富豪俱乐部6·榜单之外的隐形富豪 - xp1024.com
《富豪俱乐部6·榜单之外的隐形富豪》


正文 第一章 一见钟情

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一见钟情应该是火星撞地球,石破天惊的那种。然而,库珀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伊涛和影视红星晏雯晓的一见钟情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天中午,伊涛接到俱乐部副总经理郑逸群的电话,告诉他晚上俱乐部有个慈善晚会,他一直想认识的美国罗蒙投资驻华首席代表罗小可也会参加。

伊涛顿时激动起来,库珀正在准备进行融资,如果能引进罗蒙投资,那对库珀未来上市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好的投资伙伴。库珀最近谈了一些融资对象,但总是谈不拢,这次如果能跟罗蒙投资谈成,伊涛也算是省心了。

“好的,我一定去。”伊涛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就像是身体里燃起了一团火焰。

郑逸群那边似乎有个女声在说话,不过伊涛没听清说什么,郑逸群接着嘱咐了一句:“伊总,今儿个情况特殊,你穿得正式一点。”这个嘱咐叫伊涛有点意外,以前不管参加俱乐部的什么活动,郑逸群都从来没有这样交代过,今天是怎么啦?

放下郑逸群的电话,伊涛想了想,拨通了俱乐部的形象顾问廖学豪的电话,问他有时间没有,可否帮助自己设计一下形象。伊涛虽说是个科技人员,平时并不十分重视自己的形象,但是,随着最近几次出席一些会议,就连区委书记张梦阁都总提醒他要知道自己现在是企业家了,要注意形象,不要总穿得皱皱巴巴的,伊涛这才开始注意起来。其实,所谓的注意,也就是经常注意一下发型,衣服定期叫秘书王子涵去干洗一下而已。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慈善晚会,来的人都是鹏城的商业精英,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商界的显赫人物,毕竟也是有俱乐部外卡的人,总不能太过随便。而且,俱乐部会员手册里面有规定,凡是正式活动,会员必须穿正装。伊涛不是正式会员,但是也必须按会员的要求参加俱乐部的一切活动。

俱乐部的外卡持有者类似预备会员,这样的外卡持有者一般是,商业信誉良好,有合格推荐人,只是在某些硬性指标上还有些欠缺,遴选委员会给出的意见是:待定。如果是不合格,直接就PASS了,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但是,持有外卡的考察时间却是有长有短,短的可能几个月就可以转为正式的会员,长的恐怕三四年都还在考察中。

伊涛很珍惜自己的这个机会,因为他的推荐人是俱乐部里大名鼎鼎的欧升达和楚之洋,这两个人在俱乐部里那可谓是声名显赫,自己要是表现不好,也对不起他们二位啊!

廖学豪听到伊涛这样说,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是这样,本来下午的日程都排满了,但是,有个明星的飞机晚点了,四点钟那一档给你吧,但是只能有一小时的时间。”

伊涛赶紧说:“没问题,我四点钟准到,廖大师。”

伊涛管廖学豪叫“廖大师”,那绝对不是恭维,是发自内心的。这个廖学豪据说早年在香港影视圈影响很大,很多出名的女艺人都跟他很熟。这几年因为年纪大了,不适合在一线奔波,于是就接受了俱乐部的邀请,来给俱乐部的会员做形象顾问,据说薪水非常高。俱乐部给所有女性会员都配了专门的形象顾问,男会员没有专门的形象顾问,但是都有联系人,廖学豪就是伊涛的联系人。

伊涛赶到俱乐部,廖学豪其实并没用什么特殊的方法,只是给他换了条领带,简单地在他脸上扑了点粉。再看镜子里的伊涛,绝对像换了个人,半寸长的头发整齐地直立着,反射着傍晚的阳光。好看的唇角挂着温暖人心的微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廖学豪不禁笑道:“这形象能迷倒万千少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伊涛哼了一声:“车见车爆胎。”

廖学豪看看表,说:“不好意思,下一个会员要来了。”

伊涛赶紧告别:“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伊涛走出廖学豪的工作间,看看已经是五点钟了,离慈善晚会还有一段时间,去做点什么呢?想来想去,还是到十六号别墅的清吧坐坐吧。俱乐部里有好几个清吧,风格不一,但是,伊涛相对比较喜欢十六号别墅的清吧,因为这里有他非常喜欢的轻音乐以及美味的咖啡。

清吧里的人并不多,几对谈情说爱的男女,几个谈生意的男人。他走到最里面的桌前,坐了下来。店里很温暖,飘荡着温馨的咖啡香味。伊涛找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准备在这里欣赏一下海景。服务员过来问他喝什么,他点了美式冰咖啡。当年伊涛在美国留学工作时,一杯咖啡和一个甜甜圈往往就是他的早餐。

服务员端上来咖啡,口感很爽,咖啡淡淡的,不像意式咖啡那样香浓,但是依然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有些感觉说不出来,很特别,也很舒适。窗外的大海如丝如碧,偶尔闪出一点金色的光亮。伊涛喜欢傍晚的大海,尤其是无风时的大海,这时的大海就像是一位家庭教师,它会告诉你很多东西。

然而,就在他转过头来时,忽然发现自己对面的桌前坐了一位时尚的女子,化着很精致的妆,皮肤很好,完全可以用吹弹欲破来形容。美丽的女人是一根针,总会刺到你心灵最柔软的地方。伊涛忽然感觉有点呼吸困难,心跳有点加速。

说来也怪,就在他看着那时尚女子的时候,时尚女子也看了他一眼。而就是这一眼,让两个人都略微愣了一下。所谓的吸引,可能就是在一个不经意的地点、不经意地相互看了一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伊涛很有一种想过去搭讪的冲动,但是,伊涛的性格使然,他不能去跟那女子打招呼,因为那样很不符合他一贯的做事原则。他把眼神转向窗外,看着大海,心里一直在想:她到底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很面善,是某位明星吗?可是,她只有一个人,不像伊涛在俱乐部里认识的一些明星,身边总有经纪人或者助理。是某个公司的高管还是某位富豪的千金?总之,许多问题一股脑地涌上来,伊涛脑子里的中央处理器有点过热。

尽管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但是,他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从窗外转到那时尚女子身上。有几次,两人四目相对,伊涛赶紧避开了。于是,咖啡变得淡然无味,窗外的美景也不再吸引人。所谓的风景,其实就是在于欣赏者的心情。

好在慈善晚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伊涛有点像大脑死机一样机械地签了单,然后出门叫了辆俱乐部的内部交通工具—电瓶车,直奔二号VIP别墅。俱乐部规定,会员在别墅区内不得使用自己的车辆,不管你是什么车,宾利也好,迈巴赫也罢,一定要停在俱乐部指定的地下停车场内。然后,乘坐这种特制的电瓶车,童叟无欺。伊涛就曾跟台湾的冷鸿海、香港的郭正余坐过同一辆车,没有什么尊卑之分。

经过门口保安的严格安检,伊涛进入二号VIP别墅的大厅,这里已经有了一些来宾,摩肩接踵得有点像个菜市场。

俱乐部副总经理郑逸群正在跟会员部经理宣萱在一起谈话,见他进来,做了个欢迎的手势,然后示意自己正忙,叫他随意。每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伊涛都发现,人们都会习惯性地围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这不仅是这个小圈子的人比较熟,更主要的这是一种特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就是这种圈子吧?人是一种群居动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区别就在于:有的人圈子小,有的人圈子大;有的人圈子能量高,有的人圈子能量低;有的人会经营圈子,有的人不会经营圈子;有的人依靠圈子左右逢源、飞黄腾达,有的人脱离圈子捉襟见肘、一事无成。因此,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和什么样的人形成势力范围,又和什么样的人组成圈子,其实是一个很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伊涛自然会走向九方科技的总裁林晓伟以及柿子网总裁顾云飞那群人,他们的年纪虽然比伊涛稍微小一些,但是,他们的事业哪个也不小。林晓伟的九方科技现在除了建筑机械制造在世界上数一数二,他旗下的中海信科技公司的工业地产也是风起云涌。而柿子网总裁顾云飞不仅在旅游服务业做得出色,最近又把自己父亲顾拉格的天星百货接了过来,正准备打造成一个高端的百货业态。

见伊涛走过来,林晓伟笑容灿烂地打着招呼:“伊总,最近听说你的销售很好啊,全国都铺开了,连酷奇都感到威胁了。”

酷奇是美国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跟库珀生产的东西大同小异,既是库珀追赶的目标,也是竞争对手。林晓伟看样子还是了解一些医疗器械市场的,也难怪,中海信科技园以前一直想叫库珀去那里发展,他经常关注自己也是正常的。

“林总,别这么说,在酷奇面前,我们还是个小孩子,还需要成长。”

林晓伟颇为理解地笑着,跟伊涛握握手,对顾云飞说:“我们应该学习伊总的低调。”

顾云飞很有城府地微笑了一下,说:“咬人的狗不叫嘛。”

林晓伟嘿嘿地笑着,说:“这么说话,小心老大打你。”林晓伟和顾云飞比伊涛小几岁,所以一直都管伊涛叫老大。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三个人身边走过,林晓伟望着她的背影,颇有些感慨地说:“上帝造物很是不公平啊!”

伊涛知道他什么意思,淡淡地笑了笑。

顾云飞摇摇头,颇有些遗憾地说:“老大,你在美国学习生活那么多年,没有给我们带回个美国嫂子,真是对祖国缺乏贡献啊!”

伊涛其实在美国是有过一个白人女友赛琳娜的,人虽然不算漂亮,但是也说得过去,只是伊涛要回国创业,她又坚决不肯跟伊涛来中国。伊涛劝不了她,只好一个人回国,开始还有联络,但是后来也就淡了,现在,赛琳娜已经跟一个德国移民结婚了。

“惭愧啊!咦,你俩不都移民了吗?应该去为国争光啊!”伊涛笑道。

这下可是戳到了林晓伟和顾云飞的软肋,两个人嘿嘿地笑起来,开始东拉西扯起来。林晓伟说他的那几匹马,顾云飞显摆自己的那架私人飞机。而这两种东西对于伊涛来说都是奢侈品,虽然伊涛的库珀每年的销售额也有好几个亿,但是,他都做了投资,自己开的车子也不过是一部凌志350而已。

正有点无聊,郑逸群走过来,把伊涛拉到一边,说:“伊总,今晚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帮我陪一个客人。”

“很重要吗?”伊涛问。

郑逸群道:“是这样,歌星乌梅,你知道吧?”

伊涛回答:“当然知道,总上春晚的嘛。”

郑逸群说:“她今晚也来出席慈善晚会,还约了一个朋友—影视红星晏雯晓。对了,你知道晏雯晓吗?”

伊涛摇摇头,不好意思地回答:“真不好意思,我平时很少看电视剧,不熟。”

郑逸群哼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你就知道你那些医疗器械,我告诉你,你把她陪好,她跟罗小可也很熟,陪不好小心说你坏话。”

伊涛知道他这是开玩笑,但是听到了罗小可的名字,他还是很紧张,问:“罗总到了吗?”

郑逸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在上海还没起飞呢。不过,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机场接了。不过,慈善晚会是赶不上了,我安排你们一起吃夜宵吧!”

伊涛心生感激,不由自主地说:“谢谢!”

郑逸群笑笑:“你忙,我去照顾一下其他的客人。”

慈善晚宴很快就开始了,照例是讲话,煽动,明星捐赠物品的拍卖,伊涛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在一边跟顾云飞轻声地谈着俱乐部里的一些趣闻。当拍卖到一个精致的俄罗斯风格的化妆盒时,主持人介绍说:“这是俄罗斯皇室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妻子玛利亚用过的,捐赠者为影视红星晏雯晓小姐。”这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阵轰动。

顾云飞有些惊讶地说:“她也来了?”

伊涛问:“怎么?你对她熟悉吗?”

顾云飞颇有些诧异地看着伊涛,脸上带着轻蔑:“你太OUt了,晏雯晓你都不知道?她可是当红明星,炙手可热。”

伊涛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回答:“我真不知道,我前些年在国外,这两年刚回来,大部分时间又在做企业,对这行当然不熟。”

顾云飞显得有些激动,说:“来了。”

只见聚光灯扫在背景板的一角,一个艳光四射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到了众人面前。这让伊涛大吃一惊,这正是他在清吧遇到的那个女孩子。虽然现在她换了一身漂亮的晚礼服,脸上的妆也变了,可那精致的面孔、那空灵的眼神还是让伊涛一眼就认出了她。

“怎么样,漂亮吧?”顾云飞问。

“嗯!”伊涛点点头,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不过他的心却跳得厉害,这让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晏雯晓捐赠的首饰盒是巴洛克风格的,起价二十万元,很快就有人出到八十万元,然后,场面开始沉寂。今晚明星拍卖的物品不少,但是拍到这个价格的还是第一次。

主持人喊:“第一次、第二次……”

伊涛心里一动,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力量的驱使,他忽然举起手:“一百万元。”

这个价格让整个会场为之一动,没有人再出价。随即主持人宣布拍卖成功,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然后,自然有个环节,那就是伊涛跟晏雯晓合影。伊涛有些紧张,走在红地毯上还趔趄了一下,幸好晏雯晓伸出手拉了他一下。她的双手修长,肤如凝脂,只是有点凉。

“谢谢!”伊涛颇为感谢地说。

晏雯晓双眼含春,微笑道:“我见过你!”

伊涛点点头:“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

一套简单的程序结束。有人领着伊涛到二楼的一个房间签完了文件,他一回头,看见郑逸群正跟晏雯晓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

“伊涛,我就不再介绍了,雯晓就交给你了。”郑逸群像老大哥一样友好地说。

看着郑逸群身边仪态万千的晏雯晓,伊涛尽量使自己保持淡定,绅士一些,于是,他淡淡地笑道:“郑总,你放心吧!”

看着郑逸群的背影走下楼,伊涛问晏雯晓:“是下去还是在上面坐一下?”

晏雯晓粲然一笑:“我们去阳台上坐坐吧,我不习惯这种场合。”

伊涛注意到,晏雯晓的遣词造句很有趣,她不是说不喜欢,而是说不习惯。不喜欢很主观,不习惯却很低调。这是一种修养。

两个人走到三楼的阳台上,这是一个半悬空的木质平台,下面可以看到幽深的山谷,凭栏可以看到蔚蓝的大海,栏杆似乎是随意拦了几根木棍。实际上,那是一种匠心独具。

阳台上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中间有个不大的洞,有一把阳伞撑在上面。两个人坐下,有服务员过来问喝什么,晏雯晓要了葛根水,伊涛叫了茶。

阳台上并无他人,静静地,海风迎面吹来,舒适而温润。

“谢谢你,伊总。感谢你拍了那个首饰盒。”晏雯晓典雅但是很真诚地说。

伊涛淡淡地笑了:“谢什么?应该的。”

晏雯晓看着伊涛,伊涛现在有些平静了,也看了一眼晏雯晓,他发现她戴了美瞳,他想:本来就已经是很漂亮的一个人,还戴这个干什么?

晏雯晓可能看出他的心思,于是问:“是不是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觉得跟在清吧里面不一样?”

伊涛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其实,你不化妆比化妆更漂亮。”

“真的?”晏雯晓的眼神很是认真。

伊涛点点头:“真的,没化这种妆的你是清水芙蓉。”

晏雯晓似笑非笑地问:“现在就是庸脂俗粉,对吧?”

伊涛觉得这话有点味道不对,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是另外一种艳丽。”

晏雯晓沉吟了一下:“伊总请稍候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站起来转身走了。

服务员送上饮料,见晏雯晓不在,就跟伊涛说:“伊总,等下能给我要个晏小姐的签名吗?”

伊涛问:“你怎么不自己要?”

服务员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地说:“我怕她那么大牌的演员不给我这个小人物面子。”

伊涛又问:“她很有名吗?”

服务员很惊讶地说:“你跟她是朋友,居然不知道她的名气?”

伊涛笑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服务员说话。通过谈话伊涛才发现,晏雯晓还真是个出名的演员,演出过很多有名的电视剧,只可惜,伊涛几乎都没看过。

其间,郑逸群上来了一次,问伊涛晏雯晓怎么出去了?伊涛告诉郑逸群:“她说去去就来。”

郑逸群长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你在这里等她,我去招呼客人,罗小可来了,我打电话给你。”

郑逸群走了,晏雯晓还没有回来。于是,伊涛走到阳台边,手扶栏杆,极目远眺。今天的能见度很好,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深蓝色的大海上点缀着点点灯火,那是夜航的各种船只,整个大海就像是一块波斯地毯上面放了几盏阿拉丁神灯。

如果这真的是阿拉丁神灯,你会许愿让晏雯晓立刻出现吗?想到这里,伊涛不禁哑然失笑。

哪知道,他一回头,果真发现晏雯晓正含笑看着他。现在的晏雯晓,穿一条旧牛仔裤,一件白色带蕾丝边的衬衣。浓妆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透明妆,使得她整个人就像一个和气的邻家小妹。

“你不是拍电视剧的吗?”伊涛问。

晏雯晓不明就里,回答:“是啊。”

伊涛哼了一声:“我觉得你是变魔术的。”

晏雯晓眼珠一转,马上明白了伊涛是在消遣她,于是,狡黠地笑了一下。

伊涛趁机对晏雯晓说:“三楼的服务员是你的铁杆粉丝,想要你的签名,你看怎么样?”

晏雯晓嫣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好啊,你叫她拿笔来吧!”

伊涛叫服务员过来,服务员拿出一个本子,晏雯晓认真地给她签了名。服务员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我这回在他们面前可算是牛了。”

晏雯晓看了一眼伊涛,笑道:“这样吧,你给我们两个拍个照吧!”

伊涛“嗯”了一声,拿出手机给两个人拍了照,然后传到服务员的手机上。

重新坐下来,伊涛看着晏雯晓,由衷地说:“真的没看出来,原来你这样受欢迎。”

晏雯晓喝了口葛根水,淡淡地回答:“一个演员受欢迎的程度其实就看你拥有多少粉丝,对于我们来说,要善待每一个粉丝,不能耍大牌,因为他们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伊涛有些好奇地看着晏雯晓:“你这人的想法还真特别。”

“没什么特别的,这和卖白菜的道理是一样的。千万别以为你这棵白菜一定能卖出去,这要靠吆喝。”晏雯晓认真地看着伊涛道。

“你跟我印象中的明星不一样。对了,你怎么不带助理?我在俱乐部里经常看到一些明星总是前呼后拥的。”伊涛问。

晏雯晓沉吟了一下:“我也不是没有助理,公司给我安排了好几个。只是,我只是出席一些重要活动时才要那个气派。这次来鹏城,是乌梅姐邀我来的,半公半私,没必要带什么助理。”

“你不带助理,公司不会认为你接私活吧?”伊涛半开玩笑地问。

晏雯晓摇摇头:“一两天,又不是商业活动,不会违反合同的。”

伊涛脱口问道:“一两天你就走?”

“怎么,有事?”晏雯晓问。

“没事,没事。”伊涛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巨大的失望感立刻像潮水一样迅速地吞没了他。

晏雯晓的电话忽然响了,她接通了,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警觉地看了伊涛一眼,然后说:“我知道了,你跟耿总解释一下,这只是一次单纯的私人行为。”然后,她放下电话,静静地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脸色有点阴沉,忽然问,“伊总,你把我的照片发到微博上去啦?”

伊涛“哎呀”一声,立刻满脸歉意,忙不迭地说:“晏小姐,对不起,我的手机是这样设置的,我刚才拍照片忘记更改设置了,对不起啊!”

晏雯晓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是这样啊,没事。”

“这事会给晏小姐带来困扰吗?”伊涛不安地问。

晏雯晓显得有点无奈:“算了!不管怎么样也发上去了,还好是个女服务员,不然,真有点说不清了。”

伊涛很是郁闷:“对不起,晏小姐,要不我删了?”

晏雯晓摇摇头,叹口气:“还是算了,你现在删除,说不定会引起怎样的风波呢?”

尽管晏雯晓显得很大度,伊涛心里还是充满了不安和内疚,他没想到,一张照片会让晏雯晓如此烦恼。这个女孩子看起来生活很光鲜,实际上还是很不容易的。

也许,晏雯晓看出了伊涛的不安,就安慰他:“伊总,没什么,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伊涛叹口气,忧心忡忡地问:“你说的那个什么耿总是经纪公司的吧?”

晏雯晓笑了:“看来你真对我们这个圈子不熟悉,他是国视的老总。”

伊涛从晏雯晓的话里面隐隐约约感到,这个耿总跟她的关系不是那么单纯,但是,没好意思问。男女之间交往,还是不要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的好。

好在郑逸群的电话及时地响了起来。郑逸群告诉伊涛,罗小可已经到了,他把罗小可安排到了俱乐部新开的中东餐厅吃饭,他叫伊涛带着晏雯晓先去,说自己稍后就到。

伊涛带着晏雯晓从楼上下来,不时有人跟晏雯晓打招呼,但是,更多的目光则是充满敬畏、羡慕乃至嫉妒。

这个慈善晚会的组织者之一,那个令伊涛讨厌的陈光定见到晏雯晓要走,赶紧过来打招呼:“晏小姐,怎么,你要走吗?等下有些企业家还想认识你呢。”他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浮在皮肤表面一样。

晏雯晓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卑不亢地回答:“不好意思,陈总,我跟伊总有点私事。”

陈光定转脸看了伊涛一眼,伊涛感受到了他眼睛里的寒意。这个人的笑容后面居然有这样的敌意,这让伊涛理解了什么叫笑里藏刀。

陈光定接着对晏雯晓说:“实在不好意思,有几个企业家真的想认识一下晏小姐,你看,能不能给我们慈善会一个薄面?”

晏雯晓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伊涛一眼,颇为抱歉地说:“伊总,不好意思,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然而,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就连郑逸群都看出不对劲了,从里面走出来,问:“怎么回事?你还在这里?”

伊涛有些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陈光定硬拉她去的。”

郑逸群向里面看了一眼,晏雯晓正被几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围着。于是,他皱皱眉头说:“我不好出面,你进去把她叫出来,别叫罗总等得太久,不礼貌。”

伊涛有些犹豫:“我这样贸然地进去,好吗?”

郑逸群说:“你跟他们又没什么业务来往,有什么不好的?”

伊涛心想也是,于是,他进去,走到晏雯晓身边:“晏小姐,客人等急了。”

晏雯晓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跟那几个老男人打了个招呼,跟着伊涛走了出来,样子就像一个乖乖女。而晏雯晓这个举动却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伊涛注意到很多人的目光很是奇怪。他有些不安,低声问:“晏小姐,这样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吧?”

晏雯晓不回头:“还好你给我解围,不然,一时我还真的走不开。”

出了二号VIP别墅的大门,早有一辆古色古香的电瓶车等在那里,两个人上了车,电瓶车无声地启动。

中东餐厅在会所新区,是一栋很有特色的房子。外表装饰得像个城堡,有很多柱子,还有汉白玉做的阶梯。门口有一片草地,草地上长着一种伊涛没见过的黄色小花。走进餐厅大门,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异国风情,古典的喷泉、潺潺的流水、室内的圆柱装饰、阿拉伯灯饰等等,让人刹那间恍然置身在中东的一个古建筑里。

走进一个包房,地板用大理石碎块拼成各种很美的图案,四面墙用陶瓷片镶嵌着五彩图案,天花板用成千上万块雕花细木组合成很美的图案,室内装潢极其讲究,给人很豪华的感觉。包房外面是个很大的露台,上面摆着几个硕大的躺椅。海上夜色是一场不容错过的视觉盛宴,渐变的光线、缤纷的色彩、逐渐笼罩的阴影……所有的一切尽在这里。

乌梅和一个穿得很严谨,人长得较严肃的女孩正在露台上悠闲地聊天,见两人进来,乌梅站起来,对晏雯晓说:“雯晓,不好意思,我的航班延误了,叫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帅哥陪你还满意吗?”

伊涛以前跟乌梅有过一面之交。他申请入会时,升达地产的老总欧升达请大家参加一个晚宴,伊涛见过她,因此也算是熟人了。

晏雯晓看了伊涛一眼:“基本合格。”

乌梅笑了一下,手很优雅地伸向旁边那个女孩子,对伊涛说:“伊总,这就是罗蒙投资的罗小可。”

罗小可主动地伸出手跟伊涛握手,大大方方地说:“你好,伊总,久闻大名,跟你结识很荣幸。”

伊涛一时被这个女人的严肃所镇住,只好拘谨地回答:“跟罗总见面,我也感到荣幸。”

乌梅招呼了一下服务员,说:“上菜吧!”

几个人坐下,乌梅说:“今晚的菜是我点的,正宗摩洛哥美食。”

罗小可不由得“哇”了一声,轻声说:“乌梅姐,你似乎很懂美食啊!”

乌梅优雅地笑了一下,眼睛看着罗小可:“我喜欢尝试一些没吃过的美食,那些陌生的菜式,就更像是在遥远的角落里冲人眨着诡秘的眼。”

罗小可带着某种赞叹,说:“哎呀,我真佩服乌梅姐的好胃口,吃什么都不胖。”女人在一起,减肥是永恒的话题。而女人又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说是要减肥,可见到美食却都禁不住诱惑。

晏雯晓问乌梅:“乌梅姐,这摩洛哥菜有什么特色啊?”

乌梅笑了,声音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典雅,她说:“这个还真不好说,摩洛哥受非洲和西班牙的影响都很大,因此,菜色也不完全是中东菜色。还是等菜上来以后,我慢慢跟大家说吧!”

最先端上来的是一种浓汤,乌梅似乎也弄不懂里面是什么,于是问服务员,服务员介绍道:“摩洛哥的浓汤主要是用小扁豆,加入炒洋葱碎、番茄、胡椒粉、香菜、葱、茴香、藏红花、橄榄油等配料,用小火慢熬,熬到汤成了稀糊就成了浓汤。”

大家试了一下,都觉得不错。罗小可说:“我怎么觉得这很像是欧洲那些浓汤的味道?”

乌梅没有说出个所以然,问服务员,服务员回答:“摩洛哥菜对欧洲菜的影响深远,至于与摩洛哥临近的西班牙和意大利就更不用说了。”

罗小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咦,怎么不给我们上酒水?”

服务员解释道:“各位嘉宾,摩洛哥是伊斯兰国家,不喝酒的。不过,到了中国,大家是可以喝酒的,只是需要主动点。”

乌梅看了看伊涛:“要不要喝点?”

伊涛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入乡随俗,那么,摩洛哥人都喝什么呢?”

服务员回答:“他们一般都喜欢喝薄荷茶和肉桂茶。”

晏雯晓想了想,说:“薄荷茶我喝过,不如来点肉桂茶吧!”

于是,大家都要了肉桂茶。这种茶用许多香料调配而成,肉桂的味道独特,容易辨出,此外还加了什么香料就说不出来了。

服务员又上了一种摩洛哥式蜗牛,用了很多香料煮得入了味,连同汤汁一起吮吸,有种草药味。晏雯晓问伊涛:“好吃不好吃?”伊涛回答:“好不好吃见仁见智。”晏雯晓白了他一眼,说:“狡猾。”

乌梅没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罗小可一眼,她正吃着水果。

服务员送上主菜,并且告诉乌梅,主菜塔津是总经理尹诗双点的,另一道羊杂碎是送的,大家尝尝。

伊涛有点奇怪,乌梅跟尹诗双很熟吗?在他的印象里,那个美丽甚至有些冷艳的总经理似乎不是那么喜欢跟娱乐圈的人打交道的,能送乌梅一个菜,而且是主菜,这可是有点不同寻常。

羊杂碎放的香料不多,吃的时候撒一点胡椒粉和盐,各部位有不同的味道和口感,或爽口,或绵软,真是美极了。

服务员送上四杯茶,介绍说:“吃羊杂碎时喝的薄荷甜茶。”

所谓的甜茶,就是滚烫的绿茶加几片新鲜的薄荷叶和白糖,摩洛哥人称其为“摩洛哥威士忌”。

晏雯晓喝了一口,扭头问伊涛:“感觉怎么样?”

伊涛回答:“薄荷和绿茶的清香有力地中和了羊杂碎的肥腻,不喝上一杯薄荷甜茶,就没有能力再战江湖,品尝其他美味了!”

罗小可在一边忽然插了一句:“还是美人好啊,正所谓秀色可餐。”

晏雯晓扭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罗总过奖了。”

罗小可耸耸肩,又拿起一块水果。伊涛觉得这两个女人有点怪,说话有点互相刺激的意思,不过,他并没太在意。

另一道主菜叫塔津,是用一种圆锥形的陶器盛上来的,由两部分组成。下面是一个类似盘子的底座,上面是一个类似倒扣碗状的盖子。大家尝了一下,是羊肉配葡萄干,即把摩洛哥香料及羊肉放入这种叫塔津的器皿慢慢烩几个小时,煮至入口即化的程度。

“我怎么感觉这种菜有点类似印度菜?黏黏糊糊的,只是没放咖喱?”罗小可带着一丝疑问看着乌梅。

乌梅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罗小可仔细地品了品,回答:“很特别,香料太多,基本上吃不出食物本来的味道。”

乌梅宽容地笑着:“实际上塔津的制作方法非常地繁复,比如这个羊肉要好几个小时呢,塔津要配上面包一起吃的。掰一点面包,蘸着塔津的肉汁吃,那感觉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晏雯晓看着不声不响的伊涛:“伊总,你不说说你的感受?”

伊涛想了想:“我倒是觉得挺好的,不像一般中东菜的味道那么重。整体的感觉比较清爽,主菜大部分用焖、煮而成,而且使用很多天然花草香料,不使用味精,健康天然。”

晏雯晓眯着眼睛,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批评:“你倒是什么都能吃啊。”

伊涛嘿嘿地笑着:“这算什么,我刚到美国时,没钱,天天吃鸡,见到鸡都反胃。我以为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吃鸡了,回到国内,看到各式各样的鸡还是照吃不误。”

罗小可一如既往地严肃,她不苟言笑地问:“伊总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伊涛简略地回答:“我是在加州大学读的书。”

罗小可“哦”了一声:“我在斯坦福。”

晏雯晓在旁边对乌梅说:“看看,留过洋的,共同语言多啊。”乌梅友好地笑笑,没说什么。

伊涛很想跟罗小可聊一些在美国的生活,但是碍于乌梅和晏雯晓在,没好意思多说。有时候,在不合适的场合聊别人不熟悉的生活,其实是很不礼貌的。

好在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了酷司酷司,在一个深口大盘里装上北非的粗粒小麦粉,用鸡汁蒸熟后轻敷陈年奶油再蒸。据服务员介绍要反复三次,鸡汁的甜、奶油的香郁都渗入后才将各式肉类、蔬果、汤汁淋上。酷司酷司最后看起来黄澄澄的,像小米饭一般,吃到嘴里感觉松松软软,没有特殊的味道和感觉。

每个人都好不容易吃了小半碗,罗小可摇着头道:“这摩洛哥菜真是伤不起!又要减几天肥了。”

乌梅柔和地笑着,那笑容就像是圣母。晏雯晓也笑着,就像邻家小妹。伊涛忽然觉得这样的气氛很是温馨,是啊,世界上最好的佐餐小菜就是美女的笑容。

正吃着,郑逸群从外面走进来,二话不说,坐在桌子边就吃。几个人看着他那饕餮的样子,都有点目瞪口呆。大家看着郑逸群用摩洛哥烤饼卷着羊杂碎大口大口地吃着,就像非洲灾民,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出声。

郑逸群似乎很会吃,吃了一阵子羊杂碎以后,他把摩洛哥烤饼掰成一些小块,开始蘸着塔津的汤汁吃。可能是有点咸,他还不时大口地喝着薄荷茶。

乌梅看着他,忍不住说:“貌似俱乐部里面出现了大饥荒啊!”

郑逸群也不搭话,继续吃着,鼻子尖儿上还渗出了一些汗滴。

晏雯晓看着郑逸群,然后又看了看乌梅:“乌梅姐,你俩在家平时谁做饭啊?”

这句话叫伊涛一时有点大脑短路,怎么回事?乌梅和郑逸群是夫妻?这可是闻所未闻啊!

乌梅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几乎不在家吃饭,我平时忙,很少回鹏城,他平时住宿舍,我们那个家就跟旅馆差不多。”

罗小可看了一眼郑逸群,依旧很严肃:“郑总,你也真够能保密的,你跟乌梅姐的事我也是最近才听说,对我你也封锁消息?”

郑逸群手上油油的,他又看上了一块羊头肉,他将羊耳朵旁边一块肥肥的肉吃下,一副满足的样子,然后喝了口薄荷茶,招呼服务员端水过来,洗完手,然后示意她退下。看看乌梅,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我故意对你封锁消息,而是乌梅小姐不让我跟你们说,估计是怕丢人吧!”

伊涛注意到,郑逸群称呼乌梅是“乌梅小姐”,这很是奇怪。

乌梅瞪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气恼:“你胡说什么?”

郑逸群看着罗小可,耸耸肩:“你看,我还敢说吗?”

伊涛终于忍不住了,在一边插了一句:“乌梅小姐和郑总是夫妻,这是我没想到的。”

乌梅眼里有种看不清的东西:“怎么,觉得我们不合适?”

伊涛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其实,你们看起来真的很合适,很有夫妻相。”

晏雯晓却似乎很理解,问在一边的伊涛:“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文艺圈里的女人都很爱钱,一定要嫁个大老板才对?”

伊涛老老实实地回答:“至少报纸上是那样写的。”

晏雯晓的脸上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世界上大老板就那么多,哪够分啊。所以啊,大多数人嫁的还是普通人。”

乌梅“嗯”了一声:“就是,我周围的人嫁大老板的真不多,倒是嫁专家学者、普通公务员的大有人在。”

伊涛“嗯”了一声:“也是,嫁一个合适你的比什么都强。”

罗小可在旁边嘿嘿地冷笑,对晏雯晓说:“你会嫁普通公务员吗?”

晏雯晓也不看罗小可,拿着一块水果,回答:“嫁什么人都无所谓,反正不主动抢别人的。”

伊涛在一边看着她俩说话,觉得两个人有点针尖对麦芒,只是不知道她俩为什么要这样。

郑逸群慢慢地喝着薄荷茶,神情有点恍惚。乌梅关切地问:“逸群,你怎么啦?”

郑逸群愣了一下,似乎回到了现实:“没什么,我在想刚才的工作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罗小可忽然问伊涛:“伊总,假如我们收购库珀怎么样?”

伊涛没想到,从开始吃饭到现在一直没提起工作的罗小可一开口竟是这样一个建议,他有点发怔,脑子里的线乱搭了一阵子,才回答:“我们是融资而不是卖公司。”

罗小可依旧很严肃:“如果我们给出的价格很好呢?比如说库珀固定资产估值溢价四倍?”

伊涛想了想回答:“我从来没想过把库珀卖了,无论多么艰难,只要有团队、有人,再融些粮钱弹药,加上坚忍和坚韧,总是会有结果的。”

这是一场拳击赛,本来应该有个试探的,没想到,罗小可居然直接就进攻了。既然她出拳了,自己就不能不防,这是战场上的规矩。以前,伊涛听到过一些关于罗小可的传言,据说她是一个很有谋略的谈判对手,今天这样直接出拳也是谋略的一部分吧?

“没得商量吗?”罗小可平静地问。

伊涛点点头,不卑不亢地回答:“对不起,库珀是非卖品。”

罗小可“嗯”了一声,沉思片刻,叫来服务员签了单,然后对大家说:“对不起,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

郑逸群似乎想跟她说什么,但是,伊涛注意到,罗小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郑逸群也就没再说什么。

不过,晏雯晓却在旁边说了一句:“怎么?罗总放弃了?”

罗小可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有合适的投资商可以介绍给伊总嘛。”

晏雯晓似笑非笑地说:“难说,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抢你生意。”

罗小可走了,房间里似乎有些尴尬,半晌,乌梅问郑逸群:“你还吃什么吗?”郑逸群摇摇头,乌梅问:“要不,我们回家?”

郑逸群有点抱歉地对伊涛说:“伊总,今天这事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两个没谈两句就卡壳了,回头我再给罗总打个电话,看看她到底什么意思。”

伊涛也没想到罗小可会是这个态度,他也有点发蒙,没有想明白罗小可这是拒绝还是留了谈判的空间,于是,他笑笑说:“没事,没事,谢谢郑总。让你多费心了。”

乌梅对晏雯晓说:“雯晓,今晚我就不陪你了,等下叫伊总送你回去。”

晏雯晓很乖地道:“好了,你别操心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走吧!”

郑逸群脸上一红,伊涛觉得很奇怪,他一个男人怎么还开不得玩笑?

乌梅倒是很落落大方,站起身来跟伊涛握握手:“伊总,那就麻烦你了,帮我照顾一下雯晓。”然后转身对晏雯晓道,“雯晓,我们先走,明早我过来陪你吃早餐。”

晏雯晓“嗯”了一声,点点头。那样子越发地叫伊涛感到这是一个乖乖女,而不是一个大名鼎鼎的明星。

郑逸群和乌梅走了,伊涛问晏雯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晏雯晓看了看自己腕上的表,伊涛注意到,那是一款Joaillerie 101 Mancte,细长的表身,上面镶嵌着闪闪的钻石。伊涛在俱乐部的股东会员蹇君博的名表鉴赏会上见过这个牌子的另外款式,知道这款表的价格应该非常昂贵。他顿时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心想:这一定是晏雯晓的男朋友送的,因为这样一只表的价值,足可以叫他建一栋属于自己的厂房。

伊涛自从回国创业,对自己的个人生活要求并不是很高。穿的衣服和鞋子也都是一般市场上常见的品牌,房子是一套只有一百三十多平方米的普通高层公寓,车子只是凌志350,至于表,不过是块普普通通的雷达。

这种朴素、简单的生活是伊涛在美国习惯了的,学生时代自不必说,就连他在酷奇工作的那么多年,最后成为酷奇研发团队的负责人,年薪几十万美元,他的生活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此外,美国人的生活也大多数是很简单的。就拿酷奇的老板Philemon的生活,在中国人的眼里,那也是枯燥得不能再枯燥,刻板得不能再刻板了。Philemon的业余生活除了陪家人,就是去非洲做义工,尽管他身价上亿美元,却完全没有一点富豪的样子。这跟国内那些暴发户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晏雯晓的目光从她那块Joaillerie 101 Mancte上移开,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问伊涛:“你还有事吗?”

伊涛不明就里,反问:“有事啊?”

晏雯晓道:“我难得来一次这里,听说很好玩,如果你有时间就陪我转转?”

伊涛自然愿意,但是,他还是显得很平静:“这俱乐部里好玩的东西很多,除了各种体育设施,娱乐项目也很多,甚至还可以小赌一下。你想玩什么?”

晏雯晓想了想:“你就带我在俱乐部随便转一下吧!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你要知道,我很怕遇到记者。”

伊涛笑了:“俱乐部里绝对不会有记者的。”

晏雯晓还是摇头:“我还是不想见到很多人。”

伊涛想了想:“要不我们在俱乐部里散散步吧!什么时候累了,就坐电瓶车回你住的别墅休息。”

晏雯晓很乖地点点头,“嗯”了一声:“那好,随你了。”这个回答叫伊涛心里很是舒服,现在的女人都太自我,难得有这样的女孩子,还保留着这么柔顺的性格。

中东餐厅是在山脚下,两个人没有走行车道,而是直接转上了一条木条铺就的小径,这条小径依山而建,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大海。偶尔有点险的地方,晏雯晓会把手伸给伊涛,让他牵着自己前行。这个时候,伊涛会嗅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幽幽女儿香。稍微平缓的地方,两个人会并肩,间或一前一后,但不管怎样,两个人似乎都有聊不完的话。

这么一聊,伊涛对晏雯晓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晏雯晓其实很早就出名了,她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出演了著名导演张帆的一部电影,一炮而红。毕业以后就在北京发展,一直很顺,就在别的同学为一个龙套想方设法地巴结导演、巴结制片人的时候,她的片约不断,而且,个个是主角。只是,她现在有些烦恼,那就是戏路太窄,总是时尚路线,戏路比较固定。她很想改变一下,却又不敢,改变戏路一旦失败,以后就会很艰难了。

就这么聊着,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顶,这里有一个小小的亭子,极目远望,前方是大海,后面就是灯火辉煌的城市。

“太美了!”晏雯晓不由得赞叹道。然后,伸出双臂,作出了一个泰坦尼克女主角的动作,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伊涛站在一边,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孩,心里忽然有某种冲动,但是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冷静!

海风徐徐,微带咸腥,天幕静谧,夜色撩人。伊涛心里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了杰克,扶着她的腰一起在风中飞翔。只是,他不敢,他怕自己的冲动破坏了这个意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恍惚中忽然听到晏雯晓在问:“对了,伊总,刚才你跟罗小可怎么啦?”

伊涛一下子从云端回到地面,他定定神,回答:“哦,是这样,我想做第二轮融资,想跟罗蒙投资合作,没想到,她居然要收购库珀!”

“你为什么不听听她的建议?也许,罗蒙投资会给你一个很好的价格呢。”晏雯晓带着一种很奇怪的神色看着伊涛。

伊涛摇摇头:“库珀是非卖品。”

“就像是你的孩子?”晏雯晓问。

伊涛遥望着远方,远方水天融为一色,就像一块硕大的锦缎。他摇摇头:“或许,库珀更像是我自己,一个物化的伊涛。”

“明白了。”晏雯晓很理解地说。

伊涛将目光从远方收回,扭头看着晏雯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如果我把库珀卖了,马上我就会有钱,而且还会过上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日子。甚至还可以从头再来,再搞一个其他的什么企业。”

晏雯晓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她很柔顺地笑笑:“我能理解你。对了,你现在很缺钱吗?做你那个行当不是很赚钱吗?”

伊涛问:“你很了解医疗器械吗?”

晏雯晓“嗯”了一声,回答:“以前,我们有个投资商是做你们这个行当的,据说利润很高。”

伊涛在亭子的一张石凳上坐下来,晏雯晓也坐下来,左腿自然地搭在右腿上,很文雅。

伊涛“嗯”了一声:“是很高。其实,我这次融资主要是想建设一个自己的园区,然后添置一些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为以后库珀的上市打好基础。”

晏雯晓问:“你一定要跟罗蒙投资这样的国际性公司合作吗?”

伊涛想了想回答:“实际上,跟罗蒙投资合作库珀会有很多的麻烦,比如,要跟他们签对赌协议,还要签一些什么优先清算权协议什么的。只是,考虑到跟他们合作对以后上市会有很好的机会。”

“你有没有想到跟国内的公司合作?”晏雯晓似乎不经意地问。

伊涛也没太在意,很随意地回答:“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只不过国内很少有公司会一下子融一亿五千万元给我。”

晏雯晓“哦”了一声,沉默了。伊涛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跟她说这个,人家一个明星,对这个应该是不感兴趣的。过了一会儿,晏雯晓忽然指着海边一处有亮光的地方问:“伊总,那里是什么?”

伊涛回答:“那里是吃夜宵的地方,怎么?要不要我请你?”

晏雯晓忽然孩子般地笑了,抚掌道:“好啊。”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晏雯晓穿的是高跟鞋,上山的时候还没什么,而这下山就难了。光是从凉亭往一号别墅走的路上,她就打了几个趔趄。开始,伊涛还是礼貌性地伸手扶一下,然后,晏雯晓越来越不稳,他就扶着她的腰,最后,路越来越陡,伊涛干脆将她背起来,慢慢地向下走。

晏雯晓很安静地伏在他的背上,开始,只是她的发梢偶尔会拂到伊涛脸上,后来,她的脸渐渐地也贴近了他。伊涛心里紧张,却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那一刻,他有种异样的感觉,希望这段路更长一些,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走到一号别墅下面,正好停着一辆电瓶车,伊涛问:“我们坐车吧?”晏雯晓乖巧地“嗯”了一声,于是,伊涛将她放下来,伸手招呼电瓶车过来。

两个人并肩坐在电瓶车上,电瓶车无声地向山下驶去,沿途的风景很美,但是,伊涛却没有心思去看。此时,他感觉到晏雯晓将身体慢慢地倾在他的右肩,开始似乎还有点犹豫,见他没有反应,就干脆整个人依偎在他的肩上。伊涛无声地握住晏雯晓的手,她的手微微一颤,似乎想缩回去,但是,马上又紧紧地握住了他。

一种巨大的幸福感迅速淹没了伊涛,此时,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是还不敢确定。

海边的沙滩上有一排竹楼,每个竹楼前都有一个档口,有各色风味,以烧烤为主,不过,因为环保的缘故,这些烧烤都是无烟烧烤。

伊涛问晏雯晓:“晚上咱们吃的中东菜,很油腻,现在吃点别的吧?”

晏雯晓乖巧地点点头,说:“随你了。”

正好旁边有个写着“大马椰林”的档口,伊涛说:“去这家吧,这家的肉骨茶一流。”

两个人坐下,档主热情地跑过来问:“两位想吃点什么?”

晏雯晓对伊涛说:“我对马来菜不懂,你点吧!”

于是,伊涛点了桑粑虾、酸甜鱼、娘惹豆腐、炒河粉,当然还有肉骨茶。

档主一直盯着晏雯晓看,伊涛点完菜,她忽然问:“你是晏雯晓吗?”

晏雯晓点点头,她马上笑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叫伊涛给她和晏雯晓合影,而且说:“今晚你们吃什么随便,我请客。”

晏雯晓很大方地跟她合了影,档主不满足,叫伊涛拍了好几张才算罢休。

菜很快上来了,晏雯晓问:“要喝点酒吗?”

伊涛回答:“算了,还要开车。”

晏雯晓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一定要回去吗?”

伊涛不知道这算不算暗示,想想说:“好吧,我陪你喝。”

晏雯晓开心地笑了,招呼档主:“老板娘,给我们上一打啤酒。”

伊涛大吃一惊,赶紧说:“你要那么多干什么?”

晏雯晓冷笑着,歪着头问:“怎么?你怕酒后失身?”

这句话一下子叫伊涛愣住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反唇相讥:“切,谁怕谁啊?”

晏雯晓的酒量着实不小,很快,她的面前就摆了两个空瓶子,可菜并没吃什么。

伊涛看着她:“你不是受到什么打击了吧?”

晏雯晓不回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正要喝,伊涛按住她的手,问:“你没事吧?”

晏雯晓无辜地看着伊涛:“你觉得我有事吗?”

她这么一说,伊涛有点脸红,把手缩回来,默默地连干了两杯,赶上了晏雯晓的进度。

看伊涛的脸色有所变化,晏雯晓转了话题,开始问伊涛一些其他的小事,甚至问了一些有关他家庭的问题。伊涛告诉她,自己已经取得了美国身份,并把父母和妹妹都带过去了,这次回国创业父母是极力反对的,但是看他态度坚决,也没说什么,虽然没跟着回来,但还是拿出了毕生的积蓄作为他的创业基金。

伊涛说到这里,晏雯晓忽然显得有点动容,举起杯:“来,为你的父母干杯!”

伊涛随口道:“也为你的父母干杯!”

哪知道,这句话叫晏雯晓颜色大变,她的脸马上冷了下来,说:“别提他们。”

伊涛心里暗暗叫苦,他不知道晏雯晓和她的父母是怎么回事,一时有点尴尬。不过,两个人干了杯后,晏雯晓似乎情绪并没怎么受影响,开始跟伊涛聊美国的事。这一聊伊涛才知道,晏雯晓在美国买了房子,就在加州马利布,离自己父母住的地方并不远。

“你那里是富人区,我父母住的地方可比不了。”伊涛自嘲道。

晏雯晓淡淡地笑了笑,看着伊涛说:“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凭你的实力,你在那里买房子也就是早晚的事。”

伊涛叹口气说:“我现在还没到享受的时候,我就想着怎么能建自己的厂房,把库珀的生产线变成世界上最先进的,别的没想过。”

“一亿五千万元,够了吗?”晏雯晓很随意地问。

伊涛给她和自己都斟满酒:“够了,土地我已经买了,还有点现金。”

“哦,干杯!”晏雯晓的眼睛里飘过一丝伊涛看不懂的东西。

一个念头在伊涛的脑海里闪了一下,难道她自己要投资?不可能吧?虽然她很出名,但她会有那么多现金吗?

也许是心里有了其他想法,也许是秀色可餐,伊涛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一连跟晏雯晓干了几杯。

很快,一打啤酒没剩几瓶了,伊涛感觉有点顶不住,就对晏雯晓说:“算了吧,有点小晕,剩下的不喝了。”

晏雯晓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还是怕我了吧?”

伊涛有点被她说中了心思,脸一热:“不是怕你,我是怕我失态,影响你的形象。”

晏雯晓本来正笑着,听到伊涛的话,她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她问:“真的?”

伊涛郑重地点点头,晏雯晓想想,沉默了,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慢慢地转着,似乎在数着里面的泡沫。伊涛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打鼓,以为自己得罪她了。

过了一会儿,晏雯晓抬起头,嘴唇闭得很紧,伊涛问:“我刚才的话不妥?”

她摇摇头,忽然说:“要不去我房间喝酒吧,这样你就不会拘束了。”

“不方便吧?”伊涛脱口而出。

晏雯晓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我说你怕我吧?别怕,我住的是那种联排别墅,我这边只有我一个人,方便。”

伊涛还是有点犹豫:“你不怕我喝多了酒,兽性大发?”

晏雯晓捂着嘴笑起来:“你倒挺诚实。”然后,招手叫档主过来买单,档主连说不用,晏雯晓还是给了几百块钱。

走出海滩,伊涛问:“咱们要坐电瓶车吗?”

晏雯晓摇摇头说:“不用了,就在上面不远,我们走路吧!”说着,大大方方地挽住了伊涛的手臂。

伊涛有点紧张,身体有些僵硬。晏雯晓感觉到了:“你别紧张嘛。”

伊涛嘿嘿地笑着,慢慢地向前走着,身体也逐渐地放松了。

会所的道路蜿蜒曲折,很静,间或有一辆电瓶车驶过,也是静悄悄的。路两旁种满各式名贵花木,就像一个园艺博览会,一步一景。

“伊涛,你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放不开?”晏雯晓忽然问。

伊涛笑笑说:“你在美国买了房子,你应该了解,美国人根本不像我们国内过去宣传的那样,他们很传统、很保守的。至于我,长期在学校、在公司,也基本上没有国内这种生活。”

晏雯晓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说:“对不起,我每次去美国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伊涛理解地看看她:“什么时候你不忙了,而我也恰巧没事,我带你去美国待一阵子,不要去华人多的地方,要去普通美国人生活的那些社区,你的感受自然就不同了。”

晏雯晓忽然放开伊涛快步走了两步,然后转过身,背着手倒退着向后走,有些俏皮地问:“如果我说我现在就有时间呢?”

伊涛一愣:“那也要等我把二次融资的问题解决了啊?”

晏雯晓眼睛转了几转说:“如果你现在陪我去美国,也许就会解决呢。”

伊涛心里一动,但嘴上还是说:“我可不打没把握之仗,我看看,这两天再找罗小可谈谈吧!”

晏雯晓站住了,伊涛也站住了,晏雯晓忽然变得很严肃,刚才的俏皮倏而不见,就像川剧的变脸。

“怎么?”伊涛问。

晏雯晓静静地凝视着他,脸庞被路灯涂上一抹金黄,显得就像是一座雕像。半晌,她才说:“一定要融资?”

伊涛坚毅地回答:“我的理想就是让库珀的产品占领整个中国医疗行业市场,创立一个民族品牌,让我们的国民不必花高昂的代价去买酷奇的产品。”

晏雯晓紧接着问了一句:“你不是跟酷奇的老板Philemon有仇吧?”

伊涛摇摇头:“你错了,我们不但不是仇人,还是很好的朋友,当年我回国创业,他还要私人拿钱给我作为投资。但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晏雯晓问。

伊涛犹豫了一下:“为了一个男人的尊严。”

“哦?”晏雯晓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问。

伊涛叹口气:“算了,这是我跟一个朋友之间的故事,太长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讲吧!”

晏雯晓叹口气,似乎很感慨地说:“是啊,每个人都是一部小说,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部连续剧。”

“你这句话挺沧桑的。”伊涛向前走。晏雯晓跟上,细声细气地说:“娱乐圈的人,谁不是伤痕累累?”

路边有一株雄壮魁梧,枝干舒展的树,晏雯晓觉得很奇怪,问:“这是什么树?”

伊涛回答:“这是木棉!”

晏雯晓皱着眉头问:“木棉不是开红花的吗?”

伊涛耐心地回答:“木棉是先开花后长叶的。”

晏雯晓忽然吟道:“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伊涛也忽然来了兴致,也吟道:“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晏雯晓显得很开心:“我们一起来。”

于是两个人一同吟道:“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的红硕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生相依……”

伊涛扭过头看着晏雯晓,她也跟他对视着,忽然,晏雯晓将手揽住伊涛,深深地吻了过来。伊涛开始还有点猝不及防,但是,很快他就热烈地回应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电瓶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上的人轻呼了一声。两个人这才发觉有些激动了,于是赶紧分开,各自跳到路的一边,似乎都有点不好意思。

美好总是有缺憾的,激动也一样。电瓶车消失在小径的尽头,两人忽然有点尴尬,各自默默地走在路的两侧。伊涛感到脸上发热,不敢看路那边的晏雯晓。

转眼就到了别墅,伊涛有点犹豫,晏雯晓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走进去,没关门。这是个信号,很明显的信号,伊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有点《红灯记》里的李玉和上刑场般的悲壮,他跟了进去。

晏雯晓回过头对伊涛说:“这套房子里有三个洗手间,先洗洗澡,然后来客厅里喝酒吧!”语气极其平淡,而且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伊涛不是柳下惠,在鹏城这样的城市,他也不是没跟女人有过一夜情。如果是在平时,伊涛一定来个干脆的,直截了当地说:“我跟你一起洗鸳鸯浴吧!”谁知道,今天的他居然乖乖地点点头,进了楼下一间客房的洗手间。

站在花洒下,他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他知道,也许等下会发生什么,也许不会发生什么,总之,这会是个不一般的晚上。伊涛虽然是做研究的,但是,这几年的经商经验还是让他学会了权衡,他迅速地盘算了一下,跟这个晏雯晓一起会有怎样的问题,尤其是他计算了一下投入产出比。爱情不能算计,但是要有预算。

他穿上了客房的睡衣走出来。客厅里正有服务员在摆放餐具,一个车子上放着两个亮晶晶的不锈钢盖子,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想必这是晏雯晓叫的。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几个纸袋子,像是衣服,伊涛也没太注意,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播放一个纪录片。他忽然想起了赛琳娜,不知道赛琳娜现在生活好吗?男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女人,总有些女人会叫你难以忘怀,时不时地闯入你的回忆中。

服务员把菜摆好,然后礼貌地退了出去。伊涛扫了一眼,色彩很鲜艳,花花绿绿的,不知道是什么菜。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到后面有动静,他一回头,正看见晏雯晓穿着一件很性感的睡衣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伊涛的心脏骤然加速,晏雯晓酥胸半露,睡衣半透半明,酮体几乎暴露无遗。

看着他的表情,晏雯晓问:“怎么,有点把持不住?”

伊涛感到喉咙有点发干,轻咳一下,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晏雯晓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坐吧!”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可是,伊涛还是不敢看晏雯晓,怕自己被她那白得耀眼的胸部晃花了眼。

“怎么,不敢抬头,怕经不住诱惑?”晏雯晓很平淡地问。

伊涛低着头,“嗯”了一声。

“对了,那些衣服是给你买的,明早你换上吧!刚才我打电话给客房管理部,洗衣服务已经停止了,要明早八点才有人来收,所以我就问了会员部你的身高、体重,以及喜爱的品牌,给你买了一套。”晏雯晓温温柔柔地说。

“这怎么好意思?”伊涛抬起头,显得很不自然。

晏雯晓忽然脸上显出一种不屑:“没事,我住的房子是陈光定给开的,他说,我任何的开销都由他来买单,不花白不花。”

“怎么?他对你有意思啊?”伊涛问,他心里有点奇怪,他虽然看不上陈光定这个人,但是,他的绯闻还真不多。

晏雯晓冷笑一声:“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请我来是有目的的,你没看刚才他介绍给我的那几个人吗?一个个都是色迷迷的,一看就不怀好意。有我在,他就好办事。所以,我也象征性地给他点面子。于是,他也要有相应的回报。”

伊涛抬头问:“你那个首饰盒算是给他的面子吗?”

晏雯晓摇摇头,回答:“那倒不是,捐赠我倒是真心的。对了,你买那个首饰盒干吗?”

伊涛轻轻一笑:“准备送给我未来的真命公主。”

晏雯晓眉毛往上一挑,含笑问:“遇到了吗?”

伊涛自然知道她想自己说你就是,但是,伊涛还是回答:“藏在云端还不见。”

“藏在云端还不见。”晏雯晓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眯起眼睛看着伊涛。

伊涛有点不好意思,问:“你看什么?”

晏雯晓道:“你长得很有个性,要是当演员,估计也会有很大的发展。”

伊涛摇摇头说:“我可不会演戏,我就会研究我那些医疗器械。”

“听说你是博士,看不出来啊,我以为博士都是瘦子、戴眼镜,没想到会长成你这个样子?”晏雯晓看着伊涛认真地说。

伊涛呵呵地笑着:“你那是看国内电影看多了,国外的博士可不都是读死书的。我在酷奇工作时,我们那个研究室的同事大多数都是博士,有个长得特别像威尔·史密斯,他业余时间给杂志写时评,还喜欢养狗。”

晏雯晓眼睛又在伊涛脸上逡巡了一阵子,终于没说什么,举起杯:“干杯!”

伊涛有点迟疑:“你行吗?刚才已经喝不少了。”

晏雯晓耸耸肩,撇撇嘴:“才垫个底。”

伊涛乐了:“你不是酒鬼吧?”

晏雯晓眨着眼睛,半真半假地回答:“圈里人都说我是酒后。”

伊涛忽然红了脸,又低下头。

晏雯晓笑道:“你怎么不敢看我?我告诉你,男士每天盯着女性的胸部看十分钟,就相当于进行了半小时的有氧运动。专家说,性兴奋能使心脏功能增强,加快血液循环,盯着丰满的乳房有益于健康这一点毫无疑问,每天看几分钟就能大大降低中风可能,心脏病的发病率能降低一半!”

而她这么一说,伊涛更不敢抬头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微妙起来了,伊涛不敢抬头,一抬头就怕看到晏雯晓那火辣辣的眼神,可是,不抬头又觉得很不好。于是,他感到了一种燥热,而这种燥热不断升腾,几乎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晏雯晓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她轻声说了一声:“对不起,我接个电话。”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别墅外面的露台上去了。

这栋别墅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有一个很大的露台,透过窗子,伊涛虽然听不见晏雯晓在说什么。但是,海风吹在晏雯晓的睡衣上就像一幅油画,让伊涛浮想联翩。

正想着,晏雯晓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表情颇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她在伊涛的对面坐下,看着伊涛,问:“你这两天有时间吗?”

伊涛反问:“怎么,有事啊?”

晏雯晓似乎很随意地回答:“哦,我给你找了个投资者,不过,需要你去美国谈。”

伊涛有点意外:“他们看我们库珀的资料就有投资意向?”

晏雯晓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慢慢旋转着,回答:“他很了解酷奇,刚才洗澡之前,我简单跟他说了一下你的情况,他叫自己的投资顾问查了些资料,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想跟你谈谈。”

伊涛问:“那么,你有时间吗?”

晏雯晓点点头:“没问题,我叫经纪人把最近的一条广告推迟了就好。”

伊涛很感动,赶紧说:“那怎么能行?耽误你工作,怎么好意思?不然,我自己去吧?”

晏雯晓摇摇头,依旧平静地说:“那怎么能行,这件事很重要,我一定要陪你去。至于那条广告,我回来以后找个时间补上就行了,没事的。”

“真的没事?”伊涛望着晏雯晓那张精致的脸,很不确定地问。

晏雯晓嫣然一笑,那一笑让伊涛感到了一种母性的光芒,很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晏雯晓慈祥地笑着,回答:“真的没事,来,喝酒!”

伊涛心存感激地喝了下去,感觉就像喝了蜜。

“你喜欢我吗?”晏雯晓忽然石破天惊地问了一句。

“什么?”伊涛手里的杯子差点滑落,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地作响。

“你喜欢我吗?”晏雯晓的眉毛标志性地向上微微一挑。

伊涛顿时陷入一种极端的不安中,他不能否认自己喜欢,但又无法说自己喜欢,一股热流顿时涌上他的大脑,他一时有点短路。他觉得身体似乎是在向上慢慢飘浮,一时有点眩晕。

“喜,喜……喜欢。”他忽然变得有点结巴。

“怎么个喜欢法?”晏雯晓问。这是一句常挂在女人嘴边的名句,中外女人都一样,包括赛琳娜。伊涛不理解女人脑子里的逻辑,为什么都要追问这个问题?

“形容不好,总之就是喜欢。”伊涛回答。不过,他马上就反问了一个问题,“你问这个干吗?难道你也喜欢我?”

“不行吗?”晏雯晓的眼睛里跳动着快乐的火焰。

伊涛有些困惑,反问:“我只是想不明白,你这样的大明星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为何会看上我这个整天想融资的穷光蛋呢?”

“俗。”晏雯晓鼻翼歪了一下。然后,她身体向前倾,凝视着伊涛。伊涛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勇气,也勇敢地跟她对视着。

晏雯晓接着说:“你啊,有点妄自菲薄,喜欢不喜欢跟钱有关系吗?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以前不相信,现在相信了,只是……”说到这里,伊涛忽然感觉有点不对,赶紧闭上了嘴。

“可是什么?”晏雯晓的视线虽然很柔和,但是伊涛却感到有某种穿透力,似乎是X光,能看清伊涛的五脏六腑。

“只是,我不确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伊涛感到喉咙有点干,赶紧喝了口酒。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晏雯晓问。

伊涛有点CPU发热,心脏有些抽紧,半天才问:“对啊,你喜欢我吗?”

晏雯晓嘿嘿一笑,眯眯地笑着:“你觉得呢?”

伊涛摇摇头,有些茫然地回答:“你喜欢我什么呢?”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有点哆嗦。

“喜欢还需要理由吗?”晏雯晓有点调皮地问,修剪得很好的眉毛又标志性地向上挑了一下。

伊涛一下子没话说了,手脚一时有些发麻。

晏雯晓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对了,你还没说去不去美国呢?”

“去啊,有机会我肯定要把握了。”伊涛回答。晏雯晓转移了话题,他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思维也忽然流畅起来。

晏雯晓指着手机:“你赶紧订票,对方还等着我回话呢。”

伊涛赶紧拨了俱乐部会员部经理宣萱的电话,说自己跟晏雯晓要去美国,虽然晏雯晓不是俱乐部的会员,但是,因为常来,会员部也有她的资料。所以,不到五分钟,一切搞定。香港国泰航空,中途不用转机。

晏雯晓拿起电话,又走到露台上去了,伊涛赶紧打电话给办公室主任关璐璐,叫她到自己家为自己收拾行李,顺便安排这几天的工作。

关璐璐的名字很时尚,实际上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很干练,有点像伊涛的大姐,她的丈夫也在库珀工作,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研发人员。伊涛平时忙,也不怎么回家,有时候关璐璐就去给他打扫一下房间。而伊涛出差的行李也由她来收拾,只需告诉她去哪儿,什么时间就行了,她会根据时间、当地气候等收拾好行李。这一点,伊涛很放心。

交代好了关璐璐,伊涛又打电话给公司的几个副总交代了一下工作。实际上,公司运作很顺利,不交代也没问题,但是伊涛还是放心不下。毕竟,库珀就像他的恋人,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一切交代完,他向露台上看了一眼,晏雯晓还在打电话,因为背对着伊涛,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伊涛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忽然问自己:“你这是怎么啦?”

是啊,一切变化太快了,本来就是参加一个慈善晚会,结果不但认识了个女孩子,而且还很有可能就此恋爱了,这是做梦吗?他掐掐自己的大腿,疼,看来不是梦。

不是梦?他也是觉得有点奇怪。在他的印象里,女明星应该都是喜欢香车豪宅的,这个晏雯晓怎么连自己的基本情况都不了解就问了这么多问题?如果一个女人说爱你不需要理由,你应不应该相信她?如果她真的喜欢自己,自己也真的喜欢她吗?

正胡思乱想着,晏雯晓回来了,表情依旧平静而优雅。她这次没坐在对面,而是站在那里,对伊涛说:“Ok了。”

伊涛点点头,想说谢谢,却开不了口。他看着晏雯晓,久久地看着她,一种冲动渐渐浮起,忍不住想拥抱她,吻她那可人的樱桃小嘴。伊涛的心怦怦乱跳,连自己都能听见。

晏雯晓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处的肌肉动了几下,终于说:“那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香港。”

伊涛“嗯”了一声,站起来想往客房走,刚走一步,忽听晏雯晓在后面叫他:“伊涛!”

伊涛转回身,晏雯晓一下子扑了上来,两堆干柴立刻燃烧起来。燃烧是一种状态,而这种状态会让两个人瞬间融为一体。

正文 第二章 大洋彼岸

走进国泰在香港机场的头等舱休息室,首先感受到的是宁静,每个人都安静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伊涛望了晏雯晓一眼,她没说什么,但是伊涛明白她要说什么。

跟内地那些所谓的头等舱休息室不同,这里不仅可以吃东西,还可以洗浴,泡澡和淋浴都可以。想到还有将近十三个小时的航程,伊涛问晏雯晓:“洗洗吗?”

晏雯晓乖巧地点点头。

两个人选的都是泡澡,水温调得很舒适,人躺在里面很放松。不过,伊涛还是没洗多长时间就出来了。浴缸旁的隔间设有一个舒适的躺椅,面前小河流水,在洗浴之余躺下养养神,听听潺潺流水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伊涛坐下去,闭上了眼睛,也许是昨晚太疲惫了,他居然很快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什么柔柔的东西弄醒,他一睁眼睛,发现是晏雯晓正用一条丝巾的流苏在抚弄他。

“嗨!”伊涛跟晏雯晓打着招呼。

晏雯晓嫣然一笑道:“你睡得很香啊。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国泰航空的餐厅布置得就像个茶餐厅,很舒服的感觉,中餐西餐应有尽有,这让伊涛想起首都机场的国泰航空休息室,似乎里面只有三元牛奶。两个人只选了点水果和丹麦牛角面包,伊涛一连吃了两个。若不是晏雯晓提醒他,他肯定还会再吃一个。

铃声响起,晏雯晓警觉地看了伊涛一眼,拿着电话走了出去。伊涛心想:这一定是哪个追求者,晏雯晓其实用不着这么紧张,她这样的明星有些男人追是正常的,何必这样防备自己呢?两个人现在才刚开始交往,用不着这么刻意地注意这些。

旁边有两个内地模样的女孩子一直向这边望着,伊涛明白,她们一定是认出了晏雯晓。跟明星在一起,这样的事情是免不了的,不过,伊涛也隐隐地有了某种恐惧。

晏雯晓这个电话打了很久,直到机场广播说要登机了,她才匆匆地走回来,带着一脸的歉意说:“不好意思,是经纪人,有个合同出了些麻烦。”

伊涛问:“解决了吗?”

晏雯晓脸上有点阴影,回答:“哪有那么容易?我叫他去处理了,实在不行就打官司。”

伊涛有点担心地问:“把握大吗?”

晏雯晓开朗地一笑,甩了一下头发,拉起随身携带的箱子说:“管他,走吧!”

起飞后,空乘给每个头等舱的乘客发了一个布包,里面有中式的睡衣睡裤,软底拖鞋和眼罩。女士还发了一个带花的小布包儿,里面是一些洗漱用品和化妆品。有些乘客一拿到睡衣就跑到洗手间换上了,看得伊涛和晏雯晓目瞪口呆。晏雯晓低声道:“我还从来没在大庭广众下穿过睡衣呢!”

伊涛嘿嘿地笑着说:“那是,不能便宜那些色狼。”

晏雯晓似乎有点生气,打了伊涛一下,骂道:“坏人!”

伊涛打开面前的显示器,他惊讶地发现,飞机上的娱乐系统里有很多中文歌和电影,这比他以前坐美联航,娱乐系统里都是英文的电影有很大不同。想来港龙航空的乘客以华人为主吧?

起飞不久,空乘开始送餐。国泰航空从香港至洛杉矶的头等舱提供中西两套餐饮,中餐是港式的。伊涛问晏雯晓吃什么,晏雯晓选了中餐,伊涛也对空乘说:“跟那位小姐一样。”

晏雯晓扭头冲伊涛笑了一下,问:“干吗跟我一样?”

伊涛笑着反问:“你说呢?”

什么叫一见钟情?自己跟晏雯晓就算吧?所谓的一见钟情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臭味相投。

空乘端上了开胃菜和汤。开胃菜是烟熏三文鱼,口感极好,细腻柔滑,鱼子酱比较腥,伊涛不喜欢,赶紧喝了口香槟。看看晏雯晓,她似乎也没怎么吃。汤是莲藕排骨汤,味道非常好。

伊涛扭头看了看晏雯晓,她正专注地吃东西。她的皮肤非常白,在舷窗的光线照耀下有种玉雕般的光泽,这次到洛杉矶会见到父母,可以在他们面前有所交代了。可是,伊涛又有点恐惧,她太漂亮、太有名,自己跟她能长久吗?一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心乱如麻。

昨天傍晚认识,现在就共同飞往洛杉矶,听起来有些不靠谱儿,但这却是事实。这在伊涛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如此荒唐,太不理性了,伊涛心里忽然有些后悔。但是,这种想法马上就被推翻了,爱情就是没有理性可言,如果爱情像计算机程序那样,就不会有人趋之若鹜了。

吃了甜点,晏雯晓起身走过来,斜坐在伊涛座位的扶手上,用手勾住伊涛的脖子,伊涛用右手环住她的腰,很细,很柔。

“你说,我们俩的认识是不是上帝的安排?”晏雯晓问。

伊涛的脸感受到她的柔软与温暖,很美妙的感觉,回答:“现在我们离上帝很近,你问问呗。”

晏雯晓伏在伊涛的耳边说:“上帝告诉我,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伊涛很想说上帝没通知我,可是那样又太煞风景,于是,他随手打开飞机上的娱乐系统,对晏雯晓说:“你找一个你演的电影给我看看吧!”

晏雯晓找了一个言情片,两个人互相依偎着看起来。其实,这片子写得蛮烂的,不过出于礼貌,伊涛还是不时地吹捧晏雯晓两句,这是恋爱的基本礼仪,而且要做得自然。而晏雯晓似乎也有些动容,开始还有点小鸟依人的意思,后来居然有点像圣母马利亚,不住地抚摸起伊涛的头发来了。不管怎么样,自己的生活似乎已经发生了改变,新生活开始了。只是伊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明星开始这段新生活。

两个人边看边聊,原来晏雯晓成为一名明星,其过程相当传统。她花了许多年进行各种训练:上表演课、舞蹈和形体课、台词课,以及广泛地阅读戏剧文学,这些都是学习表演艺术的必修课程。可能也少不了被经纪人、导演或者制片人挑逗,伊涛没有问她是不是跟他们上了床,晏雯晓也没有进一步解释。但是,晏雯晓却主动告诉伊涛她有过几个情人,送给她一些珠宝和房子,有的甚至向她求婚,但这些罗曼史持续的时间都很短,分手后依旧保持朋友关系。

很是奇怪,伊涛听了这些一直比较平静,内心甚至也没有跌宕起伏。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他看看晏雯晓,她似乎也很平静。伊涛无限爱恋地盯着晏雯晓,虽然以前他不轻易为美色所动,但是这次他却无法抑制。

一部片子看完,伊涛对晏雯晓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晏雯晓站起来,伊涛走了两步,想回头拿起装睡衣的那个包儿,然后冲晏雯晓孩子般地笑笑。

伊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惊讶地发现,空乘已经把自己的座位调成了一张床,并且铺好了,扭头看看晏雯晓,她将手放在脑后正舒服地躺着,双脚交叉,很放松的样子。

“你不去换睡衣?”伊涛问。

晏雯晓眼睛望着机舱顶,眼珠转来转去,不回答伊涛的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伊涛也不坐,俯身看着她,她似乎对伊涛视而不见。

“你想什么呢?”伊涛问。

晏雯晓眼睛又转了几转,忽然坐起来:“你说,咱俩办完事去见你父母,他们不会因为我是演员而反对你和我交往吧?”

女人的思维永远是跳跃的,这又是搭错哪条线了?伊涛迅速地把这个问题在脑子里回旋一圈儿,然后问:“你怎么这么问?”

晏雯晓把腿从床上移下来,侧坐在那里,低头着小声说:“我担心他们对演员有偏见。”

这话让伊涛有种窃喜,她紧张了,而这种紧张则证明她是认真的,而不是随便跟自己玩玩。

“没事的,我父母都是很支持我的,我选择谁他们都支持。”伊涛回答,尽管这么说,他心里还真是没底。伊涛的父母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人物,但对待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要求是很严格的。当年他们就反对自己跟赛琳娜交往,说赛琳娜太仇视中国,不会跟自己长久,自己还不信,现在果然应验了。

“真的?”晏雯晓抬起头问。伊涛注意到,她现在的眼睛就像是一块蒙了一层灰的玻璃墙,满是怀疑。

伊涛摸摸她的头发,坚定地点点头:“真的!”

“真的?”晏雯晓似乎有些不确定,又重复了一遍。

伊涛更加坚定地回答:“真的!”

晏雯晓眼珠又转了一下,忽然露出孩子般的微笑,站起来:“我去换睡衣。”说着便拿起睡衣包和给女士的那个包儿去洗手间了。

空乘走过来:“先生,睡前要喝点酒吗?”

伊涛想了想,对她说:“好啊,给我来瓶红酒。”

空乘笑了:“一瓶?你喝得完吗?这样,你慢慢喝,喝完我再给你添。”

伊涛想想也是,点点头。空乘很快端了一杯红酒来,品品,味道还真不错。

晏雯晓还没回来,伊涛又找了个她演的电影看,这个片子质量稍好,但还是节奏慢,不如看好莱坞的片子过瘾。伊涛发现,实际生活中的晏雯晓比电影里好看,电影里的晏雯晓总有点让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晏雯晓一直没回来,伊涛能想象得到她在洗手间做什么。从事她这个职业的人永远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包括在头等舱里睡觉,这一点在早上起床时,伊涛就感受到了。因为要到香港机场,晏雯晓足足在房间里打扮了一个多小时,要不是时间紧,伊涛催促,打扮半天也不是没可能。

伊涛在自己的iPad 2上写了个备忘,到了洛杉矶,一定要找个时间跟父母通个电话,跟他们说一下晏雯晓的情况,千万不要让她下不来台。伊涛搞不清自己为什么有如此想法,以前带哪个女孩子到父母面前,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回遇到晏雯晓是怎么回事?

直到伊涛喝完了第二杯红酒,晏雯晓才慢慢走回来。现在的她换上了睡衣,伊涛望着她一步步地走近,他忽然注意到,她的胸部有两个凸点,哇,真空上阵啊!伊涛扭头看看别的乘客,别人似乎没有注意,睡觉的睡觉,看电影的看电影。

晏雯晓在自己的座位上躺下,伊涛走过去,伏在她身边说:“你还真大胆啊!”

晏雯晓一脸无辜,反问:“怎么啦?”

伊涛用手指了指她的胸口,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晏雯晓低声道:“我习惯了。”

伊涛:“这是机舱!公共场合。”

晏雯晓眨着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忽然捂嘴笑起来:“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办。”她的眼神清澈,让伊涛不得不摇摇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躺下。

空乘过来问:“先生,你还需要红酒吗?”

伊涛忽然有点无力,摆摆手,回答:“谢谢,不要了。”

他扭头看看晏雯晓,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了。伊涛心里斗争着,一个声音对他说:“你要有精神准备,她是演员,跟常人不一样,你要懂得兼容并蓄。”

尽管洛杉矶机场号称是世界上进出最慢的机场,但因为在香港时,港龙航空的工作人员就已经把伊涛和晏雯晓的姓名、护照号码、签证号码以及在美国的常住地址报给洛杉矶的港龙地服,这样就免去了他们两人在美国洛杉矶入境时,还要再填写国泰航空给美国国土安全部的旅客登记表。于是,入境清关手续异常地顺利。只是,在取行李时有些慢,这叫晏雯晓有些不耐烦。

不过,等他们坐上了来接晏雯晓的一部卡迪拉克StS,晏雯晓还是感叹了一句:“这洛杉矶机场也太大了。”稍微顿了一顿,又说,“这美国人对公民的态度和对我们这些外国人的态度真的不同,对你们像亲人,对我们就像我们是小偷。”

伊涛呵呵地笑着,似笑非笑地说:“你要是嫁我,你也有资格走公民入口。”

晏雯晓伸手打了他一下:“谁说要嫁你了?”说着,指了指来接他们的司机。

伊涛明白了,赶紧转了话题:“你买了房子怎么没办绿卡?”

晏雯晓耸耸肩:“太忙,总没时间来,不过,我正在办移民,还没办下来。”

司机是个华人,年纪有四十多岁,也不跟他们说话,只是专注地开车。晏雯晓伏在伊涛的耳边说:“这是翁总派来的。”

翁总就是这次伊涛要来见的人,不过关于他,晏雯晓却没怎么介绍,伊涛也不好多问。总之,这是个神秘的人物,一个国内人不熟悉的隐形富豪。

晏雯晓的房子在半山坡上,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在一大片农田当中,农田里还有一个小湖,景色之美令人叹为观止。比起国内那些所谓的别墅,这简直是一幅油画、一首诗。而一问价格更是叫伊涛大吃一惊,还不到五百万美元。这些钱要是在国内,不要说买不到这么大的地、这么美的环境,面积也会比这栋房子小很多。

下了车,有人来帮着拿行李,晏雯晓告诉伊涛,这里是翁总叫人在打理,把这里当成国内人来往的一个客栈,每年除了维持费用,还另给晏雯晓一笔租金。

两个人没有进别墅,而是沿着小湖边的一条小路向前走,沿途风景如画,就像一个非常美的公园。只不过,两边的树木都未经过修剪,全是原生态的。

看着四周的美景,伊涛不禁感叹道:“想想在国内,那些富豪买的别墅,跟你的这栋房子一比,简直就是马厩。”

晏雯晓笑了:“这可是我大部分的身家了。”

“大部分?你这么有名,就这么点钱吗?”伊涛很奇怪地问。

晏雯晓耸耸肩道:“都以为我有钱,其实我平时的开销也不小,基本上很难存下钱,我是把国内的几栋房子卖了才买的这栋房子。”

伊涛觉得她的话有点不可思议,她做了这么多年明星会存不下钱?但是,他没有再去问,男女之间交往一定要给对方留下一定的空间,你让对方无法回旋,你自己也会失去自己的自由。

路边有一块石头,圆圆的,似乎是人工磨的。晏雯晓问:“你知道这石头为什么圆吗?”

伊涛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不是加州的石头吧?”

晏雯晓点点头,回答:“的确不是,这块石头是我买房子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据说是第四纪冰川的遗迹,从威斯康星运过来的。”

“原来的房主人是科学家吗?”伊涛问。

晏雯晓摇摇头:“据说是一个医生。”

“对了,等下你是怎么安排的?”伊涛问。

晏雯晓看着伊涛,反问:“你累不累?”

伊涛沉吟片刻:“还好吧,就是时差还没倒过来。”

晏雯晓点点头:“那好,我们吃点东西睡觉,睡到自然醒。我打电话给翁总,你跟他好好谈谈。”

伊涛点点头:“好啊,不过,我有些资料想给他,叫他看看。”

晏雯晓“嗯”了一声,回答:“好,等下你把资料给他的人,我们休息。”

伊涛拉起她,温情脉脉地说:“好啊!”

晏雯晓这栋别墅实际上是一组房子,主体有三层,旁边跟主体连着的是一个室内游泳池、车库、招待客房以及一个健身房。房屋的外表采取石墙材质,拥有迷人的露台。整栋主房两端尽头为敞开设计,在室内便可欣赏到美丽的田园风光,让人心旷神怡。另外,离房子不远还有网球场和篮球场。

房子周围是修剪得很整齐的草坪,再往远点有一些玉米地,别的地方还种植了些蔬菜。晏雯晓告诉伊涛,这里的蔬菜根本吃不完,翁总的人还能把这些蔬菜拿到附近的市场上去出售,光是去年万圣节前后,这里的南瓜就卖了不少钱。

别墅的大厅里的家私一看就不是市场上出售的,而是名家手工制作的,包括一个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铜灯笼、一对巴西红木椅子,定制的皮革休息座和一条乳白色的丝绸地毯。大厅的两侧分别有会议室、室内高尔夫练习场、乒乓球室,一大一小两个餐厅甚至还有一个室内酒吧。大厅的后面是厨房和储物间,一般别墅里的工人房这里并不见,伊涛问晏雯晓才知道,用人们都住在招待客房的楼下。

大厅的中间是一个中空的天井,这里有一架样式很古朴的电梯,电梯两旁是两个旋转楼梯,楼梯的扶手都是铁艺的,而且有镀铜,看起来既古朴又华贵。

伊涛不禁赞叹:“你这里一点都不比俱乐部的环境差,在某种程度上还更胜一筹。”

晏雯晓耸耸肩:“这都是前主人的品位。我买了以后,除了把他原来那些有点过时的家用电器换掉以后,别的基本没动。”

二楼是儿童房、游戏室、保姆房以及书房、会议室。里面的家私依旧是名家作品,仿古,而且质地优良。

三楼是主人房、起居室、盥洗室和两个客房。晏雯晓告诉伊涛,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来这里才开放的。这里所有的家私都明显比楼下更高档一些,包括tom Dixon吊灯、Dong和Perennials的枕垫等等。主人房前面有一条半悬空的走廊,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大厅的全景,以及二楼的绝大多数房间。

伊涛叹息着说:“你这里太令人羡慕了。”

晏雯晓走到伊涛面前,轻轻地拉起他的手,柔声道:“你要是娶了我,这一切就是我们俩的。”

这句话叫伊涛很是震撼,一瞬间,他的那些前女友一下子都跑出来,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看着他,让他一时有点应接不暇。

“你怎么啦?”晏雯晓问,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伊涛使劲地摇摇头,闭了两下眼睛,回答:“可能是时差的问题,脑子里有点混乱。”

晏雯晓很是理解地点点头,说:“要不先睡,不吃饭了?”

伊涛点点头,回答:“好吧!”

主人房的背景墙是皮革的,床也是皮革的,甚至脚踏也是。上面铺着洁白的床单,伊涛摸了摸,既不像丝也不像棉,很滑顺、很舒适。早有人把他的衣服挂在了衣帽间里,不过晏雯晓叫他换睡衣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因为他明显感到那几件男士睡衣不是新的,是自己的前任穿过的吗?他心里不禁掠过一片阴云,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走出衣帽间,晏雯晓不在,看看盥洗室的灯亮着,想必是她在洗澡。是啊,自己也该洗洗澡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身上有些黏黏的。

晏雯晓不在,伊涛开始四处打量。这间主人房很大,伊涛估计一下,至少应该有一千平方英尺,而且连着一个硕大的露台,露台的栏杆用的是意大利大理石,不仅石质一流,而且雕刻精美。伊涛注意了一下,雕刻的内容都是西方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宗教色彩很浓。

卧室里有两组沙发,一组靠近面山的窗子,一组面海。由于这套房子离海岸又有段距离,所以,只能看到淡淡的一抹。伊涛虽然在加州学习、生活过十几年,但是如此豪宅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酷奇的老板Philemon的房子也算是豪宅,不过却是在硅谷,比起这里还是差了一些。

美国每个城市都有富人区,东海岸的纽约、波士顿,光说加州就有好莱坞和硅谷,更不用说盖茨住的西雅图了。就说这些明星吧,他们为什么喜欢住马利布?洛杉矶中心的比华利是传统的明星居住地,虽然还有很多明星住在那儿,但时尚方向是住马利布。这里是好莱坞明星、编剧、导演、体育明星爱居住的地方,就像华人爱扎堆一样,名人也爱扎堆。这里风景好,空气好,也比市中心安静许多,不受打扰。像这个房子的前主人虽然是医生,但是伊涛猜想:他一定是个跟明星关系很密切的医生。

伊涛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关璐璐给他准备好的美标的电源转换插头,将手机充上电,每次来美国,关璐璐都会给他带上这个插头,不然的话,国内带来的电脑和手机全部要作废。

有人敲门,伊涛打开门,是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是用人。说话口音怪怪的,应该是非洲移民。她拿了几件衬衫来,说是晏雯晓订的。伊涛很是奇怪,自己一直跟晏雯晓在一起,她什么时候订了衬衫?真是个细心的女人。

衬衫已经洗过,上了浆。应该不是刚买的,那是什么时候?可能是晏雯晓昨天出发前在房间里打扮的时候安排的吧?

晏雯晓一直没出来,伊涛想了想,到隔壁的客房洗了个澡。回来以后斜倚在床上,顺手拿起床头柜上一本厚厚的羊皮封面的英文书翻看起来。他很是惊讶,原来是一本《圣经》,晏雯晓信教吗?

正翻看着,电话屏幕忽然亮起来,居然是罗小可。

伊涛接起来,罗小可问:“你去美国啦?”

伊涛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罗小可嘿嘿一笑:“你要知道,我跟宣萱可是好朋友,昨天打你电话关机,我很奇怪,你向来不关机的,她是会员部经理,一问不就知道了?”

伊涛温和地笑了:“怎么?找我有事啊?”

罗小可“嗯”了一声:“是这样,我把你的意思转达给了罗蒙投资总部,他们的意思是可以适当地在我们目前的开价范围里上浮15%。这可是不小的数字啊!”

伊涛呵呵地笑起来,罗小可问:“你什么意思?”

伊涛不想让她感觉到自己很没礼貌,于是回答:“我还是那个态度,库珀是非卖品。”

“上浮15%这可不是件小事,我建议你慎重考虑一下。这对你个人来说,即使是未来库珀能上市,恐怕你也不一定能拿到这么多的利益。”罗小可耐心地说道。

伊涛自然明白这一点,面对这个条件,他不是不动心,但是对于他来说,库珀太重要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卖掉库珀。于是,他坚决地说:“不,卖掉库珀不在我的选项当中。”

“那好吧,我再跟总部汇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合作可能?”罗小可显然很是失望。

伊涛道:“我其实就是想融点资把厂房做好,更新一下设备,根本没有想到要出售库珀。其实,如果不是目前银行限贷,也许我会寻求贷款,贷款毕竟比融资要好得多,也不用跟他们签对赌协议。”

“呃,我明白了。这样,我会想办法说服总部按你提出的条件合作,不过这需要时间,我争取给你达到溢价五倍。”罗小可道。

伊涛很想说你们要快,我这次来就是来融资的,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要跟对方亮自己手里的牌呢?于是,他回答:“那好,我等你的消息。”

盥洗室的门开了,晏雯晓从里面走出来,她穿了一件丝绸睡衣,不像在俱乐部那件那么性感,但是,也还是充分地体现出她的妩媚。她的头发包在一条毛巾里,素颜,但是更显出她的优雅。女人不一定要化妆才美丽,素颜有时更动人。

见伊涛在通电话,她没出声,悄悄地爬上床,安安静静地倚在床头的皮革背景墙上。

罗小可“嗯”了一声,忽然问:“你跟晏雯晓一起去的美国?”

伊涛扭头看了一眼晏雯晓,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于是,他回答:“是的!也是宣萱告诉你的?”

“她喜欢你吧?”罗小可忽然问。

“你怎么会这样问?”伊涛反问道,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希望罗小可觉得自己并不十分紧张。

罗小可嘿嘿地冷笑着:“昨晚吃饭时,她看你的眼神你看不出来啊?”

伊涛平淡地回答:“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你跟人家当街拥抱?”罗小可道,语气里不无讥讽。

这话叫伊涛心里一时有点慌乱,但他还是嘴硬:“没有的事,他们看错人了。”

“是我认错了吗?”罗小可冷笑着。

伊涛出于防御性本能地说:“是的,你还有事吗?我挂了。”

罗小可“切”了一声:“你逃避什么?行了,明天我飞纽约,有机会见个面吧!”

放下电话,他扭头看了看晏雯晓,深呼吸了一下,说:“睡吧!”

晏雯晓没回答,目光如水,伊涛怔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但是,她已经扑了过来,伊涛立刻体会到了她清香的嘴唇。有时候,不是你在选择爱情,而是爱情在选择你。

激情像洪水一样爆发了,两个人从床上到沙发上,甚至伏在了窗前,他们似乎是在一起宣泄,也更像是一起舞蹈。伊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爆发了小宇宙,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以前伊涛接触过的女人,就是包括自称“性爱高手”的赛琳娜也无法让伊涛如此兴奋。快到高潮的时候,伊涛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灵魂和肉体已经完全分离,所有的外界感知已经不在,他能感到的只有晏雯晓欢快的叫声和她美妙的配合。

一切归于平静,晏雯晓伏在伊涛的胸口,说:“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用钱买不来的。”

伊涛调侃道:“怎么?你用钱买过吗?”

晏雯晓用粉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说:“坏人!”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世界上的恋人似乎都很相像,但实际上爱情在他们之间存在的方式却是各有各的不同。

“告诉我,这是不是幻觉?”晏雯晓喃喃地问。

伊涛抚摸着她的头发,她上床时头上包的毛巾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回答:“不是幻觉。”

然而,说完这句话以后却久久没有回音,低头望去,晏雯晓早已经睡着了。伊涛叹口气,仰望着天花板,那里有一只铜丝编就的吊灯,应该是个古董,柔和的光散射下来,就像一支催眠曲,很快,他也睡着了。

伊涛再次醒来时旁边没有人,晏雯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他拉开窗帘,外面的天是蒙蒙的,他不知道是早上还是傍晚,赶紧打开电视,他找到了,发现是早晨。

他走到盥洗室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昨天女佣送上来的衬衫中一件淡蓝色的,一条米色的休闲裤,一双休闲鞋。然后,没有乘电梯,而是从三楼一步一步走下去。

整个二楼每个房间的门都开着,没有人。再到一楼,大厅里也没有人,伊涛走进厨房,发现一个白人厨师正在准备早餐,见他进来只是“嗨”了一声,继续忙着他的工作。伊涛很是奇怪,这个晏雯晓干吗去了?

伊涛走出别墅的大门。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有某种植物的味道,耳边有鸟鸣,更有不知名的昆虫在鸣叫,真是一首美妙的田园诗。伊涛沿着别墅周围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晏雯晓。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一回头,发现正是晏雯晓。只见她穿着一身很宽松的运动装,脖子上打着一条毛巾,用一条白色的带子将头发扎起,看起来很干练。可能是运动的缘故,她脸色绯红,显得特别地性感。

“你醒啦?”晏雯晓的呼吸有点急促,胸口起伏也比较大。

伊涛点点头,然后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我这次来没有带运动装,不然可以跟你一起锻炼。”

晏雯晓拿毛巾擦擦脸:“那还不好办?叫他们去买嘛。”

伊涛摇摇头,回答:“算了,这回时间上有点紧凑,不折腾了。见了翁总,再见见我父母,很可能还要抓住机会跟罗小可谈谈,就要回国了。库珀那边还一大堆事呢。”

“那么忙吗?不陪我在这里多待几天?”晏雯晓问。

伊涛凝视着晏雯晓,道:“商人重利轻别离,这话记得吧?没办法的。”

晏雯晓理解地笑起来,望着伊涛,柔柔地道:“你这算是自嘲还是其他?”

“兼而有之吧?”伊涛回答,然后他接着问,“我们什么时候跟翁总见面?”

“吃过早饭,我们去见他。你看可以吗?”晏雯晓伸手挽住伊涛的臂膀,用商量的口吻问。

伊涛伸手在晏雯晓的手臂上拍拍,温情地回答道:“好啊。”

伊涛和晏雯晓坐在楼下的小餐厅里,餐厅的桌子是橡木的,样式古朴,所有的餐椅据说都是欧洲的皇室古董。伊涛的早餐是两块三明治,两个单面煎鸡蛋,三条培根,外加橙汁。而晏雯晓则叫了鸡蛋饼,玉米面包、吐司以及牛奶。

“很奇怪,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国内总是喝热的牛奶,而在这里一早醒来就想喝点冰水什么的。”晏雯晓轻松地道。

伊涛淡淡地回答:“我跟你不同,我在这里工作时,因为早上要开四十多公里的车去上班。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快餐店买谷类食品或者甜甜圈,边开车边吃,你这样的早餐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你跟父母住,他们不给你做早餐吗?”晏雯晓似乎很随意地问。

伊涛笑了,回答:“享受幸福的时光太少了。我跟他们在一起只生活了半年,就到西雅图去了。而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早餐总吃粥,而我又不习惯。所以,也很少跟他们一起吃早餐。后来,他们努力学习美式早餐,而味道却总是不对。再后来,他们就买超市里的半成品,那个还不如我去早餐店买。于是,我干脆叫他们别费心了。”

“你回国创业,他们怎么没跟着回去?”

“培根煎得很脆。”伊涛说,喝了一口橙汁,他回答,“唉,还不是怕我妹妹在美国受欺负?怕她上当受骗。”

“上什么当?受什么骗?”晏雯晓似乎有点不理解地问。

伊涛摇摇头,说:“国内知识分子的思想,你应该明白的。”

“那你妹妹现在有男朋友吗?”晏雯晓颇有些同情地问。

伊涛很无奈地摇摇头,回答:“还没有。”

晏雯晓叹口气,幽幽地说:“那她的生活太压抑了。你没劝劝你父母吗?”

伊涛“唉”了一声:“我能不劝吗?效果不佳啊。”

晏雯晓面带忧郁地放下手里的刀叉,心事重重地说:“我真的很怕,他们能接受我吗?”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伊涛,来到这里还没给父母打电话说晏雯晓的事呢,看样子,一定要先打个招呼才行。尽管他心里没底,但是嘴上还是说:“没事,你这么懂事,他们会很快接受你的。”

“你别安慰我,我有心理准备。”晏雯晓端起牛奶慢慢地喝着。

伊涛心里有些压抑,向窗外看了一眼,加州的天好蓝。他不由得叹道:“上帝真不公平啊!”

“我倒是觉得跟你认识以后,还没来得及享受爱情就要面对现实。这就像一个开放性的实验话剧,故事的发展完全不能由编剧决定。”晏雯晓眼睛像似笑非笑地说。

“世界上的美好就是处在可能性上。”伊涛回答。

晏雯晓冷笑着:“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给我画饼吗?”

伊涛绷着脸,回答:“是憧憬。”

晏雯晓眼珠转了两下,说:“你慢慢吃,我上去收拾一下。”然后站起身,走到餐厅门口,她忽然转身说了一句,“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一切的现实都充满各种可能性。”说完就走了。伊涛只听见她的鞋子在地板上咔嗒了几声,然后就没声音了,想必是走上了地毯。

伊涛发了一会儿呆,拿起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母亲一听是他显得很高兴,跟他东拉西扯,问寒问暖,伊涛一一回答着。不过说着说着,又说到伊涛的个人问题,这是他跟母亲每次通电话的永恒话题。母亲总是羡慕地说,你小时候的哪个伙伴结婚啦,你哪个叔叔阿姨家的孩子生了个大胖小子啦。伊涛理解母亲的心,每次都是想办法应付过去。不过这次不同,他心里有底,于是,他告诉母亲:“妈,我有女朋友了。”

母亲很是高兴,问这问那,不过,当伊涛告诉她,自己的女朋友是明星,名字叫晏雯晓的时候,母亲沉默了。

伊涛问:“妈,你还在听吗?”

半晌,母亲才回答:“哦,我在听。”

伊涛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妈,你不高兴吗?”

母亲回答:“没有,没有,我挺高兴的。”尽管她这么说,伊涛还是听出她的语气很勉强。

可以理解,对于母亲来说,自己找了个明星,她一定很是震惊,但更多的也许是担心。

伊涛告诉母亲,这两天他有时间会回家看看二老,晏雯晓也会去。母亲很理解地说:“儿子,我知道,你怕我和你爸对她态度不好是吧?”

伊涛有点不好意思:“儿子不孝,叫你们为我担心了。”

母亲叹了口气:“跟明星谈恋爱,你心里要有所准备啊!”

伊涛回答:“我明白。”

母亲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伊涛自己也不是没有顾虑,只是这两天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没有机会想而已。自己跟晏雯晓的发展实在太快,快得连伊涛自己想想都有些错愕。

伊涛放下电话,走出餐厅,晏雯晓还没下来,伊涛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这套沙发很宽大,但是有点硬,样式很典雅,应该还是前房主的品位。黑人女佣过来问伊涛喝什么,伊涛说:“谢谢,不用了。”

大厅的一边有一套音响,伊涛过去打开,一串大提琴曲迅速充满大厅,这是巴赫的《奏鸣曲》,是赛琳娜喜欢的。伊涛一想到赛琳娜总有点心痛,具体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向楼上望望,电梯停在三楼,晏雯晓还未打扮完。

电话屏幕亮了,是关璐璐,他接起来,关璐璐问:“你起床了?”

伊涛问:“有事啊?”

关璐璐说:“是这样,刚才中海信的毛英华打电话过来,问咱们要不要续约,如果不续约的话,他们就找别的商家了。”

这个毛英华是中海信科技园的总经理,跟伊涛私交甚笃,库珀目前的这块地还是通过他的关系,由区委书记张梦阁批准后经过正规的招拍挂手续才拿到的。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自己,而是打了给关璐璐?伊涛问:“他还说什么了?”

关璐璐回答:“没说什么,只是说要送个正式的公函给咱们。”

伊涛明白了,各为其主,毛英华也是有困难。他打给关璐璐,只要关璐璐说自己在美国,他就能为自己争取一定的时间,这也是一种支持。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生感激。

他甚至能想象得出,毛英华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一定是中海信科技园在开会。而他得到关璐璐的答复以后,在会上向公司的人解释自己在美国,还是以后再谈续约的事情。这才是兄弟,兄弟是什么人?那就是好事人家不跟你享受荣誉,难事人家帮你扛着的人。

放下电话,晏雯晓已经走了下来。她穿了一身素雅的裙装,戴了一条围巾,穿着搭配得体,简单、清爽。

伊涛不禁赞叹:“真有品位,看起来真像大明星。”

晏雯晓耸耸肩:“大明星不见得衣着就有品位,小明星不见得就土里土气。”

伊涛问:“你有专门的服装师吗?”

晏雯晓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很多人有,不过,我不喜欢。除非是要出席大的场合,才会有服装师打点一下,平时参加活动的服装都是我自己选的。”

伊涛“嗯”了一声:“你的确有点平民化。”

晏雯晓优雅地挽起伊涛,边往外走边问:“你看我这套衣服怎么样?”

伊涛真诚地说:“你是一个知性的女孩子,这套衣服看起来很是端庄、大方。”

晏雯晓笑了:“别看你是一个博士,但还真是很理解我。一个人的品位往往体现在她的穿衣风格上,我喜欢简单的服饰。不喜欢戴华丽的项链什么的,很多时候我穿礼服,也不戴任何饰物。”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外,昨天来接他们的那部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

两人坐上了车,司机还是昨天那位,只是穿得很正规,这让伊涛想起了香港电影里那些专业司机。车似乎清洗过,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司机刚起步,晏雯晓的电话突然响了,她对司机说了一句:“劳驾,停一下。”

“好的,晏小姐。”司机把车停下,晏雯晓拉开车门走了下去,站在路边开始打电话。看表情,似乎有些急躁。是什么事?会是她所说的合同的问题吗?伊涛又觉得不像,他总觉得这个电话可能与自己有关,晏雯晓不想让自己知道电话的内容。这个社会上,爱情找你跳舞,你只能迎合舞步,不要想着音乐什么时候结束。恋爱是一场战争,你永远不要想着和平。这是因为男女之间思考的角度不同,因此,就决定了两个人分属不同阵营。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从自己的主观想法出发,于是就决定了双方无论从哪个方面出发,看到的都不是真正的平等。

晏雯晓这个电话足足打了有二十分钟,才放下电话。隔着车窗,伊涛注意到,她在调整呼吸,显然是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带到车里来。这个动作叫伊涛很是纠结,他既对晏雯晓这个电话感到心里不舒服,同时又对晏雯晓现在的动作有些窃喜。恋爱的男女就是总想窥测对方的秘密,如果达不到目的就胡乱猜疑,有时候明明知道这样的做法会带来不稳定,可还是欲罢不能。

晏雯晓上了车,车子无声地向山下开去,伊涛扭头看着晏雯晓,她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伊涛心里明白,她应该是极力压抑着自己。于是,伊涛无声地握住她的手,晏雯晓也理解地紧握着他的手。

伊涛没有问晏雯晓什么,此时也不需要问什么。

随着车子往海边开,房子越来越紧凑,这跟晏雯晓在山里的那栋房子有那么大的占地面积绝对不同。

伊涛问:“这些房子很贵吧?”

晏雯晓说:“在马利布市,只要靠海,就算是个移动式的房屋也能卖到一百万美元。”

说着,她指着路边的一栋房子说,当时她买房子就看过这栋,要八百万美元。伊涛注意到,这栋房子虽然不小,但是占地面积跟晏雯晓山顶那套房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你爱我吗?”晏雯晓忽然无厘头地问了一句。伊涛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忽然自言自语道:“但愿这次不是一次充满痛苦的教训。”

伊涛问:“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愿意将来我们以朋友的身份结束这一场恋爱。”晏雯晓很感伤地回答。

伊涛明白,她问这句话一定与刚才的那通电话有关,于是,他笑道:“这是宏伟工程的开端,我们绝不能让它付诸东流。”

“我觉得现在有点像在转赌盘,心里没底。”晏雯晓看着伊涛,眼睛里有某种期待。

“这是一次投资,你刚开始投入,现在撤资还来得及。”伊涛平静而宽厚地说。

晏雯晓忽然不说话了,眼睛望着前面,湛蓝的大海越来越近,她忽然说:“就当是一次拉斯维加斯的冒险之旅吧!”

车子在海边一栋白色的别墅前停下,这栋别墅很大,正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有某种低调的奢华。一条宽阔道路是连通别墅与外界的纽带,工匠们在精挑细选的鹅卵石上浇注产自法国香槟产区的石灰,使路面坚硬耐用又富有弹性。这种视觉体验上的大气磅礴令所有人隐隐感受到,即将出现在眼前的这栋豪宅是何等地壮丽。别墅有一段私人沙滩,沙滩上站着私人警卫,还配着枪支,这让人有种到了黑社会教父宅邸的感觉。他低声问晏雯晓:“这翁总不是黑社会吧?”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你不是因为私人警卫而胡思乱想吧?”晏雯晓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

伊涛勉强地笑了笑,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有点。”

有人领着他们到了别墅旁边的游泳池,这是一个无边界游泳池,游泳池似乎跟大海相连,融为一体。游泳池旁支着鲜艳的蓝黄相间的遮阳棚,这里一次摆了几张有坐垫的安乐椅,每两把椅子之间是一张大理石面的小桌子。

晏雯晓和伊涛坐下来,有人问喝什么,伊涛点了果汁,晏雯晓则点了法国出的一种矿泉水。

游泳池里有个男人正跟两个金发的女人游水,见晏雯晓和伊涛坐下,他向这边招招手,没有停止,继续游着。因为离得远,伊涛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只是觉得他很是瘦弱,跟身边那两个肌肤如雪、身材高挑的女人有点不大搭调。

晏雯晓看着翁总,告诉伊涛,翁总是她演过的好几部戏的投资人。“你跟翁总的这次见面有可能改变你的人生。”晏雯晓忽然说道,不过,她眼睛却一直盯着游泳池里的几个人,面色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什么意思?”伊涛也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翁总是个奇人,你跟他接触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晏雯晓扭过头,目光很柔和地在伊涛身上掠过。

游泳池里的三个人游到了对面,走上了岸,说说笑笑向一端走去,不时地有些亲昵的动作。岸边有个门,想来是更衣室。

伊涛不知道这两个女人跟翁总是什么关系,也不好问,看着翁总拦着两个女人要进入的更衣室的门。他笑道:“这个翁总倒是很会享受,这叫什么?齐人之福对吧?”

晏雯晓淡淡地笑着说:“对于他来说,爱好美女是最正常的了,要是大麻或者是其他,那还有咱们今天的聚会吗?”

伊涛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嗯”了一声,心里忽然又涌上来一种深深的忧虑。

时间不长,翁总穿一套白色的宽松长裤,白色的t恤衫,白色的帆布软底鞋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很快,身体协调,一看就是长期的运动所致。

很远,他就笑着伸出手,满脸堆笑,不住地道歉:“不好意思,伊总,雯晓,在游泳池旁边接待客人有些失礼,见谅。”

说着,他伸出手跟伊涛热烈地握手,他的手上有些老茧很坚硬。个子不高,足足比伊涛低了半个头,但是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活力。“翁林志,见到你很高兴。”翁林志的语速有点快,年纪有五十岁上下。

“伊涛,久仰。”伊涛回答,他感到翁林志的热情以及热量,所以,也不甘示弱,用力地跟他握手。男人在力量上的较量也是一种交流。

放开伊涛的手,翁林志张开双臂,跟晏雯晓热烈地拥抱,伊涛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一边故作平静地看着。每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拥抱,尤其是比自己有实力的男人。

翁林志用手在晏雯晓的背上拍了两下,然后低声在晏雯晓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一片红云飞上晏雯晓的脸庞,她推开翁林志,骂道:“滚开!”然后,迅速地用目光在伊涛脸上逡巡了一下,很快又移开了。

伊涛明白,翁林志一定是跟晏雯晓说了什么暧昧的话,而这话又一定与自己有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

翁林志转过头,对伊涛说:“你长期在加州工作,不知道对马利布的历史熟悉不熟悉?”

伊涛回答:“我长期在硅谷工作,对这边不是很熟,只知道历史上它是柯玛斯印第安人部落的领地。马利布印第安语的意思是响声轰鸣的海滩。”

翁林志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这就足够了,我喜欢这里,这里的海滩没有圣塔莫尼卡的喧嚣,没有贺茂沙海滩的奢华,没有威尼斯海滩的风情万种。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这里野趣盎然的自由,还有无处不在的海鸥和野鸭、白鹭,一派天人合一的美好景象。”

三个人沿着游泳池边往外走,伊涛问:“我看新闻,专家说受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逐渐升高的海平面有可能将马利布海滩淹没。”

翁林志开朗地笑着,回答:“是有这个说法,不过,不等到那天,我们这几个人应该早就作古了。所以,我们要把握今天。”

转过一个花坛,是一道门,穿过这道门就进了别墅的大厅。一进大厅,伊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翁林志房子的装修简直堪称完美。跟晏雯晓别墅的古朴不同,这里处处显示的是一种现代的气息。大厅面对大海,有几个大窗子,无敌海景一览无余。最令伊涛赞叹的是,这几个窗子的玻璃完全是一体的,没有接缝。这么大面积的玻璃,伊涛是没有见过的。他问翁林志:“这么大面积的玻璃怎么运输呢?来台风怎么办?”

翁林志显得有点骄傲:“这是目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面积中空玻璃,只有我这里才有。”

尽管翁林志没有说价格,但是伊涛能感受到,大厅里的这四面玻璃的价格一定是个他不敢想象的数字。

大厅的天花吊顶分为两部分,前半部是很现代化的铝塑板,上面点缀着一些参差不齐的现代化造型的隐形灯具。后面则是贯穿整个天花吊顶的,发出柔和的,金黄色光芒的LED灯墙。大厅分为三个区域,其中最中间的部分放着一套颇具现代风格的白色沙发,沙发后面是一个能容纳十个人的酒吧,酒吧后面的恒温柜里摆着各色美酒。伊涛去过鹏城那个俱乐部的地下酒窖,里面的藏品也不见得比这个酒吧里的品种多多少。

大厅的左边是个休闲区域,视野开阔,可以一眼看到旁边的大海。大厅的右边则是个艺术品荟萃的区域,一道走廊弧形延伸过去,伊涛只是觉得里面有柔和的灯光,并不知道走廊两侧的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沿着大厅右侧,从走廊旁边一道玻璃楼梯走上去,是一个封闭式的大露台,露台上有各种热带植物。露台的后面是几道线条简单的装饰,后面隐约露出一些窗子。线条上面是几间悬空的房间,房间的底部成了露台的遮阳部分,而透过露台的上空玻璃,又可以看到那几间房子的玻璃同样是巨大的,可以望见大海。进入房间的时候,从地板到天窗、皮沙发、室内酒吧、棕榈树,所有的这些元素都给伊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总之,翁林志这所令人印象深刻的房子告诉了伊涛,什么叫做舒适和奢华。

三个人在露台上坐下,翁林志拿起茶几上的一个遥控器按一下,露台周围的玻璃无声地降下。看着伊涛奇怪的眼神,翁林志解释道:“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在露台上装玻璃吧?主要是为了这些植物,有些植物太娇贵,禁不起大风大雨,所以,为了它们,我就装了玻璃。”

伊涛心里忽然一动,他对植物都如此,对人也不会怎样苛刻吧?

“翁总看了伊涛的资料了吗?”晏雯晓问。总要有人开头,晏雯晓这句话算是开了头。

翁林志点点头:“看了,还不错!只不过……”

晏雯晓有点紧张,赶紧问:“不过怎么?”

翁林志拉开茶几旁边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个冰柜,翁林志从里面拿出几罐饮料放在茶几上,道:“喝东西。”

伊涛看了晏雯晓一眼,她正看着翁林志,没有注意到伊涛的目光。

翁林志接着说:“雯晓,你知道,我在国内主要是投资互联网的,对于医疗器械这个行业我还不是很熟。目前国内的互联网产业进入了严冬,这个行业整体下滑,市场一片低迷,这就是那种多米诺骨牌效应吧!当整个行业的信心都受到干扰的时候,所有投资商都变得谨慎与担忧,本能地捂住了口袋。我现在也一样。”

“哦?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投资了?”晏雯晓问,语气明显有些冷。

翁林志淡淡地笑了一下,看着伊涛,问:“你觉得你的库珀除了产品的优势之外,还有什么优势?”

伊涛明白他这话里有话,于是,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回答:“人才!这么多年库珀一直在打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其中人才是重要的一个方面。锻造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别的企业就无法跟你竞争。”

“你具体是怎么做的?”翁林志接着问。

伊涛这次很快就回答了:“简单来说就是撒一层土,夯实;再撒一层土,再夯实。”

“嗯!”翁林志点点头。但是,紧接着他又问,“假如你这个行业也遇到互联网行业这样的严冬呢?”

伊涛摇摇头,回答:“我们这个行业的特点就是稀缺性,全世界能把产品做到目前这种质量的,只有酷奇和库珀。没有其他竞争对手,别的对手的产品跟我们不是在一个技术层面。说白了,是我们在瓜分市场。”

翁林志笑了:“我是说万一。”

“那就要靠憋住气比生存。毕竟,活下去才是硬道理。你要知道,库珀之所以竞争力比较强,原因就是成本的优势,已经在国内取得得天独厚的政策优势。”

“你能不能简单地说一下你的商业模式和发展空间?”翁林志的语气显得很随意。

“一、产品是一流的;二、有酷奇已经为我们打开了市场;三、市场上需要酷奇的替代产品;四、随着经济的发展,做这类手术已经不再是人们负担不起的事情了;五、我们已经成功地在中国那个特殊的市场站住了脚,现在考虑的是向国外发展。”

翁林志马上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将来酷奇会不会限制库珀的发展,采取一些打压措施?”

伊涛摇摇头,回答:“不会,我们有默契,产品差异化发展。我们发展不同的产品,尽量涵盖市场,这样,别的企业就很难冒出来了。”

翁林志问:“难道不怕有垄断的嫌疑?”

伊涛笑了:“放心,不会触碰反垄断法的。”

“这样会影响企业的发展吗?”翁林志有点严肃。

伊涛立刻感受到了这一点,他回答:“库珀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因为我们感受到用户对产品的需求在一步一步增加,库珀的团队一方面在时刻关注行业的情况,寻找未来的出路;另外一方面也在持续改进自己的产品,扩大自己的用户群。库珀有价值、有品牌,价值会在以后体现出来的。”

“嗯!”翁林志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对了,想过怎么尽快上市吗?”他又问。

伊涛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这些公司不会想着做长线的,你们的目标就是上市。如果上不了市,你就不投了吧?”

翁林志面无波澜地说:“上不了市,叫人并购了也行。”

伊涛顿时有些警觉:“并购?你有这个打算?翁总,我话得跟你说明白,如果我愿意走并购的道路,我直接就跟罗蒙投资签合同了,而且人家的收购价格还不低。”

翁林志忽然呵呵地笑起来,伊涛有点不明就里:“翁总,你什么意思?”

翁林志呵呵地笑着:“你跟我平时接触的那些互联网公司的人不同。他们的思路基本都是:打广告、提高访问量、上市、套现。而你不同,你是把库珀当花来养。”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露台上的各种植物。

“怎么?翁总不喜欢伊涛的做法?”晏雯晓忽然在一边问。

翁林志笑笑,问伊涛:“你如果拿到这笔融资,你准备怎么花钱?”

伊涛回答:“花钱是必要的,但是要知道怎么花钱,我绝对不会像那些互联网公司一样去烧钱。”

“哦?”翁林志含笑看着伊涛。

伊涛喝了一口饮料:“我听说互联网行业流行一句话,天上打广告,地下铺渠道;弯腰捡钞票,老板哈哈笑。不过,我这个行业不同,我不用广告。我的受众就是各大医院的医生,我们就围绕着他们做文章。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一年投十家公司,只要有一家赚钱你们就不亏,而我们不同,一旦失败,那可就是辛辛苦苦十多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再想翻身,那可就难了。”

“明白了。”翁林志用拇指跟托住下巴,显得有点理解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要做一个赚钱的公司,是吧?”

“企业不赚钱等于犯罪。”伊涛回答。

“我看了你的财务报告,你的利润很高,发展也很顺利,如果不融资,过两年也会达到这个目标的,为什么要急着融资?”翁林志忽然问。这一句话叫伊涛明白了,他应该是很仔细地研究了自己的资料。

“很简单,让库珀发展得更快一些。”伊涛回答。

翁林志忽然转过头,目光炯炯地问:“可是我看了一下你的资料,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对利益的分配强调得太多了,给我的感觉那就是,鸟还在天上飞,你就要谈怎么烹调了。”

“有些事还是事先说清楚的好。”伊涛淡淡地回答,没有太多的解释。

翁林志点点头,按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少顷,有人送上个装帧得很好的文件。翁林志看也没看,直接把它递给伊涛:“你看看。”然后,翁林志对晏雯晓说,“走,到我书房,我有事情跟你说。”

晏雯晓站起来,对伊涛说:“你在这里慢慢看,翁总的书房在一楼,你看完了直接去找我们。”

晏雯晓和翁林志走了,伊涛开始认真地看着翁林志给他的文件,这是一份融资协议,一份战略投资协议。

在之前,伊涛也接触了一些风投,但是如果参与融资就必须涉及不少对赌协议。比如说,伊涛要融一亿五千万元,但不是一次性给,里面还包括很多业绩以及市场份额的要求,包括要在明年实现规模盈利,甚至牵涉政府关系和支持的一些条款,一旦达不到要求,不仅后续的资金会打折,VC占有的股份也要增加。也就是说融资如果完全按照条款进行,那些风投要占库珀很大的股份,何况这里还要涉及一些退出机制。因此,在谈判的过程中,怎样选择合适的投资者?这本身也是一个技术活儿。

在伊涛看来,融资就像找对象结婚。结婚不是为了对方的财富或美貌,而是为了生命基因的延续。融资也是如此,不仅仅是为了资金,更多的是为了通过资金及投资机构的行业背景获得更多的资源,以利于项目长期的良性发展。因此,在选择投资机构时,要根据自己的资源需求选择合适的机构,也要对投资机构未来可能派驻的代理人有足够的了解,以利于未来的长期合作共事。

因为自己的项目是一个成熟的项目,所以,伊涛一直不希望自己与融资对象签订对赌协议。因此,他先是注意了这方面的条款,还好,翁林志的协议里没有这个方面的条款,想来是翁林志事先与什么人有了沟通。他是跟谁沟通的呢?自己没有跟晏雯晓谈过这个问题,那么他是通过谁知道自己的想法?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郑逸群!

会是他吗?他不是想极力撮合自己与罗小可之间的合作吗?难道他还跟翁林志有来往?

带着这些疑问,伊涛继续看协议,这里面提出了翁林志进入的基准条件,包括他的资金来源、项目团队的历史沿革、业绩目标、治理架构等;他未来的退出方式及对应的条件,主要是再融资条件(包括IPO)。在风险共担上,因为涉及一些具体的业务操作,在相关的条款中,根据各自权责和具体的操作情况,这个协议也作了明确的区分。

在融资问题上,伊涛一直关注管理团队的控制权和话语权,如果条款上控制太严,他基本上就不会签这个协议,还好翁林志的协议里面的一些条款伊涛可以接受。

在跟自己的律师通了几通电话以后,伊涛站起身来向楼下走去。

沿着大厅右侧的走廊往里走,依次是餐厅、健身房、会议室,再往里走,里面有一间房开着门,还未走到门口,只听见翁林志说:“这可能是一部好片子,非常非常好!实际上它不可能是一部默默无闻的片子。我看得出作者所宣扬的东西,如果你能说服他把男主角写得更富于人情味,多写一写他人性中好的一面,我就可以说服李晓林出演这个角色。我知道你想转型做制片人,但这事你还是第一次,凡事你还要听我的,慢慢地,你成熟了,你就可以独立了。”

晏雯晓回答:“我希望我能决定导演的人选。”

翁林志呵呵地笑了:“这个恐怕你我说了都不算,要购片方说了才算。”

伊涛站在门边敲敲门,正坐在写字台前跟晏雯晓说话的翁林志抬起头,笑道:“看完啦?”

伊涛走到办公台前,跟晏雯晓并排地坐下,回答:“看完了,基本条款还可以,不过有些细节,恐怕还要我的团队和你的团队再仔细研究一下。”

翁林志笑了:“这是自然的。这样,你看是你的团队到美国来,还是我的团队到鹏城去?”

晏雯晓在旁边说:“当然是你的团队去鹏城啦。库珀是小店,你们是大百货公司,你们去鹏城,我们不是能省些差旅费?”

“你们?你现在不是以老板娘自居吧?”翁林志不动声色地调侃道。

一抹红晕飞上晏雯晓的双颊,她拿起面前的一支笔抛向翁林志。翁林志很敏捷地接住了,然后冲着晏雯晓说:“是就是,干吗这么气急败坏的?”

晏雯晓站起身来,绕过写字台,冲着翁林志就是一顿粉拳,嚷嚷着:“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翁林志一边躲,一边冲着伊涛道:“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伊涛乐呵呵地看着两个人,心里忽然放松了很多。

晏雯晓和翁林志正在嬉闹着,忽然,翁林志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上面的号码马上颜色大变,给了晏雯晓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接起来。

晏雯晓给伊涛一个手势,两个人走到书房的另一边,这里放着一套白色的现代沙发,两个人坐下来。翁林志一直在低声跟对方说话,看起来很谦卑,伊涛明白,这一定是一个大人物,一个让翁林志敬畏的大人物。

尽管翁林志是一个有钱人,但是在更广阔的层面上,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形形色色的权力,有钱也是一种权力,但是,钱在绝对权力面前依旧是浮云。也许,翁林志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掌握着绝对权力的人,不然,他不会这样唯唯诺诺。

敬畏的产生有时是因为恐惧,而最能让人产生恐惧的,就是能决定你生死的那种力量。

伊涛忽然向晏雯晓提出了一个在他心里盘桓已久的问题:“雯晓,我很奇怪,像翁总这样的人,在国内投资界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晏雯晓低声道:“他是隐形富豪。”

“隐形富豪?”伊涛有点不解,赶紧追问了一句,“那他的财富是怎么来的?”

晏雯晓向翁林志那边警觉地看了一眼,低声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最早在国有体制改革的时候赚到了钱,后来在云南开矿,再后来就出了国。”

伊涛问:“他不回国吗?”

晏雯晓说:“偶尔也回,不过一直都很低调,你应该能理解他的。”

翁林志这个电话足足打了有半个多小时,而且越来越严肃,看起来事情很重大。伊涛和晏雯晓也有些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这样让翁林志如此畏惧的人,会是个什么人呢?

翁林志终于放下了电话,他站在那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心态。他平静了片刻,按了一下桌上的电钮,马上有人过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翁林志低声地交代了些什么,那人点点头,出去了。

翁林志走了过来,颇有些抱歉地说:“雯晓,伊总,不好意思,有点急事,我要出去一下。我在比弗利山庄酒店订了位,准备招待两位,这样,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去,一切签单就好了。”

伊涛感到脸上发热,赶紧说:“那怎么好意思?”

翁林志淡淡地说:“没什么,应该的!雯晓,那部戏的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回头我叫国内的人把钱准备好,你什么时候开机,我叫些人去捧场。对了,你在比弗利买点东西给乌梅,我不懂女人,所以有些事情就麻烦你了。至于我送你的礼物,你自己随便挑选。”

说着递给晏雯晓一张卡,晏雯晓居然连客套都没有就收下了。

翁林志提到乌梅,这让伊涛心里顿时有些疑惑,翁林志也跟乌梅很熟吗?他要送乌梅礼物,难道不知道乌梅有丈夫,这样送人家礼物,人家丈夫不会有想法吗?

然而,伊涛还没来得及想,翁林志转头对他说:“伊总,回头你跟你的团队打个招呼,我们的团队一周以后到鹏城,合作愉快!”他伸出手跟伊涛握了一下手,而这次,伊涛完全没有感觉到翁林志的力度。

“合作愉快!”伊涛有点没反应过来,一切就算这么定了?

望着翁林志带着两个绝色美女离开,伊涛看着身边的晏雯晓:“你怎么安排?”

晏雯晓用商量的口吻说:“要不这样,我们现在先去比弗利简单吃点东西,然后我买点东西,晚上就住在比弗利山庄四季酒店,明天去看你的父母,然后我们直接回鹏城?”

“你不急着回北京吗?”伊涛问。

晏雯晓笑了一下:“没事,我叫经纪人把那个广告拍摄地改在鹏城了,我只是少收点代言费而已。”

“你这样不是亏了?”伊涛问。

晏雯晓调皮地笑了一下:“谁说的?我赚了,赚大发了。”

正文 第四章 暗流涌动

在国航的头等舱候机室里,伊涛等着晏雯晓换衣服出来,忽然接到了安妮的电话,她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她问:“要登机了吗?”

伊涛看看表:“还有一会儿。”

“那好,一路平安。”安妮的声音很轻,很柔,甚至有种空蒙。

“安妮姐,你也保重。”伊涛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

安妮声音有点沙哑:“替我好好照顾雯晓。”

“明白,我会的。”伊涛回答。

正好,晏雯晓换好了衣服出来,黑色的衣服宽宽大大的显得很是飘逸,就像是暗夜里的一个女侠。

伊涛向她招招手,对安妮说:“安妮姐,雯晓过来了。”

安妮“哦”了一声:“你把电话给她。”

伊涛把电话递给晏雯晓,对她说:“安妮姐。”

晏雯晓狐疑地接过去,在伊涛旁边坐下,尽管她在洗手间里梳洗了一番,补了妆,洒了香水,但伊涛还是能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酒味。

不知道安妮在电话里说什么,晏雯晓只是低头应答,不时抬头看一眼伊涛,伊涛明白,她们的对话一定与自己有关。晏雯晓显得有点倦怠,伊涛心里暗生怜惜,挥手叫了一杯咖啡,晏雯晓冲他挑挑眉,并没有笑,还是“嗯、嗯”地跟安妮对话。

广播通知登机了,伊涛站起身,看着晏雯晓,她还是不急不火地听着电话,直到有服务员来催,她才说了一句:“我明白了。”然后收了线。

国航的头等舱在硬件上跟国泰的头等舱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是夜间飞行,起飞后不久服务员就过来铺床。伊涛看着旁边的晏雯晓,她显得很疲倦,可能是因为形象的问题,她还是保持着矜持的笑容。服务员铺好床,她对伊涛说:“我太累了,休息了,你要是不困就看会儿电视。”说罢,脱下拖鞋蜷腿躺在了床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伊涛也睡了,睡梦里,他似乎是在游泳,岸边有一群人在围观,他很想上岸,却发现自己没穿底裤。一紧张,醒了,却发现机舱里已经充满阳光,向舷窗外望望,一片蔚蓝,分不清是大海还是蓝天。

伊涛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飞行,但是像今天一样,有着这样愉悦的心情的时间并不多。是因为晏雯晓的原因吗?肯定是的,但似乎又不全是。

早餐还算可以,一个烧卖,一个烧饼,马马虎虎。

晏雯晓没有起床吃早餐,一直在睡。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晏雯晓终于醒来,她扭头看了看正在看她主演的电视剧的伊涛,轻声地问:“你早醒了?”

伊涛摘下耳机,关切地问:“你要吃东西吗?”

晏雯晓摇摇头:“不想吃,昨天的酒有点多,胃不舒服,我去下洗手间,你给我叫杯牛奶吧!”

“好的!”伊涛答应着,然后按灯叫来了空乘帮着晏雯晓收拾床铺。

没多久晏雯晓走了回来,伊涛很是奇怪,她似乎是变魔术一样,一转眼就把自己收拾得艳丽多姿,不知用的是什么办法?

“对了,安妮姐这几天要到鹏城跟你谈谈,我在北京有事,你一定要陪好啊!”

“昨晚她跟你说什么啦?”伊涛问。

晏雯晓把身体放松,调好座椅的角度,显得很随意地回答:“没什么。”

伊涛忽然觉得她的态度有些问题,但是又说不好有什么问题。他还想问点什么,却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伊涛俯身看着她,晏雯晓化着淡妆。淡妆不是简单的妆,它比浓妆更细致,看上去没怎么化,却让人有一种天生丽质的感觉,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感觉,伊涛心里想。

直到飞机快要降落时,晏雯晓才睁开了眼睛看着伊涛,问:“你一直没睡?”伊涛微微地点点头,回答:“看着你睡觉是一种享受。”

一缕红晕飞上晏雯晓的脸颊,这是伊涛很少看见的表情,她说:“傻子。”然后伸出手握住伊涛的手,眼睛凝视着他,充满柔情。

伊涛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想把手缩回去,但是晏雯晓的手一紧,她低声问:“你爱不爱我?”

伊涛赶紧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问:“在机舱里,说这个干吗?”

“你爱不爱我?”晏雯晓继续问。

伊涛低声说:“你疯啦?”然后像地下工作者一样继续环视了一下四周,道,“这还用问吗?你看不出来?”

晏雯晓摇摇头:“我看不出来,除非……”

“除非什么?”伊涛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有点紧张。

“除非?”晏雯晓的眼睛又标志性地一转,正想说什么,飞机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晏雯晓顿时有点花容失色,“怎么回事?”

广播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这股气流极其强烈,飞机不断地抖动,因为事发突然,乘客桌子上的刊物水杯震得满地都是。晏雯晓的手紧紧地握住伊涛,冰凉冰凉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伊涛,我怕。”伊涛尽管心里也很恐惧,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回答:“没事,没事,正常现象。”

晏雯晓忽然问:“如果今天真有不测,你会后悔吗?”

伊涛双手按在晏雯晓的手上,坚定地说:“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后悔。”

话音刚落,飞机忽地向下一沉。伊涛的心似乎都涌到了喉咙,他很想吐,但是看着晏雯晓惨白的脸色,他使劲往下压了压,将头探过去,在晏雯晓的额头上深深地一吻。

那一刻,伊涛明显地感觉到了晏雯晓在发抖,整个人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快速地放了一遍电影,自己的人生刷地闪过,他问自己:“如果今天真的出现问题,还有遗憾吗?”他忽然想到了伊波,如果自己没了,她会将父母照顾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忽然一倾斜,一阵震动,飞机已经落地了。机舱里一阵欢呼,晏雯晓也叫了起来。

伊涛没有大叫,他默默地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不想让晏雯晓感觉到他也害怕了,男人总是想在女人面前表现得英勇一些,这是本性。在恐惧面前,只要你保持镇定,你就会找到战胜恐惧的方法,如果你乱了方寸,恐惧就会牢牢地抓住你。

坐在来接他们的车上,车子沿着机场高速向城里行驶。晏雯晓的脸色还是没有血色,看起来还是有点惊魂未定。伊涛握住她的手,凉凉的。

过了许久,晏雯晓忽然叹了口气:“咱们这也算是经过一劫吧?”

伊涛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虚惊一场。”

“你怎么这么不以为然?你是不是冷血啊?”晏雯晓忽然有点激动。

伊涛指了指前面开车的晏雯晓的助理黄小燕,给了晏雯晓一个眼色。晏雯晓说:“没事,小燕是自己人,你想说什么都随便。”

伊涛沉吟了一下,平和地回答:“我刚才并没怎么担心。你要知道,现在的飞机都是很安全的,都可以做到三级盲降,也就是说,不用飞行员,只靠飞机上的自动驾驶系统就可以安全降落。如果刚才的气象条件不能满足降落条件,飞行员是不会选择强行降落的。”

“我说你怎么像没事人一样?你这种博士就是跟我们不一样。”晏雯晓娇嗔地把手从伊涛的手里抽出来,打了他一下。

伊涛咧嘴一笑:“不过呢……”然后,他突然闭了嘴。

“不过什么?”晏雯晓追问着,但任她怎么追问,伊涛就是不说。

“雯晓姐,你就别问了,他不说一定是他也害怕了。”前面一直专心开车的黄小燕忽然插了一句。

晏雯晓狐疑地看了伊涛一眼,像警察一样问:“是不是?”

伊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坚决不回答。

黄小燕呵呵地笑着,对晏雯晓说:“行了,雯晓姐,你就别问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无声就是默许。”

晏雯晓扭头,用手指着伊涛道:“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你赶紧老实交代。”

伊涛把嘴凑到晏雯晓耳边,轻声说:“那阵子我在想,如果真的出事了,我能跟你死在一起,那也是幸福的。”

晏雯晓直起身体,静静地看着伊涛:“你真这么想的?”

伊涛表情坚毅地点点头。晏雯晓似乎有些恍惚,忽然,她扑上去亲了伊涛一下。这个动作被前面的黄小燕在后视镜里看到,她大声地嚷嚷着:“注意,少儿不宜。”然而,后排的两个人哪能听得进去她的抗议,热烈地激吻起来。

晏雯晓的房子在五环边上,据说是北京城前两年最高档的别墅区,沿着一条两边装饰着欧式雕塑和路灯的路进去,晏雯晓不停地告诉伊涛这两边住户的名字,大多数都是中国如雷贯耳的一些人物,不过以政经人物为主。伊涛心里很是奇怪,鹏城的政经人物不习惯扎堆,这北京怎么是另外一个风俗?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实这也是个圈子,大家相互信任才住在一起的。况且,像这类人物的房子一定不少,在一起买房也不一定就住在一起,只是为了某种身份,就像一张名片。

晏雯晓家的邻居是一个叫顾刚的人。伊涛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晏雯晓一解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阿萨、集子和顾刚号称“三剑客”,在京城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伊涛说:“我倒是听说过‘京城四少’和‘京城四公子’,怎么?还有个‘京城三剑客’?”

晏雯晓看着黄小燕和另外一个助理往屋里搬行李,语气里颇有些不屑,回答:“他们跟‘三剑客’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伊涛环顾四周,晏雯晓的这栋别墅并不大,比起她在洛杉矶的那套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袖珍别墅”。考虑到这是北京,价格也不会便宜,但当晏雯晓告诉他买这个房子时候的价格,伊涛还是大吃一惊,因为按目前的价格算,那等于是白送。不过,晏雯晓没说当初她买为什么这么便宜的原因,她只说是跟顾刚一起买的。晏雯晓没说顾刚是做什么的,但是,凭伊涛对阿萨和集子的了解,他也应该是个掌握着重要权力和资源的人。

伊涛问:“他常住这里吗?”

晏雯晓摇摇头:“他很少来这里,他太太和女儿早移民了,他平时住城里,这边主要是我帮他打理。”

伊涛“嗯”了一声,继续打量晏雯晓的这套房子。这套房子有一个不算小的院子,跟两边的邻居中间有矮墙相隔。院子里的花卉和树木都很高档,看得出来晏雯晓对其投入、修建、养护都钟爱有加。

伊涛不禁赞道:“你这个院子真的不错。”

晏雯晓有点得意:“那是,平时不忙的时候,我就喜欢在院子里赏花、听雨、喝咖啡,再不就做园丁。以前不忙的时候,几个好朋友在一起就是逛街,做美容,现在我一有时间就回家种地。”

伊涛感慨地说:“看看你的生活,想想我平时,除了研究新产品就是见客户,或者是接待经销商,缺乏情趣啊!”

晏雯晓有些半开玩笑地说:“那你就在鹏城买一套,或者是这次建厂房时,以专家公寓的名义建一栋呗?”

伊涛摇摇头:“在我管理团队的人都住普通住宅的时候,我不能自己住别墅?我不能这样做。”

晏雯晓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你这人还真是怪。”不过,可能是她自觉失言,马上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能理解。”

伊涛心里本来听到她的头半句话有点不快,一听她这样说,于是很真诚地说:“谢谢!”

晏雯晓回头对黄小燕说:“我带伊总在院子里转转,你把行李搬上楼,然后就安排吃饭吧!我和伊总要倒时差,明天国视还有活动,精神状态不好那可是要被耿总骂的。”

黄小燕爽朗地答应了一声,晏雯晓对伊涛说:“走吧,我带你参观一下。”

从小楼出发,铺着花岗岩的小路通向院子的四边,翠绿的草坪就像一块波斯地毯,各式稀罕的、茂盛的植物花草栽在院子的角落或盆里装点着花园。看得出来经常有人修剪,不用说,一定是晏雯晓自己做的。

“你这个园丁的水平还不赖嘛。”伊涛用赞赏的口吻说。

晏雯晓背着手,一步一顿地走着,眯眯地笑着回答:“那当然,我看了许多关于园艺的书,将来我退休了,可以开个盆栽公司。”

进门是一个六十多平方米的大厅,整个装修的风格是中式古典家居式。地面是青色带条纹的石材,天花吊顶用木料装饰,雕梁画栋,镶嵌着分散的点光源,整个室内没有巨型吊灯,但灯光很柔和。通向二层的楼梯贴着石面,栏杆是简洁的卷云栏杆,这样使整个房子的风格就像是一个北方大户人家。

大厅里摆设的多数是中式古典风格的家具,中式的方桌和黄花梨的椅子显得十分华丽。而成套原色黄花梨沙发使用了镶瓷的花几,加上中式条案的搭配,给室内增添了几分秀气。

整个房子最大的一组灯类似宫灯,但是上面又画了许多山川鸟兽,显得清新而空蒙。墙壁上挂着几幅画,走过去看,都是当代名家之手,晏雯晓介绍说:“这些都是他们送的。”

伊涛点点头,他明白,凭她的交际能力,这些画家送画给她是正常的。一楼还有餐厅和书房,书房里有很多线装书和卷轴画。

晏雯晓问:“感觉怎么样?”

伊涛说:“感觉文化氛围很重,这里不像是一个女人的居所,倒像个国学大师的家。”

晏雯晓笑了,解释道:“在设计的时候,我就跟设计师说,要让整个房子笼罩在一种传统文化的氛围里,在细节上不经意地展现出中式文化的风格。当然,现代的中式风格也并不是将老古董搬到房间里,而是有所继承并创新地加以应用。对了,我们上楼看看?”

二楼其实并没有什么,除了主人房和起居室之外就是几间客房,不过,中式风格依旧,特别是主人房里那架雕花大床的做工极其精美,一问果然是明代家具。床上用品是紫红色的,紫红色的娇柔中有一种艳媚,重重叠叠的紫红色搭配在一起,带有强烈的女性气质。伊涛笑着说:“也许这张床是哪个公主睡过的。”

晏雯晓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是哪个皇妃睡过的?”

“你被皇帝睡过?”伊涛把脸凑到晏雯晓的耳边,很流氓地说。

晏雯晓眼珠一转:“你肯定知道,因为你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嘛。”

伊涛一下子反应过来,她这是在骂自己是太监,于是伸手抓她,晏雯晓灵巧地闪开了。伊涛继续抓她,终于抓到了,他揽着她的腰,恶狠狠地说:“敢骂我,说我是太监,有我这么强壮的太监吗?”

晏雯晓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眼睛瞪着伊涛:“谁叫你说我让皇帝睡过?”

“是你……”伊涛的话未说完,晏雯晓手里的电话响了,她一看号码,脸色大变,马上走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伊涛不知道她在跟什么人通电话,但是看她的表情,这种电话一定是不想让自己听到。想了想,他走进主人房的洗手间冲了个凉,经过长途飞行,身上黏黏的,用热水洗洗会减轻些疲劳。

暖润的水流让伊涛的毛孔绽放,他闭着眼睛,任水流冲击着自己,脑子里忽然回响起高尔基的:“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伊涛自己也感到好笑,为什么会想到?

伊涛走出洗手间,却惊讶地发现晏雯晓脸黑黑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喘着粗气,看起来是在跟谁生气。

“怎么啦?”伊涛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半蹲在她面前关切地问。

晏雯晓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脸色很难看,看得出来,她是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她说:“不好意思,做我这行,有很多东西要面对。这样,下面准备好了饭,你自己去吃吧,我就不能陪你了。对了,今晚我就不回来了,明天我直接参加国视的活动,估计也要很晚才能回来,你就自由行动吧。需要车子的话,车库里有。”

“问题很严重吗?”伊涛凝重地望着晏雯晓。

晏雯晓摇摇头:“也谈不上什么严重不严重的,有些事必然要面对。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伊涛,请原谅我不跟你说是为什么,有些东西跟你没关系,你也没必要参与,那样只能让你心烦。伊涛,我爱你,爱一个人要让他快乐,而不是让他无端地卷入一些是非。”

伊涛忽然有些感动,他凝视着晏雯晓的眼睛,真诚地说:“真正的爱情就是要一起分享快乐,一起面对痛苦,不是吗?”

晏雯晓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马上又摇了摇头:“亲爱的,对不起,有些事你没必要参与。这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有很多很多的原因。这样,我先走了,你吃完了饭就睡吧!”

伊涛点点头,站起身来拉着晏雯晓,轻轻拥着她:“雯晓,我也爱你,如果你有压力,尽量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好吗?”

晏雯晓像猫一样温顺地点点头,那一刻,伊涛恍如就在梦境之中。他不知道晏雯晓现在承受的是怎样的压力,他很想替她分担,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个晚上,伊涛一直没有睡着,脑子里山呼海啸,他几次走上阳台,望着远处北京城的灯光,他心里在问:“雯晓,你在哪里啊?”

但是,北京城的灯光比天上的繁星还多,他根本不知道晏雯晓在哪个窗口里,更不知道此时的晏雯晓在做什么。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跟明星恋爱恐怕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游戏,而自己居然正在游戏之中。这个游戏自己根本不熟悉,怎么玩?

直到北京的东方天际远远地有些鱼肚白,伊涛才蒙蒙地睡下,迷迷糊糊地睡着。床边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却是刘岳平,刘岳平开口就问:“怎么到北京啦?”

伊涛含混地“嗯”了一声,他明白,刘岳平一定是在俱乐部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行程。刘岳平又问:“你在倒时差?”

伊涛头有点晕,他慢慢坐起来,声音有点低沉地回答:“是啊,快天亮了才睡下。”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刘岳平显得很抱歉,但是他马上又问,“你什么时候回鹏城?”

“还是罗蒙投资的事情?”伊涛问。

刘岳平回答:“不,是另外一件事情,有个朋友想认识你。”

伊涛想了想:“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我回去之前我们再联系,好吗?”

“好吧!一言为定,对了,晚上我叫一个朋友请你吃饭,等下会有人联系你。”

“不要那么麻烦了吧?”伊涛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他的一点心意。”刘岳平收了线。

这两天刘岳平给自己的电话比较勤,不仅仅是给自己介绍朋友这么简单吧?伊涛平时跟刘岳平接触得不多,一般都是有林晓伟或者是毛英华在场,他向来没有这么频繁地打电话给自己,这两天的电话让伊涛感觉到有点异乎寻常。

伊涛看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于是他到洗手间冲了个凉,然后走下楼。黄小燕和另外一个助理不在,只有保姆在收拾打扫卫生。见伊涛下来,她连忙问:“先生,你要吃点东西吗?我给你做。”

“会不会很麻烦?”伊涛问。

“不麻烦,你想吃什么?冰箱里有我早上包的馄饨,猪肉馅的,晏小姐很喜欢吃的。要不,我给你下面。”保姆热情地说。

“你就给我煮一碗馄饨吧!”

坐在餐桌前等保姆煮馄饨,伊涛跟关璐璐通了个电话,知道公司一切正常,就告诉她自己会很快回去。关璐璐“嗯”了一声说:“好的,你提前打电话,我叫司机去接你。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这次又有七个产品通过了欧盟CE认证。”

“嗯,我知道了。”伊涛收了线。七个产品通过了欧盟CE认证,这就意味着库珀的大部分产品都可以走向国际市场了。看来,今年的销售会上一个新的台阶。

伊涛一般在鹏城吃的都是南方的云吞,像这种北方馄饨还很少吃到,汤很清,馅料有点咸,但是咸得恰到好处。若不是等下还有约会,他一定会叫保姆再煮一碗。

一个电话来了,是安妮的。伊涛接起来,安妮的声音有点倦怠,她问:“在干吗?”

伊涛伸了一下懒腰,从餐桌旁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回答:“刚睡醒,吃了点东西,怎么,你那边都凌晨了,还不睡?”

“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安妮有点鼻音。

“怎么?安妮姐,你感冒了?”伊涛关切地问。

安妮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可能是空调开得有点大吧?怎么?一个人?”

伊涛走到秋千旁的躺椅上坐下,“嗯”了一声:“雯晓去国视做节目了。”

安妮“嗯”了一声说:“我知道,刚才我打电话给她,是黄小燕接的,说她正在化妆,我就打给你,说说话。”

安妮似乎在喝水,伊涛笑笑:“好啊,聊什么?”

“我在喝酒。”安妮道。

伊涛笑笑:“你可够浪漫的,一个人喝?”

安妮叹了口气:“红酒像饮料一样平缓地穿过肠胃。”

伊涛乐了,打趣地说:“安妮姐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了。”

安妮显得很落寞:“不看破红尘又怎么样?刚才跟你姐夫通了电话,说了那事。他没有意见,只是不愿意跟我多说别的事情,他说要开会,唉!一贯的借口。”

“是不是你们的沟通有问题了?”伊涛小心翼翼地问。

安妮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有问题那么简单,而是基本上没有沟通,如果不是我掌握着某些东西,恐怕他早就不理我了。”

伊涛心里明白安妮说的是什么:“你这次回国,好好跟姐夫谈谈吧!”

安妮很无奈地说:“看看吧,我叫他来鹏城了,他说很忙,要看时间。对了,你哪天回鹏城?我要看你的时间,你回去我才过去。”

伊涛想了想,回答:“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明天就会回去,因为我融资伙伴的谈判团队要来。”

“你会跟他们谈很久吗?”安妮问。

伊涛回答:“大的问题我已经跟融资伙伴谈得差不多了,他们主要是谈判细节。我就是礼节性地接待一下,主要是两家的管理团队的对接。”

“我明白了,那我明天就回去。”安妮忽然说。

“你订好了航班通知我,我去接你。”伊涛道。

安妮慢声细气地说:“我自己有飞机,什么时候倒不一定,你不用管我,我到了有人接。到时候你来我家就行了。”自己有飞机,这话她说得举重若轻,就像说自己家门前放了一辆自行车一样。伊涛有点震惊于她的财富,她到底有多少钱啊?

“那好,我随时恭候安妮姐。”不知道怎么,伊涛心里居然有了某种小小的期待。

耳机里不断传来嘟嘟的声音,这是另外有电话进来。于是,伊涛简单地跟安妮聊了两句就收了线。

接起另外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刘岳平的同学,叫张安钊,晚上想请伊涛一起吃个饭。伊涛问:“在什么地方?我对北京不熟。”

张安钊道:“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就好,我叫司机去接你。”伊涛告诉了张安钊地址,他说,“那好,一小时之后有司机去接你。”

伊涛跟张安钊客气了一下,收了线。张安钊,这个名字很陌生,不过,既然是刘岳平的朋友,那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他的确不是普通人,当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辉腾停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伊涛就一切都明白了。

车子没有进城而是沿着五环一直在走,然后转向香山,到了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铁艺门,有人过来查证件,司机拿了一个红色的卡片给他看了一下,就放行了。从铁艺门开进去沿着一条不宽的路往山上开,路两边都是苍松翠柏,遮天蔽日。伊涛心里想:这种地方就是站在香山的鬼见愁往下看,也不一定看得到吧?这条路的两旁有一两条岔路,但是却看不见通向哪里?沿途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建筑。

司机一直不说话,伊涛也不好问什么。这种沉默更增加了某种神秘感,神秘,是一种感觉,但是,又是一种真实的存在。转过一个路口,又出现一个小路口,沿着小路往林子深处开,前面出现了一个有人站岗的铁艺门,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是一栋样式古朴的别墅,两边带着附楼,墙面上爬满了古藤,看样子这别墅有些年头了。伊涛心里一动,他大概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下了车,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迎了上来,表情平淡但是很有礼貌地说:“欢迎伊总,请跟我来。”本来伊涛以为他就是张安钊,但是这个年轻人说话明显有江浙一带的口音,显然不是张安钊。

走进大厅,伊涛感到很意外,地上铺着一种红白相间的花色很俗气的地毯,室内的家私样式也很落伍,特别是沙发,上面还罩着白色的布套,这似乎让伊涛顿时穿越到了他小时候。那时候他去父亲伊能德的单位,他们单位的办公椅上也是有布套的。然而,这种落伍的家私并没有让伊涛感到落伍,相反却让他感到一种威严,他身上顿时有一种凉意。

年轻人把他引到沙发旁坐下,低声说:“请稍等,领导在接见客人。”

年轻人端来茶,伊涛一尝,满口留香,绝对是极品龙井。这个小小的细节,让伊涛心里非常有感触。市面上那些动辄上万一斤的茶,跟这杯茶比起来,那些简直就是烂树叶子。

过了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样子,从大厅旁边的一条走廊里快步走出一个中等身材、身穿白色衬衫的年轻人,离老远就说:“抱歉,抱歉,伊总,有点事耽搁了,叫你久等了,安钊跟你赔罪了。”

伊涛赶紧说:“没事,没事!安钊先生。”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年轻人,只好用了一句中性用语。

张安钊的样貌很普通,内敛,平和。他跟伊涛握握手,笑着说:“伊总原来这么年轻啊,我听岳平提到你,他说起你的时候很崇敬,我还以为你是个老教授,原来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帅哥,还是博士,真是难得。”

伊涛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安钊先生见笑了。”

张安钊平和地笑着:“走吧,吃饭去,顺便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穿过一条走廊,走进一个餐厅,装修很古老,墙壁的木板上甚至刷着以前常见的那种清漆,有的地方已经磨损了,露出斑驳的木质原底。

餐厅里有个大圆桌,圆桌旁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长得很像一个小品演员,女的很艳丽,一种很俗气的艳丽。跟晏雯晓和安妮比较起来,多了些风尘的味道。

张安钊介绍说这个男子叫贾忠安,是做金融的。贾忠安跟他使劲地握手,连声说久仰。那个女人自我介绍叫林娜,却一下子勾起了伊涛的心事:赛琳娜!

贾忠安给伊涛的名片是一个他没有听说过的公司,是做私募股权融资的。翁林志控制的埃弗顿投资银行也有这个功能。林娜说自己没有名片,也没说自己是做什么的,只是跟伊涛交换了个卡片。

大家坐下,张安钊显得很随意地说:“今儿个贾总带来一条娃娃鱼,这可是稀罕物儿,咱们尝尝?”

“啊?娃娃鱼?不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吗?”伊涛有点大惊失色。

贾忠安赶紧解释:“这是养殖的,养殖的。”

他这样一说伊涛才放下心来,要是真吃保护动物,他还真是不落忍。

张安钊问伊涛:“喝点什么酒?我听岳平说,你的酒量很大。正好,贾总也酒量大,你俩PK一下,我来当裁判。”

“好啊,好几天没喝酒了,正好来个一醉方休。张司长,你这儿好酒多,我自己去选好不好?”贾忠安很熟络地说。

张安钊微笑地点点头,贾忠安拉起林娜出去了。

张司长?这么年轻就是司长了?伊涛看着张安钊,心里暗想。不过,他能住这样的地儿,应该是父母的缘故吧!

张安钊开始跟伊涛聊天,他似乎对鹏城很熟悉,甚至说了很多鹏城的小馆子。伊涛忽然有点醒悟,他忽然想起了有一个人—著名的张老。于是,他试探着问:“安钊先生,你跟张老是什么关系?”

张安钊呵呵地笑着,似乎很理解地回答:“看来岳平没跟你介绍我。我是张老的孙子,这房子就是他的,不过,他夏天在北戴河办公,这里就变成了我的天地。”

“原来如此,失敬。”伊涛虽然觉得有点不安,但是很快镇静下来了。又聊了几句,伊涛知道了,原来张安钊跟刘岳平和罗小可都是朋友。他忽然有点不好的感觉,觉得自己拒绝了罗小可有可能会得罪人。不过,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已经有人来上菜了。

第一道是清炖娃娃鱼,看起来肉质滑嫩,汤水很是清澈。说来也巧,贾忠安和林娜也回来了,拿了两瓶茅台,都是很老的包装,商标已经很旧了,看样子是张老的收藏。

“喝汤,喝汤。”张安钊谦和地对大家说。林娜给大家盛汤,伊涛注意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很艳俗,但还算是知书达理。

汤水味道很清甜,张安钊介绍说:“厨师是我家老爷子从南方带来的,厨艺一流,原来是省委的厨子。对了,林小姐,你多喝点,这汤有养颜的功效。”

林娜顿时笑逐颜开,笑道:“谢谢领导!”

接下来是三扒娃娃鱼和黄焖娃娃鱼,然后配了几个清淡小菜。

虽然是在张老家里,因为张老并不在场,而且张安钊和贾忠安很熟,又跟伊涛是同龄人,加上林娜很会见缝插针地插科打诨,气氛倒也是很活跃,不大一会儿,一瓶酒就喝下去了。大家的谈话也随便起来,从最开始的国际形势渐渐谈到国内形势。

贾忠安忽然问伊涛:“对了,伊总,你是鹏城那个俱乐部的会员,你认识富有集团的丁思妍吗?”

伊涛有点意外,反问:“富有集团的丁思妍?我在陈光定的慈善晚会上见过,不过她已经‘进去’了。贾总跟她很熟吗?”

“啊,不熟,所以才想问问你。”贾忠安的眼神在张安钊身上扫了一下,张安钊正专心地吃一块鱼,似乎没注意到贾忠安这个动作。

伊涛说:“听说她‘进去’以后,有关部门在查富有集团,不过不知道有什么结果。”

张安钊没有抬头,淡淡地说了一句:“要是真查,绝对不难查出问题,可是查出来以后又能怎么样?这都要权衡。因为丁思妍背后不只有一个刘励骏。”

“怎么?刘励骏还会牵扯出别人吗?”林娜在一边忽然插了一句,贾忠安似乎很不满,瞪了她一眼,林娜赶紧低头吃菜。

不过,张安钊似乎并不在意,他继续说:“富有集团的问题谁都看得出猫腻在哪里,别的不说,就说他们为什么能拿到那么多的政府订单?这就是问题所在,至于怎么处理,大家看结果吧!贾总,你就悄悄乐吧,那时候你想要投资富有的那个影视基地,幸亏没投吧?”

贾忠安嘿嘿地笑着:“这事儿还真得感谢岳平,不然就惨了。”

伊涛心里明白,既然刘岳平、张安钊和罗小可都是朋友,贾忠安跟他们熟悉那就不意外了。

“我给你介绍的生意能差吗?康乾盛那个视频网站,你没少赚吧?”张安钊举重若轻地说着,眼睛却轻轻扫了一眼伊涛。

伊涛对张安钊会意地笑了一下,举起杯对贾忠安说:“祝贺贾总。”

贾忠安颇有些得意地跟伊涛碰了一下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向下,表示自己已经喝光了。伊涛保持形象,虽然也干了杯,却显得很低调。不张扬,这是伊涛这么多年一直恪守的一个基本原则。

张安钊微微一笑,对伊涛说:“听说你在融资?怎么样,能不能给贾总一个机会?”

伊涛忽然明白了,今天这场晚宴实际上是张安钊给贾忠安拉场子。他微微一笑说:“早几天认识贾总就好了,我刚在美国融了一笔资金回来,暂时不需要了。”

张安钊嘿嘿地笑了一下说:“那不尽然,可以采取别的一些方法来变通,比如说到某个地方以你库珀的名义申请一块地,然后在那里建个厂。”

伊涛心里一动,这个想法跟安妮的想法有点异曲同工。如果能在贾忠安这里融一笔钱,或者在跟安妮合作时能争取更大的利益,或者干脆在别的地方复制安妮的模式,这也不失是一个让库珀加速发展的机会。不过,他嘴上却说:“这个暂时没有考虑,主要是我这个人是搞研发的,对其他不大懂。”

张安钊温和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着说:“你不懂,可是有懂的,林晓伟那个合作伙伴,龙大股份的毛英华不是懂吗?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嘛。”

“怎么?安钊先生也熟悉毛英华?”伊涛颇有些意外,于是问。

“熟悉,有机会我们到鹏城的俱乐部聚聚,我跟郑逸群副总经理也蛮熟的。”张安钊笑眯眯地看着伊涛。

“好啊,一言为定!”伊涛跟张安钊干了一杯。

不知不觉,两瓶酒就喝得差不多了。张安钊问伊涛:“要不要再来一瓶?很尽兴,多喝点吧!”

伊涛摇摇头,婉言道:“不了,已经恰到好处了,我要早点回去,太晚了女朋友不高兴。”

“刚才司机接你的那个地儿是你自己的房子?”张安钊似乎很随意地问。

伊涛没大在意,就说:“哦,是女朋友的。”

张安钊似乎有点动容,认真地看了伊涛一眼,表情变得很郑重:“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伊涛随便回答着:“演员。”

“演员?不是一般的演员吧?那地儿可不是一般的二三线小明星能住得起的。伊总,你老实交代,是哪个大牌明星?”张安钊似笑不笑地看着伊涛。

“是啊,伊总,你赶紧交代。”贾忠安也意味深长地看着伊涛,至于林娜,却出乎意料地带着一种奇怪的目光在看着伊涛,这让伊涛很是不解。

伊涛心里知道不好,就赶紧说:“这个就没必要说了,如果有结果,以后你们会知道的。”说来也巧,晏雯晓偏偏就在这时打来了电话。伊涛看了桌上的几个人,拿起电话就想走到门外去。谁知,张安钊说:“一定是你女朋友的电话,不准走,就在这里接。”他一使眼色,林娜赶紧作撒娇状,拦住了伊涛的去路:“不许走!”一副此路是我开的霸气。

没办法,伊涛只好接起电话,晏雯晓问:“你在哪儿?我打电话到家里,保姆说你出去了。”伊涛回答:“我在香山。”

晏雯晓似乎很惊讶:“你去香山干什么?”

伊涛回答:“跟朋友一起吃个饭。”

晏雯晓“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我回家等你,你别着急,慢慢跟朋友喝吧!”

伊涛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三个人的表情,故意说:“我知道,我很快就回来。”他特地用了个回来。

收了线,张安钊嘿嘿地冷笑着:“人家急了吧?”

伊涛故意说:“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女人嘛,有点小性子。”

张安钊看了一眼贾忠安,摇摇头:“看来咱们是不能继续留伊总了,人家有大事啊!”

贾忠安赶紧帮腔:“那是,非常大的事情,搞不好会出人命。”

伊涛感到脸上一热,张安钊看看他,又看看贾忠安,道:“看没看出来,说到点子上了。”

贾忠安一脸坏笑,并不说话,眼睛叽里咕噜地在伊涛的脸上搜索着什么。

张安钊打了个电话,对伊涛说:“好了,不难为你了,女朋友重要,叫司机送你回去。”

林娜在一边看着伊涛,表情有点古怪,伊涛一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别墅门口,贾忠安忽然塞给伊涛一个信封:“这是两张邮船的船票,一年内有效,有机会带着女朋友去走走。”

伊涛感到很不好意思,赶紧推辞:“这不好吧,贾总?”

张安钊在一旁按住伊涛的手:“贾总的一点意思,收下吧!”

林娜在一旁插了一句:“伊总,你收下吧!贾总对别人可不是这么大方的。”语气里有点讥讽,伊涛以为这有可能是贾忠安平时对林娜比较苛刻吧,也没多往深处想。

车子还是原来那部,司机还是那个司机。车子在山路上转来转去,伊涛只看见前面不断扑来的大树,却看不到两旁的任何景色。可能是车子太快,他忽然有点恶心,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强忍着,任凭胃里翻江倒海。直到车子上了五环,司机似乎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对他说:“旁边有个冰箱,里面有饮料,你喝点吧!”

伊涛打开手边的一个车载冰箱,发现里面都是外国的饮料。他想了想,拿了一瓶法国的依云矿泉水,也许这瓶水是冰箱里最便宜的饮料吧?喝了几口水,伊涛的胃里才逐渐舒服了一些,抬头看看司机,他正襟危坐,认真地开着车,甚至没有看过一眼旁边的导航显示屏。这些人受过专业训练,记忆力非凡,导航对他们几乎就是个摆设。

车转进晏雯晓的家门,令他意外的是,晏雯晓、黄小燕还有另外一个助理正坐在院子里聊天,看见车子进来,三个人不由得都站了起来。

车子静静地开走,伊涛走向三个人,晏雯晓看着那部辉腾的尾灯消失在一片树林的后面,转头面向伊涛,表情煞是诧异,她问:“你朋友是做什么的?怎么能动用这样的车子?”

伊涛走近她低声说:“是张老的孙子请我吃饭。”

晏雯晓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但是,她马上又很警觉地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伊涛低声回答:“是我们市长的公子介绍的,他们是同学,对了,他跟罗小可是同学。”

晏雯晓一听,马上又皱了皱眉头:“罗小可,怎么哪儿都有她?”

伊涛不止一次看到晏雯晓提到罗小可就不快,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她们两个一定有什么过节。伊涛坐了下来,看看黄小燕,又看看晏雯晓,她也坐了下来,将右腿搭在左腿上,姿势很是优雅,就像一幅油画。但是,她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快,伊涛明白一定是自己提到罗小可让她有些不愉快。本来他想跟晏雯晓解释一下,但碍于黄小燕和另外一个助理在,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茶。

晏雯晓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走到院子另一边的矮墙边打电话,声音不高,表情也很平静,不知道在跟什么人通电话。

黄小燕和助理开始跟伊涛闲聊,聊的都是这次他们在洛杉矶的一些事情,两个人还提到了晏雯晓买了礼物送给她们。但伊涛也不知道什么礼物是买给她俩的,什么礼物是买给乌梅的。

过了好一会儿,晏雯晓走了回来,面色平静地对伊涛说:“走吧,回去睡吧!”

那个晚上,晏雯晓居然没有跟伊涛做爱,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伊涛聊天。谈伊涛的父母将来会不会接受她,会不会对做演员的有偏见,甚至对伊波的婚姻作了许多设想,就是没再提罗小可。

不过,当伊涛谈到安妮要乘自己的飞机回来时,她幽幽地叹口气说:“本来以为在我开工前你能陪我两天,唉,安妮姐回来了,这是大事,你明天还是回去吧!我这两天把那条耽误的广告赶出来,就去横店开工了。你要把安妮姐陪好啊!”

“我会的。”伊涛回答。他忽然想起了贾忠安送给他的船票,下床去拿了出来,递给晏雯晓说,“这是别人送我的,一年内有效,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吧!”

晏雯晓拿着那两张船票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半天,终于又叹了口气:“伊涛,想想我们俩以后的生活,我真是有点感觉对不起你,总是要聚少离多。这种生活你能坚持吗?”

伊涛伸手搂住晏雯晓的肩膀,低声而温情地说道:“我能坚持,只要你不变。”

晏雯晓无言地把头靠在伊涛的肩头,似乎很无力。伊涛也默默无言,只是手上的力度大了一些。

良久,晏雯晓把那两张船票还给伊涛:“我想了想,恐怕这半年是没有时间了,正好安妮姐回来了,你看她有时间吗?你带她去,别过期了,怪浪费的。”

伊涛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大惑不解地问:“你说什么?你叫我跟安妮姐一起去?孤男寡女的?”

晏雯晓将身体从伊涛的手臂里挣脱,扭头看着伊涛,表情很严肃,她问:“你是不是对安妮姐有好感?”

伊涛脑子里的继电器马上噼噼啪啪响了一阵子:“你的朋友,我肯定有好感了。”

晏雯晓愈加地严肃,脸上的表情很僵硬:“别打岔,老实回答问题。”

伊涛将头往前探了一下,眼睛直视着晏雯晓:“怎么?你觉得我们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晏雯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伊涛,看着看着,忽然眼睛里涌出两滴大大的泪珠,接下来就是一串。伊涛有点不知所措,伸手去扶她的肩膀,晏雯晓使劲一扭,拒绝了他。伊涛不屈不挠,再一次抓住她,这次她没有躲,相反,她甚至是主动扑到伊涛的怀里,边哭边亲吻着他的胸口,不住地说:“我怕嘛,我怕嘛。”

良久,晏雯晓忽然叹息一声:“哎呀,怎么会吃安妮姐的醋呢?”

伊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用力地拥紧她。伊涛不知道今晚的晏雯晓为什么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那貌似哀怨实则依恋的表情,那外表冷漠内心如火的激情,如丝地传达着她内心的隐忍和性格的多变。

两个孤独的人相互保护,相互制约,相互问候,这便是爱情。

正文 第五章 一切顺利

令伊涛诧异的是,来机场接他的并不是关璐璐,而是俱乐部的副总经理郑逸群和会员部经理宣萱。见到伊涛走出来,宣萱赶紧把他的行李接过去,伊涛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宣萱嫣然一笑,推着车子走到前面去了。

郑逸群友好地笑着说:“让她推吧,也没什么行李。不好意思啊,知道你回来,我就打电话给关主任,叫她不要来机场了,我们来接你。”

“这多不好意思,多麻烦。”伊涛有点不安。

郑逸群微笑着回答:“没事,应该的!对了,我把你回来的消息跟刘主任说了,他要在俱乐部请你吃饭。”

“刘主任干吗这么客气啊?”他想起这两天刘岳平的电话,觉得他请自己吃饭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是跟罗小可有关还是跟贾忠安有关?

“那我这些行李?”伊涛不好拒绝,只好找了个借口。

“没事,先放我车上,回头我叫俱乐部的司机送你回去。”郑逸群笑呵呵地回答,礼貌而不容你拒绝。

“对了,郑总,本来我还想单去俱乐部一下,我包里有雯晓带给乌梅姐的礼物,下了车我直接拿给你吧!”伊涛道。

郑逸群“哦”了一声,回答:“叫雯晓破费了,回头代我和乌梅谢谢她。”

令伊涛奇怪的是,郑逸群的车子并没有往俱乐部的方向开去。伊涛有点奇怪,问开车的宣萱:“宣萱小姐,你这是往哪儿开啊?”

宣萱眼睛望着前方的路,回答:“你到了就知道了。”

伊涛看看身边的郑逸群,他一脸的神秘,也不回答伊涛的问题。

车子开了一会儿,下了高速,开过一个工业区,又转上一条僻静的林荫路,进了一个大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园林。伊涛很奇怪地问郑逸群:“怎么?这是你们的俱乐部?鹏城还有这样的地方?我还真是不知道。”

郑逸群笑着说:“其实,这里是丁思妍的影视城的一部分,前面依旧是影视城,这部分被我们封闭了,成为俱乐部另外一个接待部门,不过,这里还没有正式对外营业。”

“是这样啊!”伊涛恍然大悟。

三个人下了车,沿着一条雕梁画栋的长廊往里面走,郑逸群介绍说:“这里本来是当初拍摄《金陵风月》时的一个景点,现在与前面封闭起来了,主要提供与《金陵风月》相关的一些菜式和服务。”

“有什么特别吗?”伊涛问。

郑逸群神秘地一笑,回答:“你试试就知道了。”

走进一个院子,院中有一个种着芭蕉的池塘,四周摆放着雕镂五彩镶金嵌玉的玲珑木板。上面刻着各式各样的花样:流云百蝠,岁寒三友,万福万寿,山水人物,翎毛花卉,集锦博古……无所不有。或糊上轻纱成为小窗,或帘上彩绫分作幽室。转过一架大玻璃镜后,门越发多了。迂回曲折,扑朔迷离。

“这是古代小姐的闺房吗?”伊涛问。

郑逸群笑了:“不是,这是仿照《金陵风月》里面男主角的住处建的。”

伊涛恍然大悟,叹谓:“我说怎么这么浓的脂粉气。”

走进一个房间,刘岳平正跟毛英华坐在一张上面镶嵌有美丽花纹的石面圆几前喝茶,见伊涛进来,他立刻站起来跟伊涛握手,笑着说:“欢迎伊总凯旋。”

伊涛奇怪地问:“此话怎么讲?”

刘岳平说:“罗小可跟我说,你融资成功了,这还不算凯旋?”

伊涛耸耸肩,撇撇嘴道:“凯旋肯定不是,算是成功,成功地成了杨白劳。”

毛英华“哼”了一声,不无讥讽地说:“有多少人想当杨白劳还当不上呢,对了,听说你勾搭上了当红明星晏雯晓?跟我俩坦白一下。”

伊涛没想到他们见面就追问这事,当时就闹了个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刘岳平没有难为他,直接对宣萱说:“上菜吧!”

宣萱回头对一个穿着电视剧《金陵风月》里丫环服饰的美女说:“上菜吧!”

刘岳平招呼大家都坐下,这次很奇怪,连宣萱也坐了下来,这在以前可是不常见的。可能是看出了伊涛的疑问,刘岳平解释道:“郑总和宣萱小姐是我请的客人,今天不算是管理人员。”

宣萱对伊涛嫣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能跟鹏城知名的科学家一起吃饭,我可是万分的荣幸。”

伊涛有点不安,赶紧说:“宣萱小姐这可折煞我了,我哪里是什么科学家,不过是懂点皮毛而已。”

说话间,菜已经上来了。先是四个小菜:鸽子蛋、醉鱼、凉拌菠菜、糖醋脆皮。郑逸群问:“刘主任,伊总,毛总,你们喝什么酒?”伊涛很佩服他这一点,就是这么一小段话,郑逸群也说得面面俱到,让人感到舒服。

刘岳平看看伊涛和毛英华,两个人都说随便,于是刘岳平说:“就喝《金陵风月》里有名的绍兴酒吧!”

服务员又送上热菜来,姜醋桂花蟹、鸡髓笋、糟鹌鹑、糟鹅掌鸭信、香熏暹猪、灰条菜干子、牛乳蒸羊羔、野鸡瓜齑。

伊涛忍不住问:“怎么没有那道著名的茄鲞?”

宣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忘了。”她赶紧招呼服务员送上来一碟茄鲞摆在伊涛的面前。

因为大家都是熟人,所以也不客气,直接就进入高潮,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

不知道怎么谈起公司的团队建设来。毛英华似乎很有心得,谈了不少他们中海信团队建设的问题,怎样凝聚人心啦,如何培养后备人才啦,听得刘岳平不断点头。

待毛英华的话告一段落,刘岳平扭头问伊涛:“伊总,你对建设团队有什么看法?”

伊涛想了想,回答:“问我带队伍最重要的是什么?我说除了书上说的那些素质,还有两点更重要:一是碰到难事你一定要往一线冲,光躲在幕后指挥肯定不行,你要让所有的人知道,碰到任何难事你都不会躲。二是要把成绩都归功于下属,把所有错误的责任都承担起来。不这样做,凭什么你是领导?”

刘岳平点点头,抿着嘴想了一会儿,端起杯对伊涛说:“我敬你!”然后一饮而尽。

伊涛不知道自己这话他是否满意,但是看刘岳平干了,自己自然也要干了,于是,也跟着喝了。

“在团队建设上,中海信科技园的企业里面,库珀还是很有自己的特色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成长那么快。领导力是影响力,执行力是结果力,这点在库珀的团队中体现得特别明显。”毛英华在一边说。

“领导力强调精准,先瞄准后开枪;执行力强调速度,先开枪后瞄准。得了,咱们别互相吹捧了,觉得有点肉麻。”伊涛自我解嘲道。

刘岳平不失时机地给宣萱一个眼神,宣萱马上端起酒杯,笑颜如花地说:“伊总,我敬你一杯。”

伊涛呵呵地笑着:“你应该先敬刘主任。”

宣萱坚持着,端着杯说:“刘主任我当然要敬,不过,今天的主题是给伊总接风,我当然要先敬你了。”

伊涛不得不喝了这杯,但宣萱也不爽言,跟其余三个人也各喝了一杯。宣萱的酒量很大,虽然打了个通关,但却是脸不变色。

“对了,伊总,罗总也回来了,正在飞机上。”宣萱忽然说。

“是吗?她回来得这么快?”伊涛不知道宣萱为什么会提到罗小可,是故意的吗?

“你跟罗蒙投资的谈判就算结束了?”刘岳平不动声色地问。

“呃!”伊涛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回答,“现在朋友帮着融了一笔资金,应该很快会到位,而且条件很优厚,甚至没有签对赌协议。这是让我最满意的。”

“连对赌协议都没签?”郑逸群在一边问,但是伊涛注意到,他的眼神却不住地看着刘岳平。

伊涛耐心地解释着:“这是我的底线,以前我在让你联系罗小可的时候不是说过这点吗?你要知道,库珀本身并不缺乏资金,如果不融这笔钱,凭库珀自己的利润,新的厂区建设也就是慢点而已。本来我一直是寻求银行贷款的,但是你要知道,现在国家信贷收紧,中小企业贷款几乎没有可能,如果不是想趁国际设备市场价格合理,想节约一些成本,我也不会融资的。现在的融资,其实是一种可有可无的选择。”

刘岳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么,资金什么时候能到位?”

伊涛谦逊地回答:“我的合作伙伴的团队大约会在周末过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周就差不多。所以,园区那边现在就可以启动了。”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毛英华,笑眯眯地问,“你答应支援我几个工程人员,怎么样?”

毛英华笑着回答:“没问题,随时可以到位。”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在其他地方再建设一个厂区,毛总是不是能为我组织一个管理团队,将中海信的模式复制到那里?”伊涛试探着问。

“哦?伊总有这样的意思?”刘岳平忽然在一边问了一句。

伊涛看着毛英华,颇为感慨地回答:“是啊,我觉得中海信的上市培育基地的概念很有推广价值,库珀上市我估计没有问题,只是时间上的早晚。但是,在库珀的上下游产业链上还有一些关联公司,如果能使之做大做强,这对于库珀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刘岳平看着毛英华,认真地问:“毛总,你看伊总这个建议怎么样?”

毛英华笑笑,回答:“这个想法固然好,只是……”他忽然停住了,眼睛望着伊涛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伊涛笑了,说:“我明白毛总的顾虑,你是觉得可能对中海信的发展有影响是吧?我们可以考虑以别的方式合作。”

“伊总有跟中海信合作的意思?”郑逸群忽然插了一句。

“不可以吗?”伊涛不大明白郑逸群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敏感。

然而,毛英华的一句话却让他大吃一惊,毛英华说:“伊总,跟你透露一个消息,郑总也是中海信科技园三期的股东。”

郑逸群一个俱乐部的副总,居然是中海信科技园的股东?这个消息让伊涛有点自己听错了的感觉。中海信二期是龙大股份和林晓伟的九方科技合作的,而三期里面居然有郑逸群的股份,这个平时看起来笑容可掬的俱乐部副总经理居然也是一个隐形富豪?这事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在伊涛看来,郑逸群就是一个做事细致周到、待人彬彬有礼的俱乐部管理人员,每天就在俱乐部里穿着笔挺的西装到处巡视,这样的人居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富豪,这太有点叫伊涛意外了。他想起这几天他遇到的阿萨、集子、翁林志、安妮、贾忠安,还有面前这个郑逸群,这些人都是实实在在的富豪,只是他们低调,完全没有引起世人的注意。换一个角度看世界,世界真的无穷大。

“是吗?这可真的是让我意想不到,我这几天还纳闷,像乌梅那样的大歌星怎么会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职业经理人,原来如此!郑总居然是个隐形富豪啊!”伊涛端起杯,带着一种敬畏的表情对郑逸群说。

郑逸群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身边的宣萱,宣萱似乎没在意他的眼神,低头在看手里的手机。郑逸群淡淡地笑笑:“爱情跟财富地位无关。”然后,他也把酒杯端起来,看着伊涛说,“不过,你也许不知道,那天你跟雯晓认识可是我跟乌梅有意安排的。记得在清吧你偶遇雯晓吗?那是我知道你的习惯,叫她在那里守株待兔的。我当时叫她从侧面看看你,如果行,晚上就介绍你们认识,不行就算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和乌梅姐还是我们的介绍人啦?”伊涛心里有些明白了,原来自己跟晏雯晓在清吧并不是一次美丽的邂逅。

郑逸群跟伊涛碰了一下杯,两人共饮,然后对伊涛说:“事先也没想存心瞒你,是这样,那天我打电话给你叫你来参加慈善晚会的时候,乌梅正在我身边,我要打电话时她问你是什么人?我就大致把你的情况跟她说了一下,她当时就说,正好雯晓最近处于感情的空窗期,不如撮合你俩认识一下。本来我想事先跟你通个风,可是乌梅又担心雯晓那边不同意跟你相处,所以就没说。本来第二天想跟你解释一下,你俩又突然飞洛杉矶了。不好意思啊!”

伊涛衷心地说:“郑总,不要这么说,我怎么会怪你,感谢你还来不及。”

谁知话音刚落,宣萱却在一边插了一句:“伊总,我觉得你不应该再叫郑总,这样显得生分,乌梅姐和雯晓姐情同姐妹,你应该叫姐夫。”

伊涛忽然觉得脸上很热,正当他犹豫是不是要叫郑逸群姐夫的时候,忽然一个电话打进来,是美国的号码。他接起来却是翁林志,他告诉伊涛,他的谈判团队已经出发,大约明早到香港。伊涛回答:“好的,我安排人去接。”

不过,翁林志忽然问:“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我有点重要的话跟你说。”

伊涛站起来,向大家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绕过几道门,走到院子里:“翁总,你请说。”

翁林志说:“是这样,咱俩这次谈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你那边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另外,在我的谈判团队面前不要提及我的名字。”

“哦?我有些不明白。”伊涛感觉很意外,一时有些困惑。

翁林志道:“是这样,这个谈判团队只知道自己是加州的一家投资银行,并不知道银行的实际控制人是谁。你知道,美国的法律很严,有些东西你应该懂的。”

“嗯,我明白。”伊涛回答。尽管他口中说明白,实际上是更不明白了。

“好了,事情就这样,随时保持联络。”翁林志绅士地与伊涛告了别。

伊涛望着手里的电话屏幕渐渐地暗了下去,心里却不平静起来。翁林志的话言犹在耳,谈判必须成功,什么意思?还有,他是怎么在美国的法律下控制着这间投资银行?他的背景太不凡了,他仅仅是个商人吗?

伊涛望着院子里的芭蕉树,忽然有些恍惚。他越发地感到翁林志的神秘,不仅是他行事风格神秘,就连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伊涛也有些怀疑了。

他正想走回房间,电话又响了,这是一个国外的号码。他一时没有想起是哪个国家的区号,接起来,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声柔柔地传来:“伊涛,我是安妮。”

伊涛的心跳有些加快,声音颤抖着问:“安妮姐,你在哪里啊?”

安妮似乎有点疲惫,她声音有些沙哑地回答:“我在东京。”

“你在东京做什么?”伊涛有些疑惑地问。

“我在这边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对了,我听雯晓说你已经回鹏城了。这样,我明天到鹏城,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安妮的声音低沉无力。

“好的,安妮姐,你可能累了,早点休息吧!”伊涛关切地说。

“嗯,对了,伊涛,我……算了,见面再说吧!”安妮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于没说,收了线。

伊涛的心莫名地勒紧,不知怎么,他心里忽然为这个在日本的女人担心起来。他很想把电话拨回去,但是犹豫了半天,终于没有行动。他抬头望望天空,月亮已经升起,闪着清冷孤寂的光芒。

回到房间,郑逸群不怀好意地问他:“怎么这么久,雯晓的电话吧?”

伊涛不置可否,端起杯对大家说:“不好意思,扫大家兴了,我敬各位一杯。”

刘岳平嘿嘿地笑着说:“能理解,热恋中的人都这样。”

大家又重新开始,谁知道,伊涛总觉得这氤氲飘香的厅堂有种惑人心智的东西,竟很快地醉了。好在理智还支持着他跟大家道别,没有让别人看出什么来。但是到了家里,他完全坚持不住了,倒头便睡。

不过,临睡前他还有一个问题在脑子里闪了一下:郑逸群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他已经有了那么多钱,为什么还在俱乐部上班?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巨大的倦意从某个角落探出头来,然后迅速弥漫,化作一个巨大的精灵牢牢地抓住了他。

当伊涛连续开了两个经营班子的工作会议,准备回办公室处理几单这几天他出门必须要他签字的付款单据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晏雯晓的一个电话,她问:“你在干吗?”

“刚开完会,正打算回办公室。怎么?你还在拍那条广告?”伊涛回答。

“正在转场,在等车来,看看你在干吗。”晏雯晓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柔柔的,很放松。

伊涛走进办公室,秘书王子涵正拿着一叠文件站在外间,似乎在等他。他做了个把文件放在里间桌子上的手势,继续跟晏雯晓通话,他继续说:“刚回来,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对了,翁总的人要到了,安妮姐也要到了。”

晏雯晓说:“安妮姐的电话从昨天就打不通,不知道在忙什么。”晏雯晓似乎很关心安妮。

伊涛回答:“昨天她跟我通了个电话,说是在日本。”

“哦,可能是会她男朋友去了。”晏雯晓忽然说了一句让伊涛大吃一惊的话。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伊涛有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哦,秘密的,她跟她老公早已经没有那种事情了,她也不能总单着是吧?好了不说了,车来了,晚上有空儿我再跟你通话。”伊涛“嗯”了一声,晏雯晓收了线。

这个电话却让伊涛纠结起来了,晏雯晓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她为什么跟自己说安妮男朋友的事情,是一种警告吗?不过,安妮有男朋友这一点伊涛并不奇怪,她是个漂亮女人,看样子也保养得不错。有人说过,性爱是最好的养颜品,没有性爱的女人都像是枯萎的花,她又是那样艳丽,不过,她的男朋友是什么人呢?

“你没事吧?”王子涵在一边问。

“哦,没事。”伊涛摇摇头,自己怎么啦?干吗为安妮的问题想这么多?尽管他在自责,但是,就在他签字的过程中,安妮那种雍容而明艳的笑容仍然不时浮现在他的眼前。

“伊总,晚上公司请埃弗顿投资银行的人在俱乐部吃饭,你参加吗?”王子涵问。

伊涛想起昨晚安妮的电话,说是晚上要一起吃晚饭,就说:“现在定不了,晚上有个重要的约会,只是现在还没有定下时间来。”

“那好,你如果有时间就提前告诉我,饭店要准备名牌的。”王子涵道。

王子涵拿着他签好的单据走了,伊涛坐在那里发呆。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不靠谱,这里正跟全国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的晏雯晓在谈恋爱,脑子里却想着一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女人,真是够荒唐的了。

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新闻,阿萨说的那个重要人物正在东海岸访问,此时的阿萨也许正忙得不亦乐乎吧?不过这些伊涛并不是很关心,他关心的是翁林志跟阿萨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把一亿五千万元的投资里的五千万元变成借款?对于翁林志这样的商人来说,这是吃了很大的亏的。虽说晏雯晓跟自己解释,翁林志只是想拿到库珀在美国的独家销售代理权,跟阿萨没关系,但是,伊涛还是觉得这只是因为阿萨跟翁林志不想让晏雯晓知道得太多而已,这里面阿萨跟翁林志谈了什么?

如果不是毛英华打来了电话,可能伊涛还会纠结下去。他接起电话,毛英华告诉他,昨晚伊涛走后,他又跟郑逸群谈了一下,郑逸群表示如果伊涛想跟中海信合作也可以,单独跟自己的公司合作也行,资金不是问题,随时可以到位。伊涛回答自己暂时还没有这种考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这笔资金用好,将库珀的新厂房尽快建好,设备安装完毕,使库珀的工厂成为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器械生产基地,从而为未来的发展夯实基础。

毛英华笑了:“有些事情是可以同时做的嘛。”伊涛很想跟他说说安妮的事情,但是他这人有个习惯,没有做成的事情不想先说出来,于是回答:“还是先放一放再说吧!”

毛英华显然有点失望:“那好吧,对了,我这边需要重新跟你们签订租赁合同,前几天董事会一直在过问这件事,你看应该怎么处理?”

伊涛想了想回答:“那就麻烦你再拖一拖,等我这边融资结束了再商量好吗?”

“好吧,我尽量争取吧!”毛英华挂了电话。

现实是充满一切可能的,但应该还是可控的。德国证券教父科斯托兰尼有个生动的比喻:“一个人在街上散步,旁边是他的狗。狗总是跑到前面,一会儿又折返回主人身边。然后又跑到前面。最后,他们两个到达了同一个目的地。主人慢悠悠地走了一公里时,狗却跑了四公里。这个人就是经济,而狗就是股市。”对于伊涛来说,此时自己的项目就是经济,而许多找不到出路的资金就是股市。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这种关系呢?恍惚间,伊涛似乎真的体会到了与时俱进的感觉,那是一种真实的质感。

就在伊涛犹豫着是把一个晚上都留给安妮,还是先去参加公司为埃弗顿投资银行举行的欢迎晚宴的时候,安妮的电话恰巧来了。她告诉伊涛自己中午已经到了,现在在家里,想请伊涛到家里吃饭。

去她家里吃饭?伊涛心里复杂得要命,但还是问:“几点?”

安妮温温柔柔地说:“你要是有空儿,现在就来吧!”这话让伊涛忽然感到有一种诱惑,难以抗拒的诱惑,他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

安妮的房子是在北环边上,一个比较老的别墅区,但很多住在这个别墅区里的人伊涛都认识,比如整天在俱乐部里高调地炫耀自己很有背景的马公子就住在这里。伊涛开车到了山顶,安妮的家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可以鸟瞰整个别墅区。这栋房子看起来并不是很起眼,估计是买得比较早。倒是还有独立的网球场和游泳池,但游泳池不是目前比较流行的那种无边界泳池,而是比较老式的,里面镶嵌着马赛克的那种。想必是安妮或者她老公应该也不常来这个地方,所以没怎么用心装修。

果然,跟着前来迎接他的保姆走进客厅,伊涛注意到,安妮这套房子的装修虽然不错,但很明显是几年前的装修,样式很过时,就连客厅里的沙发都是很老的款式。

客厅里没有人,保姆说安妮正在跟客人谈事,等一下就会出来。伊涛一愣,安妮还请了别人?一时间,他心里有点失落。

保姆给他送上茶,他品了一口,是六安瓜片,这是他进俱乐部的保荐人欧升达喜欢的一种茶,没想到安妮也喜欢。正喝着茶,楼梯上有响动,伊涛抬头一看,原来是安妮和一个男人正走下来。安妮今天穿得很休闲,一身亚麻的衣服,略施粉黛,跟那天在晏雯晓的别墅里的形象完全不同。那天她像个雍容的贵妇,今天则像个和蔼的邻家大姐。后面跟着的男人,黑裤白衫,头发油亮,一看就是官员的打扮,人很帅气,颇有点斯文的感觉,手里还拿着一个iPad。

安妮介绍说:“这是苏南市经贸局的副局长安然。”停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是我弟弟。”

伊涛伸出手,跟安然握手说:“怪不得,我说怎么看着有点面熟。”

安然的年纪应该跟伊涛差不多,但是他明显有着官员特有的谨慎,礼貌而有分寸地跟伊涛握手:“你好,久仰!”

安妮像个大姐姐般笑着说:“坐吧!”

三个人坐下,安妮对安然说:“你把情况跟伊总介绍一下。”

安然打开iPad,开始跟伊涛介绍苏南市的情况,政治、经济、人文无一不包。伊涛知道这是各地政府招商的例行程序,虽然他不喜欢听,但表面上还是显得很专注,这样既是尊重别人,也是给自己树立一个好的形象。不过,他心里却一直在想:安然来给自己介绍苏南市的情况,应该还是为安妮说的那件事,只是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打算的。

介绍了一会儿,安然在电脑里找出一份地图,指着那块宗地图说:“这块地是目前苏南经济技术开发区最好的一块地,占地面积二十万平方米。按照目前苏南市政府规定的价格大约要四百八十元一平方米,如果我们做足功课,两百元足矣。”

这让伊涛大吃一惊,他看了看这个宗地图,发现周围已经是比较成熟的工业区,而且与苏南市政府规划的金融商贸区只是一路之隔。这块地的价值不言而喻,按两百元一个平方米算,也不过四千万元人民币而已。即使是不用别的融资,单是把库珀今年的利润拿出一部分就可以解决,只是建设需要一笔钱,这笔钱怎么解决恐怕还需要谋划一下。

伊涛看看安妮,问:“安妮姐有什么想法?”

安妮没有直接回答,向厨房那边看了一眼说:“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菜式比较精致,红泥手撕鸡、牛肉卷、干炸响铃、龙井虾仁、干菜肉夹饼、番茄牛肉、上汤娃娃菜。

安妮问伊涛要不要喝酒,伊涛说自己等一下还要开车。于是,安妮也没有再要求,三个人开始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安妮简单地说了一下她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库珀只出名,也就是说,库珀只要派出人员跟苏南方面谈判、考察,以库珀的名义拿下这块地,以后的买地和建设都可以不用参与,这样可以分给库珀20%的厂房,或者干脆给库珀一笔钱,就算买断了。

伊涛略微思考了一下,说:“这样吧,这两个方案都有可操作性,这事我回去跟公司的人合计一下,然后再回复你们,好吗?”

“好的,不过有个事情你要配合一下,明天安然回苏南市,你是不是派公司的人跟他一起过去,去实地考察一下?这是必要的程序。”安妮平淡地说。

“安局长明天几点走?”伊涛问。

安然回答:“争取早点,明早九点怎么样?来回费用由我们苏南市报销。”

“行,我安排一下。”伊涛想了一下,拿起手机走到餐厅外给关璐璐打了个电话,叫她通知主管财务和行政的副总经理关剑准备出差。关剑是关璐璐的弟弟,比伊涛大不了几岁,但是他为人爽快,沟通能力强,派他去苏南比较合适。伊涛还告诉关璐璐,要关剑准备好必要的资料,以便跟苏南方面汇报。虽然这是个过场,但是必要的工作还是要做足。

关璐璐说正好关剑在跟埃弗顿投资银行的人吃饭,等一下她就安排。

放下电话,伊涛刚要回餐厅,一个很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号码很奇特,他接起来,一个有点发嗲的声音传来:“伊总,我是林娜。”

“你好,林小姐。”伊涛客气着,心里却想,她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

“伊总,你在哪儿?”林娜的声音软软的,有种骨子里的诱惑。

伊涛对她并无好感,于是回答:“我正在开会。”

林娜“哦”了一声:“是这样,我在鹏城你们常来的这个俱乐部,有人说隔壁房间是你们公司的人在跟外宾吃饭,我以为你在。”

伊涛一点也不奇怪林娜能去俱乐部,虽然贾忠安不是俱乐部的会员,但是凭他的交际圈子,到俱乐部吃饭是很正常的。于是,伊涛随便问了一句:“贾总跟你在一起吗?”

林娜娇笑了一声,反问:“我干吗要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叫伊涛有点意外,因为昨晚他一直以为林娜是贾忠安带去的,而且他想当然地认为张安钊不会跟林娜这种女人来往,看样子是自己的判断有点失误。

伊涛赶紧澄清,回答:“哦,我只是随便问问。”

林娜咯咯地笑着:“伊总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我想跟你谈谈。”

“不知道林小姐想跟我谈什么?”伊涛问。

“当然是谈生意,难道伊总想跟我谈情说爱?”林娜半开玩笑地说。不过,伊涛心里不是很舒服,这女人也太直率了吧?

女人应该有涵养,虽然不要求都像安妮那样雍容,更不需要都像晏雯晓那样恬静,但是至少要有点内涵吧?这个林娜也太豪放了点吧?伊涛对这样的女人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免疫,或者说是心里有一种抵触吧!

“这两天我有点忙,有些事能不能在电话里说一下?”伊涛回答,他觉得还是不要跟这个女人见面的好。

“怎么,伊总不想跟我深入谈一下?我可是很诚心的。”林娜的话里有种意味深长的味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伊涛也不好说什么,他略微思索一下,说:“这样吧,我看看我在这边什么时候结束,如果早的话,我赶到俱乐部去,我们谈谈。”

“好哦,我等你,不见不散。”林娜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

伊涛心里其实很不舒服,但是碍于张安钊的面子,他不好不应付一下这个女人,何况她真的有可能给自己点建设性的意见呢。

走回房间,安妮和安然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见伊涛回来,安然友好地跟他笑笑。安妮也说:“坐吧,菜都有些冷了。”

可能是心里有事,伊涛只吃了大半碗饭就觉得很饱了,因为在安妮家,他又不好表现出来,慢慢地把剩下的饭压了下去。

估计是安妮看出来了,她也没有再让伊涛添饭,只是非常关切地问:“胃口不好吗?”

伊涛点点头,回答:“可能是这几天太疲劳了,加上昨晚酒喝得多吧!”

“喝点茶吧?”安妮关切地问。

伊涛摇摇头:“不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安妮问:“要是不舒服就在这里休息吧!这里有客房,别开车了。”

伊涛很想说“好啊”,安妮能挽留他,他心里很是有点异样。但是碍于安然在场,他还是回答:“谢谢安妮姐,我回去还有点事情。这样,就按我们既定的方案办,明早要不要我派车来接安局长?”

安妮看了一眼安然,轻柔地笑了一下:“也好,这样也方便。”

送伊涛出门,安妮跟伊涛并排走着,一股幽香传入伊涛的鼻孔,令他一时有些心旌动摇。也许安然看出什么来了,他站在门口就不走了,安妮跟伊涛慢慢地往外走。

伊涛问安妮:“安妮姐,不知道你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儿?”

“点嘛?”安妮站住了,说了一句标准的广东话。这令伊涛很是奇怪,她一个江南女子怎么会说广东话?

伊涛看着她,安妮的眼睛里有些蒙蒙眬眬的东西,他道:“我这里有两张邮轮的船票,看看你什么时间有空儿,雯晓叫我带你去散散心。”

“雯晓说的?”安妮似乎有点动容。

“是的。”伊涛回答。

安妮回头看了一眼安然,安然正在门口含笑看着他们,安妮扭头对伊涛说:“回头我给你电话。”

伊涛很理解地点点头:“那好,安妮姐也好好休息,回头联系。”

伊涛把车开出了安妮家的门口,回头看看,安妮还在那里注视着自己,他放下玻璃跟她摆摆手,安妮脸上似乎有些怅然,跟他挥了挥手。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见面,但是,却又隐隐地透露出某些不寻常。

坐在会所的清吧里,巧的是,这个座位正是那天伊涛见到晏雯晓时坐的位置,只是现在面对的人是林娜,这让伊涛一时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林娜今天穿了件质地很好的紧身上衣,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一大段白得耀眼的乳沟,一时叫伊涛有点不敢正视。

“怎么样?怎么突然来了鹏城?这边有生意吗?”伊涛问,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话无聊到了极点。

“专门来看看你不行吗?”林娜这话有点挑逗的意思。

伊涛自嘲道:“不是吧,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珍稀动物。”

“你稀有,不过,你的库珀更稀有。”林娜向伊涛飘过一个含义复杂的眼神。

“过奖了,库珀谈不上什么稀有。”伊涛宠辱不惊地道。

林娜嫣然一笑问:“不稀有,罗小可要收购库珀,你为什么不卖?据说价码不低呢。”

“你跟罗小可很熟吗?”伊涛问。

林娜摇摇头,回答:“我不熟,她跟张安钊很熟,我只是听说一些事情而已。”

伊涛根本不相信她的这个解释,既然她跟罗小可不熟,有些事情她就不可能知道得太细,张安钊尽管跟罗小可是同学,罗小可也不一定会把商业上的秘密告诉张安钊吧?她知道一些情况,那么也是通过其他的渠道,但是不管她通过什么渠道,那也肯定是做了功课。

“哦,没啥。库珀是非卖品。”伊涛淡淡地呷着咖啡。

“那不一定吧?据我所知,罗小可给你开出的条件是用你固定资产估值五倍溢价收购,对吧?”林娜问。

林娜这样一说,伊涛更是狐疑了,那天他跟罗小可只是在电话里说到溢价五倍的问题,也就是说,这事只限于罗小可与自己知道,林娜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在罗蒙投资有眼线?使用了商业间谍?

“是的。”伊涛点点头。她既然知道了,索性承认也无妨。

“而且,这次你跟翁林志的融资也是一亿元作为股权融资,另外五千万元是借款对吧?”林娜含笑看着伊涛,又说出了一个令他更为震惊的消息。这个消息那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了,因为这事只是晏雯晓跟伊涛讲过。

伊涛感到脑子里像过了一列火车,隆隆作响,他想不明白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过了半天,他很严肃地问:“林小姐,你必须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娜眯眯地笑着,有点狡黠地反问:“如果我说我是FBI的,你信吗?”

伊涛冷着脸道:“如果你再开玩笑,我就走啦?”然后起身欲走。

林娜有点开心,笑得很是得意,隔着桌子按住伊涛的手,接着道:“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在跟晏雯晓谈恋爱。”

伊涛本来想走,一听她这样说,就反问道:“你认识晏雯晓?”

林娜一挺胸脯:“如果我不说我是谁,那你还跟不跟我谈?”

伊涛脑子里的CPU迅速地转了几圈,觉得就这么走了,不是失去了了解一些其他情况的机会?于是,他又重新坐了下来,说:“我听听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坏人?”林娜变得很严肃。

伊涛凝视着她那张过分修饰的脸,半晌才回答:“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就是因为你知道了我的某些商业上的秘密?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狭隘。”

“那好,我们来一个君子协议,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些事,因为有机会我会跟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今天,我只想跟你谈谈生意,你看怎么样?”林娜忽然一扫脸上的那种风尘气,变得严肃起来。

看林娜这个态度,伊涛好生奇怪:“林小姐想怎么谈?你代表谁?贾总?”

林娜摇摇头:“我跟贾忠安只是朋友,准确地讲,我们是合作伙伴,松散的联盟。有些生意可以合作,有些各做各的。”

“是这样,那么,林小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公司是做什么的吗?都做了些什么项目?比如像贾总,他投资了张安钊那个同学康乾盛的视频网站,您呢?”伊涛低调地问。

“是这样,我是中亿银行的股东,是做高速公路投资的,在全国投资了几条高速公路。”林娜回答,接着,她说了几条高速公路的名字,这让伊涛暗自惊讶:这个看起来有些俗气的女人居然是中亿银行的股东,难怪,高速公路是现金奶牛嘛。她是什么背景?怎么发的财?伊涛忽然有点感兴趣起来。真是海水不可斗量,那天在张安钊家吃饭,自己还误以为她是贾忠安的女人,没想到她本人也是一位隐形富豪,自己再次判断失误。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林娜,发现她今天的打扮依旧是艳丽无比,同时也是俗气无比。这个女人太令人奇怪了,这样一个女人居然掌握着那么大的财富,太不可思议了。

“林小姐真是不得了,女强人啊!”伊涛赞美了林娜一句,他相信这话至少有一半不是客套。

林娜摇摇头,有点自嘲地说:“我不是女强人,我只是个投资客而已。我只管投资,不管其他,正好最近杨程科技上市了,我赚了一笔钱,正好没有去处,看看能不能在你这里找到一点机会。”

“杨程科技你当时是怎么投的?”伊涛似乎很随意地问。这个世界谁也不比谁笨,合作的方式大致都是差不多的。比如说这次他跟翁林志在美国谈的就是翁林志按比例投资,具体来说,就是按库珀的利润的十四倍投资,库珀去年的利润为五千万元,这样,乘上十四就是六个亿,翁林志的投资一亿元就是占六分之一的股权。而未来库珀一上市,市盈率绝对不止十四倍,像库珀这样的公司翻到几十倍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翁林志的投资也会跟着翻番。本来他应该是投一点五亿元,占四分之一股权的,至于他后来为什么同意把五千万元变成借款,只是通过晏雯晓说想拿到库珀在美国的独家销售代理权。但是,那个空头的代理权跟未来上市他应该拿到的利润来说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翁林志一个商人会算不过来这个账?这里面一定有原因,虽然伊涛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他相信这事跟阿萨一定有密切的关系。

“哦,当时是按利润的11倍投资的,换算下来,我占46%的股份。”林娜低头慢慢喝着咖啡。

“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伊涛不动声色地说。这算是林娜出牌了吗?这是一个牌局,面对的对手似乎都是影影绰绰的,自己这里的牌有胜算吗?

“对了,如果我按库珀固定资产的十倍来收购,你会不会给我机会?”林娜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问。

虽然伊涛不得不面对她那段白得耀眼的乳沟,但他还是没有让自己的目光移开,他严肃地回答:“库珀是非卖品。”

林娜望着他,眼里有些疑惑,半晌,她似乎有些不解地问:“按你目前的固定资产来说,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伊涛郑重地回答:“林小姐,库珀对我来说是事业,不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林娜垂下了眼帘,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眸子里闪出一丝无奈的光芒,叹息道:“我能理解你。”

“对不起,林小姐,让你失望了,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伊涛觉得谈话应该到此结束了。因为,自己也不想再融资了,估计林娜也不会提出跟埃弗顿银行竞争的建议了。

“那好吧,看来,你对我还是有点防备,也难怪,我跟你不算很熟,上来就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心里有想法是正常的。”说着,林娜站起来,主动跟伊涛握握手,她的手暖暖的,跟晏雯晓不同。

两个人往外走,到了门口,林娜拎着挎包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看有没有电瓶车,忽然问伊涛:“如果我想一个其他的方法与你合作,你会给我机会吗?”

伊涛笑了,反问:“我有什么好的,你非要跟我合作?”

林娜神秘地笑了一下:“不告诉你。”

一辆电瓶车驶来,林娜上了车,问:“你不上车?”

伊涛回答:“我想自己走走。”

林娜莞尔一笑,对司机说:“去一号别墅。”然后跟伊涛挥挥手,甜甜地道,“再见了,帅哥,有时间跟你谈谈晏雯晓的事。”

“你认识晏雯晓?”伊涛正要脱口而出。但是,电瓶车已经启动了,一串铃声过后,车灯消失在一片树荫后面了。

林娜要跟自己谈谈晏雯晓?什么意思?她跟晏雯晓很熟吗?伊涛拿起电话拨通了晏雯晓的电话,谁知道接电话的却是黄小燕,她告诉伊涛,晏雯晓正在拍夜场戏,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伊涛有点怅然,虽然跟晏雯晓聚少离多他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连通个电话都这么困难,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思念是一种毒药,往往是在你孤独的时候它才发作。

伊涛心情郁闷地在俱乐部的小路上走着,心情很沉重,想到别人恋爱都是亲密相依,自己却是这样孤苦伶仃,不禁有些伤感。天空有点阴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走了一会儿,他忽然打了个电话给关璐璐,问她关剑出差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关璐璐告诉他,关剑已经回家作准备了,明早会带着两个部门经理一起去。这个事情伊涛不用关心,他相信关剑会把戏演好。

伊涛走到地下停车场,正想开车回家,忽然看见郑逸群开着他那部布加迪威龙停在他面前,他这款车的颜色跟安妮的不一样,也不是最新款。实际上,布加迪威龙的新款和旧款都差不多,不过伊涛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郑逸群问:“晚上你们公司接待客人,你怎么没来?”

伊涛笑了一下,回答:“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耽搁了。”

郑逸群问:“看样子你晚上没喝酒,怎么样?咱俩喝点儿?”

伊涛正心情不好,听他这么说就爽快地答应着:“好啊,不过,我不想在俱乐部吃,你有好去处吗?”

郑逸群示意他上车,伊涛坐上了车。郑逸群技术娴熟地将车驶出地下车库,出了俱乐部大门,沿着盘山路转了一会儿,上了高速,向市区方向驶去。伊涛因为心情的问题,只是默默地坐着,路迎面扑来,就像是电子游戏,不过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过了一会儿,车窗开始模糊,应该是下雨了,虽然雨不大,但是,因为布加迪威龙的速度很快,郑逸群还是打开了雨刮。雨刮刷刷地闪动,路面不停地变着颜色。

很快,郑逸群转下高速,沿着一条小路开了一会儿,路边有个饺子馆儿,门面不大,装修很一般。郑逸群把车停到一边,然后关了车灯,对伊涛说:“下车吧,这里味道不错,咱俩多喝点,回头我叫人送你回家。”

下车以后,伊涛发现天空飘着毛毛雨,气温也有点下降,但还是有点闷。虽然很晚了,店子里还是有不少人,看样子这里生意不错。

在一个角落坐下,郑逸群点了酱骨架、凉拌皮、干豆腐尖椒和炸蚕蛹,然后问伊涛:“晚上跟美女约会怎么还这么闷闷不乐?”

伊涛摇摇头说:“真是一点也瞒不了你,跟别人喝个咖啡也被你监视着。”

郑逸群笑了一下,回答:“你以为我是中情局的?是一号别墅今晚实行了特殊服务程序,林小姐开始没有在一号别墅,所以她要提出申请,说明自己在哪里,不然,她是进不去的。”

俱乐部的特殊服务程序伊涛是懂的,一般都是因为来了要员。服务生都是从香港或澳门有时甚至是从新加坡请来的,安保也都是俱乐部以外的人,目的只有一个:保密。

像林娜这样有着巨大财富的隐形女富豪跟要员有联系,伊涛一点也不奇怪,于是,他淡淡地笑笑:“那算是约会?你别逗了。”

郑逸群笑笑,拿过一瓶服务员刚打开的啤酒给伊涛倒上:“怎么?她也对库珀感兴趣?”

伊涛叹息一声,接过酒一饮而尽,看着郑逸群,说:“你说也怪,库珀融资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来是那些风投提出了苛刻的条件,我不愿意,最近怎么啦?怎么那么多人都注意上库珀,而且条件又一个比一个优厚了?”

郑逸群眯眯地笑着,慢慢喝下了自己的酒,重新给伊涛和自己倒上,然后说:“这个你不能怪别人,这里还得有一个了解的过程,再加上最近鹏城交易所有几只科技股上市,表现非常抢眼,这些基金才注意上你了。你别怪他们,商人,总是逐利的嘛,就像海里的鲨鱼嗅到了血腥味,能不迅速围过来吗?”

伊涛看着服务员送上来一盘饺子,吃了一个,心事重重地问:“你觉得他们会把我吃掉吗?”

郑逸群摇摇头,回答:“你别这么紧张,他们只是逐利而已,就是我,现在也有些后悔。当初你叫我帮你找人融资的时候,我应该好好研究一下你的这个项目,结果这么一犹豫,机会恐怕要失去了。”

伊涛觉得很奇怪,他怎么忽然感慨起来了?于是问:“你认为库珀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郑逸群叹息着说:“是啊,这些天,我仔细地研究了你给罗小可的资料,越发觉得库珀其实离IPO很近。这样的公司如果与我擦肩而过,我会很遗憾的。”

听郑逸群这样说,伊涛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真诚地说:“真不好意思,要不是我跟埃弗顿投资银行已经基本达成了协议,其实我们还是可以谈谈的。”郑逸群看了伊涛一阵子,无言地端起杯,跟伊涛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说来也巧,晏雯晓恰巧打来电话,问伊涛在做什么?伊涛回答说自己在跟郑逸群喝酒,晏雯晓要伊涛问问郑逸群和乌梅对那些礼物是否满意,于是,伊涛便问郑逸群情况,郑逸群含含糊糊地说还好。伊涛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对晏雯晓说乌梅很满意。晏雯晓可能也没有察觉出什么,转换了话题,她告诉伊涛,今晚要拍个通宵,她现在准备吃个盒饭,然后换装,转换场景。

伊涛忽然觉得像有一个尖锐的东西在胃里划过,于是,他说:“那明天好好睡睡吧!”谁知道,晏雯晓却告诉他明天中午还要开一个发布会,然后要继续工作。如果说睡觉,只能是在保姆车上找时间眯一下了。

伊涛的胃里越发地感到有些发酸,他问:“为什么要这样拼命?”

晏雯晓轻轻地叹了口气,回答:“不是拼命,是就这个命。对了,我刚才跟安妮姐通了电话,她说你晚上去她家了,谈得怎么样?”

伊涛看了一眼郑逸群,他似乎没注意自己在说什么,眼睛盯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回答:“还好吧!”

电话那边似乎有人喊了一声,晏雯晓“哎”了一声,似乎是对别人说:“我马上就到。”然后匆匆说,“不好意思,化妆师找我,我换妆去了。你跟安妮姐好好沟通,能赚钱总不是坏事。再见!”说完,匆匆地挂了电话。伊涛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电话发呆。

“雯晓啊?”郑逸群扭过头,似乎很随意地问。

伊涛点点头,“嗯”了一声,他的胃里一时有点翻江倒海的感觉。

“你跟雯晓谈恋爱要有心理准备,各种压力都会有的。别的不说,有的时候那些传言都够你心烦的了。”郑逸群神色淡然地说。

“这个我有准备。”伊涛喝了口酒,想压一压胃里的不舒服,谁知道这口酒反而让胃更不舒服了。他强忍着,问郑逸群:“你不也是一样?跟乌梅结婚不也是秘密的?”

郑逸群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但是马上就消失不见,他呵呵地笑着:“乌梅跟雯晓不一样,她是唱歌的,没有雯晓那样受关注。”

伊涛向窗外望了一眼,发现雨越来越大,心里有些担心,便问郑逸群:“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家?”

郑逸群显得很随意地回答:“没事,等下有人送我们。”

伊涛看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问,慢慢地喝茶,逐渐地平复了心情,胃里也不再那么难受了。

郑逸群忽然问:“晚上我看你公司的人跟埃弗顿的人在吃饭,你们基本上达成协议了吗?”

伊涛明白他这是在套自己的话,就回答:“基本上差不多了。”

“是这样啊!”郑逸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稍微停了片刻,他又问,“有没有想过我们在别的方面合作一下?”

伊涛笑着回答:“郑总,咱们兄弟这么熟了,你知道,我只懂医疗器械的制造,别的都不熟,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郑逸群四处望了一眼,低声说:“刘主任想让市里再给你供块地,不过,因为现在这块地的问题,所以,你最好是能把库珀的几个产品分拆出来,成立一个新的公司。”

伊涛一下明白了,这肯定是刘岳平的主意,成立新公司不仅可以拿地,而且还可以在科工贸委申请一些新的扶持资金和其他的经费。这一切都可以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是充分地利用政策,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他问:“刘主任还有什么想法?”

郑逸群低声回答:“只要你同意做,咱们成立个合资公司,其余的事情我来操作,你看怎么样?”

伊涛问:“刘主任那边的利益怎么体现?”

郑逸群放松起来,笑着说:“什么怎么体现?他就是纯帮忙的,只是想推进项目,要政绩,哪能谈到钱呢?”

伊涛心里明白了,于是,心照不宣地举起杯,跟郑逸群碰了一下杯。说来也怪,刚才胃里的不舒服早已消失殆尽,这酒喝得很顺利。很多时候,喝酒不是因为酒,而是在于喝酒人的心情。

正喝着,宣萱走了进来,只见她穿着一套银灰色的套装,唇红齿白,在这种店里显得特别地扎眼。

宣萱坐下来,郑逸群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宣萱摇摇头,回答:“我已经在食堂吃过了。”然后看看桌子上的酒瓶,说,“你俩没少喝啊!”

郑逸群笑笑,显得很随意地回答:“没事,闲聊。”

宣萱看着伊涛,似乎有点奇怪地问:“伊总今天不接待客人,自己跑出来喝酒,蛮奇怪啊?”

伊涛注意到宣萱那双黑黑的眸子里充满着疑问,于是和气地回答:“公司的事情很多都有相应的制度,像今晚这样的应酬,我参不参加都无所谓。”

宣萱波澜不兴地微笑一下,点点头:“也是。”

伊涛望着郑逸群,用商量的口吻说:“郑总,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郑逸群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那好,今儿就到这里,咱们商量的事回头再谈。”

走出小饭店,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俱乐部里一辆接待用车正停在一边,显然刚才宣萱是坐这辆车来的。郑逸群对司机说:“老王,你把伊总送回家去。”

老王点点头,拉开车门,礼貌地对伊涛说:“伊总,请!”

伊涛进了车子,挥手与郑逸群和宣萱告别。车子慢慢启动,伊涛忽然想跟郑逸群再打个招呼,谁知道一回头,却发现宣萱和郑逸群的动作很是亲昵,郑逸群正伸手扶着宣萱的肩头。这让伊涛心里一动,他俩是什么关系?郑逸群是结了婚的人,而且太太还是乌梅,他怎么还能这样公然地暗渡陈仓?

伊涛心里忽然有些悲哀,在他看来,郑逸群一直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在这个社会,他也在沦陷。一股巨大的苦涩从伊涛的心里涌出,感觉自己的心像一片羽毛往一片巨大的深渊飘去,找不到任何一个支点。

临睡觉之间,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看里面晏雯晓的照片,忽然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夜晚,尽管我不能把目光披在你的身上,但是,我会用我的梦把你我一起送上云端,步入天堂。”

一切变得异常地顺利,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埃弗顿投资银行就跟库珀签了约,埃弗顿投资银行按利润的十六倍对库珀进行投资,也就是说,按去年五千多万元的利润算,埃弗顿投资银行大约占库珀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个合作条件是很优厚的,以前伊涛跟别人接触,一般的合作都是要按利润的十倍到十四倍来谈的,而埃弗顿投资银行能有这么大的让步,这是让伊涛多多少少有些意外的,何况这里面还有那五千万元的借款呢?

这件事看起来有点不像是商业运作,倒像是某种资助,伊涛相信这件事里面一定有阿萨的运作,不然,凭他对翁林志的印象,他绝对不会做慈善机构的,不签对赌协议就跟自己签这样的合同,这像是一场交易吗?

也许是一种直觉,伊涛觉得这件事也一定与晏雯晓有关系,但是,这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他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一种感觉。晏雯晓与阿萨会有性的关系吗?有也不奇怪,没有倒是奇怪。只是,在自己面前,他们看起来一直都是正常的。

正文 第六章 安妮其人

关剑那边一切也很顺利,他每天都跟伊涛通一两个电话汇报情况,他告诉伊涛,这两天他在苏南市接触了很多部门的人,考察也比较顺利。伊涛关心的是他是否见到了安妮的老公、苏南市的市委书记薛冰。关剑告诉伊涛,这两天薛冰一直在省里开会,还没有回来,不过安然已经安排好了。薛冰一回来,就跟关剑见面,然后准备签约。

安妮似乎失踪了,电话关机,一点消息也没有。倒是林娜打了个电话给伊涛,但也只是闲聊,绝口不提投资的事情,也没有提晏雯晓的事。伊涛很想主动问问林娜,但是转念一想觉得那样很不好,于是也假装忘了林娜的话,跟她聊天也是聊什么天气,什么美食,什么旅游景点而已。

但是,实际上他明白,不仅是他自己在回避着晏雯晓这个话题,可能林娜也在回避着。不过有个事情他心里一直很疑惑,那就是他曾经跟晏雯晓通电话时提起过林娜,可晏雯晓似乎并不认识这个女人。既然晏雯晓不认识她,她又怎么知道晏雯晓和自己那么多的事情呢?这好像有点神秘。

埃弗顿投资银行的人离开鹏城那天,伊涛刚跟中海信科技园的毛英华就库珀新厂房的工期问题通完电话,前台小姐忽然打电话说外面有人找他。于是,伊涛就叫秘书王子涵去看看是谁,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人,就叫王子涵给挡一下,他目前每天的俗事太多,以至于研发那边最近都很少去了。谁知道,王子涵带进来的却是安妮。

安妮今天穿了一身很贵气的时装,伊涛对品牌不敏感,但他一看就知道是来自罗迪欧大道的某个专卖店,婀娜多娇,清新淡雅,做工非常讲究。穿在她身上,剪裁得体,颜色正配她的皮肤,一点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伊涛慌忙站起来,因为动作有点猛,在办公桌上撞了一下,着实有点痛,以至于他的脸都有些变形。

安妮赶紧问:“你没问题吧?”

伊涛摆摆手:“没有问题。对了,你这几天忙什么呢?”

安妮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王子涵,王子涵很知趣地说:“对不起,你们聊。”然后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妮低声说:“我去省城见了薛冰,跟他谈了谈。”

伊涛默默地沏茶,茶是上好的普洱,香气袅袅而来,沁人心脾。伊涛淡淡地笑了笑,平和地问:“谈了那块地的事?”

安妮把手柔顺地放在膝盖上,颇为温和地回答:“地的问题是小事情,主要是以后我们的关系问题。”

伊涛把一杯茶放在安妮面前:“是这样啊。”

安妮接着说:“虽然我在国外,但我还是听说了一些他的事情,主要是关于女人的。所以,这次我希望他能收敛一些,这些年因为女人而落马的干部还少吗?”

伊涛“嗯”了一声,慢慢地品着茶:“是啊!”

安妮笑了:“薛冰人长得不错,口才好,有权,很有女人缘,估计身边的女人也不会少。不过,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我们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夫妻的名份还是要保持的,别的各做各的。你要明白,只要有些事情归我来处理,别的事情我也就不干涉了。”

“明白。”伊涛回答。安妮的话很明白,只要薛冰把钱给她管,别的事情安妮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独立国家联合体。

安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看到你跟雯晓现在的情况,我真是羡慕啊!爱情,这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啊!可惜,与我太远了。”

伊涛望着安妮,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啊!”

安妮苦笑一下,凝视着伊涛,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轻声道:“生活哪里会是那么简单啊?只要有这一纸婚姻,一切都不会那么简单。”

伊涛很想问安妮的日本男朋友的事情,但是又觉得那样很唐突,于是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这个动作焉能瞒得过安妮的眼睛?她大度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比如说,想问我平时怎么排遣寂寞?”

伊涛立刻像被看穿了把戏的孩子,感到脸上一热,低下了头。

安妮接着说:“本来我有个男朋友,是雯晓在电影学院的同学,交往了一阵子,人倒是蛮细心的,就是后来我发现,他的细心其实是为了钱,根本就是装出来的。所以,我们慢慢地也就散了,这次到日本,我去见了他一面,给了他一笔钱,就算跟他彻底告别吧!”

伊涛心里马上就来了个百转千回,安妮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不过,有一点他明白了,那天晏雯晓跟自己说安妮男朋友的事情,那的确是有所指的。

“以后怎么打算?”伊涛问,但是他没有抬头看安妮,继续泡茶。

安妮语气淡然,回答:“曾经对生活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现在发现生活经常给予得很少,慢慢习惯吧!好在小孩很听话,这就让我很满足了。”

伊涛抬起头,看着安妮那张精致的面庞,有种温柔婉约的味道,很迷人,很有魅力。而她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叫伊涛居然有了某种怜惜。

“是啊,心态很重要。”伊涛点点头,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语言是多么地苍白。

“对了,你不是说有两张船票吗?”要不是安妮的这句话,伊涛可能不知道往下谈什么了。听到这句话,他赶紧回答:“是啊,是个朋友送的。不过要先给邮轮公司打电话,确定时间和舱位。”

“那你问问吧,我想去散散心。”安妮缓缓地说。

说来也巧,隔天就有一班船从新加坡出发到泰国的普吉岛,伊涛毫不犹豫地就定了舱位。

放下电话,安妮站起身来说:“那好,明天下午,我们坐我的飞机飞新加坡。”

伊涛问:“晚上不一起吃晚饭吗?”

安妮摇摇头:“不了,晚上我有应酬,对了,薛冰今天会接见你的副总经理,明天就会签约,回头我会叫安然在那边注册公司,让人通过另外一个公司打一笔钱到你这里,然后由你公司打款到新公司的临时账号去作为注册资金,至于你是想直接拿利润还是分房子先不急,你考虑清楚再跟我说吧!”

“好的!”伊涛答应着。他忽然发现,看起来婉丽典雅的安妮,在做生意方面完全是个头脑清楚的人。刚才的话不多,但是完全把她要做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了,真不简单。

送安妮走出公司,距离并不远,但是他们走得很慢,两个人似乎都有话要说,却谁也没说。不过,伊涛能够感受到安妮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成熟迷人的魅力,就像是某种香水,让他迷恋沉醉。那是一种类似窒息的感觉,让伊涛几乎承受不住。

安妮跟晏雯晓不一样,伊涛跟晏雯晓在一起的时候是另外一种感觉,但是跟安妮在一起,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

伊涛看着安妮的车驶远,发了半天怔,拨了个电话给晏雯晓。也巧,这次接电话的正是晏雯晓。伊涛问她这个时候电话怎么会在她手里?晏雯晓告诉伊涛投资商搞了个晚会,等下要去应酬。

伊涛告诉晏雯晓,安妮约自己去乘邮轮,晏雯晓“嗯”了一声说:“你要好好地陪陪她,她最近有点郁闷,能开开心最好了。”

伊涛有点忧虑地说:“我只是觉得孤男寡女的,有点不方便。”

谁知道,晏雯晓忽然嘻嘻地笑起来了:“那你就顺势而为了,我不介意的。”

伊涛很严肃地问:“你什么意思?”

晏雯晓显得很开心:“你真好玩,我开玩笑的。”

伊涛情不自禁地摇摇头:“你这个玩笑我可开不起,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探探班?”

晏雯晓想了一会儿,忽然变得很幽怨:“伊涛,你知道吗?我现在一停下来,脑子里都是你,我也很想你能来,我们见见面。可是,这个投资商总是对我有点那个意思,我只好虚与委蛇,做我这行这些都是常事,你理解吧?”

伊涛“嗯”了一声,心里却像被一个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

晏雯晓接着说:“而且,这个人有些路子,通天,就是阿萨哥他们也不一定能钳制住他。我不能让他抓住把柄,如果他发现我们约会,没准儿会弄帮狗仔队来。我是一个演员,不在乎绯闻,关键是怕你受到伤害不好。”

伊涛忽然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他说了一句:“雯晓。”

然而,还没等他再说下去,电话里有人喊了晏雯晓一声,晏雯晓赶紧低声说:“不说了,他来了,回头我给你电话。”然而,那个晚上,他再也没有打通晏雯晓的电话,不知道她为什么关机了。

第二天,伊涛在去香港机场的路上接到了关剑的电话,他告诉伊涛,自己已经跟苏南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签订了招商引资协议和以优惠政策购买土地的协议。其中,协议里规定,如果库珀三年内在苏南市的纳税能够达到一点二亿元,土地可以享受零地价。这个消息让伊涛忽然想起了郑逸群跟他说的事情,如果把郑逸群跟他说的模式复制到苏南市去,按照库珀现在的销售额,那不是没有可能达到零地价的标准的。只是,如果这样,那边要下点大工夫才行。

只是,伊涛有些担忧,那样做的话会需要很大的精力,虽然说库珀现在基本上步入正轨,但是如果将产能转移一部分到苏南市去,质量管理、产业链的配合都将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库珀现有的管理团队能应付得了吗?

带着疑问,伊涛到了机场。安妮的飞机是湾流G550,据说是世界上最豪华的公务机,白色的流线型机身使得飞机显得很俊朗。

就在这时,晏雯晓忽然打来电话,她告诉伊涛,昨晚她们应酬的地方没有信号,现在正在准备开始拍戏。伊涛问她那个投资商有没有骚扰她,晏雯晓笑了说:“没骚扰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有对付他的办法。”

伊涛很想问问她怎么对付那个投资商,但是又觉得那样问似乎不妥,有不信任晏雯晓的意思。所以,跟晏雯晓先聊了几句,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机场,正在安妮的飞机下面。晏雯晓“嗯”了一声,说:“那好,你陪好她吧!”然后就收了线。伊涛觉得她这句话有点冷冰冰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

沿着舷梯上了飞机,里面的设施让伊涛有点吃惊。这架飞机分卧室区和休息区,卧室区有沙发,还有张小床,上面铺着洁白的床单。休息区的座椅是很高档的皮质沙发,旁边还有个小酒吧,甚至还有一套豪华的卡拉OK音响。

机舱内的四周为淡雅悦目的奶黄色,舷窗两旁有三张可折叠的茶几,上面摆放着花篮、果品、点心。

安妮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看起来有点青春勃发的意思。看见伊涛上来,她嫣然一笑,对旁边一个漂亮的白人服务员说:“告诉机长可以申请起飞了。”

服务员转身向驾驶舱方向走去,安妮笑笑,问伊涛:“你看我这架飞机怎么样?”

伊涛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我来说就像梦,坐在这里就像是好莱坞大片里的情形。只不过,咱们两个就坐这么大的一架飞机飞行,感觉有点奢侈。”

安妮淡淡地笑笑:“没什么,坐这个方便,不须预订机票,不用排队安检登机,更不用担心航班延误,在绝对私密的旅行环境中飞到你指定的机场。起飞时间、飞行路线、随行人员全部都听你安排。”

“你这飞机的养护费用很高吧?”伊涛坐在沙发上。沙发很舒服,皮革的质地很好,软软的。

安妮坐在床上,膝盖几乎碰到了伊涛的膝盖,伊涛有种异样的感觉,安妮回答:“也不是很贵,我甚至还能赚点钱。”

“哦?”这个回答让伊涛有点意外。

安妮耐心地解释道:“是这样的,这架飞机包括飞行员、日常维护和保险等费用,大概需要500万元人民币。而燃料费用大概需要1.5万元/小时。不过,平时我都把它托管给一家航空公司,我自己不用的时候由他们来运营,一年下来,不仅维护费用足够,而且还能小有盈余。”

服务员走过来,对安妮说:“请两位到前面坐吧,飞机十分钟后起飞。”

两个人走到休息区,这里有个小小的办公区,连接四条卫星通信电缆的电话机和传真机可在飞行中随时与世界各地保持联系,俨然是一个五星级的空中办公室。

安妮跟伊涛并排坐下,伊涛嗅到了一种幽幽的香水味,他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是从那独特的味道里,他能体验到一种诱惑。

在等待飞机退出滑行的当儿,伊涛忽然有感而发,说:“你看,我在美国看到很多人有自己的飞机,这国内有自己飞机的还真不多。”

安妮道:“国内主要是低空空域没有放开,再加上由于购机、飞行前的种种繁琐,报批手续麻烦,所以有很多人都是玩黑飞。说白了就是偷着玩儿,利用低空飞行监管技术方面的困难,抽空溜上天玩上几圈。”

说话间,飞机已经开始滑行,跟坐航空公司的客机不同,这架飞机的滑行很平稳,声音也不大,看样子机舱内做了很好的屏蔽。

可能是流量的问题,飞机在跑道尽头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发动机怒吼起来,飞机越来越快,只滑行了很短一段距离便很快就斜插进了蓝天。飞机的爬升速度很快,望着舷窗外渐渐远去的香港,伊涛不由得叹息一声:“安妮姐,你这飞机真好。”

“要不,我送给你吧!”安妮含笑看着伊涛。

伊涛赶紧摆手:“安妮姐,你可别开玩笑,我怎么养得起这个东西?”

安妮似笑不笑地看着他:“我不是说了吗?这架飞机每年还小有盈余,怎么养不起?你现在忙,需要一架自己的公务机了。”

伊涛还是摇头:“你还是别折杀我了,我要是有公务机,那些经销商还以为我赚了多少钱呢,还不吵着要我提高代理费?”

安妮开心地笑着:“也是!要不,我送你一辆车吧!那天,我看你开的车子也太一般了。”看伊涛想拒绝,安妮赶紧说,“你别拒绝,就算是合资公司的车,你来开好不好?怎么着你也要代表公司形象不是?”

伊涛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那好吗?”

安妮典雅地笑了笑,用手在伊涛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没什么不合适的,主要是这样,我们组建了合资公司以后苏南方面会有一些人常来常往,你需要接待,如果总开目前这部车,他们会从心里怀疑你的实力的。”

“是这样啊,那我还是自己买吧!”伊涛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心里有些不安。

安妮的手又在他的手上拍了拍,很轻柔,她道:“没什么,你做生意刚起步,我这里资金充足,车的问题我来解决吧!还有,关于合资公司的问题我有个想法。因为要给苏南看,是你库珀的投资,所以,我们这边要做一下技术处理。”

伊涛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技术处理是怎么回事,便问:“安妮姐准备怎么做技术处理?不是也想参股库珀吧?那就不好办了,我们刚跟埃弗顿投资银行签署了融资协议,如果你入股,那是要经过他们同意的。”

安妮浅浅一笑:“这个是自然,我觉得这样做才可以。”说着,她把头侧向伊涛,“你以个人名义与我们合作,当然名字还是叫库珀,因为有个建设周期的问题,你可以把研发队伍目前正在研制的产品拿出几个放在合资公司里。而合资公司的资金由我们来提供,你自己的那部分由公司垫付,你看怎么样?”安妮身上的味道很诱人,伊涛忽然觉得有点燥热。安妮的办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具体实施起来会有些难度。

他想了想,回答:“我考虑考虑。”其实不用考虑,这个建议是可行的。目前库珀跟苏南签订的招商引资协议,库珀只是出了个名,而将来真正买地还是要合资公司来具体实施,这就给了伊涛很大的操作空间。他之所以没有直接答应,是因为安妮还没有具体说出合作的条件,现在就答应,将来的回旋余地就小了。

安妮看起来是个雍容华贵的高官太太,经常在伊涛面前表现出某种落寞,展现自己生活的不如意,但是,她本身还是一个商人,精明的商人。因此,跟她在一起,不能忘了她只是合作伙伴。伊涛这样提醒着自己。

湾流G550飞行在蔚蓝的大海上,整个航路几乎没有什么云朵,向下看偶尔会出现一两个小岛,小岛以环礁围住,就像是一个个烟圈,煞是好看。

伊涛看着下面的大海,嗅着身边安妮诱人的味道,他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安妮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心旌动摇,这跟他与晏雯晓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很想伸手揽住安妮,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可是,有个声音总在提醒他:记住,她是雯晓的朋友,你的生意伙伴。然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安妮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头,他有点紧张,安妮低声道:“你别紧张,我就是借你肩膀靠一下。”

伊涛不敢动,他感觉到安妮将自己的手悄悄地放在了他的掌心。他低头看看,她的手指纤细,柔白细致,上面涂了透明的指甲油,无名指的指甲上还画了一朵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百合。他稍微一有反应,安妮马上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疼痛。说来奇怪,这种痛不是来自手上,而是来自心里。

服务员走过来问安妮是不是累了。安妮点点头,对伊涛说:“我去后面躺一会儿,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说来也怪,伊涛居然乖乖地跟着安妮去了休息区。安妮斜躺在那张小床上,伊涛坐在沙发上,不过,服务员提醒他们要系上安全带。于是安妮把床上的安全带系在腰部,看着伊涛把安全带系上,有点顽皮地说:“她怕咱俩犯错误。”

这话明显地有某种暗示,伊涛不好回答,只是自嘲地笑笑。

“对了,最近没去横店探探班啊?”安妮忽然问。

伊涛摇摇头:“我倒是想去,就是怕去了给雯晓造成不好的影响。”

安妮含义丰富地笑了一下:“怕有狗仔队,让雯晓陷入绯闻?”

伊涛点点头,感觉到脸上有点发热。

“你想雯晓吗?”安妮忽然严肃地问了伊涛一句。

伊涛一愣,马上回答:“安妮姐,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搞科研的人,平时的生活很闷,也没有女朋友,忽然有雯晓这样一个女孩闯入我的生活,你说我能不珍惜吗?”

安妮的眼睛盯着伊涛,很久都没有动一下,就像一个蜡像。半晌,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雯晓真有眼光。”

这句话里面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幽怨,伊涛怎能听不出来?但是,他无法接下去,因为他明白,如果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后果可能会不好控制。很多情感,你只能放肆于心,荡漾于胸。

好在安妮自己先转移了话题,她忽然问:“对了,你这次融资好像是没有跟埃弗顿投资银行签保代协议是吗?”

伊涛摇摇头,回答:“没有。”

安妮将身体稍微向前移了一下,因为有安全带,只是个姿势而已,但是,她的表情显得很关切,她说:“你那里要是选择保代的话,到时候可要睁大眼睛啊,你可能有所不知,保代行业水深着呢。”

“哦?”伊涛感觉很意外,也不自觉地往前探了一下身体,紧接着追问了一句,“怎么说?我对这个行业不了解。”

“保代持股你听说过没有?”安妮问。

伊涛很茫然地摇摇头,回答:“没有,保代持股,意思是保代要持有拟上市公司的股份?”

安妮嘿嘿地一笑,说:“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实际的操作却不是这么回事,准确地讲,是一种严重的违规行为。”

“安妮姐,我不懂,你具体说说?”伊涛又往前探探身体,要不是安全带的束缚,他肯定会凑到床边。

安妮平静地说:“所谓的保代持股,说的就是一些机构不太愿意保荐承销的公司会在发行前与保荐代表人秘密协议,保代承诺上报项目,因此可以拿到该公司比较可观的发行股份,并通过亲戚或朋友代理持有。”

伊涛有些不解:“什么样的企业会愿意向保荐人赠送股份呢?”

安妮淡淡地笑了一下,回答:“很简单,就是一些企业素质一般,属于可报可不报的范畴,券商并不太看得上眼。对企业来说,将利益与保代进行绑定也是有好处的,如果真的成功上市,也不差这一百万股。”

“是这样啊,为什么企业要这样做呢?”伊涛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安妮耐心地解释道:“这还要说到创业板,这创业板开闸以后,各家企业都蜂拥而至,希望能进入上市的门槛。过多项目让券商挑花了眼,买方、卖方市场迅速倒置,以前券商保代缺项目,现在都很挑项目,一般性的项目或者所带来利润并不丰厚的项目宁可不做。”

伊涛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安妮姐,我有个问题,既然保代持股是违规的,那么这些股份又是从什么渠道进入保代手中的呢?”

安妮接着说:“保代一般会在发行人调整股权结构的时候持股。你应该知道,由于企业上市必须是股份有限公司,而一般企业最初都是有限责任公司,所以需要进行公司改制。保荐机构和企业接触后,先要帮企业改制,在改制的时候就涉及调整股权结构,引进战略投资者。一般就在这个时候,保代的代理人就会持有该公司的股份,即使是已经改制好的公司,也可以在调整股权的过程中引进战略投资者。”

伊涛慢慢地有些明白了,他叹息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保代由此获取到的利益远比其让人艳羡的保荐费和签字费要丰厚得多?”

安妮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说:“理解正确。保代做一个项目,一般可以拿到保荐费的提成在两百万元左右,再加上签字费三十至四十万元,跟拿到上市公司股份动辄就是两三千万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们千万百计地要拿到拟上市公司的股份。”

伊涛还想问什么,服务员走过来对安妮说:“飞机开始下降了,请到前面去坐吧!”

安妮点点头,对伊涛说:“这事说起来话长,有机会我慢慢跟你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前面,并排坐下,飞机下降的过程中有点耳膜压迫的感觉。安妮递了一块糖给伊涛,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新加坡扑面而来,望着新加坡周围蔚蓝的大海,伊涛和安妮又忍不住地声讨了一番国内大海的污染问题。湾流轻盈地降落了,不过在降落的那一刹那,伊涛还是感觉到安妮抓住了他的手,这是本能还是有意?伊涛不敢确定,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一辆宾利停在飞机的舷梯下面,一个穿着笔挺的面色黝黑的印度司机站在那里,用一种口音很重的英语跟安妮打招呼。通过对话,伊涛听出来,这个司机是安妮的一个朋友派来的,朋友正在吉隆坡办事,要晚上才能赶回来。所以,他负责把安妮和伊涛送到酒店。

车行驶在海边的一条道路上,路上车并不多,新加坡给伊涛的感觉是草木繁茂,空气清洁,建筑错落有致。

安妮的朋友给他们订的酒店是海湾金沙酒店,这是一座造型非常漂亮的酒店,整个建筑群由三座55层高的主楼组成,楼顶上是一个船形的大型空中花园,很令人震撼。旁边有一座外观如莲花的博物馆,博物馆创新性的屋顶会收集雨水,形成漂亮的瀑布景观。酒店的位置也是无与伦比的黄金区域,就在鱼尾狮的正对面。这个酒店号称“世界第八大奇观”,敢这样标榜自己,说明新加坡人还是有点底气的。

望着那三栋像扑克牌一样的高楼,伊涛不由得说:“安妮姐,住这么好的酒店干吗?多浪费啊?”

安妮典雅地笑着回答:“尝试不同的顶级酒店,亦是一种乐趣。就说这个金沙酒店吧,从外部眺望,可以看到一艘巨大的船连接着三栋高高的主楼,而这艘巨大的船就是滨海湾金沙酒店的空中花园。”伊涛随着安妮的目光向上望去,那艘巨大的船遮蔽了天空,他忽然有点穿越的感觉,似乎觉得自己置身于另外一个星球。

大堂虽不算富丽堂皇,但绝对现代。三米多高的花盆是大堂一景,里面种了许多伊涛不认识的树,问旁边路过的一个服务员,他也是刚从内地来的,也不认识。

大堂里有个巨大的雕塑,说是雕塑,不如说是一个鸟巢,重14.8吨,由16100个钢拉杆组成,也就是在这个大堂里,在其他的酒店里还真放不下这个东西。

有两个小丑跑过来向他们做着鬼脸,问好,似乎把他们当成了情侣。伊涛以为安妮会生气,结果,安妮似乎很受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安妮告诉伊涛,所有酒店的房间均设在22层以上,在欣赏狮城美景或宁静海景的同时,客人还可拥有极好的私密性。

大堂里有几个像灯笼一样的东西,开始伊涛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问酒店职员,才知道那里居然是茶楼。

他们的房间是安妮的朋友给订的,是主席套房,面积大得叫伊涛咋舌,足足有六百多平方米。套房包括两间客厅、四间卧室、一架钢琴、配有理发设施的私人按摩室、卡拉OK娱乐室,以及设备齐全的健身房、桑拿室、桌球室、化妆间、酒吧和配菜间。套房的地面石材色彩丰富,上面铺着手工制作的地毯,窗帘都是丝绸的,看起来就像是皇宫。

而且,套房配备了一队管家。一般酒店里的总统套房有一个管家就不错了,这里居然有一队,听口音,似乎都是从大陆来的。伊涛心里不由得暗自想:安妮这样的隐形富豪,她究竟有多少财富呢?相比较起这一晚将近一万五千美元的主席套房,贾忠安送给自己的那两张船票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一个管家打开了电视,伊涛注意了一下,这里的电视可以收看hK、CBS等各国主要电视频道,新加坡当地的中文华语频道也有,这点很令伊涛满意。美中不足的是酒店没有免费的无线网络供客人使用,屋内的宽带是付费的,每天20新元。这点不太厚道,须知遍布国内各城市的各色商务连锁酒店目前均提供免费宽带服务的。

房间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是没有的,因为新加坡只有旱季和雨季,没有春夏秋冬。房间的视野很好,远处的海峡一览无余。忽然,伊涛注意到有两艘漂亮的军舰在缓缓驶过,他招呼一个管家过来,问那是哪国的军舰?管家笑了,告诉他那是中国的军舰。伊涛问:“你们有望远镜吗?”管家礼貌地笑笑,说:“请稍等!”不大一会儿,拿来了一架望远镜,“先生,你慢慢看,有什么事叫我。”然后无声地退了下去。

望远镜一下子把远处的两艘军舰拉得很近,这是两艘向南海方向行驶的军舰,应该是刚从亚丁湾护航回来的,其中一艘很先进,有很简洁的外形。伊涛心里有点激动,尽管他在美国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而且现在也是美国公民,但是,看到中国的军舰,他还是感到浑身战栗。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妮静静地出现在他的身边。伊涛放下望远镜,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了一套简约的裙装,看伊涛转过头来,她问:“你在看什么?”

伊涛指指那两艘军舰,把望远镜递给安妮说:“你看看吧!”

“对了,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下面有购物广场,你要不要下去给雯晓买点东西?”安妮忽然建议道。

“好啊!”伊涛点点头。

金沙购物中心有人造河流,顾客如织,名品店鳞次栉比。安妮跟伊涛走在购物中心里面,她很自然地挽住伊涛,伊涛开始还有点不自然,但是后来看到里面成双的男女大部分都是挽着手的,慢慢地,心态也就平和了。

这里的名表比国内的便宜不少,伊涛给库珀的几个副总,包括关璐璐和王子涵都买了一只。他一直想给晏雯晓买点什么,但是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衣服肯定是不能买,主要原因就是晏雯晓的身材比安妮高挑一些,也略微纤瘦,没办法试。而这里的名包、名表款式跟比弗利山庄那边的大同小异,前些日子晏雯晓在那边采购了一番,自己也没办法再替她审美。有两个牌子的名包款式看起来倒是不错,但是当伊涛想买的时候,安妮在一旁提醒他,这两个牌子的代言人跟晏雯晓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晏雯晓如果看见这种牌子,心里恐怕会不高兴,于是,伊涛只好作罢。直到逛到另外一层,看到有很多珠宝店,他才在安妮的指导下给晏雯晓买了一串项链、一副手镯。

伊涛想给安妮买点东西,可是安妮说什么也不肯,她说自己什么也不缺,在伊涛的一再坚持下,她勉强地挑了一个只有两千多新币的coach包,这让伊涛感到很不好意思。他其实很想送安妮一个像样点的礼物,但是安妮坚决不同意,他也只好作罢。

看看时间还早,而且两个人正站在一个赌场的标志前,安妮问伊涛要不要去赌场逛逛,伊涛说自己对娱乐没兴趣。于是安妮想了一会儿,又建议:“不如我们上楼顶游泳吧,据说那里游泳很刺激,我还没游过呢。”

伊涛看看手里的袋子,回答:“咱们还是先把东西送回去吧!”安妮点点头,将手又挽住伊涛,两个人沿着一条长廊向酒店那边走去。长廊上空是透明的玻璃,阳光散下来照在人身上感觉暖暖的。伊涛感觉到一股绵绵的暖意从安妮的身上传过来,他扭头看了看安妮,她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她的头发很柔顺,不时地有一丝拂到伊涛的脸上,丝丝麻麻,很叫伊涛迷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体内冲撞,他极力地抑制着,脑子里不时地闪出晏雯晓的形象。他知道,晏雯晓是他的一个心结,但是他不敢肯定晏雯晓是不是也是安妮的一个心结。如果在晏雯晓之前先认识安妮呢?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金沙酒店的空中平台叫做Sky Park,可是,要想上平台却要先到地下一层的电梯厅,然后坐电梯上到56层。因为伊涛跟安妮是这里的住客,所以不用买门票,据说游客要是想到这个平台还要花20新元买门票。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个观景平台,也就是这座船型平台的船头部分。这里是延伸出去的平台,可以鸟瞰附近的“榴莲”、摩天轮,还可以看到远方的海面。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悬空观景平台,这个平台上居然还种了很多树,货真价实的树。

站在船头,前面是很高的玻璃,安全工作做得比较到位。从楼顶向下看去,整个城市就像一片虚幻的森林,每换一个角度都有不同的风景。伊涛不由得赞叹:“人类真是伟大啊!”

不远处就是大海,千帆竞渡。安妮回头看看一位站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服务的管家,转回身说:“能有机会欣赏这个美景,也是我们的幸运吧?”

这句话说得很平静,但是让伊涛心里很激动,他轻轻地说道:“是的,所以我们要珍惜。”

安妮转身看着他,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距离对方是如此之近,仿佛只要双方轻轻一动,嘴唇就会接触到一起。伊涛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感觉到安妮的呼吸一下子灼热起来。

怎么就这么巧?正当伊涛快要有点把持不住自己的时候,他的电话不迟不早地响起来,他看了看,居然是林娜。他接起来,林娜问:“伊总,在哪儿?”

伊涛简洁地回答:“在国外。”

林娜似乎很失望,长长地叹口气说:“真是不巧,本来我今天正好没事,想跟你谈谈晏雯晓的事情,你又不在,那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回北京了。”

“不能电话里谈吗?”伊涛问。

林娜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不方便,这样吧,有机会再到鹏城,我一定跟你好好谈谈。你是个好男人,有些事你还是要有些心理准备的好。”

这话让伊涛心里一沉,他赶紧问:“你能先透露一些吗?”

“不好意思,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见面再谈吧?对了,我想了一个我们合作的方案,回头我们见面的时候也聊聊。你忙吧!”说完,林娜先收了线。这让伊涛有点意外,因为在他跟林娜交往的过程中,这还是林娜第一次主动收线。

放下电话,一转身,发现安妮已经不在他身边,而是走到了管家那里。伊涛走过去,安妮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走吧,我们去游泳。”

泳池是私家的,只对住客开放,不对公众开放。住客可以享受在游泳池俯瞰城市的感觉,普通游客则无法体验悬空游泳的奇妙。而且,这个游泳池是无边界游泳池。所谓的无边界游泳池,其实就是利用了人眼的错觉,设计师将水面溢出护栏几厘米,看上去没有边际一样。你会有种感觉,游过去会不会掉到楼下的万丈深渊呢?游泳池的边缘看似无任何遮挡,就像瀑布的边际一样,与远处高楼大厦的景致融为一体,看似危险,却显浪漫。犹如悬于崖边,乍看上去,游泳池仿佛浮在空中没有边界,在里面畅游的人似乎一不留神就会从两百米的高空跌落下去。而池水仿若悬崖边上的一汪清泉,“泉水”逐渐向地平线蔓延。

实际上,当你游到游泳池的边缘时会惊讶地发现,游泳池不但有边际,而且在边际的外围还有一道水槽,从游泳池漫出去的水就流到这里回收,然后抽回来循环再利用。就算你真的翻出去,也就是在这道水槽里打个滚儿,而水槽外面还有一道漂亮的栏杆呢。

安妮和伊涛躺在游泳池边,看着里面有各色人种在游泳,安妮忽然问:“身处这样的景色,你想到了什么?”

“天堂。”伊涛闭着眼睛回答。他不能睁开眼睛,因为安妮凹凸有致的身材会让他的目光无处可逃。

“如果真的有天堂,你愿意跟谁在一起?”安妮又问,声音慵懒。

这话明显带有挑逗的意味,怎么回答当然需要智慧。伊涛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回答:“当然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微风习习,传来阵阵清香,那是安妮的味道。伊涛很奇怪,她游泳的时候身上的味道也这么好闻?

“是雯晓吗?”安妮幽幽地问。

“希望如此。”伊涛回答。

安妮那边沉默了,伊涛觉得很奇怪,他睁眼一看,原来安妮下水游泳去了。她游的速度不快,但是姿势很标准,看样子是接受过专业训练。

伊涛也游了过去,安妮指了指游泳池边一道玻璃栏杆,问:“你敢不敢上去?”

男人绝对是一种不能被女人刺激的动物,一听安妮这话,伊涛马上就说:“怎么不敢?你上不上去?”

安妮想了想,皱着眉头说:“我怕我会晕。”

伊涛望着她,他看出了她的胆怯,但是也看出来某种渴望,于是他问:“你想体验一下飞的感觉吗?”

安妮点点头,又摇摇头。伊涛轻声对她说:“你闭上眼睛。”

安妮果真闭上了眼睛。伊涛将她带到游泳池边,扶她登上去,让她扶着那块玻璃,然后自己站在她的身后,扶住她那纤细得几乎没有任何赘肉的腰,然后轻声说:“睁开眼睛看看!”

安妮慢慢地睁开眼睛,她忽然“哇”的一声:“哇,我们真的在飞啊!”

的确,大海就在眼前,面前没有任何的遮挡,脚似乎悬在空中,海风袭来,耳边风声在响,那真是飞一样的感觉。

安妮像《泰坦尼克号》里面的罗丝一样,伸展着双臂,快活地呼喊着:“我在飞啊!”而伊涛则静静地扶住她的腰,任凭她的长发在自己的脸颊上拂来拂去。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伊涛心里涌起,皮肤上好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明白这不是恐惧,这是一种激动,是一种汹涌的激情。

就在他感到浑身发冷的时候,安妮忽然慢慢转过身来。伊涛注意到,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僵硬,嘴角也微微扬起来,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安妮的目光很灼热,但是依旧掩饰不住绵绵的柔情。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了,伊涛心里很忐忑,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安妮?他脑子里的CPU忽然变得转速奇慢,似乎马上就要死机。

全世界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定格。伊涛看见安妮闭上了眼睛,他有点犹豫,他一直想跟安妮保持某种距离,没想到瞬间就被拉得这么近。

就在伊涛的嘴唇即将贴近安妮的嘴唇的一刹那,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啊!”伊涛跟安妮一惊,身体一动,伊涛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而他本能地一拉,安妮也掉了下来。

等两个人从水里再次探出头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白种美女正在跟自己的男朋友嬉闹,男友不断地企图抓住她,她又泥鳅一样四处逃着。

安妮和伊涛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安妮颇为遗憾地说:“我们上岸吧,也许朋友快到了。”

果然,两个人游回刚才的躺椅那里,安妮放在那儿的手机上已经有了两个未接电话,安妮接起来,跟对方聊着,一颦一笑无不透露出一种雅致。看样子她跟对方很熟,她边说话边往更衣室走,伊涛将浴巾披在她的肩头,她给了伊涛一个甜甜的笑容。伊涛有点遗憾,刚才要不是那对情侣尖叫,也许他们两个人真的会发生点什么。但是,他又有点暗自庆幸,幸亏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然的话,似乎有点对不起晏雯晓。

吃饭的地方叫金山楼,就在酒店里面,是一家以做精细中国菜出名的酒楼。坐在一间圆圆的包房里,望着简单而幽雅的环境,伊涛看着身边的安妮,她没有化妆,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伊涛看着她,心里充满温暖,在他的印象里,安妮永远是精致的,今天为什么没化妆?

客人晚到了几分钟,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穿着也很普通,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马上就会被淹没的那种。安妮简单介绍说他姓秦,叫秦晓,是翁林志的合作伙伴。伊涛心里有点奇怪,翁林志没有跟自己说他有合作伙伴啊?不过,在秦晓跟安妮的谈话中,他隐约听出了个大概。原来,秦晓以前是跟翁林志一起开矿的,但是因为翁林志这几年主要去做投资了,而秦晓还一直在做老本行。国内的投资里面,翁林志还有自己的股份,但是秦晓在国外的几个矿,翁林志都没有参与,不过有时候,秦晓会通过翁林志把自己的闲散资金投入到国内。具体做什么秦晓没怎么说,但是在他跟安妮谈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提起自己通过别人在国内投了两条高速公路,这引起了伊涛的注意。他忽然想起一个人,那就是林娜,林娜那么了解自己这边的情况,会不会跟秦晓有关系?

金山楼的菜跟鹏城会所里的比起来没有什么太特别的,但是,有一道菜却令伊涛难忘。这是一种鱼,他没见过,鱼头比较尖、鱼头至背处呈现小驼峰,红色,清蒸的,吃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淡香味。

秦晓介绍说这种鱼叫“恩不老”,英文名是“Mahseer”,有人形容它为“水中黄金”,是大马目前价钱最昂贵的河鱼!

“怎么个价位?”伊涛问。

秦晓淡淡地回答:“每斤合人民币1200元左右吧!”

“这么贵?”安妮在一边插了一句,看样子,她也有点动容。

秦晓接着说:“这种河鱼,体重达3公斤以上便值上千令吉,且难以捕捉,即使有钱也未必吃到。它生存在东马及印尼一带的急流河中,原产地市场价是每公斤450令吉,当地餐馆价每公斤800令吉。西马的市场价则是每公斤600令吉,餐馆价是每公斤超过1000令吉,是一种让你吃过一次,就永远忘不了价钱的鱼。”

“这么贵也有人吃?”安妮看着那条鱼不住地摇头。

秦晓笑了,回答:“恩不老鱼的黄金价格,并没有令人裹足不前,它还是有其拥趸,永远是供不应求。恩不老鱼的价格高涨,多因西马人的高需求量而影响的,加上基于水域日益受到严重污染,在近乎绝种的状态下,造成天价。就说今天吧,我还是提前打电话叫他们进的。来试试,尤其是这鱼鳞,特别好吃。”

安妮给伊涛夹了一些鱼鳞,伊涛尝了一下,点点头说:“有点瓜子味,脆脆的。”

秦晓看着安妮:“煮恩不老鱼时,不应该脱鳞,最好是连同鱼鳞一起蒸,因它下层带有一层油,这层细油更增添了鱼肉的口感。”

安妮“嗯”了一声,连吃了好几口,颇有点饕餮之态。不过从这点上伊涛能感觉到,安妮如此不顾形象,可能是因为她跟秦晓太熟了。

吃饭的过程中,秦晓一直跟安妮谈一些熟人,从翁林志谈到阿萨,从集子谈到薛冰,大多谈的都是闲事,偶尔谈到生意,但是都没有深入下去。伊涛一直想听听关于林娜的事情,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提到这个名字。难道他们也跟晏雯晓一样,不熟悉这个以修高速公路起家的林娜?偶尔他们也会提到晏雯晓,听得出来,秦晓对晏雯晓的印象也很好,也知道伊涛是晏雯晓的新任男友,不过,他对伊涛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饭吃得差不多了,秦晓忽然问安妮:“安妮,你跟潘文林的事情就算完啦?”

安妮无言地点点头,伊涛马上明白了,潘文林就是贾雯晓的那个同学,安妮的前男友。他的神经马上紧张起来,非常想听他们后面还说什么。

“你这次回省城,跟薛冰谈得怎么样?”秦晓又问。

“还能怎么样,维持现状呗?我现在是恋爱都谈完,男人都看穿。”安妮显得有点无奈地回答。然后,她看了伊涛一眼,继续说,“他只是要求我不要公开找男朋友,别的没啥特殊的要求。”

秦晓“嗯”了一声:“理解吧,他也不容易。不管咋样,你们曾经相爱过,还有孩子,现在他在经济上也对你不错,保留这个名分对他的仕途有利。”

“我在美国,跟华人圈子接触得也不多,对他没有什么危害。倒是对于他,我却是很担心,怕他在女人的事情上栽跟头。”安妮忧心忡忡地说。

“你还是在爱着他?”秦晓问。

安妮叹了口气,悠悠地回答:“尽管这么多年我们不在一起了,但他还是我的一个牵挂。他生病我会担心,他跟哪个女人有了接触,我也会吃醋。在某种程度上,他更像我的一个亲人而不是爱人。”

“你恨他吗?”秦晓又问。

安妮缓缓地摇摇头:“也谈不上恨,现在的社会就是如此,即使是我天天在他身边,也无法让他远离那些诱惑。一旦是我让他感觉不自由了,反而会僵化我们之间的关系。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无奈的家庭各有各的无奈。我一个人感受异国的温度,付出的代价太大,很多时候,当你处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真的只剩彻骨的孤寂。当时间从指间清晰地流走,你却依旧只能等待。”

看着安妮如此之淡定,伊涛忽然意识到女人的美丽不是年华,而是心境。估计安妮和薛冰两个人现在谁都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秦晓笑笑,对安妮说:“听一位爱情专家说过,男女之间有一种关系叫相交关系。越接近的时候,越兴奋;其实,相交过后却越走越远。你们之间算是这样吗?”

安妮面色如水,淡淡地回答:“我们现在更像是平行关系,互不交叉。无论走多近,离多远,总是默默对看的过客。人要知足常乐,什么事情都不能想繁杂,心灵负荷重了就会怨天尤人。如果你简单,这个世界就对你简单,简单的生活才是幸福的生活。要定期对记忆进行一次删除,把不愉快的人和事从记忆中摈弃。”

伊涛不相信安妮这句话,毕竟她跟薛冰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怎么能称得上是平行关系呢?或许,她这话是讲给自己听的吧?

“明天你们的船几点出发?”秦晓忽然问。

“上午9点。”伊涛在一边回答。

秦晓看看手腕上的表,伊涛注意到,那是一只爱彼。秦晓皱了皱眉头:“本来想请你们逛逛,算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的。”安妮点点头。

秦晓看着伊涛:“麻烦你好好照顾一下安妮,拜托了。”

伊涛在他的眼睛里看出某种期待,他很奇怪,这个秦晓到底跟安妮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回到房间,管家齐声问好,这让伊涛有点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服侍自己和安妮,他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太奢侈了。不过,看安妮的表情却很淡然,应该是经常接受这种服务。伊涛在心里不由得对安妮这样的富豪生活欷歔了一番,因为他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正在美国的父母,他们过着平淡的生活,自己却在这样的环境里,究竟谁是幸福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加州回来还没有和父母通过电话呢,这也算是一种不孝吧!他看看表,是新加坡夏令时晚上10点,父母在美国那边应该起床了,于是,他走到卧室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谁知,家里没人接电话,估计他们出去了。打电话给伊波,她正在上班的路上,在开车。伊涛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支支吾吾地说还没有,伊涛觉得很奇怪,想多问点什么,伊波却说路上打电话不安全,挂了电话。

伊涛怔了一会儿,简单地冲了个凉,然后打开随身带着的iPad进入公司的办公系统,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问题。好在一切正常,他回复了几个邮件,然后走出房间。两间客厅里都没有人,静悄悄的,管家们也不见了,想来是他们正常的程序。

伊涛在一间客厅里坐下来,打开电视,调到了,巧的是,正是一个政论节目,那个白发的主持人正在奚落奥巴马。正看着,安妮走了出来,她穿了一套酒店的睡衣,表情柔和、恬淡。她径直走到伊涛的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来,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伊涛心里微动,想做点什么,但是又不敢。

他们就那么并肩地坐着,电视里那白发的主持人在说什么伊涛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此时,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成了好莱坞的一部黑白默片。

“你是不是有点怕我?”安妮把头转向伊涛,她的脸色有点潮红。

“我有吗?”这回轮到伊涛的脸上发烧了。

“是怕我影响你跟雯晓的感情?”安妮的眼神里有某种期待。

“安妮姐,你知道,我的婚姻一直被父母关心着,有时甚至成了一种负担,他们需要我娶妻生子,需要延续伊家的香火,所以,我很需要一个家庭。”伊涛感觉喉咙很干,他费劲地解释道。

“这个解释有点勉强,不过,我宁愿相信。可是,我想问你,你会遵从自己的内心吗?”安妮吐气如兰,伊涛明显地感觉到她呼吸的灼热。

“这个……”伊涛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然而,安妮的手已经环住了他的颈部,温润的唇封住了他后面的话。安妮的手越搂越紧,伊涛明显感到她浑身在发抖。待他回过神来,安妮已经将衣服丢在了地上,美丽姣好的身体像蛇一样缠在伊涛的身上,软绵、滚烫。伊涛的心明显地抽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俄罗斯转盘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们相拥着,从沙发滚到地板上。安妮的嘴唇战栗着,在他的每一寸肌肤留下潮湿的吻。安妮的技巧娴熟而老练,伊涛一下子被点燃了,他感觉到身体内似乎有一个微型的核动力装置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和安妮不断地变化着地点,变换着姿势,望着安妮迷醉的神态,伊涛自己也觉得,他现在已经陷入了短暂的空虚迷茫里,就像是一脚踩进了深厚的迷雾里。

这一夜,他们赤身相拥,极尽缠绵,仿佛要做尽一生的爱。直到天将放亮,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张床上,安妮轻轻地抚摸着伊涛的胸脯,说:“我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在你面前,我才像个女人。”

“安妮姐,要不,我娶你吧?”伊涛望着天花吊顶,上面有一盏漂亮的水晶灯,只亮了一部分。

安妮妩媚地笑:“别说傻话,有这样的经历我已经足够,以后我会很幸福很幸福的,雯晓对你很好,她也说了很爱你,我不会影响你们的……”

伊涛心里微微地发酸,他无言地抱紧安妮。安妮叹道:“人生是多么地变幻莫测啊!对于爱,曾经有过那么多的奢望,到最后,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决定。”

伊涛轻轻地叹息着:“你越这样我心里越难过,觉得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雯晓。”

安妮将脸靠在伊涛的脸上,轻轻地摩擦着:“你别有负罪感,我只是临时借用一下雯晓的东西,用完即还,不会损坏的。”

“怎么?你把我当成了东西?”伊涛问。

安妮笑道:“怎么会?你不是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伊涛开始报复安妮,两个人马上滚作一团。

他们即将乘坐的这艘邮轮叫做“海洋风向号”,是一艘排水量87500吨,船长将近300米的豪华邮轮。因为这艘船太大了,即使是以航运著名的新加坡也没有让这艘轮船停靠的客运码头。因此,游客只能在客运码头大厦办理登船及出关手续,再由大巴将旅客送到停泊在有深水泊位的货运码头登船。

在通关的时候,伊涛打了个电话给晏雯晓,谁知道是黄小燕接的,她说晏雯晓正在拍戏,没时间接电话。伊涛也就没再说什么,看着前面排队的人,他有些怅然,对昨晚的事情有些纠结,觉得自己很卑鄙,既对不起安妮,也对不起晏雯晓。

伊涛扭头看了看安妮,她也在打电话,不过她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在跟谁通电话。

在经过了比航空安检更严格的登船检查后,伊涛跟安妮才登上了这艘水线以上高达11层的邮轮。伊涛印象中最有名的邮轮自然是那艘“泰坦尼克号”,因为爱情,因为覆灭,因为它那曾经承载过的无数人的美梦……

上船前,护照、船票全被工作人员收走,伊涛和安妮每人领到了一张船卡,在船上,这就是你的身份证明,也是你的护照。同时只要你把这张船卡和信用卡作了关联,这几天在船上的所有消费(含酒精的饮料、赌场、免税店的购物),只要出示这张船卡就可以了。在船卡上,已经标明了你在免费餐厅(雪绒花西餐厅)的就餐时间和桌号,这样就不必为参加船长晚宴提前去预订座位而浪费时间,也不必每次进餐厅都要出示船卡。

上船的时候,伊涛的脑中突然闪过那部,的确,他和安妮所乘的这艘“海洋风向号”无异于一座海上的移动城堡。邮轮高有11层,餐厅、酒吧、剧场、舞池、赌场、图书馆、商场、游泳池、健身房……一应俱全。同时,邮轮上又很像一个小型的联合国,各种语言、各种肤色、各种年龄的人游走其间。

站在中心大厅里,令伊涛感到震惊的是犹如豪华宫殿般的金碧辉煌以及弥漫着浓郁的浪漫气息,这会是怎样的一次旅行?伊涛的心里既充满期待又有某种不安。

伊涛以前没有坐过邮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中庭,他不由得赞叹:中庭高达七层楼,水晶玻璃的拱形屋顶让人感觉极其华丽;透明电梯的设计显得高雅独特;数层楼高的落地玻璃窗气宇非凡;复古式的古罗马造型回廊每处都凸现出典雅的气质。

邮轮有行李自动上货系统,船员会根据行李上的不同标签在客人到达房间之前就送进去。当旅客全部安顿好以后,进行了全体逃生演习,这也是每个游客上船后第一个要做的功课。不过,在演习时,有广播说:“今晚有船长晚宴。”旁边有人说:“咦,很奇怪,一般的船长晚宴都是在上船后的第二天晚上,这次怎么改在头一天啦?”

安妮冲着伊涛轻轻一笑:“咱们这次旅行还真的是很特别。”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赛琳娜,一晃眼,六七年已过,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而自己还像是一片飘零的落叶,他不禁在心里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很奇怪,为什么会想起这一段尘封的记忆。

结束了演习,伊涛跟安妮回到房间,这是在七楼上靠近船头的一个海景套房,有一个露台,部分舱房更是可以拉出折床让一群朋友入住。房间比想象的宽阔,有沙发和浴室,很微型,但是已经足够。服务生送到房间的活动安排表上清楚地提示着:“为了避免回到新加坡下船时的拥挤,可以在宾客服务前台预先支付小费。”伊涛问安妮这是什么意思?安妮回答:“就是说,虽然有些国家是不用付小费的,但海洋迎风服务生的小费是一定要给的,这千万不可免。”

房间的电视里一遍遍地播放着如何逃生的录像。伊涛摇摇头,对安妮说:“最好不要用上这个知识。”然后拉着安妮走进了露台,伊涛和安妮住的这种房间的露台上可以放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可以享受船上最私人的海景和阳光。

坐在露台上等着开船,望着远处的新加坡市容,享受着服务员送来的茶,安妮温柔地看着伊涛,像欣赏一件心爱的艺术品,这种眼神让伊涛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却充满温暖。

“对了,晚上有船长晚宴,需要穿正装,你带正装了吗?”安妮雍容地问。

伊涛淡淡地一笑:“带了一套,还是雯晓在会所给我买的。”

“听雯晓说,你们认识的当天就在一起了,速度够快的。”安妮含笑看着伊涛,有点半开玩笑的意思。

伊涛有点羞涩地反问:“她还跟你说什么啦?”

安妮将目光眺向远方,良久,才回答:“关于你的一切。”

秘书王子涵打来电话,他告诉伊涛,埃弗顿投资银行已经按合约把第一笔钱打入了库珀的账号。伊涛简短地跟王子涵聊了几句,然后收了线。他放下电话,发现安妮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于是问:“安妮姐,怎么啦?”

“翁林志把钱给你啦?”安妮问。

伊涛点点头,安妮又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当初要在美国收购埃弗顿投资银行吗?”伊涛摇摇头。安妮道,“他之所以要去美国买银行,一是为了接触美国高官;二是可以接触很多金融精英;三是有机会参加很多世界组织的论坛会议。”

“干吗?他想用国内的那一套去对付美国官员?”伊涛有点困惑地问。

安妮摇摇头,似笑非笑地回答:“哪里,他只是不想让国内的人知道他是幕后出资人而已。你要知道,他的财发得有点不明不白,如此小心是能理解的。”

“嗯,我明白。对了,有句话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秦晓后来为什么跟他分开了?”伊涛试探着问。

安妮愣了一下,略微思考一下缓缓地回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他其实现在跟翁林志还是互相有合作的。不过,他更多的时候还是在采矿,对于他来说,采矿比投资更有吸引力吧?”

“是吗?”伊涛有点怀疑。

安妮笑笑,解释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我也是通过雯晓才认识他们两个的,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开矿我也不清楚。对了,你今天没跟雯晓通电话吗?”

伊涛回答:“刚才在办登船手续的时候我打了电话,她的助理说她在拍戏,到现在也没打回来,可能是一直在忙吧?”

安妮凝视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影响了你们的关系?”

伊涛默然,他不知道该肯定还是否定,肯定的话会伤害安妮,否定又会不尊重自己的良心。内心也是一个世界,一个可以沉浸自己遐想的小小世界。

也许安妮看出了他的心事,于是伸出手轻轻地在他手上拍拍,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让雯晓知道的,而且,以后没有必要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我只是你生活的一个旁观者而已。只是,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已不再是你想要的生活,当你再回到雯晓面前时你也早已失去初心。对不起!”

“安妮姐……”伊涛忽然有些哽咽,喉咙处像塞了什么,他一时说不出话。有些事情就像一个梦,因为中间曾经醒来已经不可能完成了。可是,这些梦如果如泡沫般碎裂,那又将是怎样痛彻心扉?

安妮站起身来,走到伊涛这边,轻轻地将他的头揽在怀里,柔声地说:“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你跟雯晓好好相处吧,我不能给你一个圆满的家庭,但也绝对不会给你的生活添麻烦。”

“我这样做是不是很不道德?”伊涛喃喃地问。

安妮轻声说:“别这样说,这不是你的错。”

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重,伊涛能感受到安妮腹部的起伏,只听她说:“伊涛,我不想成为你和雯晓之间的障碍,真的,你最好能够想得开。我现在没有能力改变命运,所以我也没有资格爱你,即便是我真的有资格爱你,我也不能自私。”

“安妮姐,如果你有勇气,我愿意跟你一起与命运抗争。”伊涛挣脱安妮的手,身体笔直,仰视着安妮,坚定地说。

安妮静静地看着伊涛,眼睛里有些晶莹的东西,她的胸口起伏很大,看来也是在极力抑制着自己,半晌,她才说:“伊涛,你是一个优秀而出色的男人,你应该有一个好的未来,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与世界作对的勇气,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听我的,我们就保持这样的关系吧,你不用对我动感情,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安妮姐……”伊涛正想说什么。嗡—安妮放在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表情有点不耐烦,接起来:“薛书记,怎么个指示?”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安妮冷笑道,“你的耳目很多嘛,是的,我是跟一个帅哥在一起,你有什么想法吗?”

薛冰在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安妮回答:“我出来就是玩的,我干吗要限制自己的行动?好了,你要是觉得我的行为有损你的形象,你可以提出离婚嘛。”说着,她恼火地挂了电话。

“怎么啦?”伊涛问。

安妮有点不屑地回答:“管他,船上应该有薛冰的熟人,认出我来,打了电话给薛冰,他叫我没事儿不要在船上乱逛,说影响不好。有什么不好的?他还不是怕自己老婆跟别人在一起,面子上过不去?”

伊涛有点不安,小心翼翼地说:“安妮姐,被你的熟人发现,我倒是没什么,对你?”

安妮有些轻蔑地回答:“没事,不管他。”

世上有多少人渴望永恒的爱情,又有多少人最终与爱情擦肩而过。也许冥冥中真的自有天意,只是大家都没有答案而已。

房间内的广播响了,通知旅客船要开了,广播使用了英、法、中、日四种语言广播的。

安妮显得很兴奋,拉着伊涛站在了露台边上。邮轮很慢地离开了码头,不过,令伊涛失望的是没有电影里,船离开码头的那种热烈,货运码头上只有少数的车子在行驶,根本看不到电影镜头里那种人山人海送行的人。

回望新加坡,城市越来越远。伊涛想起昨天在海湾金沙酒店看到的那两艘军舰,当时那军舰上的人看到的景色跟自己现在看到的也是大同小异吧?

伊涛的手机忽然响了,正是晏雯晓。伊涛的心里有点发虚,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他接起电话,晏雯晓问:“你上午打电话给我啦?”

伊涛看了一眼安妮,她正专注地看着远方,长发被海风吹起,就像一幅油画,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伊涛在打电话。伊涛回答:“是的,那时候我正跟安妮姐办理登船手续,想问问你在干吗?”

“怎么,想我啦?”晏雯晓的声音有些慵懒,不知道在做什么。

伊涛“嗯”了一声,就在这时,船拉响了汽笛,似乎是在发什么信号。晏雯晓问:“什么声音?”

伊涛回答:“船刚开,这是汽笛声,可能是对面遇到船了吧!我这里看不到,不知道怎么回事。”

晏雯晓似乎很随意地问:“昨天你们在一起怎么样?”

这句话当时就让伊涛有点心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挺好的,我们在金沙酒店那个游泳池游了泳,然后,安妮姐的一个朋友请我们吃了恩不老鱼,很难忘的晚餐。”

安妮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伊涛:“雯晓啊?”伊涛点点头,安妮向他伸出手说,“把电话给我。”

伊涛把电话递给安妮,安妮对他嫣然一笑,接过去,开口就问:“美人,干吗呢?”晏雯晓不知道在那边说了些什么,安妮表情复杂地看了伊涛一眼,回答,“昨晚住一套房,今天还是一套房,怎么,美人吃醋啦?”

晏雯晓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安妮只是眯眯地笑,偶尔“嗯”一声,还不时用很复杂的眼神瞟一眼伊涛。聊了一会儿,安妮忽然站起身,走到套房里面去了,卧室的后面是个起居室兼客厅,那里有套沙发,安妮径直走过去,坐在那里开始低声跟晏雯晓谈话,声音越来越低,伊涛一点儿也听不见。

他心里有点不安,尽管安妮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影响自己跟晏雯晓的关系,但是,安妮会跟晏雯晓说什么?或者是在话里话外暗示什么,他还是没有把握。

马六甲的海风没有国内海边那种浓烈的腥味,也显得更清澈一些。不时有船与邮轮交会,邮轮不时鸣笛示意,这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水道,在伊涛看来,这里不像是海峡,倒像是一条繁忙的高速公路。

望着一艘艘巨大的轮船从自己身边驶过,伊涛不由得开始佩服人类的创造力,这些货物都是运到什么地方去的呢?

过了很久,安妮从里间走出来,把电话递给他说:“雯晓跟你说话。”

伊涛接过来,晏雯晓跟他聊了一些自己在横店的事情,尤其是那个投资商对她的骚扰,伊涛也提出要去横店探班,晏雯晓没有同意,借口当然是怕闹出绯闻。不过,可能是感觉到了伊涛的失望,她接着说:“伊涛,请相信我,我不是不爱你,只是你们局外人看不到我们这一行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你能理解吗?”

伊涛干巴巴地回答:“理解。”他不得不承认晏雯晓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他总是觉得自己跟晏雯晓一直不见面,这恐怕会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淡薄。

晏雯晓可能感觉到了什么,她解释道:“伊涛,你知道我爱你,但是,我也爱自己的事业。不管怎么样,一个红极一时的女演员,充其量不过是个演员而已。你知道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电影明星吗?有时我们得选择合适的时机,得到让自己大放异彩的角色,现在这个角色就能让我大放异彩。所以,我不能失去它。你明白吗?”

伊涛轻咳了一声:“明白。”

晏雯晓忽然转了话题:“伊涛,你听我说,这几天你一定要陪好安妮姐,她今后会对你的事业和我的事业都有帮助的,明白吗?陪好!”晏雯晓最后一个陪好,语气很重,似乎在暗示什么。

伊涛“嗯”了一声,不过,他心里有某种不安,似乎觉得晏雯晓发现了他与安妮之间的事情。他有些不安,也许他跟晏雯晓这份感情会落入俗套,落入一个谁都猜得到的结局。失去、受伤、痛苦,也许你会痛,也许会永远带着未愈的创伤,不论是自己留下的还是别人刻上的,只能指望时间的流逝而遗忘。

船舱里的广播响了,是通知大家去参加船长晚宴。伊涛又跟晏雯晓随便聊了几句,晏雯晓收了线。伊涛拿着电话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跟晏雯晓之间到底处于一种什么状态,自己与她的感情会继续下去吗?会顺利吗?他心里毫无头绪,一塌糊涂。

“怎么?心里不好受?”安妮脸上的肌肉在不规则地微微抖动着。

伊涛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安妮凝视着伊涛,嘴唇紧闭,脸上很阴郁,半晌,她才说:“好了,换衣服吧,我们去参加船长晚宴。”然后,伸出手在伊涛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拍,就像一个幼儿园的老师。

船舱里面没有更衣室,伊涛开始还有点尴尬。但是,当他看到安妮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换衣服的时候,他也逐渐平复了心情,换上了晏雯晓给他买的那套衣服。

安妮换上了一件黑色镂空的晚礼服,与她的皮肤对比很强烈,尤其是后背上有个大V,上面是镂空的,既不是完全暴露,却又隐约能露出些性感部位。

伊涛站在安妮身后看着她化妆,安妮在镜子里向他嫣然一笑,伊涛上前扶住她的肩。她的肩部也是镂空的,伊涛可以感觉到她皮肤的滑腻,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

也许安妮感觉到了什么,她在镜子里冲着伊涛笑笑:“不准胡思乱想。”

伊涛有些像被看穿心事的小学生,马上红了脸。安妮似乎有点开心地又笑笑:“怎么?想干坏事?”

伊涛赶紧摇摇头,但又点点头,一时间感到脸上滚烫,皮肤似乎都要涨开,耳朵里似乎也在嗡嗡地响。安妮没有回头,伸出手在伊涛抚在她肩头的手上拍拍,柔柔地说:“乖,我们还要去参加晚宴呢!”

伊涛点点头,站起身来,走进那个微型的洗手间,用冷水洗洗脸,看着镜子里那个外形俊朗的男人做了个鬼脸,那人也跟他做了个怪异的表情。

伊涛跟安妮挽着手走向大厅,走道稍窄,但从脚下一直延伸出去长达几十米的地毯,图案精巧,色彩雅致,两侧墙壁上抽象派的艺术作品,使人早已陶醉在独特的浪漫艺术氛围中。沿途遇到一些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不断地打量着他们。安妮捂着胸口说:“伊涛,我心里有些不安,你说,我穿得会不会太过夸张?”

伊涛慢慢地走着:“你为什么这么问?”

安妮低声回答:“没办法,谁让以前参加过一些晚宴,讲明是正装出席,结果变成大多数人都是便装出席。这样,我们就会变得很显眼。”

伊涛笑道:“没事,我们只管自己,不要太在乎别人。”

安妮还是颇有些担心地说:“虽然我不在乎薛冰,但是,我不想被苏南那群人注意。”

安妮这样说,伊涛很理解。于是,他温情地安慰着:“没事。”

随着越来越接近餐厅,心下的这种不安也越来越少,直至无形。每一个人都是正装,有几位男士甚至是全身白衣,配上黑色领结,颇有几分绅士派头。这个情景,让伊涛想起了国内电视里的那些谍战片。

船长站在门口一一欢迎来宾,他的个头很高,声音充满磁性,和伊涛心目中的船长形象很接近,有点像佐罗。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想起《泰坦尼克号》的电影,如果这船遇到了冰山,自己一定会舍弃生命救安妮吗?

走进餐厅大门,所有的招待都分排两边,依次领位,座位也按舱位等级排列。这个餐厅分上下两层,伊涛和安妮被领到一层,安排在靠近旋转楼梯一张有十个人的桌子上。伊涛左右看看,旁边基本上都是六个人或者八个人一桌的,只有这一张桌子是十个人的,然而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是主桌。等一下,那个高个子船长会跟自己一起吃饭吧?跟船长同桌这可是一种荣誉。也许有人要问,为什么跟船长坐同一桌就是荣誉呢?难道菜单不一样?那倒不是,吃的都一样,只是会额外提供配餐的酒而已。也许,因为船长就是船上的国王,坐在穿着白色制服的船长旁边,多少会引来别人羡慕的目光吧?

伊涛和安妮来得比较早,桌上只有一对来自美国的老夫妇,一问,原来他们是金婚旅行,这也许就是他们受邀与船长一起吃饭的理由吧!

伊涛低声问安妮:“我从来没有跟船长坐在同一桌吃晚饭,是怎么被挑中的?”

安妮低声回答:“有些船上,规则一眼就能看穿,就是那些住最好套房的人,有的则比较微妙。”

“嗯,我明白了。”伊涛回答,他心里明白,自己跟安妮受邀这本身就很微妙。伊涛向四周望望,灯影交错,衣香鬓影,似乎是个旧派电影里的场景。客人们个个盛装出场,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晚装登场,孩子们换上了漂亮的服装,十几位专业摄影师在邮轮上为客人们拍照留念。

可是,接下来的人就让伊涛和安妮有点不大舒服了,有两个人明显是大陆的官员,而另外一个则是陪同的商人。他们也不跟老夫妇打招呼,只是居高临下地问伊涛跟安妮姓什么、做什么的。安妮不情愿地回答:“他姓伊,我姓安,都是做小生意的。”也不问他们的姓氏以及身份。见安妮如此,那几个人也就不问了,只是牛逼烘烘地东张西望,一副一览众山小的样子。

好在他们身上的衣服还说得过去。不过,伊涛注意到,这两个官员模样的人系着同样的皮带—爱马仕的,想来是那个商人给买的。

隔壁的老夫妇对伊涛说,他们结婚时也坐过一次邮轮,不过,那时候,邮轮上的乘客每晚都要更换自己的礼服,从黑色到白色,官员们每晚都会更换自己的帽子,或黑或白。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严格了,有的人甚至没有打领带。

伊涛不好说什么,只是礼貌地倾听着。每个人都想执子之手一起老去,自己的那一半在哪里?会是晏雯晓吗?抑或就是自己身边的安妮?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怅然。

又来了两个人,穿着中规中矩。不过,其中一个胖胖的、油头粉面的人冲着安妮礼貌地打着招呼:“薛夫人,您好!”

安妮一怔,似乎有点茫然地问:“您是?”

那胖子道:“我是小王啊,您不记得?我还去过你单位呢。”

伊涛注意到,胖子一叫安妮为薛夫人时,先前那两个趾高气扬的官员也马上眼神柔和起来了。

安妮想了好一阵子,才迟迟疑疑地问:“你叫王亚强吧?”

王亚强似乎有些惊喜,眼睛都挤到一起去了,笑道:“薛夫人终于想起我来了,承蒙薛书记抬爱,我现在在苏南钢铁总公司做董事长。”

“是嘛,恭喜啊。”安妮不温不火地说。

旁边两个官员的脸上露出了献媚的微笑,但是并没有主动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王亚强和安妮的对话。

安妮看着王亚强旁边的空座问:“你旁边应该是船长的位置吧?”

王亚强赶紧解释:“不是,现在船长只参加酒会的一部分,很少陪客人吃饭了,这是另一位朋友,对了,他来了。”

顺着王亚强的目光,伊涛和安妮向门口望去,一个穿了一身黑色燕尾服的人走过来,那人伊涛认识,正是他在北京张老家里见过的贾忠安。而且,就是给自己船票的贾忠安。怎么这么巧?

贾忠安走过来,脸上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微笑,一见安妮,赶紧伸出手热情地说:“安美女,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真是缘分。”原来他跟安妮认识,这是伊涛没有想到的。

安妮耸耸肩,半开玩笑地说:“这世界真小,连这儿都能遇到你。怎么?没带美女?”

贾忠安嘿嘿地笑着:“想吃香肠也不用买头猪啊。”

“臭流氓!”安妮骂道,不过看样子并没有生气。伊涛明白,他们应该是很熟,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林娜,难道她跟安妮也很熟吗?

贾忠安转头看着伊涛,冲他点点头,忽然说:“伊总,我知道你的女朋友是谁了。安妮是介绍人吗?”

没等伊涛回答,安妮在一旁插话道:“你不要乱说啊,话多会惹麻烦的。”她的脸色有点不高兴。

贾忠安赶紧双手合十,笑道:“罪过,罪过。”然后,任王亚强和同伴怎么追问,他也不说话了。贾忠安跟同桌的另外三个人点点头,跟其中一个人打了个招呼:“老刘。”并未多说什么,而同桌的另外三个人看伊涛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恭敬起来。

伊涛低声告诉安妮,船票就是贾忠安给的。安妮似乎并没在意,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转过身跟那对美国老夫妇说话。

伊涛看着贾忠安,总觉得他此时出现在船上不是巧合。更让他有点纳闷的是,他跟同桌的另外几个人也认识,那几个人是不是也是他买的船票?

很快晚宴就开始了,主要分成两个部分,开始是酒会,船长邀请了那对美国老夫妇在一个用许多高脚杯叠成的塔上倒香槟,然后说了很多祝福的话,任伊涛和安妮在美国生活多年,听船长的话还是有些费劲,他的口音很重,不知道是哪里人?不过,他说话的大概意思大家倒是听懂了,很感性,也很感人。

这个环节过后就是敬酒,每个人说的话都不同,但是,伊涛听得出来这些煽情的话都是他们经常说的,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台词。同桌的人都过去与船长干杯合影,伊涛看着安妮,她一直淡定地坐在那里不动,于是,他也没动。看着那些人排着队跟船长合影,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贾忠安,跟船长照相时有点傻乎乎的。

同桌的人拍完照纷纷落座,但是没有人跟美国老夫妇打招呼,只有伊涛和安妮向他们敬酒表示祝贺。老夫妇很高兴,特地询问了安妮跟伊涛的房间号,很巧,他们都在四层,只不过一个在左舷,一个在右舷,都是独享骑楼的那种房间。因为他们交谈都是用英语,同桌的人貌似也听不懂,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看着他们。

忽然,船长端着一杯鸡尾酒走过来,很绅士地跟安妮打着招呼:“哈罗,安妮女士。”

安妮一怔,赶紧站起身来,典雅地跟船长寒暄:“船长好!怎么?您知道我?”

船长非常礼貌地回答:“难道安妮小姐不知道埃弗顿投资银行也是我们的股东吗?”

安妮跟伊涛对视一眼,优雅地向船长举起杯,说:“干杯!”然后,示意伊涛一起举杯。

船长跟安妮寒暄了几句,然后又跟同桌的人挨个碰了一下杯,然后翩然离去。这个小小的过程足已让另外几个人震惊了。

“贾总,你不把我们介绍给美女?”其中一个官员对贾忠安说。

贾忠安赶紧介绍那三个人,原来那个商人是一个上市公司维迪股份的董事长,叫谷正中。那两个官员则是内地的一个地级市,就是天明市的市长刘玉峰和发改委主任郎效。安妮跟他们礼貌地交谈了几句,态度不卑不亢。伊涛明白刘玉峰和郎效为什么对同级别的苏南市市委书记的夫人安妮这么恭敬,说白了,就是个钱的问题。苏南市一年的财政收入比他们那个省还多,他们见到安妮岂能不心里复杂?

船长很快离开了宴会现场,总监也过来敬了酒,并告诉安妮,船长免了她和伊涛在船上期间的所有酒水单。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虽然说客人在船上期间的食物是免费的,但是含酒精的饮料除外。船长免单,这个举动一般不会出现,想来这是一种特权。伊涛明白,这是翁林志的面子,也许是他买的单。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安妮来船上?是晏雯晓告诉他的吗?如果是晏雯晓告诉他的,那么自己跟安妮在船上的一举一动,晏雯晓岂不是了如指掌?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船上的菜式那是没得说,非常地精美,色香味俱全。今天晚宴上的菜可谓是中西合璧,餐前水果是猕猴桃加草莓;汤居然是云吞汤、沙律、意粉;主菜有三道:海虾配咖喱饭、牛扒、海鱼配土豆;甜点也有两道,但伊涛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贾忠安又跟伊涛谈了一些关于库珀的事情,他表面上是说对这个行业有兴趣,对库珀感兴趣,实际的意思还是想圈地,只不过是在这种场合中,他不好明着说出来而已。伊涛当然也不会说自己跟安妮也在谈这事儿,只是说自己现在已经跟埃弗顿投资银行签订了融资协议,如果有新的合作,是要经过埃弗顿投资银行的同意的。他说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想给贾忠安听;二是因为贾忠安跟罗小可和林娜都熟悉,能侧面让她们知道。不过,关于第二点,他相信,像罗小可和林娜那样消息灵通的人早就应该知道了,他这样说,只是想让她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多一些而已。

晏雯晓跟罗小可似乎有很大的矛盾,但是她跟林娜却不认识;而安妮跟贾忠安很熟悉,她会认识林娜吗?秦晓投资高速公路,他熟悉林娜吗?伊涛总觉得那天林娜跟自己谈的那番话很耐人寻味,因此,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她,晏雯晓身上的很多谜团也许能通过她来解答。

谷正中、刘玉峰和郎效一直默默地在一边听着,不时交换一下眼色,不知道什么意思,伊涛生怕让他们看出什么问题来,说话尽量不提苏南,不提安妮。安妮或许明白伊涛的意思,只是在一边斯斯文文地吃着东西,似乎桌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只是偶尔跟老夫妇交流一下,谈话的内容也只限于食物的味道。

说来也巧,就在晚宴要结束的时候,安妮的电话忽然响了,她旁若无人地接起来,把身体侧向一边,温温柔柔地问:“干吗?老公?”

这是薛冰的电话,安妮现在的态度跟在房间里完全不一样,完全是一个贤良淑德的样子,薛冰那边不知道说什么,她都“嗯”“啊”“好”地回答着,眼睛里透出一种幸福的光芒。伊涛明白,这是一出戏,一出演给桌上观众的戏。

果然,桌上霎时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刀叉,尽管都显得很随意,但是,伊涛明白这是为什么。安妮哪能感觉不到桌上的气氛,她秀了一阵子贤惠以后忽然说:“好啦,不聊了,回头我打给你。对了,你猜我在船上遇到谁啦?你想都想不到,遇到了原来那个小王,对嘛,就是王亚强,嗯,我知道,我向他问好,拜拜!”然后,轻轻收了线。

安妮转过身来,显得非常抱歉地说:“诸位!不好意思,在桌上打电话,好不礼貌。”

众人都表示理解,安妮又特意向美国老夫妇说抱歉,姿态很低调、很有分寸。老夫妇自然没什么意见,微笑着表示无所谓。然后,安妮对王亚强道:“王总,老薛问你好,他交代我,你在船上有什么额外开销都由我来付。”

这话似乎叫王亚强很感动,他急忙表示说:“不用,不用,薛书记客气了,我来船上有准备、有准备。”

伊涛不得不佩服安妮,她跟王亚强的这番对话,里面的含义太丰富了。一个国企董事长自然不会让市委书记的太太买单,但是,安妮这个姿态却让王亚强感激涕零。

安妮接下来也没再说什么,她平平淡淡地看了伊涛一眼,问:“你吃饱了吗?”伊涛点点头,安妮站起身来礼貌地对桌上的人说,“诸位,不好意思,我跟伊总去逛逛商场,很高兴跟各位相遇,回见。”接着,主动跟桌上的每一个人握了握手,态度谦和而雅致。

两个人往外走,安妮很自然地挽住伊涛。伊涛知道后面的人在看着他们,就低声问:“你不怕人家说三道四啊?”

安妮微微一笑:“我不这样才会被人家说三道四呢。”

伊涛问:“是这个王亚强打电话给你老公,说看见咱们在船上的吗?”

安妮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不像,他在船上,薛冰似乎也很意外。我觉得应该还有别人,而且就在刚才吃饭的大厅里面,不然,薛冰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们现在做什么?”伊涛问。

安妮眼睛望着前方,一副对一切视而不见的样子,低声道:“你陪我逛逛商场,然后去赌场。”

“啊?你要赌博啊?”伊涛低声问。

安妮微微笑道:“让你见识见识。”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外面。安妮回头望了一下,摇摇头,叹息道,船上的购物中心有一些免税店,最受欢迎的是香烟、雪茄和酒,还有船的广告衫,各种手表和化妆品,巧克力什么的。两个人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就一直慢慢地逛着。里面大多是华人,而且以普通话居多,有点嘈杂。

也许是他们两人的形象有些出众,因此,在购物中心里面,不时有人向他们投来各种含义的目光。伊涛当然心里有些不安,但是安妮却似乎有些很受用。

伊涛很想问一问安妮关于林娜的事情,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贸然地问,即使是安妮认识她也不一定说得很详细,如果旁敲侧击地问,恐怕也问不到什么重要的东西。询问也是一种技术活儿,需要技巧。

“你有心事啊?”安妮忽然问。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在薛冰身边阅人无数,又哪能看不出伊涛的纠结?

伊涛回答:“没有,我只是觉得今天的晚宴有点奇怪,主桌的安排为什么会是这样?那对老夫妇不用说,是金婚;咱们是翁林志的贵宾,也情有可原。可是,谷正中和那个刘市长还有贾忠安和王亚强他们是以什么理由坐上的主桌?这里是邮轮,又不是国内的人大政协会议,按级别排位。”

安妮带着某种轻蔑,鼻翼向旁边歪了一下,说:“管他,我很不喜欢跟官员打交道,太虚伪。就像薛冰,我跟他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他究竟是几面人我现在都搞不懂。”

“对了,安妮姐,你是怎么认识贾忠安的?”伊涛觉得是时候该问林娜的事了,但他还是采取了曲线救国的方式,没有直接问。

安妮没有直接回答,她看看腕表说:“快到赌场开业的时候了,我带你去开开眼界。对了,你问那个贾忠安啊,我也不大熟,就是有一次薛冰到美国来考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了,跑过来找秦晓,非要请薛冰吃个饭,说白了,就是送点东西。秦晓给安排了,结果他做事让薛冰很不喜欢,只是跟他吃了个饭,送的东西也都叫秦晓还给他了。再后来,薛冰回国了,我在别人组织的聚会上遇到过他两次,没什么深交。”安妮这个回答让伊涛有些失望,他觉得安妮可能和林娜也不熟,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句:“我也就跟他见了一面,当时他还带了个女的,姓林,也挺俗气的。”

安妮“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伊涛这会彻底失望了,看样子安妮的确和林娜不熟。这个林娜到底是做什么的?她怎么对自己、对晏雯晓这么感兴趣?

不过,走进赌场,安妮却皱起了眉头,她对伊涛说:“怎么搞的?一般邮轮的赌场往往是在船尾或船头方向,而且一般要求保持安静。可‘海洋风向号’的赌场却设在船的中间,任人来回穿梭,就像过道?”

这个赌场就像美国拉斯维加斯某个酒店的缩小版,几十台老虎机从5美分到一美元都有,一个个赌台满满当当,21点,轮盘,大小,应有尽有。满场皆是大陆人,下注大的几百美元一把。把赌场经理弄得满头大汗,忙进忙出。

望着天花板上的许多同心圆,伊涛问:“安妮姐,你觉得这个天花板像不像水面上的涟漪?”

安妮冷笑着,说:“我看倒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套。”

“要不要玩两把?”伊涛问。

“好啊!”安妮嘴角像月牙般往上挑了一下。

用船卡可以直接换筹码,他们每个人换了一百美元。安妮说:“咱们玩点刺激的。”于是,两个人找了两台一美元的老虎机开始玩起来。伊涛的手气不错,来来去去赢了二十多美元,安妮却似乎一直在往里面投币,偶尔出来几个币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不一会儿,自己换的一百美元就没了。伊涛把自己赢的币都给了她,说:“我保本就好了,你自己玩吧!”

安妮接过去,伊涛招呼招待把自己的币换回现金,然后坐在一边看着安妮玩。

安妮一边往机器里投币一边说:“人家常言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你看,我跟薛冰弄成这样,也没见自己得意啊?”

伊涛很想反问,你跟我不算得意吗?可是话到唇边,却变了:“那是运气还没到。”

安妮眯起眼睛看着伊涛问:“你是说赌场还是情场?”

伊涛微笑着不语,安妮手里只剩了最后一个币,她举着它对伊涛说:“这最后一个币我要是赢钱了,那钱该怎么办?”

伊涛想了想说:“你就去嫖吧,找个帅哥。”

安妮脸一红,咬着牙对伊涛道:“就你了。”说着,把币往机器里一投,跳下凳子说,“走,我们上顶楼。”

谁知,刚走两步,忽听得后面“哗啦啦”一阵响,两人回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那机器居然吐出了一大堆币来,看样子足有上千美元。

招待跑过来道喜,伊涛把自己刚换回来的一百美金给了他当小费,叫他数机器里吐出来的币。

安妮伏在伊涛的耳边说:“我今天就嫖你了。”

伊涛反问:“这么说,我可以自由支配这些钱啦?”

安妮点点头:“当然!”

最后的结果令伊涛和安妮都很震惊,居然有一千六百多美元。伊涛想了想,写了一个自己经常资助的凉山州的一个学校的地址递给招待,叫他数清楚以后寄到那里,并附上说明,给那里更换桌椅。

安妮颇为欣赏地看了伊涛一眼:“你还挺有爱心呢!”

伊涛淡淡地笑笑:“库珀所从事的行业就是一个治病救人的行业,做慈善是应该的。”

安妮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难怪,雯晓跟我说,你出了一百万元拍到了她那个首饰盒。你是很热爱慈善的。”

伊涛感慨地说:“说真的,每到做慈善工作的时候我总是感叹自己没钱,要是有钱,我一定搞一个慈善基金,专门帮助大凉山的孩子们。”

安妮凝视着伊涛,看了好一阵,叹息道:“你这样的男人不多了。”

“别这么说,只是现在大家都忙于赚钱,还没有闲暇关注这些,只要我们不断呼吁,会有更多的人参与慈善的。”伊涛有些羞涩地回答。

“走吧!”安妮温温柔柔地说。

两个人刚往船头方向走了两步,安妮忽然用胳膊碰了碰伊涛,然后努了努嘴。顺着安妮所指的方向望去,在赌场的角落里,谷正中正跟刘玉峰和郎效坐在一张玩21点的台前,刘玉峰和郎效面前都摆着一大摞筹码,看来是赢了不少。

“走吧!”安妮道。

走出赌场,两个人向大堂走去,安妮不时地冷笑着。伊涛问:“安妮姐,你笑什么?”

安妮微微地摇着头,嘴边带着一丝不屑,回答:“看明白没有?典型的利益输送,真够疯狂的。”

伊涛有些不解:“我就很奇怪,他们怎么保证刘玉峰和郎效就能赢钱?”

安妮“切”了一声:“很简单,买通了赌场经理和荷官呗。”

伊涛眉头紧锁:“这不是美国人经营的邮轮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安妮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事免不了。”

“海洋风向号”的最高处是11楼,有个游泳池,虽然是晚上,但上面的游客还是不少。伊涛问:“要游泳吗?”安妮摇摇头,轻声地回答:“太晚了,算了,明天我们晒日光浴。现在我们就去船舷边看看夜景吧!”

正文 第七章 祸起萧墙

伊涛点点头,两个人走到船舷边。海风夹杂着水汽拍打在他们的脸上,略带苦涩又湿咸的味道。远处有一艘大船亮着灯迎面驶来,往下看,船就像在一片深林上掠过。

安妮把身体轻轻靠在伊涛的身边,伊涛伸手揽住她的肩,温暖而柔软。安妮道:“在邮轮上吹着风、看着海、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再听着优雅的轻音乐,不觉间就醉了,在宽广无垠的大海上做精神放逐,把裹在尘世中的心灵放飞,这也是一种海浴!”

“是啊,就像幸福穿过发梢,穿越身体。这美好、坦然、快乐的一刻,我愿意永远珍藏在记忆的宝盒里,待两鬓斑白时,在某个有着这样有海风的夜晚,翻开记忆静静回味。”伊涛感叹着,体味着安妮身上传导过来的温暖。站在船的舷梯旁,放眼无边无际的深蓝,伊涛感觉到自己的心胸也变得开阔和透明起来。

“伊涛,跟你说个事儿。”安妮忽然说,她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海峡对面传来。

“你说,安妮。”伊涛回答。

“你不叫我姐啦?”安妮摆脱伊涛的手臂,扭头问。在船上的灯光背景下,她的眼睛里跳跃着奇怪的光亮。

“叫安妮不好吗?”伊涛凝视着安妮,认真地问。

安妮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下,这个样子特别像晏雯晓,她有点调皮地回答:“当然好,我喜欢你叫安妮,老叫安妮姐安妮姐的都把我叫老了。”说完,她抿嘴笑起来,伊涛也跟着笑起来。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们新公司的合作问题,现在想好了,我们要干就干大的。”安妮脸上一直笑着,似乎在说一件与她自己无关的事。

“怎么个大法?”伊涛将背靠在栏杆上,扭头看着安妮。

“咱们还是按我们说的办法,你拿库珀正在研制的产品和我组建合资公司。合资公司在苏南市拿地,建设,然后生产。在此期间,我去香港找个壳把它收购下来,然后把合资公司的资产注入进去,回头来收购库珀咋样?”安妮平平淡淡地说,脸上似乎没有什么涟漪。

“你不是知道库珀是非卖品吗?”伊涛微笑着说。

安妮的眉毛微微向眉心挤了一下,但马上又舒展开来,她依旧温和地说:“这不是卖,是你自己收购自己啊!”

“但是这有可能让我失去对库珀的绝对控制权,所以这个问题我还要想一下。”伊涛尽量耐心地解释着,他不想刺激安妮。

谁知,安妮开心地笑了,目光清澈地望着他:“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回头我叫他们拿个方案,不会让你吃亏的。况且,你如果不在库珀主政,我去哪儿赚钱啊?”

安妮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下,冲着伊涛莞尔一笑说:“是雯晓。”说着,她接起来,亲密地问,“美人儿?想我啦?”

伊涛心里很纳闷,晏雯晓不打给自己,怎么打给安妮了?安妮看了一眼伊涛,走到一边去了,样子跟下午如出一辙。女人之间会有一些女人的秘密,但是她们之间的秘密似乎更多。伊涛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喉头,有股气流似乎要喷薄而出。

他看着安妮,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种本人即是风景的姿态,说什么他完全听不到。一时间,伊涛感觉到空气稀薄起来。此时,他忽然感觉到很尴尬,自己在安妮和晏雯晓之间到底在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巧得很,他自己的电话也响了,正是贾忠安,他问:“伊总,在做什么?”

伊涛回答:“正在顶楼吹风。”

贾忠安嘿嘿地笑着:“很浪漫吧?安妮可是个美人,在朋友圈子里那可是高傲得像个天鹅。”

伊涛很不喜欢贾忠安这样说话,觉得有些轻薄,于是就冷冷地说:“贾总有什么指教?要是没事我挂了。”

贾忠安连忙说:“哎,别啊,伊总,开个玩笑你还认真起来,怎么?要不要喝一杯?”

伊涛果断地说:“我不习惯酒吧里的烟味,不好意思。”

贾忠安嘿嘿一笑:“那算了,本来我有点事想跟你谈的,既然如此,明天找机会再说吧!”说完便收了线。

伊涛有点后悔,贾忠安和林娜那么好的关系,林娜知道的事情也许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跟他谈谈?很想给贾忠安打回去,但是自尊心却阻止了他。

安妮这个电话足足打了有二十多分钟,她慢慢走过来,把电话递给伊涛说:“喏,雯晓跟你说话。”

伊涛心情忐忑地接过电话:“雯晓,你还好吗?”

晏雯晓叹口气,声音沉闷地回答:“不好!”

“怎么啦?”伊涛问。

“唉,别提了,怎么?你没上微博吗?”晏雯晓问。

伊涛从昨晚跟安妮在一起以后,只有在快天亮的时候睡了一小会儿,醒了以后匆匆吃了一点早餐就去码头,办完登船手续以后就是演习,跟安妮聊了一会儿又是晚餐,而现在船在大海上,iPad又没有信号,所以一直没有上微博。他感觉晏雯晓的态度有点怪怪的,就问:“怎么啦?”

晏雯晓很沮丧地说:“别提了,下午参加一个公开活动,让人家泼了一身水。现在微博上到处都是我那张狼狈的照片。”

伊涛心里一震,赶紧问:“谁泼的?”

晏雯晓叹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说:“过去一个熟人的老婆。”

伊涛问:“跟他有过绯闻?”

晏雯晓想了一会儿,回答:“应该没有,不过我跟他有过那种关系,一直是很秘密的,很难会有人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出了这种事。伊涛,你听我解释。”

伊涛赶紧拦住了她,镇定地说:“雯晓,你不要解释,做你这行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我能理解。你现在怎么样?”

晏雯晓鼻子抽了一下:“我没事,在宾馆,只是现在不能回剧组,听说有上百名记者在那里等着我。”

“那不是会影响拍摄进度?”伊涛问。

晏雯晓叹口气,幽幽地回答:“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公司正召开紧急会议,在研究危机公关的问题。”

“你没参加吗?”伊涛问。

晏雯晓沉闷地回答:“这种事一般都是他们研究出方案后我来执行,再说,他们在北京开会,我也赶不回去啊!”

“这样吧,明天船靠岸了我就赶回去,我要陪在你身边。”不知怎么了,伊涛忽然感觉有一股力量从脚底升腾,他果断地说。

晏雯晓在电话那边有点急,叫道:“不,你千万别。安妮姐好不容易有个时间,你还是陪她吧!我这里能应付。”

“不,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就上岸。”伊涛不容置疑地说。

晏雯晓那边沉默了,开始,伊涛只是觉得她的呼吸沉重,慢慢地演变成了啜泣。伊涛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无助地看着安妮,安妮不知所以,用食指指了指自己,伊涛点点头,安妮把电话接过去,走到一边开始安慰电话那边的晏雯晓。

伊涛站在那里,胸中的某种火焰熊熊地燃烧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火从哪个地方开始,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猛烈。有一个声音在问:“你这样做值得吗?”

伊涛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关璐璐,叫她把自己拍来的那只晏雯晓捐出来的巴洛克风格的首饰盒找出来,叫王子涵带到杭州去。关璐璐有些不解:“你要干什么?”伊涛没有解释更多,只是说:“以后再跟你解释。”关璐璐没有再问下去:“那好吧。”关璐璐就像是伊涛的大姐,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想说就说,今天没有问原因,恐怕她是猜出了什么吧?

伊涛打完了电话。安妮那边也结束了跟晏雯晓的通话,她站在原地想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走过来,表情凝重地看着伊涛:“你决定了?”

伊涛坚定地点点头:“是的,这个时候,他需要我。”

安妮脸上的肌肉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没说话,继续看着伊涛。

伊涛费劲地说:“安妮,对不起。”

安妮嘴唇紧闭,审视地看着伊涛,呼吸明显粗重起来,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伊涛心里一紧,觉得她可能发作。

良久,安妮幽幽地叹了一声:“我那可怜的雯晓怎么这么有福气?这样吧,明天我们一起下船,一起去看雯晓,我去了,也给雯晓做个掩护,不然的话,有人发现你,雯晓不好解释。”

这柔柔的话语让伊涛的泪几乎夺眶而出,他极力地调整了一会儿自己的呼吸,斟酌着词句,对安妮说:“安妮,你看,她面对着这么大的危机,我也无法再继续旅行,希望你能理解。这样的机会还有,真的。其实,我……”

安妮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别说,我什么都明白。”

两个人往楼下走的时候,安妮忽然对伊涛说:“你先回房间吧,我有点事情要处理。”说完,沿着一条楼梯向船尾走去。伊涛满脑子都是晏雯晓的事情,也没有问她去干什么,就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安妮很快就回来了,进门以后并不到床前来,而是在衣橱那里鼓捣着什么。伊涛问:“安妮,你在干什么?”

安妮回答:“我整理一下行李,省得明天落下什么。”

良久,安妮才走过来,看着伊涛:“你冲凉了吗?”伊涛点点头。

安妮默默地看着他,忽然像老虎下山一样扑到了他的身上,疯狂地亲吻着他,乃至让伊涛有些窒息。她口里不停地说:“我要你记住我,我要你记住我。”

伊涛似乎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能理解自己要终止旅行回到另外一个女人那里去,去面对另外一个女人心里的酸楚。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不是生离死别,而是你喜欢她,却又不能喜欢她。

当伊涛和安妮出现在横店附近的一个度假村里的时候,晏雯晓正在跟黄小燕试衣服,看见伊涛和安妮进来,她燕子般飞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伊涛,半晌没有松手。伊涛感觉到她的胸部在剧烈地起伏,更能感到她的泪水在扑簌簌地落下,湿透了伊涛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黄小燕走过来,提醒道:“晏小姐,快到时间了。”

晏雯晓默默地松开了手,对伊涛说:“对不起,我有个应酬,不能陪你和安妮姐了,我叫他们安排了房间,你们先吃饭,然后休息一下,我回来陪你们消夜。”

然后,她过去拉起安妮的手,轻轻地跟她拥抱了一下,低声说:“安妮姐,我有话跟你说。”安妮面无表情似有似无地扫视了一眼伊涛,跟晏雯晓进卧室去了,晏雯晓随手带上了门。

黄小燕看看伊涛脚下的行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带你去房间吧!”说着,她伸手拎起了安妮的行李。

这是一个有两个房间的套间,伊涛一下子明白了晏雯晓这样安排的目的,这是典型的掩人耳目,想必这个度假村应该是很安全的,但是也难免有狗仔队混进来。一旦让别人发现了伊涛的真实身份,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黄小燕把安妮的行李放在那间大一点的房间里,然后走出来,对伊涛说:“晚饭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一楼,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我和晏小姐就不能陪你们了,等下她跟安妮小姐谈完话我就去给她化妆,晚上的事情很重要,不能迟到。”

伊涛“嗯”了一声:“你忙吧!”

黄小燕悄然离去,伊涛自己在客厅里坐下,打开iPad开始看微博。刚才他在路上已经看了一些,除了那张晏雯晓的照片以外,还有各种传言,当然主要是对那个女人身份的猜测,说什么的都有,但是谁也不敢肯定,因为事出突然,那女人又戴着面纱,泼完就坐上一辆被遮挡了牌号的车子走了,因此,没人能准确地说出她是谁。

晏雯晓知道她是谁,但是她又无法去解释,只能任由别人猜测。不过,有一条微博引起了伊涛的注意,是一个从来没有发过微博的ID说,晏雯晓过去参加的一些慈善都是沽名钓誉,甚至指出,她承诺给西部的一些孤儿捐款实际上是一些她穿过的旧衣服。虽然跟帖的人不多,但这个指责可是不得了,因为这涉及一个人的诚信问题。

伊涛觉得这个事情要跟晏雯晓谈谈,得赶紧想办法止损,不能任由其发酵,不然的话会损害晏雯晓的形象。他正想到晏雯晓的房间去,忽然电话响了,是贾忠安。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来,贾忠安大声大气地说:“伊总,叫你喝酒你不出来,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伊涛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真不好意思,贾总,我有点事,在普吉岛下船终止旅行了,我现在已经回国了。”

贾忠安似乎很意外,显得非常遗憾地说:“哎呀,真是不巧,本来我还想跟你谈点事情,算了,有机会再说吧!”

“贾总,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结束旅行,我邀请你来鹏城参观一下库珀,看看有没有机会合作?”

贾忠安一听就高兴起来,连声说:“好啊,好啊,我安排一下,旅行结束了过两天就去。”

“一言为定!”伊涛道。

伊涛放下电话,正想去找晏雯晓,电话又响了,这回居然是罗小可。伊涛接起来,罗小可问:“伊总,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

罗小可似乎犹豫了一下,说:“我听说你跟苏南市市委书记薛冰的太太在旅行?”

“你听谁说的?”

罗小可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想问你一下,你是不是要跟她一起做生意?”

伊涛感觉有点奇怪:“我跟不跟她做生意,你这么关心干吗?”

罗小可回答:“我当然关心,我怕罗蒙投资将来做不了库珀的保荐人。”

伊涛笑了:“你这话没道理啊,我跟她做生意,将来我们就不能合作了?”

罗小可恨恨地回答:“我不告诉你,反正我是有道理的。”

伊涛更觉得她这话没头没脑,于是笑道:“那你就是没有自信。”

“我有没有自信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过我提醒你,安妮那女人不简单,你可别着了她的道儿。”罗小可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什么意思?”伊涛警觉地问。

“没意思,你什么时候回国?我想找你谈谈。”罗小可道。

“你想跟我谈什么?”伊涛问。

罗小可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晏雯晓的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了,你想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被……”

“想啊,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伊涛赶紧问。

罗小可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要是对你说了,你给我什么好处?会直接跟我签合同吗?”

伊涛“哼”了一声:“你别把生意跟这事儿搞到一起好不好?”

“要是这事儿跟生意有关系呢?”罗小可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了一句。

“哦?”这倒让伊涛有点意外,他接着问,“有什么关系?”

“在电话里面说不清楚,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见个面,我跟你细谈。”

“那好吧,我有时间给你电话。”伊涛回答,他准备收线了。谁知,罗小可忽然又说了一句:“我提醒你一下,晏雯晓的事情你不要参与,搞不好连你自己都得搭进去,这里面水深得很。”说完,她先收了线,而她这番话让伊涛的心里纠结起来了,晏雯晓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啊?水深到什么程度啊?她这个人的背后究竟还有什么麻烦呢?

伊涛本来想过去找晏雯晓,提醒她注意那条关于慈善的消息,让罗小可这么一说,他忽然犹豫起来。他打开行李,箱子里最上层放着一个盒子,那正是关璐璐给他送到杭州机场的,本来他是想把它送给晏雯晓,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还是应该缓一缓。

伊涛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手里拿着那只做工精美的首饰盒反复地端详着。他忽然觉得背后有股凉气,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跟晏雯晓的关系呢?

从看见晏雯晓的第一眼开始,伊涛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怦然心动。她漂亮,淑女,身上既有超凡脱俗的气质,又有容易与人打交道的亲和力。就连母亲乐振英那样挑剔的人也没有对她说出什么,如果她反对自己与晏雯晓交往,那她早就打电话来了,自己离开洛杉矶这么久,她一直没打电话来,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但是,伊涛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他跟晏雯晓的关系越是牢固,他越是觉得自己跟她的前途渺茫。晏雯晓现在对他来说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跟她走得越近,发现她身上的谜越多。自己对于晏雯晓来说近乎透明,而晏雯晓对自己则像一个连光线也无法逃脱的黑洞。

正当伊涛坐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晏雯晓的时候,他的电话又响了,拿起来一看却是郑逸群。他接起来,郑逸群问:“你在哪里啊?”

伊涛回答:“我在横店。”

郑逸群“哼”了一声:“我猜你就在那里,雯晓现在情况怎么样?”

伊涛将头向后仰了一下,一路坐车过来,脖子有点轴,他叹口气说:“还行吧,看气色还可以。”

“她在你身边吗?”郑逸群压低声音问。

伊涛回答:“不在,怎么,你有话说?”

郑逸群说:“我听到个不好的消息,乌梅在北京跟别人吃饭,听说有人放出话来要毁了晏雯晓。”

“什么人放出来的话?”伊涛有点震惊。

郑逸群回答:“乌梅也不大清楚,据说是很有势力的人。”

“怎么会这样?”

“所以,你有机会要提醒雯晓一下,不要觉得做点简单的危机公关就能过去,既然有这样的风出来,她就不好过这关。”郑逸群非常郑重地嘱咐着。

伊涛心存感激地回答:“谢谢郑总,我明白。”

郑逸群接着说:“这样,我叫乌梅在北京那边继续打听着,我在鹏城这边也留意着,究竟是怎么回事会有个眉目的,你要把雯晓照顾好啊!她的性格我知道,看起来稳稳重重的,实际上还是很脆弱的。”

“谢谢,谢谢!”伊涛连声道谢。人生就像一架飞机,不在乎能飞多高多远,关键在于最终能否平稳着陆。

“还有啊,你也要注意,在这件事上要学会隐身,切不可让媒体发现你跟雯晓的关系。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因为你个人的问题影响了公司的发展,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郑逸群就像一个老大哥一样叮咛着伊涛。

“明白。”伊涛回答。

外间的门开了,一阵脚步声,听得出是两个人。伊涛对郑逸群说:“郑总,谢谢你的关心。有人来了,我招呼一下,回头再聊。”

话音刚落,晏雯晓和安妮已经出现在门口,见伊涛在打电话,她们没出声。郑逸群在那边说:“好吧,学会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雯晓,那好,你忙吧!”郑逸群收了线。

他注意到晏雯晓已经化好了妆,穿了一件银灰色,开领很大、线条的简单晚礼服,表情恬淡,看不出她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见伊涛收了线,晏雯晓问:“是郑总啊?”

伊涛点点头,把郑逸群来电的大致意思说了一下。晏雯晓看了看安妮,摇摇头:“你看,公司传来的消息得到验证了吧?”

安妮面带忧郁地点点头,“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伊涛忽然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条微博,赶紧找到给晏雯晓看,晏雯晓“哼”了一声,有点恼怒地把iPad递给安妮,语气有点失态:“你看吧,这都拿出来说事。”

安妮看了一阵子,皱着眉头道:“这是有计划的,这应该是第一波,试试反应,你准备怎么回应?”

晏雯晓看看表,伊涛注意到她今天戴的是一块Reverso,然后,她对安妮说:“我到时间了,必须得走了,我在路上跟公司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回应。你和伊涛慢慢聊吧,吃完饭就休息,我会回来很晚,你们就自己照顾自己吧!”然后,她对伊涛说,“你要照顾好安妮姐,照顾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急匆匆地走了,只留下一串高跟鞋的咔咔声。

安妮把iPad还给伊涛,很贤淑地说:“去客厅里坐吧。”

安妮没有跟伊涛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对面,伊涛问:“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安妮沉着脸,说:“还是有点距离好,我可不想再生出些什么是非。”

伊涛觉得她的话里有话,但是又不好接下这个话茬,因为,他自己也不想在这里有什么是非。于是,他坐在那里假装看微博。

“对了,伊涛,我想问你个问题,你怎么看待婚姻?”安妮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伊涛沉吟了一下,回答:“婚姻就是一辆汽车,不在乎有多高的配置,也不在乎烧多少号的汽油,更不在乎什么颜色,关键是在于谁来驾驶,能把它开到目的地。”

安妮冷笑一声:“问题是方向盘在谁手里,谁说了算!如果路上抛锚了谁来修?”

伊涛觉得她这话有点挑衅,于是回答:“那就需要两个密切配合,如果是车胎没气就换轮胎,如果是大问题,就打电话叫拖车,关键是在车辆出故障的时候两个人如何度过?”

安妮“哼”了一声:“更怕半路杀出来个交警,你也得受着!所以啊,婚姻出现第三者是绝对正常的!”

伊涛觉得很奇怪,不知道安妮为什么忽然说了这么些话,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安妮,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谈起婚姻来了?刚才薛冰又打电话了?”

安妮将右腿搭在左腿上,双手交叉按在腿上,身体绷得很直,就像是个模特。伊涛笑了,半开玩笑地说:“安妮,你怎么这么个姿势,不累啊?”

安妮想了想说:“这女人啊,不能在男人面前太随便,男人在外面看到的都是精装版的女人,回到家要是看到一个邋遢版的女人,他心情能舒畅吗?你看,惹事的那个女人听说在家里就很随便,所以,她的男人喜欢外面的女人就正常了。”

听安妮提到那个女人,伊涛很感兴趣,就问:“你说的这个女人她老公是谁啊?”

安妮一怔,定定地看着伊涛,似乎心里在盘桓着什么,半晌,她还是摇摇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伊涛心里明白,晏雯晓这回一定是惹了不好惹的女人,要不是这个女人是大人物,就是这个女人的爸爸是大人物。不然,郑逸群不会那么严肃地跟自己说那些事。罗小可也不会那么快就听到风声,而且提醒自己水很深。

伊涛突然闯入晏雯晓的这个生活圈子,开始还没有感到什么,但是现在他觉得,晏雯晓这种外表光鲜的生活其实很动荡,甚至让他感到了某种恐惧,至少是惶恐。

“你怎么啦?”安妮忽然问。

伊涛一怔,知道自己可能出神失态了,赶紧解释:“没什么,有点饿了。”命运就是这样奇妙,你永远不能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说你在想着别的女人。

“是吗?”安妮用一种能看透伊涛五脏六腑的目光审视着他,让他感觉到自己就像在做核磁共振,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透明的。

伊涛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他硬是挤出一些笑容,老老实实地说:“我承认,我在想晏雯晓的事情。”

“怕我吃醋?”安妮的眼神不再那么具有穿透力了,这让伊涛有些放松。

伊涛摇摇头,回答:“不知道怎么啦,我很怕让你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安妮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扑哧一声笑了:“你啊,太实在,你就不会找个别的理由?好了,不说了,吃饭。”

人每天都要面对许多选择题或者判断题,更难的却是应用题,取舍的过程总是那样艰难。日子还要继续,生活不能放弃,颓废是不行的,每一段路的结尾必是另一段路的开始。

吃饭的地方装修得很有江南韵味,白墙黑窗,墙上挂着当代名家的字画,桌子是中式的,古色古香。菜也是事先点好的,有松炸虾仁、梅干菜扣肉饼、五味煎蟹、山楂肉干和茄子炖鸡汤。

“要喝酒吗?”服务员问。

伊涛望了望安妮,安妮摇摇头:“算了,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吃点饭休息一下吧!”服务员退了出去,安妮慢慢地喝着鸡汤,并不说话。伊涛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就默默地看着她,她因为旅途奔波,有些倦怠,但是依旧保持着典雅的仪容,眉头微锁,似乎在想着什么。

“安妮,你想跟我说什么?”

“是这样,我想了一下,雯晓这事恐怕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我们在她身边也就是一个安慰,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搞不好还叫别人看出什么问题来,反而平添变数。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今天雯晓回来得也会比较晚,我们跟她也谈不了什么,明天我们一起聊聊,晚上我们就走,你回鹏城,我去北京。”

“为什么这么急?”伊涛问。

安妮放下碗,温柔地看着伊涛,眼神很有一种母性的温暖:“我是这么想的,有些事情恐怕我要到北京去亲自了解一下,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雯晓这回的对手很强大,他们要做什么肯定是有一套计划的,现在恐怕只是开始,应该还有后续手段,这个是一定的。所以,我要看看能不能通过什么关系化解一下,你要知道,我在北京的熟人薛冰也都熟,带着你去会很不方便。”

“明白,其实我留在横店也不方便。”伊涛回答,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很惭愧,晏雯晓遇到这么大的苦难,自己却完全束手无策,作为男人不能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实在是太没用了。

“还有啊,这里离苏南并不远,有些事情恐怕我们也需要谨慎,明白吗?不是说我怕薛冰,而是很多时候,我还需要他的影响力。”安妮夹了一点虾仁放到伊涛的碗里,“吃,很清爽的。”

伊涛听话地吃着东西,但却是味同嚼蜡。

安妮又给他盛了点鸡汤,接着说:“这几天我会叫人打一些钱到库珀的账上,然后你叫财务再打到新公司的临时账户上作为注册资金。你那边一定要把账做好,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什么端倪。”

“你放心吧!”

安妮目光里充满慈爱:“听安然说,你那个副总关剑很有能力,就派他做合资公司的总经理吧,我这边只要安排一个财务就好了。”

“这个恐怕不好,我这边的人对苏南的情况不熟,还是你那边安排总经理吧!”伊涛这不是客气,而是发自内心的。

安妮笑了,这笑容绝对是由内至外的,她说:“放心吧,有安然在,他很快就会熟悉情况的。再说,如果你这边不安排总经理,在苏南当地招聘的时候,明眼人一看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可以叫安然找个可靠的人做副总,协助他工作。”

安妮胸有成竹地说,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伊涛心里明白,她看起来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实际上就是个精明的商人。他脑子里想起罗小可的那番话,她们在美国应该是很熟悉的,安妮对于罗小可来说应该算是个强劲的对手,那么对于自己呢?目前看来是一个强大的后援,可是以后会不会产生矛盾,反而成为麻烦?

“对了,听雯晓说上次你们在洛杉矶的时候,那个罗蒙投资的罗小可去你家里找你了?”安妮忽然主动提到了罗小可。

“嗯,怎么?你跟她很熟吗?”伊涛显得很随意地问。

安妮给自己夹了块山楂肉干,慢慢地咀嚼着,然后回答:“大陆人在美国做投资的圈子不大,自然认识,不过,她跟雯晓更熟一点。”

“我知道她们认识,可是雯晓在我面前并没有表现出跟她关系很密切啊?”伊涛有点疑惑地问。

安妮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怪异:“雯晓当然不会表现出跟她关系很密切啦,她们有矛盾嘛。”

“哦?方便跟我说说她们的事情吗?”

安妮沉吟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事情我也不敢确定,我总觉得雯晓这件事可能跟她有关系,但是我又没什么证据。”

“你为什么会想到跟她有关系?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吗?”伊涛有些不解地问。

安妮摇摇头:“就是在这点上我不敢确定,按理说,如果是因为你这点小事,她应该不会下这么狠的手吧?”

“什么?我不明白,这事儿跟我有关系?”一听安妮这么说,伊涛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安妮又给伊涛夹了块肉饼,接着说:“本来乌梅的老公给你们牵线,是希望你能跟罗蒙投资合作,谁知道,雯晓看罗小可就不舒服,把翁林志介绍给你了,你说罗小可能不生气吗?”

“她俩以前到底有什么过节?互相这么拆台?”

安妮显得无所谓的样子,从容地道:“说起来也没啥,就是情敌。罗小可的男朋友后来移情别恋跟雯晓来往了一阵子,不过后来也分开了。但是后来,她俩就一直较着劲,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嘻嘻哈哈的,有时还经常在一起聚一下,实际上两个人心里都有疙瘩。”

“就这点矛盾?也就是女人之间的相互嫉妒,应该不会下这么狠的手啊?”伊涛皱着眉头分析道,但是,他想了一会儿,又说,“除非……”

“除非什么?”安妮问。

“除非她俩之间还有其他的过节,否则我觉得不大可能是她。”伊涛看着安妮,她的眉头略微向上挑了一下。

安妮“嗯”了一声:“好了,不说她了,吃饭。”

两个人默默地吃饭,似乎都有心事,但是谁也没有多说什么。人生繁复,得失由心。

回到房间,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安妮明显有意跟伊涛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伊涛看着她心绪很复杂,而安妮却仪态万千,似乎要接受记者采访一样。正尴尬着,安妮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看看,走进房间里去了,而且还随手关上了门,这个举动更让伊涛有点不安。

今天安妮的表现很怪异,前两天的那个安妮好像变了个人,两个人之间的那种激情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他不知道下午在机场来横店的路上还一直靠在他肩头小憩的安妮,在见了晏雯晓以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吃醋了,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伊涛坐在外面喝茶,喝得想上厕所。他向窗外望去,外面正是一个小湖,小湖的岸边有一圈昏暗的灯发出寒光,就像一些忧郁的眼睛。

半个多小时后,安妮神情忧郁地走出来,看伊涛还坐在那里,她默默地站在伊涛对面,半晌才徐徐地说:“是薛冰,有人对他说我有新的男朋友了。”

伊涛心里一颤:“他说什么了?”

安妮沉默了,伊涛屏着呼吸,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非常急切地想知道薛冰说什么了。沉默了一会儿,安妮终于开口了:“他问是不是你?”

伊涛问:“你怎么回答的?”

安妮一副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承认了,而且告诉他,在苏南搞那个项目就是想赚点钱,以后好享受生活。”

“他怎么个反应?不是要派人干掉我吧?”伊涛半开玩笑地问。

安妮冷笑着,回答:“他其实并不在意,他只是提醒我不要被小白脸骗了。他说以前领导的老婆在英国被一个印尼华侨骗了不少钱,让我小心点。”

“他真的这么说?”伊涛有点半信半疑,感慨道,“这个薛冰哪是人啊?分明是神!”

安妮嘴角带着一种不屑:“你以为他不在乎?这是一种交换,他怕我追究他跟那些女人的事情。”

伊涛简直觉得这是奇迹,他问:“他既然知道了我,也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那么大度?”

安妮一耸肩:“他?你以为他会大度?你这个项目对开发区的发展有利,也就是说能给他带来政绩,至于你和我,他暂时就选择无视了。对于他,老婆无所谓,情人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政绩,有了政绩,一切都可以牺牲。”

伊涛摇摇头,叹息道:“我的天啊,安妮,你怎么跟这样的一个男人生活了这么多年?”

安妮无奈地回答:“其实他以前还是不错的,就是这几年越来越变态。对了,我叫他从一个上市公司借了辆宝马给你开,另外还有一辆奔驰放在苏南给关剑开,这样咱们就省下这笔钱了。你就开着吧,这种车是属于那种只借不还的。”

伊涛没说什么,他现在太明白安妮这种隐形富豪是怎么赚的钱了。他们这种人就是哪一个学者所说的不住寻常屋、不坐寻常车、不理寻常人、不办寻常事、不入寻常院、不走寻常路的人。

他现在没法拒绝,拒绝本身也是一种技术,需要在恰当的时间与地点,至少现在是不合时宜的。

“你是不是坐下来?你这么站着我感到有些压力。”伊涛看着对面的安妮道。

安妮想了想,回答:“算了,我想睡了。对了,你回头打个电话给公司,把你要入股的产品资料传给安然,叫他找会计师事务所作评估。”

伊涛望着她,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光泽,看不出心里想的是什么,伊涛问:“要不要……”

安妮摇摇头:“你还是给雯晓留着吧,如果她发现什么,你就惨了。”然后,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她今天穿得很休闲,但是在宽大的衣服下面,起伏的曲线还是若隐若现。伊涛的心忽然变得空落落的,他忽然发现自己跟安妮的关系其实就跟肥皂泡一样,脆弱而易碎。

安妮慢慢地走到门口,回眸看了伊涛一眼,表情复杂,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终于没说出来。房门关上了,伊涛觉得安妮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实际上,他们似乎也从来没有属于同一个世界。一个养尊处优、事业有成的富贵女人,跟一个从国外回来打拼的寒门书生,当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顺着伊涛的血液在流动,很难受,很难受。

他给关璐璐打了个电话,叫她把公司两个没上市的但是有专利和证书的产品资料传给安然,然后坐到沙发上。他拿起iPad,点击进了微博,看看那条关于晏雯晓在慈善活动中实际上是只给了一些旧衣服的微博,现在的转发已经有几百条了,而且还有一些人在爆晏雯晓的其他料。比如为了接戏主动勾引导演啊,出席一些饭局啊,吸大麻啊,总之,就像要把娱乐圈所有黑色的东西都集中到她一个人的身上。

尽管伊涛知道,那里面有些事情是别人泼的脏水,但是有些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任由他自以为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程度,但还是无法淡定。他不知道此时的晏雯晓在跟什么人应酬,是出席所谓的饭局吗?是像微博里所说的那样吗?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胃很难受,他跑进了洗手间想吐又吐不出来,在洗手盆里洗洗脸,然后抬起头,望着镜子里那个表情有点变形的男人,心里在问:“为什么?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回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还是觉得不舒服,于是,便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沙发很不舒服,他坐起来不舒服,躺下还是不舒服,又再次躺下。就这样反反复复,终于迷迷糊糊起来。

终于,门铃响了,他打开门,晏雯晓表情僵硬地出现在门口。伊涛有些发怔,晏雯晓就那么一直看着他,似乎要说什么,伊涛问:“你怎么啦?”

晏雯晓忽然一捂嘴,从伊涛身边挤进房间,直接冲进洗手间大吐特吐起来。一时间,洗手间里酒气熏天,晏雯晓此时已经毫无形象,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同时伴着痛楚的呻吟。

正当伊涛手足无措地照顾着晏雯晓的时候,安妮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回头看看,发现安妮穿戴整齐,跟她进房间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我来吧!”她面色平静地说。

伊涛让出空间,安妮开始轻轻地抚摸着晏雯晓的后背,伊涛站在那里看着这两个女人,心里百味杂陈。

“你打电话给黄小燕,叫她给雯晓拿套睡衣来。”安妮镇定地回头吩咐道。

伊涛听话地打了电话,很快,黄小燕送过来睡衣,本来她想留下来照顾晏雯晓。安妮说:“你也喝得不少,回去休息吧!”

晏雯晓吐了很久也不抬头,样子很痛苦。安妮和伊涛本来想让她洗个澡,但是她已经软成了一摊泥,他们只好把她扶到床上换了睡衣。看着晏雯晓憔悴带着残妆的脸,伊涛忽然心生怜惜,外人只看到了明星的光彩,可谁又能理解她们背后的艰辛与痛苦?

伊涛看着坐在床边的安妮,对她说:“安妮,你回去睡吧,我照顾她就行。”

安妮摇摇头:“我不困,你怎么样?如果困了就去我的房间睡吧!”

伊涛摇摇头,回答:“我放心不下。”

安妮叹口气,有些不自然地说:“如果你不睡,我就去睡了。”

伊涛点点头。安妮站起来往外走,伊涛送她到门口,哪知道安妮忽然回身抱住他,使劲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伊涛几乎叫出声来。安妮推开他,使劲瞪了他一眼,噔噔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咣当一声关了门。

伊涛怔怔地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来坐在床边,晏雯晓的呼吸逐渐均匀,可眼角却分明有一滴泪珠。伊涛坐在床边,房间里静悄悄的,他的脑子却是乱糟糟的,心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向右。他跟晏雯晓和安妮在一起的那些镜头一股脑地拥到面前,怎么理也理不出个头绪。

晏雯晓一直沉沉地睡着,伊涛给她盖好被子,然后侧在她的身边凝视着她。他的心里糅杂了太多的东西,悲哀,痛惜,还有深深的无奈。她满脸的残妆,显得是那样地脆弱、可怜。伊涛就那么看着,心里充满苦涩,慢慢地,一股巨大的倦意涌了上来,他闭上了眼睛。

正迷糊着,他忽然觉得有人在低声说话,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身上盖上了一条被子,晏雯晓不见了!他走出房间,看见黄小燕正在给晏雯晓化妆,见到伊涛出来,晏雯晓问:“你醒啦?”

伊涛问:“你怎么样?”

晏雯晓回答:“还好,刚才喝了杯牛奶,不然胃里不舒服。对了,等下我要去拍两场戏,你陪安妮姐吃早餐吧!”

伊涛向安妮的房间那边望了一下:“安妮姐呢?还在休息?”

晏雯晓回答:“哦,安然来了,找不到路,安妮姐去接他了。”

伊涛不知道安然为什么会突然来横店,不知道他来是跟自己有关还是跟晏雯晓的事情有关,总之,安妮做事总有她的目的。

“你的戏几点拍完啊?”伊涛问。晏雯晓没直接回答,问黄小燕:“几点?”

黄小燕已经给晏雯晓化好了妆,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打开iPad看了一下,回答:“没特殊情况,下午一点吧!”

晏雯晓站起身来,拿起旁边的一杯水慢慢地喝着,像是在思忖着什么,然后她对黄小燕说:“你去车上等我,我跟伊总有话说。”

黄小燕“嗯”了一声,很快收拾好东西走了出去。晏雯晓示意伊涛坐下,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晏雯晓把杯子放下,拉住伊涛的手,轻声说:“你能来看我,我很感动。”晏雯晓现在的头发呈褐色,剪裁随意,如果是换了别的女人准会丑陋无比,可是在她身上,却把她的美貌衬得恰到好处。她穿着一件赭石色的休闲装,却掩盖不住优美的身段,双腿修长,与整个身体比例协调。她光着脚,穿着凉鞋,脚趾上没有修饰过的痕迹。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昨晚的痛苦。

伊涛凝视着她,柔声道:“我帮不上你什么,很内疚。”

晏雯晓叹口气:“出来混,早晚要还的,这些事不怪你,只是有些事情我现在不好跟你说,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你的处境,你属于万众焦点,自然不容易。”

晏雯晓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想让你在我身边多留几天的,可是你要知道,你在我这里很可能被发现,那时候伤害了你个人不说,再伤害到库珀就不好了。所以,安妮姐跟我说要你回鹏城,我同意了。”

“对不起,雯晓,这个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我很没用。”伊涛充满内疚地说。

晏雯晓的手一直握着伊涛的手,现在力道更强了些,她赶紧道:“千万别这么说,有些错误是我自己的问题,让你担心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她咳了一下,摇摇头说,“昨晚喝得太多,喉咙不舒服。对了,接下来对方可能还会采取些其他行动,你如果听到什么,还是不要在意的好。”

伊涛心里想:怎么会不在意?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晏雯晓站起身来:“车还在外面等我,你在这里等我,我结束了就回来,一起吃饭,然后送你去机场。”

晏雯晓走了,伊涛回到房间冲了个凉,就在他要换衣服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只首饰盒,心里无限欷歔,他知道自己要那只首饰盒做什么,但是现在他又忽然改主意了。

门咔嗒一响,有人走了进来,正是安妮和安然。见伊涛从里面走出来,安然似有似无地扫了安妮一眼,没说别的,面无表情地跟伊涛握了握手:“对不起,一大早,打扰了。”伊涛明显感觉到,他这种客气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安妮道:“是这样,注册的事情有些文件要签,安然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公司注册好了就可以进入土地的招拍挂程序了。”

安然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公文包里拿出一些资料:“这些文件你先看好,再签一下。另外,你公司的资料已经传到了,我已经叫会计师事务所作了评估。不过,刚才在路上,会计师事务所打电话给我,说目前的专利是在你公司名下的,因为你要以个人名义跟新公司合作,所以,专利证书的名字要转到你的个人名下。”

伊涛“嗯”了一声:“这个没问题,不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安妮在一旁说:“这个好办,叫市里出面去找国家专利局,特事特办嘛。”

伊涛慢慢地看着那些文件,然后默默地签了字。安然站起身来,对安妮说:“姐,那我这就走了,我还要赶回去开个会。”

安妮点点头:“那好,回头伊总这边的钱就会转过去,你这两天跟开发区说一下,在管委会大楼先拿出几间办公室给苏南库珀用,房租什么的就免了。”

安然“嗯”了一声,跟伊涛握握手,转身走了。伊涛回头问安妮:“你刚才说用人家管委会的办公室,这好吗?”

安妮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正常,他们有些周转的办公用房就是给企业用的,咱们这么做也是惯例,没搞什么特殊化。”安妮这样说,伊涛稍微有点放心,没搞特殊化就好。

安妮笑了,安慰着他:“这都是正常的,那些房子你不用别人也用,不用白不用。”

伊涛向窗外望了一眼,湖边有雾,雾气缭绕,他的心绪也像这浓雾一样飘移不定。

“一湾碧水一篷船,一层白雾层层峦。一幢小居山下坐,一篙撑醒天外仙。”安妮忽然吟道。

“什么?”伊涛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安妮怎么还有这种雅兴?

“你订票了吗?”安妮问,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伊涛摇摇头:“跟雯晓吃个饭再订票也不迟。”

安妮没说什么,点点头。他心里有种不安,但是自己又无法确定这种不安究竟来自哪里?

一个电话打过来,居然是林娜:“伊总,在哪里啊?”林娜的声音有点嗲。

伊涛看了一眼安妮,她正在泡茶:“哦,我在外面办事。”

林娜嘿嘿地笑着问:“晏雯晓的那些事你能处理得了吗?”

这句话让伊涛有些反感,但是,想到她曾跟自己说要谈谈晏雯晓的事情,还是尽量礼貌地回答:“尽力而为吧!”

“要不要我给你指点迷津?”林娜似乎很开心。

“那太谢谢了,林小姐,能得到你的帮助我不胜感谢。”伊涛这话不能说完全是客气。

“那好,最近一段时间我要跟你好好谈谈。”林娜道。

“那你现在不能对我有点提示吗?”伊涛问。

林娜想了一下,回答:“有些问题在电话里说不方便,这样吧,我给你几个关键词:高层、斗争、经济。作为朋友,我只能说到这里,恕我只能点到为止,明白吗?”

“理解,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伊涛道。

高层、斗争、经济?这几个词让伊涛有点毛骨悚然,晏雯晓这次惹的祸看来的确不小。

伊涛收了线,安妮淡淡地说了一句:“喝口茶,吃早餐去吧!”绝口未问刚才电话的事情。

吃早餐的时候,安妮忽然说:“是这样的,我吃完饭就出发,要去见个人,这个人很神秘,我不方便带你,你就自便吧!记住,别出去,就在房间里待着。尽管这个山庄比较安全,但难免会有人混进来,惹出新的是非就不好了。”

伊涛点点头:“我明白。”

“跟雯晓谈话尽量不要谈安然来的具体工作,以免她产生歧义。”安妮慢慢地喝着一碗粥道。

“为什么这样说?”伊涛问。

安妮面色如水,看不出什么表情,她慢条斯理地回答:“雯晓这个人很敏感,她如果知道安然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可能会有联想,以为我们来看她只是借口,做生意才是主要目的。”

“我知道了。”不过,脑子里却是山呼海啸,罗小可、贾忠安、郑逸群、林娜等人的各种声音在他耳边萦绕,让他应接不暇。游走在我们身边的人也许都只是一种等候,等候在适当的时候上台表演。时间对了,地点对了,你的表演就是喜剧;反之,就是悲剧。

“还有件事,恐怕你心里要有所准备。”安妮把粥碗推到一边,用纸巾擦擦嘴,不疾不徐地说。

“什么事?”

安妮眼神和缓地看着伊涛,平静地说:“刚才我去接安然,他告诉我,最近我们在邮轮上的事情有些传言。”

“传就传呗,大不了我娶你。”伊涛耸耸肩,显得无所谓一样。话虽这么说,但这句话显然没有前两天那么足的底气了。

“你真想娶我?”安妮凝视着他。

“只要你愿意。”伊涛回答。

安妮平静的脸上令人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她沉默了良久,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用一种几乎近似叹息的声音说:“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谈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了。”

“你怎么会认为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伊涛追问。

安妮的眼睛里忽然有了某种亮晶晶的东西,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伊涛,难得你会这样对我,说实话,我很感激你。但是现实就是现实,有些障碍你我是越不过去的,别的不说,光是你父母那里就无法交代。好了,我也要走了。记住,跟雯晓说话一定要有策略。”

伊涛“嗯”了一声,安妮伸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走了。”

站在度假村的门口,望着安妮的车远去,伊涛在那里驻足良久,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快了,甚至让他来不及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啦?

他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这两天自己与安妮和晏雯晓的接触,并且把这两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作了一下比较。他忽然发现,这两个女人虽然对自己的态度各不相同,但是在关于晏雯晓究竟得罪了谁的问题上,对自己的保密是一致的。自己现在在这件事上完全是一个局外人,但是又跟这件事有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现在,也许回到鹏城让自己好好沉淀一下,才是最佳的选择吧?

回到房间,他没有再上微博去看关于晏雯晓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看那些东西只能是徒增烦恼,根本帮不了她什么。况且,晏雯晓的经纪公司肯定安排了人专门搜集这些信息,然后拿出应对方案,自己就别再操什么心了。

他在MSN上先跟关璐璐聊了一会儿,问了问公司里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昨天在萧山机场的时候就已经跟关璐璐聊了一会儿,公司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大事。他主要是告诉关璐璐,让关剑把手头的工作尽快了结一下,等正式任命下来后马上去苏南上任。关璐璐显然心里有所准备,没有说更多,只是说:“这事你跟他说嘛,我只是办公室主任,他是副总经理呢。”

伊涛知道她这是在开玩笑,就回复:“你先跟他打个招呼,回头我会跟他细谈的。”关璐璐给了他一串鬼脸。

然后,他又给财务总监打了个电话,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最近有笔钱要进来,但是,是给苏南项目做注册资金的,需要巧妙地处理一下。财务总监“嗯”了一声,回答:“明白。”处理这笔钱不容易,一要避税,二要抹去它的来源,财务总监会想出个好办法的。

又浏览了一会儿新闻,伊涛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晏雯晓应该快回来了吧?他走到窗前看着那一湾湖水,湖水清澈,就像一块湛蓝的宝石。安妮应该早到了吧?她去见什么人?肯定不会是薛冰,那又会是谁?

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不想接,谁知那个电话却不屈不挠地打过来,于是他接起来,居然是晏雯晓。她很不好意思地说:“伊涛,对不起,中午的饭吃不成了,本来我跟导演说抓紧时间拍完那两条戏就陪你吃饭。现在安妮姐叫我赶到杭州,我走得急,又没带电话,所以就借别人的电话跟你说一下,不好意思啊。”

伊涛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很轻松地回答:“没事,她叫你过去肯定是大事。没事,你忙你的,那我就回鹏城了。”

“不好意思啊,你从国外赶回来陪我,可是我却没有好好地跟你在一起谈谈,想起来很内疚。别说作为恋人,就是普通朋友,我也很不合格。”晏雯晓非常抱歉地说。

伊涛尽管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显得很轻松地回答:“雯晓,没事,这不是非常时刻吗?你千万不要在意。”

“唉,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安全?”晏雯晓吸了一下鼻子。

“我有心理准备。”

“真是委屈你了,好了,不说了,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晏雯晓轻咳了一声。

伊涛充满关切地说:“你也要保重,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有一个乐观的心态。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如果有人存心毁你,也没啥。大不了你退出娱乐圈,来深圳做专职太太,做伊涛的老婆,生一大堆孩子。”

晏雯晓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在电话那边骂道:“你想得美,把我当猪啦。我才不跟你生孩子,谁说要给你生孩子啦?”话虽这么说,但是,显得心情还不错。

“那你想给谁生?”伊涛嘿嘿地笑着。

“你管得着吗?”晏雯晓嘻嘻地笑着,道,“到了鹏城给我个电话,别让我担心。”然后收了线。

伊涛收起电话,心情顿时开朗许多,于是他马上打了个电话给宣萱,叫她给自己订回鹏城的机票,而且还特地告诉她要订头等舱。这让宣萱感觉很奇怪,还问了一遍:“伊总,头等舱?”伊涛作了肯定的回答。他明白宣萱为什么会重复一遍,因为伊涛自己出差的时候向来都坐经济舱,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这次他之所以要求坐头等舱其实是有原因的,昨晚他只是在晏雯晓的身边眯了一会儿,太疲乏了,而头等舱的座位宽大,能调成一张床,可以好好地睡一觉。

不过,伊涛还是后悔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己太奢侈了,跟晏雯晓一起旅行坐头等舱那是没办法,自己旅行还坐什么头等舱?这一觉睡得可够贵的。

登机之前,伊涛坐在机场的贵宾候机厅里,不自觉地又进入了微博。这回关于晏雯晓的事情更多了,甚至有人说她跟过去几个出事的官员都有关系,还有鼻子有眼儿地说某逃亡大亨也跟晏雯晓有一腿,要是把这些东西都综合起来,那么晏雯晓几乎成了全国政商显贵的公共情人。伊涛一点也不怀疑这里面有些事是有根据的,但是大部分应该是捕风捉影的。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把晏雯晓描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正看着,电话忽然响了,原来是郑逸群,他问:“伊总,你晚上有事没有?”

“怎么?郑总有什么安排?”伊涛反问道。

郑逸群回答:“没什么,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伊涛想了想回答:“那好吧!”

放下电话接着看那些关于晏雯晓的事情,他忽然意识到,这些铺天盖地的微博一定是有人在通过某种方式传递着消息,而且这人也是有强大的背景,借民意来达到某种目的。因为,目前有很多微博都在挖晏雯晓背后的男人,而且从那些问题上来看,绝对不是针对自己来的。

他也去晏雯晓的个人微博上看了看,她的微博上没什么,都是些个人的照片,多数是做鬼脸的,并没有对这个事件有正面回应。只是有一条:真倒霉,这么好的一件衣服报废了。看评论,大多数都是粉丝的留言,有嘘寒问暖的,当然也有骂人的。

晏雯晓不正面回应可能是公司的决定,因为如果正面回应恐怕效果不一定会好,甚至可能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要登机的时候,安妮打来了电话告诉伊涛,她刚跟晏雯晓分手,见了一个重要的人物,这个人物会通过一些方式跟晏雯晓开罪的那一方沟通,希望他们能放晏雯晓一马。至少来说,在政治斗争过程中,不要过多地拿晏雯晓来说事。安妮语焉不详,没有具体说见了什么人,也没说这个人会用什么方式跟对方沟通,可能是有所顾忌吧!

伊涛没说太多,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去北京?”

安妮回答:“已经申请了航线,正在等待起飞命令。”

伊涛道了声一路平安,本想跟她说两句亲昵的话,但不知为什么却无法开口。

他向登机口走去,手机忽然接到了一个信息,他打开,是一句英文:“ express my feeling。”是安妮发过来的。

他想了想,也回了一句:“两颗心一旦结合,爱情就离开精致的巢,而那较弱的一个必为它有过的所煎熬。”

安妮那句是白朗宁夫人的诗,他回的这句是雪莱的。想想两个这么大的人还掉书袋,够可笑的。

在飞机上睡觉的时候,伊涛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座密林里走着,身边一个人没有,耳边不时传来各种野兽的嚎叫,他感到很恐惧,忽然掉进了一个深渊,漆黑的深渊,他一直向下坠落,非常恐惧。他很想摆脱这种境地,可是他就像被什么抓着,完全不能自由活动。

终于,他从恐怖中挣脱出来,睁开眼睛,发现飞机正在颠簸中。

伊涛向来对飞机的颠簸习以为常,可是不知道怎么,也许是突然醒来没有心理准备吧!他忽然感觉有些恐惧感,假如自己真的哪天出了问题,父母的心愿谁来完成?他们一直想有个孙子,如果自己没了,他们会不会万分的失落?不行,要抓紧完成他们对自己的期望。可是目前跟自己纠结的两个女人,哪个能跟自己走到那一步?于是,他的心里又纠结起来。

好在飞机很快就着陆了,飞机刚刚停稳,他就打开了电话,拨通了远在加州的父母的电话。今天很顺利,他一拨通,接电话的就是母亲乐振英,她说自己和父亲伊能德刚刚吃过早餐,父亲伊能德去收拾院子了,因为是周末,伊波正在睡懒觉,还没起床。

伊涛问:“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啊?”

乐振英叹口气说:“都成我们的愁了,不然叫她回国吧,在那里选择的余地多。”

伊涛劝道:“妈,我觉得问题并不在于伊波,而是在于你们。”

乐振英马上噼里啪啦地嚷嚷起来了,大声地说:“你什么意思啊,你怎么又怪上我们了,一大早就打电话叫我心里不高兴。”

伊涛不急不躁地说:“妈,你看你这脾气,又来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给伊波一些自主权,比如说,她如果找个美国人也无所谓,或者说找个亚裔也行。还有啊,她找什么样的只要她自己高兴就好,你和我爸爸别老跟着参与。”

乐振英半晌没出声,伊涛接着说:“妈,你也不要总拿国内的眼光看别人,国外人的思想跟国内不一样,所以他们的为人处世你也要多理解。”

“好了,不说伊波了,我问你,你跟那个女明星处得怎么样啦?”乐振英忽然转了话题,伊涛估计,她现在就是嘴硬,其实内心里对伊波的个人问题已经有了让步。

既然她问到了晏雯晓,而且没说别的,证明她还不知道晏雯晓的事情。他道:“挺好的,我刚去横店探班回来。对了,她在拍新戏,挺累的。不过你要是听到什么可别在意啊,就是炒作。”

“什么炒作?”乐振英问。看样子她还真没听到什么。

“也没啥,就是说谁跟谁有绯闻啦,或者是其他的。总之,就是为了吸引大家对这部戏的关注,没啥。”伊涛故意显得无所谓地说。

乐振英“哦”了一声:“那我明白了。不过,你们走了后我跟你爸还真商量了一下,其实你这个女朋友还真不错,长得也好,还没架子,做菜也行,能过日子。”

伊涛心里现在完全变得轻松了:“那好,我不多说了,我要坐摆渡车,回头雯晓这部戏拍完了,我带她去美国跟你们住几天。”

乐振英赶紧说:“千万别,你工作也挺忙的,千万别因为我们折腾。只要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那我挂啦。”伊涛收了线。他不禁有些暗自庆幸,幸亏母亲和父亲不上网,否则的话,他们现在一定会很担心。

他刚放下电话,晏雯晓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问:“到啦?”

伊涛回答:“刚到,正在摆渡车上。怎么样?你还好吧?”

晏雯晓“嗯”了一声:“还好,正在准备明天的戏,耽误了两天影响了进度,要赶回来。不过有些烦事,有两个广告商把合约取消了,损失不小啊!更严重的是,上次我回来赶拍的那个广告你还记得吧?”

伊涛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就说:“记得。”

晏雯晓叹口气道:“那个广告现在正要播出,广告商说我形象不好,要跟我打官司。”

伊涛沉吟了一下说:“雯晓,我们在一起,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无论你那里发生了什么,只要你的心不变,我永远都会跟你在一起。我伊涛虽然不能给你荣华富贵,可是,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是没问题的。整天奔波的目的其实为了什么?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摆渡车停了下来,伊涛拎起行李往下走,晏雯晓在那边说:“你能这么说我很感动,说实话,其实我早就对一些名利看淡了。你要知道,我如果想嫁,什么样的人没有?高官、富商,一个个都排着队等着我,可是我为什么选择了你。很简单,你单纯,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是是非非。乌梅姐都可以找郑总那样的丈夫,我为什么不可以找一个远离我们这个是非圈的人呢?只是现在发生的事让我对你很内疚,觉得不应该让你搅进来,你没有处理这些事的经验与资源,我很怕你受伤。”

“没事,这个你不要太担心,我跟你在一起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伊涛平静地回答。

晏雯晓那边沉默了,伊涛继续向前走,晏雯晓那边的呼吸很重,半晌,她才说:“我明白了,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会好好地考虑一下,考虑一下我自己的将来,也考虑一下我们的将来。”

伊涛觉得她的话有些沉重,安慰她道:“你最近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也不要把这些事当成一个负担,有什么呀?我还是那句话,你做我的专职太太,养两个漂亮的小宝宝,去美国享受加州的阳光,多好。”

“伊涛,我想问你一句话。”晏雯晓忽然问。

伊涛觉得她的口气很奇怪,于是反问:“你想问什么?”

晏雯晓迟疑了一下:“我是说假如,假如让你在我跟安妮姐之间作一个选择,你会先选择谁?”

晏雯晓貌似很随意的话,就像在伊涛的脑子里引爆了一颗炸弹,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在瞬间迅速膨胀,就像是宇宙由最开始的一个原点迅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大脑里一片混沌,一个声音在反复说:“怎么办,怎么办?她发现啦!”他一时有些慌张,浑身都有些战栗。

晏雯晓在电话那边问:“你怎么啦?”

伊涛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尽量控制了一下情绪,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他反问:“你怎么会这样问?”

“对不起,我这样问有些问题,可能会引起你的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喜欢我这样四处奔波的女人,还是喜欢安妮这样的居家女人。”

伊涛听到这句话,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只要我们相爱,你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我都没问题。”

晏雯晓在电话那边幽幽地叹口气:“看来,你真的跟我心目中的那种男人一样。好了,不说了,等下我要去导演那里,回头我再打给你。”

晏雯晓收了线,可伊涛却久久不能平静,晏雯晓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真的是随便问问,还是她发现了什么端倪?或者是安妮跟她暗示了什么?

因为已经跟郑逸群约好了一起吃饭,所以伊涛将行李放在家里,简单洗漱一下就直接去了会所。郑逸群安排的地方是会所新建好的一个精致的潮州菜馆,装修完全是典型的岭南风格,整个菜馆装修成一条小巷的样子,一条平坦规整的石板街道,两边似乎都是古代官宅,每户宅第的外墙、门口旁都有名师画匠精心描绘的有关民间传说的美丽图案。各个宅院的门口都写着大夫第、儒林第、资政第、外翰第等文字,恰似到了潮州某个古镇。

郑逸群安排的地方就是“大夫第”,八卦金漆木门和屋檐下的金漆花鸟木雕很精致。木门额匾上镶金的“大夫第”透露出儒雅之气。第一落的屏风上有门神,左右两侧有两厢房间;绕过屏风,见金鱼嬉戏于天井中央的水缸中;走过天井即到中厅,一厅两房,厅中摆放两套酸枝木椅和茶几,非常大气;往内又是天井,以清水砖铺设两侧墙壁,墙壁中央开有古钱窗;再往内则为两层楼房。厅堂金碧辉煌,屋脊、梁架、墙头、檐下等地方无处不显示出清朝时期潮州的文化韵味。

郑逸群拎着个Prada的包边带路边介绍,说这种建筑叫作“四点金”。伊涛不懂,问什么叫“四点金”。郑逸群介绍道:“四点金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外围一般有围墙,围墙内打阳埕,凿水井;大门左右两侧有壁肚;一进门就是前厅,两边的房间叫前房;进而是天井,两边各有一房间,一间作为厨房,另一间作为柴草房。天井后边是大厅,两边各有一个大房。”

吃饭的地儿就是大厅左侧的一间大房,里面有上等的黄花梨家私,透出一种难以抑制的贵气。

伊涛看着这么大的房,摇了摇头,对郑逸群说:“只有咱们两个吃饭,你用不着搞得这么排场吧?”

郑逸群笑笑:“主要是这里安静,我想跟你仔细聊聊。”然后他回头对服务员说,“上菜吧!”

菜很简单,每人一个清汤翅,一只烤明虾,一只冻鲍,配了一个豆腐,一个青菜。酒是1915年的茅台。

他们先是慢慢地吃着,聊一些最近在俱乐部里面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一个主题,东拉西扯的。其实两个人都明白,今天的事情蛮重要,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始。

很巧,郑逸群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说:“是乌梅。”

他接起来,一直在“嗯、嗯”地听着,并没怎么说话,直到最后,他才说了一句:“我知道,等下我跟伊涛讲。”

郑逸群放下电话,皱着眉头道:“情况不乐观啊!”

伊涛问:“怎么啦?”

“乌梅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北京的圈子里面议论纷纷,都说这是两大公子斗法。”

伊涛问:“哪两大公子?”

郑逸群摇摇头,回答:“乌梅也不大清楚,大家都是传来传去,有些事情大家即使是心知肚明也不好说。祸从口出,哪天叫你吃个哑巴亏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大家只是这么传,谁也不说破。”

伊涛自己喝了一杯闷酒,叹道:“唉,雯晓这次的祸看来的确惹得不小,你有没有感觉?就像有一只幕后的大手,一步一步在将她推向覆灭,难得的是,做得如此周密、翔实,还有组织,有根有据,真是恐怖。”

“是啊,你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在看微博,已经有人提出要抵制晏雯晓的戏了。”郑逸群摇着头,也是眉头紧锁。

“这招儿够狠,鼓动影迷,这个一般的人都招架不住。”伊涛感觉到很压抑,“哼”了一声。

正说着,伊涛的电话响了,正是安妮。伊涛接起来,安妮问:“你回到鹏城了?”

伊涛回答:“刚到不久,正跟一个朋友谈事情。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安妮回答:“我也是刚到不久,中午的时候,我安排雯晓跟国视的耿总见了一面,耿总决定近期安排一期对雯晓的专访,从正面树立一下雯晓的形象。这不,耿总跟我一起回的北京,我们刚分手,现在我正要去见一个朋友。”

耿总,这个人伊涛知道,他跟晏雯晓在一起的时候,晏雯晓跟这个人通过电话。只是伊涛不知道他跟晏雯晓什么关系,今天中午既然是安妮安排他们见的面,那应该是动用安妮的关系。

“辛苦了。”伊涛道。

“你跟我干吗还这么客气?你身边有人不方便啊?”安妮问。

伊涛“嗯”了一声,表示是这么回事,于是安妮说:“本来想跟你聊一会儿,那算了,晚点我再打给你。”然后收了线。

郑逸群见伊涛放下电话,跟他碰了一杯,道:“这两天我有点自责,一直在想当初我叫乌梅把晏雯晓介绍给你是不是个错误?”

“千万别这么说,郑总,你跟乌梅都是好心,我怎么会怪你?”伊涛主动举起杯,跟郑逸群又干了,可能是有点急,他咳了一下。

郑逸群递给了他一杯水,说:“好了,不提这些事情了,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伊涛“嗯”了一声,说:“回头你拿个方案吧,我仔细看看。”

郑逸群嘿嘿一乐,回身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伊涛。伊涛大致看了看,发现那基本上就是中海信科技园的翻版,只不过这个叫做“库珀产业园”,里面加了些研发的内容,要建立什么国际级实验室云云。

他淡淡一笑,对郑逸群说:“跟我说老实话,这份计划书的作者是谁?”

郑逸群心照不宣地笑笑,在伊涛的肩上拍了一下:“你知道还问什么?”

伊涛明白了,这份计划书的作者正是中海信科技园的总经理毛英华。只不过,伊涛不明白毛英华为什么要替自己的股东写这份计划书?在某种程度上讲,这也算是为中海信培养对手啊。

于是,他问郑逸群:“你老实跟我说,你们这样做是为什么?这不是给自己培养对手吗?”

郑逸群嘿嘿地笑着:“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实际上我们是在给自己扫清障碍。你想啊,我们培养出个库珀产业园,总比其他公司弄出个什么园区来跟我们竞争的好吧?咱们是兄弟,别人就不同了。”

“狡猾。”伊涛揶揄道。

而郑逸群却似乎并不在意,举起杯跟伊涛又干了。

不过,就在这时候,伊涛的电话又响了,居然是妹妹伊波。他接起来,伊波有点急,问:“你身边有没有电脑?”

伊涛回答:“只有iPhone,也能上网,什么事?”

伊波有点急躁:“你上天涯,那里有一篇说晏雯晓的文章,你看一下!”

伊涛回答:“不大方便,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回头看。对了,我告诉你,关于雯晓的一切事情,你不要跟爸爸妈妈说,明白吗?”

“这还用你交代,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伊波回答。

“那好,我挂了。”伊涛道。

见伊涛收了线,郑逸群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看看,然后我们就开始行动?”

伊涛想了想,说:“这事大致应该没问题,只是最近让雯晓这事给我弄得心情不好,觉得是不是应该放一放?”

“怎么?不想跟我合作?”郑逸群似乎有些不解,看着他。

伊涛摇摇头,回答:“不是这样,最近我接触了一些人都是像你这样的隐形富豪,可是他们早已经弃船到了国外,肯定是他们发现了船在漏水,有危险才逃走的,你说,像我这样本来就在另一条船上的人,干吗要赶回来跟这船一起出海呢?”

郑逸群慢慢地把自己面前的一杯酒喝下,然后缓缓地说:“我是乐观派,我觉得即使船有些漏水,但是毕竟体积大,一时半会儿沉不了,再说,你就一定认为没有人出来修补这些漏洞?”

伊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跟郑逸群碰了一杯。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

晚上临睡觉之前,伊涛整理行李,他忽然看到了那只首饰盒,看着那精致的图案,他沉思了好久,最后将盒子放入了保险箱。

冲完凉,他按照伊波发来的网址上去看了一下,讲的是一个八卦故事。说当年晏雯晓跟她的初恋男友一起认识了个高官,高官对晏雯晓一见钟情,于是,就在一次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直接问晏雯晓的男友:“如果雯晓跟我在一起,你有什么要求?”那男的回答:“我想要两千万元做生意。”高官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就给自己的部下打了一个电话,叫他明天就准备三千万元拿给晏雯晓的男友做生意。然后,直接拉起晏雯晓就上楼了。

故事写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还暗示晏雯晓的初恋男友就是现在某著名影视公司的老总。伊涛看完以后有些半信半疑,很想打个电话给晏雯晓求证一下,但是觉得那样很不好,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有些事情可以在意,但是一定要放下。天堂在自己心中,地狱也在自己心中。

正文 第八章 发现端倪

第二天一大早,伊涛刚跟关剑谈完话,正准备去参加关于新厂房建设的会议。电话忽然响了,是安妮。他接起来,问:“安妮,怎么,今天怎么这么早打电话?一般这时候你不是应该睡觉的吗?”

安妮声音有些疲惫:“我是还没有睡。”

“怎么?为什么不睡?身体能受得了吗?”伊涛关切地问。

安妮似乎很疲惫地回答:“唉,昨天去见客,吃完了饭又去喝茶,可能是茶喝多了,就一直睡不着。本来想打电话给你,又想到前天晚上你照顾雯晓也没睡好,所以就一直没打。现在想想,你大概起床了,就想跟你聊聊,你方便吗?”

伊涛看看表,说:“应该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等下有一个厂房建设的专门会议,我必须参加。”

安妮“嗯”了一声说:“那好,我们就长话短说。三件事:一、那个上市公司的司机昨天已经出发去给你送车了,昨晚已经到了,估计现在还在睡觉,他醒了以后会打电话给你,你叫人交接一下。”

“这么快?”伊涛有点吃惊,这是昨天早上说的,今天就到位了?

安妮说:“没什么,苏南离鹏城不过一千多公里,两个司机换着开,用不上十多个小时就到了。车拿到了以后别的你不用管,每年的年检你叫司机把资料拿到苏南市驻鹏城的办事处去,自然就有人帮着办了。如果什么时候你不想开了,还给他们就是了。”尽管安妮说得比较轻松,伊涛心里明白,市委书记的老婆在苏南市那是说一不二的,没有人敢驳她面子。在那样的环境里,她动用这些资源那也只是一件小事。

“第二件事,昨晚我跟别人谈了一下雯晓的事情。雯晓的事情不是很好办,那一方要通过雯晓打击另一方,她是突破口、是靶子。”安妮接着说,声音有点干涩。

“你的意思是不是,雯晓跟双方都有关系?”

“伊涛,你别误会,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

“不对吧,如果是以前的事情,现在还能出现这种事?”伊涛完全不相信安妮的这种解释。

安妮那边沉默了,半晌她才说:“伊涛,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理解。作为一个女演员,要想在这个江湖上混,有些东西是避免不了的。不过你应该明白,雯晓对你是真心的,也是很想跟你有个结果的。”

伊涛的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很痛。但是,他还是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问:“那么,第三件事呢?”

“这两天那笔钱到了以后,你抓紧时间叫你那边的班子到位。我这边只叫安然找个副总经理协助一些关键的工作,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安妮意味深长地道。

伊涛似乎明白了安妮的意图,试探着问:“安妮,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如果在苏南请的人多,难免人多嘴杂,怕让人知道是你在操作这件事对吗?”

安妮轻笑了一声:“正是。薛冰在这里的位置很敏感,他一直是保持着清廉的形象,我常年在国外,也跟苏南的人接触不多,因此,很少有人能对薛冰的工作说三道四,这个你应该能理解。”

“我理解。”安妮这几句话不多,可是伊涛忽然发现,安妮跟薛冰之间的关系恐怕未必像她自己所描述的那样。或许,罗小可嘴里的安妮更真实一点。

于是,他对电话那边的安妮说:“那就这样,我要去开会了。”

“等等!”安妮忽然叫住了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她突然问,“如果雯晓这次在劫难逃,你会怎么样?”

伊涛心痛起来,他犹豫了一下回答:“我也不知道,如果她不变心,我应该没问题。”

“什么叫应该没问题?”安妮追问了一句。

伊涛回答:“我一直在反思,不能天天见面的情侣要做到的事,比如信任、坦诚、宽容、理解、空间、珍惜和想念,我做到了吗?”

安妮那边长叹一声:“我真的有点嫉妒雯晓了。”说完,没跟伊涛道别就挂了电话。伊涛回味着安妮的话,似乎流露出少许凄凉的意味。安妮这样的女人,尽管能跟自己诉说与薛冰的不如意,但实质却是轻易不被别人发现她的痛楚。有时候,她就像一个陌生的谜语,完全不知道她谜面背后的答案。

伊涛整整开了一上午的会,主要是关于厂房建设的问题。因为前期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设计勘探报批报建,施工单位的筛选已经完成,所以这个会议主要是布置相关的工作。好在各个部门早就有了准备,各自明确了各自的任务然后执行就好了。

资金现在是不成问题,工程商业也不成问题,中海信那边现在给派来的工程人员已经到位,过一阶段招商人员就该到位了。在科技园区这个问题上,毛英华很有经验,伊涛有了想把他挖过来做自己的园区总经理的念头。

中午,伊涛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又跟关剑坐到了一起,跟他特别交代了一下,苏南库珀的主要管理人员要从鹏城带过去。开始,关剑还有点异议,觉得从鹏城带干部有些浪费资源,毕竟苏南的人力成本比鹏城要便宜一些。但是,在伊涛的点拨下,他似乎明白了伊涛的意思,也就没再坚持,表示自己尽快把手头的工作交代一下,就带几个人过去。

伊涛告诉他,说:“除了在鹏城要带几辆公务用车,那边还有一辆奔驰600,就归你用。”

关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说:“伊总,这怎么好?你在这边才用凌志350,我怎么好用奔驰600?这不符合规矩吧?”伊涛笑笑,告诉他自己这边也有了宝马760。

关剑觉得很奇怪:“伊总,你不是一直很低调吗?怎么忽然张扬起来了?”

伊涛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工作需要。对了,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公司特别帮助的?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关剑嘿嘿一笑,有点狡黠地问:“需要个女朋友,你给吗?”

伊涛瞪了他一眼,骂道:“老子有就自己留下了,还给你?”

“不对吧?我姐说她那天在杭州机场可是看见你跟一个美女在一起的,你是不是有情况啦?”关剑眯着眼睛看着伊涛,一副要伊涛坦白的神色。

伊涛“切”了一声:“你瞎猜什么?那是安然的姐姐。”

关剑“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啊,我姐还以为那是你女朋友呢。”

伊涛故意严肃地说:“回头我去批评你姐,怎么敢散布我的谣言?”

关剑赶紧解释,说:“伊总,你千万别批评我姐,这是她在家里随便说的,她可没在公司提到这事。”

伊涛知道关璐璐不会在公司里说,但还是黑着脸,说:“那也得批评。”

关剑作出一副讨饶的样子:“千万别,我求你了,你真要批评我姐,以后我还能去她家里混饭吗?”

伊涛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不置可否。关剑向他拱拱手,伊涛嘿嘿地笑着,关剑再作揖,伊涛才说:“那好,我给你记账上,要是你在苏南的工作做不好,我还是要执行的。”

关剑马上给他敬了个美国式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伊涛本来想再逗关剑几句,谁知道电话却响了,他看看大头贴,正是罗小可。他接起来,罗小可问:“你回鹏城了?”

伊涛明白她肯定在郑逸群那里得到了消息,于是“嗯”了一声,问:“怎么?你又来鹏城了?”

罗小可嘿嘿一笑,笑道:“我倒是想到鹏城,就是不知道你给不给我机会一起坐一下。”

伊涛很想听听安妮的事情,于是说:“没问题啊,正好我这两天没什么大事,随时奉陪。”

“伊总这么给我面子啊,那好啊,晚上在俱乐部的韩国料理,我请你吃饭,不见不散啊!”罗小可果断地说。

“你在鹏城啊?”伊涛问。

罗小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七点。”然后就挂了电话,没有给伊涛任何借口推脱的机会。伊涛看着手里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不禁摇摇头。罗小可是一个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比男人更男人的女人,她怎么会跟晏雯晓是情敌?伊涛一时有点怀疑起安妮的话来了。

其实罗小可用不着这样做伊涛也会去的,因为他要在罗小可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安妮和晏雯晓的,他所不知道的信息。

“女的吧?”关剑带着一脸坏笑问。

伊涛故意卖着关子,回答:“是啊,我这人啊,人比潘安,追我的女人多着呢。”

关剑嘿嘿地冷笑着,说:“都是要债的吧?”

伊涛伸手要打关剑,关剑敏捷地躲开,然后跑了。

伊涛走回办公室,问王子涵下午的工作安排。王子涵告诉他,两点钟有个与供货商的会谈,四点钟要跟两个经销商见面,六点钟要去参加留学生联谊会的一个活动。伊涛告诉王子涵,道:“打电话给刘会长,告诉他我有事去不了。”

“明白。”王子涵答应道。

伊涛之所以叫王子涵打电话,是怕刘会长不同意,这样自己还得赶场。必要的应酬是应该的,但是有些可去可不去的就不要去了,跟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喝一场莫名其妙的酒,明天走大街上都不一定认识,没意思。

他回到办公室习惯性地点开了微博,猛地发现晏雯晓的事情闹得更大了。居然有演艺圈的人出来指名道姓地说晏雯晓勾引富商,被人家的老婆捉奸在床,并且说那富商在加州给晏雯晓买了房子。这让伊涛有点意外,晏雯晓不是说是她自己买的吗?怎么又变成富商给买的啦?自己是应该相信爆料人还是应该相信晏雯晓的话?整个事件太叫人雾里看花了,这个所谓的富商是谁?会是翁林志吗?抑或还有别人?

晏雯晓的形象大大受损,广告商纷纷解约,如果仅是她前男友老婆的醋意,弄不出如此高招。安妮和乌梅都说她是卷入了高官的斗争,可是这高官又是谁呢?阿萨?集子?

罗小可约好的地方是俱乐部的韩国料理。这个地方离日本料理不远,也是一栋单独的房子,完全是韩国的建筑风格,与欧洲的极尽繁琐、浓墨重彩不同,韩国建筑似乎更有着轻灵、随性的美,和中国的汉唐风格极为相似。

走进大厅,色彩很明快,既不同于日本料理也不同于中餐,几排桌子都是方的,椅子也是方的。伊涛在想:是不是韩国人的思想也是方的?不然,他们为什么那么讲原则呢?灯是一种白色的筒灯,看起来简洁而特别。所有的桌椅都是冷色调,配上白色的墙壁,感觉很清爽。

刚一进门,俱乐部会所的会员部经理宣萱就迎了上来,笑靥如花地说:“伊总,你来了,对不起,罗总的飞机误点,刚下飞机,正往这里赶。”

“误点是正常的,正点是不正常的。”

“请,伊总。罗总已经订了房。”宣萱伸出手在前面带路。伊涛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吃饺子,宣萱跟郑逸群一起的事情。他有点奇怪,他们两个看起来关系很不寻常,难道?

宣萱把伊涛领到一个包房,这个包房有一道拉门,一进门就是榻榻米,中间放了一张桌子,自然也是方方正正的,只不过中间凹下去一部分,想来是为了照顾不习惯盘腿的客人。墙壁雪白,挂着几幅有韩国风味的仕女图,风格很像吴道子的画,却又有自己的风格。天花吊顶上垂下一盏圆筒灯,灯罩上印着暗花,很特别。

两个人坐在对面,宣萱给伊涛倒上茶,说:“这是大麦茶,尝尝。”

伊涛呷了一口,点点头:“不错!哎,宣萱小姐,郑总在吗?”

宣萱平静地回答:“他今天不在,一大早去北京了。对了,罗总叫我陪你聊聊天,省得你一个人寂寞。”

“太打扰了。”伊涛客气地说,“对了,郑总去北京做什么?”

宣萱慢慢地饮着茶,回答:“不清楚,可能是有重要的客人要陪吧?你知道,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常事。”语气平淡无奇。

“今晚的活动多不多?”伊涛随意地问。

“多,一号别墅启动了特殊服务程序,欧升达在那里招待客人,具体是什么客人我也不知道,挺神秘的。还有一个珠宝鉴赏会,一个高端经济论坛,所以,等会儿罗总来了我就走。”宣萱回答,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最近俱乐部里的慈善活动多不多?”伊涛问。

宣萱摇摇头:“不多,陈光定最近低调了不少,再加上红十字会的问题,慈善似乎进入了一个低谷。”

“哦!”伊涛没再问下去。他之所以提到这个问题,是想知道上次晏雯晓向山区的孩子捐款为什么变成了旧衣服的事情。宣萱这样回答问题,他也不好再深问什么。

闲聊了一会儿,宣萱似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伊总现在可算是俱乐部里的焦点,最近好多人都在说你这次融资的事情,说库珀太牛了,连对赌协议都没签就融到资了。”

伊涛看着宣萱,有点不解地问:“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没签对赌协议?”

宣萱淡淡一笑,回答:“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要知道,俱乐部这个地方藏龙卧虎,消息灵通的人士多着呢。”

拉门忽然被拉开了,门口站着的正是罗小可。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露一段腰肢的短t恤看起来很休闲,女人味多了不少。

宣萱马上站起来,笑吟吟地说:“罗总到啦,你们聊,我还有事。”

罗小可道声辛苦,然后脱鞋走上来,坐到了对面。宣萱走到门口,问:“上菜吗?”

罗小可“嗯”了一声,说:“赶紧上菜,我都快饿死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

伊涛看着这一桌子菜,不由得说:“咱们两个人,你怎么点了这么多?”

罗小可不回答,问:“喝什么酒?”

“吃韩餐当然是喝真露啦。”

于是,罗小可叫服务员烫了两壶真露。两个人开始你一盅我一盅地喝起来,但是谁也不先把话引到正题。虽然这是吃饭,但也是商业谈判,怎么样开始绝对是一种技巧。

谈论了一会儿菜品的质量,终于罗小可先开口了:“晏雯晓情绪怎么样?”

伊涛不疾不徐地回答:“还行。”

“唉,这个晏雯晓啊,真是的。”罗小可摇摇头,一副无奈的表情。

“怎么?这么感慨?”伊涛问。

罗小可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她走到今天这步有点令人遗憾。”

“为什么觉得遗憾?”伊涛追问了一句。

罗小可将食指顶在下颌上,望着天花板,然后又放下手,目光平视伊涛,回答:“这样跟你说吧,我不大喜欢她,可是看到她今天这个样子,又有点同情。你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不是觉得我有点幸灾乐祸吧?”

“你以前跟晏雯晓就很熟是吧?”伊涛问,他之所以这样问,是想让罗小可有一种错觉,自己并不知道她跟晏雯晓的关系。

罗小可轻轻“哼”了一声:“岂止是熟?那是太熟了。”

伊涛装作有点惊讶:“是嘛,这个以前我没听雯晓说过啊?”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话长,想听吗?”罗小可淡淡地回答。

伊涛一听有戏,马上来了精神:“想啊!”

罗小可看看他,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想听啊,那咱们得先谈谈生意。”

伊涛半开玩笑地问:“你这算威胁吗?”

罗小可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嘻嘻地笑着:“这个怎么算威胁?算是前提条件吧!”

“还是谈承销的事情,现在有点早吧?”伊涛觉得罗小可有点意思,这时候怎么还谈这个?

“不早啊,库珀应该很快就可以进入上市辅导期了,我们罗蒙做你们的保荐人吧?”罗小可的眼睛里透露出强烈的期待。

伊涛觉得她很有趣:“你干吗这么着急啊?”

罗小可看着他,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就像看一个外星人,她说:“你这人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是做什么的?投资业务啊,没有单我们就吃不上饭,我当然急啦。万一你这单业务被别人抢走了,我在业内不是很没面子?”

“可是,我听说做你们这行的,有不少黑幕啊!”伊涛似笑非笑地说。

罗小可眯着眼睛:“你都听说什么啦?”

伊涛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听了一些关于保代持股之类的事情。”

罗小可沉吟了一下,端起酒杯跟伊涛碰一下,然后说:“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但现在已经成了行业的一个潜规则。”

“如果让你们罗蒙投资做我们的保荐人,你们也会这样吗?”伊涛含笑问道。

罗小可摇摇头,语气肯定地回答:“大中型券商做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一般的保代并不能保证项目一定会得到券商的支持和认可,而一些保代稀缺、项目稀缺的小型券商干这些事的可能性更大些。”

“是这样啊!”伊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罗小可忽然警觉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是安妮告诉你的吧?”

“咦,你好像对安妮有些看法啊?”

罗小可“哼”了一声,以一种鄙夷的口吻说:“她啊,我没看法。”

伊涛摇摇头,揶揄道:“你这所谓的没看法就是有看法。”

罗小可给自己和伊涛重新倒上酒,然后跟伊涛碰了一下,自顾自地喝了,然后,闷闷不乐地沉默了。伊涛看着罗小可,明白了这个长着一副一本正经的脸的女人,其实也有一颗闷骚的心。

“唉,罗总,问你个问题,你有男朋友吗?”伊涛故意逗她。

“怎么?你想脚踏两只船啊,我告诉你,我可是不吃你这套的。”罗小可马上像刺猬一样竖起了倒刺。

“你别这么紧张,我跟雯晓谈着恋爱的,这你是知道的。”伊涛故意这样说,潜台词就是:你不是晏雯晓的对手。女人是感性动物,受不了刺激,她一定会有反应。

果然,罗小可的脸色有些变化,先是由白转红,然后又从红转紫,看样子像是要爆发,不过她还是很快地镇定下来,开始反击:“别那么自信,小心让人家玩了。”

这回轮到伊涛的心里不平静了,但他嘴上还是很硬:“就是被玩儿我也愿意。”

罗小可“哼”了一声,带着一点鄙夷:“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主儿我见多了,但还没见到主动求人家卖的。”

机会来了,伊涛显得有点不屑地说:“你啥意思?我怎么会被人家卖了?他们怎么卖我?”

罗小可拿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对着门外喊:“服务员,拿酒!”

服务员很快又端上来两壶酒,罗小可对着伊涛说:“怎么?想讨教问题,还不给罗总倒上?”

伊涛点着头,道:“好好好,我给你满上。”说着,拿起酒壶给罗小可倒上。

罗小可端起酒杯跟伊涛碰了一下,一仰头喝了下去,然后看着伊涛,伊涛也喝了。她眯着眼睛看着伊涛:“你知不知道,你跟晏雯晓为什么进展这么快?”

伊涛故作茫然地摇摇头。应该是到关键的时候了,他心里想。

罗小可把酒杯很干脆地墩在桌子上,上下嘴抿在一起:“她这是跟我搅局呢。”

“她跟你搅局?为什么?我怎么没感觉到?”伊涛装着糊涂。

罗小可眼睛向斜上方看了一阵子,然后转向伊涛:“她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我们俩以前的事情?”

伊涛摇摇头,肯定地回答:“没有。”

罗小可咬咬牙,恨恨地说:“是这样啊,她还是想不开。我这么跟你说吧,要不是她搅和,我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伊涛故意呵呵地笑着:“听你的意思,是她抢了你的……可是后来又怎么样?”

罗小可“切”了一声:“能怎么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人家现在都是司长了,实权部门。”

伊涛忽然想起一个人,他试探着问:“莫非是张安钊?”

罗小可皱皱眉:“你也知道张安钊?”

伊涛点点头:“我认识,刘岳平叫他请我吃过饭。”

罗小可摇摇头:“不是他,我跟他就是同学,是另外一个朋友,你不认识的。不说了,没意思。晏雯晓这人也真够小心眼儿的,那天我其实就是想给你点压力,本想让你认识到跟罗蒙投资打交道,罗蒙不差钱。没想到,叫她给钻了空子。”

“你的意思是,晏雯晓是跟你较劲才把翁林志介绍给我的?”

“如果不是这样,我追你追到加州干吗?本来我想跟你好好谈谈,但后来知道了翁林志给你的条件,我也就放弃了。罗蒙投资绝对不会这样来投资的,所以我放弃了。”

“你是不是觉得埃弗顿这笔生意让你有点意外?”

罗小可摇摇头,给伊涛倒上酒:“这次的投资完全不合乎我们这个行当的规矩,我觉得,这笔投资不是单纯的投资,而是另有目的。”

这句话提醒了伊涛,他脑子里的CPU迅速转起来了,他还真没仔细想过。于是他问:“罗总,你觉得这笔投资到底怎么回事?”

罗小可沉吟了一会儿,伸出手顺着自己的额头把头发向后捋去,微蹙双眉道:“我觉得这笔投资不应该是翁林志的投资,他不是一个开慈善机构的人,这么明显利润不高的投资他是不会做的。我觉得是另有其人,透过埃弗顿投资银行来做这事。”

伊涛试探着问:“你是说这是晏雯晓个人的投资?”

罗小可摇摇头:“不会,如果是她个人的投资,她直接投给你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

罗小可这句话让伊涛的脑子里石破天惊地想到一个人:阿萨!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会是他在投资?可是他为什么要投给自己?肯定是晏雯晓的因素。那么,他跟晏雯晓也有那种关系吗?这次所说的争斗,他是不是一方呢?但是他不能主动提到阿萨,因为这个太敏感了。有些话可以问,有些话你就是烂到肚子里也不能问。

“这就有点怪了,谁会这么投资呢?”伊涛像是自言自语,其实就是说给罗小可听。

罗小可浅浅地一笑:“我怎么知道?虽然我们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但有些事情我们只能知道个大概,暗室里面都有谁在玩牌,我们是不好猜测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钱一定是极其低调的隐形富豪出的,而且,搞不好,这钱就是来自大陆,转几道弯儿,通过埃弗顿出来,再通过你这里赚钱。”

“洗钱?”伊涛大吃一惊,他重复了一句,“你是说,他们利用我这里洗钱?”他的心顿时怦怦地跳起来,就像马上要跳出喉咙。

罗小可摇摇头,赶紧解释:“你别担心,他们不是在你这里洗钱,钱在到埃弗顿投资银行之前已经是合法的了,他们之所以以这么优惠的条件投给你,除了你的项目好之外,他们也是想快点把这笔钱转出来生钱,毕竟放在美国是很难有这么好的投资机会的。”

伊涛长出一口气,心里才安定下来,不过,他还是心有余悸地问:“会是安妮吗?”

罗小可马上摇摇头:“不会,我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一般她不通过他人来投资,她的投资都是自己操盘的。她是有名的金手指,投资又快又准。”

“咦,你这不是很欣赏她吗?那天你打电话给我,我怎么觉得你对她看法不大好啊,好像是怕我跟她做生意,你做不了保荐人似的。”伊涛有点疑惑不解地问。

罗小可叹了口气:“她跟晏雯晓关系特殊,不会让我多跟你接触的。”

“对了,那天你说让我小心着了她的道儿,什么意思?”伊涛问。

罗小可反问:“我说过吗?”

伊涛肯定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罗小可正想说什么,电话忽然响了,她警觉地看了看伊涛,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接个电话。”说完,赤着脚走到阳台上去了,然后随手关上了门。这一定是个重要的电话,伊涛想。

阳台上备了拖鞋,罗小可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下,不知道在跟对方说什么。伊涛百无聊赖,就拿出手机准备上网看看新闻,谁知道刚拿出手机,手机就适时地响起来,是安妮。她问:“你在干吗?”

伊涛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回答:“跟罗蒙投资的罗小可一起吃饭,她现在出去接电话去了。”

“她去鹏城了?中午还有人跟我说在君悦看见她了,够神速的。她跟你谈什么?”安妮问,口气明显有些不快。

伊涛回答:“还不是要做库珀的保荐人的事情,她说库珀快到上市辅导期了,希望能跟我们一起合作。”

“你答应了?”安妮问。

伊涛本来想说还没有,但是他忽然有点恶作剧的心态,回答:“我觉得她说的蛮有道理的,提出的方案也不错。而且,他们绝对不搞保代持股。”

安妮赶紧说:“这事儿你千万别草率地答应,你知道雯晓跟她关系不好,你别搞出麻烦来。还有啊,我觉得她去鹏城的目的不纯,你要小心点。你这个人在美国待的时间太久,思想单线条,这国内的女人啊,都复杂。”

伊涛故意装着糊涂:“罗小可也在美国读书的哩。”

安妮有点急,大声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听不进去话?我告诉你啊,你不许答应她,我现在一直怀疑雯晓这事有她的因素。”

“你是不是太多疑了,我觉得她很坦率的。”伊涛又烧了一把火。

安妮厉声道:“糊涂,好了,我不跟你吵,等下你给雯晓打个电话,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安慰她一下。”安妮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女人,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让伊涛很意外。

“她怎么啦?”伊涛问。

“听说刚才又有人去拍摄现场闹事,连警察都惊动了。”安妮道。

“这么严重?那我现在就打吧!”伊涛说。

“你先别打,她现在正跟投资商开会呢,投资商很恼火,你还是晚一点再打吧!”安妮说。

阳台上的罗小可站起身来,似乎要走回房间。伊涛赶紧对安妮说:“我知道了,不说了,罗小可要回来了。”

安妮很郑重地说:“我警告你啊,别跟她走得太近,否则会影响你跟雯晓的关系。另外,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最好有所警惕。”

“嗯,我自有分寸。”伊涛答应道。

罗小可拉开门走进来,安妮在那边又嘱咐了一句:“记住啊,跟她说话不要什么都说,多听她怎么说。”

伊涛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罗小可坐下来,似乎是若有所思。伊涛好奇地看着她:“怎么这么深沉?”

罗小可使劲地摇晃了一下头:“不想那些没意思的东西了,来,我们继续喝酒。”

两个人无言地喝了两杯,罗小可忽然很感慨地说:“其实我很佩服安妮的,她虽然不是学金融的,但是她能在五分钟之内看出一个公司能否在未来五年内变成一块响当当的招牌,她的看法和预测很准。”

“怎么,你也佩服她,那你为什么不借鉴一下她的经验?”伊涛问。

罗小可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她是独行侠,怎么做都随意,我就不行,罗蒙投资有自己的质量控制标准,不会为了赚承销费随随便便推荐任何公司上市,我们会挑挑拣拣。”

“也就是说,库珀不幸被你们选中了?”伊涛含笑看着罗小可。

罗小可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戏谑道:“你应该说是荣幸,如果能与我们合作,我们可以考虑让库珀去美国上市,或者是去香港上市。”

“有人跟我说过可以买壳上市。”伊涛淡淡地说了一句。

罗小可看着伊涛,脸上的表情开始凝固:“是安妮说的吗?这是她惯用的手法。在内地,准确地讲就是在苏南市或者是薛冰任过职的地方弄个项目,然后塞到某个壳里面,对吧?”

伊涛不得不承认罗小可的敏感,他没作声。

罗小可的眼神马上像是一束X光,穿透了伊涛的胸膛:“我再往下猜,她是不是给你出了个路线图?你们先在苏南市合作,然后在香港买个壳儿,把苏南市的资产充进去,然后返回来收购库珀?”

伊涛这回真的是震惊了,但他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平静:“即使是这样,她能怎么样?我如果不同意呢?”

罗小可嘿嘿地冷笑:“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笑话,她到时候敢抢不成?”伊涛有点不屑地看着罗小可。

罗小可严肃起来,对他说:“你别把这事当成儿戏,资本其实是很脆弱的。某个城市的事情你不是没有听说过吧?”说着,罗小可蘸着大麦茶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名字。伊涛一看,顿时觉得脊背发冷。

“所以,你跟我合作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我们是国际资本,他们做事还是会忌惮的。”罗小可凝视着伊涛,似乎要他马上就有肯定的答复。

伊涛笑笑:“你说得太耸人听闻了吧?”

罗小可冷笑着:“你如果不信我也没办法,你看着吧,早晚有你吃苦头的那天。”

“呵呵,不聊这个了,挺煞风景的,聊点别的吧!”伊涛自我解嘲地笑道。

罗小可看看表:“别的就不要聊了,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改日再聊吧!对了,你等一下需要给晏雯晓打个电话,她那边似乎出了点事情。”

伊涛这下子对面前这个女人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了,难怪她在投资界这么引人注目,她的消息来源还是很多的。在这个时代,信息就是金钱,尤其是对他们这种人。

“好的,谢谢你的晚餐。”伊涛很正式地表达着谢意。

罗小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材料,递给伊涛道:“这是我们未来合作的一些建议,麻烦你有时间看看。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能选择罗蒙是我的荣幸,你不选择罗蒙,我也希望你不要落入麻烦之中。你是个单纯的人,有时候跟国内的人打交道,还是多留几分心才好。”

“谢谢!”伊涛相信自己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罗小可浅浅一笑:“如果能合作,那也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握握手,此时无言胜千言。

跟罗小可分手,伊涛走出韩国料理的大门,大门外面是一个木质的观景平台,平台两边有栈道通向会所的其他地方。向左的一条栈道下面有电瓶车,伊涛走下去告诉司机开到地下停车场。谁知,车子刚一开,他的电话忽然响了,他一看,是他不大喜欢的贾忠安。他接起来,贾忠安问:“你在哪儿?”

伊涛回答:“刚跟朋友吃晚饭,正打算回家。怎么?你还在邮轮上?”

贾忠安呵呵地笑着:“是啊,不过明天就回新加坡了,本来这两天我们应该在邮轮上好好交流一下,没想到你突然走了,挺遗憾的。怎么?有空没有?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伊涛笑着回答:“明天?你刚从邮轮上下来,不休息两天?”这样说话有种朋友之间的关心,很容易拉近与对方的距离。

果然,贾忠安呵呵地笑着,爽朗地说:“没事,这些天在邮轮上就是休息,也歇够了。明天傍晚我到鹏城,我们在哪儿见面?”

伊涛轻轻笑着:“随便。”

贾忠安想了想:“我对鹏城不熟,我住五洲宾馆,到时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地儿吧!”

“没问题啊,到时候再联系。”

伊涛刚想放电话,贾忠安忽然说:“对了,我怎么听说你在苏南弄了块地?”伊涛一点也不吃惊,王亚强是苏南钢铁总公司的董事长,关于苏南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关于王亚强,那天在回鹏城的路上,安妮简单地介绍过,王亚强本来是有希望向上走的,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提拔,市里考虑到平衡,就把他安排到苏南钢铁总公司做董事长,这是个上市企业,年薪几百万,说白了,就是给他点补偿。

伊涛可以想象,王亚强在邮轮上遇到自己跟安妮在一起是怎样的震惊,他肯定会判断,市委书记的老婆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会打电话回苏南,了解有关的信息。王亚强不会愚蠢到四处散布安妮和自己在一起的消息,那样会对他不利,相反会主动保密,而且还会利用这件事争取自己的最大利益。

伊涛听他这样问,于是说:“是啊,我想向苏南发展,于是就请薛太太帮忙。”他这话一下子就把安妮给摘清了,告诉贾忠安,是自己主动找的安妮。但是他也知道,贾忠安是不会相信的,至于他要怎么判断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果然,贾忠安嘿嘿地笑了两声:“你觉得,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按照这种模式来操作呢?”

伊涛打着哈哈:“见面再说,见面再说。”

说实话,他对贾忠安这个人没有好感,总觉得他比较粗鲁,但是跟他认识毕竟是通过张安钊认识的,有些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过得去的。况且,他跟安妮、罗小可他们也很熟,合不合作的倒无所谓,通过他从侧面了解一些其他的信息也会让自己消息灵通一点。

“不过,有个事情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贾忠安忽然问。

电瓶车停了,伊涛下了车,乘电梯往地下停车库走,停车库门口的保安给他敬了个礼。伊涛回礼,问贾忠安:“贾总想说什么?”

“我听说,唉,还是不说了,见面再说吧!”贾忠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好吧,明天见。”伊涛跟贾忠安道别。贾忠安这几天的态度很奇怪,他好像总打算要跟自己说点什么,但是每次又都是话到唇边就不说了,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犹豫?

坐上车子,伊涛习惯性地点开微博,果然有人去晏雯晓拍戏的现场闹事,网上的照片传得沸沸扬扬的。不过,闹事的人自称是为山区孩子讨还公道的,伊涛看看那些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t恤,心里明白得很,这根本就是有组织的。

他拨通了晏雯晓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黄小燕,她说晏雯晓还在开会。伊涛跟她简单地了解了一下现场的情况,黄小燕告诉伊涛,这些人是坐了两辆面包车来的,还有专人摄影、摄像,把现场搞得一团糟。伊涛问黄小燕晏雯晓的情绪怎么样,黄小燕告诉他,晏雯晓的情绪很糟糕,晚上也没有吃饭。伊涛心里很担心,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告诉黄小燕,等下一定要让晏雯晓吃饭。黄小燕说:“知道了,回头我叫晏小姐打电话给你。”

伊涛放下电话,无言地望着窗外。鹏城的灯火在眼前掠过,可是他的脑子却一片空白。

伊涛回到家里,冲了凉,来到书房,开始看一些新产品的技术资料,同时等着晏雯晓的电话。

目前公司的技术储备还是充裕的,伊涛从酷奇离开的时候,有几个同事也跟他一起出来了,现在分别负责库珀的几个要害部门。伊涛之所以能有那么多精力来做营销和管理,这几个同事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晏雯晓的电话一直没来,伊涛心里有事,不时地看着电话,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看资料也总是看不下去。到后来,他干脆不看资料了,把脚跷在桌子上,望着天花板默默地发呆。天花吊顶此时时远时近,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屏幕,只不过里面的人物都是立体的,安妮、晏雯晓、林娜、罗小可、贾忠安……

电话终于响了,但并不是晏雯晓,而是安妮。安妮问:“你在干吗?”

“没事,一个人发呆。对了,晏雯晓一直在开会,电话是黄小燕接的。”

安妮“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对了,晚上罗小可跟你谈什么?”

伊涛一下就嗅出了安妮这话里面的味道,于是,懒洋洋地回答:“没什么,就是谈业务。”

“没谈雯晓的事情?”安妮似乎有些狐疑。

“她没主动谈,我自然不能主动问。”伊涛说。

“是这样啊,没什么,我还是怀疑她跟晏雯晓这事有关系,即使她不是幕后推手,也可能是知情人。”安妮的口吻不像完全是猜测,而是有几分肯定。

如果没有昨晚罗小可跟伊涛的那番谈话,伊涛也许会跟安妮说说罗小可的事情,但是不知怎么了,他根本不想跟安妮谈罗小可的看法。

于是,他不以为然地说:“你太武断了吧?”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怪?似乎在向着罗小可说话?不是她勾引你了吧?”安妮忽然问。

“得了,你别以为一男一女吃个饭就会有那种意思?罗小可那种女强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跟她谈生意没问题,谈情说爱,我还没有那种想法。”伊涛把腿从桌子上收回来,腿有点麻。

“真的?”安妮似乎有点不信。

“我很奇怪,你怎么会吃罗小可的醋?”

安妮“哼”了一声:“我是怕她跟雯晓捣乱,上次雯晓抢了她的男朋友,她这回就不会挖雯晓的墙脚?”

伊涛忍不住笑出声来,安妮问:“你笑什么?”

“你们这些女人啊,都想什么呢?”

安妮似乎很严肃地说:“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伊涛嘿嘿地笑起来,他揶揄道:“你这人吧很奇怪,按理说你跟雯晓也算是情敌,现在你又帮她御敌,很奇怪的思维。”

安妮反唇相讥:“我跟雯晓那是分享,我们的盘中菜怎么能让他人染指?”

伊涛“切”了一声:“那你敢跟雯晓说咱俩的事情吗?”

安妮忽然变了脸,在那边骂了一声:“你浑蛋!”咔嗒一声挂了电话。

伊涛自知说话有点过分了,赶紧打回去,安妮却不接,后来干脆关了机。

每个女人都有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作为男人,你绝对不可以去触碰,否则你就是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伊涛发了一会儿怔,又开始看那些技术资料,说来也怪,尽管刚才心里那么烦,可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心情反倒平静了。很快,他就沉浸到科学的世界里去了。科学的世界是一个美妙的世界,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会发现那里奇异而瑰丽的美;只有执著的人,才会发现一个又一个的宝藏。

就在他享受着科学之美的时候,忽然,电话铃声将他拉回现实。他本来以为是晏雯晓,谁知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你好,伊总,我是秦晓。”

“秦总,怎么会是你?”伊涛很意外。

“哦,是这样的,我联系不到安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怎么样?你跟她在一起吗?”秦晓问。

“不好意思,我没跟她在一起,她在北京,秦总有事吗?”伊涛问。

“哦,是这样的,我有个急事找她,可是她关机了。你能想办法联系到她吗?让她尽快给个电话我。”秦晓缓缓地说。伊涛很佩服他,说是急事,但是却听不出有急躁的意思,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镇定。

“好的,我想想办法。”伊涛答应着,其实心里也没谱儿。

晏雯晓现在没有给自己电话,想必是还没忙完,怎么办?他想了想,拨通了安然的电话。安然似乎是在睡梦中,听到是伊涛要找安妮,他就随口说了一个号码,说那是安妮在北京的家的号码。

伊涛打过去一直没人听,他以为安妮不在,正想放下电话,那边忽然有人接了,正是安妮,她似乎有点生气:“伊涛,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你想干吗?”

“你别急啊,秦晓找你有急事,我这才找安然要了你的号码。”

“哦,我知道了。”安妮“啪”地挂了电话,听得出来她还在气恼中。

伊涛知道安妮是真生气了,的确,自己怎么能那样说话呢?过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响了,正是安妮,她简单地说:“那钱已经打到库珀的账上了,一定要处理好。”

“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对了,我很抱歉,刚才说话太伤人了。”

“你还会在意我的感受吗?不要解释了,我不想听,对了,明天早上我回美国。”安妮语气冰冷地说。

“为什么这么急?”伊涛问。

“不怎么,秦晓找我有要事。好了,我挂了。”安妮似乎要挂电话。

“安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伊涛心里一急,脱口而出。

电话那边没有作声,伊涛看看,安妮并没有挂断,他问:“安妮,你在听吗?”

良久,安妮幽幽地长叹一声:“不是你错,是我错了。”

伊涛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堵在喉头,他费力地将那些东西往下压:“对不起。”

安妮应该是察觉到了伊涛的异常,她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柔情:“伊涛,别这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安妮,我……”伊涛说着,但是喉咙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好了,别这样了,我承认,这事主要责任是在我,我太自私了,如果当初我能控制一下自己,也不会把事情搞得如此之糟糕。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真的,我理解。”安妮继续安慰着伊涛。

伊涛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地说:“唉,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卑鄙的小人。我总觉得,我整个人现在有些分裂。”

“那说明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好了,不要再为这些事情去烦了,以后我们该怎样还怎样,你跟雯晓好好地相处,不要想我,明白吗?”

“安妮,你这样说让我有很强烈的犯罪感。”伊涛心情沉重地说。

“不要,千万不要有负担,你要是有负担,我也会有负担,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了本该属于雯晓的东西。”安妮的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真的。”

伊涛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安妮,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电话那边那个女人的呼吸,直到安妮把电话挂断。伊涛心里有种失落的感觉,他和安妮共同拥有一个过去,现在她仍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尽管比重不是很大,可是她已经像一根刺一样钉在那里了,稍微一动就会痛,有时甚至让他流血。

他向窗外望去,夜黑得叫人绝望。

直到夜里三点多,晏雯晓才打来电话,她说自己跟投资方、经纪公司还有导演开了一个晚上的会,然后又陪几个领导消夜,刚回到度假村。

伊涛问:“下午的事他们怎么说?”

晏雯晓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说?投资方要换角色,你知道,现在已经拍了三分之一了,换角色是很大的一件事了。吵了一个晚上,还是国视的耿总打了电话给投资商,说如果他们把我换掉,以后国视将不会采购他们的戏,这才勉强同意让我继续出演这个角色,但是片酬给砍掉了一大截,还好这事他们只是内部掌握,不会对外宣布。”

伊涛明白,接受这样的条件对于晏雯晓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又能说什么?他心里五味杂陈,只是安慰着晏雯晓:“好了,事已至此,能怎么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晏雯晓无力并有些悲怆地说:“你知道吗,这对于我来说是很屈辱的,但是不得不接受。有些事情,你要跟来自各方面的敌人作战,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你这时还不能有怨言,不能因为敌人的卑鄙和龌龊不干了,因为只要你放下武器,你就更没有机会了,你就得受人摆布。”

伊涛的心里一阵酸楚:“你真的不容易,要防着各方面的明枪暗箭。”

晏雯晓“唉”了一声:“这就是命,我谁也不怪,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那就不能总是顺风顺水,以前我是太顺了,现在该我还账了。说真的,没当明星的时候,我很想出名。现在当了明星,我却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真的,有时候我在想,其实,要是能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然后生个孩子,每天早上去上班,晚上回来做饭,教孩子写作业,那日子该多甜蜜啊?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整天在荧幕上和各种场合里做偶像,享受来自各个方面的赞美,心里却是感觉很疲惫。还好,有了这档子事情,我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了。”

“貌似你自己想得很开啊。”伊涛听到这话,颇感意外。

晏雯晓苦笑着:“想不开怎么样?自己生气把自己气死?还是失控,作出些不理智的事情让别人笑话?那样的结果不正是他们希望的吗?所以啊,不管现在我心里怎么苦,我也要在他们面前伪装坚强。不为了别的,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暗地里开心。没事,我现在浑身的伤口太多了,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雯晓,在给你打这个电话之前,我还真是很担心你,安妮姐说你情绪很不好,你现在能这样,我真是没想到。如果你的伤能用笑容掩饰,那么就耐心一点,我会在背后支持你。”伊涛道。

晏雯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刚一开始我还真的受不了,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不过,开了几个小时的会,在经过更糟糕的事情之前,我还真想明白了。有什么啊?不就是破坏我的形象吗?小三儿,破坏别人家庭,诈捐,说白了,不就是人品不好吗?什么叫人品好?我以前要维持玉女形象,努力使自己成为道德楷模,有一点绯闻过几个月都说那是炒作,极力为自己辩解,我活得累不累啊?”

伊涛一惊,赶紧打断晏雯晓的话题:“怎么?这回你不回应了吗?”

晏雯晓似笑非笑地回答:“所谓的回应那也是经纪公司的危机公关,他们怕我形象受损影响他们的财路。我个人现在是想开了,我就这样,我就是这么个人,跟有妇之夫上过床,跟朋友抢过男朋友,爱虚荣,爱面子。我干吗要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有人想让我在云端跌落,让我原本风光无限的世界瞬间倾覆,那就随他们的意喽。”

“雯晓,你不是想破罐子破摔吧?”伊涛觉得晏雯晓这番话很怪异。

晏雯晓“哼”了一声:“我倒是想破罐子破摔,可是那么多人指望着我创造价值呢,他们能让我做真实的我吗?他们还是要极力维护我的形象,所以,观众们看到的还会是一个光彩照人的晏雯晓。没事,你别替我担心,即使这个世界是深渊,有你陪着,我还有什么可恐惧的?”

“我还是担心,那个关于你给山区的孩子捐款只捐了几件旧衣服的指责,貌似你的经纪公司还没有回应,我担心这个总不回应会发酵。”伊涛颇为忐忑地问。

“哦,这个你别急,过几天会有别人回应的。其实那事很简单,跟上次我在陈光定的慈善晚会上捐出的那个首饰盒一样,我那次也是捐了几件在一部民国戏里穿过的旗袍,然后拍卖给一些名媛,将善款捐给孩子。这个能说清楚,经纪公司迟迟不回应恐怕是要找个适当的机会吧!”晏雯晓回答。听得出来,她现在已经平静了。

“这样就好,刚才安妮说你被人捣乱,我真的是很担心,现在好了,你休息吧!别太操劳了,对皮肤不好。对了,安妮跟我说她明天回美国,你回头给她个电话吧?”伊涛见晏雯晓这样,心情也舒畅起来了。

“回美国?怎么会这么急?”晏雯晓脱口而出,显然很惊讶。

伊涛淡定地回答:“是啊,她刚才跟我说的。”

晏雯晓“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回头我给她电话。伊涛,你也睡吧!我没事,不用替我担心,挂啦。”

放下电话,伊涛向窗外望去,天已经有些朦胧了。他走到窗前遥望远方,城市的边缘已经有了一抹淡白,尽管看起来还有些细小,但是它会逐渐吞噬黑夜。

晏雯晓今晚的态度让他欣慰,其实,世界存在于你的内心,你自己的内心强大了,任何黑暗,任何电闪雷鸣,那不过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的大部分还是美好的。人生不在于是否永远都有美景,而在于你欣赏人生的过程。

正文 第九章 脉络初现

伊涛跟几个员工在库珀写字楼的大厅里等电梯时,正好遇到关剑,看到他一副轻松的样子,伊涛忽然心里有种恶作剧的念头,他故作严肃低声说:“半小时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那几个员工不明就里,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关剑,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关剑一声不吭,伊涛用一种异乎平静的眼神看着他,电梯里忽然有些不寻常的气氛。伊涛心里想:可能他们在想关剑惹了什么麻烦了吧?也难怪,伊涛平时在电梯里遇到员工都是笑眯眯地跟大家聊些轻松的话题,忽然严肃起来了,大家肯定不习惯。

关剑可能是有点意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样子也有点紧张。伊涛心里暗自得意,于是,脸上的肌肉更加僵硬了。

伊涛进了办公室,立刻叫来财务总监让他处理安妮那笔钱的事情,财务总监早有预案,于是,简单地跟伊涛说了一下处理办法就出去了。伊涛想着关剑现在估计正心里打鼓,心里暗自好笑,心情超爽。

伊涛又处理了两件关于生产上的事情。关剑怯生生地出现在门口,表情忐忑地敲敲门。伊涛立刻把脸拉下来,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肌肉的僵硬,他指指办公桌对面,冷冷地说:“坐吧。”

关剑没有坐,把手交叉放在小腹上,颇为不安地问:“伊总,我最近的工作有重大失误吗?”

伊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严肃地问:“你的工作交代得怎么样了?”

关剑更紧张了,嘴唇都有点发抖,回答:“还有一点,上午就差不多了。伊总,你什么意思?”

伊涛冷冷地看着他,忽然开心地笑起来,对他说:“那你赶紧去交代工作吧,下午准备飞苏南。”

关剑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伊涛的意思,他的神色很快轻松下来,摇摇头道:“你可吓死我了,怎么这么急?”

伊涛道:“事情是比较急,你要抓紧过去注册,还有开发区管委会给了我们一些办公室,你要看看,简单装修一下,他们不要我们的房租,我们就装修一下,别搞得太寒酸。”

关剑回答:“我明白,只是这边要带到苏南的人员还没有完全选定,这个恐怕需要时间。”

伊涛思忖了一下:“这样,你交代完工作以后,去人力资源部把你的要求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抓紧帮你处理,你把现在选定的能带走的都带走。”

关剑点点头,回答:“明白了,我马上就去处理。然后,我叫行政部门订票。”

伊涛绕过办公桌,跟关剑握握手,语重心长地说:“一、记住学会跟安然处理一些微妙的关系,既不能跟他走得太近,又不能太疏远;二、对他给你配的人员要知道怎么使用;三、与当地官员和关联公司打交道,要注意方式和方法。”

关剑郑重地点点头,使劲握握伊涛的手转身走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伊涛心里忽然有些悲壮,似乎是在看着一个战友去炸敌人的碉堡。他不知道安妮到底是罗小可口中的那个安妮,还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安妮,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她那个雍容的面孔背后,她实实在在是个精明的商人。商人在本质上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逐利,尽管他们有时候以各种面目示人,其目的都是一样的。

伊涛重新坐下来,想了想,给毛英华挂了个电话,尽管毛英华给库珀派来了一些工程技术人员,但是,关于苏南库珀的一些问题,伊涛还是想跟他再沟通一下。谁知道,毛英华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在开会。”然后就收了线。

他一定是在和更重要的人物开会,否则不可能是这个态度。人在与重要的人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些莫名的压力。伊涛看看王子涵给自己的日程表,等下有个技术研讨会,快中午的时候有个北京的管理部门的检查组要来检查,自己无论如何要接待一下。

离开会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他拨了一下晏雯晓的电话,很奇怪,居然是关机。这有点不同寻常,她的电话平时是不关机的,拍戏的时候也是在黄小燕手上的,今天是怎么啦?他想打给安妮,可是又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安妮应该还在睡觉吧?还是不打了吧。

说来也巧,正想着安妮,安妮的电话居然就来了。伊涛接起来,安妮在那边奇怪地问:“怎么?你眼睛在盯着电话?”

伊涛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又怕你没睡醒。”

安妮喉咙里咕噜一声像是在喝水,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一夜没睡。”

“怎么啦?”伊涛关切地问。

安妮叹口气:“一直在跟秦晓通电话,有些事情要沟通一下。”

安妮提起秦晓,伊涛心里忽然一动,他问:“安妮,你跟我说实话,这笔注册资金是不是他出的?”

安妮笑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么一点小钱我怎么会叫他出?你是不是觉得昨天秦晓打电话给你是因为这件事?”

伊涛“嗯”了一声,安妮笑道:“你误会了,他找我是别的事,是大事。如果是这事,他根本用不着那么急着找我。”

“是这样啊。”伊涛道,不过他脑子里还是有疑问。

“伊涛,我马上就要回洛杉矶了,临走前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应该正面回答我。”安妮忽然严肃起来。

“安妮,你想问什么?”伊涛有点紧张。

安妮沉默了一会儿:“雯晓无论出现怎样的状况,你都会跟她站在一起吗?”

伊涛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只要是她不变,我就不会变。”

“如果她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安妮追问了一句。

伊涛一愣,警觉地问:“你什么意思?”

安妮那边沉默了,半晌她才犹犹豫豫地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某一天,你发现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

伊涛明白安妮这是有些话实在不能明说,但事情肯定是很重要,是晏雯晓又有了新欢,还是她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或者还有其他的事情?伊涛想了想回答:“只要她不是故意的,我不会在意的。”

安妮叹息一声,感慨道:“可怜的人啊,我明白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下午回洛杉矶,晚上会在夏威夷临时停留一下见个人,后天会到洛杉矶,中间就不联系了。苏南库珀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你就放心吧!”

“嗯,我知道了,你一路平安。”伊涛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好,那就这样,我挂了。”安妮收了线。

伊涛坐在那里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一直在琢磨安妮刚才那番话,就像在做梦,直到王子涵过来催促他过去开会,他才回到了现实之中。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谁说的?挺到位的。

伊涛正陪着来检查的人参观库珀的一条生产线,毛英华的电话终于打了回来。他在电话里告诉伊涛,他刚才正在陪区委书记张梦阁跟市长刘力刚汇报情况。

伊涛“哦”了一声表示理解,然后告诉毛英华,下午关剑就会去苏南。毛英华“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联系,然后等那边的宗地图出来,我会叫人去看看,然后拿个方案出来。”

伊涛问:“难道你不想出来咱们一起做?”

毛英华呵呵地笑着:“谢谢伊总对我的厚爱,我既然是中海信的总经理,就要忠于这个职位,为它来创造利润,希望你能理解。”

伊涛知道,这是一个讲诚信的人,就不要难为他了。于是他说:“我理解。那好,我叫关剑随时跟你联系。”

不能挖毛英华过来,还是跟中海信好好合作吧!跟这样一个有实力的公司合作,倒也是很不错的事情。何况,郑逸群也是这个公司的股东,有些后续的合作机会。人的一生需要一些朋友,但是也需要这些朋友背后的机构。

跟检查的官员们吃了个午餐,伊涛拨了一下晏雯晓的电话,依旧没有开机,她在做什么?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意外发生?

还真是有意外发生。就在伊涛开会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里面的人说:“我发了一个视频在你的邮箱里,你看一下。”然后挂了电话。

伊涛也没注意,以为是哪个朋友,就继续开会。因为这个会是营销方面的事情,讨论得比较激烈,伊涛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其间贾忠安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鹏城,到了五洲宾馆,问伊涛想吃什么?伊涛说随便。于是,贾忠安就说去大中华的潮江春吧!然后就挂了电话。伊涛摇摇头,这个人办事总是有点自以为是,不给别人谈自己意见的机会。伊涛其实心里并不想去潮江春那种高档的地方,他更想去一个小馆子,随便弄两个小菜,喝两瓶啤酒。人干吗总去潮江春那样的地方,吃什么翅,吃什么鲍鱼呢?吃点家常小菜不好吗?贾忠安这样的隐形富豪当然不会跟伊涛这样的事业刚起步的人一样,人家有花不尽的钱,一顿饭不吃个万把块的,可能心里不舒服吧!

伊涛在跟贾忠安接触的这两次当中,他发现,贾忠安虽然粗鲁,显得没什么文化,但是他并不是那种赚点钱就张扬的暴发户,他除了讲究吃以外,身上的穿着其实也并不奢华,也没带什么珠宝和名表,这恐怕是他跟领导们在一起时间长了,总结出来的经验吧?

会议的事情很杂,原定两小时的会开了足足有三个小时,伊涛感觉这会把一年的工作都安排了一样。他疲惫地走回办公室,惊讶地发现毛英华正在办公室里面跟关璐璐喝茶。

“咦,毛总,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下?”伊涛问。

毛英华憨厚地笑笑:“没啥急事,就坐在这里等你。”

关璐璐站起身,对伊涛说:“伊总,你们聊,我还有事。”

关璐璐关上门,伊涛接过毛英华递过来的一杯茶,问:“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毛英华嘿嘿一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伊涛,说:“你这个人太狡猾。”

伊涛狡黠地笑笑,反唇相讥:“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毛英华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捶了伊涛一下,骂道:“坏人。”

伊涛和毛英华现在几乎已经无话不谈,开这样的玩笑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沟通的方式。

“帅哥,你那个女朋友的事情这两天闹得很大啊,你怎么还能在这里坐得住?不去看看她?”毛英华问。

伊涛说:“去了,帮不上什么忙,又不敢在那里多待,就回来了。”

毛英华也严肃起来了,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

伊涛将身体靠在沙发上,有点沮丧地说:“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地无能,自己喜欢的女人受人欺负却束手无策,唉!”

毛英华安慰他道:“千万别这样想,你们是不同的行业,接触的人不同,有些事情就参与不上,但是也不等于你帮不上她。你面对她目前的处境能不猜不疑,这就是最好的支持。像晏雯晓这样的女人,她在找你做男朋友的时候,心里肯定有准备,知道你在事业上与她没有交集,所以不会对你有太过分的要求。”

“唉,我明白。咦,好生奇怪,你今天来这里不是专门跟我谈晏雯晓的事情的吧?你想谈什么?中海信和库珀之间的策划管理服务协议早签了,租约也续签了,你在我办公室等这么长时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毛英华嘿嘿一笑:“啥也瞒不了你,今天来找你真的有正事。今天跟区委张书记在一起,他一直在问库珀产业园的建设情况,问什么时候开工,有什么需要帮助。”

伊涛看着毛英华:“你是知道的,万事俱备了,就是施工许可证还没下来。张书记能帮着催催吗?”

“这个问题我跟张书记反映了,他当时就打了电话给建设局,那边答应特事特办。”毛英华回答。

“那太好了,施工许可证下来,我这边马上搞个开工仪式。”伊涛道。然后,他看看毛英华,问,“到时候你能把张书记请来吗?”

毛英华笑了,显得很轻松:“张书记说了,不用搞什么仪式,到时候他带有关部门来开个现场会,来给你们解决困难。就不要浪费钱了。”

“他真的这么说的?”伊涛心存感激地说。

毛英华得意地说:“那当然,他是绝对正直的干部。对了,还有件好事,他说在美桥工业园有一块十万平方米的地,可以定向供给库珀。”

“哦?怎么回事?”听到这个消息,伊涛忽然有些意外,张梦阁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建议?

毛英华低声道:“记得前些日子郑逸群给你的那个建议吗?”

伊涛恍然大悟,赶紧点头:“我懂了。”

这是郑逸群和刘岳平的杰作,伊涛知道他们会做成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不奇怪,郑逸群和刘岳平的力度大,自己的项目科技含量又过硬,一组合,事情就成了,这就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阳光洒在毛英华的脸上,细碎如金粉,他“嗯”了一声说:“这事郑总跟你都谈过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回头我准备一份报告发给你,你叫你们公司的人以库珀的名义报上去。到时你再安排两个人到我那里,我培训一下,等区里来考察的时候好能说清楚。一旦是区里的考察结束,就叫岳平运作一下,争取早日能进入挂拍程序。”

伊涛点点头,回答:“我不大懂这一行,具体的事情就由你来操作吧,需要怎么配合,你说话就好了。”

毛英华不无失望地叹息了一声,说:“本来,你要是不把关剑派到苏南去,稍微一点拨就可以让他出面跟区里打交道,但是,我也明白你派他去的意图,所以我这边就再培训两个人啦。”

毛英华提到关剑伊涛一点也不奇怪,刚才自己开会时,毛英华和关璐璐一定是提到了关剑去苏南任总经理的问题。再说,库珀也没有什么可以对毛英华隐瞒的,尤其这种人事安排是一定要知会他的。

“那好,库珀你想培训谁,跟人事部门说一下就好,我全力支持。”伊涛跟毛英华握握手,这种握手既是表示信任又代表某种感激。

伊涛的手机在振动,号码显示是罗小可的。他接起来,罗小可问:“是不是贾忠安约你吃晚饭?”

“你是中情局的还是摩萨德的?”伊涛含笑问。

罗小可很严肃地说:“我可要提醒你,跟他说话你要万分小心,他看起来是个粗人,实际上心细如发,他问你东的时候也许就是在套你西边的话。”

“你别危言耸听啊,我跟他接触过两次,没有这样的感觉啊?”伊涛有点不相信罗小可的话。

罗小可“哼”了一声:“那是你不了解他,你以为他能赚到那么多钱是偶然的?我不多说了,尤其是关于晏雯晓或者是安妮的话题,你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了,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提醒我?”伊涛有点不解地问。

罗小可声音平淡地说:“没什么,将来你就知道了。”说完,“啪”地收了线。

伊涛有点发愣,罗小可怎么会打这个电话?太突兀了。

毛英华望着伊涛:“你怎么啦?”

伊涛使劲摇了一下头,让自己从游离状态中回到现实,回答:“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毛英华问。

“真的没什么。”伊涛回答。

怎么会没什么?罗小可这个电话太让伊涛意外了,先不说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要跟贾忠安吃饭的,光是她提醒自己的这番话,那本身就充满着玄机。安妮不喜欢她,她又跟晏雯晓曾经是情敌,她为什么要提醒自己这些?她是善意的还是别有用心的?伊涛很想在晏雯晓那里得到点信息,但她还是在关机。

估计要喝酒,所以伊涛自己没开车,叫司机把他送到了大中华,然后告诉司机直接回公司,自己晚上打车回家就行了,然后,他走进了大堂。大中华的大堂里没有多少人,于是,他径自上了电梯。

咨客把他领到一个包房,贾忠安正跟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在谈话,见他进来,赶紧介绍说:“伊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多娜,我的好朋友。”

多娜是个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并不老,眼神很锐利,像一把刀。贾忠安并没有介绍多娜是何许人也,但是凭伊涛的主观判断,应该也是类似贾忠安、林娜这样的隐形富豪。多娜、林娜,贾忠安认识的女人怎么都有个娜?

贾忠安点的菜很简单,一个人一碗翅,一块雪花牛肉,一只三头鲍,一条参,配了几个潮州菜,杂鱼煲,卤水,青菜,反沙芋头,蒸老虎斑。这跟那天在会所郑逸群请伊涛吃的东西差不多,但是明显没有会所的菜做得精美。伊涛很能理解,这毕竟是大众餐馆,不管怎么高档,跟会所毕竟还是有差距。

不过,贾忠安带来的酒却让伊涛很吃惊,他带来了三支伊夫堡Yquem,是1784年份的。伊涛只是在会所的一次奢侈品展览上见过,一支似乎要六万美元,但是,能拿来喝,这还是第一次。于是,他很不安地说:“贾总,还是不要喝这样的酒了吧?太奢侈了。三瓶下去,都够给山区建几所小学了。”

贾忠安扬起嘴角笑笑,然后转头望着多娜,说:“怎么样?我说伊总与众不同吧?”

多娜柔和地微笑着,说:“伊总,没事的,这是别人送给我先生的,他血压高、尿糖高,这酒甜度大,我们把它喝了,就算是减少他一次犯错误的机会。”她的笑容柔和,但是目光依旧具有一种极大的穿透力。

多娜说得简单,但是伊涛却听出来背后的一些意思。她的老公是高官,不然人家不会送这种酒,这类酒她家里有很多,拿出来喝无所谓。

“还是算了吧!”伊涛看着贾忠安。

贾忠安大气地说:“没事,好酒要跟朋友分享。”灯光柔和洒落,他的脸上泛着一种奇异的光泽。

伊涛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地嘀咕:这三瓶酒喝下去,至少库珀的几台进口设备没了。人和人不一样,库珀的人辛辛苦苦一年才能有多少利润?这些人一餐饭光是酒就要喝下去两三百万元,太奢侈了,简直就是在犯罪。

喝了两杯,伊涛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比一般的酒甜一点。不过,他看多娜似乎很享受,每喝之前都要将杯子里的酒摇晃一会儿,然后放在鼻子下面嗅一会儿,很陶醉的样子。

“对了,伊涛,晏雯晓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贾忠安忽然像很随意地想起了什么,平平淡淡地问道。

如果是在罗小可没有提醒自己之前,伊涛也许会说点什么,但是有了罗小可的那番话,他的回答自然要谨慎,于是,他说:“不清楚,都是经纪公司在处理。”

“哦,是这样啊,来喝酒。”贾忠安向伊涛举起杯,一边的多娜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们,那目光就像是X光,能看穿你的五脏六腑。

放下酒杯,贾忠安继续说:“最近我听说了她的不少事情啊,对了,怎么听说她的拍摄现场又有人去闹事了?”

“是吧,好像有这么回事。”伊涛平淡地回答。回答问题是要有技巧的,某些敏感问题,轻描淡写地比详细回答更好。

“你跟安妮的合作进行得怎么样了?”贾忠安问。

伊涛本来想说正常,但是他感觉到多娜正看着自己,忽然改变了主意,回答:“我跟她不是合作的关系,只是她跟我说安然的招商任务没有完成,问我有没有到苏南投资的计划,我才叫公司的人去考察了一下,发现那里的区位优势、市场优势、政策优势都符合我们的要求,所以才决定在那里投资的,她没有股份。”

贾忠安看了一眼多娜,多娜的目光灼灼,贾忠安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接着说:“是这样啊,我在邮轮上看见你们,以为你们是合作关系。”

伊涛明白他的潜台词,于是更加轻描淡写地回答:“是这样,你不是送我两张船票吗?我说跟雯晓去,雯晓没时间,正好赶上安妮回来看她,雯晓没时间陪,所以才叫我陪一下。”

贾忠安眨着眼睛,半开玩笑地说:“我看安妮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在船上又住一个套房,你俩不会入港了吧?”

伊涛明白,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认真,一认真就输了。何况旁边还有个一直不说话,用眼睛看着自己的多娜。于是,他笑笑,反问:“你觉得雯晓会把自己的男朋友送给自己最好的闺密分享吗?”

贾忠安似笑不笑地摇摇头:“难说,现在流行这个。”

伊涛嘿嘿一笑,讥讽道:“咱俩也算是好朋友了,哪天把你的女朋友拉出来,咱们分享一下?”

多娜在旁边扑哧一声乐起来:“贾总,分享一下嘛。”

贾忠安嬉皮笑脸地看着多娜:“你不就是我女朋友吗?”

多娜脸一沉,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贾忠安涎着脸:“我嘴里有没有象牙,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亲过?”

多娜看着伊涛,似乎并不生气:“伊总,我跟你说,看一个人要看人品,像贾总这种人,人品不好,你以后千万不要跟他合作。”

伊涛知道她在开玩笑,于是笑着回答:“我听多娜小姐的,坚决不跟坏人为伍。”

“怎么?你们现在就狼狈为奸了是不是?”

多娜似有似无地扫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对伊涛说:“伊总,我们不理他,喝一杯合作的酒。”她的眼神柔和不少,似乎刀已经收入鞘中。

伊涛跟多娜一饮而尽,然后得意地看着贾忠安。

贾忠安似乎也不尴尬,涎着脸看着伊涛:“伊总,我忽然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伊涛回答:“你问吧,什么样的打击我都能承受。”

贾忠安嘿嘿一笑:“你怎么评价晏雯晓这样的美女,尤其是怎么看待她的这些绯闻?”

伊涛知道这话有别的含义,但他还是很轻松地回答:“美女养眼,但我讨厌没有内涵的美女,比没有内涵的丑女更讨厌,因为她们仅凭脸蛋就放倒了一大片弱智的男人,如此美女一旦原形毕露,傻不可耐!”

多娜在一边不苟言笑地说:“我觉得伊总回答问题是偷换概念啊。”

伊涛脑子里迅速判断了一下多娜这句话的指向性,于是嘿嘿地笑着,回答:“其实,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绯闻就是绯闻,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几个男人追,那岂不是证明她不可爱?她不可爱,我喜欢,那不是说明我的审美观有了问题?”

贾忠安看着多娜,若有所指地说:“怎么样?我说伊总跟一般男人不一样吧?人家在国外读书,思维方式自然与国内的人有所区别。”

多娜目光又开始锋利起来,她看着伊涛:“你真的不在乎?”

伊涛对这句话就不能不正视了,于是,他淡淡地但又加重了一点语气说:“对于雯晓的过去,我必须接受;对于她的现在,我必须与她一起去面对;至于未来,那需要我们共同去经营。”

多娜看着他,目光逐渐钝了下去,她颇有些感慨道:“是啊,男女之间要用心来扶持,而不是被情欲所灼伤。”

贾忠安端起酒杯:“来,为爱情干杯。”

三个人喝了一杯,伊涛终于品出了这甜甜酒液中口感的美妙,香味馥郁,似乎能穿透鼻腔,细细闻,可以闻到蜂蜜、蜂蜡、甘草等多种味道。甜酒有时容易叫人生腻,但是伊夫堡Yquem不会,这种甜之中杂糅着更丰富的滋味,叫这种甜丝毫不呆滞。

“你在苏南的项目还缺资金吗?”贾忠安似乎很随意地问。

贾忠安这话问得虽然随意,但是含义丰富。有几层意思,你公司正在融资,怎么还有钱去购买新的土地?扩展新的业务?是不是有人跟你合作?当然这个有人指的还是安妮。最后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我们是不是有合作的机会?

伊涛举轻若重地回答:“还好,资金还能应付得过来。”

“要是不够,可以跟安妮拆借点,她可是真正的有钱人啊。”贾忠安淡淡地说了一句。

“啥意思?让她做我的股东?”伊涛装着糊涂,显得有些茫然地问。

贾忠安轻轻地看了多娜一眼,然后对伊涛说:“没有,就是随便提一句。”

伊涛现在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他今天请自己吃饭,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而且,主角是多娜。多娜为什么对晏雯晓和安妮这么感兴趣?

多娜在一边冲着伊涛端起酒杯,无言地示意干杯。两个人饮下,多娜道:“伊总似乎现在心态很好啊。”

伊涛将杯子轻轻放在右手边,道:“生活里的不如意,一半源于生活本身,一半源于我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当我们感觉不快乐的时候,记得提醒自己保持一种幸福感,因为幸福无处不在。不要把金钱和地位当成幸福去追求,要学会把平淡当作资本,慎重沉稳地做好每一件事,在不断的付出中收获快乐。雯晓就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出来混的早晚要还,所以现在她所经历的就是在为过去还债。”

“她真的这么说?”多娜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她这个态度让伊涛更加确定,多娜其实比贾忠安更关心晏雯晓的事情,而贾忠安更多的是对安妮感兴趣。

伊涛点点头,故意说:“我跟她说了,实在不行就退出娱乐圈,跟我结婚,在家相夫教子算了。只要是把幸福期望值降低一点,有什么啊?”

贾忠安看了多娜一眼,多娜低头吃东西,伊涛明白他们这是有默契。贾忠安问:“晏雯晓自己什么意思?”

伊涛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在他们两个之间产生一些微妙的影响,于是,脑子里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她有远离名利和喧嚣的想法。居高者境危,这个道理她明白。”

“哦!”贾忠安似有似无地看了多娜一眼,多娜没什么表情。但是伊涛明白,没有表情就是有表情。

“她应该沉淀一段时间了,有些境界、有些话、有些范,不到一定的年龄不能说,做不到,往往非此即彼。越是不能放下,越是容易失去;越想牢牢抓住,越是正在消失。”伊涛说这话似乎有点自言自语,但是他相信,桌上这两个人一定能听懂。

果然,两个人一时有点沉默,似乎是在沉思。不过伊涛明白,他们是在寻找新的话题,或者说是在寻求新的获取信息的渠道。心迷一切迷,心悟一切悟。

终于,还是贾忠安打破了沉默,他说:“伊总,咱们不谈这些事了,我看你也挺烦的。我今天请你吃饭主要还是想探讨一下,我们将来有没有合作的机会。你看怎么样?”

伊涛知道这并不是重点,等下他们还会把话绕到晏雯晓和安妮的身上去,这只是一个缓冲。于是,他笑答:“合作的机会肯定有,只是现在我身不由己了。库珀已经有一部分股份在埃弗顿投资银行的名下了,我做任何事情都要取得他们的支持,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贾忠安理解地笑笑,给伊涛倒上酒,说:“我很欣赏伊总的这个态度,尽管埃弗顿投资银行只是库珀的小股东,但是伊总能这样尊重对方的意见,将来如果我们能够合作,我相信伊总也会像今天这样尊重我们的。”

伊涛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发自内心,但还是无言地跟他碰了一下。放下酒杯,伊涛看到多娜正在审视着他,就半开玩笑地说:“多娜小姐,你别老这么看着我行不行,我怎么感觉到有点浑身发冷?”

“我觉得你这个人很特别。”多娜说。

“特别?你这是批评还是表扬?”伊涛反问道。

“你觉得呢?”多娜的眉毛向上一挑,这个动作让伊涛又想起了晏雯晓,她也喜欢挑眉毛的。

伊涛看看贾忠安,问:“贾总觉得呢?”

贾忠安狡黠地一笑,回答:“我不参与你们的官司。对了,伊总,你见过薛书记吗?”

伊涛摇摇头,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他问这话的目的,然后回答:“没有,我没去过苏南。”

贾忠安嘿嘿地笑着,说:“看来伊总真的是信任安妮啊,连苏南都没去过就决定投资,这是多大的面子啊。”然后,他看看多娜,“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叫伊总去你老公那里投资?”

多娜耸耸肩,撇了一下嘴:“我又不是他的招商局局长,我凭什么帮他招商?”

“哎,你这是借口,你该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安妮那样的魅力吧?”贾忠安半开玩笑地揶揄着。

“什么话?招商要靠美色的吗?”多娜一副不屑的样子。

伊涛觉得他俩的对话有点怪,就问:“怎么?多娜小姐也认识安妮吗?”

多娜看了贾忠安一眼,他似乎没注意伊涛的问话,多娜回答:“听说过。”

伊涛觉得没有必要多问下去,认识不认识又能怎么样?总之,她是关心晏雯晓的,而贾忠安才是关心安妮的。这个晚宴是一次游戏,一次很好玩的游戏。

贾忠安举起杯:“来,走一个。”多娜向伊涛挤出一个笑容,目光依旧寒冷。

伊涛正要喝酒,电话忽然响了,他一看,居然是晏雯晓。他接起来,晏雯晓问:“你在干吗?”

伊涛看了一眼桌上的两个人,低声回答:“在跟朋友吃饭。”

“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你找个僻静的地方。”晏雯晓显得很着急。

伊涛站起身走出包房,这个酒店的走廊有一个弧线,他走到一个角落,问:“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晏雯晓语气沉重地说:“我的几个朋友都收到了一个视频,是我跟一个男人的性爱视频。”

伊涛忽然想起下午的那个电话,他回答:“下午有个男人也打了电话给我,说有视频发到我的邮箱里了,莫非就是这个?”

“应该是,伊涛,看来这回是要置我于死地了。”晏雯晓的声音里充满绝望。

伊涛的心里剧烈地抖动着,就像是一列古老的蒸汽列车在一个废弃的坑道里飞驰,他问:“那里面的人是你吗?”

晏雯晓沉默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回答:“是的。”

伊涛忽然像被抽空了一样:“为什么要拍摄这样的东西?”

晏雯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当年,因为爱情,为了证明自己爱对方。”

“你现在怎么办?”伊涛觉得自己就像是吕布,此时正在被万箭穿透身体。

晏雯晓嗓音低沉地说:“现在已经停工了,经纪公司和投资方正在开会研究下一步的问题,我没有资格参加,正在度假村里面。我觉得他们可能也会给你发视频,所以先跟你打个招呼。我现在是这种状况,情况可能在失控,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你如果觉得跟我保持这种关系有危险,咱们就此结束,我不会怪你的。上天不给你的,无论你十指怎样紧扣,仍然会溜走。”

伊涛无力地回答:“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给你的,无论你怎么失手,都会拥有。怎么样,你需要我做点什么?”

“你难道不在乎这事吗?”晏雯晓问。

伊涛轻咳一声,费力地回答:“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我在乎那些东西还有意义吗?我现在只是想怎么能帮到你。”

晏雯晓在那边叹口气,说:“事情搞到这个样子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样的视频会流传出来。”

伊涛问:“有流传到网上吗?”

晏雯晓回答:“应该还没有,拿到视频的人毕竟还忌惮一些东西,他只是把视频传给了一些重要的人,目的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估计会有后续动作。这个人我想就是不大的一个圈子里面的,他知道如果把视频传到网络上可能会引起他自己都不可控的后果,所以他现在发的力还是有限的。”

“知道是什么人吗?”伊涛问。

“暂时还不知道,应该就是对手吧!不过我有点怀疑,对手是层次比较高的人,应该不会这么阴暗吧?”晏雯晓声音低哑。

“怎么?层次高的人就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伊涛觉得晏雯晓有点天真。

晏雯晓叹口气,干巴巴地说:“这个我也不敢肯定,只是这个问题看来还真是很麻烦,再说,这个视频怎么流传出去的我一点都想象不出。因为男主角在日本,他现在跟国内的人没什么来往,况且,他并不知道这段视频还在。”

谈到日本,伊涛的脑子里忽然就像是炸了一颗美国飞机投掷的炸弹,他咬着牙问:“你是说,视频的男主角是安妮的那个男朋友潘文林,你的那个同学吗?”

晏雯晓很不自然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像蚊子。

伊涛的心像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了一下。晏雯晓的前男友潘文林后来成了安妮的男朋友,晏雯晓的现任男友也就是自己跟安妮也有关系。那么,晏雯晓现在是否已经知道自己跟安妮之间的事情了?

“你确定你的那个男同学不会出卖你?”伊涛问。

晏雯晓肯定地说:“不会,虽然他现在跟安妮也分手了,但他拿到了一大笔钱,正开始自己的导演事业,他不会那么傻的。”稍微停了一下,她又说,“我相信他的人品。”

“那就怪了,你觉得这种私密的视频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伊涛觉得晏雯晓的解释并不可信。

“反正不是他,原因很简单,这个视频他没有,只有我有,我是拿这个作回忆的。本来最近我想删除的,可是一直在忙,况且那个视频在北京,我也没有时间回去。而且,这事也不会是黄小燕,她不知道视频的存在,那视频是在我卧室的保险柜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甚至,日本那个人也不知道视频的存在,因为当初分手时,我跟他说已经被我删掉了。”晏雯晓道。

“这就怪了,难道那视频穿越了不成?”伊涛还是不相信晏雯晓的解释,觉得这里面她一定有所隐瞒。事情明摆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视频,还在保险柜里,居然现在出现在好几个人的邮箱里。

“伊涛,我知道你不相信,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无法解释。我不会为自己辩解,我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是徒劳的。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下,这事错不在别人,错只在我。当明星,人家是不允许你有什么瑕疵的,因此拍这些东西本身就是不明智的。”晏雯晓语气很急,看出来有点不淡定了。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伊涛觉得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继续下去,两个人都不会淡定。

“这样吧,我知道你在陪客人,出来的时间太长不礼貌,我也在等经纪公司和投资商的谈判结果,等下我还要打个电话给阿萨哥,叫他查一下视频的问题。有几家我代言的广告公司现在也要撤广告,烦死了。先不聊了,好吗?”晏雯晓明显是在压抑着自己。

“那好吧,我这边结束就回家,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伊涛回答。

“好吧!”晏雯晓挂了电话。

伊涛站在走廊里怔了半天,他感觉到身心疲惫,晏雯晓的视频这事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上气。

怎么又出了个视频的问题?伊涛想到了放弃,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爱,是种责任。在世界上,伊涛不是碰不到更好的,而是因为有了跟晏雯晓的这段感情,不想再碰到更好的而已。

伊涛走回房间,多娜的眼神立刻在他脸上刷刷地过了几下,像是军统的刑讯工具。伊涛镇定着,一个声音在说:“每一个矜持淡定的现在,都有一个很傻、很天真的曾经。”

伊涛坐下来,贾忠安端起杯道:“伊总,你出去时间不短了,落下两杯是不是要补上?”

伊涛感到有些窒息,于是费劲地回答:“不好意思,贾总,我有些不舒服,不能再喝了。”

贾忠安显得有些不屑:“一个电话就这样,至于吗?”

伊涛正想说点什么,谁知道旁边的多娜却替他打起了圆场,她有些不满地对贾忠安说:“你这人怎么不理解年轻人?热恋中的人都这样。”

伊涛勉强地笑笑,那种窒息的感觉越发地强烈,他说:“二位,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走了。”

多娜凝视着他,说来也怪,她的眼神居然没有那么强的穿透力了,她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笑容:“没关系的,以后有机会。”

伊涛走出大中华的大门,仰望鹏城的天空,心里百感交集。他感到耳朵里嗡嗡作响,就像飞机要降落时候的那种感觉,他做了个压耳动作,却没什么效果。

回到家里,他感觉到有点晕晕的,不像是喝多了酒,就像是世界中充满一种奇异的声响。

伊涛冲完凉,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公司的一些事情,不过脑子里却一直想着邮箱里面的那个视频。他知道那个视频里面是什么内容,想看却又不敢看,不敢看却又想看。

终于,他咬咬牙,打开了那个视频。这明显是把摄像机放在一个固定位置上拍摄的,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纠缠,呻吟的声音也不甚清楚。看房间的设施不是很高档,应该是在一间出租屋里。不过,两个人的面容却都很清晰,女人是脸上还有着青涩的晏雯晓,男的则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人,面貌俊朗。

说来也怪,伊涛没少看日本AV,看那种片子他都会有某种冲动,但是看这个视频,他不但没有冲动,却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那些会令人热血贲张的呻吟和喘息居然会消失不见,完全被耳朵里的那种奇异的声响所淹没。

视频结束了,伊涛望着那变黑了的播放器,脑子里一片混沌。慢慢地,他觉得世界变成了一部黑白默片,而他自己完全是像跟这个世界不搭界的一个人。

夜半,伊涛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他摸起电话,感到头疼欲裂,他看看屏幕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那边却不说话,他问了两声,那边只是喘着粗气,并不回答。他正要放下电话,那边忽然说:“是我。”这回伊涛听出来了,正是晏雯晓。

“怎么?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伊涛问,他稍微一动,耳朵嗡嗡地响。

“看了视频没有?”晏雯晓问。

伊涛本来想说自己看了,可是脑子里一转,说出来的却是:“没看,既然是那样的视频,看与不看又能怎么样?”他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跟安妮之间存在这个男人,为什么现在的关系还那么好?”但是,他头疼得厉害,觉得问下去会引起不快,所以也就放弃了。

“你真的不在乎?”晏雯晓又问。

伊涛的头上似乎是戴了一个孙悟空的金箍,他用手摸摸,有点热,却什么箍都没有,他回答:“正是因为我在乎,所以我才不看。雯晓,我跟你说过,你的过去永远都是过去了,为什么还要纠结那些事呢?”

晏雯晓那边沉默了,半晌,她长长地吁了口气:“难得你这么大度。我喜欢能让我笑起来的人,就算是我不想笑的时候。”

一丝内疚从伊涛心头掠过,他感到脸上有点发热,于是,赶紧说:“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是很小心眼儿的。”

“出现了这种事情,你怎么小心眼儿我都能理解。相反,你不小心眼那才不正常。”晏雯晓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在伊涛耳朵里的嗡嗡声中显得很遥远。

“你这话像刀子。”伊涛忽然情不自禁地说。

“为什么这么讲?”晏雯晓有些不解地问。

伊涛很想跟晏雯晓坦白,说自己其实是看了视频,可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让我无地自容。”

晏雯晓道:“别这么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对了,刚才我的经纪公司和投资商进行了最后一轮谈判。”

“怎么个结果?”伊涛问,他感到口渴,下床找水喝。

晏雯晓回答:“我在这部戏里需要零片酬,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减少未来的损失。”

谁知道,饮水机里没有水了,伊涛只好走到厨房烧水。他在一边坐下来:“关于视频的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应对?”

晏雯晓压低声音道:“这事我有办法处理。”

伊涛心里一动:“你准备怎么处理?”

晏雯晓顿了一下:“我打了电话给阿萨哥。”

伊涛明白了,这是晏雯晓不得不用的手段。阿萨不一定要用什么技术手段,只需要向对方传递某种信息,对方自会有所忌惮。

“阿萨哥怎么说?”伊涛问。

晏雯晓似乎犹豫了一下:“他答应帮忙。”

“哦,我明白了。”伊涛的心似乎安定了一点,但头上的金箍似乎更紧了。

“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很多。”晏雯晓忽然很有感慨地说,“作为明星,公众需要你做一个道德的楷模,在生活中就不能有半点瑕疵。可是,从前的我可能太过于急功近利了,因此犯下了很多错误。”

“没有人不犯错误。”伊涛道。水开了,他把水倒在一个杯子里,然后放在一边,等待水降温。

晏雯晓叹口气,有点无力地说:“不,别人可以犯错误,但是明星不可以。这两天我一直在认真思考一个问题,我是不是该退出娱乐圈?”

伊涛一惊:“你真这么想?其实退出娱乐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来做伊涛的太太,相夫教子,过一个平淡的日子也未尝不可。”

晏雯晓长长地叹息着:“可是我怎么跟他们讲?你要知道,在某种意义上,我的存在给了很多人机会,我一旦为了自己退出娱乐圈,他们怎么办?说真的,我个人的进退无所谓,关键是他们怎么办?”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痛苦。”伊涛摸摸水杯,还是很烫。

“谢谢你的理解,我现在感觉就像站在悬崖的边缘,随时可能跌入万丈深渊。”晏雯晓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伊涛的耳朵里还是嗡嗡地响,但晏雯晓的声音却是异常地清晰,他道:“这事分怎么看,你如果把那些名利看得太重,下面自然是悬崖;但是如果你换一个角度,也许那只是一条浅浅的小溪。”

“也许吧,但我现在却感觉像是站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周围全是高压电线,稍微一动就可能触电。”晏雯晓忧郁地说。

“没事的,会有转机的。若是昨天都过去了,那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明天。不要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看你说你,因为这些言语改变不了事实,却可能搅乱你的心。心如果乱了,一切就都乱了。”伊涛觉得自己的安慰有些苍白,可是他又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多娜的女人吗?”他忽然想起了晚上的那个女人,于是问道。

“多娜?没什么印象,她长什么样子?”晏雯晓似乎有点茫然。

伊涛大致把多娜的长相跟晏雯晓描述了一番,晏雯晓听了以后似乎费力地想了一阵子,然后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不过,她不叫多娜。”

伊涛“哦”了一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今晚吃饭总有意无意地问起你,我觉得有点奇怪,以为你们认识。”

“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她问我的情况并不奇怪。只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确实不叫多娜。”晏雯晓回答,“算了,不提她了。睡吧,明早我还要赶工。”晏雯晓忽然显得有点不耐烦,丢下一句,径自挂了电话。这个举动让伊涛有点诧异,他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吗?

他站起来,却感觉眼前一黑,几乎跌倒,他扶了一下墙,想了一下,明白了,原来自己是病了。他走到客厅找了几片感冒药吃下去,然后回到房间,无力地坐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哪知道,凌晨他被冻醒,再一摸自己的头,已经是热成了一块焦炭。他知道那几片药没有起到效果,于是挣扎着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到了医院,医生告诉他,这是严重的胃肠感冒,要马上输液,住院观察。这让伊涛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患上胃肠感冒呢?昨天的晚餐是不会有卫生问题的,那是怎么回事?当伊涛再一次醒来,发现王子涵正在一边静静地用iPad看着什么,听见声音,他放下iPad,问:“你醒啦?”

“哎哟,我睡着了?”伊涛环顾四周,发现太阳已经西斜。

“嗯,你睡了好长时间,中海信的毛总和俱乐部的郑总来过了,见你睡着就没打扰你,走了。”王子涵回答。

“哎呀,这一天的工作不全耽误了?”伊涛有点着急。

“没事的,我已经都处理了。”王子涵赶紧安慰他,同时扬了扬手中的iPad。

“唉,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伊涛沮丧地摇摇头。

“可能是你最近太疲劳了,抵抗力下降了。对了,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就把你的手机关了,怕影响你休息,你不会怪我吧?”王子涵道。

“没事的,我的电话不是有来电提醒业务吗?你把它打开,我看看。”伊涛向王子涵伸出手。

王子涵把电话打开递给了他,伊涛一看,电话还真不少,他回了几个,都是些业务上的事情,还有几个是陌生的号码,也就没回。

再往下看,忽然发现了伊波的电话,他打回去却没有人接。看看伊波打电话的时间,是洛杉矶的半夜,一般的时候伊波早睡了,她打电话给自己干什么?

又回了两个电话,都是约一起吃饭的,伊涛说自己不舒服,很顺利地就推掉了。伊涛放下电话,王子涵问:“要吃东西吗?”

伊涛摇摇头,回答:“等一会儿吧,我还不饿。对了,你跟关剑联系一下,看看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王子涵笑了笑:“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我跟他联系了,他们都安置好了,就等会计师事务所的评估报告出来就去注册。”

“哦!”伊涛眯上了眼睛。实际上,他对安妮的这种注册方法还是有一定的想法,既然注册资金也是从自己这里出的,再加上个无形资产的评估,会不会给别人留下什么尾巴呢?

正想着,电话响了,是伊波,她问:“刚才怎么关机啦?”

伊涛笑笑说:“在开会。”他没有说自己生病了,是怕伊波不小心向父母透露,让二老担心。

伊波“嗯”了一声:“是这样啊,晏雯晓那边的事情怎么样啦?我看现在微博上好像安静了,没有那么多消息了。”

伊涛看了王子涵一眼,挥挥手,示意他出去。王子涵点点头,礼貌地退了出去。伊涛说:“微博上是安静了,可实际的问题更严重了。对了,爸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伊波忽然有些犹豫:“我就是想跟你说,他们好像听见了什么风声,以往吃饭时,他们总是议论,你如果真是跟晏雯晓成了,要是生小孩一定要到洛杉矶,然后他们给照料着,可是昨晚吃饭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提你跟晏雯晓的事情,这事有点怪啊。所以我才打个电话给你,希望你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不过他们要在你面前提起晏雯晓的事情,你就说是炒作,为了新戏的炒作,明白吗?”伊涛叮嘱道。

伊波回答:“这个不用你说,雯晓是我的偶像,我自然不会不维护她的形象。只是我怕妈妈火眼金睛的,你光说炒作对付不过去,恐怕你要找个好说辞才是。”伊波提醒得对,母亲聪明,在原来的单位没有人不怕她,她号称是“横草不过”,如果仅仅以炒作二字解释晏雯晓的事情显然她不会相信,搞不好还会惹出些其他的麻烦来。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情,以后晏雯晓在父母面前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伊涛“嗯”了一声,关切地说:“嗯,我知道。对了,你怎么还一个人老单着?不然你回国吧,在国内找个投资银行做做,然后交个国内的男朋友。省得爸妈老替你担心,为你着急。”

伊波咯咯地笑起来,蛮开心地说:“得了,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比啥都强。我的事嘛,快了,有人给我介绍了,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

伊涛有点兴奋,问:“谁介绍的?都是干什么的?”

伊波故意卖了个关子,娇嗔地道:“你管得着吗?个人私事。”

“我是你哥。”伊涛道。

“请你尊重别人的隐私好不好?”伊波半真半假地回答,一句话把伊涛噎得够呛。

于是,他显得很无奈地说:“好好好,我不问,你现在有男朋友了,马上就忘了你哥了。”

伊波咯咯地笑个不停:“那怎么能忘?介绍人还是你的朋友呢。”

“我朋友?谁啊?”伊涛警觉地问。

“是……不告诉你,保密。好了,我要下楼,准备上班了,我提醒你啊,要准备好说辞,别给自己惹麻烦。”伊波挂了电话。

有人给伊波介绍男朋友,会是谁?伊涛的美国朋友多,但是美国人不习惯给别人介绍对象。伊涛在美国的华人朋友基本上都跟他回国创业了,哪里还能有给别人介绍男朋友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居然是罗小可,她问:“你在哪个病房?”

伊涛回答:“我还真不知道是哪个病房,回头秘书进来我问问,怎么有事吗?”

“什么有事啊,我就在医院大门口,你赶紧看看房间号。”罗小可道。

伊涛叫了一声王子涵,王子涵应声而入,伊涛问了问房间号,然后对电话里说:“8018。”

罗小可说:“我马上就上来。”

罗小可知道自己生病并不令人意外,因为郑逸群来过了。令伊涛意外的事,罗小可一直在鹏城没走吗?罗小可工作忙,是个空中飞人,今天不会是因为知道自己生病从哪个地方特地飞过来的吧?

正想着,门开了,王子涵伸手请罗小可进来。罗小可一身黑色职业套装配高跟鞋,手持一束鲜花咔嗒咔嗒地走了进来。

伊涛感觉很奇怪,“哇”了一声:“罗总,你改行了吗?”

罗小可把鲜花放在床头柜上,扭头问:“你什么意思?”

伊涛呵呵地笑着,说:“我还以为是宣萱小姐来了。”

罗小可眼珠一转,马上明白了伊涛是在揶揄她,于是,伸手在伊涛身上打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坏人,再说,我把你的针拔下来。”

“你想谋杀啊!”伊涛笑眯眯地看着她。

王子涵搬过一把椅子,对罗小可说:“请坐。”

罗小可看了王子涵一眼,对伊涛说:“人家都请女秘书,你怎么请了个男秘书?怕有绯闻啊?”

伊涛怕她提到晏雯晓,于是,对王子涵说:“你给罗总倒杯茶,然后出去吧,我跟罗总有话说。”

王子涵应声倒了杯茶给罗小可,说了声:“你们聊着。”然后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罗小可斜睨着伊涛:“怎么搞的?身体一直很棒,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伊涛看了一眼吊瓶,还有大半,他皱皱眉头,回答:“唉,我也不知道,就是跟贾忠安他们喝了点酒,出来就变这样了。”

“可能是晏雯晓的事情让你最近有些心力交瘁,抵抗力下降了。”罗小可说。

这句话叫伊涛心里一热,他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女人其实也有她温情的一面:“也许吧!”伊涛回答,想想觉得这样有点冷冰冰的,于是问,“怎么?你在鹏城一直没走吗?”

“如果我说我是专门为你来的,你相信吗?”罗小可严肃地问。

伊涛就怕这一点,人家要是专门来的,这个情就欠得太大了。但是人家这样问,自己又不好不回答,于是他笑笑,道:“要是专门来的,恐怕我要拔下针头,马上请你吃饭。”说着做出一个要拔针的动作。

罗小可赶紧拦住他:“开玩笑呢,对了,他们昨天都跟你谈什么啦?”

“也没说什么。”然后,他皱着眉,大致回忆了一下昨晚他跟贾忠安和多娜的谈话,跟罗小可简单讲了一下。不过,当他讲到贾忠安问他见没见到过薛冰的时候。罗小可忽然打断了他,问,“他为什么要问你见没见过薛冰?”

伊涛一怔:“你不说我还真没太注意,你觉得他有别的用意吗?”

罗小可略微思忖了一会儿:“他这个人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心却比女人还细,问每个问题都是有目的的。”

难道贾忠安想对安妮做些不利的事情?一个念头在伊涛的脑子里回旋了一圈,于是,他问:“你觉得他这么问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叫人总要思量一番。”罗小可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苹果,开始削皮。这个看起来很男人的女人,本质上还是女人。

“嗯!”伊涛嗯了一声,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心里明白,罗小可肯定还要说下去。

“晏雯晓的视频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罗小可淡淡地说。

“知道。”伊涛简洁地回答。

罗小可把苹果削好递给他,然后站起来把苹果皮丢进垃圾桶,回头走进洗手间洗洗手,再重新坐下:“晏雯晓没有跟你说是谁干的吗?”

伊涛摇摇头:“她说看样子不会是对手干的,因为对手做事不会这么低劣,对了,也许我不该问,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会以为我是嫌疑人吧?”罗小可反问,表情倒是很平静。

伊涛摇摇头:“我不会那样愚蠢,这种事知道的人不多,你主动说你知道,那自然是不怕怀疑。”

“算你聪明,有人把这个视频发给我,自然是知道我跟晏雯晓的过节,想通过我的手做他不能做的事情。”罗小可轻耸了一下肩,接着说,“我跟晏雯晓关系是不好,她也经常做一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比如把你这个客户从中间劫走,让我在圈子里下不来台。不过,我做事却是有原则的,这么严重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落井下石的,那样,她的一生可能也就真的毁了。”

“谢谢,谢谢你能这样大度。”伊涛衷心地说。

“得,你千万别谢,我这人小心眼儿着呢,这次我不趁机报复,不等于我下次不报复。”罗小可“哼”了一声。

“你啥意思?”伊涛看她的样子很严肃,不知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就问了一句。

罗小可白了伊涛一眼:“她喜欢抢我的,我自然也要抢她的。”

伊涛在床上耸了耸肩,有点不屑地说:“你俩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抢来抢去的有意思吗?”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尽管她说得很严肃,但还是让伊涛禁不住笑出声来。

罗小可问:“有那么好笑吗?”

伊涛强忍着,摇摇头。罗小可一瞪眼,他又点点头。罗小可伸手夺过伊涛手里的小半个苹果,道:“别吃了!”然后站起身,走到垃圾桶边,将苹果狠狠地丢在里面。

女人,即使是纵横天下的女强人,嫉妒心总是免不了的。女人之所以是女人,那是天性使然。罗小可走回来,坐在伊涛对面,看起来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你今天来不是要跟我讨论抢别人东西这个无聊的问题的吧?”

“当然不是,我来主要是看看你,还要问你点别的问题。”罗小可严肃地回答。

“算是审问吗?”伊涛打趣道。

“随你怎么理解,但是从我的角度,算是对我的客户的一种保护吧!”

“保护?我怎么听着怪怪的?”伊涛有些疑惑地问。

“我是怕你落入安妮和晏雯晓的圈套。库珀毕竟是一个优质客户,将来在上市的过程中我们应该还有许多合作的机会,如果你被她们算计了,我们岂不是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罗小可脸色开始柔和起来。

“假如我跟你们合作,合同是签给罗蒙投资还是签给罗蒙投资控股的券商?”伊涛不急不缓地问。

“这要看库珀会不会有二次融资,如果有,罗蒙投资会直接介入;如果没有,当然是我们旗下的券商介入。”罗小可果断地回答着,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感性,而是一副商人的模样。女人是千变的动物,罗小可瞬间的变化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你觉得我一定会跟你合作吗?”伊涛似笑不笑地问。

罗小可眼睛直视着伊涛:“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的。”

伊涛淡淡一笑:“仅仅凭性格就能决定我跟你合作?这不像是你应该说的话。”

罗小可也报以微笑,这样,她脸上的线条不那么峻峭了,多了些柔和,她道:“有些话我不能说得太多,但是请你相信我们的专业精神以及我们手里掌握的专业投资机构的资源。我们现在距离新合约的签订还有一段时间,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保证库珀这个公司能健康地成长,而不是在发展的过程中出现大的变故,比如说,股权。”

伊涛似乎有点明白了:“你是说安妮?”

罗小可点点头,慢慢地说:“你们现在的合作让我很担忧,你要知道她的财富吃下你已经不在话下,何况她的背后还有一群人,比如秦晓。加上薛冰,以及薛冰背后的权力,这些因素叠加起来,她想做什么,一般人是难以预料的。”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凝重。

不过,伊涛总是觉得罗小可的话有点危言耸听,在他的印象里,安妮完全是一个雍容华贵同时又带点大家闺秀气质的女人,尽管是商人,但是对自己、对库珀都是本着公平诚实的原则来做事的。怎么在罗小可的描述下,安妮就像一个阴谋家?换而言之?即使她在别的项目上有阴谋,有手段的话,对自己她也不一定啊?

也许,伊涛脸上细微的表情被罗小可察觉到了,她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觉得我的话不可信?”

伊涛摇摇头:“目前我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军事家在做谋略的时候如果叫对手看出来,他还能成功吗?”罗小可歪着头看着伊涛。

不得不承认,罗小可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只是伊涛还是觉得安妮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不堪,他更相信一个贵气逼人的美女跟阴谋无关。

罗小可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右腿上,摇摇头:“好了,我不勉强你相信我的话,我们先不谈生意,以免你总认为我为了生意不择手段,我问你一个事情,你觉得晏雯晓这件事是偶然的吗?”

这句话让伊涛有点动容:“怎么?你有什么看法?”

罗小可皱皱眉头:“我没有证据,只是有一种隐约的感觉。你要知道,感觉只是一种猜测。所以我不方便说。”

“明白。”一丝阴云涌上伊涛的心头。有些话明白人一听就明白。

有些事情不是伊涛没有去想,而是他不敢想。世界是美好的,一旦充满阴谋,那么一切的美好都顿时黯然失色。罗小可看到伊涛的脸色不对,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按理说,我实在不应该说到这个话题,你也许知道,前两天安妮为了晏雯晓的事情在京城可是跑上跑下做了不少工作的,很多人知道她跟晏雯晓是铁磁,帮她调节,帮她摆平。可是有两点很令我怀疑:一、你和她在邮轮上,晏雯晓出事;二、她突然回美国,晏雯晓的视频被发送。你觉得是不是太巧了?”

“怎么有点阴谋论的意思啊?她跟雯晓那么好的关系,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伊涛觉得这个推论有点不可思议。

“本来我是没有怀疑她的,可是你可能不知道,这次出面搞雯晓的那一方并不知道我跟雯晓的过节,除了乌梅,安妮少数几个人,可能全中国都不知道雯晓是我的情敌。你说,会是什么人把雯晓和那个人的视频发到我这里?”罗小可把身体向前略微倾斜了一些,认真地说。

“哦?”伊涛一惊,刚要坐起来,罗小可看了一眼点滴瓶,“哎哟”一声,赶紧按了床头的呼唤按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光顾了说话,要拔针了。”

护士进来拔了针,王子涵也跟进来,问伊涛要不要吃饭,伊涛摆摆手:“等等,我跟罗总还有话说。”

王子涵“嗯”了一声,给罗小可续上水,退了出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罗小可看着伊涛:“我觉得这发视频的人太聪明了,但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想,你应该知道视频里的男主角是谁,也知道他跟安妮的关系,说白了,以前他是安妮包养的。”

“嗯,我知道。”伊涛的心一紧,罗小可的分析简直像侦探福尔摩斯了。

罗小可喝口茶,继续道:“实际上,知道晏雯晓那个同学的人也并不多,恰好我们是情敌,所以我才知道,当年晏雯晓跟我发生冲突时,也正是她跟那男的分手不久。也许那时刚好是她的空虚期吧?”

一个巨大的疑问忽然涌上伊涛的心头,他问:“有个事情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安妮跟晏雯晓中间存在那个男人,应该算是情敌吧,她们之间为什么依旧亲密无间?我似乎看不到她们之间有什么隔阂。”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无法解释,除非她们是拉拉。”罗小可随口答道。

“拉拉,什么是拉拉?”伊涛问。

“哎呀,就是同性恋啦。”罗小可的脸忽然飞上了一丝红晕。

“同性恋?不可能吧?”伊涛一怔。

“还有一种是双性恋,你没听说吗?”罗小可有点鄙夷地看着伊涛。

尽管罗小可有些半真半假,但是她这么一说,伊涛的心里却跟日本的“3·11”大地震一样,除了震动,还有巨大的海啸。而这海啸的威力远远胜过震动,有着摧毁一切的威力,就像是要把整个世界摧毁。

“喂,你别这样啊,我可是随便说说的。”罗小可在一边推了伊涛一下。

伊涛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失态了,于是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

罗小可忽然有些不自然,很抱歉地说:“其实,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应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胡乱猜测,自己猜测也罢了,还在你面前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八婆?”

“其实,我一点也不怪你,你这样直率,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伊涛安慰着她。

“不怪我的唐突?”罗小可的眼神里有某种奇怪的光亮。

伊涛平静地笑了笑:“有什么怪的,你有你怀疑的权力,你有你的看法,我为什么要对你的看法进行无端的指责呢?”

“可是,我怀疑的是你最爱的人和你的合作伙伴啊?”罗小可又问。

伊涛将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望着天花板,道:“在美国读书时有句谚语:‘In true and for you...'(谁是真心义气,谁是假心假意,谁会为你豁出去,最终都会看得清。)这句话我一直记得。”

罗小可叹了口气,很感慨地说:“我也记得一句:‘Isn't it sad o it?' (伤到最后,你说:“习惯了”,这样是不是很悲哀?)”

这句话忽然让伊涛心里有些酸楚,可是,他能说什么?人生的旅途中,你总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自己走,需要自己扛。罗小可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拿起来,站起身走到外面去了。王子涵走进来,问:“要不要吃饭?”

伊涛摇摇头:“等一下再说吧!”

王子涵点点头,拿着iPad站在一边,眼睛看着门外。伊涛明白,他不出去的意思是因为罗小可在外面打电话,于是对他笑笑。

王子涵忽然问:“伊总,这个罗总人不错,你打算发展成女朋友吗?”

伊涛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笑着问:“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王子涵认真地回答:“挺好的,精明强干,最重要的是一身正气。”

伊涛耸耸肩,没往下接话。公司没有人知道自己跟晏雯晓的事情,所以,对自己的婚姻还有诸多的猜测。王子涵跟自己久了,忽然见到自己跟一个女人在病房里面谈这么久,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现在罗小可不在房间,伊涛迅速地对她今天与自己的谈话进行了一下梳理,其实罗小可今天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告诫自己要小心安妮。至于她随口所说安妮跟晏雯晓是拉拉,这个应该也不是她故意诋毁她们,晏雯晓和安妮的关系的确很不一般,用一般的姐妹情还真不好解释。不过,伊涛跟这两个女人都有亲密的关系,他知道她们关系好,但是,之间也是有嫌隙的,比如说晏雯晓有意跟自己提起安妮在日本有男朋友,那是她故意的;而安妮说到晏雯晓时,有时候也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嫉妒。但是无论如何,她们在表面上是亲密无间的,而且,实际上她们也能做到相互的隐忍,这种关系用拉拉来形容那应该是不准确的,但单纯地用友情来说,那其实也不合适。

罗小可走进来,王子涵马上适时地退了出去。罗小可问:“你要不要喝点茶?”言语间多了点母性的温情。

伊涛回答:“肠胃感冒,还是喝点白开水吧!”

罗小可站起来给伊涛倒了杯水,放到他身边的床头柜上。

“对了,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出现这个视频,你就一点都没有动摇?”

伊涛摇摇头:“爱情,不是找个一起享受甜蜜的人,而是找个能跟她共品苦涩的人。”

罗小可的脸上有些动容:“晏雯晓真的是很幸福,你这样对她,是因为她漂亮吗?”

伊涛想了想,回答:“我这个年龄了,对爱情的看法跟二十几岁的人不一样了。这个世界很小,遇见了就不要轻易放弃。”

罗小可点点头,叹息着:“Everything happens for a reason. (这个世界,没有偶然。)”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伊涛注意到,那是一只款式一般的欧米茄,跟晏雯晓的表比起来,那不知差了多少,但是对于他这样的职业女性来说低调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说:“我叫俱乐部的厨师煲了些白粥,等下宣萱会送过来。”

“宣萱?怎么好意思麻烦她?这么远?”伊涛感觉有点过意不去。

罗小可轻松地回答:“没事的,会员生病,他们这样做是正常的。”

“你怎么办?要不跟我一起吃点?”

“不了,等下我在俱乐部还有个会要参加,你没看我穿成这个样子吗?”

“呵呵,是这样啊,刚才你一进来,我还以为你要抢人家宣萱的饭碗呢。”伊涛笑道。

伊涛一直不明白像罗小可这样能干的女性为什么还一直在罗蒙投资做事,一般的人如果有她这样的资源早就出来组建自己的公司了,她一直在罗蒙投资拿着那有限的钱是为什么?难道她也跟郑逸群一样,是利用目前服务的这个平台在做自己的事情,其实也是个隐形富豪?

中国到底有多少隐形富豪伊涛并不知道,但是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融资,他明白了这一点。罗小可叹口气,说:“其实我倒是很羡慕宣萱的工作,整天接触到的都是灯红酒绿,型男靓女,笑语喧天。我的工作就是整天想着业绩,整天想着怎么搞定客户,整天想着怎么把对手排挤掉,阴谋诡计,没劲。”

女人一示弱,男人的心态马上就不一样了。伊涛忽然发现,这个女人其实是很不错的,以前自己总认为她做事有些不择手段,其实和她这样睿智的女人在一起,遇事不迷茫;和她这样聪慧的女人在一起,做起事来也会变得机敏。

“怎么?罗总忽然也变得如此地伤感?”伊涛问。

罗小可摇摇头,有些感触地回答:“不算伤感吧?只是看到你现在,尽管跟晏雯晓身处如此巨大的困境,你还能对她这个态度。看样子,你是付出真心了。”

罗小可话虽无心,伊涛的心里却是激起了一片巨大的浪花。他问自己:“你对晏雯晓算是付出真心吗?那么,你跟安妮又是怎么回事?”

伊涛看着罗小可,严肃地回答:“只要相爱,无论多难都会为爱找到出路的。”

罗小可表情有些复杂:“你是不是中毒了?”

伊涛坚定地回答:“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但大部分的放弃都是因为你放弃了自己。”

有人敲门,罗小可过去开门,进来的正是宣萱,她看起来显得明眸皓齿,一身套装,不过却是银灰色的,配以粉红色的花边衬衫,两条玉藕般的腿上套着丝袜,非常地性感。她后面跟着个男服务员,推着一个铺着桌布的活动餐桌进来。

宣萱看着斜靠在床头的伊涛,甜甜地笑着,说:“伊总,看来气色好多了,不像郑总说的那么惨嘛!”

“郑总怎么说的?”伊涛问。

“他说你,面色惨白,毫无人色。”宣萱答道。

伊涛相信,这话可能还是宣萱打了折扣的,于是他骂道:“这个郑逸群,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谢谢你了,这么远跑来。”

宣萱笑道:“这些东西是从影视基地那个会所送来的,那里离医院近,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要是从会所那边送来,口感可能不会很好。对了,伊总,你自己吃,会所那边罗总的应酬要开始了,我们就告辞了,吃完了叫他们收走就好了。”然后,她对罗小可说,“罗总,走吧,时间有点紧了。都怪我,走错了路,晚到了一会儿。”

罗小可宽厚地笑笑:“没什么。”然后,对伊涛说,“伊总,不好意思,我有事情先走。”

宣萱又似乎想起来什么,对伊涛说:“对了,经遴选委员会和资格审查委员会投票通过,你已经成为正式会员—非股东会员。过些日子,俱乐部会给你搞一个晚会,邀请一些重要会员为你庆祝。”

“谢谢!”伊涛忽然精神一振,病似乎去了一半。

宣萱依旧微笑着:“不过要通知你,成为正式会员,会员费涨了,另外,年费也涨了,不过,你能享受的服务和权限也作了相应的调整。回头,你的病好了,我们会派人到你的办公室去办理相应的手续。”

“行,我出院以后你随时与我联系吧!”伊涛回答。

“那好,我跟罗总走了。”宣萱看了一下罗小可,然后道。罗小可也说:“那,你好好休息。”

伊涛准备下床,罗小可赶紧按住他:“你好好养病,别送。”王子涵也在一边道:“伊总,你身体还很虚弱,我去送送客人吧!”

送走了客人,伊涛跟王子涵开始一起吃饭。“伊总,罗总点的菜合不合你口味?”王子涵问。

伊涛显得无所谓地回答:“这应该是宣萱小姐点的,俱乐部的记录里会记下客人喜欢吃的东西,罗总跟我不是很熟,应该不知道我的口味。”

“罗总跟你不熟?你干吗有意跟我解释这些?”王子涵一脸坏笑地看着伊涛。

伊涛摇摇头,瞪着王子涵:“你呀,就是乔老爷乱点鸳鸯谱,你看我跟罗总有可能吗?”

“太有可能了,你看罗总,一看就是个女强人。”王子涵认真地说。

伊涛有点哭笑不得,假装生气地说:“少废话,知不知道当秘书的要诀?那就是少掺和领导的私事,再多说话,我叫你去包装车间跟那些女工包装产品去。”

王子涵耸耸肩,一脸委屈地叫道:“狗咬吕洞宾。”

于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逗趣,但主体还是罗小可,王子涵坚称罗小可是个合适伊涛的女人,伊涛则坚决否认自己对罗小可有任何的想法。两人这个时候并不像什么上下级的关系,倒像是一对知己,一个知己就好像一面镜子,反映出人性中最率真的部分。

正聊着,伊涛的电话响了,是翁林志的办公室号码。他接起来,翁林志问:“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

“你怎么啦?”翁林志问。

“我昨天跟别人吃饭,回到家就觉得不舒服,开始没觉得什么,等发现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严重的肠胃感冒,需要住院观察。”

“这么严重,那要好好地调养一下。”翁林志关切地说。稍微顿了一下,他问,“说话方便吗?”

伊涛用手背向王子涵摆摆,王子涵会意地站起来,走了出去。伊涛回答:“方便。”

翁林志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道:“目前雯晓的处境很危险,你要作好准备,关键的时候要挺身而出。”

“这没问题。”伊涛非常肯定地回答。

“这是一场拳击赛,不到一方跌倒,比赛是不会结束的。雯晓只是个引子,人家打她但目标却是别人,这个你要明白。”翁林志的语气貌似轻松,但伊涛明显感觉到这种轻松背后的凝重。

“翁总是要提醒我什么吗?”伊涛问。

翁林志宽厚地说:“不是提醒,是一个老大哥的关心。雯晓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走到今天不容易,她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份新的感情也不容易。她现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我希望有人能替她担当。上次在我这里可能你也听到了一些,她将来要有一个转型,从单纯的演员向制片人方向发展。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因为这次打击而失去了信心,那是很可惜的。”

伊涛马上明白翁林志的话里有话,他绝对不是一个在乎晏雯晓信心的人,他是一个商人,是一个在乎自己利益的人。在他的心中,自己也好,晏雯晓也罢,都是他生意的一部分,但他这话究竟要暗示自己什么呢?于是他淡淡地说:“翁总,有些话不妨明示。恕伊涛愚钝,有些事情你不明说,我还真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翁林志笑起来:“呵呵,伊总是个很率真的人,不绕弯子,这点我喜欢。既然你这么问,那有些事情我就先跟你透露一点吧,你知道那五千万元的借款是怎么回事吗?”

“莫非?”伊涛忽然一惊。

翁林志呵呵地笑着:“没错,那五千万元是雯晓自筹的,但是她怕你心里有负担,所以以我的名义借给了你。这样做的目的你应该很明白了,我就不多解释了。伊总,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是动了真心的,这点我想你应该能感觉得到。”

伊涛叹口气:“雯晓为我做得太多了,不过,埃弗顿投资银行和我们合作的条件,我也能感受到里面的善意。”

翁林志沉默了一会儿,平和地说:“其实,那笔投资也有些说法,不过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得太多,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目前的局面很复杂,我怕你有些动摇,辜负雯晓。”

话说到这里,伊涛还能说什么?翁林志所说的即是那一亿元里面都有其他说法,是有安妮的因素还是有阿萨的因素。

“翁总,你的意思是,关键的时候需要曝光我吗?”伊涛问。

翁林志马上回答:“不,不仅仅是曝光的问题,我在想,是不是需要给雯晓举办个订婚仪式?这两天安妮办完事情,我会跟她见个面,研究一下具体怎么办?不过我还是要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我也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

“雯晓知道这件事吗?”伊涛问。

翁林志淡淡地回答:“她还不知道,我要跟安妮联系一下,然后才能决定是不是该往下操作,因为这事影响比较大,还要有经纪公司和目前雯晓拍的这部戏的投资商来配合。我们做的每件事都要保护雯晓,这点是第一要务。”

翁林志这话不管是不是真诚的,伊涛都相信他的真诚。人们以为,最重要的事情来自爱,其实最重要的事情来自于相互的关怀,那是一种外人难以体会的幸福。

“那好,我随时准备着。”伊涛回答。

“还有一件事情,小心贾忠安,这个人多次跟你接触,可能另有目的。”翁林志忽然换了话题。

伊涛觉得这话更是有一定的含义,便问:“翁总有什么提示吗?”

翁林志沉吟了一下,平缓地说:“这个人是从内地出来的,也常年住在美国,偶尔他也参加侨界或者是某些其他的活动,但是我们的来往并不是很多,他的背景我们也不甚了了,不过,从他最近的一些举动来看,他即使不是对方的人,也是跟对方走得很近的人。”

伊涛谨慎地说:“我跟他是在张安钊请吃饭的时候认识的。”

翁林志思忖了片刻,回答:“张老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对方方面面照顾得都很好,不会跟对手有什么瓜葛。他的孙子张安钊我们也很熟悉,是个很有干劲、做事正派的人,应该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你在那里见到贾忠安应该只是个偶然。贾忠安这人的底细有点神秘,我正在叫人查,你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小心点就是了。”

伊涛觉得有些事情要跟翁林志求证一下:“不过,我在跟他接触的过程中有两个女人,不知道你熟不熟悉。一个叫林娜,一个叫多娜。其中叫林娜的,似乎对我们之间的事情知道得很多,而多娜似乎又对雯晓很感兴趣。但是我问了雯晓,她似乎不认识她们。”

翁林志回答:“这个林娜我倒是知道,她是秦晓的小姨子,做高速公路投资的,赚了不少钱,似乎目前跟秦晓还有些合作,回头我问问秦晓。不过,她应该不是对手,因为无论是雯晓还是我,跟她都没什么交集,她也没什么理由要害雯晓,或者是对我不利。倒是你说的这个多娜我好像是第一次听说,她长什么样?”

伊涛把多娜的相貌形容了一番,包括多娜的言谈举止所流露出来的一些信息。出乎伊涛的意料之外,翁林志没说其他,忽然说:“哦,我还有事,回头再联系。”

这让伊涛有点费解,翁林志到底是认识多娜还是不认识多娜呢?他为什么突然挂了电话?翁林志这一举动叫伊涛百思不得其解。

正文 第十章 利益交易

伊涛仅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本来医生要求他至少再观察一天,可是因为区委书记张梦阁要带人到库珀的工地现场办公,他不得不出院。

伊涛住院的这两天,世界似乎突然变得很平静,晏雯晓那边正常地拍着戏,原来几个闹着要赔钱的广告商也忽然改变了主意,电视上还继续播着晏雯晓代言的广告。安妮回到了美国,关剑那边顺利地注了册,正在对办公室进行装修。安妮安排的车子也已经到了位,关剑打电话过来说,他坐在那部车子里总有点烧包的感觉。伊涛逗他,说:“你是大款嘛,苏南的美女都在排队等着和你约会吧?”关剑呵呵地笑着,回答:“从苏南的东城排到西城。”

伊涛在中海信总经理毛英华的陪同下,带着公司工程部门的人陪着区委书记张梦阁和有关部门领导在工地开现场会的时候,有一个陌生的电话不断打来,因为伊涛不知道是谁,所以一直没接。

然而,就在他把领导们送走,正打算跟毛英华一起谈谈关于跟政府申请库珀科技园用地这件事情的时候,忽然,他的秘书王子涵走过来,告诉他有人在工地外面的停车场等他。

伊涛很奇怪,是什么人啊?于是,他跟毛英华一起从工地走了出来,停车场里的车并不多,远远地就看见一辆明黄色的法拉利停在那里。一个身穿大红t恤的女人正背对着他们在认真地看着工地旁边的宣传板。

“红色t恤,黄色法拉利,整个一国旗啊。”毛英华看着那女人不无讥讽地说。

伊涛早就看出那女人是谁。是的,前面站着的正是林娜,一个靠政策发财的隐形富豪,一个掌握着全国几条重要高速公路的女人。

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林娜转过身来,看到伊涛跟一个帅哥站在一起,她马上眼神一亮,大声地说:“伊总,见你一次太不容易了。”

林娜的声音一下子就暴露了她的素质。毛英华低声说:“伊总,这样的女人你也认识?我走了。”

伊涛压低声音说:“给我打住,你今天必须做我的保镖。”

毛英华眼睛看着迎面走过来的林娜,不动声色地问:“怕她强奸你?”

伊涛看着那大红t恤下喷薄欲出的硕大乳房,就像是看到一头母牛冲过来,他低声说:“你丫要敢临阵退缩,我跟你没完。”

话音未落,林娜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嘴唇上涂着泛着珠光的唇膏,就像是刚吃过红烧肉。她身上穿的衣服倒也都是名牌,可就是看起来不那么搭调。会穿衣服的女人就是会用衣着掩饰自己的缺点,突出自己的优点,而林娜正好相反。

“伊总,你真的是好忙啊!怎么打你电话也不接啊?”林娜的声音里有种难以形容的粗鲁。

“对不起,刚才比较忙,再说,是个陌生的号码。”伊涛抱歉地回答。

“哎哟,对不起,我忘了换卡了。”林娜伸手拍拍自己的额头,一副懊恼的样子。然而,那种所谓的懊悔一点也不真诚,她眼睛一转,面向毛英华,问,“这位帅哥是?”

伊涛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嬉笑着说:“这是中海信科技园的毛总,毛英华,未婚哦。”然后对毛英华说,“这是林总。”

林娜的脸上马上浮现出一片春光,伸出手对毛英华说:“非常荣幸。”

毛英华明显不满地看了伊涛一眼,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跟林娜握了握手,寒暄道:“林总好。”

林娜满面桃花,对毛英华说:“有点像韩庚。”

伊涛问:“林总找我有事?”

林娜回答:“那是当然,不过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会所喝茶怎么样?”

伊涛回答:“没问题。”然后,对毛英华说,“走吧!”

谁知道,毛英华却说:“不好意思,科技园那边还有个招商会谈,我必须回去。”

林娜明显有些失望:“真不巧,以后有时间一起吃饭吧!”

伊涛心里暗骂毛英华是个叛徒,临阵脱逃,不仗义。可是,骂有什么用,毛英华那小子早开车溜了。

喝茶的地儿是会所二期那个潮州街上一个叫儒林第的院子,庭院深深,里面别有洞天。整个院子透射出浓厚的儒雅之气,显得文质彬彬。

两个人坐下,有一个穿着青花瓷风格小褂黑绸裤的服务员来泡茶,伊涛环视着房间里各种精美的带着明显明清色彩的装饰,叹息道:“仿佛时光倒流啊!”

“怎么这么感慨?”林娜问。

伊涛叹道:“甲第巷是古代潮州城仕宦商贾望族聚居之地,可惜经过这么多年,衰落了,衰落的原因其实很令人欷歔。”

茶泡好了,是上好的岭头白叶,汤色橙黄带红,澄澈透亮,带着一种浓密的香气。

伊涛品了一口,问林娜:“怎么样?”

林娜咂咂嘴,说:“怎么有股番薯的味道?”

伊涛笑了,道:“那就对了,这就叫蜜韵,证明回甘力强。”

林娜由衷地叹道:“你这人真的是博学,不愧为博士,难怪晏……”她刚说出个晏字,伊涛赶紧打断了她,对正在泡茶的服务员说:“小妹,麻烦你出去一下,我们有话说。”

服务员退了出去,林娜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差点说漏嘴了。”

伊涛宽容地笑笑:“没什么,喝茶。”

两个人无言地端起茶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跟我说说晏雯晓的事吧!”伊涛道。

林娜放下茶杯,低头想着什么,半晌,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问伊涛:“如果我跟你说了晏雯晓的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这么赤裸裸的吧?”伊涛耸耸肩。

“我是商人,没有利益我干吗说些对我不相干的事情?”林娜歪着头看着伊涛,反问。

“你想要什么利益?”伊涛问。

林娜摇摇头:“这个我还没想好,总之,我不会用安妮的那种笨方法跟你合作,当然也不会像晏雯晓一样,傻得到处帮你拉投资,自己没得到好处不说,还惹了一身骚。”

“等等,你等一下,你什么意思?”林娜这句话忽然叫伊涛有点震惊,于是他赶紧打断了林娜的话。

林娜轻轻一笑:“我的话很明白,晏雯晓目前的处境与给你拉投资有关系。”

“怎么回事儿?你能跟我仔细讲讲吗?”伊涛让林娜说得有点糊涂了,他的心忽然变得很沉重。

林娜喝了口茶,想了一阵子说:“这话说起来有些长,我们先把这个话题放下,我说说我跟晏雯晓的关系。”

“我问过晏雯晓,她说不认识你。”伊涛道。

“是的,她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她,她是我的仇人。”林娜脸上的肌肉有点扭曲。

伊涛感到很意外:“仇人?这个我有点不明白。”

林娜咬咬牙,狠狠地说:“这话说起来长了,我姐姐就是因为她差点死了。”

“你姐姐?”伊涛忽然想起翁林志的话来,但是他并不想让林娜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她跟秦晓的关系,就故意问。

林娜叹了口气:“红颜祸水啊!我姐姐叫李红,她随我爸姓,我随我妈姓。当年,晏雯晓刚出道儿,我姐夫追过她一段时间。后来被我姐姐发现了,跟我姐夫大闹,谁知道我姐夫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去跟晏雯晓同居了。”

“啊?”伊涛这会儿彻底震惊了,晏雯晓还有这么一段儿?他问:“同居?”

“是啊,为了讨好她,我姐夫在北京给她买了一套别墅,为这事,我姐得了抑郁症,几次闹自杀,有一次跳湖差点就抢救不过来了。”林娜的脸色阴沉沉的。

“后来呢?你姐夫还跟她有关系吗?”伊涛问。

“后来,晏雯晓在那个别墅区认识了个叫顾刚的人,听说过吧?京城三剑客之一。”林娜看着伊涛。

伊涛点点头:“我知道,他们是邻居。”

林娜不屑地说:“邻居?床上的邻居。”然后,她顿了一下,盯着伊涛,“知道上次向晏雯晓泼水的人是谁吗?”

“顾刚的老婆?”

“还真不是,是另外一个人的老婆。”

伊涛头都有点大了,这个晏雯晓到底跟多少人有关系啊?于是他问:“谁的老婆?”

“听说过马公子吗?”

马公子这个名字伊涛自然是听到过,他也是俱乐部的股东会员之一,金融大鳄,经常在会所里面举办一些派对。不过,因为以前伊涛不是正式会员,所以不在邀请之列。原来晏雯晓跟他也有关系,这简直让伊涛不可思议。

“听说过。”伊涛点点头,“我有点不明白,晏雯晓跟顾刚有关系,怎么跟马公子也有关系?这有点太乱了吧?”伊涛感觉到自己有点快要窒息了。

林娜看伊涛面前的杯子空了,给他倒了杯茶:“她跟马公子怎么搞到一起的我还真不清楚,不过马夫人十分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认识马夫人吗?”伊涛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多娜。

林娜笑了:“认识啊,她跟贾忠安关系很好。”

“她是不是眼神很犀利?”

林娜摇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你说的是多娜,不是马夫人。”

接下来,林娜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多娜,她老公原来是铁道部的,现在被派到内地一个市做市长,前些年她只是北京一个区的一个处级干部,后来在美国待了几年。这几年,她靠办了些工厂给高铁的车辆做配件发了财。

伊涛皱着眉头道:“难道晏雯晓跟她老公也有关系?不然的话,那天我们在一起吃饭,她怎么总关心晏雯晓呢?”

“这个情况我还真不了解,这样,回头我问问贾忠安,看看是怎么回事?”林娜呷了一口茶。

“谢谢!”伊涛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有些粗鲁的女人此时并不像以前那样令人反感了。人对人的感觉有时候会因为熟悉和了解而改变的。

“那么,我现在再跟你聊聊安妮吧,听说你们在邮轮上是住一个房间的?”林娜忽然转了话题。

“那是套房,我住外间的。”伊涛解释道。他不知道林娜的真实用意,所以要先给自己设一个防火墙。

“你不用跟我解释,安妮是什么人我太了解了。”林娜若有所思地看着伊涛,语气显得很随意。看伊涛还想解释,她接着说,“她跟晏雯晓可以共用男人的,你没听说潘文林吗?”

“怎么,你觉得我是第二个潘文林?”

林娜揶揄道:“现在不是不等于将来不是。”

“看样子,你是把我盖棺定论了。”伊涛似笑不笑地看着林娜。

林娜有些戏谑地看着伊涛:“你还不服?”

伊涛耸耸肩,显得有点无奈地说:“服,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林娜忽然收拢起笑容:“你在苏南的公司背后是安妮吧?”

伊涛笑吟吟地看着林娜:“你可以去苏南工商局查询一下,没有她任何的股份。”

林娜不禁微微蹙眉,有些不屑地说:“这种糊弄鬼的手法岂能瞒得了我?你刚刚融资建设工业园区,马上就有钱去苏南投资?而且,苏南市能在经开区最好的地段给库珀那么大一块地,没有她的运作怎么会做到?”

“你可以写推理小说了。”伊涛平静地说,然后换了新茶,开始洗茶。

“是不是推理小说,你先不要下定论,不过,我可是听说,埃弗顿投资银行的五千万元借款实际上是晏雯晓出的。而且,据说里面还有马公子的因素,具体什么因素我不清楚,但是马夫人由此跟马公子大吵一番,然后才有了晏雯晓的事。”林娜说得心平气和,不像是道听途说。

“你确定那五千万元的借款实际上是晏雯晓出的?”伊涛尽管早已经从翁林志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还是故意这样问,这样问的目的很简单,他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林娜瞥了伊涛一眼,嘴角微微上翘:“肯定,据说这里面之所以有马公子的因素,是在运作这件事的时候,晏雯晓在美国打了电话给马公子,其中的部分内容被马夫人知道了,她作了秘密调查。”

林娜这句话让伊涛联想起在洛杉矶的时候,晏雯晓总跟一个人打电话,一打电话就是很长时间,莫非那电话就是打给马公子的?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于是问:“你跟马夫人很熟吗?”

林娜微笑:“你还是不信是吧?”

“是不敢相信。”伊涛回答,伊涛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沉稳。在这样的谈话中,沉稳是控制谈话节奏的前提。

“那好,这个话题咱们先放一放,我们先说安妮。”林娜接过伊涛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口,可能是觉得有些烫,她把茶杯放下,捏捏耳唇。

“哦?请讲!”伊涛端着茶杯并不喝,只是嗅着那浓密的醇香。

林娜向前倾了一下身体,露出一段深深的乳沟,伊涛赶紧垂下眼帘。只听林娜接着说:“安妮的财富在洛杉矶的大陆圈子里那是人所共知的。如果单纯的融资的话,其实晏雯晓完全可以直接找安妮,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找翁林志呢?”

林娜的这番话可是真正触动了伊涛,对啊,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想过呢?如果翁林志的投资里有安妮的因素,再加上苏南的投资,那她有可能一开始就在布局了。安妮会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女人吗?晏雯晓跟她有过什么计划吗?伊涛忽然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怎么听着有点像个阴谋故事啊?我这么个小公司,用不着她们费这么大的劲吧?直接收购不就完啦?”伊涛显得很轻松,他尽管心里犯着嘀咕,但还是暗自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让林娜看出什么来。这世界太疯狂了,本来以为是一段纯美的感情,一次简单的融资,怎么会这么复杂?既不靠谱,也不着调。

“直接收购有风险,先让你折腾着,关键的时候再跟你摊牌,那就赚大发了。”林娜眼睛里有种看不清楚的东西。

伊涛看着林娜,她的嘴唇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泽,他摇摇头说:“库珀离上市还早着呢,她们有那个耐心吗?再说,在上市之前什么不会发生?风险太大,不划算。”

林娜幽幽地叹口气,伊涛惊讶地发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文化的女人其实也有一点小资的情调,她道:“看来,美女给你洗脑了。”

“或许吧,我这是一叶障目。”伊涛自嘲道。

“不过,如果说到晏雯晓这件事,她也算是个受害者吧。”林娜忽然有点悲天悯人的意思,这个变化让伊涛感到有点奇怪,她不是很恨晏雯晓吗?不过仔细想想,可能这也算是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伊涛觉得应该再深入探讨一下,于是问:“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难道就是因为晏雯晓可能在给我融资的问题上打了电话给马公子?马夫人嫉妒?”

“这只能说算是一个导火索,马夫人那人大事小事还是拎得清的。”一种不明的亮光在林娜的眼睛里闪了一下,马上又暗了下去。

“林小姐能跟我仔细谈谈吗?”伊涛问。

哪知道,林娜眼皮一掀,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那么,我们是不是先谈谈生意?”

“你不是说你没想好怎么谈吗?”伊涛问。

林娜的脸上泛起一个含笑带羞的笑容来:“合作的方式多了,是圈地还是开发新产品,或者是你把未来的上市承销给我,都是合作。实在不行,咱们去香港买个壳,或者是直接去纳斯达克上市都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嘛。”

“你觉得你跟我说了这些我就一定能跟你合作?这也太容易了吧!”伊涛淡淡地笑道。

林娜将身体挺直,颇为自信地回答:“你也许还不大了解我的实力,我现在手里有好几条高速公路。你知道,高速公路就是现金奶牛,如果你跟我合作,相当于库珀找到了一个银行,这对库珀未来的发展来说,那可是难得的优质资源啊!”

伊涛点点头:“听起来是不错,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有相互的信任呢?比如现在,你连实情都不告诉我,甚至把这个当成筹码,这是不是在我们的合作问题上设置了障碍,或者严重一点说,这是一种要挟?”他尽量把语气变得舒缓些,听起来就像是半开玩笑,以免刺激到林娜,以至于她不把真相说出来。

“呵呵,伊总言重了,我之所以没直接说,因为我听到的也是传言,没有经过求证,怕说出来引起误会。”林娜赶紧解释。

“哦?”伊涛没想到林娜会这样回答,有些惊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娜有些抱歉地说:“是这样,我们那个圈子里传,顾刚要做监管部门的头儿。而顾刚和马公子、彭公主那一票人素来不睦,他要是上来,肯定对马公子他们不利,所以他们就要千方百计地阻止他上来。”

伊涛更加觉得奇怪,他很不解地问:“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既然是打顾刚,马夫人亲自赤膊上阵干什么?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林娜瞥了瞥伊涛:“这才是她的算计,马公子以花心著名,又是体制外的人,多一桩绯闻、少一件花案对他无所谓,甚至还可能扩大他的影响。顾刚不同,他是体制内的人,熬到今天不容易,如果能把晏雯晓和他的事情曝光于天下,那么他就坐不到那个位置,对马公子他们的威胁不就解除啦?”

“可是,目前并没有看到有任何的舆论将他们两个人联系起来啊?”伊涛更不解了,觉得林娜说得有点耸人听闻。

“有些东西是给能看懂的人看的,然后就变成了台面下的交易。”林娜道。伊涛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心中无甚点墨的女人其实还是有些神道的,也是,如果她真像表面上那样粗鲁,她的生意也不会做得这么大啊!

“我还是不明白,没有舆论的压力,有关部门会把这件事跟顾刚联系到一起?”伊涛还是想问个究竟。

林娜含笑看着伊涛:“知道微博上为什么有人炒作晏雯晓给山区的孩子捐款只捐了几件衣服的事情吗?那就是施压,不过是点到为止。”

“哦?这事跟顾刚有关系吗?”伊涛问。

林娜含笑提示道:“想想那时候顾刚担任什么职务?”

伊涛明白了,打顾刚的人其实也都是圈子里的人,打归打,都是点到为止,互相都留着情面,不会撕破脸皮打烂仗的。

伊涛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是这样啊,可这事你为什么这么积极啊?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啊?”

林娜耸耸肩,摊开双手,撇撇嘴:“怎么没好处?晏雯晓现在找到你这么个好男人,我怎么能让你这样的男人落入她的魔爪?再说了,提醒你一下,别上了安妮和晏雯晓的当,不也为我们未来的合作留下了空间?”

“看样子,你是有信心未来我能跟你合作啦?”伊涛忽然发现,林娜尽管外表很粗鲁,其实也是个蛮率真的人,于是打趣道。

林娜端起茶杯,像喝酒一样一口饮下:“即使你不跟我合作,我让晏雯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那也是胜利。”

“哈哈!”林娜这话把伊涛也逗乐了。想想她这个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为了给姐姐报仇,专门搅和晏雯晓的事情,倒也不瞒着掖着的。

“你笑什么?”林娜问,不过表情却明显地放松了。

伊涛微笑着回答:“不笑什么,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跟你咨询一下。贾忠安跟你是合作伙伴,那么他跟马公子是什么关系?”

林娜有些犹豫,沉思了片刻,她回答:“我们虽然是朋友,但也不是什么事情我都知道的,他这个人有些狡猾,很多事他只是自己把握,并不跟我说的。”

伊涛感觉到林娜没有说实话,但谈话就是这样,人家不想说,你过分地追问就显得不恰当了,何况对方今天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一个人能够走多远,取决于他跟什么人同行。林娜跟贾忠安是伙伴,当然也不一定是好伙伴;是好伙伴,也不一定是永远的伙伴。

不过,伊涛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罗小可在这件事上究竟是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旁观者,还是一个参与者?但是林娜没有提到罗小可,伊涛自己也不好主动提。于是,他心里一直嘀咕着,怎么才能把话题引到罗小可的身上?

哪知道,林娜忽然问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问题:“伊总,你平时跟俱乐部的郑总来往多吗?”伊涛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谨慎地回答:“还行吧,我们年龄接近,我管他叫哥,偶尔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听说著名的歌星乌梅是他太太?”

“是啊,我也是才听说不久。”

林娜的身体向伊涛这边挪了一挪,伊涛下意识地向后一躲。林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动作,接着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像乌梅那样的歌星怎么会嫁给一个在这样场合工作的人?两个人之间的地位相差太大了吧?”

“这有什么?晏雯晓不也是可以跟我这样的人谈恋爱?爱是一门神秘学,不是由金钱和地位决定的。”伊涛觉得她这话问得有点八卦。

林娜语速不快,但是有些粗犷,她说:“你不要妄自菲薄嘛,晏雯晓看上你,先不说她是不是跟安妮联合起来给你下个套,至少从表面上看,你是留美博士,年轻的企业家,这跟她也算是登对。这郑逸群就不同了,不就是个职业经理人,而且还是服务行业的。”

伊涛平和地笑着:“林小姐这样太武断了吧?爱情首先不应该由身份决定,即使是按身份决定,人家郑总也是新加坡的酒店管理专业硕士,也差不到哪里啊?”

林娜不服气地嘟囔着,说:“酒店管理专业算什么学问?不就是怎么伺候人?”

“要说伺候人,我们谁不是伺候人?我生产的医疗器械是为了伺候人吧?你修的高速公路也是为了伺候人吧?”伊涛笑眯眯地看着林娜,半开玩笑地反驳着。

林娜“哼”了一声:“强词夺理。对了,我问你个事情,我看他经常开一部布加迪威龙,那车是他的吗?如果是他的那就怪了,他一个俱乐部的副总经理,哪来的那么多钱?”

伊涛调侃道:“如果我告诉你,他同时还是中海信的股东,你吃不吃惊呢?”

听到伊涛这样说,林娜似乎并不吃惊,她道:“啊,这个我倒是听说了,所以我才觉得乌梅嫁给他总感觉是怪怪的。按理说,他这么有钱,应该自己独立才对,还在俱乐部当什么副总经理,受那个美女总经理尹诗双的指挥,一般的男人很难做到这一点。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的财?”

机会终于来了,伊涛正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向罗小可呢,于是他假作有些不确定地说:“据说最早是因为给罗蒙投资做了一些筛选工作,然后又在被筛选的公司拿到了一些股份才赚到的钱。”

“原来跟罗小可有关系啊?”林娜自言自语道。

“怎么,林小姐也认识罗总?”伊涛故意问。

“罗小可谁不认识?”林娜看了伊涛一眼,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想了想,她忽然问,“对了,你知不知道她跟晏雯晓很熟?”

“知道啊!我们在一起吃过饭。”伊涛故意逗她,希望能引她说出别的话来。

“她俩就没在你面前表现点别的什么出来?”林娜看着伊涛,目光如炬,这种眼神叫伊涛瞬间想起多娜来。

伊涛故意摇摇头:“我看她俩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互相有点不服气。”

“不服气?呵呵。”林娜忽然打起了哈哈。伊涛心里明白,像林娜这样心里对晏雯晓恨之入骨的人,一定很关心晏雯晓,像晏雯晓和罗小可是情敌的事情她应该也知道。谁知道,林娜只是呵呵地笑笑,忽然转了话题,她看着伊涛,笑嘻嘻地问,“上回贾忠安给你船票,你怎么没带晏雯晓去玩?反而跟安妮在一起?不怕晏雯晓吃醋吗?”

伊涛知道,林娜这一定是又想说点什么,就故意装着糊涂:“当时我是想跟雯晓一起去了,可是她档期太紧,正好安妮回国了,再加上我们有点合作的机会,雯晓就建议我陪安妮去散散心。”

“晏雯晓倒是对你很放心啊!”林娜的语气不无讥讽。

在林娜这种女人面前,装糊涂需要很高的技术。于是伊涛傻乎乎地说:“那是,她叫我做什么我都做。”

“叫你陪别的女人睡觉你也去?”

伊涛点点头,认真地说:“她要是觉得有这个必要,我绝对义不容辞。”

林娜眯着眼睛看着伊涛:“晏雯晓不是给你洗脑了吧?”

“我只是觉得以前的生活太过蹉跎,应该为爱活一回。”

林娜叹口气,看着伊涛,叹息着:“你跟我姐夫一样,不撞南墙心不死。”

秦晓当年是怎么跟晏雯晓分手的?现在他们之间还有联系吗?一连串的问题忽然涌到了伊涛的面前,差点把他撞个趔趄。

“我在新加坡见过你姐夫,我觉得他现在的心态很好啊!”伊涛觉得应该让林娜知道自己见过秦晓。

林娜不屑地说:“他心态不好也不行啊,他敢跟顾刚去争女人?除非他不想活了。再说,他现在通过晏雯晓认识了安妮,在薛冰那里拿了两条高速公路的项目,心里正美着呢,一个晏雯晓也就不在话下了。”

伊涛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在新加坡,秦晓招待安妮和自己那么用心,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也很少有纯洁的友谊。他问:“我很纳闷,他现在跟晏雯晓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为什么还那么恨晏雯晓呢?”

林娜白了他一眼:“我姐的身心受到那么大的伤害,这笔账我能不记得吗?”

“这冤冤相报何时了?”伊涛摇着头。

林娜“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只要有机会,我就会踩她两脚。”

伊涛明白了,尽管林娜如此痛恨晏雯晓,但她还不是马公子那一个阵营的。晏雯晓在成名的过程中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林娜这样痛恨她,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吗?伊涛跟晏雯晓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尽管她平时很淑女,但是有时候说话难免太直,她可能不知道一句不经意的话就可能伤透别人的心,就会给自己带来一个敌人。娱乐圈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有些东西你不能捞过界,捞过界就会树敌,晏雯晓成名迅速,自然动了不少人的蛋糕,有很多人恨她那也是难免的。

伊涛的电话响了,是郑逸群。他接起来,郑逸群说:“你别回答,听我说就好了。”伊涛“嗯”了一声。

郑逸群接着说:“等一下你到海边来,那里有一艘游艇,我们到一个岛上去,有事情。”

“好的,我马上就到。”伊涛回答道。郑逸群肯定知道自己现在跟林娜在一起,而他今天找自己,也肯定是有些话不方便让林娜听到,难道与晏雯晓有关系吗?

伊涛放下电话,抱歉地对林娜说:“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我们改天再约时间好吗?”

林娜很失望:“哎呀,本来喝完茶我还想跟你一起吃饭,我还约了两个闺密,想介绍你们认识呢。”

“下次吧,现在的确有急事。”伊涛回答。

“那好吧,下次一定不能突然爽约,不然我跟闺密没法交代。”林娜无奈地跟伊涛握了握手。

海边停着一艘白色的游艇,看起来非常新,线条流畅,很前卫。伊涛走上船,郑逸群并不在船上,服务员说他还没到。

伊涛借机参观了一下,他发现这艘游艇分为三层:一层有主人房,内设独立的卫浴和干洗间;客房也自带独立的卫生间;后部带有汽车和小艇存放空间;船尾端有独立的发动机舱、水手舱等,空间利用极好。二层是厨房,超大沙龙间、餐厅、休息室,还有两个贵宾室,宽敞而又布局合理,彰显着主人奢华而又简约的风格。三层有驾驶室、休息区域以及观光平台,其精致的吧台,全景窗,商务区域非常大。

不久,一辆车停在了栈桥上,郑逸群和宣萱走了下来。两个人穿得都很休闲,同平时见到他们那种西装革履的样子不像。他俩说说笑笑地向船边走来,很像是一对情侣,伊涛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这个郑逸群平时看着很正派,为什么会在乌梅背后跟别的女孩子如此暧昧?

郑逸群刚一上船,船就发动了。郑逸群对伊涛说:“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伊涛问:“什么人?”

郑逸群道:“你见面就知道了。”

伊涛问:“这是谁的船?”

郑逸群回答:“我的,不,准确地讲,是送给宣萱的礼物。”

“你什么意思?乌梅怎么办?”

郑逸群用手揽住宣萱的肩头,平静地回答:“我已经跟她解除了婚约,完成了我的历史使命。”

“你什么意思?”伊涛有点意外,看着面前这对情侣有点惊讶。

“好吧,我跟你说说是怎么回事。”郑逸群拉着伊涛上了观光平台,宣萱端来饮料,然后很斯文地坐在了郑逸群的身边。

紧接着,郑逸群详细地跟伊涛讲了一下他跟乌梅的关系。原来,他跟乌梅并不是真正的夫妻,而是因为乌梅跟她目前不方便公开身份的男朋友之间有了爱情的结晶,为了给孩子一个合法的身份,才想出了由郑逸群与乌梅假结婚的主意。本来只是想一年之后就结束这桩婚姻,还郑逸群一个自由之身,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拖延至今。

这个消息让伊涛有些震惊,原来如此。他问:“雯晓知道这件事吗?”

郑逸群平和地回答:“知道,她跟乌梅是死党,况且,这个主意最早还是她提出来的。开始本来想用她的同学潘文林了,但后来安妮不同意,说潘文林这个人不可靠,后来才找了我。”

伊涛恍然大悟道:“是这样啊,对不起,以前我看见你跟宣萱……对你们有些误会,都怪我人笨。”

“没事,这正说明你是朋友,不忍看着我犯错误。”郑逸群呵呵地笑着,啜了一口饮料。

伊涛看了一眼宣萱,有些过意不去地说:“宣萱小姐会怪我吗?”

“我的态度与逸群一样。”宣萱开朗而甜蜜地笑着。

这是一个令伊涛感觉像做梦一样的消息。就在一个小时以前,他跟林娜还在谈论这件事,一眨眼,事情已经变成了过去式。

“你这船真的不错!”伊涛看着观景平台上的豪华装饰由衷地道。

郑逸群呵呵地笑着:“巧了,本来从订货到取货,差不多需要两年的时间,这艘船以前的主人因为经济出现了问题,无法按时提货,于是,就到了我的手里。”

“我有个问题,你在俱乐部做副总,可是这船这么奢华,你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伊涛问。

郑逸群温柔地看了宣萱一眼:“哦,有个事我忘了告诉你,俱乐部的管理委员会已经给了我和尹诗双每人一部分股份,这艘船又对俱乐部的经营有一定的推动作用,所以,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本来我想以宣萱的名字命名,宣萱不同意,想想我们是在俱乐部相识、相知、相爱,所以就以俱乐部的名字命名了。”

“祝贺你们!”伊涛真诚地说。

游艇就像一只利剑,在蔚蓝的大海上划出一道美丽的白色线条,地平线已经不见,远天空碧,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空蒙之中。宣萱站起身,走到一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相机开始拍摄,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伊涛有点感触,他对郑逸群说:“其实你们这样很好,两个人天天在一起,过着平静但开心的生活。哪像我跟晏雯晓,聚少离多,身边充满是是非非。”

“慢慢就好了,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郑逸群安慰着伊涛。

宣萱走过来,笑眯眯地说:“我给你们拍个照怎么样?”

“好啊!”伊涛站起身来,跟郑逸群站在舷边照了几张相。

不久,船在一个岛上靠岸,栈桥是芬兰防腐木做的,看样子修了不久,沿着一条幽静的小路向岛上走,不远处就是一座花岗岩材质的别墅,表面上有很多浮雕,都是欧式的风格,窗子似乎是鎏金的,门厅铺着厚厚的地毯。

远远传来一缕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无法形容的情韵却令人荡气回肠。

伊涛问:“这是谁的别墅?”

郑逸群回答:“这是李佳薇的,自从副省长刘励骏出事以后,李佳薇也被带走调查,这里就一直没有人使用。后来,李佳薇委托我们代为出售,正好,买主有了。”

哦!伊涛听到过关于李佳薇他们的事情,也知道那件事情很复杂。在二楼一间装修得类似舞厅的大房间里,伊涛见到了久违的乌梅。伊涛进门的时候,她正在一架硕大的钢琴前全神贯注地弹着一首曲子,伊涛对音乐不熟悉,不知道曲子叫什么,只是觉得婉约幽丽。音乐在单纯中显出深刻、亲切、伤感、柔美。

三个人站在门边,乌梅弹得很专注,她今天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简单而华美,配以她淑女一样的气质,简直让人觉得她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伊涛想起一首诗:“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这诗大概就是为乌梅这样的女人而写的吧!

一曲弹罢,乌梅坐在钢琴前出了半天的神,样子很超俗。天姿绝色这个词就是形容这种女人的吧?或许听见了什么,乌梅转过头,见三个人站在门口,她站起身向这边走来,仪态万方、婉风流转。

“伊总来啦?”乌梅典雅地说,伸手跟伊涛握握手。

“乌梅姐好。”伊涛忽然感觉乌梅身上娉婷的风韵有些逼人,这是以前他没有感觉到的。

“怎么样?这个岛的环境还好吧?”乌梅问。

“世外桃源。怎么?以后你要在这里长住吗?”

乌梅淡淡一笑,优雅而文静,她回答:“只要有时间,我会常来这里的。这个世界太浮躁,有时间享受宁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郑逸群在一边道:“我们去客厅里坐一下?”

乌梅似乎猛地醒过来,连连道歉:“伊总,不好意思,光顾了说话,忘了请你去坐一下。”

乌梅亲自泡茶,是典型的英式红茶,加了鲜牛奶。用人送上来两碟点心,一碟是饼干,另一碟是三明治。因为在会所伊涛跟林娜喝了半天茶,肚子里有点空,所以也没怎么客气,吃了一个三明治,外加两块饼干。

而郑逸群他们几个却是只喝茶,没有吃点心,只是随意地聊着,乌梅偶尔开一下宣萱的玩笑,而且总是以旧时大家庭中的夫人角色逗宣萱,不时地管她叫二妹。宣萱可能是小,有些话不好说,只好任由乌梅调侃。

伊涛也不插话,就像是在看一部小品,感觉到很开心。倒是郑逸群,经常替宣萱伸张一下正义,却总是受到乌梅的反击,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护着宣萱。

伊涛想想也能理解,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们三个可能经常处于这种状态,乌梅是法律上的妻子,宣萱是实际上的恋人,有些事情的确是很好玩的。幸亏郑逸群没跟乌梅之间发生点什么,要是有点什么暧昧,他们之间就更好玩了。

“伊涛,这两天跟雯晓有联系吗?”乌梅忽然问。

“每天都有通电话,她现在不分白天黑夜地赶工,前一阶段有些进度耽误了。”伊涛说。

“这阵子,你们都很不容易,这事你不会怪我吧?要不是我把雯晓介绍给你,你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乌梅身体挺直,很有明星的风范。

“别这么说,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面对的。人要学会感激生命中那些艰难的岁月,别把它们当成坏事,而应当看成是学习和成长的机会。”伊涛谦和地回答。

乌梅看了一眼郑逸群,然后说:“其实,当初逸群是要我把罗小可介绍给你做女朋友的,说你们两个都留学美国,文化背景差不多,会有共同语言。可是那一阵子,你又在融资,我觉得把生活和爱情搅到一起不好,再加上雯晓那段时间刚好也是情感的空窗期,我就先跟雯晓说了,她也觉得你很合适,就……唉!阴差阳错。现在想想,要是按逸群的意思,把罗小可介绍给你,也许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伊涛觉得乌梅的话很真诚,赶紧说:“乌梅姐,不要这么说,她们都是优秀的女人,我在她们面前都自惭形秽,你介绍哪个给我,对我来说那都是珍贵的,有些事情可能就在于一个缘字吧!你介绍了雯晓,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磨砺,可是如果介绍罗总,我们也不一定是会一帆风顺的吧?”

宣萱忽然在旁边插了一句:“伊总,那天我去医院,感觉你跟罗总谈话的气氛有些诡异,你俩不会是暗渡陈仓了吧?”

“是吗?”乌梅和郑逸群同时用质疑的目光看着伊涛。

伊涛赶紧解释:“别给我制造绯闻啊!我们可是在谈正经事。”

宣萱说:“我怎么觉得不对劲,你们谈正经事,她还打电话叫我给你煲粥?我看啊,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她有应酬,一定会亲自给你煲粥的。你老实交代,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乌梅和郑逸群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回事?”

伊涛仰天长叹:“天啊,我比窦娥还冤啊,绯闻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

三个人互相对视着,一脸坏笑。

用人走过来,对乌梅说:“乌梅小姐,开饭了。”

乌梅站起身来,对郑逸群说:“你带伊涛下酒窖去选酒吧!”

郑逸群带着伊涛走下楼,穿过大厅,沿着一条走廊到了尽头,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沿着楼梯下行,是一道厚厚的橡木门,打开,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酒窖,恒温的。顿时,伊涛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这个酒窖真是不错,光是这些酒也值不少钱吧?对了,这栋别墅很贵吧?”伊涛问。

郑逸群看了他一眼:“这栋别墅的原业主李佳薇现在有难,有求于乌梅的男朋友,本来想送,但是她男朋友怕落人口实,还是付了钱,不过还是相当便宜的。”

伊涛明白了,光凭这个小岛和这栋别墅,乌梅也成了一个隐形富豪。很多隐形富豪绝对不是一点点干起来的,而是通过巧妙的手段成长起来的。

“她老公是做什么的?”伊涛问。

郑逸群给了他一个打住的手势:“他目前位置敏感,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嗯!”伊涛明白了,但他还是不甘心,“乌梅跟雯晓这么好,不能通过她男朋友协调一下,让搞雯晓的人收一下手?”

郑逸群停住了脚步,严肃地说:“这也是我今天叫你来的原因。她应该跟她男朋友说了,但是,力度不一定够,等一下你要有策略一些,强调一下。不要太勉强,但要把意思说明白。”

“我明白了。”伊涛回答。

郑逸群是个够义气的人,他能给自己创造这么个机会,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郑逸群选了两只酒,都不是很贵的1984年份的Margaux,在这个酒窖里,这只能算是中低档的酒了。乌梅的别墅里大大小小有三个餐厅,最大的餐厅可容纳几十人,现在他们坐在最小的一个餐厅里。这是典型的简欧风格,餐桌和餐椅都有点现代的元素,但还是保留着大量的欧洲皇室风格。雕花幽雅端庄,边角处有实木雕花点缀,别具一格的设计,简约时尚。

吃完了厨师秘制的网鲍,用人端上来四份红红的生鱼肉,伊涛开始以为是三文鱼,谁知道肉到口中便立刻觉得肉质鲜美甘甜,口感滑腻,完全不是三文鱼的味道。他问:“这是什么鱼?”

郑逸群笑了,说:“你有口福,这是金枪鱼,而且是蓝鳍金枪鱼,很名贵的哦。”

伊涛问:“蓝鳍金枪鱼,它跟一般的金枪鱼有什么不同吗?”

乌梅也看着郑逸群,说:“这要由专家来给我们介绍了。”

郑逸群淡淡一笑:“说不上什么专家,知识很浅薄。这蓝鳍金枪鱼是金枪鱼里体形最大的一种,蓝鳍金枪鱼最珍贵之处在于其鲜嫩的红肉。一条肥美金枪鱼最好的部分,在东京的寿司店能卖出24美元的高价。”

“哇,我们每个人面前的这些肉岂不是要值几百美元?罪过,罪过!”乌梅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鱼肉。

“为了祝贺你有了新房子,我特地从会所的日本料理带来的,厨师也是那里的。”郑逸群淡淡地道。

乌梅看了一眼宣萱:“二妹,他说是祝贺我买了新房子,我看他是祝贺我们俩解除了婚约,他重新回到解放区吧?”

宣萱脸一红,但是很快平复下来,反唇相讥:“怎么?你后悔啦?”

乌梅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你不高兴?不高兴我可反悔啦?”然后,她看着郑逸群,“专家,接着跟我说说这鱼,回头我跟别人显摆一下学问。”

“你现在明白我今天为什么点红酒了吧?就是因为这金枪鱼的红肉。这种鱼有个别名叫‘四天’,因为厨师会把它们储藏四天以缓解鱼肉的血腥味。”

“这么讲究啊?”伊涛心里暗叹,这人与人可真是不一样啊!

郑逸群对乌梅说:“你多吃点,女性食用金枪鱼不但可以保持苗条的身材,而且还可以平衡身体所需要的营养。”

乌梅笑颜如花,对宣萱说:“那我们可要多吃点。”

郑逸群给伊涛使了个眼色,伊涛会意地举起杯:“祝两位美女永远丽质可人!”

两个女人开心地笑起来,大家一起举杯,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这酒真的不错!”伊涛放下杯叹道。

郑逸群意味深长地说:“这酒啊,香气四溢,宛若一位高贵的气质美女。她单纯柔顺,有种丝绒的感觉,酒体丰满,结构紧密,层次复杂但口感滑净,你会觉得她很容易接近,且在不觉间被她的美貌和气质所征服。”

伊涛半开玩笑地问:“你这是在恭维宣萱小姐还是赞美乌梅姐?”

郑逸群阴阴地说:“我表扬晏雯晓不行吗?”

伊涛明白郑逸群这是在给自己拉场子,但还是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人,当着两位美女的面想另外一个女人,太花心了。”

宣萱在一旁不失时机地说:“伊总,你不知道,逸群一直为雯晓的事情担心,可惜我们位卑人轻,帮不上什么忙啊!”

伊涛心里顿生感激,看样子,郑逸群和宣萱是事先沟通好了,这明显是在把话题向晏雯晓的身上引。于是,他看着乌梅,认真地说:“乌梅姐,我知道你最近没少帮雯晓的忙,但是,有些资源你似乎没有完全动用啊!”

“我一个唱歌的,有什么资源?”乌梅不动声色地回答。

伊涛思忖一下,接着说:“乌梅姐,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乌梅犹豫了一下:“有些事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有些关系太复杂了,他不方便出面。”

“是不方便还是不想?”宣萱在一旁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乌梅怔了一下,端起杯对宣萱说:“喝酒。”

郑逸群看了伊涛一眼,伊涛在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句话:“有门儿。”

乌梅放下杯,用人又送上来一道菜,肉脆脆的,乌梅问:“这是什么?”

郑逸群回答:“这叫西兰舌,好吃吧?”

乌梅点点头,交口称赞:“好吃,好吃,我现在有点后悔了,真应该跟你假戏成真。要是真嫁给你,每天能有这么多好吃的,多好?”说完,还挑衅地看了宣萱一眼。

宣萱马上说:“乌梅姐,其实你可以不叫你男朋友亲自出面,你叫他的秘书出面协调就好了。叫他秘书去找搞雯晓姐那个人的秘书,秘书对秘书,有些话更直接,更好办。”

乌梅眉头紧蹙,想了想,问郑逸群:“这样做合适吗?”

郑逸群点点头:“不妨一试!”

乌梅“嗯”了一声:“逸群,你知道,我不是不想帮雯晓这个忙。你要知道,我跟他的关系很微妙,平时只谈感情,并不谈其他的事情,我就怕跟他说了,他会怪我多管闲事。”

伊涛马上插了一句:“乌梅姐,我知道你难,可是,这不是雯晓吗?你最好的姐妹,你不拉她一把,谁还会拉她?”

乌梅有点动容,但是马上恢复了平静,她举起酒杯,说:“不说这事了,咱们干杯,庆祝逸群和我离婚。”别人离婚都是场战争,这个离婚却是个喜剧,天底下真是什么剧目都有。有一种人生叫演戏,有一种戏剧叫人生。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开始谈论别的事情,从八卦到国家大事,从汽油涨价谈到凉山的失学儿童。

后来大家又说起中国富人移民的事情,伊涛这才知道,除郑逸群是新加坡身份,宣萱也早已经取得了加拿大身份。他再一问郑逸群才发现,俱乐部里的大多数富人都办了移民。

宣萱说:“我觉得吧,有些富豪其财富来源不正,当心早晚会被查出来,所以也选择了移民来逃避罪责。”

谁知,在一边的乌梅忽然“哼”了一句:“我倒觉得他们移民的目的是给别人找退路,给自己找生路。”

她这句话一出,正在侃侃而谈的郑逸群忽然情绪有些变化,他端起杯,对伊涛说:“伊总,来喝酒。”郑逸群的神情变化让伊涛很疑惑,他这是怎么啦?

坐着游艇离开小岛,看着站在栈桥上跟他们挥手的乌梅,伊涛问郑逸群:“你觉得她会帮晏雯晓吗?”

郑逸群向乌梅挥着手,并不看伊涛:“帮是一定会的,只是力度的大小罢了。如果她不计较太多,直接让她男朋友出头,而不是叫秘书出面,多大的风云都会消弭。”

“她男朋友那么厉害?”伊涛似乎有点不相信。

郑逸群扭头说了一句:“那是一颗未来之星。”

“你跟她结束婚姻有分手费吗?”伊涛半开玩笑地问。

郑逸群“哼”了一声:“有些钱,恐怕你有命拿没命花,好了,不说这些了,晚上我再打个电话给她强调一下。”

从郑逸群的话里话外,伊涛能感觉得到乌梅背后那个人的能量。在某种意义上讲,即使是阿萨,那么有权势的人,对方照样不买账,有权没什么了不起,有钱更是不在话下,关键是要有人买你的账。

游艇离开了小岛,乌梅的身影也逐渐变小,游艇发动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速度明显比来的时候要快。伊涛问郑逸群是为什么,郑逸群说这是风向的原因,来的时候是顶风,回去的时候是顺风。郑逸群说者无心,但是伊涛听者有意,顺风?难道这预示着晏雯晓的事情有了进展,以后一切都会顺风顺水?

快要靠岸的时候,伊涛忽然接到了安妮的一个电话,这是她回美国以后的第二个电话。第一次电话她只是报了平安,也没说什么,但是这次却不同,她第一句话居然是:“伊涛,我想你了。”

伊涛有点紧张,看看郑逸群,郑逸群友好地笑笑,拉起宣萱的手,两个人走下楼去了。伊涛走到休息区,这里风不大,安妮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了,她接着问:“你在听吗?”

伊涛站在全景窗前,看着海岸线迎面长高:“在听,刚才身边有人,不方便,怎么?你喝酒了?”

安妮似乎强忍着情绪:“我还没睡,刚才一直在打你电话,都说是无法接通。”

“噢,刚才在海上,可能没有信号,现在快靠岸了,刚有信号。”伊涛回答。顿了一下,他问,“听声音,你似乎一夜没睡啊?”

“想你,睡不着。”安妮有点含混地说。

“那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伊涛问。

“我想你白天会很忙,不想打扰你。再说,我也不想总分你的神,可是又忍不住。”伊涛听出来了,她的鼻子囔囔的,显然是流泪了。伊涛想象得到,她现在喝了酒,又寂寞,一个人在一栋大房子里,郁闷是无法排遣的。

“如果一个人在美国太寂寞就回来吧,这样还能常见见面。”伊涛努力让自己平静。

安妮马上很坚决地表示:“不,我不回去,我怕我一回去就控制不住自己,会影响你跟雯晓的关系。”

“你那么在乎你跟雯晓之间的感情?”伊涛问。他这样问有点狡猾,因为他想试探一下,她们之间是不是像罗小可说的那样。

安妮那边一下子沉默了,伊涛听见她擤了一下鼻子,半晌,安妮才回答:“唉,你问到这个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呢?我跟雯晓情同姐妹,可是我却两次都在一个地方跌倒,这让我很内疚。第一次潘文林的事情,这你是知道的,他那时候事业不顺,雯晓又刚刚成名,他心态不好,有一次喝多了就那样了。再以后,雯晓忙,他越来越迷恋我,唉,一切就不可收拾了。”

“按理说这事在你跟雯晓之间应该会有很大的矛盾,那后来雯晓怎么原谅你的?”伊涛有点不相信安妮的解释。

“唉,别提了,当时我跟雯晓很长时间互不联系,直到后来她家里有一件事情处理不了,薛冰出面给解决了,我们才逐渐恢复了来往。但是我能理解,她虽然嘴上不说这件事情,实际上还是耿耿于怀。”安妮叹息着。

安妮说这话,伊涛想起晏雯晓主动跟他说起安妮在日本有男朋友的事情,看来,她心里还是有芥蒂的。是啊,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潘文林,总是令人不舒服的。世界上再铁的友谊,如果之间有感情的纠葛都会变得微妙起来。

“是这样啊,我能理解。”伊涛回答。

“所以啊,现在跟你又有了这种事情,我就特别内疚,觉得自己很卑鄙,偷了雯晓的东西。可是,不偷我又忍不住。唉,咱们还是少见面的好,少见面,我的错误也会犯得少一点,我也能心安一些。”安妮似乎有些难过,干巴巴地说着。

伊涛的心里也有些难过:“如果我愿意呢?”

“你愿意也不行。”安妮忽然激动起来,没等伊涛再说什么,“啪”地挂了电话。伊涛再打回去,她却说什么也不接了。

伊涛正纠结着,汽笛忽然一阵长鸣,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游艇靠岸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罗小可居然站在岸边,显然自己刚才跟安妮通电话的时候,或者是她打给了郑逸群,或者是郑逸群打给了她,总之,她站在这里绝对是冲自己来的。如果是以前,伊涛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自信,但是现在,他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果然,当他走下楼,郑逸群指着岸上的罗小可说:“你要请她吃夜宵,人家可是刚从上海飞过来的呢。”

“你叫她来的?”伊涛狐疑地问。

郑逸群呵呵地笑着:“不是我让她来的,是下午她打电话,我随便说你在潮州街那边跟林娜喝茶,她自己说要来的,没我的事啊。”

宣萱在一边敲着边鼓,顽皮地逗着伊涛:“不然,你跟晏雯晓结束吧,我来给你们做一个正式的介绍?你看,到时候,老婆帮着老公上市,美谈一桩啊!”

伊涛耸耸肩:“你们是怕我的世界不乱,生活不够狼狈是吧?”

“狗咬吕洞宾。”郑逸群也耸耸肩,故意学着伊涛的姿势。

船靠岸了,几个人依次下船。罗小可迎了上来,她今天穿着一套灰色的职业套装,拎着个Gucci包,显得很低调。这样的女性在地铁上可以看到很多,但是很少人会知道,她每年做的业务那是数以十亿元来计算的。当然,个人收入伊涛就不清楚了,肯定不会很低。至少在大陆的职业女性里,那应该是往前数的。

“伊总,看起来气色不怎么好啊,没休息好?”罗小可向他伸出手。

伊涛回答:“本来医生还叫我在医院里再观察一两天的,不过,今天因为区里领导到工地上开现场办公会议,解决库珀工业园建设中的问题,我必须要出院。气色不好可能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吧?怎么?刚下飞机?”

“我要不飞来,恐怕又有人搅和了。”罗小可似笑非笑地回答。

“呵呵!”伊涛笑了,他知道罗小可紧张林娜了。然后,他看着郑逸群,“罗总还没吃饭,我请夜宵吧?”

郑逸群赶紧摆手:“算了,你们还有正事,我就不参与了。”

宣萱也在旁边帮腔:“就是,我们才不做电灯泡呢。”

罗小可扑哧一声乐了:“走吧,你们在也是多余。”

郑逸群冲着伊涛挤挤眼睛,低声说:“兄弟,我对你表示十万分的同情。”

罗小可抡起皮包向他打去,郑逸群闪到一边,边闪边说:“这人多没良心,典型的过河拆桥。伊涛,你要小心她!”

倒是宣萱落落大方地跟伊涛握握手:“伊总,那就再见了。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这话说得有点不对味儿,可是伊涛又不好反驳什么,只好尴尬地说:“谢谢!”

让郑逸群和宣萱这么一闹,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伊涛有点不敢看罗小可,浑身不自在,倒是罗小可大方地一笑,问:“你打算请我吃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呀?”

罗小可半笑,反问:“我想吃你,你肯吗?”

“咦,你是白骨精吗?”伊涛讥讽着。

谁知,罗小可却认真地回答:“你说对了,我就是白骨精。职场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就等于白骨精。”

“你不是把我当成唐僧了吧?”伊涛觉得罗小可的话简直是歪理邪说。

罗小可冷笑着,回答:“你还别说,在我眼里,你还真就是唐僧。西游记最大的卖点是什么?就是吃唐僧肉长生不老啊!你的库珀是医疗市场上的一颗新星,产品过硬,对于我们来说,这不是唐僧肉是什么?”

伊涛摇着头,不说话,伸手招来一辆电瓶车,上车就对服务生说:“去海边大排档。”

间或有一两家东南亚小吃,罗小可又不喜欢咖喱味;有摩洛哥风味,她又对那些油乎乎的羊头肉、羊蹄子之类的东西表示太腻。选了半天,两个人在一间巴西食摊坐下。伊涛以前来过这里,觉得这里口味太辣,但是罗小可却说自己胃口不好,吃点重口味的开开胃也许好一点。于是,两个人在一间竹楼里坐下,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服务员给他们送上来一个棕褐色的像葫芦一样的容器,容器里面装满了绿色粉末状的东西,还插着一根白亮亮的金属吸管。罗小可问这是什么,服务员告诉她这叫马黛茶。罗小可又问这粉末是什么,服务员回答,马黛茶的原料其实是一种学名为巴拉圭冬青的植物的叶子。那个样子古怪的葫芦状容器叫库亚,是把葫芦切开再掏空刮净制成的。插在里面的金属吸管叫泵吧,用不锈钢制成。用库亚喝茶的时候,泵吧的一端插入水中,水通过小孔进入管内,吸入口中,茶渣则被滤网挡在外面。

罗小可摇摇头,对伊涛说:“真长学问。”

伊涛宽厚地笑笑,说:“你赶紧点菜吧,你不是不喜欢烧烤,巴西菜又是以烧烤出名,别的菜选择性不多。你想吃什么?”

于是,罗小可问服务员:“假如不点烧烤,有什么菜可点?”

服务员是个口齿伶俐的女孩子,说不妨试试Vatapa。罗小可问Vatapa是什么?服务员回答:“这是一种用鲜虾、虾米、鲜鱼、花生、椰奶、面包……熬成的浓汤。”罗小可豪气地说:“来一份。”

接着,服务员又推荐了moqueca和坑炖羊肉,罗小可毫不犹豫地点了,然后又点了acaraje。伊涛心里暗暗叫苦,这些名菜虽然美味可口,然而油腻的棕榈和椰奶可能会使有些人的肠胃不易消化。

罗小可问:“要不要喝点酒?”

伊涛回答:“你自己喝吧,我刚才喝了些红酒。”

“那就喝点啤酒吧,你见到乌梅啦?她怎么突然跟郑逸群离婚啦?”罗小可问。听她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郑逸群和乌梅之间的实情。于是,伊涛回答:“感情这个东西谁能说得清楚?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呗。”

罗小可蹙起眉头:“这两年,我一直觉得郑逸群跟宣萱就是玩玩,毕竟他跟乌梅已经有了小孩,谁知道居然来真的了。他这么一搞,让我对婚姻都没信心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离婚的?”

“就是刚才你们在海上,我打电话给他,他说你们几个在庆祝他跟乌梅和平分手啊!”罗小可回答。

伊涛“嗯”了一声,尽量平淡地说:“这样也好,和平地分手,以后大家还会做朋友。”

罗小可“哼”了一声,然后,脸色有点阴沉:“那是他们,我就不行,要是我跟我未来的老公走到分手的那一天,我绝对不会再跟他做朋友。”

服务员现端上来的是一种小薄饼,说这就是acaraje,伊涛撕了一小块,只有一个感觉—辣。倒是罗小可,大口地吃着,脸色不是很好。

正当伊涛纳闷,她怎么这么能吃辣的时候,她忽然把手里的饼丢到盘子里,拿起旁边的啤酒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样子很不斯文,一点也不像女强人,倒像一个在跟男朋友赌气的小女孩。

“喂,我的罗总,你这是在跟谁赌气啊?”伊涛看着她,调侃道。

罗小可不理他,继续吃饼,不停地喝啤酒。

服务员送上来moqueca,看起来卖相不咋的。伊涛用勺子给罗小可盛了一些,她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着。

伊涛看着她好笑:“喂,罗总,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罗小可把刀叉啪啦一下子丢在面前的盘子里,狠狠地盯着伊涛,表情煞是严肃。伊涛咧咧嘴,问:“罗总,你啥意思?”

“我问你,你们男人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

“我不明白。”伊涛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就连郑逸群这样看起来非常正派的人都会因为宣萱离婚,这世界上还有爱情可言,还有忠诚二字吗?”罗小可压低声音问。

伊涛忽然觉得罗小可的质疑没错,如果自己不知道郑逸群和乌梅的离婚实情,恐怕也会这样想。于是,他对罗小可平添了几分好感,但是他不能为郑逸群解释,只好敷衍着,说:“个人感情的问题,我们不好妄加评判。”

罗小可脸色凝重,凝视着伊涛,半晌才问:“那么我问你,如果说现在有人对晏雯晓穷追不舍,继续打下去,你会离开她吗?”

“你什么意思?”伊涛更不明白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罗小可正想回答,服务员送上来坑炖羊肉。这菜是炖烂的带骨羊肉块和红红绿绿的蔬菜,热气腾腾,令人馋涎欲滴,同时配着羊肉汤和辣椒油。

伊涛给罗小可盛了点,她拌上辣椒油大口吃起来,不时地哈气,鼻子尖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滴,不时地大呼过瘾。伊涛也象征性地尝了尝,觉得跟摩洛哥菜里面的塔金有点相似,只是味道没有那么浓烈。

吃了一会儿,罗小可忽然问伊涛:“今天林娜跟你说什么啦?”

伊涛回答:“没说什么,一些八卦。”

罗小可冷笑着说:“八卦?她会说八卦?她有没有提出条件,说透露些什么消息给你,要你跟她做生意什么的?”

伊涛有点意外,林娜还真这么说了,他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会这样说?对了,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罗小可喝了口啤酒:“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也太霸道了。”伊涛有点不满地说,然后点点头,“她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没答应。”

“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罗小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伊涛随意地回答:“人还不错,就是对晏雯晓有些仇恨。”

“有些仇恨?仇恨大了去了。”罗小可不屑地耸耸肩。

伊涛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我很纳闷,按理说安妮和晏雯晓都应该认识她啊,怎么她俩都说不认识呢?”

罗小可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她们不认识她也有可能,她姐姐叫李红,晏雯晓跟他姐夫闹绯闻的时候,林娜还在内地工作,不认识也正常。不过,晏雯晓不认识她我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安妮说她也不认识,怎么可能?难道她不知道薛冰跟林娜过从甚密?林娜有两条主要高速公路都是通过薛冰的关系拿下来的,安妮居然一无所知?这让我有点不可理解。你要知道,安妮是个商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实际的操作人她怎么会没有接触?”

伊涛没有就这个问题再问下去,他忽然觉得哪个地方有点不对。罗小可说林娜跟薛冰过从甚密,安妮说自己不认识林娜,是安妮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还是她真的疏忽了?秦晓是林娜的姐夫。安妮跟秦晓又是很好的朋友,会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如果她是故意隐瞒,那她到底要隐瞒什么?

伊涛忽然想起那次邮轮上的旅行,船票是贾忠安给的,林娜当时也在场,虽然船期是自己临时订的,可怎么就那么巧,当时贾忠安也出现在船上?当时伊涛有过怀疑,但是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应该不是那么单纯了。尤其是贾忠安带的那个钢铁公司的董事长王亚强,他跟安妮见面说话时就有点怪怪的,像这样重要的干部,而且还去过安妮家里,她怎么能那么健忘?伊涛忽然想起临下船的前一天晚上,安妮说出去办事,她去找谁办事?是贾忠安还是王亚强?伊涛为什么有这个怀疑,因为那天有个细节,薛冰打电话给安妮,问她身边是不是有男人,安妮肯定地说不是王亚强的小报告,她为什么那么肯定?除非安妮知道贾忠安和王亚强上船的目的。

看着伊涛凝重的表情,罗小可问:“怎么?你终于觉得事情蹊跷了?”

“你的意思这事是安妮一手导演的?”伊涛严肃地问。

罗小可摇摇头:“不一定是她导演的,但是她肯定知道内情,甚至是帮凶。”

“不可能吧,她跟晏雯晓的关系那么好?”伊涛觉得罗小可是因为嫉妒,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罗小可耸耸肩,撇撇嘴说:“你爱信不信,我没有证据也不敢乱下结论,只是直觉而已。”

伊涛尽量平和地说:“罗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可不好,先给人定性,然后去找证据,那不是带有偏见?”

“你别老叫我罗总,叫我小可,或者罗小可,就是别叫什么罗总。”罗小可跟伊涛瞪起了眼睛,显得很生气地说。

伊涛赶紧息事宁人地做了个讨饶的手势:“好好好,小可。我觉得你可能是在哪里的判断出现了偏差,我觉得安妮对雯晓的感情还是真挚的,当然也不会像你那天所说,是什么拉拉。她们就是一对好朋友,当然,好朋友之间也会有矛盾,也会有不愉快。但是这些绝对不会让她们反目成仇,你说是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不理智?”罗小可盯着伊涛的眼睛。

伊涛笑笑,平和地说:“平时你这个人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干练而理智的,但是在晏雯晓的这件事上,我觉得你目前有些不大淡定。”

罗小可歪着头看了伊涛一阵子,忽然严肃起来,她问:“你是不是跟安妮之间发生了什么?”

伊涛心里一震,但他没有低头或者是把目光移向别处,他迎着罗小可的眼神。这是一场较量,如果他回避了,那么,聪明的罗小可马上就会在心里形成一个判断。他收拢笑容:“你们女人都这样乱下定义吗?”

罗小可忽然变得有点不自信,似乎是自言自语:“我难道真的判断错误?”

恰到好处,伊涛赶紧换了话题:“你今天飞鹏城,不是专门为了跟我探讨这个问题的吧?”

罗小可似乎一下子从梦游的状态回到现实,她赶紧回答:“当然不是。”

伊涛问:“是为了林娜?”

罗小可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回答:“也是也不是。这么跟你说吧,她这个女人可能会乱说一通,而她乱说的目的性又很强,所以我想提醒你一下,我今天来是为了她,当然也有别的事,因为我明天要去香港,所以提前一天来也无妨。”

“哦,我说嘛,你这两天飞来飞去的,很忙啊?”伊涛问。

“后天有个公司要上市,我要跟郑逸群一起去,因为是他推荐的。”罗小可淡淡地回答。

伊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看来郑总在你们那里赚了不少钱啊,中海信那么大的公司他都是股东。”

罗小可忽然咯咯地笑起来,伊涛问:“你笑什么?”

罗小可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你呀,真是个博士,他在我们那里拿的那点佣金能做中海信的股东?”

“哦?”罗小可的这个回答让伊涛有点意外。

罗小可渐渐收拢了笑容,然后有点严肃地说:“他赚钱是有别的门道,那些才是大头儿。”

伊涛点点头,没有深问下去,有些话可以问,有些话绝对不可以问,这是游戏规则。破坏了规则,你会被玩游戏的人请出这个圈子的。

“你明天做什么?”罗小可忽然问。

“还不是那些事?跟供应商谈判,去工地看进度,开销售分析会,怎么?你有事啊?”

“我想带你去见个人,算了,你这么忙,以后再说吧!”罗小可似乎突然没了兴致。

“如果我说有时间呢?”伊涛说道。

罗小可沉吟了一下,用手将一缕垂到前额的头发向后一捋,然后看着伊涛,点点头:“那好吧,明天下午,你到会所来。”

回家的路上,伊涛一直不明白,罗小可今天飞到鹏城仅仅是为了跟自己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吗?用她开始的话来说,是为了林娜,可到最后,她也没说到林娜什么,反倒提出个建议,要带自己见个人,要见什么人呢?

伊涛回到家里冲了凉,习惯性地坐在书房里处理一些公文,其间,他放心不下安妮,不知道她醒酒了没有,于是拨了她的电话,谁知,她无论如何也不接。

罗小可怀疑安妮跟晏雯晓是拉拉,看样子这个猜想不成立,如果真是拉拉,安妮不会这么痛苦。林娜也透露了不少晏雯晓跟别的男人的事情,如果是拉拉,晏雯晓怎么会跟这么多男人有那种关系?

不过,罗小可爆料,林娜跟薛冰过从甚密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事情难道安妮不清楚?凭安妮这样精明的人,她怎么会不清楚?但是,她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说不认识林娜呢?

伊涛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关剑,要他明天秘密地调查一下林娜这个人和薛冰的关系,关剑问:“要不要通过安然?”

“不,你要通过自己的渠道来做,要隐秘,知道吗?”

“明白。”关剑回答。伊涛之所以把关剑派到苏南,除了他有工作能力以外,最主要的是有些事他知道怎么办。在职场上,会做事是一回事,知道怎么做事也不出奇,最难得的是,知道做什么事。

又处理了一会儿公文,伊涛觉得晏雯晓现在差不多收工了,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谁知接电话的是黄小燕,她告诉伊涛,今晚可能是个通宵,现在各部门都在抓紧赶工,开夜车。伊涛心里顿时有点安慰,这说明一切平安,于是,他嘱咐黄小燕,叫山庄的厨师搞点热汤给晏雯晓吃。黄小燕笑了:“伊总,你以为横店是鹏城啊?这个时候还有热汤?不过,我用电饭锅煮了点白粥,现在放在保姆车里,等下给她吃。”伊涛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了解实际情况,乱说,你别介意,既然如此,那谢谢你了!”

伊涛放下电话,又觉得不放心,上微博看看,没什么关于晏雯晓的负面新闻,他的心轻松起来了,甚至还在地上扭了两下,然后哼了几句美国乡村歌曲。哪知道,他正要上床睡觉,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家里的电话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会是谁呢?他接起来,那边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传来:“伊涛,我是妈妈。”

“妈妈,你最近还好吗?我爸爸身体好吗?”伊涛问。

“我们还好,你不用担心。伊波也挺好,最近交了个男朋友,对了,听说是你那个女朋友给介绍的,在一家投资银行做事,算起来,跟伊波也是同行吧!”

“还有这种事?她们两个都对我保密。”伊涛很惊讶地说。

“可能是她们觉得不大成熟吧?对了,我和你爸最近听说了不少你那个女朋友的传言,你不会骗我们说那个是炒作吧?”母亲乐振英就是有水平,一句话先把伊涛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给封住了,现在,他必须有新的说法。

“有些事情不是你听说的那样。”伊涛回答。

乐振英冷笑一声,抢着说:“我们听到的事情是哪样?怎么就不是那样?没有不相信,只是相信的事情改变了而已。儿子,在妈妈面前,你太不会撒谎了。”

“妈!”伊涛忽然觉得自己准备在母亲面前撒谎那真是太小儿科了。于是,他只好叫了一声妈,然后等待母亲的下文。

“网络上的传言是真的吧?”乐振英问。

“应该说有一部分是真的,另外一部分是别人抹黑的。”伊涛回答。

“你准备怎么面对这一切?”

“我准备跟晏雯晓一起面对这一切。”伊涛坚定地回答。他现在觉得,不能在母亲面前有半点犹豫,否则今天的对话就会复杂化。

乐振英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那么,你有想过我和你爸爸的感受吗?”

“对不起,妈妈,我给你们添烦恼了。”伊涛叹口气,本想说点什么,话却梗在了喉咙口。

谁知道,乐振英又说出了一句让伊涛简直魂飞魄散的话,她说:“这还不算什么麻烦,我怎么听说你目前跟一个比你大好几岁的女人在来往?你想气死我们吗?”

“谁跟你说的?”伊涛问。

乐振英“哼”了一声,低沉地问:“你不要管我们在哪里听到的,有没有这事吧?”

伊涛一不做二不休,闷声地回答:“有!”

乐振英可能也没想到伊涛会这么快就承认了,显得有点猝不及防,她愣了一下,“哼”了两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一边跟一个满身绯闻的女明星谈恋爱,一边跟一个有夫之妇拎不清,你太有能耐了。”

“妈,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不会影响我跟雯晓的关系的。”伊涛回答。

话音刚落,乐振英厉声道:“儿子,你最好别跟妈玩心眼儿,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啥秉性我最清楚,你觉得你能摆平两个女人,我告诉你,你越是自信,麻烦越多。妈这一辈子见过的人,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我没见过雷锋,尤其是在这种事上没见过你谦我让的。你呀,赶紧作个决断,当断不断必留其患!”

这句话提醒了伊涛:“妈,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对你重要吗?”乐振英问。

伊涛马上讨好道:“当然重要,你是我妈嘛,你的话在我这里一句顶一万句。”

“那么,我问你,这两个女人你更喜欢哪个?”乐振英问。

母亲这样一问,伊涛忽然觉得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啊,我更喜欢谁呢?

他正在想着,忽听乐振英接着说:“其实妈妈理解你,年纪大的女人懂事,什么事情都能想到前头,对你的关心远远超过年纪小的;而年纪小的漂亮,会生活,性格也不错。所以,你一时难以取舍,对吧?儿子?”

伊涛被母亲说中了心思,“嗯”了一声。

乐振英接着说道:“可是你这样犹豫,会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最后使大家都痛苦,明白吗?”

“明白。”伊涛胃里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毕竟是母亲,有些事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自己之所以总不去想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在逃避,“妈妈,你给儿子个建议吧!”

乐振英叹口气:“儿子,你这么大了,有些话其实不用妈妈说你自己也能明白。我和你爸在伊波的问题上已经犯了错误,所以我们不会替你设计人生,但是你要把握住两个原则:一、你肩负着伊家传宗接代的重任;二、幸福不是由钱或者是物质来决定的。所以,你最后选择谁,妈妈和爸爸都会接受,不管我们喜不喜欢,谁叫你是我们的儿子呢?”

“妈,儿子不孝。”伊涛的鼻子一酸,两行灼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很烫。

乐振英似乎也有些动容,她说:“儿子,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也很难。事业难,感情也难。可是你要记住,不管你怎么难,爸爸和妈妈永远是支持你的,你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儿子。好了,不说了,有些路是要你自己走的,我们替代不了你。”

“谢谢妈妈!”

有些爱,注定在你的生命里永远相伴,就像铭刻在你的身上,注定无法抹去。

正文 第十一章 原来如此

第二天中午,正当伊涛开完会,走进食堂准备吃饭的时候,忽然接到关剑的电话,关剑告诉伊涛,从昨晚接到他的电话以后,他就安排了人调查林娜与薛冰的关系。现在汇总各方面的消息,林娜的确通过薛冰拿到了两条从苏南为起点的高速公路的建设权和承包权,她跟薛冰之间的关系也的确很密切,但并未发现她跟薛冰有更亲密关系的证据。

“你确定?”伊涛问。尽管这个结论是他希望的,但他还是不自觉地追问了一句。

关剑回答:“伊总,目前的消息就是这样的。的确,在苏南是有些传言,但是关于薛冰的传言太多了,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而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薛冰与林娜的交往还是着眼于改善苏南交通,为公的成分比较大。”

“明白了,不过,你还要继续关注这件事,这对于我们库珀以后在苏南的发展很重要。”

“嗯,放心吧,我这边有新的情况会及时跟你沟通。”关剑收了线。

看来,罗小可提供的情报有误,是她因为某种原因让她在判断上出现了偏差还是因为某种原因故意透露给自己这样的消息?

坐在一边吃饭,关璐璐走过来:“你那箱酒准备怎么处理?”

她这一提醒,伊涛忽然记起来阿萨送他的那箱酒,说实话,提起这箱酒,他还真的头疼。喝了,那肯定是一种犯罪;送礼,送给谁那都涉嫌受贿。怎么办呢?

有些礼物对接受者来说那绝对是一种负担,尤其是阿萨送的这种1958年份的茅台酒,对伊涛而言更是一种沉重的压力。

他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联系一个拍卖行,看看能不能委托他们给拍卖了,然后用这些钱成立一个大病救助基金,对一些家庭贫困的病人进行救助?”

“你舍得?人家说,收藏这种东西的升值空间可是非常大呢。”关璐璐看着他,颇有点舍不得的意思。

伊涛喝了口汤,随意地说:“算了,有些东西升不升值没有什么意义,让它们变成有效的资金去帮助更多的人,那才有意义。犹太人有句著名的古话:‘救一人,即救全世界。’”

“伊总,我马上去办。”关璐璐回答。

金钱并非万能,但在许多时候,因为你的善心,能够让一个人的命运转向不同的轨道。让这个世界再多一份欢笑,还是添一点哀愁?全在一念之间。

罗小可约的地点在俱乐部二期一个美容院二楼休息区的包房,这里不临海,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向下看,全是美女,令人目不暇接。这个美容院不接待男性,但是二楼的休息区可以让男性休息、上网、看报、喝咖啡。

伊涛到的时候,罗小可还在做按摩没有出来,于是伊涛叫了咖啡,坐在藤椅上顺手拿起一份时尚杂志翻起来。巧了,这本杂志上正有一篇晏雯晓的专访,是讲时装品位的。看着杂志上端庄典雅的配照,看着经过记者修饰过的晏雯晓的谈话,伊涛忽然有种陌生感,他问自己:“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女人吗?”

千面女郎,对于一个女演员来说,那绝对是个褒义词,是说她的戏路宽。但是如果一个女人在生活中也是千面,那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他情不自禁地拨了个电话给晏雯晓,电话响了好久她才接起来,可是,她却说:“是你啊,不说了,我困死了。”说完,她挂了。

伊涛有点错愕,听她的声音,口齿伶俐,一点也不含混,不像是在睡觉啊?他很想再拨回去,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按下拨通键。

他越发察觉到晏雯晓或许真的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他的心像被什么拽住了一样,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知道有一种巨大的力量。

“伊总,等好久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罗小可已经站在了门口,她穿着SPA会所的衣服,可能是因为刚做完按摩吧,虽然是素颜,但整个人却显得像雨后的树叶,干净透亮。

伊涛合上杂志站起来,温和地说:“没多久,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般。”

罗小可大方地笑着,望着伊涛:“有点意外吧?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马姐!”她向外面叫了一声。

包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也穿着会所的衣服,只是跟罗小可的衣服不同颜色,而且用毛巾包着头,这人伊涛见过,正是多娜!

“多娜小姐?”伊涛有些惊讶。

“你好啊,伊总,我叫马如新,多娜是我的英文名,没几个人知道的。”同样是刚做过精油按摩,多娜,不,马如新的脸上亮晶晶的,而罗小可的脸上却是毛茸茸的,不同女人的皮肤还真是不一样。她伸出手,跟伊涛握握手,伊涛感到她的手潮乎乎的。她的眼神依旧锋利,但是不像那天晚上那样让人不舒服。

“坐吧!”罗小可道。

三个人都坐下,两个女人上衣的胸前开口都有点大,但是给人的感觉明显不同,马如新的胸部比较丰满,罗小可的胸部却明显像两个荷包蛋。

“怎么选了这个地方见面?我感觉有点像进了女儿国。”伊涛自嘲道。

罗小可用下巴向下面的游泳池指指,说:“这么多泳装美女让你欣赏,你没付门票还抱怨?不识好歹。”

倒是马如新在一边替伊涛解围:“行了,小可,你就不要调侃伊总了。”

伊涛道声谢谢,然后狠狠地瞪了罗小可一眼,罗小可冲他做了个不服气的表情。

“我原来不知道小可与马姐很熟。”伊涛道。

马如新盯着伊涛,让他有点发毛:“我们其实并不是很熟,是我叫我哥介绍我们认识的,因为我知道你们很熟。”

“你哥?”伊涛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人—马公子。

但是,马如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却提出个新的话题:“我想跟伊总请教几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很唐突?”她目光炯炯,让伊涛有种灼热感。

“马姐请讲,只要我能回答的一定尽力。”伊涛低调但是很有分寸地回答。

马如新盯着伊涛:“请问伊总是怎么跟晏雯晓认识的?”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个问题,马如新如果问罗小可就会知道,但她还是亲自问了自己,这可能是个开场白,尖锐的问题还在后面吧?伊涛这样判断,他很认真地回答着:“是朋友介绍的。”

“能告诉我是谁介绍的吗?”马如新的目光如刀。

伊涛似有似无地看了罗小可一眼,罗小可会意地替他回答:“哦,是那个唱民歌的乌梅。”

马如新眉头微蹙:“乌梅?嗯,我知道她。那么,伊总跟翁林志之间的生意也是她介绍的喽?”

伊涛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说法。

“不过,我听说这单生意很不合常理,既没签对赌协议还附加了五千万元的企业借款,是这样吗?”马如新继续问。

这个问题应该也不是问题,伊涛估计在整个洛杉矶有很多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可保密的,于是他又点点头:“是的。”

到目前,马如新问的东西还没有什么尖锐的,但是伊涛相信,她一定会问出一些难回答或者会把她的问题隐藏在她的问题里。她会是马公子的妹妹吗?这个疑问一直在伊涛的脑海里萦绕着。

“通过这次,你现在对晏雯晓以前的一些事情都有了基本了解吧?”马如新问。

“其实,我对她的过去并不是很关心,既然我接受了她这个人,那么必须也接受她的过去。”

“这次听说国视很挺她,不仅安排了她的专访,而且还在白天的下午时段重播了她的代表作。”马如新忽然转了话题。

“专访的事情我知道,重播电视剧的事情不清楚,她没跟我说过。”伊涛回答,他不明白马如新怎么忽然把话题转到这里来了?但是他心里明白,马如新问的问题绝对不会是随意而为,肯定有一定的目的,只不过是他不知道她的着力点在哪里?

“听别人说,她跟国视的耿总关系很不一般啊!”马如新忽然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伊涛知道这话一定不是随意说的,于是,他假装也没在意,回答:“不清楚,雯晓没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个人。”实际上,他的内心立刻掀起了波澜,晏雯晓不是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耿总。那回他不小心把晏雯晓的照片传到微博上的时候,晏雯晓跟另外一个人在电话里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晏雯晓叫电话那边的人跟耿总解释一下,她又不是国视的编内人员,去哪里干吗要向耿总解释?

罗小可忽然在一边插了一句:“耿总在中国的文化界那可是地位极高,他要是挺谁,别人一般不敢再继续造次。是吧,马姐?”说完,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扫了伊涛一眼。伊涛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样插话一定有她的目的。

“所以说嘛,晏雯晓比一般的女演员聪明。”马如新说,这话不知道是表扬还是讽刺,总之,伊涛觉得有些不对劲。

罗小可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马如新:“对了,马姐,你刚才跟我说姐夫见过伊总?”

“哦,是郎效跟我说的。”马如新淡淡地回答。

郎效?伊涛迅速在自己的脑子里搜索这个名字,似乎自言自语道:“这个名字,貌似在哪听说过啊?”

“伊总,马姐的老公是天明市的市长刘玉峰。”罗小可又在旁边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伊涛恍然大悟道:“看我这记性,郎效,不就是天明市的那个发改委主任嘛。”

马如新矜持地点点头,目光也不那么令人不舒服了。伊涛明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的眼神里多了某种东西—自豪。马如新居然是刘玉峰的太太,而刘玉峰跟晏雯晓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更主要的是,马如新问国视的耿总又是什么目的?

伊涛发现,晏雯晓这件事情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面牵涉到方方面面的事情,人物形形色色,似乎所有男人都与晏雯晓有性的关系。晏雯晓在成名的道路上到底跟多少男人上过床?这个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玉峰对伊总的项目很感兴趣。”马如新缓缓地说。

伊涛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假,于是揶揄了她一句:“马姐不是说不当刘市长的招商局局长吗?”

马如新脸微微一红,有点尴尬,自嘲道:“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感兴趣,我就想帮帮他喽,怎么样?伊总有没有到天明市投资的意向?”

伊涛不卑不亢地回答:“不了解天明市,没考虑过。”

马如新笑了,眼神柔和了一些:“以后我可以叫玉峰约伊总去天明市走一走,看一看嘛,投不投资没关系,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也好啊。对了,晏雯晓现在那部戏快拍完了吧?”

“还有一个月吧,如果没有意外的干扰,她的戏应该拍得差不多了。”伊涛回答,他很感兴趣为什么马如新这么关心晏雯晓的事情,罗小可的插话也没有让她的注意力转移。她跟晏雯晓究竟有什么矛盾?

“接下来她有新戏吗?”马如新的目光又开始从刀鞘中慢慢拔出来了。

伊涛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都是她经纪公司安排的,她事业上的事我一般不参与。”

“她事业上的事你不参与,可是你事业上的事情她可是没少参与啊!”马如新意味深长地说。

伊涛从马如新的目光里看到了一团迷雾,这团迷雾正要把她的目光掩藏起来。于是,他轻轻地笑笑:“其实,她也没参与什么,就是把翁林志介绍给我,具体的谈判过程她完全没参与。”

“不一定吧?”马如新含笑看着伊涛,尽管这笑掩饰了她目光的锐利,但是伊涛依旧能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

“这话我不大明白。”伊涛故意装着糊涂。

马如新不动声色地问:“你不觉得在你跟翁林志的融资过程中,晏雯晓起了很大的作用吗?”

伊涛淡淡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回答:“这是一定的,她跟翁林志那么熟,说一些有利于库珀的话那也是正常的。”

马如新说:“哈哈,看来伊总在美国时间长了,看待事物的方式跟国内的人有些不一样啊!”

伊涛呵呵地笑着,眯着眼睛看着马如新:“马姐这是话里有话啊,是想提醒我什么吗?”

“不敢,不敢,我只是感觉伊总身上有很多美国人的单纯、直率,想提醒一下罢了。对了,晏雯晓这部戏会在国视的黄金时段播出吗?”马如新又把话转到了国视这里,伊涛估计目标还是指向耿总与晏雯晓的关系。

伊涛显得很不在意地回答:“不清楚,这是投资方的事吧?雯晓怎么会管到发行?”

“那不一定,我可是听说当时投资方可是看在雯晓和耿总的关系上才请她当女一号啊。”马如新盯着伊涛,似乎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怎么?马姐似乎对她们那一行很熟啊?”伊涛不软不硬地回答着,同时反问了一句。

马如新爽朗地笑起来:“哈哈,我不熟,就是女人之间的八卦而已。晏雯晓是大明星,她的事情谁不关心呢?”

伊涛看着这个女人东拉西扯的,忽然有些乏味,不想继续跟她扯下去了:“马姐今天约我来,不是专门跟我说这些八卦的吧?”

马如新看着罗小可,颇有点见怪不怪地说:“看看,伊总是企业家,跟我们女人谈话有点话不投机,怎么办?”

罗小可笑笑,对伊涛说:“其实,马姐要见你是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你看,说几句八卦你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伊涛接着说:“是这样啊,有什么事马姐但说无妨。”

“这个?”马如新看了一眼罗小可,有点犹豫。

罗小可看看伊涛,不急不慢地说:“是这样,马姐在香港看好了一个上市公司,目前的股价已经跌到了一港币以下,她想收购下来,然后将内地的一些优良资产打包上市。”

“马姐准备怎么操作呢?”

罗小可道:“马姐现在准备收购香港这家上市公司,然后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成立一家公司,再全面收购库珀,这样,库珀就变成了由这家维尔京群岛公司控股的外资公司。最后由香港的上市公司来收购维尔京群岛这家公司的全部股份,这样,库珀不就上市了?”

伊涛皱皱眉头,对罗小可说:“你应该知道库珀是非卖品,我不会出售的。”

马如新笑了,在一旁说:“谁说叫你出售库珀了?”

“马姐是什么意思?”伊涛大致猜出她们想做什么了。

马如新笑道:“我其实是想,我们两个共同成立个公司,收购香港公司的钱我来出,然后,咱们之间的股份好商量。当然,肯定你是大股东,我只是帮你走捷径而已。”

“为什么要在维尔京群岛设立公司?”伊涛问。

罗小可回答:“在那里设立的公司没有和任何国家签订双重税务协定,可以有效避免当地高税率的税务问题。”

伊涛点点头:“明白了,可是,马姐做自己那行赚钱很容易,为什么要找我?”

马如新淡淡地笑笑,目光很明显钝了下去,她回答:“很简单,一是找个投资方向,二是想拯救你,把你从安妮和晏雯晓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这话严重了吧?”伊涛心里有点不痛快,看了一眼罗小可。罗小可向他耸耸肩,示意要他听马如新说下去。

马如新接着说:“我挑明跟你说了吧,我不是雷锋,也不是什么慈善家,我是商人,我拯救你也是有商业目的的,不赚钱我是不会做的。当然,这里面有些个人的恩怨。”

“个人恩怨?”伊涛问。

马如新忽然挺直腰杆,这样一挺,她胸口露出了两个三分之一半球,白得耀眼。伊涛只好把头低下,那本杂志正静静地放在藤制的桌子上。只听马如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今天之所以通过小可来跟你见面而不是通过贾忠安,我是怕我们今天的谈话被贾忠安透露给我哥。”

“你哥?”伊涛问。

马如新点点头:“嗯,就是马如涛。晏雯晓打电话给我哥,闹得他家里鸡犬不宁。不知道你知道不?泼她水的就是我嫂子。”她哥果真是马公子。

马如新接着说:“更重要的是关于我表哥耿志彪,就是国视的耿总,他现在的声誉有些受损,这对他将来的仕途有障碍。另外,他老婆又是我的大学死党,你说,这事我能不管吗?”

“我觉得你有些搞错对象了吧?这种事能怪晏雯晓吗?他们财大气粗,位高权重,一个女演员能怎么样?我觉得,你也好,你嫂子也好,你死党也好,应该教育男人,而不是把气撒到一个女人身上。”伊涛冷笑着。

“男人我们会管的,但狐狸精我们也是要教训的,我们绝对不能让她下山来摘桃子。”马如新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愤愤地说。

“打住,咱们今天是来谈业务的,别扯些没用的。”罗小可适时地打着圆场,这个圆场太及时了,马如新继续说下去,伊涛真怀疑自己会站起来就走。

马如新满脸歉意,目光“嚓”的一声入了刀鞘:“对不起,伊总,我一提这个晏雯晓就生气,你不会怪我冲动吧?说真心话,我这样做真的是要救你出苦海。”

“你觉得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伊涛耸耸肩,表示不以为然。

马如新忽然很认真地说:“你跟我合作,我永远都是你的小股东,我哥在资金上也能支持你,你何乐而不为?但是你如果被她们两个用美色迷住了,后果是什么你可以设想一下,我不好乱说,好像我这人多事一样,让你讨厌。佛说,与你无缘的人,你与他说话再多也是没用;与你有缘的人,你的存在就能惊醒他所有的直觉。”

“怎么?马姐还向佛吗?”

“人向佛,关键是心向佛,向善,如果一切都为了欲,那么,佛会生气的。佛说:‘一定要宽恕众生!即使曾经伤害过你!’”

马如新的话直指晏雯晓和安妮,伊涛焉能听不出来?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忽然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郑逸群,他问:“你在哪儿?”

伊涛回答:“我在外面谈点事情,怎么个指示?”

郑逸群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乌梅跟她男朋友谈了,他答应亲自出面协调这件事。”

伊涛警觉地站起来,走到包房外面:“没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郑逸群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伊涛叹口气:“我不相信那种层面的人会毫无代价地支持一个人,对他们来说,平衡本身就是平衡利益,他怎么会忽然免费服务?”

“这种人不一定现在就要贴现,这里面应该有别的交换,他摆平双方,双方都会感激他,都会有一些利益的输送,这就不是我们这个层面的人应该关心的了。”郑逸群很感慨地说。稍微停顿了一下,他问,“你跟罗小可在一起吧?”

“咦?你怎么知道?”伊涛很奇怪,“我刚来没多大一会儿啊?”

郑逸群呵呵地笑着:“没啥,俱乐部的会员管理系统显示你在美容院,我一想就是罗小可约你,她为什么约你去那里?那里男人去得少,说话方便。你刚刚成为正式会员,要是在其他的地方,肯定会有人过来跟你打招呼,有些事情恐怕就不好谈了。”

伊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约了这里,原来还有这个考量啊!”

“有个事情,正好你在这里,等一下你到我办公室,把转成正式会员的手续办了,如果方便的话,把成为正式会员的费用交了。前两天你在医院,这事儿就一直拖着没办,尹总一直在催着呢。”郑逸群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伊涛骂道:“你怎么跟黄世仁似的?会员费我能不交吗?”

郑逸群一副无赖的口吻:“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放下电话,伊涛忽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本来前两天的不适在进门之前还有一些,现在已经完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在往回走的时候,忽然禁不住哼了一句美国蓝调。命运总是捉弄心智最高明的人,却总是在你感到无奈的时候忽然给你惊喜。

“什么人的电话?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高兴?”他一进房间,罗小可便问,马如新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不告诉你,保密。”伊涛有点得意,的确,这样的消息怎么会告诉她们?

“怎么?晏雯晓跟你求婚?”罗小可眨着眼睛问。

伊涛摇摇头:“比这个要令人高兴,对了,我有事,要先走了。”

“哎,你走什么?一起吃晚饭啊。我已经在中餐那边订了房。”马如新挽留他。

伊涛摇摇头,有些抱歉地说:“两位美女,真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要处理,真的要走了。”

罗小可埋怨道:“你这人也真是的,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商量完,怎么就走啦?”

伊涛回答:“这样吧!回头你叫人做个方案,我给股东们看看,最重要的是要经过埃弗顿投资银行的同意。”

罗小可赶紧说:“关于埃弗顿投资银行的事情我跟马姐已经有了方案,溢价收购他们手里的股份,凭马哥的面子,估计他们会同意的。”

“这事回头再说吧。对不起!”伊涛拎起包儿,简单跟两个女人告了别,匆匆走出美容院。

知道了事情已经摆平,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他要马上打电话告诉晏雯晓。然而,她再拨晏雯晓的电话时却已关机,她怎么关机啦?是怕别人打扰她睡觉?

他走进郑逸群的办公室,发现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正在跟别人通电话,见伊涛进来,他对电话那边说:“回头我再打给你。”然后,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过来跟伊涛握手,笑道,“杨白劳很主动嘛。”

伊涛使劲甩开他的手,骂道:“死地主。”

两个人呵呵地笑起来,郑逸群回手在办公台上的一个按钮上按了一下,旋即,宣萱拿着一叠资料进来。这是些印刷十分精美的表格,宣萱耐心地指导伊涛填写着,细腻中带着尊敬,让伊涛感觉心里很温馨。这是一个拥有游艇的女人,但让你感觉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相反,晏雯晓太淑女,又太像一个谜,总让你有无法真正走进她内心深处的感觉。

“回头我叫他们安排一个派对,欢迎你正式成为会员。”郑逸群在旁边道。

“谢谢!”伊涛道。

“对了,我听说你有一箱1958年份的茅台?”郑逸群忽然问。

伊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感兴趣,就反问:“怎么?你什么意思?”

郑逸群回答:“是这样,最近俱乐部要搞一次奢侈品展览,能不能拿两瓶过来,估计很快能有买主。”

伊涛回答:“没问题啊,你跟关璐璐商量具体怎么操作吧!只要那钱能用到慈善事业上就好。”

郑逸群笑道:“我听说你要搞个基金,这样也算我一个。”

填完了表格,伊涛打电话给王子涵,叫他从自己的私人账户上打一笔款到俱乐部的账户上,作为正式会员的会员费,然后跟郑逸群和宣萱告别,走出了他们的办公楼。

这是一个闷热的傍晚,树叶在无风的空气中一动不动,远处层叠的山峦像女人的娥眉,天空反射着橘黄色的亮光,伊涛明白自己的生活将有所改变,心中顿感迷茫。这个消息应该通知一下安妮,伊涛拨通了安妮的电话,她却依旧不接。不知道为什么,伊涛头一次感受到了即将失去一个世界的痛心,他感到隐隐的心悸,仿佛气压忽然变低。他记起了安妮的脸颊,暖融融的,皮肤像牛奶一般,柔顺得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在上面划过都没有任何摩擦。这又勾起了其他的往事,晏雯晓用青春的身体碰撞着他,那种冲击强烈而有力,伊涛觉得透不过气来,胸口仿佛被撞伤了,火辣辣地疼。

伊涛现在忽然有种失落,不是因为要失去某个女人,而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失落了自己最初的情感。在商场上,感情只是化妆品,利益才是万能胶。

目前的事情很简单,跟任何一个人合作,无论是林娜还是马如新,自己都会迂回上市,股东们也会提前套现。目前跟安妮的合作看起来四平八稳,上市也就是最近两年的事情,但这里面充满了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不仅来自于自己跟两个女人的感情纠葛,更重要的是,她们是不是跟罗小可或者是林娜分析的那样,有着某种阴谋?

伊涛不相信安妮和晏雯晓会像罗小可和林娜分析的那样,一开始就给自己设了个局,对于她们那样的人来说,给自己这样一个正在创业的人设局,万一创业失败岂不鸡飞蛋打?伊涛更相信她们只是因为爱情,至于现在出现的种种问题,都是一系列的误会导致。

伊涛回到家里没有胃口,因此也没吃饭,坐在书房里发呆。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到书柜前找到了那个首饰盒,这还是上次去横店,关璐璐送到杭州萧山机场去的,本来应该放到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去,可是一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是一个巴洛克风格的首饰盒,充满着17世纪宫廷的感觉,充满幻想的造型设计与瑰丽多姿的珠宝搭配让人感觉到艺术的光辉。与华丽、壮观的巴洛克建筑相同,珠宝的灵感同样来源于上流社会的奢侈与享乐。上次本来想送给晏雯晓,可是后来伊涛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这个首饰盒送给她?想想,伊涛又觉得不妥,因为现在他和晏雯晓之间的事情更多了,有那么多未解的谜团横亘在他们中间,贸然地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出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爱情如果无声无息地住进了一个人的心里,他的寂寞便会开始发芽。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居然是晏雯晓。她问:“你在哪里?”

伊涛回答:“我在家里。”

晏雯晓道:“我知道了,等下我打给你。”说完,兀自收了线。

伊涛本来想问问晏雯晓下午为什么关机?可是根本没来得及。她怎么突然收了线?

伊涛心里有点不舒服,把首饰盒放回原位,去冲了凉,准备开始处理一些事情。忽然,门铃响了,他一开门,令他错愕的是,晏雯晓居然站在门口!

“你!”伊涛只说了一个你字,一股热流立刻涌上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言语。伸手把晏雯晓拉进来,深深地吻了下去。

良久,两个人发现自己已经是在床上,而且已经是筋疲力尽。伊涛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鹏城卫视有个节目要我来参加一下。”

“那戏怎么办?”

“这是投资方运作的,也算是危机公关的一种。让我在这个节目上露露脸,也是消除不良影响的一种方法。”

“对了,本来下午想跟你通报个情况,你却关机。”

晏雯晓用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回答:“在飞机上嘛,知道我为什么没跟你说我要来吗?就是要给你个惊喜。对了,你要通报什么事?”

伊涛半坐起来,晏雯晓也跟着坐起来,轻轻地依偎在他的左肩,她的皮肤滑腻、柔软,就像是婴儿的皮肤。

伊涛回答:“乌梅找人把你的事情摆平了,以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了。”

晏雯晓“嗯”了一声,柔柔地回答:“我刚才来的路上,阿萨哥给了我电话,说对方提出休战,准备近两天大家在北京周边某个地方见见面,吃个饭。”

“你会参加吗?”伊涛问。

晏雯晓的头动了动,大概是在摇头,她回答:“他们都是大人物,怎么会允许我这种角色参加呢?不过以后会有若干饭局叫我参加。没办法,我们只是人家的菜,没得选择。”

伊涛没有问下去,他明白晏雯晓所说的饭局是怎么回事,没有必要把两个人之间这点东西挑破,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吃饭了吗?”伊涛忽然想起了什么。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

“我带你去小区门口吃吧,有个不错的小馆子。”

晏雯晓摇摇头:“你可别害我了,我这张面孔到哪里不被人认出来?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做点什么算了。”

“我也不大清楚,我平时很少在家里吃饭。房间都是关姐来给收拾的,我也不知道冰箱里有什么。”

“好嘞,我去看看。”晏雯晓下了床,走到洗手间找了条毛巾系在身上,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伊涛想了想,找到内衣穿上,然后走了出去。晏雯晓正看着冰箱发呆,原来冰箱里除了几个鸡蛋,什么都没有。

“怎么办?”晏雯晓回头看着伊涛。

“没办法,出去吃了?”

晏雯晓有点犹豫:“我就是怕被别人发现,那就糟了。我看看还有什么?”

晏雯晓在上上下下的橱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了几袋方便面,还有一听午餐肉罐头,她忽然笑了,对伊涛说:“你看着,我给你做顿好吃的。”

伊涛笑着问:“就这些东西你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晏雯晓嫣然一笑,神秘地说:“你等着瞧吧!你去看电视,我马上就好。”说完,把伊涛推向客厅。

伊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中央十套的一个科技节目,心里美滋滋的,这就是甜蜜的爱情生活吧?爱情并不是只要两个人你爱我,我爱你就可以,那些童话般的爱情都是存活在小说和电视剧中,完美的爱情是需要两个人一起创造的,而那些小说和电视剧看多了之后只会腐蚀大脑。真正的爱情就像金字塔,最底层是粮食,然后是金钱,能源和感情的付出只有累积到一定的程度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开饭喽!”晏雯晓在餐厅里喊。伊涛走过去,发现桌子上是两碟鸡蛋火腿炒面。

“尝尝!”晏雯晓含笑看着伊涛,眼睛里充满母性的光辉。

伊涛尝了一口,很筋道,味道不错。于是,他点点头:“一流!我很奇怪,你这样的明星怎么会做这样的东西?”

晏雯晓回答:“我没出名以前,每天基本上就是靠吃方便面度日,为了不让自己吃不下去,我发明了好多种吃法,这种炒面其实里面放点青菜更好,只是你这里没有青菜。”

“你这人还真是会生活!”伊涛由衷地赞叹着。

“对了,忘了跟你说个事情,我给伊波介绍了个男朋友,据说现在处得不错。”

“我听说了,谢谢你啊,你可是治好了我妈的一块心病啊!”

晏雯晓甜甜地一笑,回答:“曲线救国嘛。”

晏雯晓这个回答让伊涛心里很受用,他开心地笑起来。笑了一阵子,他问:“你明天几点录制节目?”

晏雯晓斯斯文文地吃着炒面,回答:“九点钟录制节目,但是我七点多就要到电视台化妆,录制完节目就直接去机场。所以,我们在一起还有不到八个小时的时间。”

“对了,刚才你进来,我有个事情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伊涛问。

晏雯晓做了个鬼脸:“问俱乐部啊,你那里不是有登记地址吗?”

伊涛还是有些不解:“那也不对啊?我这里有电子门禁,你怎么上来的?”

晏雯晓得意地说:“这个嘛,保密!技术是跟007学的。”

伊涛没接着问下去,估计晏雯晓是跟随着楼上的住户上来的,她故意卖关子,就满足她这个心理吧!恋人之间需要一些小游戏,像这样的谜语干吗戳破?适时恭维对方也是恋爱的小把戏,于是,他笑了一下:“你以后应该改行做编剧。”

晏雯晓把盘子推到一边,很满足地说:“我吃饱了,你够不够?”

伊涛点点头:“够了,一边吃着炒面,一边看着你,觉得有点撑着了。”

晏雯晓故作生气地问:“怎么?看见我就吃不下饭?”

伊涛严肃地回答:“你难道不知道秀色可餐这句话吗?一边吃着炒面,一边看着你,能不吃撑了吗?”

晏雯晓得意地笑起来,并不露齿,笑了一阵子,她忽然问:“你跟安妮姐的公司怎么样了?”

伊涛回答:“已经注册完了,正准备对那块地进行摘牌。对了,我好像把安妮得罪了,从昨晚开始,她就不接我电话。”

“是吗?我打一下她的电话。”伊涛站起身来,去卧室里拿了晏雯晓的电话递给她。

晏雯晓看了伊涛一眼,拨通了安妮的电话,是晏雯晓的电话,安妮马上就接了起来。两个人开始聊天,开始聊的都是些关于安妮在美国跟一些人接触的事情,听得出来,安妮也知道有人帮助摆平对方的事情了。所以,两个人一直很轻松,谈着谈着,晏雯晓忽然问:“你这两天怎么啦?伊涛跟我反映说你不接他电话。”

安妮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晏雯晓忽然变得很严肃,看了伊涛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随手关了门。这个电话一打就是很长时间,伊涛不知道安妮在跟晏雯晓说什么,这让他很紧张。他的心绷得紧紧的,手甚至有些发抖;他的手似乎没处可放,不大一会儿居然变得有些滑腻,他感到喉咙有些发干,不时地要用力做一个吞咽的动作。

过了很久,晏雯晓才从阳台上回来,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碟子,伊涛很想问安妮都跟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又不敢问。晏雯晓收拾完,将厨房仔细抹干净,然后走出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伊涛走过去问:“喝茶吗?”

晏雯晓“嗯”了一声,打开了电视,很巧,她转的第一个台就是乌梅在唱歌,乌梅的歌声美妙、动人,能让人感到她的含蓄和透露着温暖的情感!

伊涛感慨地说:“懂爱的人才有这歌声。”

晏雯晓叹息一声:“失恋过才是如此,懂得珍惜的人才有感动!”

伊涛很想问问安妮说了些什么,但一直开不了口。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晏雯晓忽然问:“我怎么听说最近罗小可经常找你?”

伊涛点点头:“是的,她是个很敬业的人。”

“敬业?不对吧,她不光是为了业务吧?”晏雯晓话里有话,眼神复杂地看着伊涛。

“其实也没什么,她就是对你有点看法,以前你们之间不是有些矛盾嘛。”伊涛平淡地回答。

“她都跟你说什么啦?”晏雯晓问。

伊涛递了一杯茶给晏雯晓,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因为你以前抢了她男朋友,对你有些想法呗。”

“什么?我抢了她男朋友?男人是能抢的吗?是她自己太强势,人家忍受不了她,不反思自己还倒打一耙,真没见过这样的。”晏雯晓显得很不服气,她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面闻着,忽然问,“最近没少听见我的那些丑闻吧?”

伊涛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回答:“听到了一些。”

“是不是觉得我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女人?”晏雯晓似笑非笑地看着伊涛。

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伊涛脑子里的服务器计算了一番,他回答:“每一段感情都有每一段的原因吧!”

晏雯晓叹口气:“你没必要这么给我面子,有很多就是交易,哪有什么感情啊?”

“算了,不要提这样的事了,你也不容易,我能理解。”伊涛感到有些窒息,他很不想提这个话题。

晏雯晓轻轻叹口气:“你这样说其实正证明了你不理解,不过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什么意思。对了,罗小可还跟你说什么啦?”

“也没什么啦,就是要跟我合作,想早点促使库珀上市。对了,那五千万元的借款是你自己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伊涛问。

“没什么,只不过是想给你减少点压力而已。”

伊涛又给晏雯晓倒了杯茶:“为什么?其实,你这么多钱完全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投资。这种投资对你来说不是很划算啊!”

“在你眼里,我这仅仅是投资吗?”晏雯晓依旧没有抬头,反问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让我压力很大。”

晏雯晓轻轻地安慰着伊涛:“不要有什么压力,我这样做只是把手头的闲散资金做一个投资。至少来说,比投资股票的风险要小很多,而且,比银行利息要高很多,有什么不好?”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那个去泼水的女人就是因为你打了电话给她老公,让她老公拿钱给你?”伊涛凝视着晏雯晓问。

“你听谁说的?”晏雯晓严肃地问。

伊涛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听林娜和马如新说的。对了,马如新你应该认识,林娜就是秦晓的小姨子。”

晏雯晓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回答:“林娜原来是李红的妹妹啊,我以前听说过她有个妹妹,不过没想到会姓林。这么说,你也知道我跟顾刚的那段事情了?”

“嗯!”伊涛点点头。

晏雯晓叹口气:“其实这事有点怨我,我应该早跟你说明白,我跟顾刚的事情是真的。旁边那栋别墅也是他的,是他送我的,我正打算出手,只是现在房市不大好,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我又怕你有什么误会,所以就跟你说那是我替人照看的。”

伊涛有点不解地问:“其实你当时没有必要跟我提顾刚那栋别墅啊?你不提,我也不会有印象啊!”

晏雯晓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这件事我当时提到,主要是想设立一道防火墙。其实我跟顾刚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当时还闹了不大不小的一场风波。你如果不介意,我就把这件事情跟你说说。”伊涛点点头,晏雯晓接着道,“我跟秦晓当年的事情也是真的,我的意思是说,我是认真的。你见过秦晓,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也很会关心人。所以,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当时对于我来说,那真是感觉到很幸运,于是我就义无反顾地投入了。”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伊涛给晏雯晓重新续上茶,显得很平淡地问。

晏雯晓叹口气,幽怨地说:“当时我很投入,希望有一天他能跟他老婆离婚,我们能真正走到一起。可是他老婆李红总是寻死觅活的,他整天也很烦。唉!后来,还是我放弃了。握不住的沙,干脆扬了它。”

“可是,我怎么听说是秦晓竞争不过顾刚呢?”伊涛问。

晏雯晓摇摇头:“这不是事实,我是在跟秦晓分手后半年才认识的顾刚。那时候,顾刚正跟老婆闹离婚,一个人住在这里,而我当时也是因为受伤推掉了两部戏,在家里闲着,就这么认识了。而且,属于迅速燃烧的那种。”

“那后来怎么又分手了?”伊涛问。

“他呀,老婆是他父亲的老上级的孩子,两人一个大院儿长大,我们俩在一起以后很多人都反对,对了,就是阿萨哥和集子哥当时也是反对的。最后,扛不住压力,人家又和好了呗。你应该明白,我这种女人是很难走进那种家庭的,所以分开了,我也没什么遗憾的。就是没缘分吧!”晏雯晓说得很轻松,但脸上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伤感。

伊涛赶紧安慰她:“算了,不要再说这种不高兴的事情了,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背负着过去是不会有未来的,而且也会使今天变得沉重。”

“有酒吗?”晏雯晓问。

伊涛摇摇头:“没有,我在家里从来不喝酒。再说,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去化妆了,还是保持点清醒吧!”

晏雯晓不无遗憾地摇摇头:“那就喝茶吧,我明天直接就走了,我们今天就多聊聊吧,你有些什么疑问,都说出来,我会一一解答。没事的,不要怕那些陈年旧伤口,现在就是再揭一次伤疤,也不会那么疼了。对了,刚才你提到马公子老婆的事情,我现在跟你说说吧!我跟他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就是一种应酬,参加过几次饭局,他承诺了我一些事情,一直没有兑现,所以上次正好涉及你那笔钱,我就要他兑现承诺,现在看来,是被他老婆监听了。这个马公子在人前人五人六的,在老婆面前还是抬不起头的小瘪三。对了,马如新你是怎么认识的?”

“最早是通过给我船票的那个贾忠安认识的,后来她想跟我合作,就找到了罗小可,跟我说了很多。”

晏雯晓皱皱眉头,有点厌烦地说:“又是这个罗小可,还没完没了了。”

“你们俩就不会好好谈谈吗?互相争来争去的好玩吗?”伊涛微微皱了一下眉道。

晏雯晓赌气地说:“她不争我就不争。”稍微沉吟了一下,她问,“对了,马如新跟你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她只是想跟我合作。”伊涛回答。

“你想跟她合作吗?”

“她的方案很靠谱,她说回头要给我一个行动方案,我看看再说吧!”

“我猜,她的方案也一定是罗小可的方案。”晏雯晓冷笑着。

伊涛回答:“也许吧!”

晏雯晓忽然问:“你相信命运吗?”

伊涛摇摇头:“我们自己选择了未来,然后以为这是命运,把自己的选择强说成是命运,没有比这更可笑的借口了。所以,当我们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时候,千万别又怪命运。”

晏雯晓耸耸肩,回答:“你倒是很看得开,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跟马如新合作,恐怕会伤害安妮姐。”

“你为什么说会伤害到安妮姐?”伊涛大概已经猜出了问题的所在。

晏雯晓沉默了,半晌她才犹犹豫豫地说:“有些问题我不好说。”

“那好,我替你来说吧!埃弗顿投资银行投给我的那笔钱,是不是替安妮投的?”伊涛问。

晏雯晓有点惊讶:“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伊涛淡淡地说:“你只须回答是与不是就行了。”

晏雯晓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点不安,但是她马上又镇静了,回答:“是的,不过也不全是她的,里面除了翁林志的还有别人的,就像那五千万元借款一样,除了我的,也还有别人的。”

伊涛明白了,罗小可和林娜说的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这件事,也许晏雯晓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甚至也是被蒙在鼓里,但是安妮绝对是有她的目的,只不过这个目的是什么伊涛并不清楚。

于是,他换了话题:“刚才安妮姐跟你说什么?她说没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晏雯晓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伊涛心里“咚”的一下,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地问:“她到底是怎么说的嘛。”

晏雯晓冷冷地说:“没什么,她就是说自己喝多了,不愿意接你电话。”略微思忖了一下,她接着板着脸问,“听说最近有不少人找你,估计你没少听到八卦吧?”

伊涛不动声色:“有点,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有些东西知道与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很多东西不知道也许比知道要更好,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有点后悔?”晏雯晓显得有点严肃,但是嘴角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微笑。

“不,从跟你相识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伊涛坚决地回答。

晏雯晓皱皱眉,语调低沉地说:“回答得这么果断,证明心里还是有想法的,只不过是不想说出来,对吧?”

“算了,不要那么认真了,有些东西我们还是需要磨合。”伊涛很想息事宁人。

晏雯晓的眉毛标志性地向上一挑:“磨合?在你心里充满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疑问的时候,磨合只是一种借口。”

伊涛摇摇头,回答:“不,我的意思是,要把很多与爱情无关的东西放在时间这部机器里去研磨,或许很多东西随着时间的旋转会变得细如粉末,不再被我们所在意。”

晏雯晓有点动容,她问:“你真的这么想?我最近这么多的绯闻你真的不在意?”

伊涛叹口气,回答:“爱只是一个名词,里面包含了很多具体的东西,想念、在意、嫉妒,等等。但是,所有具体的东西你不能过于专注,因为那样会让你对爱缺乏足够的思考,甚至会使爱变味。”

晏雯晓的眼里闪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前胸有些起伏:“当初乌梅姐在介绍你的时候,说你在国外受到美国式教育,不像国内这些人那么复杂,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你等一下。”伊涛站起身来走进书房,他站在书柜前犹豫了一下,拿出了那个首饰盒,然后走出来,将它放在晏雯晓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晏雯晓有些疑惑地问。

伊涛在她身边坐下来,平静地说:“我一直想把它送给我认为可以终生厮守的人,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我想把它送给你。”

晏雯晓把那个首饰盒拿起来看了半天,然后悄悄地放在茶几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上次在横店你会送给我。”

伊涛有点吃惊:“你知道我上次带去了?哦,一定是安妮姐告诉你的。”

“是的,你公司那个关主任给你拿到萧山机场的,当时她以为你要把它送给我,但后来发现你没送。唉!其实那时候你要送我一定会收,现在已经晚了。”晏雯晓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伊涛问,晏雯晓的回答忽然令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晏雯晓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肩头,回答:“通过最近这一系列事情,我发现我不适合结婚。我就是个灾星,跟谁在一起,即使当时不给别人惹麻烦,以后也会给别人造成困扰,所以我还是单身吧!”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悲观?”伊涛问。

晏雯晓悠悠地回答:“不是悲观的问题,而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这个时代,女演员要想生存,就要知道怎么生存、如何生存?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我做不到乌梅姐那样,她既能找个默默无闻的人结婚,也能潇洒地解除婚姻。我不行,因为我还相信爱情,相信婚姻。”

“你既然相信爱情,相信婚姻,为什么还拒绝我?”伊涛问。

晏雯晓叹口气:“正因为我相信这些,所以我才要远离婚姻、远离爱情。”

“你没听说过隐婚吗?我们可以秘密结婚,到美国去结婚。”

“唉,你这个愿望真是太美好了,可惜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晏雯晓的声音有些颤抖。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有个放不下名利的问题。把一切都放下,一切烦恼就没有了。世人执著钱权名利、贪求物质享乐,由此而引起钩心斗角、争战不断。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可得,只是人们迷惑了认为有所可得。佛说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故说为空。”伊涛平和地说。

晏雯晓叹口气:“唉,别讨论这个问题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觉得有难度就不要回答了。”

“你问吧!”

“假如有一天安妮姐离婚了,而我又不能嫁给你,你会不会考虑跟她组成一个家庭?”因为晏雯晓靠在自己的肩头,伊涛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她的语气还是很平和的。

“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我没有考虑过,所以没法回答。”

晏雯晓的身体稍微动了一下,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问:“是你不愿意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伊涛慢慢地将晏雯晓推开,正视着她,然后严肃地问:“你怎么啦?为什么要纠缠这个问题?”

晏雯晓开始脸上还有点笑意,但是那笑意逐渐凝固了,她望着伊涛久久无语,半晌,她终于叹口气:“你不觉得安妮姐是个很好的女人吗?”

伊涛回答:“天底下的好女人多了,但是能结婚的只有一个。”

两滴晶莹的泪珠从晏雯晓的眼里滚落,她无语地转过头,拿起那个首饰盒放到伊涛的手中,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明白我不能成为你的妻子,但是我会记住你的,因为你曾经带给我爱的憧憬。”

伊涛捧住她的手,感觉有些凉凉的,他认真地说:“你既然向往美好,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努力战胜困难,去享受美好呢?”

晏雯晓摇摇头,叹口气,幽幽地说:“我已经没有享受美好的资格了,我也不想让你失去对美好的希望。”说完,她把那只首饰盒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接着说,“尽管这只首饰盒是你竞拍来的,但它是我们之间一段时光的见证,还是留在你这里吧!有时间,我一定会来这里看看它,直到你找到真正的幸福。”

“雯晓!”伊涛有点哽咽。

谁知道,晏雯晓却擦擦眼泪,破涕而笑。她道:“算了,别再纠结这个话题了,还有几个小时,我们何不享受一下美好?”说完,站起身来,轻轻一拉身上的毛巾,一个洁白灿烂的身体呈现在伊涛面前。那样地美丽,那样地健康,就像是一具陶瓷做成的维纳斯。

那个夜晚,他们两个疯狂地做爱,很少说话,偶尔累了,有些交流,也都是说一些童年的趣事,似乎现实中的一切他们都不记得了。

在一次高潮到来的时候,晏雯晓在痴迷状态喊着:“伊涛,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伊涛没有应和,只是用力地冲击着,似乎想要让自己跟晏雯晓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两个人仍旧疲惫地躺在床上,伊涛扭过头,看着旁边略显疲惫的晏雯晓,体味着她那轻柔似水、飘忽如梦的柔情,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遇到晏雯晓,伊涛的生活刚要展示出另一面,却一下子又反转过来,而且这一面又跟原来的那面有着天壤之别。

过了一会儿,晏雯晓忽然一下子抱住伊涛,用她柔软的脸颊摩擦着伊涛的脸,她不说话,脸上却有一种温润的液体。伊涛的心里有说不出的一种复杂,酸楚?疼痛?他自己也说不清。

“我走了。”晏雯晓轻轻地说。

“我送你去吧!”

晏雯晓站起来,没有穿衣服,走进洗手间,边洗脸边说:“算了,让别人看见还不又是一场轩然大波?没事,我昨晚告诉黄小燕,七点钟准时在楼下等我,我下了楼,直接上车就好了。”

伊涛问:“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

晏雯晓用毛巾擦擦脸,转身抱住伊涛,她的力量很大,甚至让伊涛感觉到呼吸有点困难。伊涛用力地回应她,她腰上的肌肉很紧实而且顺滑。晏雯晓轻声说:“只要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情人。”

伊涛站在阳台上,看到一辆黑色的辉腾从地下车库驶出,慢慢地驶向一团迷雾,他忽然有些惶惑,觉得自己似乎刚刚做了一个梦。他发觉,一颗冰凉的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它是从感情的深处渗出来的,冰得真如古井中渗出的水滴。

伊涛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在响,他拿起来,是一条信息:“我堕落于滚滚红尘,而且是清醒无比的堕落。”是晏雯晓发来的。

我永远地失去了她吗?伊涛用手在脸上摸了一下,却发现清泪已干。

正文 尾尾声

一个月后,俱乐部为伊涛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派对,祝贺他成为正式会员。伊涛在接受俱乐部形象顾问廖学豪为其化妆的时候,接到关剑从苏南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苏南库珀土地摘牌已经顺利完成。伊涛“嗯”了一声,说:“你辛苦了,回头我叫他们把余款打过去。”这个消息并没有使他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只不过是正常程序而已。

半个月前,安妮已经通过可靠的渠道把地价款打到了库珀的账上,伊涛已经安排财务总监作了巧妙的处理,接下来只要把余款打到苏南市国土局的账号上即可。

结束化妆,他发了个信息给安妮,告诉她一切顺利。自打上次晏雯晓走后,伊涛打了几次电话给安妮,她都接了,但是态度却很冷淡,除了工作,也不多谈其他的事。其实,他一直都想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安妮跟晏雯晓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有目的。但忽然间,两个女人似乎都成了另外一个平行宇宙,大家相互可以看到,却难以交流。

今天的派对是在一号别墅举行的,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安排,以前新会员正式入会都是在二号VIP或者西餐的二楼的,伊涛悄悄问过郑逸群为什么要这样安排?郑逸群只是简单地说是因为库珀现在很引人注目,是市里的一颗新星,正式会员都想参加,那两个地方空间不够。不过,伊涛觉得,应该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只是郑逸群不想对他透露而已。

伊涛来到一号别墅,刚到观景平台上,郑逸群忽然从里面迎出来把他带到一边,低声说:“去一下二楼,有人等你。”

“谁啊?”伊涛有点意外。

郑逸群淡淡地回答:“上去你就知道了,208。”

伊涛走上二楼,208是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有着深色的橡木门,他按了一下门铃,门开了,他面前出现的居然是安妮。他刚想去拥抱她,安妮却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示意他不要造次。

伊涛走进房间却惊讶地发现,罗小可也赫然在座。伊涛问:“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罗小可冷笑一声,反问:“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伊涛很困惑地回头看了看安妮,安妮优雅地点点头,解释道:“是这样,我们是一起从美国回来的。”

伊涛坐下,四周观察了一下,这是个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的房门紧紧地关着。他看着罗小可:“怎么?你现在跟安妮姐一起合作?”

“觉得不可思议吗?”罗小可含笑看着伊涛。

伊涛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于是他笑笑,没多说什么。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看起来充满偶然,实际上却始终充满必然。

“我们两个准备成立一个风投公司,由小可担任CEO,我只是在幕后做一些服务性的工作。”安妮道。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之间的合作将按着马如新当初给你提的方案来执行,具体的合作条件由小可跟你商谈,你看行吗?”

伊涛想了一下:“我可以拒绝吗?”

安妮笑着看了一眼罗小可:“怎么样?伤自尊了吧?”

罗小可嘻嘻地笑着,显得很狡黠,她给伊涛倒了杯茶,显得很随意地说:“哦,忘了跟你说一个事,翁林志已经把埃弗顿投资银行的股份转移给了安妮姐,律师团已经办好了各种手续。”

“也就是说,我是不得不跟你们合作了?”伊涛感觉到一股凉气从尾椎升起,慢慢上升,直冲到后脑。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罗小可眯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伊涛难以形容的东西。

“这算是一个阴谋吗?”

安妮“嗯”了一声,不急不慢地说:“就算是吧!”

伊涛长叹一声:“为了一个小小的库珀,你们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心思吗?”

安妮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为了一个宝贝,动点心思不对吗?”

“你们太抬举我了,对不起,你们聊,下面客人到了,我去招呼一下。”伊涛拔腿就要走。

“等一下,还有个客人先给你介绍一下。”安妮伸手拦住了伊涛,然后伸手敲敲里间那扇禁闭的门。

门开了,伊涛顿时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门口出现的正是晏雯晓,那个说愿意做他一辈子情人的女人。只见她身穿一套华丽的晚礼服,浑身镶满珠宝,仿佛是要参加一个重要的仪式。

“这个客人怎么样?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安妮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表情。

伊涛看着晏雯晓缓缓地向他走来,他很费力地问:“雯晓,你怎么来了?”

晏雯晓轻声回答:“我来寻找一样东西。”

伊涛问:“你要寻找什么?”

晏雯晓上前拉住他的手:“我要寻找一只首饰盒。”

一股巨大的幸福感涌了上来,伊涛几乎叫出声来,他正要说点什么,却发现里间又走出几个人,那正是他以为还在大洋彼岸的母亲乐振英、父亲伊能德、妹妹伊波和一个不认识的帅气男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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