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俱乐部2·半上流社会 - xp1024.com
《富豪俱乐部2·半上流社会》


正文 第一章 发现问题

最近一段时间欧升达对王光玉的行为是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只见他不停地往返于北京和鹏城之间,有时只是为了跟一个叫凌来来的女人吃一顿烛光晚餐,或者是到鹏城音乐厅听一场音乐会,之后又连夜飞回北京,以便第二天再去应酬北京的高官们。这令欧升达感到奇怪,这王光玉不是口口声声说,他对女人已看透了吗?怎么又忽然间如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了?

自从冷鸿海和王光玉把周浩的俱乐部股份分给欧升达10%后,欧升达也忽然荣升为俱乐部的股东了。虽然只是个很小的股东,但是毕竟跟以前单纯的会员有了很大的区别。

比如说,以前作为普通会员,有些地方是不能随便进的,如那两栋VIP别墅,还有以前就餐时不能享受的山顶别墅,以及各个不同风味餐厅里的最豪华的包房。这些现在都可以自由进出了。特别是十七号别墅,就是吃西餐的那个地方,四楼的几个一面是海景一面是玻璃墙的房间,站得高,看得也远,颇有一览众山小,天下尽在我掌控之下的意味。

这天,王光玉要请他到山顶的一号别墅谈事情。这一号别墅四周葱葱郁郁,几乎看不到一点人工的东西。耸天的树木,碧蓝的天空,远处低沉的绿山,恍惚间让人以为是在一个世外桃源。中肯地说,这个地方其实就是鹏城的世外桃源。

现在,欧升达的公司已经在香港上市。说到这次上市,不能不提到当初王光玉在香港的上市。王光玉当年在香港上市,就是由一个著名的买卖壳的人麦道所操作。办法很简单,麦道把自己手里的壳,也就是那家香港的上市公司,当然是垃圾股,定向增资扩股15.5亿股、每股作价0.01元,王光玉由此持有摊薄后的那家壳75%的股权(按照香港证券监管部门的规定,个人持股不得超过75%),并成为那家上市公司董事会的主席。仅以1.55亿港元就控有一家香港上市公司,是很划算的事。

这次升达地产的上市也是同出一辙。麦道在香港买到了一个壳,叫裕昌工业公司,欧升达以个人占85%股份的升达地产来掌控这家公司。从此,裕昌工业公司的主营业务将从原来从事设计、生产及销售玩具转为房地产开发。

操作方法很简单,麦道帮欧升达的上市采用了国际通行的途径。麦道先是通过一家设在法罗群岛的由欧升达独立出资的公司,以独立的机构短期投资者名义,以2000万港元的现金收购了原大股东的小部分股份,一个月后又通过另一家在帕劳群岛设立的欧升达独立出资的公司,再次通过供股方式,以现金1.35亿港元购得原第一大股东的剩余股份,从而控制了香港上市公司裕昌工业。经过一系列操作后,裕昌工业无论从资产结构、主营业务甚至是公司名称都会变化,从而达到借壳上市的目的。

然后,麦道通过裕昌工业购买升达地产在鹏城和通衢市的部分物业资产,得以将上市公司账面的全部现金1.7亿元转入升达的账户,顺利解除收购裕昌工业这个净壳支付的大笔现金的资金链压力。

最重要的就是,裕昌工业在鹏城和莞城原来所有的工业厂房和工业用地,一股脑儿纳入到了欧升达的旗下。这些资产只要欧升达愿意,随时可以通过徐中方和莞城的有关领导将他们转变成纯商业或者商住用地。

当然,王光玉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不仅是他当初拆借给欧升达的1亿元现金现在在沈宾阳的一系列操作下增值到了1.37亿,而且,还顺利地拿到了周浩的股份。现在,他和冷鸿海分别成了俱乐部的第一、第二大股东。

欧升达走下车,吩咐司机到下面司机餐厅吃饭,自己慢慢地在一号别墅旁走着。旁边的网球场里有两个技术高超而又靓丽的女孩挥动着球拍。看着女孩赏心悦目的笑容,左右挥舞,来回奔跑,激扬散发着青春激情,欧升达心情忽然也愉悦了。

是啊,最近一段时间太紧张,除了忙公司上市,还要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还要鹏城、通衢、北京几处跑。除了紧张,他还真没有什么机会享受快乐。

两个女孩看欧升达向她们这边张望,一个个子稍高的女孩子跑过来,打着招呼:“是欧董吧?王主席正在楼上等着你。”

欧升达问:“你是?”

那女孩子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她笑着:“我叫凌来来。”

欧升达不露声色淡淡地“哦”了一声,他知道这就是那个令王光玉神魂颠倒的女演员。

他转身向一号别墅门口走去,目光扫到了另外一个女孩子。她给人一种健康活力的感觉,穿着耐克的运动服,微卷的褐色头发扎成一束轻松活泼的辫子,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王光玉这小子身边尽是美女,真是艳福无边。可惜,自己是不能再犯错误了,半年前廖冰旋和周惜雪差点剥了他一层皮,现在想想还后怕。想到廖冰旋,他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震。她离婚了,这跟自己可是有密切的关系。对于廖冰旋,他还是充满了愧疚。

虽然自己跟廖冰旋公司的合作还在继续,但他也是尽量减少跟她见面的机会,每次都不敢面对廖冰旋的目光。和她见面对欧升达来说,都是一次心灵的煎熬。

唉,这么一想,他心里刚才那短暂的愉悦倏而不见了,心里升腾起一种淡淡的忧郁还夹杂着一丝烦躁。

他走到门口,迎面遇到了尹诗双。她的身材比欧升达认识的时候似乎丰腴了一点,但不是肥,是带着一种喷薄的感觉。

一见欧升达,她笑道:“欧董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准时。”

欧升达笑道:“遵守时间是基本的信用表现,一个连时间都不能遵守的人,诚实是一定有问题的。”

尹诗双双眸定在欧升达脸上片刻马上就移开了:“王主席在等你。”

一见欧升达进来,王光玉立刻笑着道:“我刚才还和尹总说,约欧董的时候,你自己一定要先到,否则你肯定失礼。看看,约好晚上六点,现在是五点五十九分。”

欧升达在尹诗双的引导下坐在沙发上。这是上好的海南黄花梨,已经有了包浆。用手一摸,非常细腻,仔细观察有半透明的琥珀感。

于是,他不由得对尹诗双道:“这一号别墅的家私跟下面那栋中式VIP别墅的沙发比起来好像更高级啊。”

尹诗双微微一笑,道:“欧董好眼力,除了这套沙发是民国的,整个一号别墅的家私都是明代的。你看这些家私图案完整清晰、形状分明。还有啊,你用手在家私上摸摸。”

欧升达站起身,走到一张桌子前,用手使劲在桌子上摩擦,再凑上去闻,果然有一股类似于花椒的淡淡清香味。他抬起头问尹诗双:“你怎么肯定这家私是明代的呢?”

尹诗双解释道:“欧董,你看,明代家具线条简练,榫头一定要冒在外面,且整个家具没用一根铁钉,只在交结处扎入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竹钉。这张桌子就是苏州工匠做的,专家说,现在的工匠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欧升达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王光玉在一边接道:“这都是蹇董在国外找回来的,国内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这样的精品啦。”

“哎,说到蹇董,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和冷董啦。”欧升达看着王光玉。

王光玉今天穿得像个模特,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回答:“唉,他俩现在在台湾有点麻烦。有人说他们正向大陆偷跑,经济部正在调查他们。”

欧升达感慨地说:“这些台商也真不容易,台湾那些政治恶斗也难为他们了。”

王光玉轻笑了一下:“对了,前两天冷董还打电话,说他不方便出岛,他约我们有空儿去台湾看看。”

欧升达道:“等把这阵子忙完,真得去看看。对了,你找我要谈什么?”

话音刚落,尹诗双道:“你们谈,我还有点事。”

“那好,半小时以后我们下去吃越南菜。”王光玉向她点点头。

尹诗双轻轻地关上门,王光玉转头对欧升达微微一笑:“今天我找你来是有个事情想谈谈。”

欧升达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王光玉道:“我有个想法,咱们的新公司已经组建完毕。虽然现在还没有开发新的项目,可是,有你投入的那块地和我投入的现金,我想这个公司未来会成为一个下金蛋的母鸡。这两天,我跟北京的沙无极谈了谈,准备将咱们新公司的资产注入到沙无极的横村地产里去。这样,咱们不用开发就能套现一笔钱。”

“嗯?”欧升达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是这样一个想法。你看啊,如果是按照咱们原来的方案,现在我出启动资金,你出地,共同建设,共担风险。这从开工到进入销售期,再到销售结束,至少要三四年的时间。这个周期太长,而且随时还要面对着市场环境的不确定性。要是把资产注入到沙无极的横村地产里去,我们直接就会从资本市场里面套现,这何乐而不为呢?”王光玉脸上显出一种期待。

欧升达沉吟了一会儿,回答:“王主席,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是做实业的,这里用资本市场辗转腾挪我还是外行。你说的方法虽然不错,但是,从感情上讲,我把一块我自己很看好的地皮就这么转手出去,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的。”

“哈哈,欧董此言差矣,这怎么是转手呢?虽然这些东西注入到沙无极的横村地产里去了,但是,我们还是股东,将来的开发还是我们,只不过开发主体由我们的新公司新华达变成了沙无极的横村地产而已。”王光玉笑道,亲手给欧升达倒上了茶。

欧升达想了一下,道:“既然王主席觉得这么做有道理,那不妨试一试。”

王光玉用手拍了一下茶几:“痛快,跟欧董合作就是没那么多啰嗦。不过,我还有个想法,既然欧董同意我这么做,为什么不一起把你原来接收的裕昌工业的那些工业用地打包注入到横村地产里面去呢?”

欧升达道:“这个我倒没想过。你知道,裕昌工业在鹏城的工业用地我完全可以通过市里将它转变功能。莞城暂时没有好的关系将它转变功能,但是,即使转变不了功能我也完全可以将它发展成高科技园区。”

“可是,欧董,你要明白依托高科技园区开发,这种商业模式决定了它不可能有太高的利润率和业绩增长率。”王光玉分析着。

“这个我明白,可是,要是这样的话,我升达地产的土地储备就会大量减少,会不会影响股民对公司未来前景的预期?”欧升达有些犹豫。

“欧董是不是多虑了?你公司要是能通过此举增加收入,股民高兴还来不及呢。”

欧升达还是摇头,道:“王主席,将新华达的资产注入横村地产的路子我们可以走一走。但是,将原来裕昌工业的土地一并打包的事,你还要容我考虑考虑。”

王光玉看着欧升达,眼珠一转,笑道:“好啊,这才是我心目中稳重的欧董,你要是很痛快地答应了我,我还真觉得不是你欧董了。好,今天的事咱们就这么定了,走,吃饭去。”

边往楼下走,欧升达边说:“王主席,你不要觉得我保守啊,我对资本这玩意儿虽然很感兴趣,但是,刚刚接触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呵呵,欧董,你慢慢就会明白资本这个东西很好玩。”王光玉揽住欧升达的肩。

“嗯,在操作资本上,只要能稍稍给企业增值,赚一点,哪怕不赚都行,更重要的是能学习。这次你建议给横村地产注资,就算我学习一把吧。”欧升达道。

王光玉显得很开心,道:“呵呵,欧董肯定不是学习而已。你要明白,这只是第一步,哪天你想通了,把你手里的储备土地再拿出来一部分,我们就又可以来个借壳上市。”

“嗯?你打算把横村地产也看成一个壳?”欧升达问道。

“它难道不是一个好壳吗?一般来说,我们衡量一个壳的好坏,有三个标准:担保、负债、或有负债总额;总股本;停牌股价。无论从哪个角度,无论在哪个市场来看,横村地产都是一个好壳。”王光玉的眼睛离欧升达只有不到十公分,欧升达感到了那目光里的热情。

“说说你的理由?”欧升达问。

王光玉放开手,扳着手指道:“A股跟在香港上市不一样,在国内借壳上市最担心的就是负债问题。看上去本来不错的一个上市公司,只要重组方一露面,马上就会跳出来无数的债主前来讨债。”

“哦?”欧升达一惊。

王光玉接着说:“债务问题是每一个想借壳上市的重组方最担心的问题。而在现在的股市借壳行情中,优质的壳,处理掉全部债务的代价不应该超过5000万元,否则重组方的财务负担就比较重了。即使是一般的良好壳,也不应该超过1亿元的清理负债代价。而横村地产正是一个优质的壳。我算了一下,操作好了,处理掉全部债务的代价应该在4000万左右。”

“你调查过横村地产的负债吗?”欧升达问。

“我调查过,他们现在的贷款只有不到1.5亿。你知道,按常理说,像横村地产这样的负债大户,银行为了支持重组,一般都会对债务进行打折,甚至对折也是很有可能的,只要重组方的力度够大。”王光玉眼睛一眨,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不过,我有个担心,横村地产是不是有对外担保啊?这种隐形的债务可是不得了的。”欧升达突然说道。

王光玉一愣,道:“这个暂时我还没有准确的数字,回头我叫人查一下。”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一号别墅的门口。刚才遇到的两个女孩子已经换了衣服站在门口,正在眺望大海。

“过来。”王光玉叫了一声。

两个女孩走过来,王光玉介绍道:“这位是欧董。”

凌来来开心地笑着,说:“刚才已经认识了,对了欧董,这位是我的闺蜜岳小吟。”

岳小吟有些大胆地看着欧升达,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岳小吟,很高兴认识你。”

欧升达感到她的手湿漉漉的,想来刚才她是出了很多汗。他宽厚地笑着:“你好,靓女。”

坐在电瓶车上,欧升达才得知,岳小吟就是他每天上班路过的那个很大的亨通玩具厂的老板。于是,他很赞赏地说:“你这么年轻,事业却做得这么好!”

岳小吟忽然有些羞涩,道:“惭愧,那工厂本来是我爸爸的。前两年他不幸去世,我是独女,只好回来继承他的事业。”

欧升达问:“一个女孩子独自支撑这么大一个工厂,很辛苦吧?”

岳小吟的手握着电瓶车的扶手,转头回答:“还行,生产那边由我表哥负责,我主要是做销售,找订单。我们的订单主要在欧美,我原来在哈佛读书,接过那些业务还算顺手。”

凌来来在一旁忽然插了一句:“欧董,你可不知道,岳小吟这两年把亨通的业务扩大了不少呢。”

岳小吟有些脸红,嗔怪地对凌来来道:“你少来。”

一转眼已经到了吃越南菜的地方,这是一个竹楼,跟欧升达以前去过的西双版纳的竹楼差不多。屋里的家具非常简单,竹制者最多,凡桌、椅、箱、柜、笼,是都全用竹制成的。四周桩脚都雕着精美的花纹。

尹诗双早在这里候着,见几个人进来赶紧招呼服务员上菜。

第一道菜叫芽车筷,红红绿绿的,上面装饰着玫瑰色的鱼露,吃起来酸酸甜甜的。

欧升达问尹诗双:“这菜怎么吃着有点西餐里面沙拉的味道?”

尹诗双笑道:“越南以前是法国的殖民地,所以,越南菜跟中国的云南菜和法国菜颇有渊源,像云南菜是因为原料的问题,像法国菜是烹饪手法的问题。”

王光玉深情地看着凌来来:“你多吃点,这菜适合女孩子吃。”

尹诗双扫了王光玉一眼,又看看欧升达,没说什么。

不过接下来上的什么龙俐鱼、大头虾、软壳蟹、猪肉卷、牛肉河粉什么的欧升达倒是觉得一般。他对一盆汤有了兴趣,那汤叫海龙皇,里面有虾肉、带子、土豆泥什么的,酸酸的喝起来很开胃。

岳小吟看着欧升达又盛了第三碗汤,便问:“欧董,你怎么这么喜欢酸的东西?”

欧升达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王光玉一眼道:“也许我该变性,将来能生个儿子。”

王光玉撇着嘴道:“你这人,已经有了儿子,还不满足,我这膝下无子的还没说什么呢。”

欧升达看了一眼凌来来:“你呀,就找一个人替你生嘛。”

王光玉将手一抬,指着自己道:“谁会跟我生?我喜欢的人不给我生,喜欢我的我又不肯和她生。”他腕上的表一闪,欧升达认出了,那是一块伯爵。王光玉很讲究,穿不同的衣服都要戴不同的表,自己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土包子。

欧升达嘿嘿一笑:“你真不愧是做买卖的,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待价而沽的意思啊?”

“哪里,我只是不想那些看中了我荷包的女人劳命伤财。”王光玉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言不由衷啊?我可是听说你最近对某个女孩子攻得很猛啊。”欧升达瞥了一眼凌来来。她似乎很得意,冲着欧升达嫣然一笑。

“你怎么老戳别人软肋啊?”尹诗双明显是给王光玉解围。

“对了,王主席你怎么看待那些盯着你荷包的女人?”岳小吟问。

“这话怎么说呢?那种明明不爱你却装着爱你的女人让我感到很恐惧。”王光玉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嗯,明白了!”岳小吟低下头,似乎有些惆怅。

尹诗双忽然抬起头,问:“欧董,你别老喝汤啊,你说说,你怎么看待那些盯着你荷包的女人?”

欧升达淡淡地一笑:“我嘛,不像光玉那么受女人欢迎。他是钻石工老五,我是砖石老男人。”

几个女人都乐起来,岳小吟道:“欧董,你别转移话题,别耍赖。”

“就是,就是。”凌来来也在一边附和着。

“升达,你就别绷着啦!”王光玉一副得意的样子。

“怎么?话题怎么转到我这里啦?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对象。”欧升达逐一看着三个女人。

“欧董,你就别卖关于了,几位美女都把你当爱情导师了。”王光玉笑着。

“怂恿,完全是怂恿。”欧升达笑着。

“欧董,干脆,退一步,你说说你怎样看待感情吧?”尹诗双眼睛盯着欧升达,眼神复杂。

欧升达想想:“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嘛,就是一场游戏。谁掌握了游戏规则,玩游戏技巧娴熟,谁才能主动,才能不断地闯关。”

“哇,欧董这个年龄还对游戏有这么高的研究啊!”凌来来惊奇地叫道。

欧升达淡淡一笑:“我有个上高中的儿子啊,有时候他打游戏我会在一边看的。”

“唉,真是羡慕,我跟欧董差不了几岁,人家孩子要上大学了,我儿子还在他外婆家呢。”王光玉摇着头。

“咦,你干吗不把他带在身边?”凌来来问。

大家哄堂大笑,岳小吟捅了凌来来一下。这下子她才恍然大悟,一下子羞红了脸,低声问王光玉:“我是不是太傻啦?”

王光玉摇摇头,眼里充满怜惜。

“欧董,经常有女孩子喜欢你吗?”岳小吟明显是想转移话题。

欧升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光玉,慢条斯理地说:“跟王主席比起来,喜欢我的女孩子可以忽略不计。”

王光玉似乎很不满地道:“升达,你这不是当着美女阴我吗?”

欧升达做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难道我说你情商超低,没有一个女孩子喜欢你,那不是往来来小姐脸上抹黑嘛。”

凌来来“扑哧”一声乐了,端起面前的果汁,冲着欧升达道:“谢谢。”

岳小吟眼睛在欧升达脸上逡巡了一会儿,问:“欧董,在座的就你结婚了。我问你,‘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是真的吗?”

欧升达笑了:“在结婚前,双方给对方看的都是最美的羽毛;可是结婚后你会发现,最美的女人可能也喜欢抠脚指头,最英俊的白马王子睡觉可能也打呼噜。这时候,如果你们的排斥反应不那么大,这说明还有继续爱的可能;要是互相不能适应,那可能真的就是坟墓了。说白了,所谓的爱情就是臭气相投,如果不能适应对方的臭气,那只能说是互相欣赏而已。”

“歪理,绝对是歪理。”王光玉对几个女人这样下着结论。

“按你这么说,我真该对爱情充满悲观的态度。要是我未来的老公满屋子丢臭袜子,我可想象不出那种场景。”岳小吟怅然道。

“没关系啊,你可以把服装店的模特搬家去,保证没味道。”凌来来笑嘻嘻地说。

岳小吟叹息道:“上帝是公平的,他创造了男人,却是臭男人。没意思,人生真没意思。”

王光玉看着欧升达嘿嘿地笑着。欧升达问:“你笑什么?”

王光玉表情怪怪地道:“我看有人肯定是受到了什么伤害。”

“你说谁?”岳小吟立刻警觉起来。

“光玉,不准你欺负我的姐妹。”凌来来嗔怪道。

王光玉赶紧给凌来来面前的饮料加满,满脸歉意地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说让小吟别那么太完美。”

“是啊,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完美?”欧升达赶紧打圆场。

“我看欧董就很完美,很真实。”岳小吟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所谓的完美就是伪装到位,小吟不是讽刺我吧?”欧升达自我解嘲道。

“不是不是,欧董千万别多心。”岳小吟赶紧举起杯跟欧升达碰了一下。

“小吟,我怎么觉得我说什么你都不爱听,欧董说什么你都在意啊?”

“你管得着吗?”岳小吟白了王光玉一眼,然后转过头对凌来来说:“你看看你家王主席,就知道欺负我。”

凌来来顿时满脸通红:“什么我家啊,讨厌。”

“也难怪小吟这么看男人,她自己实在太优秀了,女强人啊。”欧升达道。

“一个有事业的女人在你们男人眼里是不是有些变态?”岳小吟话虽然有些酸溜溜的,但表情却很平静。

“以前在我们眼里女强人都是没女人味儿的,没想到还有岳总这样的女强人。”王光玉明显是想讨好岳小吟。

岳小吟看着王光玉:“你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啊?”

“王主席是夸你美丽、聪颖、大度。”尹诗双在旁边插了一句。

岳小吟撇了一下嘴:“我从来不认为我是女强人,我要是有哥哥或弟弟,我才不干这个呢。”

“岳总,你将来要是找老公准备找个什么样的?李泽楷怎么样?”王光玉笑着问岳小吟。

岳小吟没正面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要找什么样的,只不过,我现在看什么人都没点激情。”

欧升达心里忽然一动,说:“小吟,我给你介绍个人吧。他现在也跟你一样的论调,也说对女人没兴趣,你俩凑合一下保不准会臭味相投呢。”

王光玉看了欧升达一眼,先是有点茫然,但是马上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是谁了,之洋。”

“之洋是谁?”凌来来不解地看着王光玉。

王光玉故作神秘地道:“保密。”

“你这人,真没劲,就是周润发也得拉出来给我们小吟遛遛嘛。”凌来来撅起嘴。

你看?欧升达带着征询的口气看着王光玉。

“赶紧打电话啊。”王光玉对欧升达道。

“别打了,他现在来不了。”尹诗双道。

“为什么?”王光玉看着她。

“他陪着几个欧洲的客户出海了,他们去的地方没信号。”尹诗双回答。

“小吟,这回你可亏大了,欧董说的楚之洋那可是鹏城头号钻石王老五啊。”王光玉笑看着岳小吟。

“他头号二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岳小吟一脸的不屑,“我不像某些人,见到了某个人就仿佛生活里有了唯一的曙光。”

王光玉反应很快,马上反唇相讥:“这么说,你的生活里有好几个太阳?”

“你别欺负小吟,真是的。”凌来来脸马上黑了下来。

“对不起,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王光玉声音马上低了两个八度。

“哎呀,这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啊,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没想到王主席也有怕的人啊。”欧升达拉长声音道。

凌来来的脸腾地红了。

欧升达见此情形乐呵呵地问:“怎么来来小姐,像王主席这么猛烈的进攻,你还不挂白旗吗?”

凌来来头低得无法再低。

“欧董,不许你这么欺负我们来来。王主席自然有他进攻的理由,至于能不能拿下阵地要看他的本事,我们来来可不是那么容易投降的。”岳小吟在一旁道。

欧升达看了王光玉一眼,他眼里满是赞许,意思是你再加把火,于是他接着道:“怎么?还要学苏小妹三试情郎啊?”

岳小吟回答:“作为来来的好朋友,我得帮她把把关,不能眼看着羊入虎口。”

欧升达一本正经地说:“岳小姐,你错了,王主席那里绝对不是虎口,那儿分明是狼口。你看王主席看来来小姐的眼神,都冒了绿光,那分明是饿狼,错了,色狼的目光嘛。”

三个女人一起笑起来,就连低着头的凌来来也红着脸抬起头来,却是憋着不笑。

王光玉斜着眼睛看着欧升达:“欧升达,你小子是想破坏我名誉是吧?”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是赞扬。

欧升达看着凌来来,一本正经地道:“来来小姐,狼出没,危险啊。”

凌来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欧升达看着王光玉:“我发现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胆大啊!”

王光玉问:“你什么意思?”

欧升达不苟言笑,道:“以前的女孩子见到毛毛虫会吓跑,现在的女孩子见到色狼都不害怕。”

王光玉捶了欧升达一下:“坏蛋。”

“啊呦,你这娇滴滴的样子,怎么有点那种意思,我声明,我可不断背啊。”欧升达揶揄着王光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王光玉唉声叹气。

凌来来关切地问:“光玉,你怎么啦?”

王光玉指着欧升达:“我本来以为请来个同盟军,哪知道他总在我背后下刀子。我要是等下泣血而亡,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嗯?”凌来来看着王光玉。

“我是被冤死的。”王光玉眨巴着眼睛。

欧升达哼了一声:“我看你是笨死的。”

岳小吟眯眯地笑着,凌来来问:“你笑什么,笑得这么暧昧?”

岳小吟看着欧升达,又看看凌来来:“来来,欧董太有意思了,有机会这种聚会你要常带我来啊。”

王光玉道:“那还不简单,我跟欧董推荐你,尹总安排你跟遴选委员们见面不就行啦?”

欧升达嘿嘿地笑着:“那多麻烦,要是成了之洋的女朋友,尹总立刻就可以发你个附属卡,对吧?”

尹诗双笑而不答。

岳小吟也笑起来:“这么说,我还真得接触一下你们这位楚之洋。对了,不用付出特殊的代价吧?”

欧升达没想到岳小吟其实也很大胆的,也哈哈笑起来:“这个我就不知道之洋要不要收利息啦。”

凌来来嬉笑着:“小吟,你不会是要为了张卡,涌泉相报吧?”

岳小吟自豪地说:“那要看你们说的那个楚之洋够不够我涌泉相报的资格。”

欧升达嘿嘿一笑。岳小吟问:“你这笑有点轻蔑啊。”

欧升达看着尹诗双:“尹总,你说这岳小姐跟楚总是不是天造的一对?”

尹诗双笑着:“这个问题我不发表评论。”

王光玉问欧升达:“你想表达什么?”

欧升达道:“这两个人都极其自恋,他们要凑一起,你说谁会首先挺不住?”

王光玉嘿嘿一笑:“打个赌?”

“赌什么?”凌来来问。

王光玉道:“五块钱?”

欧升达看了一眼岳小吟,慢悠悠地道:“怎么也得十块啊。”

岳小吟冷笑着:“你们别这个态度,我有心理准备。我决定见见这个楚之洋,我看他怎么过我这道鬼门关。”

欧升达问王光玉:“你赌谁?”

王光玉回答:“我当然赌楚之洋。”

欧升达看了看表,对王光玉道:“哦,不开玩笑了,我回去啦。”

王光玉笑着:“你急什么,我跟两位美女吹了牛,说你的舞技一流,她们都想跟你跳跳舞。”

欧升达摇摇头:“算了,我这两下子糊弄舞盲还可以,在美女面前就别献丑了。”

“怎么,欧董看不起我们?”岳小吟颇有几分挑衅。

欧升达嘿嘿一笑:“你直接说我见到美女就胆怯不就结啦?”

“人家都说欧董在商场上纵横无敌,原来也有胆小的时候啊。”王光玉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

欧升达马上反击:“你可真够心狠手辣的,为了讨好美女不惜牺牲兄弟。”

“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嘛。”王光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尹诗双也道:“去吧,欧董,我姐和桑真她们今晚在这里有演出,她说有话跟你讲。”

“哦,那好吧。”欧升达不得不答应,他觉得应该对乌梅道个谢,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正准备离开竹楼,李文岚打来电话,问:“你在哪儿?”

欧升达回答:“我在会所。”

他道:“你给我安排个好房间,我要在那儿住。”

欧升达走到一边,低声道:“不是给桑真安排房子了吗,你怎么老跑到这些公共场合?叫人看见可不得了。”

李文岚满不在乎地回答:“会所不是比别的地方更安全?”

欧升达低声道:“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这里每天来的人那么多,万一谁认出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咋办?桑真房子那边我也不敢去,那天我在花园门口看见个熟人。对了,就是千岗地产的覃总,我跟他有过矛盾,万一那天他也看见我了呢?”李文岚道。

欧升达想了一会儿,说:“这么着,我有个朋友在莞城有栋别墅,等下你自己开车先过去。桑真演出结束后,我叫司机把她送过去。”

“嗯。”李文岚挂了电话。

妈的,老子成拉皮条的了,欧升达恨恨地暗自骂道。

但是,牢骚归牢骚,这是没办法的事。为人处事,自然有一定的原则,跟官员打交道,你就得尽量让他高兴。

按理说欧升达算是有钱人了,可是,有钱人在权力面前那还是孙子。钱再多,也比不上权力。在中国这样的集权社会里,权力绝对大于金钱。中庸与低调永远在中国不过时,手握权力,低调工作与生活,自然一生平静幸福。不过又有几人能做到呢?人往往一旦握着权力,就会轻狂的多,权力会让人找不到北。

刚走进十七号别墅的演出大厅,欧升达一眼就看见乌梅坐在一边跟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说着什么。她也同时看到了欧升达,向他挥挥手,欧升达也微笑着点头示意。

王光玉见到两个熟人,就带着凌来来去打招呼了。欧升达带着岳小吟在一个角落里坐下。

尹诗双早安排人送上了酒水,然后对欧升达说还有事,就走了出去。

岳小吟大概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兴奋,问欧升达:“刚才跟你打招呼的是乌梅吗?那可是我的偶像啊。”

欧升达问:“你这个年龄还追星?”

岳小吟反问:“我怎么不能追星?难道你以为我是剩女?”

“圣女?哪个宗教的头衔,佛教还是道教?”欧升达其实知道剩女是咋回事,就是装糊涂。

岳小吟爽朗地回答:“咳,剩女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像我这样整天在商场里冲来杀去还没老公的,人称齐天大剩。”

“呵呵,是这么个剩女啊,不过我有个疑问,你这么漂亮,还这么能干,不能剩到家里吧?”欧升达逗着岳小吟。

岳小吟神情有点落寞:“唉,不说这个了,反正在你们已婚人士眼里,我们这种女人都有毛病,不是生理上的就是心理上的。”

“太可笑了,不结婚也是生活的一种方式,跟有没有病有什么关系?”欧升达很随意地说道。

半天他没听到岳小吟说话,转过头,看她正看着自己,便问:“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岳小吟道:“你这个年纪还能理解我们,真是怪。”

欧升达回答:“我这是四十岁年纪,二十岁的心脏。”

“够时尚。”这句话岳小吟不知道是表扬还是有其他的意思。

“对了,还有个问题。”欧升达正喝着酒,岳小吟又问。

欧升达回答:“说吧。”

“等下你帮我跟乌梅要个签名呗。”岳小吟紧盯着他。

“怎么?你也学中学生?”欧升达问。

岳小吟道:“兴你二十岁的心脏,不许我幼稚一回?”

欧升达眼睛望着乌梅,嘴里说:“你这么有精力真应该去谈恋爱。”

“恋爱现在对我不是必要的生活状态。哎呀,乌梅过来了。”岳小吟轻呼起来。

乌梅款款而来,剪裁得很好的衣服使她的身材优势很好地体现出来。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欧升达明显地感到她有种自豪。

“来啦,听诗双说你在那边吃饭。”欧升达注意到她只是化了点淡妆。

“不是有演出吗?怎么没有化妆?”欧升达问。

“我是最后一个,还不忙。”乌梅似乎很感动。

岳小吟用手捅了欧升达一下,欧升达赶紧道:“哦,介绍一下,这是亨通玩具的岳总,你的铁杆粉丝,想要你的签名。”

乌梅立刻笑逐颜开:“好啊。”岳小吟赶紧从包里拿出笔和一个本子,乌梅龙飞风舞地签了一个花体。

“岳总很漂亮啊,这么美丽的女孩做老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乌梅把本子还给岳小吟。

“谢谢大明星,我能跟你照个相吗?”岳小吟问。

欧升达在一旁说:“你有照相机吗?手机照可是不清楚啊。”

乌梅笑道:“没问题。”她一指刚才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那是我的经纪人,他有相机。”

乌梅叫服务员过去把那男人叫过来跟岳小吟照相,谁知,这一举动惊动了旁边的一些人,大家都过来找乌梅照相。

她实在不好意思,无奈地对欧升达说:“对不起,晚点我们一起宵夜吧。”

王光玉和凌来来走回来,看着在那边跟别人合影的乌梅。他问欧升达:“怎么乌梅忽然红起来了?”

欧升达平静地回答:“或许出名和命运一样,都是不可知的。”

凌来来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出名,像她们唱民歌的,不上春晚都是二流。”

凌来来这话叫欧升达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他又不能在王光玉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假装喝酒。

凌来来对岳小吟道:“你刚才还叫她签名,你知道吗?圈里人都叫她恋爱专家。”

“什么意思?”岳小吟问。

凌来来轻蔑地说:“只要恋爱过程,不要爱情。”

王光玉忽然笑起来。凌来来问他:“你笑什么?”

王光玉摆着手,说:“没什么。”但是,却俯在欧升达的耳边道:“这乌梅的做法倒是对我胃口,恋爱只是身体的需要,爱情却是精神的需要。”

欧升达小声问:“要不要我给你拉个皮条?”

王光玉道:“你还是管你自己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乌梅看你的眼神几乎要把你生吞活剥了。”

凌来来见两人在咬耳朵,就狐疑地问:“光玉,你们在说什么?”

王光玉回答道:“哦,生意上的事。”

很快桑真就唱完了她的两首歌,卸了妆走了过来。正在和岳小吟跳舞的欧升达示意她在一边坐一下,于是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欧升达跳舞。

岳小吟很是惊奇,问欧升达:“看着你很低调的一个人,怎么跟文艺圈的人很熟吗?”

欧升达带着岳小吟在舞池里旋转着画了一个大大波浪,淡淡地道:“一般。”

“我突然间有点看不透你了。”岳小吟眯着眼睛看着欧升达,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欧升达依旧表情淡然:“我知道你的疑问是什么,我不作解释。”

“有些心虚?”岳小吟问。

“解释永远会越描越黑。”欧升达带着她做了个幅度很大的造型。

一曲跳罢,欧升达带着桑真走到门口。见四周无人,欧升达道:“你们现在陷得很深?”

桑真回答:“他迷恋我的身体,我迷恋他给我创造的条件,等价交换吧。”

“你倒很直接,不过,千万要注意分寸,一旦把握不好,有些事就不好控制。”欧升达道。

桑真轻笑一声:“欧董,我知道该怎么把握,可是你要提醒你的朋友,别总是以自我为中心。”

“凡事都有例外,他这种男人是可以被改变的,但是要由聪明的女人做到这点。”欧升达注视着桑真。

桑真的眼神赶紧游移到一边:“我没有耐心去改变别人,我们只是交换,没有爱情。不过,你要提醒你朋友,不要试图培养什么感情。感情就像社会一样残酷,像我这样的女人不会相信感情的,自然也不会对你的朋友真动凡心的。”

欧升达哼了一声:“这话我不能说,你们的事我只作为旁观者,不参与。”

“你已经参与了。”说完,桑真转身向等在一边的车子走过去,临到车前还回头看了一眼。

欧升达思忖着这个女人有点懵,只听她又说了一句:“我可不像乌梅那么傻。”

她什么意思啊?欧升达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却想不明白。

一转身,却看见尹诗双正跟两个服务员很神秘地交代着什么。见到他,尹诗双嫣然一笑,挥手叫两个服务员离去。

“怎么啦?刚才看你似乎有什么事一样?”欧升达问。

“哦,有几个骗子在这里,我叫他们注意一下,别让他们顺手拿走什么东西。”尹诗双道。

欧升达一下子想起尹诗双说过,周朝华的朋友曾经偷过洋酒的事,于是呵呵一笑:“也是。对了,这里骗子很多吗?”

尹诗双道:“怎么说呢?这里像你们这样真正有实力的还真不多,就是有也很少来十六号、十七号别墅这样的地方。但是,这样的地方又不能没人气,所以对某些派对串子我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派对串子?我怎么没注意,谁是?”欧升达有些茫然。

尹诗双轻笑了一下:“你大老板,当然不会注意这些人。而我们却非常清楚这些人,你看,那边跟周朝华老婆他们在一起的那个穿蓝色裙子的女人,就是一个这类的女人。她自称老公是开工厂的,可是,谁也没见过,而且她也不是我们这里的会员。每次她来这里是谁邀请的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每次都有请柬。她的工作就是陪那些太太们吃吃喝喝、游游逛逛,然后做点倒买倒卖的勾当。”

欧升达笑了一下,道:“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尹诗双又道:“你看那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那就是俱乐部最著名的公关先生。不是俱乐部请的,而是那种不请自到的那种。你看他穿得光鲜,每件衣服都上万甚至几万,却连个房子都没有,还住在岗厦的出租屋里。”

“是鸭子?”欧升达问。

尹诗双道:“他自己肯定不承认,但是穿的衣服都是阔太太们送的,用度也是这些女人给的。你说,他实际是干什么的?”

欧升达显得很开心:“这些人倒是蛮有意思的。”

“嗯,我天天在这里看得多了。你看看那个跟几个做贸易的在一起的男人,他穿的衣服都是某些品牌商赞助的,他的任务就是向那些不懂行的商人推销。”尹诗双一脸的无奈。

欧升达摇摇头,准备往厅里走。

尹诗双忽然问:“欧董,跟王主席合作得还好吗?”

“怎么?”欧升达回头问。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尹诗双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人生有许多突如其来的问题,但是,却没有给你解题的必要条件。

欧升达往大厅里面走着,尹诗双最后那句话还是叫他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回到座位上,岳小吟问:“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你没看你跟她离开大厅那一瞬间,你几乎就成了全场男人的敌人。”

“不会吧?我就是叫我的司机送她一趟。”欧升达不以为然地回答。

岳小吟摇着头:“我无论如何想不通,你看着老老实实的,却跟这些女明星关系都不错。”

欧升达淡淡地笑着:“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实际情况跟你想的肯定有差别。”

一个穿着时尚、体态健硕的男人过来请岳小吟跳舞,她礼貌地拒绝了。

她回过头来问欧升达:“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八卦?”

欧升达反问:“你刚才为什么拒绝那个帅哥?”

岳小吟望着台上一个男歌星唱着美国乡村音乐似乎没有听见。

那歌星唱完,她转过头来,说:“我明白那些女明星为什么喜欢跟你交往了。你有钱,而且有智慧、有涵养、又善良,最主要的是很宽容。”

欧升达道:“你别东想西想的,我跟她们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现在是普通朋友不等于将来也是普通朋友。”岳小吟不容置疑地下着论断。

“不可能。”欧升达回答。

岳小吟更加肯定地说:“根据我对现在社会上男人的了解,没有人会在女人的姿色面前不举白旗的。”

“也许有人例外。”欧升达道。

“我不信,利用姿色对女人来说是生存或者竞争手段,遇到这种情况的男人,只要是心理正常生理没有问题,一定会扛不住女人的死缠烂打。你会例外?”岳小吟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

欧升达没办法:“只好说,让时间来检验你的结论吧。时间会告诉你,男女之间也会有坦坦荡荡、互敬互重的关系的。”

很快,演出就结束了,尹诗双走过来对欧升达道:“宵夜已经准备好了。”

凌来来望着王光玉,娇滴滴地道:“光玉,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吃宵夜的。”

王光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欧升达说:“升达,不好意思,那我们就不陪你了。”

欧升达大气地道:“没关系,我跟乌梅小姐两个人去好啦。”

一句话却惹恼了岳小吟:“欧董,你什么意思?我又没说我不去宵夜?”

欧升达赶紧说道:“好好,让你跟你的偶像有机会零距离接触。”不过,他看到尹诗双的表情有些不满。

宵夜是鸳鸯火锅,不过是以海鲜为主。

岳小吟很兴奋,一直嚷着要跟乌梅再照几张相。乌梅很有耐心,跟她又照了几张。

好不容易坐定,欧升达看着乌梅,卸了妆的她似乎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看起来很像邻家的女孩。

欧升达问:“这么累吗?按理说,你现在这么有名气了,不用来这样的地方唱歌了吧?这个地方有点夜总会的感觉啊。”

乌梅笑着看了尹诗双一样:“我得支持诗双啊,钱是小事,给她这里拉拉人气才是大事。”

欧升达帮乌梅洗了餐具,尹诗双也帮岳小吟洗了。

欧升达问:“最近在忙什么?”

乌梅道:“在忙着做工作,争取今年上春晚。”

“有希望吗?”欧升达问。

“路子基本通了,不过需要些活动经费。喝点酒吧,咱们好久没见了。”乌梅看着欧升达问。

“上春晚还要花钱?”岳小吟好像很不解。

乌梅笑着解释着:“你是欧董的朋友,想来也不是外人,我就说说春晚吧。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搞春晚动机的确是为了营造节日喜庆的氛围,但到后来,就变味了。电视台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项目不管的。所以,现在的春晚实际上就是一捞钱工具。而导演组就是这个工具的操盘手和黑手。大家可能会觉得上春晚的明星都是靠实力,但实际上,除了像大姐大,刘高音这样的歌手是真正被邀请外,其他的大部分演出明星都是明星背后的公司靠花钱等手段买来的位置。”

“这样啊?”岳小吟显得很是失望。

乌梅轻轻一笑:“嘿嘿,别说我这样唱民歌的,就是香港的那个女天王柳米米,你知道她是怎么上的春晚吗?”

“哇,她也要花钱?不可能吧?”岳小吟睁大了眼睛。

乌梅边给欧升达倒酒边说:“你要明白,春晚是最佳的宣传平台。像柳米米这样的港台歌手,也不过是美王唱片为了在内地的市场,而向春晚导演组花钱交换来的。一些新人就更不用说了,知道王珊吧?她一个演电视剧的,嗓子条件也不怎么好。为了能让王珊上春晚,她那个玩儿票的男朋友是又花钱又送美女把某导演组的一负责人搞定,而后通过这个负责人给春晚送上大笔宣传费,最终王珊得以在春晚台上以歌曲串串的形式现身唱了半节歌。”

欧升达摇摇头,道:“这也太黑了。对了,你没有被潜规则吧?”

乌梅脸不变色:“我的路子够硬,应该不会。玩潜规则的方法很多,有的是某些想出名的演员本身去投怀送抱,有的则是经纪公司又是送钱又是送人。当然,因为春晚的特殊地位,也不是每个呈递上去的身体都能得到回报。因此,很多奉献了身体的演员都只有自找眼泪。不过,也有稍微有良心的春晚负责人在得到身体之后给予了被潜者其他方面的补偿,比如安排其上电视节目等其他方式帮忙混脸熟。”

“唉,天下乌鸦一般黑。对了,缺钱吗?缺钱说一声。”欧升达问。

乌梅摇摇头,回答:“还好,都是我单位帮着搞定的,他们也是想出名的。”乌梅现在的身份也是某省歌舞团的演员,所以,省里搞这事应该不差钱。

欧升达很想跟乌梅说点感谢的话,但是,岳小吟在场他又说不出口。

一个会所职员走过来,在尹诗双耳边说了几句话,她一直微笑的脸有点变了颜色:“嗯?”然后有些歉意地对欧升达和岳小吟说:“对不起,你们慢慢吃,我有点事。”然后匆匆离去。

欧升达望着她的背影感叹道:“诗双很能干,一个女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独当一面很不容易。”

乌梅也叹道:“是啊,很多时候,我觉得她倒像我的姐姐。”

“你俩像也不像。”欧升达道。

乌梅很平和地一笑:“说说你的理由?”

欧升达想想:“首先,你俩都漂亮,仔细看眉宇之间颇有些相似,只是你更妩媚,她更英气一些;性格就差得远了,你很淑女,她却多了些干练。”

“是啊,跟她比起来,我没那么自立。你看她,无论是对什么人,都能把关系处理得很好,再不讲道理的人在她那里也是服服帖帖的,这就是能力啊。”乌梅显得很服气。

欧升达问岳小吟:“你是不是跟尹总很相似啊?”

岳小吟脸一红,道:“怎么说呢?我跟尹总并不熟,但是,仅从为人处事方面,我就有很多向她学习的地方。”

欧升达会心地点点头。

“最近有跟冷董联系吗?”乌梅问。

欧升达回答:“没什么联系,他在岛内据说有麻烦。”

“王主席跟你讲的?”乌梅问。

“嗯。”欧升达表示是这么回事。

乌梅慢慢地吃着一只虾,问:“你跟王主席的项目开始了吗?”

“还没有。”欧升达回答。

“他还是想做虚拟经济吧?”乌梅似笑非笑。

“对。”欧升达回答。

乌梅道:“冷董在台湾和香港都有上市,但是他的心思还是在做实业上,这点跟王主席很不同。”

“冷董对虚拟经济怎么看?”欧升达问。

乌梅笑了一下:“他说,咱们从市场上融来的资金说明民众对我们信任,我们拿这些钱就要对得起他们,要给他们满意的回报。”

欧升达没继续这个话题,他闻出点别的味道出来。

因为有岳小吟在场,他不能深问,所以他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离开鹏城?”

乌梅用漏勺捞了一勺鸳鸯贝放在欧升达面前的碗里面,回答:“明天晚上。”

“明天我给你送送行吧?”欧升达平静地道。

“这个恐怕不行,明天我和我的经纪人一早要去香港请央视一个导演吃饭,下午四点多的飞机。欧董,就不要客气了。”乌梅道。

说来也巧,岳小吟忽然接到了个电话,她到一边去接电话。欧升达赶紧低声问乌梅:“你告诉我,是不是王光玉出了什么问题?”

乌梅问:“你怎么会这样问?”

欧升达回答:“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了解别人。”

“你似乎很能明察秋毫啊?”乌梅看着欧升达,眼里有种很复杂的东西。

岳小吟走了回来,看看两人的表情。她对欧升达道:“欧董,我有点事,先走了,回头联系。”

欧升达心里光想着从乌梅那里套出点什么关于王光玉的事情,就敷衍地说:“好啊,回头见。”

岳小吟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乌梅,说:“再见。”

望着岳小吟,乌梅问欧升达:“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慢待这个靓女啦?”

欧升达回答:“我也是今天才跟她认识。”

“哦。”乌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刚才咱们说到哪儿啦?”欧升达问。

乌梅道:“你这样慢待岳小姐有些过分吧?”

欧升达却不接这个话茬,接着问:“你听到王光玉什么事啦?”

乌梅问:“你是不是该付点咨询费给我?”

欧升达道:“绝对没问题,上次通衢市的事情我一直想对你道个谢,这回一并感谢吧。”

“你准备怎么感谢我?”乌梅歪着头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问:“我送套房子给你怎么样?”

“你就没有点浪漫的东西送我?”乌梅眼睫毛很长,显得眼睛很幽深。

浪漫?欧升达心里一紧。他道:“乌梅,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这也是正事啊。”乌梅显然不想让欧升达滑过去。

“乌梅,你要这样难为我,我走啦。”欧升达忽然很严肃地说。

乌梅望着欧升达,半晌才幽幽地叹口气:“唉,我还是告诉你吧,冷董现在怀疑他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啊?欧升达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儿?”他问。

乌梅压低声音道:“他最近不断地跟不同的公司谈并购的问题。”

“嗯?”欧升达有些警觉。

“他在跟横村地产谈,同时也在跟中环电器谈。冷董判断,这说明他现在急需中环电器的现金支持。”乌梅道。

“我明白了,他跟横村地产谈是为了将旗下地产业务在评估上大幅溢价。”欧升达点点头。

乌梅往火锅里面下了点青菜,继续道:“所以,冷董现在已经要求将原来他们之间约定的四个月付款期,缩短为三个月,以防康美电器出现大的问题。”

“明白了,谢谢你,乌梅。”欧升达心里真的是很感谢乌梅。

欧升达没想到,这次晚餐现在居然演变成对他意志的一次考验。面对着乌梅,他不知道如果继续谈下去,自己能不能坚持住最后的防线。

果然,乌梅马上就接着他的话道:“你不觉得这种感谢我不喜欢吗?”

欧升达将锅里的青菜夹出来,细心地放在乌梅面前,道:“乌梅,你对我好我心里明白。但是,你要知道,我是有家庭的人,我不能那样做。”

乌梅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想不开,我没想破坏你的家庭,我只是想跟你享受一下爱情。”

“嗯?”欧升达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别这个表情,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人,我也不是对你没有吸引力。只是你现在心理有问题,你似乎有些恐惧。”乌梅眼神似水,温情无比。

欧升达神情寂寥地回答:“当然,你明白,周浩和古梦柏的事情刚刚过去,对女人我现在真是怕了。”

乌梅轻笑着,问:“怕我会有别的目的?你真的别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很欣赏你这样的男人,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享受一次我跟别人享受不到的爱情。”

“你可千万别说这个话题了,我可不想跟冷董成为情敌。”欧升达一脸严肃。

乌梅忽然脸上笑魇如花:“原来是这样啊,要是我跟你说,我跟冷董没有关系你信不信?”

“怎么可能?你们经常在一起?”欧升达有些不信。

乌梅接着道:“这个我也不想解释,我只想说,冷董很喜欢民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更多的是在探讨一些民乐方面的问题。这样时间一长,我觉得他更像我的父亲。”

欧升达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

“你一直以为我是他的秘密情人,所以,你就有意地躲着我,对吧?”乌梅问。

虽然乌梅这样解释,但是欧升达还是满心疑惑,事情真的像乌梅说得那么纯洁?这么多年在鹏城打拼,欧升达认识的台湾人也不少了,台湾人的好色那是出名的,只有冷鸿海是不好色的?

他突然有了某种警觉,感到这乌梅似乎是冷鸿海派到他身边的一个周惜雪似的人物。

“也不是这样,你知道,我在鹏城也多多少少有点名气,世俗的压力我不能不正视。”欧升达这样说道。

“这个你放心,我会注意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乌梅盯着欧升达,眼睛里充满期待。

“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个话题了,你太理想化了。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这事还是不要再提了。”欧升达忽然有些不自在,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谁知乌梅却抢先他一步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心结,我也不勉强你。这样的事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好,我现在这样步步紧逼你也不舒服,这点我明白。所以,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慢慢适应。”

这话真使欧升达无话可说,乌梅要跟他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事,这在别人那里肯定是求之不得的。可是,为什么在自己这里就成了艰难的蜀道?

欧升达摇摇头:“我真不明白,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乌梅回答:“你不明白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了感情的那种感受,每天无论干什么都会不自觉地往那个人身上联想,但是又不敢跟别人说,就像小说里说的那样,心怀鬼胎,那种感觉简直是太折磨人了。”

“可是,你这样太难为自己了。”欧升达有些不好意思。

乌梅一笑:“我愿意,我觉得只要我坚持下去,我跟你就像中国的大好形势,还是很有前景的。”

“唉,别说我现在对你没有这种想法,就是真有,你知道我也不能抛弃家庭,难道你就准备这样暗无天日下去?”欧升达问。

乌梅笑眯眯地回答:“怎么会呢?要是能跟你生个孩子,我就离开你,自己去生活。”

“啊?你这想法简直太荒唐了。”欧升达差点跳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正一步步陷入一个泥沼,不行,得赶紧脱身。

“你害怕了是吧?”乌梅显得很开心,“怕我到时候携子要挟你?”

“你最好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心脏不好。”欧升达道。

乌梅调皮地看着欧升达:“呵呵,你现在就是怕我未来有一天跟你反目成仇,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我们的隐情,怕造成某种影响,让你进退不得,对吧?”

欧升达没有想到乌梅会这样说,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还有啊,你心里一定在想,这冷鸿海以前对周浩那个样子,现在会不会把这招儿用在我身上,这个乌梅肯定是他的探子或者耳目对吧?”乌梅看着欧升达,似乎已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欧升达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既不能承认又无法否认,只好保持沉默。

“看样子,你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对吧?”乌梅问。

欧升达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这样的人哪里好,值得你如此下工夫?”

乌梅捞了一块豆腐,可能是觉得烫,就用嘴轻轻地吹着,想想道:“你就说这豆腐吧,虽然它普通,没有这些海鲜名贵,但是我特别喜欢吃,这是口味的问题,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解释。”

“感情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块豆腐啊?”欧升达不由地会心一笑。

乌梅歪着头问:“我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

欧升达轻轻地摆摆手,问:“还有个问题,你说要生个孩子?你说,假如你生了,对不起,我说的是假如。如果有人问起这个孩子的父亲,你怎么跟别人解释?”

乌梅道:“我可以跟别人说这孩子是我领养的啊?”

欧升达摇摇头,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荒唐,你觉得这样对孩子公平吗?你觉得你一定能做得天衣无缝,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吗?”

乌梅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会随时把这个孩子带在我身边的,这是我的孩子,我肯定会好好地待他。另外,我也想好了,到时候我去国外生孩子,这样别人不会知道的。”

欧升达头摇得更厉害:“你想过没有,你说到时候你自己养这个孩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小的时候无所谓,大的时候他会不会恨自己的父亲?还有,万一他平时有个什么意外,需要个输血什么的,你怎么处理这种事?”

乌梅很意外,她没想到欧升达会这样问。还没等她回答,欧升达又说:“你这样做的目的也许是单纯的,可是,它衍生出来的后果是麻烦的。首先一条,你就是把跟你生孩子的男人,当然,假设是我,你就把我先放在一个道德的审判台上了。”

“这个我真没想这么细。”乌梅有些缺乏了底气。

“你爱的男人你一定是希望他是一个有道德、能负责、让你佩服的男人。假如,你生完孩子就到一边生活,他完全不管不问,这样的男人还是你当初爱的那个人吗?再说,他心里不会承受良心的谴责吗?”欧升达语气平静,但句句话都很有力。

乌梅轻轻叹口气:“也许我真太天真了。”

“好了,吃饭,以后别提这事了。”欧升达用漏勺盛了些食物给乌梅。

乌梅吃了一会儿,抬起头:“但是,我不会放弃对你的爱。”她的目光很坚毅,就像要奔赴刑场的革命者。

欧升达哭笑不得,只好自己喝了杯酒,但是,感觉那酒很苦。

正文 第二章 初现端倪

因为跟王光玉合作的事叫欧升达有些心烦,这天,他接到楚之洋的电话就赶到了会所。

楚之洋正一个人在十九号别墅的游泳池旁晒着太阳。见欧升达过来,他懒洋洋地问:“怎么了?看起来情绪不高啊?”

欧升达就把这几天王光玉提出的方案大概跟楚之洋说了说。楚之洋听完以后想了半天:“这是好事啊。怎么,放着钱不捡,老辛辛苦苦地搞什么开发,你没病吧?”

欧升达叹口气道:“是啊,我自己都这样怀疑。你看,人家王光玉大手笔地搞资本腾挪,赚了多少钱?像我这样一个又一个项目地慢慢做,还要承担那么大的风险,是有点笨啊。”

楚之洋递了个鸭梨给欧升达:“尝尝,很甜。”

欧升达接过来,却不吃,只是仔细地看着。

楚之洋问:“你怎么个意思?”

欧升达道:“我就想啊,这选鸭梨也是个学问。你看啊,各个都受过伤,或风吹、或雨打、或天灾、或人祸。伤口是一个鸭梨最脆弱的地方,会随时间扩大,直到侵遍整个果子。但是,之洋,你注意过没有,这鸭梨受伤的地方往往最甜。”

“我真服了你,怎么吃个鸭梨也要想那么多?”楚之洋有些不屑地道。

欧升达接着说:“为什么会有鸭梨?为什么会有这种颜色的鸭梨?为什么会有这种颜色这种形状的鸭梨?”

楚之洋切了一声:“长成荔枝那样就不叫鸭梨了。”

欧升达拿着那个鸭梨继续道:“从落花结果开始,鸭梨就在接受大自然一次次的遴选,营养的遴选、光照的遴选、风雨的遴选、病虫害的遴选等等。还有一些长势不错的鸭梨,因为位置易摘,在还没有完全成熟时,就被嘴馋的孩子和宠孩子的大人提前收获了。往往一树鸭梨到最后成熟时连起初的三成也不到。看来令人痛心,招人惋惜。”

“我有点明白了,你是觉得王光玉这样做有些危险,容易赚钱可能意味着容易失败?”楚之洋直起身体。

欧升达倒是躺在躺椅上没动。他道:“鸭梨就是鸭梨,它们没有思想,也就没有抱怨,没有牢骚。其实我们又何尝不能学学鸭梨呢?总是看不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好像面对一堵墙,过不去也要过,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为什么不能绕一绕呢?或者干脆放弃不是更好吗?”

“这话有点不像你欧升达说的啊?”楚之洋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回答:“如果我们这些人继续不知收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法律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那么,危险就不远了。”

“嗯?”楚之洋忽然嗯了一声,不知道欧升达为什么要说这番话。

欧升达咬了一口鸭梨:“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跟不跟王光玉继续合作下去,公司的战略研究部门搜集了一下王光玉的康美电器最近的新闻,发现很多都是负面的。”

“哦?”楚之洋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望着楚之洋,忧心忡忡地说:“这两天我的财务总监王野辰跟我说了个事情。他发现,康美电器上市部分是赢利的,而非上市部分则有巨大的亏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楚之洋道:“这有什么。把利润做到上市公司,而把债务和亏损放进母公司,这也算是上市公司的惯常做法,我也这样做过。你刚上市,以后你也有可能这样做。”

“不,我觉得这跟王光玉的急剧扩张有关系。无论上市还是非上市部分,购销形同一体的康美电器已因快速扩张,大举进占消费能力薄弱的二线、三线城市,导致单店销售额下滑和利润降低。即便在一线城市,康美电器也在一直加大门店密度,加之同业竞争日益激烈,同样造成单店销售下降。”欧升达扳着手指道。

“哦?这些你怎么知道的?”楚之洋问。

“你不要忘了,我跟王光玉是好朋友。王野辰跟他的首席财务官马娜思关系也很好,他们经常一起喝个咖啡吃个饭什么的,所以有些事王野辰还是知道一些的。”欧升达回答。

“你不会是叫王野辰使用了美男计吧?”楚之洋似笑非笑地问。

欧升达不屑地道:“我跟王光玉又不是什么阶级敌人,用不着搞间谍活动。”

“王野辰还发现了些什么?”楚之洋问。

欧升达坐起身来,问:“你知道上次王光玉给我用的钱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就是钱呗。”楚之洋似乎没注意听。

“我跟你讲,这在康美电器那里叫沉淀资金。”

“哦?这倒是个新鲜词,你说说,咋回事?”楚之洋来了兴趣。

欧升达吃完了鸭梨,但是,并不扔掉果核。他慢慢地解释道:“王光玉从厂商进货,支付的则是三到六个月期限的银行票据;如果销售畅旺,回款迅速,则康美始终可以稳占大量现金流。这部分资金在财报中属于应付账款,实际上则可以灵活运用。这些应付账款好比免费资金,要被调去做更高收益的投资。大部分流向康美电器体系之外,投向房地产、证券等耗资巨大的领域。”

楚之洋很不以为然:“哦,这跟我公司占用供应商的货款是一个道理。”

欧升达道:“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你那些供应商的资金能有多少?康美电器占用的又是多少?”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楚之洋问。

欧升达把果核摆在桌子上,慢慢地说:“你有所不知,康美电器的销售速度下滑,周转率比以前差远了。而他又大量投资房地产、收购其他公司,于是,他的资金链开始紧了。”

“那他可以贷款啊?”楚之洋问。

“贷款?你以为银行那么容易就贷给他?”

“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了,说点开心的。对了,听说最近会所来了批新货,晚上用用?”楚之洋一脸淫笑。

“你得了,我现在好不容易安静一阵子,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欧升达一副无奈的样子。

“你家乐教授挺大度的,你不会是自我太监了吧?”楚之洋嘲笑着欧升达。

“要不把你新任马子借我用用,她要说我是太监,我保证承认。”欧升达反戈一击。

“靠,又想给我戴绿帽子?”楚之洋斜睨着他。

欧升达脸一红:“得,我算是落在你手里了。算了,以后这事我都自力更生。”

楚之洋叹了口气:“唉,这个周惜雪可把我害苦了,把我搞得似乎对爱情没信心了。”

“最近有没有跟她联系?”欧升达问。

“没有,听说她还没有找到工作。”楚之洋脸色有点凝重。

“经济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欧升达问。

楚之洋叹口气道:“也很难说,据说当时古梦柏在会所的经济问题都是她和周浩给解决的。周浩现在虽然还干老本行,可是,元气大伤,估计也难照顾到她。”

欧升达喝了口饮料,道:“叫你在欧洲的同事去看看她嘛。”

“没法去,一是同事们跟她关系都很紧张,不愿意去看她;二是,古梦柏那人心胸比较狭隘,去看她,搞不好会给她添麻烦。”楚之洋道。

“哎,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一点没爱过她吗?”欧升达问。

“怎么说呢,如果你不伤元气的话,说明你没真正爱过。跟周惜雪我承认我一直有私心,一直防备她,但是,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假戏真做。”楚之洋眼望着游泳池,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唉,别说这个了。跟你说个事儿,我最近发现了个美女,打算介绍给你。”欧升达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楚之洋又躺下去:“得了,你过手的我不放心。”

“你小子怎么这么小肚鸡肠,我现在顶多算是介绍人,不是经手人。再说了,我怎么能把我的淘汰品给你老弟呢?”欧升达扩了两下胸。

“真的?”楚之洋又坐起来。

“你要是有兴趣,我现在就把她找来。”欧升达拍着胸脯。

楚之洋一下子站起来:“行啊,让我看看你最近的鉴赏力是不是急速下降。”

岳小吟不是一个人来的,这一点欧升达能理解。毕竟是来相亲,一个人兴冲冲地来总有种给人送货上门的意思。可是,她带了两个,除了凌来来以外还有一个叫江香兰的女人,据说是个律师。只见她微施粉黛,娇俏的鼻子秀气地生在那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脸上,脸庞线条柔美细滑,皮肤几乎吹弹得破,一时间叫欧升达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广告:在我的脸上弹钢琴。

大家坐定,欧升达问岳小吟:“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吧?”

凌来来有些不满地对欧升达道:“欧董,你怎么这么直接,你这样问,人家小吟怎么回答?”

欧升达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声道:“我错了,我错了,几位美女点菜,我今天请大家吃好的,当做赔礼。”

转眼看去,楚之洋正神不守舍地摆弄着手机。

欧升达马上就声讨:“你小子装什么,赶紧给几位美女倒茶啊。”

楚之洋赶紧站起来倒茶,欧升达注意到他今天显得很紧张,倒茶时动作都有些慌张。

于是,他道:“楚总,你怎么今天跟十八岁的小伙子似的,毛手毛脚的?”

几个女人哧哧地笑起来,楚之洋的脸腾地红了。

欧升达问凌来来:“怎么今天没见到王主席,平时你俩不是总如漆似胶地粘在一起吗?”

“哦,他陪北京的几个朋友乘天子皇号出海去了。”凌来来回答。

“天子皇号?”欧升达不禁看了楚之洋一眼。

他俩虽然没去过,但都知道,天子皇号是香港一艘著名的赌船。据说那条船上参与豪赌的赌徒至少有五分之四以上是大陆人,而且十人中有九人是内地官场上的领导干部,且级别都很高。据说在那里,每天去的人输掉的钱不下几个亿。

但是,他没表现得很惊讶,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凌来来今天打扮得很野性,她看欧升达不断地打量她,有些不好意思:“欧董,怎么,看我这样不是很习惯吧?”

欧升达诚实地道:“是有点,这跟你平时不大一样啊。”

凌来来笑了:“是光玉喜欢这样。”

“哦,我懂了,很多男人都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打扮成他梦想中的样子。”欧升达点着头。

凌来来脸一红,低头不语。

“要是我嘛,我就不刻意讨男人的欢心。”岳小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你就是不爱他,你要是爱他一定肯为他做任何事。”坐在一旁的江香兰忽然插了一句。

“呦,为了男人就放弃自我?我才没那么傻。”话虽这样说,岳小吟眼神却是不自觉地瞟到了楚之洋的身上。

江香兰瞟了岳小吟一眼:“怎么叫放弃自我?我要是爱一个男人,比如他是东北人喜欢吃大蒜,我虽然不喜欢,但是我绝对不会限制他吃。看到他满足的样子,我就会感到幸福,至于那大蒜味完全不是问题。”

“哎呀,还是咱们来来幸福,每天都能收到王主席的礼物。我听说王主席就是在外地,或者来来在外景地拍戏,礼物都是风雨不误?”岳小吟忽然把话题转向了凌来来。

凌来来更加脸红,道:“哪有的事。”

岳小吟笑道:“他开电器商店,不是想让你开百货商店吧?”

凌来来用手打了一下岳小吟,说道:“讨厌。”

这个动作一下子叫欧升达想起那天王光玉的那个动作,原来是有家传的。

转头看看楚之洋,他似乎很拘谨。欧升达就道:“反正离吃饭还有段时间,你是不是跟岳小姐出去走走?”

楚之洋似乎有些尴尬,红着脸说:“不必了吧?”

欧升达有些好奇:“你小子今天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窗外的竹林里,欧升达回头对凌来来道:“这俩人有戏。”

凌来来“嗯”了一声,说:“我也能感觉到,岳小吟是紧张了。她要是一紧张就会像个刺猬一样,谁都碰不得。”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江香兰附和着。

“你们是说,刚才她那样子是装出来的?”欧升达问。

凌来来笑了一下:“装倒不是,她就是那样,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总是无所谓的样子,要是自己感兴趣的,总是挑三拣四的。”

欧升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凌来来问:“你明白什么啦?”

欧升达回答:“这就像客户到我们售楼部买房子,售楼小姐说什么他都说好好好的,那肯定就是随便看看的;而带着挑剔的眼光,这个房间小啦、厨房设计不合理啦、墙壁上有裂缝啦,这样的才是买主。”

两个女人忽然咯咯地笑起来。

不过,欧升达忽然奇怪起来。楚之洋今天怎么啦?一见钟情?不大可能啊。他这个人是一贯的什么都不在乎,车子都是常换的,说是要体验新感觉,包括女人也一样。今天怎么这么一反常态?

手机上一条信息: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是涵涵,这条短信取自曹植的《七哀诗》。欧升达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尹诗双走进来,问:“欧董,什么时候开饭?”

欧升达道:“一小时以后吧。”

尹诗双问:“要不要拿副牌给你们?”

欧升达看看凌来来。她一笑:“好啊。”

尹诗双转身要走,忽然问:“你把岳小吟介绍给楚总了?”

“怎么,你觉得他俩不合适吗?”欧升达反问。

尹诗双有些不大自然地笑笑:“我怎么知道。”

不久服务员拿来了扑克,三个人开始斗地主。

两个女孩子似乎很熟练,欧升达却是很一般。

“看样子欧董平时不怎么打牌啊?”江香兰似乎很随意地问。

“嗯,我平时比较忙。再说,在公司午休的时候,他们打牌也不好意思叫我。”欧升达回答。

“嗯。”江香兰出了一条龙。

“炸她!”凌来来嚷道。

欧升达耸耸肩,表示没办法。

江香兰赢了,面若桃花,而凌来来的脸却臭臭的。

欧升达道:“靓女,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嘛。打牌如人生,天下万道归一。”

“哦?”江香兰好气地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慢慢地抓着牌,说道:“打牌的时候,拿到了一手不好的牌,不要去抱怨,而应该去考虑如何出好这一手牌,来改变局势扭转乾坤,这样才能在下一局更从容地面对。如果只会抱怨放弃,那失去的,就远不只是一局牌了。”

江香兰也说:“嗯,欧董说得很好,打牌要想打好,需要多跟高手一起打。倒不是势利,而是高手有高手的思维,成功带动成功。”

凌来来看着两个人:“哟,这一唱一和地给我上起课来了?不过我爱听。”

欧升达笑了:“赶紧打牌,别说闲话,我这可是一手好牌。”

凌来来忽然问欧升达:“欧董,我问你,你觉得岳小吟和楚总能成吗?”

欧升达道:“人生如牌局,你永远不会知道你下把能拿到什么牌。每一张牌,都是牌局整体的一部分或一分子。它们之间,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对立,由此组成了牌局的矛盾运动。哪张牌和哪张牌配合能合适,关键是看打牌人的心态。”

凌来来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我觉得他俩似乎条件都太好了,会不会互不相让啊?”

欧升达笑了:“谈恋爱就像打牌,技术高点的人,会算牌,心里老是惦记着别人家的牌;技术稍差的人,只管出牌,一心看着自己手中的牌。其实,牌只是游戏,千万别太认真。”

“是吗?”凌来来看着欧升达,一时竟忘了出牌。

欧升达轻笑着:“记得吗?王熙风,书有一副对联说的就是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想王熙风何等威风、何等荣耀,但死时被芦席一卷抛尸野外,确实让我们深思。打牌的学问也在于此,最后算来算去地算计了自己,是最悲哀的。”

“哦?”凌来来犹犹豫豫地出了一张牌。

“我赢啦!”江香兰高兴地跳起来。

“对不起,我走神了。”凌来来道。

欧升达宽厚地说:“没关系,你的遗憾变成了朋友的快乐,也不是件坏事。”

“哦?”江香兰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充满崇拜。

“光玉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欧升达问。

凌来来回答:“没有。对了,欧董坐过天子皇号吗?”

“哦,没有,不过有一次在维多利亚港看到过。”欧升达慢慢地洗着牌。

“听说上面有很多美女啊。”凌来来神秘地道。

“那些庸脂俗粉还能跟两位美女比?你俩要上船那一定是六宫粉黛无颜色。”欧升达呵呵地笑着。

“欧董真逗!”两个女孩子咯咯地笑起来。

欧升达不再说话,慢慢地发牌给两个女孩子。

“欧董,据说你太太很厉害,知性优雅。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凌来来忽然道。

“她也就是个普通女人,没你说得那么好。”欧升达不知道凌来来为什么要这样问。

“谁说的,光玉可是对乐教授很推崇,总说她身上有女人应该具备的一切,智慧、品位、温柔,所有女人的优点她都全了。”凌来来道。

欧升达看着她:“他真这么说的?”

凌来来嗯了一声。

欧升达有些不好意思,道:“乐枫这人是不错,不过王主席也太过奖了。”

半晌没说话的江香兰忽然问:“欧董,我想问一下,夫妻之间平时最需要注意什么?”

“说实在话,我不是家庭专家,我在家里毛病挺多的,不过一般都是乐枫让着我。”欧升达回答。

“欧董还有毛病?”凌来来问。

欧升达嘿嘿一笑:“任何一个人在家里他的本性都会暴露无遗的,因为在家他用不着伪装。所以,再美的女人在家里也可能不梳头不洗脸,再宽容的男人也可能在家里跟老婆吵架。”

“哦?”凌来来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笑了:“将来你们结了婚就明白这些了,再大度的老婆或者老公,也可能在大度的同时也心胸狭隘无比。”

“谁心胸狭隘啊?”一回头,楚之洋和岳小吟已经站在门口。

“怎么,谈情说爱的回来啦?感觉如何?”欧升达问。

楚之洋淡淡地道:“还行。”

“什么叫还行啊?老实交代。”欧升达不依不饶,转头问岳小吟:“小吟,你对楚总感觉怎么样?”

岳小吟居然也是俩字:“还行。”

凌来来嘻嘻地笑着:“得了,欧董,你还看不出来吗?这都已经在互相掩护了,这叫什么?默契。”

欧升达道:“这说明我的任务完成了,这顿饭也有着落了。”

“你怎么这么小气,这么大的老板,一顿饭都舍不得?”楚之洋给了欧升达一个白眼。

欧升达一耸肩:“这顿饭必须你请,你总得谢谢我这个媒人吧?以前我老家谢媒人,那可是要七个碟八个碗伺候着,临走还要给四合礼外加一只大公鸡的。”

“奸商,绝对是奸商。”楚之洋指着欧升达道。

凌来来在一边嚷着:“欧董怎么是奸商?你就得谢谢媒人嘛,再说了,我也算是媒人吧?”

岳小吟在一边早已经是满脸通红,拉了一下凌来来:“你说什么呢?”

欧升达冲着楚之洋道:“你小子不请客,回头我把岳小吟介绍给我们公司工程部那帮小子。”

楚之洋连连摆手:“我请,我请还不行吗?”

欧升达笑着道:“这就对了嘛。来来,香兰,你们喜欢什么使劲点,至少吃得他股票下跌两个点。”

江香兰捂着嘴:“那得吃多少东西啊?”

凌来来道:“日本餐厅那边有新菜单,要不咱们去那边吧?”

欧升达道:“日本菜有什么好吃的?不是生的就是白水煮的。我看,还是吃法国菜,叫这小子出出血。”

楚之洋嘟囔着:“这哪是媒人,敢情是鬼子进村儿嘛。”

在鹏城这个忙忙碌碌的城市,每天都会发生着各种男欢女爱的故事。

欧升达以为自己的媒人当得很成功,谁知,没有几天,岳小吟就打电话说要跟欧升达谈谈。正好欧升达在会所里面,刚刚替路克杰招待了一群北京的客人。正打算叫尹诗双开个房间给他休息一会儿,听到岳小吟口气不对,就说:“那你来会所吧。”

谁知,她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跟你的那个楚之洋谈了。”

欧升达问:“为什么啊?”

岳小吟气哼哼地道:“你的那个楚之洋太难处、太矫情。”

“怎么个矫情法儿?”欧升达问。

“唉,你的那个楚之洋啊。”岳小吟马上就跟开诉苦会一样,脸色阴沉。

欧升达一摆手:“岳小吟,你能不能换一个称呼,什么叫我的楚之洋,应该是你的楚之洋才对。也不对,就是楚之洋。我问你,他怎么了?”

于是岳小吟开始噼里啪啦地说了楚之洋一大堆。原来,这个楚之洋前几天跟岳小吟还是处得不错,跟她吃吃饭、逛逛街什么的。谁知这两天,忽然变得柳下惠起来了,有时候岳小吟想跟他亲近亲近,他总是找各种理由躲开。就说昨晚吧,岳小吟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潮州小菜,跟楚之洋喝了几杯,然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是,当岳小吟悄悄地靠在他身上时,他居然跟触了电一样,猛地站起来,然后跑了。

岳小吟问:“你的楚之洋,不,楚之洋他没病吧?”

欧升达苦笑着,回答:“他有什么病?这些年他处过的女朋友我都认识,哪有说他有病的?”

岳小吟道:“那他就是不喜欢我。”

欧升达笑着摇头:“不可能,他很紧张你的,怎么会不喜欢你?”

“那就是他还有别的女人。”岳小吟道。

欧升达回答:“不可能,他要是有别的女人还要我介绍?”

“他不是心理有毛病吧?”岳小吟看着欧升达,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欧升达还真不知道楚之洋怎么了,于是就说:“你别急,回头我跟他好好聊聊。”

“我真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你说,我岳小吟长得也对得起观众,个人素质怎么也比打工妹强吧?你说,让他那么一闪,我当时真有点无地自容。我这不是自己送给人家吃,结果让人家丢垃圾桶去了吗?”岳小吟愤愤地说。

欧升达也骂道:“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是不是最近他工作有什么压力?”

“有什么压力?昨天吃饭时,他还说刚在通衢市签了个大单呢。”

关于这个单欧升达是知道的,为了这个单李文岚还特地通过刘文为做了当地移动公司和上级移动公司的很多工作,具体工作远远超过大家的想象。楚之洋曾经跟欧升达说过,都说各级政府人黑,比起这些移动公司或者电信公司,他们可太小巫了。

前一阵子光是通衢移动公司和他们上级公司到鹏城和国外考察,之洋公司的花费就是一个令人咂舌的数字。而这些费用肯定要打入成本中去,由广大的手机用户买单。楚之洋无奈地说,都说手机费用降不下来,刨除垄断暴利这个因素以外,移动公司领导们这种奢华无度的生活也没法让这种费用减少。

既然楚之洋工作上没什么不顺心,那么,他怎么啦?得找他谈谈。欧升达暗暗想。但是,他对岳小吟却不能这样说。他保持着大哥哥般的微笑,道:“也许你想多了,之洋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一定希望自己的爱情是成熟、冷静的。”

“我绝对没想多。欧董,你要知道,我岳小吟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我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楚之洋他总是在我们之间设置一道我看不见的东西。”岳小吟显得很委屈。

“爱情不都是一种模式的,你以前接触的也许都是一些年轻人。这次则不同,之洋这类男人的解题方式跟年轻人们有些不同。他的心里还是很有浪漫情怀的,他从骨子里还是追求那种文学作品里描述的那种感情的。不像你们这代年轻人,那么直截了当。”欧升达微笑着道。

“欧董,你不是说我们这代年轻人不负责任吧?”岳小吟这样问,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这次我真的很受伤,我如此主动,他却一点也不在乎我。”

“是不是觉得楚之洋比较跩?”欧升达问。

“嗯,我现在特委屈,我觉得我跟他的交往就是我一个人在演戏,他一点都没有投入。”岳小吟这话一出,欧升达知道,她已经没有那么愤怒了。

于是,他笑着道:“在你的世界里,也许你并不知道爱情的沉重。”

岳小吟似乎有点激动:“我怎么不明白?我是一个挑剔的女孩子,这么多年,追求我的年轻男人也不少,可是我却始终不愿意对那群男人多看一眼。一个成熟的男人,才会值得我欣赏。但是,现在这个楚之洋,简直是不可理喻。”

“呵呵,你还是把爱情看得太容易了。爱情不是永远风花雪月的,还会有一些波波折折。”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也是,我其实太理想化了对不?自我接过爸爸的班以后,我也接触过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不过都没有来电的感觉。倒不是他们不好,只是我觉得,他们都不是我想要的对象。我喜欢的男人,应该成熟稳健,应该会对另一半体贴浪漫。现在我跟楚之洋一接触,发现其中有一些落差,所以心里很不舒服。”岳小吟道。

欧升达点点头:“这我能理解,可是,你也要明白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已经开始惧怕承诺。不过,之洋还是善于表达的,他就没跟你说过什么?”

岳小吟仔细想了一会儿,说:“好像跟我说过‘我想照顾你’一类的话。”

欧升达哈哈笑起来。

岳小吟似乎不明白他笑什么,就睁大眼睛望着欧升达。

欧升达笑着道:“傻丫头,这对于楚之洋已经很难了。你还想他对你说‘我爱你’啊,我们这个年龄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类话的。”

“嗯,我明白,可是,楚之洋眼神中却不时透露着心神不定的感觉。他曾经跟我说,年轻的确是一种让人既欣赏又害怕的东西。你说,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欧升达想了一会儿,说:“原因很复杂吧,可以说是为了事业,也可以说是年纪越大对婚姻越没有信心。那些在他身边出现的人,没有几个是单纯地喜欢他,而不在乎他的钱、他的身份地位的。从三十岁以后,他就没有正经八百地交过一个女朋友,家人也很着急,可能是缘分没到吧。”

岳小吟皱着眉头道:“也不是,平时还好,一到关键时候他就退却。他应该是不喜欢我吧。”

欧升达沉吟了一下,道:“他既然说了想照顾你,那自然是喜欢你。可是,你也要理解他。有个事情,我想你应该要明白。你年轻漂亮,又有自己的事业,楚之洋一定想自己是不是能管得住你。他嘴上不说,心里又怎能不担心呢?有时候想想,女人经济独立了也不是件好事,至少他没有办法让你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活动。男人都有与生俱来的控制欲,这也是没有办法抗拒的。”

“这么复杂啊,跟成熟男人谈恋爱真累,算了,我还是撤退吧。”岳小吟道。

欧升达道:“别别别,你跟他再接触一段时间,不行再说好吗?”

岳小吟很好奇地问:“我真搞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关心他。我要跟他断,你怎么比他还着急啊?”

欧升达道:“这小子早点有着落我就放心了,我现在怎么觉得像他爹一样啊?”

岳小吟开心地笑起来:“那我不是要叫你叔叔?”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水榭山谷一期已经销售完毕,宝山投资大厦进入了外装修阶段,其余几个项目都在正常地进行中。副总经理张震铎负责鹏城项目,营销总监叶汉生负责通衢项目。欧升达主要负责统筹,另外就是对公司上市部分进行整合。

现在,沈宾阳已经加盟公司,主要负责公司证券业务。欧升达几次想把叶汉生和张震铎互换一下,但是通衢那边的事务暂时真离不开叶汉生,所以,这个动议暂时耽搁下来了。

这天早上,李文岚打电话过来,告诉欧升达刘文为已经正式做了副省长。

欧升达笑着道:“那天我们是不是该去为他祝贺一下啊?”

李文岚道:“那是自然,不过,你应该先去一下通衢,这次新来的书记曲线国是从北京调来的。这人信心满满,一副要干大事的架势。你最好跟他见见,摸摸他的的脾气,争取跟他合上拍。”

欧升达道:“好啊,那天你叫文为安排一下,我过去见见这位下放的京官。”

欧升达知道李文岚提醒自己的意思,这新来的书记曲线国是京官,而这京官跟刘文为这些外地的官员不一样。京官外派,都有个心态,以为他到的这个小地方天高皇帝远,加之身辖天子重臣的感觉,牛,就不是一般的牛。

但是,对付这类的京官也不是没办法。曲线国能被下派,无非是有两条,一是有领导宠着,二是在北京他还是有点干事能力的。不用问,在很多人眼里,他一定是一个正直无私的官员,没有贪墨的记录。可能对于钱财他不是没有需求,只是比起金钱来,他更爱惜自己的名声与仕途,所以一直压制住自己的欲念,拒绝来自外地官员的孝敬。一切工作都按照领导的想法来,因此博得了领导的好评,才有了今天。

跟这样的外派京官,你一定得摸透他的心思,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王光玉,叫他在北京摸摸曲线国的底细。像曲线国这样的人,在北京应该有个圈子的,一般都是首长秘书或者是首长比较器重的人。这些人官职不高,但能量很大,这群人渐渐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互相帮忙又互相照应,形成一个保护网。

王光玉在北京跟这个圈子很熟,叫他摸底一定没问题。

如果摸透了曲线国的底,那就能做到他官运亨通,自己这边生意兴隆。这中间的微妙关系,要跟外国人解释起来得长篇大论,但只要是中国人,不用解释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放下电话,欧升达开始进入公司的内部网络处理一些必要的事情。忽然,有人敲门。欧升达叫道:“进来!”

进来的却是沈宾阳:“欧董,给你看个新闻。”

说着,沈宾阳拿了一张报纸给欧升达。欧升达注意到这是一份《申城证券报》,这个报纸的题目很是耸人听闻——《康美电器涉嫌骗贷》。

这份报纸这样报道,一批在2003年左右贷款买车,但已经提前还款的车主,到了今年8月纷纷收到贷款银行的催欠电话,要求车主缴齐未还贷款。根据初步统计,涉及车主共达100余人。

一头雾水的车主们纷纷回忆,当年来银行提前还款时,得到的答复是一定要先还款给贷款担保公司,即北京古达担保公司,再由该公司转付银行。因为贷款抵押的一切手续,需在古达担保取回。但是,古达担保收了几十位业主的提前还款后,没有及时向银行清债而是挪作它用。此后一段时间,古达担保还能按期代车主支付月还款。但从2004年7月开始,古达担保停止向银行还款。

最令车主们头疼的是,古达担保似乎已经从人间蒸发。根据网上公开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无论是车主还是记者,都没能联系到古达担保相关人士。大量无助车主在网站上求助寻找古达担保公司下落。

经过记者的调查,古达担保的前身被称为北京古达汽车贸易有限公司,是成立于1989年的北京维达投资有限公司的子公司。北京维达投资则是由王光玉姐夫控股的公司。

欧升达把报纸放在一边,问沈宾阳:“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很简单,王光玉这是在假借其他公司的名义从北京的银行贷款。”沈宾阳道。

“这都是些小钱啊,他还了不就完啦?”欧升达有点不解。

沈宾阳一笑:“嘿嘿,他要是能还不早就还了?”

“北京维达投资有限公司你调查了吗?”欧升达问。

“这才是有意思的事,这个公司的董事长是王光玉的姐夫李永生。李永生之前还只是王光玉公司的一个司机,几年之中就成了北京首屈一指的地产大亨。有意思吧?”沈宾阳笑道。

“等等,你的意思就是,王光玉在跟我们合作之前早就在做着房地产是吧?”欧升达大吃一惊。

“事实上,他不仅是通过北京维达投资在做房地产,而且他似乎跟孙静武也关系不错,而且不是一般的不错。”沈宾阳接着道。

“哦?”欧升达不是一般的吃惊了。孙静武是省城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大佬,业内一直有孙静武才是中国房地产的真正第一把交椅的传说。

省城有个房地产大佬们的聚会,大佬们轮流坐庄,鹏城的房地产公司老板也被邀请去参加这个聚会。欧升达也被邀请过,可是,没有人见过孙静武。

关于孙静武的一切都是传说而已。他做事低调,现在虽然全国有50万人住在他开发的社区,但大多数人对他本人的情况仍一无所知。非常反感做事张扬,少说多做,在孙静武的岗通公司内部,行事低调务实成为公司最具特色的企业文化。在全国各地区公司的岗通经理人只说品牌、产品和销售,其他如人物、政策、土地、工程、财务、人事等公司报道一律婉言拒绝采访。即使记者采访了高级经理人,也只能按他们不成文的规定以“岗通相关负责人”的名义见报。

他居然跟王光玉有关系?这个消息可真太叫人震惊了。孙静武一向提倡向利润极限挑战,从拿地,卖房,到设计、建设、开发、物业管理的全产业链通吃模式,再到适当集权和适当分权的较为节省成本的公司治理结构,孙静武的这些构想一直是同行的学习榜样。

目前孙静武已经把岗通发展成为房地产投资、公路桥梁、通信网络、证券等行业的大型投资控股公司。难道在孙静武的发展过程中还有王光玉的影子在里面?这太不可思议了。

欧升达看着沈宾阳,问:“他跟孙静武的合作可有证据?”

沈宾阳道:“没有证据,不过,孙静武在北京开发的社区原有的土地里面有两块是北京维达投资公司转给别的公司的,这看起来似乎跟王光玉没关系。而且,有个事很奇怪,前年王光玉在收购丝路公司的时候,孙静武并没有出手。你可是要知道,丝路公司的老板可是孙静武的亲弟弟孙静文啊。”

“是啊,这事从里到外透着蹊跷。”欧升达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东西。他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孙静武当初入股丝路公司恐怕也是跟王光玉有关系。你想啊,他低价收购了丝路公司,而丝路公司的业绩又不差,王光玉收购他,他没有理由不反击啊?”

“欧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欧升达道:“登临山巅,不仅有一山更比一山高的豪情,更有摔下悬崖的危险。前路漫漫,康美正面临着未来的拐点。而我倒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康美的猎物。”

“现在有什么打算?”沈宾阳问。

“我估计暂时他也没能力对升达地产采取什么措施,但是,他现在一直希望我把裕昌工业那些土地注入到新华达,然后他再把新华达的这些土地溢价注入到横村地产。”欧升达回答。

“他想玩个空手道?”沈宾阳问。

欧升达摇摇头:“他很清楚我不会那么容易对付,肯定会想什么路子让他自己在新华达的股份增加。”

沈宾阳问:“一般来讲,你觉得他会采取什么办法?”

“现在他注入现金的可能几乎为零,那么他只能是把他目前在鹏城的物业或者是北京的物业注入。”欧升达回答。

沈宾阳笑了:“他想得倒美。他注入物业,我们注入土地,没上市先赚我们一道。”

“不说这个了,现在得好好想想怎么解决新华达的问题了。”欧升达道。

“欧董有思路了?”沈宾阳问。

欧升达摇摇头:“我还没想好,新华达的问题也许是我下的一步臭棋。”

沈宾阳笑道:“只要是欧董有了这个意识,现在采取补救措施还是来得及的。”

欧升达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这里面有其他的因素,不是那么容易的。”

欧升达说的其他因素就是徐中方,欧升达要是就这样将手里的土地转让了,或者是把股份转让了,那当然是个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这样就会得罪徐中方,升达地产在鹏城的下一步发展就会受到制约。可是,如果现在不采取措施,就会跟王光玉越缠越紧,一旦他出现问题,那么不仅是新华达,就是升达地产也可能会受到冲击。

王光玉现在很显然是陷入了一个资本的泥潭。他之所以现在要收购横村地产,这跟他现在缺钱是有关系的。A股市场与香港股市的大区别是,这里不能缩股,只能增发。缺钱了对投资者增发,缺控制权了对大股东增发;再缺钱了再对投资者增发,再缺控制权了再对大股东增发。这就有些像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结果就只能是使整个厨房充满了面团。而显然,面团最初越大,在加面、加水的过程中就越容易先充满厨房,淹死和面者。

正文 第三章 情感困惑

欧升达几次想跟楚之洋谈谈他跟岳小吟的事情,可是楚之洋一直很忙。直到这天下午,楚之洋打电话给欧升达,说要跟他见见面。

欧升达赶到会所的时候,楚之洋还没到,他便沿着林荫小路在会所里面随便转转。他走到一个开满紫色荷花的水池边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对男女正在树下很亲密地谈着什么。那男的满脸谄媚,那女的很开心地笑着。最令他吃惊的是,那女的居然是廖冰旋。

廖冰旋有男朋友了?欧升达心里有些狐疑。

廖冰旋和那男的很显然没有发现欧升达。欧升达也不想尴尬,于是就从原路退回。

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安,那男的衣着光鲜、举止轻佻,不像个正经人。廖冰旋怎么会跟这样的男人搅到一起?

想想似乎也能理解,她现在是单身,肯定是心理很焦虑。人要是一孤独就会像缺钙一样缺少爱情。

他心理矛盾着,慢慢走回了他跟楚之洋约好的包房。但是,坐在那里他还是感到非常的烦躁,刚才那一幕在他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他明白,自己是嫉妒了。

可是,自己有什么理由嫉妒人家?自己是跟廖冰旋有过床第之欢,可是,那毕竟已经是过去式。廖冰旋现在是单身,有权跟任何一个男人交往。别说你欧升达,就是张自江也没权利干涉人家啊?

为什么要嫉妒?是不是自己心里还爱着廖冰旋?爱?你欧升达有这个资格吗?

正不安着,尹诗双飘然而至,见欧升达如此眉头紧锁,便问:“你怎么啦?”

欧升达犹豫了半天,问:“廖总最近经常来会所吗?”

“嗯。”尹诗双回答。

“她来都干什么?”欧升达问。

尹诗双犹豫了一会儿,回答:“原则上我们是不能透露客人的事情的。”

欧升达有点生气:“你别打官腔,我问你,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的是做什么的?”

尹诗双想了一会儿,回答:“其实,我以前告诉过你他是干什么的。”

“我见过那个男人吗?”欧升达更加疑惑。

尹诗双道:“你也许忘了,他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公关先生,住在岗厦的。”

“他叫什么名字?”欧升达问。

“吕乐山。”

“他们一起接触多长时间了?”欧升达问。

尹诗双回答:“我也没注意过,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发现他们总在一起。”

欧升达满脸焦虑:“怎么搞的,她怎么会跟鸭子搞到一起?”

尹诗双回答:“这事也不一定怪廖总,她也不一定知道吕乐山是做那一行的。你要知道,她现在很寂寞,而吕乐山这种人能让她的生活从原来的灰暗色调和刻板规律中解脱出来。”

“嗯?”欧升达没有想到尹诗双居然会这么回答。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廖总跟吕乐山在一起,不仅仅是生理需要,也因为情绪需要发泄。这年头,生存压力太大了,特别是女人。俗话说得好,做男人难,做女人更难啊。”尹诗双平淡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欧升达一时感到心乱如麻。

“看起来欧董还是很在乎廖总啊。”尹诗双感慨地说。

欧升达费力道:“我不是说女人要多自律,而是说,一个女人,如果想那个,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个男人,不需要花钱找鸭。”

“找个情人?然后给自己惹一大堆麻烦?”尹诗双反问。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很多女人的想法?”欧升达盯着尹诗双。

尹诗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还不至于这样,我这是站在廖总的角度说的。”

“你接着站在她的角度说说。”欧升达坐下来。

尹诗双在他旁边坐下,欧升达嗅到了一股青春的味道。

尹诗双给欧升达斟上茶,道:“情人情人,应该有感情才对。但是实际上,男人找情人真的是为了感情吗?未必如此!如果只剩下女人在这个感情的游戏里唱独角戏,再扯什么感情,未免太可笑了吧!”

“哦?”欧升达感到尹诗双的话有点道理。

“女人天生爱做梦,但是,现实的婚姻让女人在失望之后,再度渴望新的恋情。就像廖总这样,她找情人是希望情人能以爱人的形式爱她宠她,为她付出。可情人除了在床上愿意不遗余力地无私奉献外,其他时刻并不会真正把她放在心上。所以绝大多数重感情的女人并不适合找情人,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

欧升达心里一震,是啊,自己不正是这样对待廖冰旋的吗?

“女人找情人,很少能做到像男人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如果和情人在一起感觉非常满意,往往会把自己陷入其中并且动了真情,玩火的孩子最后反烧伤了自己的手指头。如果真的爱上了情人,对方要么因她破坏了游戏规则,怕缠绕不清,赶紧撤回自己的婚姻大本营;要么会骗她苦苦等候直至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成了新时代的怨妇。”尹诗双淡淡地道。

“哦。”欧升达叹了一声,但马上他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女人应该怎么办?”

尹诗双回答:“所以女人找情人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天下乌鸦一般黑,有点头脑的女人就不要幻想在情人的怀抱里找到真爱。”

“那就找吕乐山这样的鸭子?”欧升达问。

尹诗双口气依然平淡,道:“嘿嘿,既然情人解决不了感情问题,如果仅仅为性,或许找个鸭子更划算呢。金钱买来的服务肯定无微不至,包您满意。”

“简直是歪理邪说。”欧升达心里简直要着火。

“什么歪理邪说啊?”不用回头,欧升达就知道,是楚之洋来了。

于是他回答:“没什么,我在跟诗双闲聊。”他不想让楚之洋知道廖冰旋的事。

“不对啊,我进来之前,好像听到什么鸭子的事情。怎么,诗双这么漂亮的靓女也要找鸭子?”楚之洋笑嘻嘻地问。

尹诗双一耸肩:“我还没有那个需求。”

楚之洋道:“我说嘛,诗双还用那个?随便给谁一个媚眼,就能把人搞定,用不着这么饥渴。”

“我有那么好吗?我要是有那么大的魅力就不会到现在也嫁不出去啦。”尹诗双道,眼神却似有似无地瞟了欧升达一眼。

“别逗了,诗双去给我们安排点好吃的,我有点事情要跟楚总谈。”欧升达道。

望着尹诗双的背影,楚之洋半开玩笑地道:“升达,你可是干了坏事啦。你看看,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术,叫这小妹的眼睛总是一个劲儿地往你身上瞟。”

“少胡说八道。我问你,你跟岳小吟关系处得怎么样啦?”欧升达问。

“还可以啊。”楚之洋回答。

“还可以?可以人家为什么跟我反映你对人家态度不好?”于是,欧升达就把岳小吟找自己的事跟楚之洋学说了一遍。

楚之洋听完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喝茶。

良久以后,他才慢慢地说:“我对她的感觉,其实没得挑。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和她结婚。”

“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个态度?”欧升达问。

“唉,也许是我心理有障碍,你要知道,我跟她性格很像,都有点追求完美。所以,每到关键的时候我都有些气馁,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她。”楚之洋回答。

“哦?”欧升达有些不解地看着楚之洋。

楚之洋接着解释道:“她的心态很超前,很多想法与我不大一样。就在事业这方面来说吧,也许是行业的不同,她喜欢稳定住老的客户;而我呢,则喜欢不断地开拓。我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她,愿不愿意和我结婚。她满口答应,还说什么明天就去,这叫我很苦恼,觉得她是不是有些太随便了。”

“就这些?”欧升达问。

“我也想过,是不是自己贪恋美貌,所以选择的对象过分年轻,心态上不够成熟;还是我和她根本就是性格不合,只是因为那一瞬间的感觉相互吸引。”楚之洋回答。

欧升达仿佛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楚之洋:“我发现你怎么突然瞻前顾后起来啦?这不大像你啊。”

“唉,别说了,我现在觉得我对爱情有点没信心了。”楚之洋有些沮丧地说。

欧升达也感慨道:“爱情是一首只能唱给自己听的歌,好不好听只有自己知道。”

楚之洋叹了口气:“是啊,成就一桩幸福的婚姻,有许多重要的因素。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双方一起面对可能出现的一切问题,并且愿意努力去解决。我现在就是觉得我们之间还达不到那种相互的默契。”

“也许你跟岳小吟之间存在着代沟吧?”欧升达道。

“在爱情的世界里有代沟吗?我就怕跟岳小吟这样的女人谈恋爱,搞不好会弄得身心疲惫、人财两空。”楚之洋望着欧升达有些很无助的样子。

“哎,我有个建议,旋子离婚了,要不你俩试试?”欧升达突然问。

楚之洋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我也试探过她。可是,她心里根本没我的位置,她心里还是只有你。”

“我这个建议你是不是觉得很荒唐,而且觉得我心理阴暗?”欧升达问。

楚之洋大度地一摆手:“怎么会?升达,咱们俩无话不说,我太理解你了。看得出来,你是真关心旋子,不然你不会这样说。可惜,我没这个福分啊。算了,别提这件事了。你说,我跟岳小吟能有结果吗?王菲和小她十一岁的谢霆锋轰轰烈烈后,还是找了个年龄相仿的人结婚。我总觉得跟岳小吟没戏。”

“你怎么突然对自己没有信心啦?这不像潇洒的楚大少啊。我明白了,你小子是真动情了,陷进去了。”欧升达指着楚之洋笑道。

“唉,我就是怕陷进去啊。”

“你这种想法我能理解,如果考虑到年龄差异对于婚恋关系的影响,我至少想到需要思考以下这些问题:一是你心目中什么叫爱情?你的问题是爱情里有代沟还是婚姻里有代沟?二是你觉得什么是代沟?假如两个人有代沟是否意味着一定无法沟通?”欧升达倒了杯茶给楚之洋。

“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楚之洋问。

欧升达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吧,代沟并不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关键因素还在于双方的生活能力上。生活能力强适应性就强,生活能力弱适应性就差,这和年龄并无太大的关系。”

“这么说,我还有希望?”楚之洋问。

“为什么没有希望?”欧升达反问他。

电话忽然响了,一看却是廖冰旋。

“你在会所吗?”她问。

“嗯。”欧升达回答。

“我看见你司机正跟我的司机说话,我想你应该在。”她说。

“我跟之洋在一起,你过来吃饭?”欧升达问。

廖冰旋犹豫了一下:“我还有个朋友,不方便吧?”

欧升达假装并不知情:“没关系,一起吃饭嘛。”

不大一会儿,廖冰旋带着那个男人走进来。

“这是吕老师。”她介绍着吕乐山。

“你们好,我叫吕乐山,是舞蹈老师。”吕乐山英俊得叫人窒息。

“你好!”欧升达尽量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

尹诗双走进来,问:“欧董,可以开饭了吗?”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扫了吕乐山一眼。

吕乐山有些慌张,赶紧跟尹诗双打招呼:“尹总好。”

尹诗双嗯了一声,眼睛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表情平静,道:“可以开饭了。尹总,一起吃吧。”

尹诗双又扫了吕乐山一眼,回答:“好吧。”

这顿饭一开始气氛就有些怪异,吕乐山表现出无微不至的样子,不停地给廖冰旋夹菜。而廖冰旋又不好拒绝,只好强颜欢笑。

欧升达和楚之洋板着脸,谁也不说话。

尹诗双偶尔意味深长地看吕乐山一眼。每次看他,他都显得很不自然。

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欧升达问廖冰旋:“吕老师是你男朋友啊?”

廖冰旋费劲地笑着:“不是,普通朋友。”

楚之洋早就看出蹊跷来了,问吕乐山:“吕老师在哪里高就啊?”

吕乐山愣了一下,马上说:“哦,最近在找工作。”

楚之洋笑:“吕老师的工作很好嘛,天天快乐着。”

“嗯,还行!”吕乐山含糊地答道。

“吕老师可是我们俱乐部的名人呢,人称师奶杀手。”尹诗双忽然插了一句。

吕乐山尴尬地笑着。

欧升达摇摇头:“这个评价不准确。”

楚之洋问:“你怎么评价?”

“像吕老师这样风流潇洒玉树临风人家人爱的帅哥,怎么光是师奶杀手?怎么也应该跟韦爵爷一样,是个一等通吃侯嘛。”欧升达一本正经地说道。

吕乐山看了廖冰旋一眼:“冰旋,我说我不来吧,你非叫我来,你看你的朋友。”那声音腻得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还没等廖冰旋说什么,楚之洋道:“旋子,你这位朋友好像很敏感啊,我们没说什么,他怎么这样啊?”

廖冰旋微笑地看着吕乐山:“没什么,吕老师。他们就这样,好开玩笑。”

尹诗双看着吕乐山:“吕老师最近好像很忙啊。”

“还行,还行。”吕乐山回答。

“怎么好久不见周太太啦?你们不是玩得很好吗?”尹诗双似笑非笑地看着吕乐山。

“哦,其实我们也就是一起跳跳舞,不是很熟的。”吕乐山回答。

尹诗双显得无所谓的样子:“哦?原来不熟啊,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很长时间没见她来了,以为你知道她在忙什么。没什么,随便问问。”

“哦,我们很长时间没见了。”吕乐山有点不大自然。

又默默地吃了一会儿,尹诗双忽然问吕乐山:“对了,吕老师,好像你现在开的车是周太太给你买的,是吧?”

吕乐山脸上有点变色:“谣言,纯属谣言。”

尹诗双依然不动声色:“原来是这样啊,会所里的人也真是八卦。对不起啊,我也是听说而已。”

楚之洋也微吟道:“嗯,肯定是有人妒忌吕老师,这会所里的人真爱说是非。”

“没啥,没啥,我都习惯了。”吕乐山道。

欧升达也加了一句,口气平淡得像白开水:“帅哥自然遭别人嫉妒,这就是现实。残酷得无法回避。”

“谢谢欧董的理解。”吕乐山心怀感激地望了欧升达一眼。

尹诗双慢慢地喝着汤:“吕老师很厉害,你看你们几个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会所,吕老师可是几乎天天都能来这里。他是各种聚会的常客,号称会所十二美男,对吧?吕老师。”

吕乐山微微有些脸红:“那都是朋友们乱说,我哪能称得上美男。”

“十二美男?还有谁啊?吕老师。”楚之洋忽然问。

吕乐山回答:“楚总,说出来你不一定认识,都是经常在一起玩的朋友。”

“我有个问题,问出来不一定礼貌,吕老师。”尹诗双表情平和地道,“你说你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那平时怎么维持这种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日常生活?”

吕乐山含糊地道:“啊,都是以前的积蓄。”

“啧啧,看来吕老师以前的积蓄真不少。这两年我注意了一下,吕老师的衣服和车子都常换新的,以前开宝来,现在开宝马。还有,这衣服也是价格不菲,你看,你现在的这套MROILIVIERStRELLI,一套怎么也得十多万吧?”尹诗双问。

“差不多,差不多。”吕乐山显得很是不自在。

欧升达觉得点到为止就好了,于是就转移了话题:“尹总,这会所里每天有那么多场私人晚宴或者活动,都是什么人来参加啊?”

“哦,那些聚会啊,来的人基本都是品牌助理、公关经理之类的职员什么的。你一看他们平时的表情和吃的东西就明白了,表现得很紧张,拿吃的东西主要是往肉上盯的都是这些人。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满场的上流人士,大多也是跟他们差不多的货色。”说着,尹诗双轻轻地扫了吕乐山一眼。

原来是这样啊,欧升达看了一眼廖冰旋,她一直没怎么说话。

正在这时,吕乐山的电话响了。他似乎很紧张,对廖冰旋说了句:“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

吕乐山走出房间,廖冰旋忽然脸一沉,扫了几个人一眼,问:“你们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廖冰旋什么意思。

廖冰旋道:“我做什么事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们来操心。”

欧升达知道廖冰旋心里有气,就赶紧解释:“旋子,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你朋友,不能看着你吃亏。”

“吃不吃亏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少假惺惺的。没事别老关心别人,你们省省吧。”廖冰旋冷冷地道。

楚之洋赶紧道:“旋子,你要理解大家的心情。”

廖冰旋哼了一声:“我太理解了,我告诉你们,我做什么事跟别人无关,别都像上帝似的。”

欧升达道:“你要明白,这个男人不适合你。”

“他不适合,那你适合?你适合你今晚别回家,你跟我一起走?”廖冰旋的脸色更加阴沉。

“旋子,你别说气话。”欧升达尽量使自己保持微笑,“什么样的男人决定你有什么样的命运,这句话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廖冰旋站起身来,对着刚进门的吕乐山道:“咱们走,这里的饭菜不合我的口味。”

吕乐山屁颠屁颠地跟着廖冰旋走了。

欧升达望着楚之洋和尹诗双:“我们是不是很过分?”

楚之洋看着欧升达:“我算知道什么是道貌岸然了。”

“你是说我吗?”欧升达问。

楚之洋冷笑着:“别人能配得起这条成语吗?以后你出门别说认识我啊。”

欧升达瞪着他:“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善男信女,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至少也是帮凶。”

尹诗双道:“本来我们是好意,想提醒廖总一下,这下可好了,适得其反。”

楚之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想不通,廖冰旋今天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欧升达不出声,他心里一直心猿意马,看着廖冰旋跟着那样一个男人走了,他就像失去了一件心爱的宝物。

“你说这女人一离婚是不是就无所顾忌?”楚之洋又问。

欧升达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坐在那里跟自己怄气,一种被人取代的失落感像一只大手一样紧紧地控制着他。

“其实啊,我倒是觉得廖总现在就像一个被大人忽视的孩子,终于用做坏事引起了大人的重视。”尹诗双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嗯?”两个男人一起盯着尹诗双。

尹诗双被两个男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嘛,小孩子人来疯,希望大人注意他。而成年人的人来疯,或颠三倒四,装疯卖傻;或出出洋相,唱唱反调;或怪叫两声,仰天大吼;或故作谬论,语出惊人,都是为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说廖冰旋这样做是故意的?”楚之洋问。

尹诗双若有所思地回答:“我不敢肯定,但是,廖总不是放纵自己的女人,她这么做总有她的道理。”

“升达,你觉得尹总说得有道理吗?”楚之洋问。

欧升达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不是要跟乐枫离婚吧?”楚之洋有点着急。

欧升达脸色凝重:“不能让旋子这样下去了。我决定,想办法叫她跟张自江复婚。”

啊?楚之洋和尹诗双两人很吃惊地对视了一眼。

“觉得很荒唐吧?”欧升达问。

“是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的成分。”尹诗双道。

楚之洋也说:“你没发烧吧?”

欧升达看着二人,表情复杂地道:“其实,旋子和张自江的感情基础还是有的,他俩的离婚主要也是俩人的个性都太强。”

“真是奇怪,这第三者要挽救别人的婚姻,这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楚之洋冷笑着。

“这事你也不要往歪了想欧董。”尹诗双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样对楚之洋道。

欧升达满脸严肃地道:“我真的不是跟你们开玩笑,我真的要撮合他们。他们离婚是件很草率的事情,我想,我要是做做工作,你俩再配合一下,这事成功的可能还是有的。”

“我们配合?怎么配合?”楚之洋问,那眼睛就像看一个疑犯。

“现在的关键,是我们要摸清他们两个现在的状况,最好是心里怎么想的。”欧升达道。

“看旋子这个态度,你去是不行。要不我去?”尹诗双道。

“张自江那边我跟他来往得不多,这个恐怕得你自己亲自出马。”楚之洋道。

“正因为你不熟,所以,你去打个前站才适合。”欧升达道。

“欧董说得有道理,你去摸摸情况,这样欧董才有回旋的余地。”尹诗双看着楚之洋。

楚之洋看着欧升达:“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做是自作多情啊?”

欧升达似乎很有信心地道:“他们目前这种情况是需要一些刺激的,他们双方就是误会太深。我们给她们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这样他们才能互相沟通从而消弭误会。”

楚之洋摇着头:“我看难,这两个人都是极其自我的人,让他们消除误会,难。”

“不做你怎么知道不行?”尹诗双道。

欧升达看着两人道:“我想,我们一定要让旋子和张自江明白,过去的就过去了,发生的就发生了,不要让过去的事情影响现在的生活。每个人的过去都不是很重要,以后就不要抓住过去不放了。”

尹诗双点点头:“那我们试试吧。”

楚之洋不停地摇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情敌快成亲人了。”

“不说这个了。之洋,你怎么没带你的岳小吟来啊?”欧升达问。

楚之洋回答:“哦,她跟凌来来回老家了。”

“哦?这事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他们两个不怎么相干的人怎么玩得这么好?”尹诗双插了一句。

“准确地讲是三个人,还有那个江香兰呢。”楚之洋回答。

欧升达呵呵地笑着:“她们这三个人也很有意思,岳小吟女强人,看什么都很挑剔;凌来来喜欢恋爱,不在乎爱情;江香兰又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型的。她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呢?”

楚之洋回答:“好像凌来来说过,是通过她哥哥认识的。”

“她哥哥?这个倒没听说。”尹诗双随意地问。

“她哥哥在北京什么部门工作,好像是在一个什么聚会上认识的。”楚之洋漫不经心地回答。

“说起来也很怪啊,王主席这样似乎看破了红尘的人,忽然这么卖力追凌来来这样一个不出名的演员也真有点不可思议啊。”尹诗双道。

“嗯,我也觉得有点不像我们认识的那个王光玉。”楚之洋道。

“王光玉这人行事是有些特别,天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欧升达若有所思地回答。

“他想什么?赚钱呗。”尹诗双道。

“王主席这两年发展得也真是快,康美都快成中国的巨无霸了。”楚之洋道。

尹诗双给欧升达和楚之洋分别倒上酒,道:“有时候我在街上走,每次看到康美的店我都想,康美神奇之处就在于,在一个传统行业中,如此庞大的企业,却拥有一个非常年轻的领袖。王主席真是挺神的啊。”

“个人蓬勃的生命力,有时候对于一个组织来说也许并非好事。在康美,王光玉的个人权威太过于强大,太阳既出,则驱星扫月,独自光耀天空。”欧升达忽然有些感概。

“怎么这么说?你是不是嫉妒王光玉啦?”楚之洋斜睨着欧升达。

欧升达感慨地说:“怎么说呢?他发展得快自然叫我心里羡慕。可是,他也像一面镜子,能让我看到自己的不足。”

“哦?欧董有什么思考,说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尹诗双含笑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跟楚之洋碰了一下杯:“将酒喝下去,成功和胜利一样,容易冲昏人的头脑。做生意的人一定要经常想想,是不是被冲昏了头。”

“嗯?”楚之洋狐疑地看着欧升达。

“算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喝酒。”欧升达道。

欧升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想过早地叫别人知道他对新华达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正文 第四章 危险信号

这几天,张震铎、沈宾阳、王野辰对康美目前的情况做了个详细的调查。他们发现,康美的供货商很多都已经四个月没有拿到货款了。本来康美和供应商之间存在账期是正常的,但是,康美凭借规模优势所占货款惊人。而王光玉又善于理财,把这笔钱大量投入到期货证券,乃至房地产等方面,短期内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他的资金链一定是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张震铎对欧升达道。

王野辰也道:“他的问题出现在哪里我们虽然还不知道,但是,这样大规模地拖欠供应商货款已经不是一个小问题了。”

“有人私下传说王光玉在天子皇号上输了几十亿。”沈宾阳也补充了一句。

欧升达马上想到那天凌来来跟他说过,王光玉跟几个朋友到天子皇号上去玩的事。看来,事情不是有人在恶意诋毁王光玉,至少是有些根据。

“可是,王光玉不是爱好赌博的人,他去那里干什么?”他脑子里有些怀疑这个传说。

沈宾阳道:“坊间一直有个传说,天子皇号之所以能够成功吸引国内商家及高官,除了有豪赌娱乐,赌船更一向是洗黑钱的好地方。很简单,如果一个人带着两亿上船,之后换一张赌船开出的两亿的支票,结果这笔钱就变得有来源证明,说是赌船上赢回来的,钱就变得干净了。”

“哦?他自己在香港和大陆都有上市,还用得着这种方法吗?”欧升达问。

王野辰笑了:“他这样肯定不是正常的资金流动,是行贿也不一定。”

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欧升达,王光玉现在无论到哪里都是呼风唤雨,这背后开路的一定是钱。

“你最近跟马娜思有接触吗?”欧升达问。

王野辰回答:“有接触,但是,她口风很紧,从那里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断了跟她的接触,早晚会有收获的。”欧升达叮嘱道。

“我明白了。”

“对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欧升达看着几个手下。

张震铎道:“有朋友说,两年以前,公安部门曾经对王光玉进行了一次秘密调查,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停止了。”

“确有此事?”

“消息渠道是省公安厅的,应该不假,只是由于保密的原因,那个朋友不肯透露细节。”张震铎回答。

“嗯,看来王光玉这个人还是蛮复杂的。”欧升达轻轻地点着头。

“我们现在就要终止与他的合作吗?”张震铎问。

欧升达想了一会儿,回答:“再等等看吧,你们要随时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终止与王光玉的合作很简单,但是,欧升达忌惮却很多。商场很大程度就是要利用关系,有些人不重视人际关系是因为缺乏远虑。

和为贵、合则全,这是自然的法则,人与人之间更应该如此。圣贤的思想就是依据这些原则形成的,人与人的合作也是根据这些原则而建立起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然而,人们在相互交往时常常走向它的反面。关系闹翻、翻脸不和时,合作的关系便破坏了,彼此都把对方视为仇敌。

与王光玉的关系涉及的层面太多,处理不好会给自己造成很大的麻烦。首要的就是徐中方,这是个绕不过去的大山。

这天,欧升达约张自江到会所来打网球。两个人互不相让地厮杀了一会儿后,在一边坐下来。

当张自江听明白欧升达的意思以后,他显得很不敢相信,边喝着红牛边看着欧升达,问:“你不是来向我示威的吧?”

欧升达笑着对张自江说:“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啊。”

张自江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荒唐?这第三者来撮合两夫妻和好,怎么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

欧升达道:“我知道这事你还是有点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不过,我是真的想促成这事。”

“真的?”张自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砸了他家玻璃又来装好的人。

“自江,我虽然有这个想法,但也不是心里不担心,你跟那个副局长还有没有关系啦?”欧升达问。

张自江用毛巾擦着汗:“哦,现在我给她老公安排了工作。你要知道,一个团级干部转业能安排到公安局当政治部主任那也是不错了。这样,她也就不再那么缠着我了。”

“别的头儿有没有?”欧升达问。

张自江看了他一眼:“怎么说呢,你要明白,在我这个位置,现在又是离婚状态,抢着给我解决一下饥渴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偶尔解决一下需求的事情还是有的。”

“仅仅是性,而不是感情?”欧升达又问。

这句话叫张自江很有感慨,他回答:“我这个年龄还相信什么爱情,爱情那都是各种心怀鬼胎的女人为了某种目的在我面前演的戏。什么‘把我的心交给你,你会永远拥有我’,那都是一个个圈套。她们这边跟你说点甜言蜜语,那边就给别的男人打电话说爱那个人。女人若真爱我这样一个男人,先去郊区种菜去。每天把自己种的菜洗干净,做上一锅白饭,炒两个青菜等着我回去吃。可是,她们要这种生活吗?不,她们要的是一张永远没有限额的信用卡,至于把身体让你用用,那也是为了享受,或者是不得不做的工作而已。”

欧升达有些动容,问:“你真的这么想?”

张自江又答:“所以,我现在在夜深入静的时候经常会想起我跟廖冰旋刚结婚时的日子,每天都数着自己那点工资过。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但是,她单纯,我也没什么额外的想法。这几年,我的地位提高了,走到哪里人们都是仰视着你。有些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不用自己说话,只要一个眼神,那东西就会有人送到你的面前。旋子呢,也有了一定的权力,也能呼风唤雨了。按理说这应该是我们当初结婚时向往的生活了吧?谁知道,居然成了这样。”

欧升达无比诚恳地说:“我明白了,所以,你现在从内心里想跟旋子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是吧?”

张自江摇摇头:“想完全回到从前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至少能够回到那种整天不再相互猜忌、相互琢磨的状态吧。”

“不过,你这回得用点心,我也许能帮得上你们,也许帮不上。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是真心地想你们和好,不想你们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么散了。”欧升达叹息着。

“你说这话我真是又想揍你,又想抱你。”张自江恨恨地说。

欧升达嘿嘿一笑:“你现在能说出这话,说明你已经释然了。”

张自江歪着头看着欧升达:“怎么说,我这离婚已经有半年了,以前有老婆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这真的离了,还真不习惯。你就说这出差吧,以前都是旋子给收拾行李,衬衫啊、内裤啊、剃须刀啊,都是想用到那里一摸就有了。可是现在,都是保姆给收拾的,不是忘带这个就忘带了那个,再不就是内裤和毛巾混在一起。唉,这日子过的。”

“没叫个送上门的菜帮你收拾?”欧升达问。

张自江叹了口气:“那些女人,只能做爱,不能做事。”

“你这话我太理解了,真是知音啊。”欧升达笑着对张自江说。

张自江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跟廖冰旋过另一种生活。没有整天的应酬,在单位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没有太多的钱,每天去市场买菜也要跟那些小贩斤斤计较。今天为了评职称要去补习、送礼,明天因为领导给穿了小鞋而郁闷。因为孩子要去上好学校而四处托人,为了有间大一点的房子而省吃俭用。也许,这样,才是一种幸福。”

“其实,你现在想拥有这样的生活也很简单,别有那么多的欲望就行。”欧升达道。

“会吗?我觉得那样太难了。很多时候,诱惑是会不断来骚扰你的。就说我吧,经常会收到不明不白的礼物。都说收礼者贪婪成性,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送礼者送得不情愿,其实,收礼者收得也不情愿,很无奈。像我,收下这么一份礼品,真不知把它藏哪儿是好。再者,你要是当场给人家退回去,那不就等于树了敌吗?”张自江有些无奈地看着欧升达。

“嘿嘿。”欧升达笑着不说话。

张自江接着道:“老婆,孩子,三口之家,没病没灾,不愁吃穿,生活如水,淡而透明,既没被世俗污染,也没被婚外情诱惑。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情趣,不就是许多像我一样的人所期待的最大幸福吗?可惜啊可惜。”他显得有点沮丧。

“好了别诉苦了,再打两盘?”欧升达问。

“好啊,我一定打得你屁滚尿流。”张自江哈哈大笑。欧升达明白他从内心已经不排斥自己了。

欧升达在通衢的宾馆里正跟叶汉生谈通衢项目下一步工作的时候,他接到了廖冰旋的电话。

这次他是跟李文岚来庆祝刘文为的高升的。他们在省城待了两天,李文岚直接回了鹏城,他顺路到通衢检查一下工作。

叶汉生将他带到通衢分公司新装修好的办公室,对下一步的工作作了一下汇报。欧升达很满意,通衢项目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够进入良性循环,市中心的项目的销售收入基本能维持蓝领公寓的项目建设资金。这样,就不需要欧升达再从鹏城调集资金来维持这边的建设。

见是廖冰旋的电话,他赶紧接起来。廖冰旋开口就问:“欧升达,你什么意思?可怜我?”

欧升达脑子还集中在刚才的一堆数字里,有些没反应过来,就问:“你在说什么?”

廖冰旋接着说道:“欧升达,你简直无耻至极。”

欧升达忽地想起了叫楚之洋去找廖冰旋谈话的事,就笑着说:“怎么,把我的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啦?”

“欧升达,你是不是太卑鄙了,我现在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变成一团嚼过的口香糖,吃着没味,而且粘牙,是不是赶紧把我吐到垃圾桶去才放心啊?”廖冰旋咬着牙嚷道。

欧升达赶紧陪着笑脸:“旋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不是希望你能过一个正常的生活吗?”

“正常生活?我原来生活很正常的,现在之所以变得不正常了,元凶是谁?”

欧升达不敢表现出心里的不满,还是和颜悦色地说:“旋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正因为我知道错了,所以,想到你现在形单影只的,我心里才不好受。”

“欧升达,你什么意思?你可怜我啊?我自己找不到男人吗?我找男人还需要别人介绍?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认识个鸭子,你感到脸上特别没面子了?你想赶紧给我找个男人把我打发了?这样我就不用找鸭子了是吧?就不会给你丢脸了不是?你要是这么算计的话,我还告诉你,我明天把会所里的十二个美男都拿下!你就等着吧。我一天换一个,天天在你眼前走来走去。”说完,她愤愤地挂了电话。他打回去,廖冰旋坚决地不接,到最后干脆关了机。

欧升达无声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叶汉生,眼里露出无奈与苦涩。

叶汉生并不知道欧升达有这么个事情。看着欧升达的无奈,他小心地问:“欧董,怎么被女人缠上了?”

欧升达叹口气:“缠倒是没有,但事情比缠上了还麻烦。”

一条信息:我想你了。是涵涵。

最近一段时间也怪,两个经常给他发短信的女人。乌梅现在是直截了当,而这个涵涵却还保持着一如既往。

想想,他对叶汉生道:“咱们等会儿再聊。”然后拨通了涵涵的电话。

涵涵的声音依旧低哑,但是明显地有些惊讶:“你怎么想起来回我电话啦?”

“正好方便。”欧升达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平时一般都是在你上班的时候才发短信啊?”她说。

“上班的时候也许在开会或者在接待客人啊。”欧升达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升达,我这样发短信给你,你是不是很烦?”涵涵问。

欧升达沉吟了一下,道:“想一想,隔了这么遥远的距离,有一个还会时不时地想到自己的朋友,想起来心里也挺温暖的。既有点亲密,同时也保持距离。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好姑娘。而我又不会发短信,不能及时回复,我心里也是抱歉得很。”

“你真这么想?没有感觉到不自在?”她的语调明显提高了一些。

欧升达笑了:“怎么说呢,对别人来说,也许这应该是可以放在心里偷偷美一美的事。可是,在我这里却变成了一件尴尬事。你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你真这么想?”涵涵问。

“大家都不是一岁两岁的人了。”欧升达回答。

涵涵也沉默了,半晌,她道:“我明白,我这样做对你来说其实是伤害,至少是害你失去了内心的平静。对不起!”

一句话,叫欧升达心里一热,这个女人其实心挺细的。

他回答:“怎么说呢,朋友就是朋友,无论你的语言暧昧了还是……我觉得我仅是你的朋友。即便是你的心里真的有什么,彼此都要放在心里。这样的朋友才能长久,才能相知、相助、相契。朋友就是能在你需要时给予帮助而不求任何回报的人。”

“可是,每次见到你,我的心都会莫名地跳。每次想到你,心都会特别地痛。”这句话叫欧升达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千万别跟我这么说,我肯定会辜负你。”欧升达的语调有点急。

“生活中的事往往都是无心插柳,刻意的却如昙花的绚丽。升达,这是没办法的。”涵涵道。

欧升达觉得不能往下谈了,就说:“先这样吧,我在外地出差,回头我回鹏城,我请你吃个饭。”

“我现在常住香港,你要是方便的话来香港这边吧,来这边毕竟一切都很方便。”

去香港?也好,去那边毕竟熟人少,谈话也方便。欧升达心里想。

放下电话,欧升达无奈地看看叶汉生。叶汉生眼睛里透着一种神秘,嘴角上翘。

“看我笑话?”欧升达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做一个老板很不容易。”欧升达明白,叶汉生是不想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冷鸿海那个项目进展得怎么样?”欧升达问。

叶汉生回答:“进展还可以,就是现在拖欠了我们一些工程款,而市里又催得紧,我们也不好停下来,只好用销售款来填这个窟窿。”

欧升达问:“他们现在欠了多少?”

“大约三千多万吧”。叶汉生回答。

欧升达想了想,道:“我打个电话给冷鸿海。”

电话刚一通,冷鸿海立刻就接了起来:“我也正要打电话给你,欧董。”

欧升达一听这话,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却不知道如何提起了。

电话里他知道,冷鸿海和蹇君博现在在岛内都很苦恼,政府对他们在大陆的几个新的投资案颇有异议,媒体也不断地渲染他们要偷跑。因此,他无法将岛内的资金调往大陆,再加上现在王光玉又拖欠了他几个月的货款,因此他在大陆的资金也是捉襟见肘。

欧升达知道自己的这通电话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于是,就呵呵地笑了几声准备收线。

谁知,冷鸿海忽然道:“欧董,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能否接受?”

欧升达道:“您说。”

冷鸿海道:“你知道,当初刘文为当书记的时候,我在申请项目的时候,同时也搞了块地做专家公寓和员工宿舍。这块地的性质就是商住用地,不过我当初只交了很少的一部分钱。你看,我现在把这块地专家公寓那部分转让给你,你把它发展成别墅怎么样?这样,一来我还了欠你的工程款,第二,你还可以给我补一部分差价,我用来缓解一下内地公司的资金压力。”

欧升达问:“当初你没交什么钱,现在却把这块地转手,通衢市政府能同意吗?”

冷鸿海呵呵笑了起来:“这个没问题,你忘了,通衢的新书记曲线国的出身啦?”

“哦?”欧升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冷鸿海嘿嘿地笑着:“我通过台商协会的朋友做了他老领导的工作,并承诺加大对通衢项目的投资力度,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欧升达默然了,他忽然明白了,这冷鸿海完全吃透了各地招商的心理。你不同意我转让一部分土地,我就用减少投资来要挟你,你为了政绩就不得不同意我的要求。这实际上就是在拿各地政府的土地收入再建设自己的工厂。

欧升达现在有选择吗?肯定没有,因为冷鸿海这个建议对于升达地产来说肯定是好事,冷鸿海转让给他的协议价肯定大大低于市场价,这对于欧升达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他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既然冷鸿海可以这样操作,自己为什么不可以照单复制?那这样,升达地产进军科技业,名头也好听,里子面子都有实惠,不错,不错。

怎么进军科技业?跟楚之洋合作?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另起炉灶也未尝不可。这事急不得,应该慢慢谋划一下。

于是,他呵呵地笑着:“没问题啊,你如果能跟曲线国谈好,我们随时可以签协议。”

冷鸿海笑着回答:“你放心吧,这事我最近一定办成。”

欧升达放下电话,看着叶汉生,道:“钱没要回来。”

叶汉生虽然没听到欧升达和冷鸿海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从欧升达的表情上能看出欧升达的兴奋,于是便问:“怎么?有好事?”

欧升达便把冷鸿海的建议对他说了一遍。叶汉生一听就乐了:“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啊。”

欧升达却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咱们的资金蛮紧张,抽不出很大的精力来做这个项目啊。”

叶汉生笑了:“你可以把新华达的股份转给别人啊。”

欧升达皱着眉头道:“这个事情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你知道,我跟王光玉的合作是有别人牵线的,我就这样退出,有可能会得罪人的。”

叶汉生道:“那就看你把股份转给谁的问题了。”

欧升达问:“你有好办法?”

叶汉生微微一笑:“办法不是我想的,是沈宾阳想的。回头你回鹏城的时候,你找她好好聊聊。”

欧升达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对了,我一直想把你跟张震铎换一下,好让你们夫妻团聚,你看怎么样?”

叶汉生摇摇头:“还是算了,这通衢的水很深,我已经熟悉这里了,还是让我在这里混吧。张总来还要熟悉一下,搞不好会影响工作。我跟宾阳老夫老妻了,能克服就克服一下吧。”

欧升达心存感激地看着叶汉生,什么话也没说。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看看,叶汉生这样的员工对于企业的忠诚岂是给他个职位或者点期权能决定的?

那天晚上,欧升达和叶汉生参加完了通衢市新任市委书记曲线国的晚宴,两个人回到宾馆,欧升达问叶汉生:“你对这个曲书记印象怎么样?”

叶汉生想了想,回答:“他有一根常人不具备的神经。”

欧升达问:“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你注意到没有,他讲的话都是九阴真经,只有绝顶高手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叶汉生给欧升达倒上茶。

欧升达点头:“是啊,我简直有一种跟一个功能强大的超级计算机联机的感觉,他那复杂的运算程序几乎要让我这个配置低档的微机死机。”

是的,这个新任市委书记曲线国跟刘文为太不相同了。刘文为就像一个街头小贩,为你办一点事就要求相应的回报,而且是赤裸裸地毫不掩饰;而曲线国则不同,他是名副其实的武林高手,内敛但又能让你感到他的功力深厚。

他穿着考究,戴着眼镜,透过镜片你都能感到其深如古井的内涵。他跟欧升达谈的虽然都是些关于通衢市未来发展的设想,但是,每个思路都让你感到是那样的具有建设意义,让你有种很想参与的感觉。

曲线国声音不高,但是却绝对让你在心里被他的每句话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欧升达这么多年见过的官员不少,可是,像曲线国这样具有华山论剑的高手风范的还真不多见。他的出现,让欧升达很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矮了半截。

欧升达看着对面儒雅的曲线国,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李云龙那句话,剑锋所指,所向披靡。怪了,一个说话语气慢慢悠悠的人会叫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曲线国一个招牌的动作就是不断地轻扶自己的眼镜,而每次扶眼镜,一段精彩的语言就慢慢道来,仿佛那眼镜是他大脑的一个按钮一样。

“欧董,你说曲线国会同意冷鸿海将专家公寓那块地转让给我们吗?”叶汉生问。

欧升达思忖了一会儿回答:“这个我不敢肯定,但是,我绝对听明白了他的一个意思。只要我们能为通衢市建设一些基础设施,他会在开发区再给我们一些土地来抵扣工程款。”

叶汉生看着欧升达:“咦?我怎么没听出来这个意思?”

欧升达嘿嘿一笑:“这就是跟他这种功能强大的超级计算机联机时你要掌握的要领,你只接受对你有用的信息,其余不必要的运算可以忽略不计。”

有电话,欧升达一看是乌梅。

他接起来。乌梅问:“冷董跟你说要转让土地给你的事啦?”

欧升达心里立刻运转了下,乌梅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她说自己跟冷鸿海没有那种关系,可是对冷鸿海的事又如此了解,这是一般的朋友能做到的吗?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语气平静地回答:“他说了,可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这事毕竟还需要新来的书记曲线国同意。”

“这事你放心,曲线国肯定能同意。”乌梅很肯定地说。

“怎么?你认识曲线国?”欧升达对乌梅这个态度很奇怪。

乌梅回答:“我不认识他,但是,我知道他会同意。你别忘了,我现在就在北京。”

欧升达看了一眼叶汉生。他转身走到窗口那边:“你在北京就能知道他会同意?这没有必然的联系。”

乌梅恍然大悟地道:“你看我,说话没有逻辑。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冷董叫我在北京给他找熟悉曲书记的关系,我找到了,而且关系绝对过硬。所以,通过对方做了曲书记的工作,现在他没有反对。对方说,凭他对曲书记的了解,只要他不坚决地反对,同意就是早晚的事。”

欧升达忽然明白了,这乌梅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冷鸿海的一个公关小姐。可是,他们的关系就是乌梅说的那样吗?欧升达还是半信半疑。

“哦,那就好。”欧升达回答。

“升达,我想你了。”乌梅忽然道。

这句话忽然让欧升达感到有些别扭,他赶紧道:“别说这个,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你老这样拒绝我,是迫不得已还是明哲保身?”她问。

欧升达道:“你知道,我现在不想背叛家庭。”

“我也没想叫你背叛家庭啊,我只是想跟你生个孩子而已。”乌梅道。

“你要是真想要个孩子,你可以去医院人工授精啊?”欧升达想尽快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

“可是,那些精子的质量我信任不过。”乌梅道。

欧升达感到可笑至极:“你不是把我当爱因斯坦了吧?”

“那倒不是,只是我现在陷在对你的感情里无法自拔。”她忽然忧伤起来。

“得了,别说这个了,我还有事。”欧升达有些慌张。

乌梅忽然有些开心:“哈哈,看来你是怕我了,你是不是总这样口是心非?”

“你怎么就偏偏盯上我了?”欧升达有点不解。

“你呀,就应该是我的。”

“好了,睡觉吧。”欧升达道。

“我睡不着,想你了。”她依旧不依不饶。

欧升达一狠心按了结束键。

欧升达冲过凉,通过电话跟乐枫谈了一会儿欧广群的学习成绩。耳机里老有来电的声音,他便匆匆地跟乐枫道了晚安。

一看,五六个来电都是乌梅的。

他心里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回电话,乌梅又打了进来。

欧升达腰上围着毛巾,斜靠在床上,接起来。

“跟谁通了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啊?”她问。

“哦,是我太太。”欧升达老实地回答。

“嘻嘻,要是她我就不吃醋了,要是跟别人我可是心理不平衡啊。对了,你猜我现在在哪里打电话给你?”她的声音有些慵懒。

“猜不到。”欧升达忽然觉得她的话有某种杀伤力。

乌梅嘻嘻地笑着:“我刚洗完澡,躺在床上,我猜你也是吧?”

欧升达有些被逼无奈:“唉,差不多吧。”

“我真有点想躺在你怀里跟你聊聊。”她似乎翻了个身。

欧升达苦笑着:“我搞不清,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怎么老这么誓不罢手?”

“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你说这么多年,我接触的男人也不少,毫无意外,都是爱我的身体而不爱我的人。而你不同,你连我的身体都不爱,这倒是让我很意外。”乌梅回答。

欧升达目视前方,电视机里正有一个科学节目。他随口问道:“就这点不一样,所以你就非得弄个明白?”

“倒也不全是。这么多年了,我心里对感情的感觉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单纯了,甚至有些不相信感情了。可是,见到你却不一样,我想大概是想拿你当个替补,或者是因为过于疲惫,不想再折腾自己,想找个胸膛靠一靠了。而你恰恰属于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她的语气到是很平静。

欧升达叹口气:“唉,还是正正经经找个男人嫁了吧,我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你不适合我?我有些纳闷,人家都找情人,而且为了女人不惜一掷千金,你怎么这么怪?”乌梅问。

“怎么说呢?我已经对这个不感兴趣了。”欧升达回答。

“是没有人能让你产生激情吧?”她继续问。

欧升达一怔,电视上正出现了广告。他道:“也许有这个可能吧。”

正文 第五章 侦察敌情

欧升达回到鹏城,楚之洋叫了岳小吟、凌来来、江香兰来给他接风,地点还是会所。

欧升达赶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楚之洋和岳小吟。他问凌来来:“请客的人呢?”

凌来来一努嘴,道:“去花园浪漫了。”

欧升达问:“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两个的关系进展得怎么样?”

“神速,简直是神速,他们的关系一转眼已经由好感变成了爱,我看很快就要同居了。”凌来来做了一个鬼脸。

“是吗?”欧升达有些狐疑,“这楚之洋难道又荷尔蒙泛滥啦?”

“怎么?你对他们的速度有怀疑?”凌来来问。

“爱情和胜利一样容易冲昏人的头脑,我怀疑他俩是不是昏了头了。”欧升达在两个女人对面坐下来。

“我真的很羡慕他们。”江香兰一脸认真。

欧升达歪着头问:“怎么?你着急把自己嫁出去?”

“我已经嫁过了。”江香兰回答。

欧升达好奇地看着这个长相很贤惠的女子道:“哦?这个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你已经结婚了。”

“嗯。”江香兰很乖巧地回答。

“这事我倒很奇怪,你一个已婚女人怎么这么有时间跟她们两个单身女人一起玩?”欧升达随便地问道。

谁知,江香兰的脸色顿时阴郁起来,半晌才回答:“闲得无聊呗。”

欧升达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也就不再问下去。

凌来来今天穿得很漂亮,见欧升达不停地向窗外望,就笑嘻嘻地递了杯茶:“欧董,早上光玉刚走,他一直想跟你谈谈。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来安排?”

欧升达知道王光玉还是想打自己那几块工业用地的主意,就呵呵地笑着:“我也很想跟他谈谈,只是这两天要去趟香港,回来再找时间吧。”

“欧董去香港公干?”凌来来问。

“是的。”欧升达回答。其实,他不是公干,而是要去见涵涵,只是这个原因他不能对别人说而已。

其实,欧升达对去香港是有所顾忌的,他知道涵涵对自己一直有那种意思,一旦去了很有可能会发生点故事。但是,他又不能不去,因为在处理与王光玉的关系的问题上,他必须得到徐中方的谅解与支持,而能沟通他与徐中方关系的只有这个涵涵。

他不想跟涵涵有什么,但是又不得不有什么,这使他很矛盾。有什么,涵涵也许会全力支持他,但同时有可能会得罪徐中方;不和涵涵有什么,她不一定全力支持自己。如果自己跟王光玉的关系不搞清楚,一旦王光玉出了什么事,自己难免会受牵连,升达地产也会受到损失,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在利益与利害面前,怎样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这是他必须做出的选择。适者生存就是自己要适应社会,而不是社会适应自己。

江香兰沉默了半天,终于表情轻松了一些。她忽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拉着凌来来问:“来来,我刚注意,你这个镯子很漂亮啊。”

凌来来似乎并不在意:“没什么,是光玉上次去老挝回来给我买的。”

老挝?欧升达心里一动,他去老挝干什么?

他脑子稍微一动心里就明白了,肯定是赌博。欧升达听别人说过,老挝的某个赌场现金流量可比那个国家财政大多了,甚至还有一整套的国际金融、资产交易的网络。那个赌场的真正意义,在于明、暗钱的转换。也就是说,你去赌场,可以把明钱转为暗钱,也可以把暗钱转为明钱。赌桌上押的,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筹码,很可能是正儿巴经的公司股票,或是某一处的资产。下注的各位赌客,不过是在竞投某项资产。而一旦竞投成功,赌场里的一整套的国际金融工具随即启动,交上笔核查费、手续费,这些资产就正儿巴经地转到竞投成功者的名下了。

王光玉最近在搞什么把戏?他要通过这种手段做什么?王光玉不会是真正的赌博,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跟与他一起赌博的人之间有什么交易。

现在,这个凌来来貌似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是不是可以通过她了解一些王光玉的事情呢?

于是,他笑着道:“来来真幸福,有这么个钻石王老五追求。”

凌来来一撇嘴:“你以为他是真追我?”

“怎么?难道他还有别的目的不成?”欧升达笑着问。

“他是……”凌来来正想说什么,却忽然闭了嘴。

果然,欧升达心里明白了。

他笑道:“是不是像王主席这样的男人追你,你很有成就感?”

“成就感?我可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可是怕他这样。”凌来来道。

欧升达呵呵地笑着:“怕他?怕他追得太紧,你没有自由?”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他的爱太沉重。”凌来来将手镯摘下来,递给江香兰欣赏着。

欧升达道:“这爱啊,总是不平等的。光玉这么大年纪了,能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不容易。没想到,却追你追得这么辛苦。”

凌来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欧升达一眼,道:“你从表面看,当然是他付出得多了。”

“怎么?难道是你付出得多?”欧升达反问。

凌来来眨巴了一下美丽的大眼睛,道:“也不是这样,这话说起来挺长的。爱情这个东西似乎离我还很遥远。”

“什么?难道说,你不爱光玉?”欧升达大吃一惊。

凌来来接过江香兰递回的手镯自己戴上,看着那上面的钻石:“怎么说呢,他的条件是很好,有些人想追还追不上呢。可是,我要的是爱情,不是条件。”

欧升达宽厚地道:“哦?你们这些女孩子的想法还真是特别。”

“我其实完全可以像别的女人一样装着爱他,那样至少会在物质上满足。可是,我是爱情至上主义者,我不能欺骗自己。”凌来来偎进沙发里,轻声说。

“光玉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吗?”欧升达问。

“他当然知道,可是,他还是坚持不懈。”凌来来回答。

欧升达道:“那他真是动情了。”

“那是你不了解他,他不是对我动情。”凌来来满脸的不屑。

欧升达正想往下引导凌来来说出事情的真相,门忽然开了,楚之洋和岳小吟亲亲密密地出现了。

“哟,你们这是向我们示威啊?”凌来来起身叫道。

“我们这像不像好莱坞式的爱情?”楚之洋笑道。

“好莱坞的肯定是不像。”凌来来肯定地说。

“那像什么?”楚之洋问。

“像男巫和女巫。”凌来来一本正经地道。

“好啊,你诅咒我们。”岳小吟立刻冲过去,跟凌来来笑着闹成一团。

趁此机会,欧升达把楚之洋拉到一边,问:“怎么,入港啦?”入港是他俩的行话,是从里学来的,意思是把女的上了。这是他俩以前当炮友时候的黑话,已经多年不用了。

楚之洋不肯定也不否认,微笑着看着欧升达,竟是一脸得意。

“怎么?捡了狗头金啦?”欧升达问。

楚之洋莞尔一笑,样子颇像个想得到大人表扬的孩子:“升达,我现在是深入虎穴啊。”

“女人是老虎,你跟女人打交道就是与虎共舞,你得意什么?”欧升达问。

“你得付我车马费。”楚之洋伸出手。

欧升达很奇怪地问:“我就不明白了,这楚大少怎么忽然认起钱来了?你不是一直视金钱如粪土吗?”

楚之洋低声说:“那可不一定,我这次可是为了你,冲锋陷阵,既出经费又出精力,我不找你报销我找谁啊?”

“你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嘛,你现在有美人相伴,风花雪月,风流快活,不好好谢谢我这个跑前跑后、费劲吐沫的媒人,反倒伸手朝我要钱?你有没有搞错?”欧升达恨恨地说,表现出满腹委屈。

楚之洋白了欧升达一眼:“你倒是光往里算账不往外算账,你怎么不问问我,出卖色相得来的情报价值几何?”

欧升达似笑非笑地对楚之洋道:“你以为你是詹姆斯·邦德,跟女人上床也能搞情报?”

“他那是国家行为,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哦?”欧升达觉得楚之洋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拉着楚之洋又往一边走了几步,远离了那几个女人,问:“究竟怎么回事?”

楚之洋严肃地对他说:“我发现了王光玉的一个大秘密。”

“哦?怎么回事?”欧升达问,现在任何一个关于王光玉的消息他都紧张。

楚之洋脸上不苟言笑:“我知道你对王光玉很注意,所以,这几天我就有意无意地想通过岳小吟了解一些关于王光玉为什么追求凌来来的一些事。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说说。”欧升达警觉地回头扫了几个女人一眼,只见她们凑在一起似乎又在研究凌来来的包包。

楚之洋低声道:“这话说起来长了。岳小吟、凌来来、江香兰为什么是好朋友本身就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岳小吟的爸爸原来是跟凌来来、江香兰的爸爸本来约好了一起偷渡去香港,结果,凌来来的爸爸被民兵抓了回去,只有岳小吟和江香兰的爸爸偷渡成功。到了香港以后,岳小吟的爸爸在工厂打工,后来有了这份产业;而江香兰的父亲则成为一个厨师,后来返回内地开了好几间大酒楼。三个人重逢以后,岳小吟和江香兰的爸爸支持凌来来的爸爸创业,结果却没什么起色。那时正好赶上岳小吟的母亲去世,岳小吟的爸爸就把她带到内地,由凌来来的父母照看。”

“这么说,岳小吟实际上是由凌来来父母带大的?那她们岂不是亲如姐妹?”欧升达问。

楚之洋点点头:“正是,后来岳小吟的父亲供岳小吟和凌来来一起上的学。到了高中,凌来来成绩不佳,由岳小吟父亲出钱去北京学了表演。岳小吟出国留学,江香兰则在香港读书。直到岳小吟的父亲去世,岳小吟回国接掌家业,她们才又聚到一起。”

“这个跟王光玉有什么关系?”欧升达问。

楚之洋道:“正因为她们有这个关系,三个人才能在一起无话不谈啊?”

“也是,你接着说。”欧升达道。

楚之洋接着说:“这凌来来在北京发展了两年,不是很顺利,就回到鹏城寻找机会。可是,这里的机会比北京更少。于是,她开始失望,正好岳小吟的爸爸原来就是这里的会员,她们就经常来这个地方。目的你也明白,就是想钓个金龟婿,弄个长期饭票。”

欧升达叹谓着:“这我能理解,来会所的女人有几个不是抱着这个目的?”

“她们也知道,这个会所号称是中国顶级富豪俱乐部,但真正的富豪又有几个?有一些我们这类的准富豪,又都是妻妾成群,而她们又不甘心做别人的情人和二奶,于是,就只能这么混着。”楚之洋道,眼睛却瞄着那几个女人,声音压低,似乎怕被她们听到。

“嗯,我也明白这一点,我认识的那几个女人,包括涵涵,不都是属于这类?不说这个了。你接着说,她是怎么认识王光玉的?”欧升达问。

“这事说起来倒是有点戏剧性,这凌来来早就认识王光玉。可是,王光玉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你要知道,想傍上王光玉的女人多着呢,像凌来来这样一个不出名的三流演员怎么能引起王光玉的兴趣?”楚之洋接着说。

“是啊,那后来怎么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差?刚才我跟凌来来谈话,我发现她对王光玉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这又是怎么回事啊?”欧升达问。

楚之洋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看着欧升达:“这事说起来就更有意思了。前一阵子,王光玉突然约会凌来来,向她发起猛烈的攻势。那段时间,凌来来几乎被鲜花淹没了,王光玉对她简直可以用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来形容。”

“哦?王光玉很下血本啊。”欧升达接了一句。

楚之洋道:“问题就在这里,那阵子,王光玉只要有空儿,他就从北京飞到鹏城陪凌来来,吃饭啊、看电影儿啊、听音乐会什么的。”

欧升达嗯了一声,说:“这个我知道。”

“那时候,凌来来还是很幸福的,以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又重演了。可是,直到有一天,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被利用了。”楚之洋说出这么一番话。

“怎么回事?王光玉利用她?她有什么好利用的?”欧升达一惊。

楚之洋又往三个女人那里看了一眼,小声道:“你有所不知,这凌来来还有个姐姐凌茵茵。她姐姐原来也是个演员,后来认识了省公安厅的安厅长,成了安厅长的情人。”

“哦?”欧升达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楚之洋道:“有一次,凌来来带着王光玉去见了她姐姐凌茵茵。王光玉提出要凌茵茵帮忙引荐安厅长,凌茵茵觉得这是自己未来的妹夫,当即就打电话约来了安厅长。原来,这王光玉似乎有个什么案子在安厅长那里调查,王光玉想接近安厅长就是这个目的。”

“哦?这个倒没听说过。后来呢?”欧升达问。

楚之洋道:“王光玉认识了安厅长以后,马上就跟安厅长打得火热,甚至还带安厅长去了天子皇号。”

原来如此,欧升达心里明白了几分。

楚之洋接着道:“认识了安厅长以后,王光玉虽然在经济上对凌来来没什么限制,但是,来见她的次数却越来越少。这让凌来来很受伤,觉得自己被王光玉利用了,于是,开始猛花钱。本来王光玉已经给她在中心区买了房子,可是,她最近非要求王光玉在你那个水榭山谷二期给她再买一套。而王光玉可能是怕她在凌茵茵那里说什么,虽然口头答应了她,却是一直没有行动。”

“是这样啊。”欧升达恍然大悟,心里明白了刚才为什么凌来来说出了那么一番话。

“怎么样?我这趟深入虎穴还行吧?”楚之洋得意地望着欧升达。

“不错不错,今天这顿饭我请了。”欧升达搂住楚之洋的肩头,“走,咱们别冷落了美女们。”

“也是,你最近当了这么长时间和尚,素得很吧?要不要开开荤?”楚之洋一脸淫笑。

欧升达本来想说“好啊”。可是,脑子里忽然闪过乌梅的脸,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女人是天使还是魔鬼?

“你怎么啦?一提女人就这样?”楚之洋问。

“没啥,叫廖冰旋那事吓的。”欧升达胡乱解释着。

“你不是心理有了障碍吧?要不要找个小妹给你调理一下?”楚之洋眨着眼睛,一脸坏笑。

欧升达小声说道:“我还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你要悠着点。那个岳小吟可不是省油的灯,小心把你掏空了。”

楚之洋停下脚步:“MD,你要不说这个我还真自我感觉良好,跟你比起来我还真差了很多。没有把人家良家妇女搞离婚了,没有结过婚,没有儿子,细细盘点起来,我真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你有自由。”欧升达看着他。

楚之洋正想说什么,岳小吟在一边叫道:“之洋,快过来。”

楚之洋对欧升达道:“回头再跟你探讨这个问题。”

欧升达看着楚之洋满脸堆笑地跑到岳小吟身边,心里想,这男人和女人之间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前两天岳小吟还满腹委屈,这一眨眼就乌鸡变凤凰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他忽然发现,今天尹诗双并没有来,就问服务员:“你们尹总不在?”

服务员回答:“我们尹总有重要客人要接待。”

欧升达很想问,还有比我们更重要的客人吗?想想,那样问会叫服务员笑话,于是就轻声道:“拿瓶好酒来。”

这句话叫旁边的江香兰歪着头看了他好半天。欧升达叫她看得心里发毛,问:“你看动物呢?”

江香兰嫣然一笑:“没想到豪气的欧董竟有如此柔情?”

欧升达笑了:“你觉得我应该在这么个柔弱的小女孩面前扮李逵吗?”

“那倒不是,只是在我心目中,你应该是那种铁骨钢脊的男人,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江香兰轻声说道。

“你相信直觉吗?”凌来来忽然问。

欧升达发现她看着自己,就问:“你是问我吗?”

“是啊。”凌来来眼睛里有很多东西。

“直觉是最靠不住的。”服务员送上热毛巾,欧升达拿了一块。

“为什么?”凌来来又问。

欧升达道:“直觉往往会误导你。”

“也就是说,还有不误导的时候,对不对?”凌来来锲而不舍。

欧升达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就回答:“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相信辩证法,所以,直觉也有它的合理性吧。”

凌来来也拿了一块热毛巾,问:“也就是说,你不否认直觉有时是对的了?”

“看具体情况。”欧升达回答。

凌来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香兰:“我的问题问完了。”

江香兰看看欧升达:“欧董看来是个很理智的人啦。”

欧升达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地要表达什么,于是很谨慎地回答:“理智会使人能在深渊前悬崖勒马,免遭粉身碎骨。”

“你就那么相信理智?你就肯定理智能让你每次都能幸免于难?”凌来来又问了一句。

欧升达越来越相信这两个女人的话里有某种圈套,于是,他更加警惕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至少也能做到死得明白。”

“反正早晚也是死,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为什么不死个轰轰烈烈呢?”凌来来又问。

欧升达道:“我没有你们年轻人那么有激情,年轻时很希望做烈士。现在老了,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

“没劲,一点都不好玩。”凌来来忽然道。

“欧董,问个不礼貌的问题好吗?”江香兰忽然道。

欧升达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酒,开始给大家倒酒:“只要我方便回答。”

“你有情人吗?”江香兰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欧升达并不抬头,他认真地倒着酒,平静地回答:“珍惜生命,远离情人。”

“嗯?”几个女人一起看着他。

欧升达波澜不兴地继续说:“有首歌叫,我看应该改为女人有毒。我现在戒女人就像戒毒。”

“你真的能做到吗?”楚之洋环顾四周,嘲笑着。

“总之,我不想再陷入任何一个感情的泥潭。”欧升达自顾自地喝了一杯。

“我看啊,你只是恐惧,不敢接受挑战。”楚之洋也喝了一杯。

“我老了,不想玩那些心惊肉跳的游戏了。”欧升达这样回答,脑子里却忽然有几个影像在交替出现,一会儿是涵涵,一会儿是乌梅,最后竟定格为廖冰旋。

“我突然明白,你是没有力气和兴趣过一种朝气蓬勃的生活。”楚之洋总结道。

“我老了,我接受现实。”欧升达回答。

“可是,快乐要靠自己创造啊?”凌来来忽然道。

欧升达又给自己倒上酒:“我可不能为了片刻的欢愉,走进烦恼的深渊。我得为自己的生活加几道保险。”

“看来欧董真是个好男人啊,这样的男人快绝种了。”岳小吟叹道。

楚之洋嘟囔着:“绅士就是有耐心的狼。”

欧升达指着他:“你这就是典型的嫉妒。”

楚之洋道:“我可不做什么好男人,太累。”

“坏男人,罚酒。”几个女人一起端起杯,猛灌楚之洋。

几个人正闹着,欧升达忽然看见尹诗双在门口向他招手,表情有点异样。

他走出去,尹诗双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廖总跟吕乐山在西餐厅那边吃饭呢。”

“她吃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欧升达转身想走回房间。

尹诗双有些担心地说:“可是,我发现廖总可能是有点陷进去了。刚才在十六号别墅,她给那个人买了很多衣服。”

“她有钱,爱给谁买那是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欧升达有点生气。

尹诗双有点不急不躁地说:“你这就有点赌气了不是?她毕竟是你的朋友,你总不能看着她陷入那个男人的温柔陷阱吧?”

“这女人啊,就是要吃点亏,她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的,什么样的男人是坏的。”欧升达尽量稳定着情绪,不想让自己气急败坏。

“可是,我怕这个吕乐山会对她不利。”尹诗双不由得担心道。

“你好像管得太多了吧?你就应该管好招待客人的事。至于客人做什么,你最好别参与。”

尹诗双有点很不高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无义?”

“你还别说,我还真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看着别人吃亏我才高兴。”欧升达回答。

“变态。”尹诗双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我就是变态,你走吧。我不想管别人的事。”欧升达转身就要走。

“那个男人戳到你痛处了是不是?”尹诗双在后面说了这样一句话。

欧升达心里一酸,好像有个尖锐的东西从他心头划过。他转过头来,紧咬着嘴唇,问:“你说,廖冰旋怎么变成了这样?”

尹诗双似乎也很激动:“这话你问我似乎问得不对吧?”

“我问谁才对?”欧升达问。

尹诗双恨恨地道:“你应该问你自己,他俩在那里,我告诉你了。你爱去不去,爱管不管。”说完,转身跑开了。

欧升达心如刀绞,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房间,坐在桌边,他一个劲儿地喝酒,根本没注意其他人的存在。他们开始还在说些有趣的八卦,慢慢地不知道是谁发现了他的异常。于是,大家开始停下来,看着他一个人喝酒。

“升达,你怎么啦?”楚之洋问。

欧升达默不做声,又喝了一杯。

“不对啊,似乎刚才某人说自己很理智,现在的情况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哦。”凌来来在一旁道。

一句话提醒了欧升达,是的,自己不能在几个年轻女孩子面前失态。

于是,他放下杯子,强颜欢笑道:“你们说什么呢?之洋谈恋爱我不能让他多喝,你们几个女的又喝不了多少,我多喝两杯垫垫底。”

“你不是跟尹诗双有什么事情吧?”楚之洋问。

欧升达回答:“我要是跟她有什么事,我跟几位美女吃饭,她的醋坛子还不打翻了好几回?”

“那你为什么跟她说了一阵话就这么心神不宁的?”楚之洋问。

欧升达想了一会儿,伏在楚之洋的耳边说了几句。楚之洋听后很吃惊地问:“真的?”

欧升达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楚之洋也皱起眉头,沉默起来。

岳小吟问:“之洋,你没事吧?”

楚之洋回答:“没事,吃东西。”

结果,这顿饭总算是别别扭扭地吃完了。

临分手,楚之洋对岳小吟道:“你先回去,我跟升达还有点事。”

岳小吟本想发作,江香兰赶紧拉住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终于忍住了气,拎着包跟着两个女伴一直奔向了停车场。

望着她们的背影,欧升达叹口气:“之洋,我还是修炼不足,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呢?”

楚之洋道:“这事放谁身上也压不住火,你说咋办?咱俩揍那鸭子一顿?”

欧升达瞪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权利揍人家?”

楚之洋问:“那你说咋办?”

欧升达想了一阵子,在楚之洋耳边耳语了几句。

楚之洋哈哈大笑,指着欧升达道:“你太坏了。”

正文 第六章 小试牛刀

廖冰旋和吕乐山跳完舞,一起坐上吕乐山的车开出会所的时候,忽然,路边停着的两部车跟了上来,一前一后,把吕乐山的车夹在了中间,并且逼停下来。

俩人开始还以为遇到打劫的,不敢开车门。

后来,那车上的人威胁要砸车,吕乐山才战战兢兢地打开车门。

车上的人上去把吕乐山拽出车子,并叫廖冰旋也下了车。

一个胖子问:“你就是吕乐山?”

吕乐山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搞我老婆?”胖子狠狠地说,然后揭开衬衫,露出一身的刺青。

“请问老大,你太太是谁啊?”吕乐山汗都下来了,他搞的女人太多也不知道惹了哪路神仙。

“你搞了哪个女人都不记得了?给我打。”胖子叫道。几个彪形大汉围了上来。

“别别别,老大,你太太是阿娥?”吕乐山试探着问。

胖子摇摇头。

“阿霞?”

摇头。

阿芳?

还是摇头。

……

不大一会儿,吕乐山交代出了十几个女人,甚至交代出了花了哪个女人多少钱。

可是,胖子一直摇头。

吕乐山这下可是急了,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胖子:“我认识的女人电话都在上面,你自己看吧。”

胖子并没有接,大声地对那几个彪形大汉道:“这小子搞了你们大嫂,你们说,该怎么办吧?”

“把他鸡鸡割下来!”

“把他扔到海里喂鱼。”

“把他从天桥上推下去!”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吕乐山早就吓尿了裤子。

有人对胖子喊:“大哥,这小子尿了。”

胖子捂着鼻子:“姓吕的,你想怎么死?”

“老大,我不想死啊。你看,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这是钱包,这是金表,这是今天新买的衣服。只要你饶了我,什么都给你。”吕乐山跪在地上,就像个丧家犬。

胖子阴阴地笑着:“这些有个屁用,把这个女人留下吧。”

吕乐山立刻笑起来:“没问题,这女人留下。”

胖子喝了声:“滚。”

吕乐山赶紧往车前爬去,有人喊:“以后别让我们在鹏城再看见你。”

“我一定滚出鹏城,一定!”吕乐山赶紧爬上车。

廖冰旋喊:“乐山!”

吕乐山就像没听见,发动车子,一溜烟疾驶而去。

廖冰旋看见那车灯远去,想喊,却喊不出声。

会所十六号别墅的清吧里,欧升达接到一个电话,然后笑逐颜开地对楚之洋挤了一下眼睛:“搞定。”

楚之洋不无担心地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欧升达一脸得意地道:“事情绝对完美。首先,这地点选择得很好,就在刚出会所的那个拐弯处,那里山上的保安看不到,下面高速公路上的人也看不到。其次,我的人事先给会所保安买了两条烟,叫他们以大门闸口机器出问题正在维修为名,二十分钟之内不放一辆车下去,这样就保证了时间。”

“你的人不会把那老小子打坏了吧?”楚之洋问。

欧升达道:“本来我是想叫他们教训教训那小子的,可是,那狗日的太怂,根本没有动手,就把旋子一个人丢下跑了。”

“那个地方那么黑,你的人撤退的时候旋子不会出现问题吧?”楚之洋问。

“不会的,我事先有安排,有辆出租车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在高速公路和到别墅的路口那里。只要我们的人车子一转弯,他就开上去,正好接上旋子。”欧升达喝了口酒。

“我很奇怪,你怎么不来一次英雄救美?”楚之洋问。

欧升达看了一眼楚之洋:“那就画蛇添足了,搞不好画虎不成反类犬。”

“哦?”楚之洋有些不解。

“旋子是什么人?我们千万不要自作聪明,我们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碰巧出现?她不产生怀疑才怪。我这样安排,只要我们死不承认,她即使有怀疑,也没有证据。况且,她也不是不知道姓吕的那小子是干什么的,那小子整天骗女人钱花,得罪人也是可能的,所以,她一般也不会怀疑到我们的。”欧升达跟楚之洋碰了一下杯。

“你管得也够宽的,人家张自江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楚之洋喝了一口。

“唉,这事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是有一定责任的,这事我不出手不行。”欧升达一脸的忧郁。

“这话还算你有点良心。”楚之洋斜睨着欧升达,“其实,你应该明白,旋子其实是把你当成了精神支柱。你这么一撤,她有点不知所措了,所以顺手就抓了根稻草。”

“抓稻草也不能找个鸭子啊?我很纳闷,女人需要找鸭子吗?找男人还用得着花钱吗?这世界不是有这么多排队等着搞情况的男人吗?我觉得女人想找男人搞一搞情况,太容易了!女人可以找不到如意的老公,但是可以很容易地找到男人做爱。”欧升达显得有点愤愤不平。

“这事你恐怕得找旋子好好谈谈,她找鸭子肯定有她的原因。”楚之洋眼睛盯上了一个啤酒妹。

“关键是现在我很难跟她沟通啊。”欧升达叹口气。

楚之洋冲着那啤酒妹一笑,啤酒妹似乎感到了什么,屁股一扭坐到吧台上去了。

欧升达道:“你别这么跟发了情的公狗一样行不行?怎么见到个女人就这样?”

楚之洋笑道:“想当年你不是跟我一样?这两年你怎么退化了?”

欧升达叹口气:“不是退化了,而是压力太大。对了,好像你跟那个岳小吟蛮热乎的?”

“怎么说?我们长不了。”楚之洋一口喝下杯里的酒。

“为什么?”欧升达问。

“我也说不清,你要知道,现在的女人为了跻身上流社会,手段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楚之洋显得有些烦躁。

“怎么?她也像那些女人一样?”欧升达一努嘴,清吧里坐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看就是来吊凯子的。

“从表面上看,她有自己的事业,似乎跟她们有天壤之别。可是,我看她骨子里也有那种攀比、虚荣的心理。你没来的时候,她跟江香兰一直对凌来来的衣服和首饰大加赞美,那眼神简直不好形容。”楚之洋道。

“女人对衣服和首饰都是一样,你大可不必太在意。”

“谁说的?你家乐枫怎么不那样?”楚之洋反问。

“有几个像乐枫那么傻的,把整个青春都浪费到我和孩子身上了?现在的年轻人,思维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你得学会适应。”欧升达道。

“适应?”楚之洋反问道。

可是,没等他说出什么,欧升达的电话响了,是廖冰旋。

“你在哪里啊?我……”廖冰旋的口气有些颤抖。

“我在会所和之洋聊天,你怎么啦?”欧升达表现得很关心。

再见到廖冰旋,是在一个包房里。她尽管表现得很镇静,但是,明显地脸色有些苍白。

“这么晚怎么来会所了?”欧升达故意佯装什么也不知地问。

“没什么,来转转。对了,请我喝酒吧。”廖冰旋并没有提吕乐山的事。

“好好好,我去叫。”楚之洋走到包房门口,叫来服务员,低声说着什么。

“最近忙什么?”既然廖冰旋不提吕乐山,欧升达自然也不能提。

“没忙什么,离婚的最大好处就是,你有大把时间。孩子住校,一周回来一次,也不用伺候那个男人了。要是不愿意出门,可以不洗脸,可以大吃大喝,吃饱了可以躺在床上睡上一天。”廖冰旋惨然道。

欧升达笑了一下:“那你不是一个自由的小鸟?”

“什么自由啊?就是没人管。”廖冰旋低着眉头道。

“咦,最近你不是新交了个男朋友吗?”不知什么时候,楚之洋回来了,冒冒失失地插了一句。

欧升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谁知,廖冰旋并不生气:“那个男朋友?你不是说那个吕老师吧?”

“对啊,今天怎么没跟他在一起?”楚之洋问。

廖冰旋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没兴趣了。”

欧升达问楚之洋:“叫了酒吗?”

楚之洋回答:“叫了。”然后对廖冰旋说:“旋子,我很纳闷,你怎么跟那样一个男人凑到一起了?”

廖冰旋白了他一眼:“不行吗?我愿意,我就是想找只鸭子来玩上一玩,去寻找你们这些到了不惑年龄的老男人身上已经不具备了的那份青春。”

楚之洋嘿嘿一笑:“想不到你能这样想。”

廖冰旋看了欧升达一眼,对楚之洋道:“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为所欲为,女人就要恪守妇道?虽然你们只是说玩玩而已,是逢场作戏,是不会动真心的,真心永远还是在老婆孩子身上,但是在你们冠冕堂皇的理由下再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它们还在吗?现在社会谁怕谁?你们男人没有权利在自己放荡形骸的同时,去严格要求自己的老婆对自己守身如玉。”

“这话可说远啦。”欧升达赶紧打圆场。

“什么叫说远了?欧升达,是不是我找了那么一个男人你心里特别不舒服?”廖冰旋终于把话题指向了欧升达。

欧升达心里暗暗叫苦,他怎么回答都不对。回答是,廖冰旋一定会以为还有旧情复燃的机会;回答不是,那明显是假话,廖冰旋不信不说,还可能让她认为自己无情无义。

正当他左右为难时,服务员送上了酒和小食,欧升达赶紧给廖冰旋满上。

廖冰旋没有客气,自己喝了一杯,可能是喝得比较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欧升达伸手拍拍她的背。她躲了一下,但是很快便顺从起来。

“是不是觉得我很堕落?”她问。

欧升达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摧残自己不值得。”

“我摧残自己?你有没有搞错?”廖冰旋身体扭了一下。欧升达讪讪地缩回了手。

看到欧升达一脸茫然,她脸色严肃地说:“我是单身女人,是成熟女人,我做什么用不着别人关心。”

“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作为一个朋友,我这是关心你。”欧升达道。

廖冰旋冷冷地道:“谢了,别人那是关心,你就未必。”

“你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管咋样,我关心你是发自内心的。”欧升达尽量强按下火气依然没有和廖冰旋争吵。

廖冰旋冷冷地道:“发自内心?别把自己搞得那么高尚,你既然不喜欢我找吕老师,那你发扬点雷锋精神,你跟我开房去?我现在没男人滋润,饥渴得很,你关心关心我呗?”

楚之洋赶紧笑捂上耳朵:“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廖冰旋继续问:“怎么?不敢了吧?不敢你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关心我?”

欧升达无奈地道:“我真受不了你,你就不能换个话题?”

“你还是不敢面对现实吧?既然你在这方面关心不了我,我找个男人,体验一下激情,你又怎么受不了了?”廖冰旋盯着欧升达。

“我建议你是不是应该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调整一下心态,另外最好看看心理医生。我们应该学学美国人,注意一下自己的心理疾病。”欧升达道。

“你才有病。”廖冰旋自己又喝了一杯。

“你一定是太压抑了,这貌似忧郁症。”楚之洋接了一句。

“之洋,你太不仗义了,作为朋友,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说我有病,真是世态炎凉啊。”廖冰旋瞪着楚之洋。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楚之洋陪着笑,活像个汉奸。

“我明白了,不光是我有病,你们也有病,咱们都有病。”廖冰旋咬着牙道。

“好了,有病的人一起喝一个。”楚之洋举起杯。

廖冰旋跟楚之洋碰了一下,去没有搭理欧升达。欧升达只好讪讪地自己喝了一口。

“怎么这么晚跑会所来了?”楚之洋问。

他问这句话欧升达很生气,你问这个干吗?这不是多事吗?廖冰旋的这一心理,实际上也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你不要往这话题上引嘛。

像廖冰旋这样的离婚女人对更多事情产生焦虑,易怒情绪是来自于一种不安全感和不自信,既然她不主动提,你就别捅这个火药桶。

果然,这句话一出,廖冰旋忽然脸一沉,接着眼泪就像开了闸的黄河水从天而降。

这下子两个男人就开始手忙脚乱了,拿纸巾的拿纸巾,劝解的劝解。

欧升达心里明白,廖冰旋不管怎么把自己弄得跟个刺猬似的,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女强人一样,但是在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自己是弱者。有些事情一旦难以承受,就会寻找发泄的出口。她为什么总对自己发脾气?那是因为她对自己有所要求、有所期望。当期望值与反馈回来的信息不对等时,常常会失望、失落,因此,这时的廖冰旋容易对自己发脾气。

哭了一阵子,廖冰旋断断续续地说了刚才那一幕。

楚之洋道:“妈的,这个吕乐山也太不像话了,我叫人剁了他去。”

欧升达也装作义愤填膺,说:“明天我去找他,这人怎么这么无情?”

两个人谴责了一会儿吕乐山,廖冰旋慢慢停止了哭泣。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地道:“算了,你们也别去找他,我也算害了他,他以后恐怕也不敢在这里出现了。”

“好像你还很同情他啊。”楚之洋问。

廖冰旋回答:“他也不容易,为了生活,要使出全身解数逗女人开心。”

欧升达道:“他这也是玩火自焚,搞的女人太多了,怎么样?没吓着你吧?”

廖冰旋白了一眼欧升达:“你说呢?”

欧升达轻笑:“算了,都过去了。还好,你们之间就是玩玩而已。”

廖冰旋摇摇头:“唉,也许这就叫覆水难收,失去的会是无法衡量的。”

欧升达问:“你不是对他动了真感情吧?”

廖冰旋擦干眼泪:“我们根本没有动过感情。”

“什么?”两个男人大吃一惊。

“以为我跟他上过床了是吧?”廖冰旋平静了许多,说话也恢复了往日的优雅。

两个男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是一个成熟的女人,我知道该怎样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能允许自己找个情人,但是还没有到要找个鸭子的程度。”廖冰旋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小口。

“对不起,是我小人了。”欧升达红着脸道。

“是吗?”廖冰旋瞟了欧升达一眼,看不出喜怒。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楚之洋问。

廖冰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慢慢地旋转着:“他很善解人意,说的话也很让我舒服。”

“哦?”欧升达给她手里的酒杯满上。

“他很懂男人,就在刚才,我们在吃饭的时候,他还给我分析了你。”廖冰旋看着欧升达。

“哦?”欧升达很吃惊。他不知道在那个吃软饭的男人眼里,自己是个什么形象?

廖冰旋慢慢地说:“他说,你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不管你怎样地放浪形骸,你的内心都会有一个人,那就是你相濡以沫的妻子。像我这样的女人,不管跟你有了怎样的感情,到最后都会发现,自己是永远无法代替你的妻子的,不论如何努力可能最终也无法占据你的内心。”

“嗯?”欧升达直起身体。

“所以,对于我来说,那只能去怪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吕老师告诉我,跟你这样的男人发生感情,不管两个人相距多远,你总是会看着我,因为你所承受的已经够多了。这样的爱情不是不可以开始,而是一旦开始就把自己陷入了一种痛苦的境地。如果我们真的能到对方的心里去看看也许会确定一个答案,但是我们没有那样的神通广大。”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欧升达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递过纸巾。廖冰旋没有接,却顺势握住欧升达的手。

欧升达看了一眼楚之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悄然离去。

爱着一个人和要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欧升达浑身一紧,也握住了廖冰旋的手。

“你知道吗,最近我很多次开车去你家门外,远远地看见你跟乐枫在院子里散步,或者看见你们卧室的灯光开了又关,这样的滋味很不好受。”她道。

欧升达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声音低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旋子,你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优雅的女人,我刻意地离开你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我非常欣赏你,可是,我不能离开我的家庭,所以,只能不跟你接触。”

“我明白,就因为你这样,我才越觉得你好。”廖冰旋道。

“别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欧升达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没有抽动。

廖冰旋急切地说:“升达,我不会影响你的家庭的,你可以把家庭放在第一,把我放在第二。你是一个好男人,我不能让你背负抛妻弃子的罪名。我只是想,你把你的爱分给我一点点而已。”

“不,当初我错了,现在不能再错下去了。旋子,你听我说,你也不能总这么飘着,你还是跟张自江复婚吧?”欧升达道。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怕我成为你的累赘?”廖冰旋一下子把欧升达的手甩开。

欧升达怔了一下:“不是的,旋子,我很久就想跟你说这事了。我觉得你跟张自江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再说,奕然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廖冰旋冷笑着:“理由很充分,在道德上也站得住脚。欧升达,我现在才发现,你很伟大嘛。”廖冰旋又收起了那招牌式的优雅,忽然变得刻薄起来。

“旋子,你千万别误会,我是真心的。你跟张自江只是误会太深了。”欧升达道。

廖冰旋切了一声:“误会?他在外面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可是,我就不能原谅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欧升达很想说,你现在心里有个男人,跟他扯平了。可是,那样说这话题就没法继续下去了,嘴上说出来的却是:“这张自江也就是逢场作戏,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你是他心里的孙猴子?欧升达,你怎么这么虚伪?”廖冰旋看着欧升达,眼里透着鄙夷。

欧升达心里泛起巨大的波澜,但是,他还是尽量使自己平静:“旋子,我不是虚伪,我真的不想你这么飘着,没有着落。你知道,外面的社会这么复杂,你这样一个既漂亮又有地位的女人在那些色狼面前是很危险的,说不上哪天他们就把你吃了。”

听欧升达这么说,廖冰旋态度缓和了许多,道:“你还知道关心我啊?”

欧升达赶紧说:“我怎么能不关心你?你在我心里可不是一般朋友。”

这么一说廖冰旋的眼圈越发地红湿,眼泪开始慢慢地渗出:“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欧升达知道这样下去他肯定不能把这次谈话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了。他一心想楚之洋回来,可是,这小子似乎凭空消失了。

于是,他说:“旋子,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说实话,我现在心里就是把你当成我的好妹妹,真的。你看看你,现在多不爱惜自己,离了婚以后,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每次见到你,我都发现你像失去了水分一样,你现在在枯萎,枯萎懂吗?”

“我懂,我有几个女朋友说,我就是没有男人滋润。”廖冰旋低眉顺眼地回答。

“所以啊,你现在身边必须有个男人,而这个人就是张自江。”欧升达道。

廖冰旋道:“可是,我对他有心理障碍,一想到他跟别的女人睡在一起我心里就有要吐的感觉。跟你在一起则不同,虽然我知道你有妻子、有别的女人,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就兴奋,就像是初恋。”

这番话可真叫欧升达半晌说不出话来,话已经说到这个分上,怎么劝她呢?

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终于道:“这就对了嘛,这证明其实你还是在意张自江的,不然你不会对他的出轨有这么大的反应。你尽管表面上很讨厌他,实际上,他在你心里位置还是很重要的。”

“你别转移话题,我真的就想跟你在一起再来一次,就一次好不好?”廖冰旋的脸腾地红了。

欧升达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后退,一旦心软了,以前的坚持就会前功尽弃。

他低声道:“旋子,你看,我不能再害你了,再害你我会于心不安。你要有你自己的生活,这个生活是属于你和你的家庭的。要是我的影子老在里面,你是不会幸福的。”

正文 第七章 香港之行

欧升达在皇岗口岸过关时,接到了张自江的电话。他说:“欧董,昨晚旋子打电话给我了,她说你跟她谈过话了,谢谢。”

欧升达道:“这回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她打电话给你不一定意味着她原谅了你,可能只是她想尝试一下。你要是再伤了她,那我可就真无能为力了。”

“升达,说实话,别看我跟旋子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真正需要什么我还真不清楚。你说,这回我该怎么办?”张自江的口气很真诚。

欧升达想了想,回答:“其实,女人很简单,她只想要一个爱他的丈夫,一个温馨的家庭。你就说你自己吧,在这个城市里,论权力地位,有几个能跟你比?你能把一个几百万人的区治理好,还治理不好一个三口之家?”

张自江干笑两声,道:“升达,你还别说,就这个我搞不明白。按理说我的情商不低吧?可是,一见到旋子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以前在一起时没话说,现在离了婚,有很多话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有时候不是说什么,你要时时都要表现出对她的爱有多深,处处想着她,时时都在琢磨她的心思,随时对她体贴入微。旋子这人我了解,看起来她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她实际什么都在乎,她渴望那种浪漫的细腻的柔情似水般的爱,而这些,正是你平时忽略了的。”欧升达道。

张自江沉默了一会儿:“唉,她真是太矫情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搭调?还要什么浪漫?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还玩琼瑶那套有劲吗?好好过日子得了。”

“看看,这就是你们之间出现问题的关键所在。男人一定要会疼女人,满足女人小女人的心理需求。女人天生是为了得到男人的关爱呵护来到人间的,她们希望有一个安定温馨的生活。对了,就说这个‘安’字,是宝盖下一个女,女人渴望男人是大山、大树,为她遮风挡雨,让她有所依靠,而她则小鸟依人,更娇美,不用操劳,能享受浪漫。明白吗?”欧升达走过关口,涵涵正站在一辆漂亮的跑车前向他挥手。

“可是,你看我平时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去浪漫?”张自江问。

欧升达向涵涵走去,边走边道:“浪漫不一定总像电影里一样,女人就像娇艳、娇柔的花朵,惹人爱怜。你要勤浇水,勤施肥才行。作为男人,首先要做一个好情人、好丈夫,其他的都是副产品,附带的。不说了,来接我的人来了,兄弟,好好地去重新体会一下恋爱吧。”

“你说,我能行吗?”张自江显得有点不自信。

欧升达鼓励他说:“女人嘛,你就照琼瑶小说里的女主角去想象,都是那么神经兮兮的,都是幻想着自己是公主,需要天上来个骑白马的王子爱,这样你就理解了。你就让让她,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得了。”

“好吧,我试试。不管怎么说,这事我都得谢谢你。升达,改日请你喝酒。”张自江放了电话。

坐上涵涵的车,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啊,这车不能过关,还得叫你走过来。”

欧升达笑笑:“是你一定要坚持来接我,其实,我叫个有粤港两地牌的车送我一样,我公司也买了两辆,主要提供给证劵部那些人用。”

涵涵的车开得很慢,她笑笑:“别人送你不方便。对了,上次帮我炒之洋股票的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

“沈宾阳。”欧升达回答。

涵涵目视前方,似乎很随意地说:“是这样的,我这里有几个朋友,他们手里有一笔理财基金,想让我找个可靠的公司可靠的人帮着运作。我觉得那个沈宾阳不错,改日你约她一下,我跟她谈谈。”

“好,每周她都会在香港上两天班,你找个时间吧。”涵涵的车里有点热,欧升达脱掉了外套。

“这笔理财基金可是要保证不能亏的哦?”涵涵道。

欧升达笑了:“那怎么可能?做这个怎么能保证不亏。”

涵涵扭头看了一眼欧升达:“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笔理财基金后面的人不是一般的人,你要是保证它赚钱,他们自然会为你做一定的事。”

欧升达明白了,这笔基金既不是正式的开放基金也不是私募,而是某些背景神秘的人的小金库。让他们赢了利,也就是跟他们形成了一种利益交换。

自己能拒绝这个建议吗?这事与其说是跟自己商量,还不如说是告知。自己只有执行的份儿,如果拒绝,升达地产还能生存吗?

于是,他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哦,晚上我跟沈宾阳说一声。”

涵涵轻笑了一声,轻踩油门,车快速地向港岛方向驶去,荒凉的边境很快被甩到背后,繁华的香港扑面而来。

“对了,等会儿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都是些重量级人物。”涵涵道。

这是涵涵第一次主动地介绍她那个圈子里的人给欧升达。

对于涵涵的圈子,欧升达一直不清楚,除了知道她跟徐中方的关系以外,对涵涵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

欧升达之所以喜欢做生意,其实就是喜欢接触不同的人。那些看起来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桀骜或谦恭或文雅或粗鲁的人的背后,都有个性鲜明的性格,而这些性格决定了他们是否能够有资格跟欧升达这样的人合作或者成为对手。

跟人打交道,会使你感到你生活的宽度和深度都有了变化,跟每个不同的人接触,你就会发现,像章鱼一样,把你的触手深入到了社会的各个层次、方方面面。

欧升达似乎对跟人打交道上了瘾,他不能离开这些人,一时一刻也不能。

现在,涵涵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他自然要好好地把握。

涵涵把车开到了半山,从一个绿树掩映的小径开进去,眼前是一座令欧升达目瞪口呆的豪宅。尽管作为地产商,他在各种杂志上看过很多豪宅,但是这所房子还是令他瞠目结舌。这套房子坐拥无敌海景,上下两层共十几个房间,七个卫生间,有非常严密的保安系统,独立电梯直达该楼顶,隐私度极高。

欧升达不由得问涵涵:“这是谁的房子?”

涵涵道:“一个朋友的。怎么样?感觉如何?”

欧升达回答:“千金难买心头好,买豪宅如买古董,没有贵不贵,在乎值不值。”

涵涵嫣然一笑,带着欧升达走上二楼。

二楼的客厅里坐着三个人,见涵涵和欧升达进来,便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涵涵介绍高个子叫阿萨,戴眼镜的叫顾刚,另一个面貌忠厚的叫集子,没介绍他们是做什么的。

三个人似乎在聊什么话题,稍事寒暄,他们又接着聊。

这个话题对于欧升达来说那是绝对的陌生,主要是关于某个庞大机关的一些内部运作。当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欧升达渐渐听出来了,他们不但是这些人的亲人或者朋友,更重要的是这些运作他们也参与其中,而且每个人都是在这个庞大机关中的某个关键岗位上。

以前,欧升达跟徐中方、路克杰这类的官员也没少接触。可是,徐中方、路克杰这类的外官在他们眼里那不过是一只只蝼蚁。

尤其是阿萨,他谈起电视上某几个经常露脸的高官时,表情是那样的居高临下,有一种俯视芸芸众生的感觉,而他自己就仿佛是掌握他们命运的佛祖。

欧升达不敢揣测阿萨的身份,但是,从顾刚和集子看他的眼神来看,阿萨在这两个手握重权的人面前,拥有的是绝对的尊重。

好奇心叫欧升达不敢漏掉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他们偶尔会问欧升达一两句关于他对某件事的看法。欧升达都尽量用谨慎的回答给了他认为他们应该满意的信息。

在这个场合,欧升达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好奇,更不能主动问任何一个问题,因为那样会立刻暴露出自己的浅薄与无知来。

涵涵把自己介绍到这里来,不是让自己来出丑,而是要让自己能认识这几个人,能为这几个人熟悉并为他们所用。

听了一会儿,欧升达明白了,这是几个老子坐在顶级位子,自己又大权在握的人,而阿萨又是他们的中心。这不仅仅是他老子是顾刚和集子老子的领导,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权力也正好能协调各种顾刚和集子不能掌握的资源。

阿萨的谈话很有点高瞻远瞩的味道,他对很多事情都有一种预见性,对正在发生的事也有很精辟的分析。这使得欧升达很是重视,因为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多都是可能成为未来国家政策的。

在他们的谈话里欧升达还听出,他们这次就是来香港度周末的。他们每个周末都很少在北京,而是全世界飞来飞去。欧升达忽然想起会所里的那些人,有钱的和没钱的,都一个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自己是上流社会。在阿萨他们这些人面前,顶多算个半上流社会。

看着涵涵像一个佣人一样给他们沏茶倒水,他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怎样的一群人?他们拥有怎样的一个世界啊?

谈了一会儿,阿萨忽然问欧升达对鹏城房地产有什么看法。欧升达知道,在这些人面前说报纸上那些专家们的观点那是绝对不行。于是,老老实实地把这么多年自己在房地产行业侵淫而体会的一些东西尽量简约而清晰地说了出来。

欧升达谈这些的时候,顾刚和集子倒是不停地问一些东西,而阿萨只是近乎慵懒地看着他,一直没有吭气。

欧升达颇有些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感觉,生怕哪个观点说得不明白引起他们的反感。还好,直到他说完,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意见。

涵涵接了个电话,像猫一样无声地走到阿萨的身边悄声说了几句。阿萨笑了,然后对顾刚和集子道:“郭正余请我们吃饭。”然后,对欧升达道:“跟我们一起去,我引见你们认识。”口气不容置疑。

吃饭的地方其实离这里不远,但是,郭正余还是派了两辆宾利过来接他们。

阿萨他们三人自然坐在前面一辆车,欧升达和涵涵坐在后面。在车上,涵涵没说什么,轻轻地将欧升达的手拉住放在自己的腿上。欧升达很想抽回手,但是,在涵涵的温度和柔软面前,他忽然变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郭正余是在他家里举行的家宴,欧升达明白,这是最尊贵的客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见阿萨进来,郭正余出门迎接。欧升达听到了一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以前在报纸电视上的面孔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帘。

郭正余家的房子在外面看着不怎么样,但是,进去欧升达才明白,里面的奢华和这座别墅的位置远远不是刚才那栋别墅所能比肩的。在郭正余的豪宅面前,刚才的别墅只能算是入门级。所有陈设一看都是价格不菲的珍品,每一件在内地都可以开发一个有规模的楼盘。置身其中,欧升达忽然有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当阿萨把欧升达介绍给郭正余的时候,他跟欧升达握了握手。手软绵绵的,欧升达的力度在里面马上消失于无形。

他很瘦,但是很谦和:“欧董,知道,知道,鸿海跟我提到过你。听说你酒量惊人,今天你要好好陪陪阿萨,上回在北京他可是没喝好哦。”

阿萨笑道:“欧董,你可是我带来的客人,千万别搞内讧哦。”

欧升达只是笑,并不表达。此时,他不能有任何倾向。

郭正余家餐厅的桌子是一张欧升达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长桌,他和涵涵被安排到一起。他用手摸了一下,低声问涵涵:“你猜这桌子能值多少钱?”

涵涵道:“这种实木雕花餐桌一般都是欧洲皇宫用过的,价值无法估量,我估计至少要上千万欧元。”

欧升达没有问下去,心里不由得升起诸多的感叹。

阿萨自然是这个宴会的主宾,尽管他一直很低调,淡淡地回答每个人的问题。但是,那些郭正余请来的陪客,在他说话的时候都投以充满敬意的目光。

在欧升达的印象里,香港人喝酒都是浅尝辄止,但是今天确实一直很热烈。那些在报纸上电视里被人经常传诵的名字的主人不断地起身敬阿萨三人,那架势就好像群臣朝拜皇帝一样。

欧升达忽然感觉自己很滑稽,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怎么会糊里糊涂地卷入这么一场饭局?涵涵早已成了场上飞舞的蝴蝶,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一个个张开又闭上的嘴唇把贵如黄金的酒浆喝下,感觉自己就像汪洋里的一只小船,随时会被滔天的巨浪吞没。

忽然,他看见阿萨向他招手。他走过去,阿萨揽着他的肩,清清嗓子对大家道:“给大家重新介绍一下,欧董是我最好的兄弟,现在他代表我跟大家喝酒。”

欧升达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蜂拥的酒杯包围。

不知喝了多少,只要是阿萨一开口,他就要喝上几杯;只要是别人对阿萨说点什么,他也要喝上至少一杯。

终于曲终人散,回到刚才那个别墅下面。阿萨拍拍他的肩,对涵涵道:“欧董这个兄弟不错,有机会好好聊聊。”

涵涵趁机说:“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

顾刚问:“喝了这么多酒你还能开车吗?”

涵涵笑着:“当然不能了,不过,我已经叫人来接我们了。”

欧升达脑子晕晕的,但是,还是尽量使自己处于一个清醒的状态。他不主动跟别人说什么,但是别人说的话他也尽量记住,并储存起来。

一辆宝马760驶来,涵涵对阿萨说:“车子来了。”

阿萨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欧升达感到那就是揉搓。

临到跟欧升达握手,阿萨说:“欧董,我会一直关注你的。”

关注?在车子驶离那栋别墅的时候,欧升达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车子轻快地开着,他想问去哪里,但是,嘴唇却张不开。此事,他忽然有了倦意,什么也不想去问,他心想,一切都随它去吧。

涵涵的房子在港岛南区,这里也是著名的豪宅区。只不过,她的房子只是个普通的高层住宅,不过据她说这房子的价格也在两千万港币了。

走进她的房子,面积并不大,按欧升达的目测也就是一百八九十平方米,不过这在香港早已是超两千万豪宅了。

装修倒是很别致,看得出来一定是出自名家之手。弧型落地玻璃景观窗,可尽揽270度大海景色。

“怎么样?”涵涵问。

“怎么说,看惯了鹏城的动辄二三百平方米大户豪宅,再看这样的单位,已经没有惊艳的感觉了。”欧升达坐下,感觉还是晕晕的。“可是,跟鹏城比,他们对楼宇公共空间的装修可是下了工夫可谓,美轮美奂,贵气的同时又不显得俗气,而且决不放过任何细节。”

涵涵的菲佣送上茶,她挥手叫她下去,道:“其实,这里跟鹏城物业最大的不同你可能没有注意,那就是主仆阶层分明,工人必须搭乘货梯进出,行走路经和主人截然不同。避免了豪宅电梯里面,同时出现珠光宝气的主人和拎篮买菜工人同处的尴尬,保障了豪宅的纯粹性。”

“嗯,这个理念不错,以后升达地产在鹏城发展也应该注意这个细节。”欧升达感到脖子有些发轴将手按在上面慢慢地转动。

涵涵站起身,绕过沙发,来到欧升达身后,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开始为他按摩。

欧升达一生经过无数次的按摩,但是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的感觉,随着涵涵手的游动,他浑身的敏感点也在移动。

开始,他们还谈一些今天宴会上的一些事,后来,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只有双方的呼吸在此起彼伏。

涵涵的手像珊瑚从中游动的鱼,灵巧地穿行在欧升达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面对面了。

其实,涵涵也已经微醺,她把整个柔娇滑腻腻的娇躯依偎着欧升达。他隔着礼服感触到她丰盈的胴体极富有弹性。透过她的低胸领口,欧升达瞧见了那几乎奔跳而出的两个雪白滑嫩、坚挺的玉乳,绕鼻而至的乳香更刺激他内心欲火沸腾,全身血液加速流窜。

“拼啦。”欧升达自己暗自说了一声,伸手环住了涵涵的纤腰。

涵涵身体一颤,将一只手按在欧升达的嘴唇上,另一只手向工人房方向指指。

一转眼,两个人已经冲进了主人房。

关上门,欧升达靠在门上,涵涵没有说话,只是用充满爱和欲的目光看着他,头一点一点地靠近。

欧升达看着她靠近,眼睛盯着她,脑子里不断地在想拒绝——放弃——拒绝——放弃。

“刚才不是很勇敢吗?”涵涵轻轻地开始解他的衣扣。

当离她近到能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时,欧升达将头转了过去,同时放弃了抓紧的衣服,双手推开涵涵的肩膀,阻止她的靠近,说:“算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怕那个人?”涵涵问。

欧升达点点头。涵涵轻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香港买房子吗?我就是要离开他。”

“可是……”欧升达还是有些犹豫。

“你这人也真是有点意思,明明已经很想,还要说出这样的告白,要我认可你不是为了欲,将穿着衣服时的矜持发挥到极致。”涵涵眯着眼睛看着欧升达。

这句话可是把欧升达说得起火,他乘势吻了下去,同时双手抱住了她。

涵涵被吻了嘴唇后马上转头,同时双手曲臂再次按在欧升达的肩上,嘴里却说:“你要强奸啊?”

欧升达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不但要强奸你,而且要撕碎你。”

“吹吧,小心我把你吸干。”她嬉笑着。

欧升达一下子把她抱起来,快步冲到窗前,将她抛在床上。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就脱下了她的裙子和底裤,然后停下来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她,手放在她丰满柔嫩的乳房上,不做任何的动作。

涵涵意外地不知发生了什么,睁开因含羞紧闭的双眼,当看到欧升达的眼神时,慌乱而羞耻地连忙转过头闭上眼睛。

她突然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将嘴凑上来紧紧地吻住欧升达的嘴,舌头伸出来舔着嘴唇,寻找着他的舌头。欧升达将舌头迎上,纠缠在一起。

激情过后,欧升达感到还是有点晕,他禁不住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按着太阳穴。

涵涵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他这样,便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白花油替他轻轻地揉着,问:“好点了吗?”

欧升达点点头。涵涵柔柔的乳房压在他的胸前,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

过了很久,她喃喃地道:“升达,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那个人对你不好吗?”欧升达问。

涵涵并不把脸离开欧升达,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道:“也不能说不好,我只是围绕着他的一群蜜蜂中的一只,但并不是最出色的一只。”

欧升达问:“你现在准备离开他吗?”

她摇摇头,欧升达很想看着她的表情,但是做不到,她将他抱得很紧。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很忠于他的。心想,这一辈子只要是他不抛弃我,我就这样静静地在一边等着他算了。可是,到后来,我发现他有很多女人,于是,我的心也就像忽明忽暗的灰烬,在寂寞中慢慢冷却。刚才你问我是不是离开他,其实,我现在已算离开他了。如果他不打电话给我,我也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她低声道。

“以后有什么打算?”欧升达问。

她从欧升达身上撑起身体,欧升达看见她坚挺的乳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她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想,我要趁着他还没忘了我,趁着他还有权,创立属于我自己的商业王国。”

“哦?”欧升达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她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啊。别人这个时候还沉湎于物质享受呢,而她却有了这样的目标,不容易。

“你打算做什么呢?”欧升达问。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你说我搞个留学生产业园怎么样?”

“哦?你说说想法。”欧升达坐起来,涵涵也坐起来,但是却依偎在他的身上。他感到她身体的滑腻与热度。

“搞个留学生产业园,留学生会享受到很多政府的优惠政策,我的产业园也会享受到相应的政府补贴。这样我的招商就会比较容易。你知道,现在鹏城的厂房空置率很高,不这样做,我的压力会很大。”她道。

“我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欧升达用手搂住涵涵。

“所以啊,现在我需要你的支持。”涵涵没抬头,声音却提高了一些。

“我能帮到你什么呢?”欧升达心里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会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这件事吧,对你对我应该都是有利的。”涵涵道,她的手在欧升达的小腹上轻轻地划着。欧升达有点痒痒的,把她的手紧紧地攥住。

“怎么说?”他问。

“我想跟你共同组建一家科技公司,当然,你知道,我是没钱的,所有的钱都要你出。但是,我也不能让你吃亏。我是这样想,你原来接受的裕昌工业公司那些地不是要转变功能吗?我叫他给你批了,而且还要用最优惠的价格补缴地价。还有啊,这家科技公司要向政府申请用地,我要他不仅在地价上进行减免,政策上大力配合,而且还要给咱们最好的地段。你要知道,现在这些在工业组团里面的工业厂房到了若干年限那一定是要改造的。那时候,我们手里就会有大量的土地储备。”她没抬头,但是,欧升达能嗅到她幽幽的发香。

欧升达叹了口气:“涵涵,你这个女人将来假以时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你小小的年纪能有如此雄才大略真是叫人佩服啊。”

“你别这么说,我这也是跟他在一起,听他跟别人打电话时学的。对了,我这个建议怎么样?”涵涵把手从欧升达手里抽出来,继续在欧升达的小腹上轻轻地划着。她的指甲修剪得很好,欧升达立刻有了反应。

“其实,我们完全没必要组建个新公司,就用新华达来申请怎么样?”欧升达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涵涵要是能把裕昌工业公司那些地的事解决了,把新华达的股份转给她也未尝不是一件上策,这样就把自己跟王光玉之间的关系撇清了。

“不,我不要跟王光玉合作。”她停止了动作。

“为什么?”欧升达问。

她恨恨地道:“不为什么,反正我坚决不跟那个人合作。”

欧升达不知道她跟王光玉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从她的态度上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他说:“好好好,就按你的想法来。”

一觉醒来,欧升达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半坐起来,看到涵涵正面向自己半蜷着身体,平静地睡着。她很老实地将右手枕在腮下,呼吸匀畅,不翻身、没动静、无梦话,看上去睡得很甜美。欧升达忽然想起一句古诗:“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倒是挺适合涵涵现在的样子的。刚才在郭正余的宴会上,涵涵是那样的光彩照人,现在妆半残,倒有些像个邻家小妹。

欧升达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涵涵刚才说的那番话,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很好的建议。虽然说,组建新公司是自己出钱,但是,涵涵做的事所创造的价值却远远超过自己应该给她的股份。这是一个精明的女孩,她知道怎么整合资源,一边是徐中方的权,一边是自己的钱,用她的身体一勾兑,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

欧升达忽然想起有一年他跟楚之洋坐一个朋友的渔船出海,船老大对他说过的一种鱼,叫?鱼。这种鱼不怎么会游泳,但是,它们有一个独特本领,那就是头部的吸盘吸附于游泳能力强的鲨鱼腹下周游世界。当到达饵料丰富的海区,便脱离宿主,摄取食物。然后再吸附于新的宿主,继续向另外的海区转移。?鱼这样在大海中乘“船”旅行,不仅省力,而且还狐假虎威地免受敌害侵袭,还可以分享鲨鱼狼吞虎咽之后的残羹,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当然,对鲨鱼来说,?鱼吸附在它身上没有什么好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处,因此,也就懒得理它,顺其自然了。从某种程度上,涵涵正是这样的一条鱼。

欧升达感到有点渴,想下床找点水。他刚一动,涵涵就醒了,她问:“你渴了?”

欧升达点点头。她道:“你别动,我出去给你拿,你喝什么?”

“茶。”欧升达答道。

涵涵围了条毛巾出去了,光滑的脊背泛着青春的光泽,这是乐枫和廖冰旋都不具备的。

想起刚刚的激情,欧升达有点怀疑自己的行动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对局面的控制是否能做到游刃有余。

欧升达就像是自己坐了一台马力强大的汽车,就在他坐上驾驶台准备开车时他犹豫了。因为,他不知道他这一脚踩下去,汽车飞奔起来以后,刹车是不是好使。

主卧的门忽然开了,那个面色黝黑的菲佣进来,用生硬的白话叫欧升达出去喝茶。欧升达因为身上只搭了一条毛巾,下面还真空,一时有点尴尬。可是,菲佣却一脸正色,把一套男士睡衣放在床上,然后退了出去。

欧升达起身拿起那套睡衣,发现居然是全新的。他穿上走出来,看见涵涵已经穿上了一条半透明的睡裙。他很奇怪,女人的睡裙平时不是放在卧室里的吗?

见他出来,涵涵轻笑一下:“怎么样?还合身吗?”

欧升达点点头,问:“你平时这里还准备男士睡衣?”

“这不是你要来吗?”涵涵把一杯铁观音放在他面前。他嗅了一下,很香,是极品。

“看样子,你是蓄谋已久了。”欧升达把茶喝下,一股清香爽彻心脾。

“我曾经问过自己,你会不会爱我?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她眉宇低垂。

欧升达双手交叉,放在嘴边,问:“为什么?”

她又给欧升达倒上茶:“我已经拥有了你一个下午,爱不爱又有什么意义?”

“嗯?”欧升达很疑惑地看着她。

“以前我还经常无法忍受自己没有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现在我明白了,我喜欢的男人,他们都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到我这里,他们的感情都打折了,而我又不能很快走入他们的内心,所以,自然不能享受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了。因此,爱与不爱对我没什么意思了。比如你,只要你偶尔能想起我,我要你办什么事,你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不推脱不敷衍就好了。”她自己没抬头,但欧升达却有了某种愧疚感。

“涵涵,我……”欧升达欲言又止。

涵涵依然低着头:“你什么也别说,我不想我们的事情让你有什么心理负担,更不想让你负什么责任。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现在是一种合作,生意上的合作,身体上的合作。”

欧升达忽然觉得自己是在被什么不知名状的力量推着前进,是什么?他一时看不清楚。

看着对面的这个女子,他忽然有了某种感动。

欧升达有个特点,那就是他虽然习惯使自己变得理智,但是他的情感还是很容易被别人从隐藏得很好的角落翻出来晾晒。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并没有叫他把伪装这个手段玩得炉火纯青,相反,很多时候他很容易在某种特定的场合冲动起来。

涵涵忽然道:“有个事情,我想我应该跟你说清楚。不然,这事你总会在心里猜测,这样会容易影响我们之间的相互信任。”

“什么事?”欧升达问。

涵涵抬起头,欧升达发现她的眼圈是红的。她咬咬嘴唇,道:“是关于王光玉,关于我跟他的关系。”

“嗯?”这让欧升达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涵涵会主动提到这个问题。

有时候,你永远不明白女人头脑里都回旋着什么样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又由怎样的要素组成。

傍晚的阳光洒进房间,投影到涵涵美丽的脸上,似乎给她涂上了一层油彩。欧升达很想看清真实的她,但是,眼前空气里浮动的灰尘在光线里萦绕,让欧升达只能有种影影绰绰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是王光玉献给徐中方的礼物。”涵涵道。

欧升达紧盯着涵涵:“哦?”

涵涵的泪无声地流下来,欧升达递给她纸巾,她没用。

她轻声道:“我的家庭在北方一个小县城里,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后来下岗,靠在市场卖菜为生。我从小学习成绩就不是很好,要是参加高考可能也就考个三流学校,我家哪能供得起啊?没办法,我只好跑到北京,听说那里可以有机会当演员。你知道吗?当演员对于我们这样的穷人家孩子来说,那是不用花钱就能改变人生的最好途径。”

“你去当演员了吗?”欧升达问。

“咳,别提了,家里把所有的积蓄不到一万块都给我带上,结果到北京就被一个影视公司给骗光了。你也许不知道那种公司,说能让你上戏,结果不断地以各种理由叫你交钱,上戏?没有。没有办法,我开始找工作,什么都干过,饭店服务员、野模、群众演员等等,最后有机会进入康美电器准备当一名售货员。”说到这里,她终于擦了一下眼泪。

“说来也巧,就在我们培训时,王光玉也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我,当时他就叫我们店长把我带到一个地方。那时我不知道他是老总,他看看我,问了几个问题,就叫人把我送到一个别墅里,从基本礼仪、形体、文化素养等等开始训练。跟我在一起训练的大约有十来个,但是,中间不断有人走,最后就剩我们四五个人。大概过了一年左右,他开始带我参加某种秘密的饭局。你要知道,我这种小县城出来的女孩子,虽然经过训练,可还是不习惯,尤其是有男人对你不怀好意地动手动脚。”涵涵这时已经不再流泪了,叙述也平静了些,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欧升达给她倒上茶。她继续说:“这时,正好赶上我爸爸进货时遭遇车祸,肇事司机跑了,我家里顿时陷入困境。我那时情绪很低落,整天想着这事。有一天,王光玉带我去参加一个宴会,我情绪不好得罪了客人,回来的路上他大发雷霆,几乎要打我。可是,后来听说了我的事,他什么也没说,就把我送回了住处。”

哦?欧升达似乎看到了一个沧桑的过去。

涵涵接着道:“那阵子,他没有再找我陪酒。直到有一天,我父母打电话给我,说他们正在北京治病,而且公司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我一切都明白了,那是他的安排。”

欧升达其实不用她再说什么就明白了以后的故事,但是,他没有打断她,让她继续说下去。故事其实就像某个电影的桥段,出于感恩,涵涵自然就对王光玉有了好感,再后来自然就被他金屋藏娇。按理说,故事到这里就应该完了,一个没有希望的女孩忽然有了希望,而且自己的父母也从此有了着落,这个女孩自然心无旁鹜地侍候这位对她有恩的男人。

可是,事情往往是不按故事大纲发展的。有一天,在一个秘密的宴会上,一个叫徐中方的男人看上了涵涵,问王光玉涵涵是做什么的。王光玉说涵涵是模特。徐中方道,这要是参加中国小姐比赛肯定能拿奖。于是,第二天,涵涵就真的成了中国小姐的参赛选手,而且一路顺风顺水地当了冠军。

就在颁奖那天,王光玉邀请徐中方参加颁奖晚宴。会后王光玉将涵涵推上了徐中方的车。涵涵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因为,她要想着自己的父母,想着年幼的弟弟。

涵涵在讲着她的故事,欧升达似听非听地发呆。客厅里的一个古典的座地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就像为涵涵的故事叹息着。

直到涵涵讲到,王光玉利用她和徐中方的关系做了很多她完全想不到的事情以后,她才明白,自己爱的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在培养她作为一个礼物。这时候,她开始觉醒了,开始知道,徐中方的权力原来是可以变为财富的,与其让王光玉利用还不如自己利用。

“于是,你就开始自己做生意了吗?”欧升达问。

她摇摇头:“没有,我先是安排父母回了老家,在那里他们开了我们那个小县城最大的超市,生意还不错。我弟弟也在省城上了最好的中学,明年高考。”

“哦?你想得还挺全面。”欧升达面带赞许。

涵涵苦笑了一下:“当然,给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以后。一旦我的未来出现了什么变故,我的父母不会出现生活的困窘,我弟弟也不至于会失学。”

欧升达望着这个面色还带着稚嫩的面孔,心想,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正因为王光玉和徐中方的交往,才使得这个女孩子这么早、这么快地熟悉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甚至她能明白任何一个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跟任何一个男人或者权力绑在一起都是危险的。

欧升达问:“我们接触也不多,你为什么对我跟那两个男人不一样?”

涵涵笑了:“你是个老实人。”

“我是老实人?”欧升达问。

涵涵微微一笑:“准确地讲,你是一个想装好人的坏人,一个想装坏人的好人。”

“也就是说,是道貌岸然啦。”欧升达笑着道,很开心。

涵涵甜甜地一笑,早没有了刚才的沉痛:“嗯,有这么点。不知道你注意没有,以前无论是在公共场合和你办公室,我都像看宠物一样看着你。可是,你就是没有一点表情,真是气死我了。现在你在床上又像个贪吃的孩子,却是另外一个面孔。”

“也许是我太迟钝了。”欧升达有些不好意思。

阳光渐渐地暗下去了,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说着一些关于阿萨他们的事情。看得出来,涵涵跟阿萨很熟,欧升达毫不怀疑自己已经跟阿萨做了连襟。但是,他并不揭穿这点,没有意思。

“对了,成立新公司股东用我弟弟的名字。”涵涵突然这样说。

“为什么?”欧升达问。

涵涵淡淡地说:“我不想让徐中方知道我参与其中,我只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在帮你的忙。”

“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已经有了独立的意识?”欧升达问。

涵涵将腿翘起来,显得很修长,更性感。

她回答:“你要知道,虽然我现在还是一个这样的身份,但是,我最希望的还是把自己嫁出去。我并不只想不劳而获让人养着,我更愿意做贤妻良母。”

“哦?”欧升达看着她,房间里的光线已经暗下来,但是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娇媚的表情。

她目光柔柔地看着欧升达:“在世人的眼里,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二奶。但是作为新时代的高素质二奶,不是攀援的凌霄花,也不是痴情的鸟儿,不是泉源,甚至日光,甚至春雨。我作为中国小姐,本身也有较高的收入,还有一定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做二奶不是为了解决温饱,而是为了站在巨人的肩头,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你很特别。”欧升达说。

“所以,我跟徐中方也好,跟其他人也好,只是一种过程。他们需要的仅仅是我鲜活健美的身体和花容月貌。他们不动感情,也不需要真挚的感情,所以,我也没有必要浪费我的感情。我什么都可以动,都能动,我就是不能动感情。我与他们的关系,永远仅仅是性与经济的关系!说到底,是一种商业性质的租赁与被租赁的关系。我定向定期定额出租的是身体,为他们提供全天候特殊服务,通过向租赁者收取特殊服务费、青春折旧费、身体损耗费、营养津贴等费用,来获取相应合理的劳动收入与经济利润。因此,我并不需要付出或出租感情,我要格外珍惜感情,绝对不浪费感情。”她说这些就像在说别人。

“包括我?”欧升达问。

“你这就错了,我跟你是互利互惠的朋友关系。我们合作的不仅有生意,还有性生活。”她冲欧升达做了个鬼脸。

“看样子,我跟他们的待遇不同啊。”欧升达笑道,他感到很开心。

涵涵也很开心,她扭头看看那个座地钟,道:“合伙人,走,我带你吃饭去。”

香港是一个充满噪音和汽车的城市,让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很想冲进某个店铺搜购一番,但是又总觉得不知道要买什么好,因为这里的好东西太多了。

坐在苏豪区的一个印度菜馆,望着满桌子大红大绿的菜品,欧升达不停地翕动着鼻子,对涵涵道:“这哪是饭店,分明是药铺子嘛。”

涵涵浅浅一笑:“偶尔吃一次还是很刺激的。印度菜所放调料之多,恐怕是世界之最,每道菜都不下十种。吃吧,绝对刺激。”

欧升达道:“我觉得,吃印度菜,非常的异域,它体验的是神秘的味道,就像你。”

“我成印度菜啦?”涵涵将头发向后一甩,样子很是飘逸。

欧升达笑笑:“对于我来说,印度菜和你都是一种很独特的感觉。”

“是好还是不好?”涵涵微笑着,眼睛清澈得就像个小女孩,这跟她的实际思想相差很远。女人的外表有时候跟她的内心是完全不一样的。

欧升达想想说道:“中国菜清清白白,印度菜糊糊涂涂。从表面上看,中国菜的特点是清清白白,色香味三者,色是摆在第一位的,因好看可以激发食欲;印度菜的特点则是糊糊涂涂,各种菜都放一大把咖喱粉,看起来都一个颜色。不亲口尝一尝,很难区分是什么肉类,蔬菜也是捣成糊状,搁些咖喱。”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涵涵问。

欧升达笑道:“你有中国菜的色,却又印度菜的心,我很难看清。”

涵涵的笑慢慢凝固起来,看着欧升达:“我会有一天叫你看清这咖喱下面的主菜是什么的。”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欧升达也觉得刚才的话说得不大好,几次想找个话题,涵涵似乎都不感兴趣,说一两句就没有下文了。

忽然,她问:“你和王光玉的新华达现在运作得怎么样了?”

欧升达说:“他想把新华达的资产注入到横村地产里面去。”

“又是想玩空手道。”涵涵哼了一声。见欧升达不出声,她补充道:“他出钱,你出地,将资产注入到横村地产里面去,现金不能溢价,土地却可以,他的算盘打得够精的。”

欧升达摇摇头,道:“你要是不做生意简直是浪费人才。”

“你就准备这么被他耍着玩?”涵涵问。

欧升达看着她,严肃地说:“你是知道的,这背后是有徐中方的因素的,这让我很为难。”

涵涵点点头:“我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没有某种对价关系,说不定新华达就是徐中方自己的也不一定。”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欧升达吃了一口鸡肉,浓浓的咖喱味叫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涵涵递过一杯水,等欧升达平静下来,她若有所思地道:“这事还真得从长计议。”

人生总是有一些东西让你不得不去尝试,小时候欧升达家里穷,每到冬天,他就不得不每天很早起来去拾粪,然后堆放在自己的园子里到春天的时候卖掉,每斤只能卖三厘钱;中学的时候,他去县城里读重点高中,每年的学费都是靠自己在建筑工地做小工赚出来的;大学时,父亲能给他的只有一床铺盖,四年的大学生活他是靠国家奖学金和做家教度过的。某些东西一旦你尝试过了,你就会觉得你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可是,当你再向前看,你会发现,又有新的东西需要你去尝试了。

正文 第八章 投资科技

回到鹏城,欧升达就安排财务总监王野辰去注册新的公司。新公司起名叫远志投资发展公司,同时还成立了一个远志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之所以要做什么生物,是涵涵从徐中方那里拿回了一份关于鹏城市政府关于大力扶持生物技术产业的若干意见的文件。欧升达经过和副总经理张震铎、财务总监王野辰的研究,决定在这方面尝试一下。也就是说,涵涵的圈地想法不变,但是,里面还是要塞进去实际的内容。

其实,欧升达很想对乐枫目前研究的课题进行投入,但是乐枫表示目前的课题还远未到产业化阶段,所以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不过她提出个新的建议,那就是现在回鹏城创业的留学生和来鹏城发展的内地科技工作者很多,不妨成立一个天使投资公司,对一些项目进行投资。

天使投资是风险投资的一种形式,是指富有的个人或公司出资协助具有专门技术或独特概念的原创项目或小型初创企业,进行一次性的前期投资。这种投资往往采取在一个行业同时投资多个项目,最终也许只有一两个项目可能获得成功,但是,即使这样,投资人的回报也是可观的。况且用这种方式,天使投资人还可以分担风险呢。

中国投资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形象的比喻:风险投资是看一盘菜,这盘菜好买单拿下,不好就不要了。而成熟的天使投资人会说,这个菜不错,但是缺了两个辣椒,配两块豆腐。这个菜谁来配呢?天使来配。天使会说,这盘菜不错,但是大厨不好,我们找一个大厨,或者说大厨不错,菜不是那样的,我们再烧一烧。

欧升达经过仔细考虑,觉得成立一个这样的公司对远志圈地,建设远志留学生创业园有实际上的支撑作用,因此决定采纳乐枫的意见。

与此同时,涵涵在香港跟沈宾阳谈过两次以后,一笔五亿元的理财基金交到了升达地产证券部的手里。欧升达知道这笔钱的背景深厚,也许就是阿萨本人的也不一定。这笔钱到了升达地产的手里,就意味着只能赚不能亏,即使亏了,升达地产也要用自己的钱给补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笔理财基金就是某些人在向升达伸手,而升达拿到这笔钱,实际就是要通过所谓的合法手段向这些人进贡。

企业的成长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在成长中你要尝试的东西太多了。接下来需要欧升达尝试什么呢?他一时还看不清楚。

没有人知道远志投资的那个叫王楚一的股东是谁,更没有人知道,这个身份证上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是怎样成为远志投资的股东的。对于升达地产办公楼里新出现的远志投资公司,大家只是知道这是升达地产致力工业地产的新的尝试,至于这个公司的内部结构,没人关心。

因为得知之洋公司有重大利好宣布,欧升达指示沈宾阳将升达地产手里的之洋股份转给这笔基金。当重大利好宣布以后,这笔基金获利颇丰。欧升达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涵涵。隔了两天,她打电话给欧升达说,有人很满意。

满意,对某些人来说只要这两个字就是对你的褒奖了,而对于欧升达来说,那却是不大不小的损失。本来,那些利润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为了别人的一个满意,他不得不拱手相让。

没错,人家现在很满意,仅仅是满意而已。他们的满意就意味着别人让他们很开心,他们就会有大量的金钱去做他们喜欢的事。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因为,欧升达是生活在人家拥有绝对权力的社会体系里,就不得不按照人家制定的规则去生活。

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一旦无常至,方知梦里人。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这个社会阶段是必须经历的,重要的是你在受苦,别人在享福。

可是,欧升达有选择吗?没有,作为一个商人,他必须为自己寻找靠山。权力支配一切,资本动摇人性,他不能不给自己和公司装好装甲,否则,他在商场是无法抵御住那些明枪暗箭的。

生活就像“呼吸”:“呼”是为了出一口气;“吸”是为了争一口气。可是,欧升达放下涵涵的电话,他发现自己半天喘不上气。

在涵涵的运作下,徐中方很快就将原属于裕昌工业的土地全部转换了功能,而且还对应补缴的地价做了减免。而且,关于远志投资申请购买工业用地的报告也已经放在了徐中方的案头。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

只是,关于新华达的事情一直像一块大石头沉重地压在欧升达的心头。凌来来安排欧升达跟王光玉谈过两次。王光玉信心满满,而欧升达却越发地心虚。

这天中午,张自江忽然拉欧升达去一个小馆子吃饭。那里很安静,阳光洒在桌子上,气氛很是温馨。

欧升达看着他,外形俊朗,气质儒雅,着装低调,风度翩翩,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性感。他问:“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人生不得意,但是也可以尽欢啊。”他回答。

欧升达给二人倒上啤酒,问:“怎么样?她答应跟你复婚了吗?”

“唉,”他摇摇头,“我现在觉得这第二次恋爱比第一次要难得多啊。”

“怎么?遇到暗礁了?”

张自江叹口气:“她现在允许我每周回家跟她一起过周末,但是,却绝对不允许我在家过夜。你说,她心里想什么呢?”

“旋子看起来很随和,可实际上却是个心高气傲又很感性的女人。你以前之所以伤了她,是因为你对她的轻视,至少没有把她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来对待,尤其是你当时心里还有别的女人,这更让她难以忍受。现在,你要给她时间找回以前的感觉。”欧升达看着面前的张自江。

“哦?”张自江有些疑惑地望着欧升达。

欧升达道:“一个人如果想得到另一个人的心,并不是说你为她付出了多少,而在你面对她的时候,懂得怎样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

“说实话,也许是我这么多年太少跟她沟通了,我们之间都陌生了。我现在突然发现,我完全不了解这个跟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张自江脸色平静,但是欧升达能体会出他正抑制着心里巨大的波澜。

“不是陌生,而是很多无用的运算占据了CPU和过多的内存资源。这时候,你需要清理一下硬盘碎片,不行的话,还需要用G恢复一下系统。”欧升达跟张自江碰了一下杯。

“有些懂了。”张自江道。

“下周末你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把你跟旋子的谈话设计好并牢牢把握好分寸和度,否则又要谈崩,俩人又可能吵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欧升达嘱咐道。

“哦,我知道了。”

欧升达继续道:“还有啊,买点小礼物回去,别跟以前还是夫妻一样,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没完没了地打电话,跟你那些下属谈工作。你要抢着做点家务,懂吗?”

“嗯?你真了解我,是旋子跟你说的吗?”张自江说这话不由得流露出一些醋味。

“哪里?以前的我也这样。”欧升达对张自江挤了一下眼睛,“当人选择了婚姻之时,就要注意很多细枝末节。”

“嗯,我记住了。”张自江端起杯,很认真地跟欧升达碰了一下。

放下杯,张自江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徐市长找我谈了话,想把你的那个项目放到宝山来,你看怎么样?”

“放到你那里你给我什么优惠政策?”欧升达心里明白,这才是张自江找他的真正目的。

“我能做到的一点都不保留,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的建设要快。”张自江的话里透出果断而适宜的霸气。

“只要你们配合好,我一定把资金调度好。”欧升达回答。

“干杯。”张自江道,他的从容让欧升达看到了一个能掌握城市命运的人的胸有成竹。

不久,鹏城的地产圈子里开始流传一些小道消息,都是关于徐中方的。而这些传说都是有关于他与某个女演员的故事,开始欧升达还以为传说的是涵涵。结果,汇总不同的版本以后,他发现并不是涵涵,而是某个通过优才计划去香港定居的明星。

生活中人们对小道消息特别敏感,很多人非常热衷于打探、传播、相信小道消息。当人们谈论起小道消息来往往是津津乐道、兴奋异常。小道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能迅速飞进千家万户。

在中国,小道消息是一个特色,尤其是关于某些领导的私生活的小道消息,那更是一个风向指标。一般来说只有某些人的位置要变动的时候才会有类似的小道消息,而这些小道消息往往会在事后被证明其实那就是事实。

这天,欧升达躺在涵涵的床上,听到她的一个姐妹打电话跟她说这事。放下电话,她问:“你觉得这事里面有什么奥秘没有?”

欧升达道:“作为政治人物如果总有类似的绯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涵涵哼了一声:“幸亏这女主角不是我。”

“是你也没办法,难道你还能公开辟谣不成?”欧升达翻了个身,将手搭在涵涵的小腹上。那里很柔软,稍微往下就是一片柔软的草丛。

她嘿嘿笑了一声:“那岂不是越描越黑?”

欧升达仰着头看着天花:“我有时真是很佩服你,在这个圈子里混居然能做到花落不沾衣,不容易。”

涵涵把手按在欧升达的手上,道:“不过,我觉得咱们,尤其是你,最近要跟徐中方保持一点距离为好。有这样的小道消息传出来就意味着他对局面的控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了。”

“这个我明白,这很有可能是涉及市里下一步的人事安排,这是政治斗争啊。你最近也要抓紧时间叫徐中方把地批下来,不然一旦他有变动,咱们就会很被动。我再去做做张自江的工作,争取这事早点落实。”欧升达的手坚决地向下。

“我知道。”她回答。手机铃声戛然响起,涵涵显然很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

欧升达听得出,那边正是徐中方,他似乎是要涵涵回鹏城。

涵涵道:“你忍着点吧,你现在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就不要顶风作浪了。”

那边又说了几句什么,涵涵似乎很不情愿地道:“好吧,明天我回去,你晚上来水榭山谷吧。”

放下电话,她忽然使劲亲了欧升达一下。欧升达问:“你怎么啦?”

“他在远志投资买地的报告上签字了。”涵涵对徐中方的不情愿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欧升达翻身将她压倒身下:“我要好好地犒劳一下你。”

“啊!你的手,坏死了!”涵涵叫道。

必须承认,涵涵的确是个绝佳的床上伴侣,原因是她在做爱时相当放得开。涵涵的身体里,竟蕴藏着如此让人迷醉的快乐。欧升达品尝着这身体的每一分韵律,过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对情欲居然如此贪心,即使是和自己的妻子做爱,也都很有自制力。但那自制力,现在居然在涵涵欢快的配合里消失殆尽。

欧升达的官能开始彻底恍惚,他整个人也似乎快要溶化开来了。眼前似乎剩下的只有涵涵的唇,由她都已经被烧着的情欲点燃了起来,娇嫩的红唇特别显得饥渴。

有个温柔的女生打电话给欧升达,他一听就知道这一定是个台湾女人。她说自己叫Andrea。欧升达听台湾话有点别扭,以为她叫“按抓”。

她说自己是冷鸿海的秘书,想跟欧升达谈谈。

欧升达有点意外,冷鸿海跟自己的接触从来都是直接通话或者通过乌梅,怎么今天会有一个秘书出现?

欧升达其实不想跟一个秘书有什么瓜葛。但是,他听Andrea的口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所以就问:“你在哪里?”

她说:“我跟诗双在一起。”顿了一下,“还有乌梅。”

欧升达一直搞不明白尹诗双两姐妹跟冷鸿海的关系,于是,他说:“那好吧,晚上见。”

晚上见面的地方是冷鸿海的游艇,他到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乌梅在。

他喉咙一紧,问:“你,还好吧?”

乌梅今天穿得很保守,端庄文静外又多了几分妩媚。“还好。”她轻声地回答。

“Andrea呢?”他问。

“她跟诗双去交接账目了,坐吧。”她笑了一下。

“怎么?交接什么账目?”欧升达坐下。船就在这时忽然摇动了一下,欧升达猝不及防,要不是乌梅扶了他一下,他几欲摔倒。

乌梅扶他坐稳,轻声道:“王光玉把他在俱乐部的股份转给了冷董。”

俱乐部有一个规矩,股东会员之间转让股份,只要不涉及经营,无须征得其他股东会员的同意。但是,欧升达知道王光玉手里股份的价值,这种转让肯定有其他的背景。

可他不能表现出惊讶,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脱下外套,问:“你上春晚的事没有问题了吧?”

想关注一件事绝对要表现出对这件事毫不关心。

“哦,没问题了,六个人唱一首歌,下周一进行彩排。正好有点时间,我来看看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为什么不亲自打电话给我?”欧升达似乎很随意地问。

“我怕你拒绝。”乌梅低声道。

“为什么会这样想?”欧升达问。

她回答:“我怕叫你讨厌。”

看欧升达定定地看着自己,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怕以后跟你没的玩了。”

欧升达脑子“轰”的一声,他怕这个女人认真,现在终于不幸言中。但是,他又不能说得太明白。于是,他笑了一下:“人不能游戏人生,但是要抱着游戏的态度娱乐生活。”

“你们男人看事倒是挺开的。”她笑得有些勉强。

“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一场游戏!在游戏中你必须是聪明过人,身经百战,懂得策略,运筹帷幄!”欧升达看着她。

她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可是,也许一开始我就输了。”

“无所谓输不输,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有什么事情不好说?”欧升达尽量使自己显得轻松。

“好说就把我说的那事办了。”乌梅似笑非笑地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坚决地回答:“那事绝对不行,真的,原因我就不重复了。你好好想想。”

她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我想想自己也真是失败,如此放低身段,你却毫不动心,是不是我没有魅力?”

“那绝对不是,你非常淑女,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欧升达赶紧回答。

她依旧那个表情:“这个很多里面包不包括你自己?”

欧升达尴尬地笑了一下,他自己估计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这么说,你是默认了?”乌梅问。

“怎么说呢,你的形象很容易成为某些男人的性幻想对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胆地说出这番话。

“听到你这句话,我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尽兴地哭一场。只是,我明白,今天的自己已经很难流得出泪水了。”她似乎还是很平静。

“干吗要哭?天下又不是我这一棵歪脖子树,别因为我放弃了一大片林子。”他希望气氛轻松起来。

“一大片次生林的价值怎么也比不上一棵红豆杉。”乌梅回答。

欧升达将手交叉起来,放在上嘴唇与鼻子之间:“人有时候就这样,在一定的环境下,总以为某个人最好。其实,你跳出这个环境,就会发现,适合自己的人其实很多。”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盯着你,有点不可理喻啊?”乌梅问。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绝色美女能看上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你说的那种想法?”欧升达不敢看乌梅,他能感到她眼神像刀子一样正在试图剥掉自己的壳。

“男人对轻易送到手上的猎物,通常不会珍惜。”乌梅忽然哀怨地说了一句。

欧升达回答:“你说的那种男人是贱骨头,也配不上你。”

“你这人总是叫人又爱又恨。爱,找不到抓手;恨,没有理由。”乌梅伸手握住欧升达的手,那手暖暖的,感觉似乎有种麻醉般的松散惬意。

欧升达很想反手握住这手,可是,他知道那样的后果,只有强忍着冲动,任乌梅轻轻地抚摸着他。

欧升达的心脏开始收缩,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乌梅的动作开始发生共振,一下一下让他感到眩晕。

当年国民党在渣滓洞审讯共产党人老是用老虎凳辣椒水那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要是用上这招儿,估计用不了多久大量的叛徒就得产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要丢盔卸甲举手投降的时候,乌梅忽然道:“改日再跟你说这事,她们回来了。”

Andrea留着一头及肩长发,有双大眼睛和可爱的虎牙;胸部虽然不大但身材也称得上窈窕,而且还有双修长的腿,是个不算漂亮,但是却挺招人喜欢的女孩。跟尹氏姐妹站在一起,除了相貌一般以外,但也不输什么。

“欧董好。”她的台味普通话柔柔的嗲嗲的。

“Andrea小姐好,最近冷董还好吗?”欧升达问。

“还好,就是暂时不好出岛,民进党那些立法委员老找他麻烦。前两天他还去接受了质询,经济部对我们正在进行调查。要是认定我们违反对大陆投资的相关法律,可能要对我们进行高额的罚款。”Andrea回答。

“坐吧。”尹诗双道,她今天依然是一袭套装,却在领口加了一个小小饰物,整个人似乎一下子鲜活起来了。

大家坐定,Andrea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对欧升达道:“欧董,我这次来有两件事要跟你落实一下。一是关于通衢市的那块地,通衢市政府已经批准了我们的报告,我们准备了一份合同。我已经发到你公司法务部那里,回头你过目一下。要是没有问题,我们可以签署了。只是,冷董有个请求,就是你们能不能在一周之内先给我们支付一定的款项?”

欧升达知道冷鸿海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否则,不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的。于是,他回答:“你叫你们的财务部门出一个计划发给王野辰,我尽量安排。”

“谢谢欧董,第二件事有些不好开口。冷董也不好直接跟你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Andrea看了乌梅一眼。乌梅立即站起身来,对尹诗双道:“咱们去厨房看看。”

Andrea接着道:“冷董想麻烦你再额外支持他一下,拆借一笔款子,用我们刚刚接受的俱乐部股份作为抵押。”

欧升达问:“需要多大的额度?”

Andrea说了一个数字,欧升达几乎要跳起来,问:“怎么要这么多?”

Andrea道:“康美电器拖欠我们的货款已经很久了,这次的转让股份实际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岛内的钱汇不到大陆,而大陆的工厂又面临着供货商威胁停止供货的危机。所以,冷董拜托你无论如何要帮一下我们。”

欧升达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要知道,实际上我们的资金链也是很紧张的,要是我拆借这么一大笔资金给你们,我在股东大会上很难跟股东们解释。”

“这个冷董很理解你的难处,所以不好直接打电话给你。你要是实在为难就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Andrea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

欧升达道:“这件事我要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三天之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Andrea赶紧起身鞠躬:“那就麻烦欧董啦。”

那天晚上,欧升达跟三个女人的晚餐气氛一直很轻松。乌梅不时以暧昧的眼神看着欧升达,尹诗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总在关键的时候插上一两句清醒而睿智的语言。Andrea不谈工作,那台湾国语更显得轻柔。这是一个让人惬意的夜晚,残酷的江湖似乎远离了这个世界。

也许是尹诗双的吩咐,那天晚上,游艇开得不是很快,马达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只有一缕音乐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似有似无地飘进又飘出。

期间,欧升达接到一个电话,是李文岚的。他问:“你是不是把冷鸿海在通衢的地接手啦?”

欧升达站起身来,走到船尾,回答:“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合同还没签。”

“欧董,这事在通衢现在有反应,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李文岚道。

“怎么?你听到什么啦?”欧升达问。

“通衢市的人现在都觉得冷鸿海是在拿项目圈地,然后倒卖获利。但是,曲线国到省里汇报工作的时候却说这是为了加快项目建设而不得不采取的非常规做法。”李文岚回答道。

“这事会不会影响到文为?那可是咱自家兄弟。”欧升达问。

李文岚说:“不会,当初招商的决策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偏差,跟他没关系。”

“你觉得我要不要跟冷鸿海签这个合同呢?”欧升达问。

“富贵险中求,签是一定要签的。只是你签到手以后不要马上就动工,要看看风向再说。”李文岚道。

欧升达显得很感激地道:“谢谢兄弟提醒,这事你要跟文为多多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要及时通报,生意毕竟马虎不得,咱们后半生还要指着这个呢。”

要结束通话时,李文岚忽然说:“对了,我听桑真说,乌梅上春晚冷鸿海给花了大笔银子。”

“哦?这个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欧升达忽然觉得乌梅一定是对他隐瞒了什么。

放下电话,他忽然有点懊恼。这冷鸿海断不是自己原来想象的那样,是一个肯帮助自己跟自己做朋友的敦厚长者,这事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像个阴谋。

怎么办?自己大大咧咧地坐上了这个牌桌,绝对没有理由不赌一把。

只是,现在是主动叫牌,还是等待对方发牌?

等等,得好好琢磨一下对方是什么目的以及手里有什么牌,最好还要琢磨一下对手的出牌特点,这样才能在对局中有所斩获。

冷鸿海口口声声地说他跟王光玉现在关系很紧张,原因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光玉欠他的钱。这对于一个合作了多年的商业伙伴来说,仅仅如此就反目似乎不像是冷鸿海这样一个不动声色不显山水的老手的做法。王光玉仅仅是资金紧张,并不是山穷水尽,更不是有什么政治危机。即使是有传言说他有个案子在凌茵茵情人手上,也不至于说要立刻赶尽杀绝,让人家马上就把俱乐部的股份转让。

至少从目前的表面上看,王光玉依然风光地在国内飞来飞去,进行着大大小小的重组并购,各地的官员还是对其视为上宾。假如他有什么大的危机,这些鼻子比狗还灵的官员们会如此殷勤吗?况且,现在的银行还是把康美电器视为最佳商业伙伴,证券业对康美电器的主权评级依然很高。冷鸿海对王光玉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单就目前冷鸿海和自己在通衢的合作来看,完全是互利互惠的。冷鸿海几乎是白拿了一块地,就连现在建设的厂房的资金都是自己带资的。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有冷鸿海的项目,自己就有一个很好的现金流。如果有必要,可以立刻用这个项目获得一笔银行授信。最重要的就是,现在因为冷鸿海付不出给自己的工程款,他把原来专家公寓那块地转给了自己。这种转让是公司之间的协议就能搞定,绕过了政府规定的招拍挂程序,这对于升达地产的土地储备来说,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按常理说,冷鸿海即使是现在要拿他新受让的王光玉的俱乐部股份质押给自己融资其实并无可厚非。可是,他这张牌出的时机有点不对,欧升达立刻感到,这非常有可能是在为王光玉融资。

那么王光玉为什么不自己向我直接融资反倒要通过冷鸿海呢?恐怕是他考虑到自己向我提出把原来裕昌工业的土地注入到新华达,再把新华达的资产注入到横村地产的建议,我一直在敷衍。再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未必同意,相反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吧?

他们会谋求通过证劵市场吞并升达地产吗?目前看来是不存在这种可能的,因为升达地产的股权结构跟当时的之洋股份大大不同。升达地产的绝大部分股权还是在自己手里,上市流通部分不足以造成对自己权力的威胁。因此,冷鸿海和王光玉打自己升达地产的主意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利用自己的资金做别的事,这种可能确实存在。

王光玉似乎是这个牌桌上最投入的一个,每拿到一张牌他都会兴高采烈。横村地产也好,北京维达投资也好,孙静武的岗通也好,他都视为王牌,拿在手里他都兴高采烈,颇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似乎一定要赢下整个牌局一样。至于他手里的牌是不是一副好牌,他却似乎并不在意。欧升达怀疑他是一个真正的赌徒,赌博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这样的人也是能赢就会大赢,要输也会大输。

跟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自己有把握赢牌吗?何况,他们背后都有一群看客在帮忙出主意。而回头看看自己的背后,除了一个一脑子风花雪月的楚之洋,再就是那个若隐若现不知是敌是友的涵涵,助威团也实在是力量薄弱。

继续下去吗?不继续,马上中止也许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可是,这个赌场进来容易,出去就不容易了。庄家会让你走吗?门口的保安会不会拦着?

坐下来也行,陪他们玩玩。可是,自己面前的筹码并不多,手里的牌也不是很好,看不出有多大的赢面。那么,现在赌的也许就不仅仅是运气了,也许还有勇气。

王光玉和冷鸿海肯定是一伙儿的,但是,碍于牌桌上的规矩,他们还不能公开换牌吧?那就好,只要盯住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换牌,即使他们在打默契牌,自己也能有机会。

赌博的目的,有时并非纯为了赢钱,因为它还是一种富有吸引力与刺激性的娱乐,能够满足精神上的需要。站在赌博上的立场而言,赌博者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取我胜利。即使没有金钱上的输赢游戏,参加者也总是渴望能够获胜并打败对手的。这种渴望获胜的心态,充分反映了人的好胜天性,是无可厚非的。况且,这也是一场并非完全没有赢面的牌局。

既然人生需要这么一场牌局,那就坐下来吧。人的一生无非是为了过得精彩,除了自己能让自己痛苦外没有人能让你痛苦。

涵涵算是自己与徐中方之间的一个通道,为什么不把这个乌梅也发展成这样的通道呢?即使变不成通道,就在冷鸿海向自己发牌的时候,给个什么暗示也好啊。

尹诗双这个女子目前只能说她受雇于冷鸿海。如果说,冷鸿海把王光玉的股份质押给自己,那么,她是不是应该说也就等于受雇于自己。这时候,她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帮自己一下呢?

还有就是这个Andrea,她能代表冷鸿海跟自己谈判,证明她在冷鸿海的心里地位自然不同。怎么在她那里试探出冷鸿海的真正目的呢?

他对着大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走到洗手间,洗洗脸,对着镜子里的那个面容疲惫的男人甩甩头,暗自道:“打起精神,是男人就要战斗。”然后,满脸轻松地走回桌子旁边:“哈哈,今晚的夜色真美。”

乌梅问:“跟谁打这么长时间电话?情人?”

欧升达开心地笑起来。乌梅问:“叫我说中啦?”

“我最钟情的情人就是工作。”他举起杯,自己呷了一口。

Andrea软语温柔地问:“欧董平时都有什么喜好?”

欧升达道:“就是工作。”

“除了工作呢?比如什么运动?”Andrea的头发被海风轻轻吹起。

“工作就是异常激烈的运动。”欧升达回答。

“你整天想着工作岂不是很无趣?”Andrea问。

欧升达呵呵地笑着:“工作不就像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吗?就像玩牌、下棋,必须掌握策略,运筹帷幄,充分发挥战术水平,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听说过桥牌和国际象棋都是运动吧?工作也是。”

“呵呵。”Andrea看着乌梅笑了起来,然后含笑看着欧升达,“听说欧董跳舞很棒,等一下上岸以后我们去跳舞吧。”

“有刀吗?”欧升达看着她们皱眉询问着。

“要刀干什么?”三个女孩都被他的问话弄得一脸疑惑。

“我带把刀好防身呀!就你们这样去跳舞还不招惹是非呀?我带把刀好保护你们!”欧升达一本正经地说着,好像真要带把刀似的。

“切……去死吧你……讨厌……”三个女孩听了欧升达的话都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但哪个女孩不喜欢别人的赞美呢?她们还是很高兴欧升达能说出赞美的话,气氛随着他的玩笑一下轻松了许多。

尹诗双道:“我下去叫船长返航。”

Andrea问欧升达:“听说你跳舞特别厉害?有什么诀窍吗?”

欧升达笑了一下:“这跳舞啊,就像谈恋爱。两个人要想配合得好,就要有进有退。男的进一步,这女的就要退一步。如果两个人都向前,各不相让,那就一定会有冲突;如果两个人都后退,那距离又越来越远,就不是一对了。交谊舞需要两个人一起动,所以掌握好整体的互动重心很关键。男女舞伴必须搭好握抱姿势,即架式要端好。两人的接触要松紧适度,太松难以掌握互动,太紧则显得僵硬。两人的重心协调好了,舞动起来才能默契自如。”

乌梅问:“你说的重心是什么意思?”

欧升达回答:“对于恋爱的人来说,那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平衡,就是两个人要一起追求一个目标。男女舞伴作为一个舞动整体,必须共同配合体现所跳舞种的风格特征,例如华尔兹舞雍容华贵,起伏摆荡;探戈舞刚劲有力,顿挫磊落;吉特巴舞,热烈奔放。因此,男女舞者都要掌握表现舞种风格特征的基本功,如起伏、摆荡、平衡、稳定、流动以及控制力等技巧,才会有良好的整体配合。这就跟恋爱的人的性格和所处的环境不一样一个道理。天底下的爱情不都是罗密欧与茱丽叶,也不都是王子与灰姑娘。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遇到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形式的爱情,你不能千篇一律只按一个模式去谈恋爱,否则你的舞步一定跟对方对不上点儿。”

Andrea叹了口气:“就连跳个舞欧董都能说出这么多的道理,有机会我要多跟欧董学习一下。”

欧升达看了一眼乌梅:“倒是乌梅跟我配合得很好,就不知道咱们能不能配合默契。”

不管乌梅和Andrea在冷鸿海那里都处于哪种地位,在她们之间楔个钉子还是必要的。

那天晚上,尹诗双是安排他们到一个关心艾滋病儿童的慈善晚会去跳舞。其实会所里面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跳舞,为什么安排在那个地方跳舞,尹诗双没说理由,但是欧升达和几个女人都捐了一些钱。欧升达其实很不愿意参加这类活动的。他要捐款宁可叫公司的人到有需要的地方去亲自处理,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钱交给那些貌似公正的团体去做什么捐款。谁知道,那些捐款会不会到那些艾滋病儿童的手里?

欧升达在那个晚会上捐了款以后并不跟其他人打交道,一心陪Andrea和乌梅跳舞,而且还有意地多陪Andrea跳了几支曲子。

他要看看乌梅是不是会嫉妒,如果她嫉妒,那么她就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工作重点。如果她显得无所谓,那证明,她事先跟自己说的话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有意为之。

但是,这种试探是要掌握分寸的,要做到明里若即若离暗里细心观察。

这就像跳舞,看似一进一退,但是何时进何时退分寸一定把握好。

果然,在跳一支慢三的时候,乌梅问他:“怎么对Andrea印象很好?”

欧升达答道:“嗯,不错,很知性的一个女孩,含蓄、温柔。”

乌梅的脸轻轻地抽搐了一下,手也微微一抖。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含蓄的女孩?”她问。

欧升达带着乌梅做了一个很飘逸的旋转,道:“男人爱一个女人就是爱她本身,而含蓄也许只是她的一部分,更重要的,男人要能看清这个女人的心。”

“男人在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看不清女人?”她问。

“当一个女人对某个男人有所隐瞒,实际上她就是把自己跟那个男人隔绝了。有时候虽然两个人离得很近,但是,中间就像有块玻璃,看得见,却过不去。”欧升达眼睛盯着乌梅。

乌梅把眼神转向一边:“你就能肯定某个女人会对你隐瞒什么吗?”

欧升达放低动作的幅度,道:“所有的男女之间都有一些秘密,那些秘密就在她心里最隐秘之处,甚至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能说,包括恋人。但是有一个前提,这个秘密是不能损害爱情的。因为,一旦这个秘密足以损害爱情,不管你怎么保密,最后它都会把你和对方伤得鲜血淋淋的。”

“是吗?”她身体离欧升达稍微远了一点。

欧升达没有叫这种态势继续下去,他将她拉向自己,用身体坚定地贴住了她。

他知道,这个身体的语言足以叫乌梅的内心动摇,不管她现在心里对冷鸿海怎样的忠诚。

虽然这是一个商业的社会,但是用情感规则操作的事情往往比用金钱规则操作的事情更靠谱。

第二天,欧升达出乎乌梅意料,亲自开车送她去了机场。在安检口,欧升达送了一块玉给她。

乌梅问:“你这是干吗?”

欧升达道:“这是一块汉玉,我今天早上特地去庙里叫方丈开了光,送给你,保佑你今年在春晚能一举成名。”

“升达。”乌梅忽然有些哽咽。

“走吧,我很看好你哦!”他学着《武林外传》里的那个老板娘的口吻说道。

乌梅忍不住破涕而笑:“你这人真没正经的。”

出发大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没人注意他们。

乌梅问:“我可以跟你吻别吗?”

欧升达道:“那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有狗仔队。”

乌梅不好意思地道:“那就算了,不过,我有句话想问你。”

“你说。”

“昨天Andrea跟你说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她的表情是关切的。

欧升达慢慢地说:“冷董对我有恩,他有困难我不能不出手。但是,我也有实际的困难,回头我跟王野辰他们几个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调度。冷董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何况不为他,就是为了你,我也要帮他。”

欧升达相信这句话的前半段冷鸿海会很快听到,而后半段,他则是说给乌梅听的。

果然,乌梅显得很动容,她道:“你为什么为我去帮他呢?”

“你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个纽带,你帮助了我。而这时我要是不帮他,你在冷董那边的印象分会有所下降的。乌梅,你很不容易,我心里都懂。所以,就算为了你,我也要尽力帮他。”欧升达相信自己的话很精准,一定会在乌梅心里最痒的地方轻轻地划了一道。

“当你发现朋友的一些做法构成了一种恶果的时候你还能容忍吗?”她忽然问。

“朋友做每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尽管做的事不一定符合你的利益。但是,朋友毕竟也要生存呢,所以,你只要是把他当朋友就要学会宽容。”欧升达回答,语调平缓而亲和。

乌梅忽然要说什么,但是马上又意识到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欧升达假装没有注意,轻声说:“走吧,有时间的时候我们晚上再通电话。”

乌梅点了点头,注视了一下欧升达,转身离去。

欧升达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门后面,他很庆幸刚才自己没有急躁,欲速则不达。乌梅这里一定动摇了,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那么现在就是自己怎么准备这场牌局了。他打了个电话叫王野辰、张震铎在办公室等他,说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人和人之间的斗争是件很微妙的事情,就像跟冷鸿海、王光玉的这次对局,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风生水起。

没有赢牌的时候,你都要坚持游戏的心态,直到你胜利的那一刻。

正文 第九章 陈仓暗度

欧升达和王野辰、张震铎经过一天的闭门研究,决定答应与冷鸿海的合作。不过,融资金额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这个方案还是王野辰提出来的,因为前几天他跟马娜思吃饭的时候,马娜思在跟别人通电话的过程中,他得知,康美电器有一笔贷款马上就要到期,而那笔贷款的数目恰恰就是冷鸿海跟欧升达提出融资额度的一点五倍。现在正好宝山投资大厦那边刚刚销售,升达地产的账面上的现金不少。所以,将一笔现金放出去,有一些收益,总比让他们躺在账目上睡大觉强。

之所以给他们这个数目,王野辰说也不能少了,少了他们有可能拿俱乐部的股份去别的地方融资,放过很可惜。现在,用这笔钱控制住这些股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现在给他们的融资额度实际上也只是那股份实际价值的一半。用这么点钱控制住这样一些股份,是个不错的选择。

用王野辰的话来说:“这就是个鸡肋,叫他们感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欧升达问:“你觉得这个方案他们能接受吗?”

王野辰笑道:“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接受,不过也许会提出新的附加条件。”

果然,欧升达把这个方案发给Andrea以后,对方马上回应说希望升达地产能再增加一些额度。欧升达没有再出面,而是叫王野辰跟对方谈。王野辰很坚决地说:“现在升达地产只有这个能力,如果贵方认为这个额度不能满足实际需求,那只能抱歉地说,我们实在爱莫能助了。”

在沉默了两天之后,Andrea发来新的电子邮件。如果升达地产能对通衢的项目目前已经结算的工程款之外新产生的工程量押后三个月结算,他们可以考虑接受升达地产的融资资金,利息在银行同等贷款的利率基础上上浮二十个百分点。

欧升达马上跟叶汉生联系,问他冷鸿海在通衢的项目如果押后三个月结算会产生多大的工程量。叶汉生回答说:“最多也就是两千万的样子。”

欧升达问:“你能应付得过来吗?”

叶汉生道:“应该可以的,如果到时候有缺口,我提前跟你打招呼。”

商场上很多时候就是控制与反控制,很多的斗争实际上也就是围绕着这个主题在进行。

在跟冷鸿海签合同那天,欧升达没有参加,这种事王野辰一个人足以应付了。

牌局已经开始了,这只是双方的第一次试探,欧升达略微占了一点小便宜,但这仅仅是开始。

小时候,欧升达经常去离家不远的大草甸子上捡鸟蛋,回来以后叫妈妈煮煮给全家改善伙食。可是,捡鸟蛋不是捡,而是要去发现。你要耐心地伏在草丛里,然后注意观察鸟是从哪个地方飞起来的。有的鸟比较傻,直接就会从自己的巢穴里飞起,这样的鸟蛋就比较好找;可是,有些鸟就比较狡猾,它们下完蛋会在草丛下面悄悄地走上一段才会起飞,这样的鸟你要想找到它们的巢穴就比较难了。但是,只要你有耐心,多看几次它的起落,尤其是你要看看你预想的它应该走的路上是否有草轻轻地晃动,你就会大致判断出它的真正巢穴了。

茫茫的大草原上,你要想有收获就要有耐心,就要善于发现规律。

也许你满眼都是风吹草低,却没有想到,那草下面就有一个活跃而充满生机的世界呢。现在,是不是该俯下身去,在草地下仔细地寻找一番呢?

Andrea要回台湾那天,欧升达给她举行了一个小规模送行晚宴。他知道,这个晚宴乌梅一定会知道,于是就特地邀请了楚之洋和岳小吟。而且特别关照楚之洋,一定要把凌来来和江香兰也带着。

上次吃饭,欧升达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虽然凌来来看得出王光玉的实际目的,但是,因为王光玉在她身上花钱并不吝啬,所以,她倒还是跟王光玉保持着表面上的恋人关系。王光玉最近在搞什么动作?也许会从凌来来那边得到一些消息。

欧升达到了会所,Andrea还没到,欧升达知道她正跟王野辰、尹诗双交接股份抵押的一些事情。

尹诗双事先订好的房间里就只有凌来来和江香兰两个人,她们两个正热火朝天地说着什么。

欧升达悄悄地坐在一边,她们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凌来来道:“昨天我跟唐导吃饭,又看见张小姐了。”

江香兰问:“她不是去国外发展了吗?怎么又回来啦?”

凌来来道:“估计是没钱了呗,想演我这个角色,这怎么可能?我这个角色是铁定的,唐导想换人,那么维达投资的那笔钱就得撤掉。对了,后来我们一起吃的饭。张小姐可真逗,胃口和鸡仔一样大。点菜时,看着菜单很久很久,那眼神好像要把菜单上的菜照扒了,但最后就点了什么咖啡、拉沙之类的,估计在节食吧。你说,她那么瘦还减什么肥啊?最可笑的是,她昨天还穿了一身皮草。有病啊,鹏城现在温度虽然不高,但也不能穿皮草啊?真是怕人家不知道她曾经傍过一个做皮草的人似的。”

“就你们三个吗?”江香兰问。

“那里哦,还有男主角孙哥和女配角李小姐。”凌来来回答。

“哇,唐导真够意思,叫这两个人跟你配戏,这下子你一定会红的。对了,孙哥是我的偶像,你说说他日常的表现好不好?”江香兰摇着凌来来的手。

“你那么激动干吗?发骚啊。”凌来来嘻嘻地笑着。

“我想知道,你说说嘛。”江香兰用手捶着凌来来。

“不过,你那个偶像在圈子里口碑可不怎么好,身边的女人是经常换的,就连唐导都搞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女人。对了,听说早年他可是靠女人上位的,据说是马太太和葛太太共同包他。有人看见他跟那个满脸是褶子的马太太吃饭,会把虾剥得干干净净的,鲍鱼会切成薄薄的片亲自喂马太太吃的。”凌来来不怀好意地笑着。

“怎么会这样?我太失望了。对了,李小姐怎么样?”江香兰问。

凌来来撇撇嘴:“她嘛,早年跟一个骗子谈恋爱,后来那骗子跑了,她就一直没着落,现在整天地换男人。女人忙活到这个年纪,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早点找个实在的男人才是硬道理。可是偏偏她眼光高得很,就是挑不到合适的,周游在不同的有钱男人之间。到现在年纪大了,更是难找长期饭票。谁知道,她究竟要嫁个什么样的。昨天吃饭时,看她那个落寞的样子,我心里也有些感叹啊,趁着年轻,赶紧把自己嫁出去算了。”

“你想嫁什么样的?不是真想嫁给姓王的吧?”江香兰问。

“唉,姓王的别看现在这么追我,他那是有目的的。我呢,也别客气,赶紧趁着这热乎劲儿给自己行头置办齐了,最好在鹏城再弄套好房子。至于以后的事,管他呢,他不要我了,就凭我这条件一挥手还不来一群马拉佬?”凌来来忽然一副很沧桑的样子。

江香兰赶紧转移话题:“这岳小吟怎么还不来?这女人有了着落就冷落咱们啦。”

“唉,她也不容易,那个楚大少一会儿对他热烈无比,一会儿又冷若冰霜。也不知道这些有钱的男人是怎么想的。”凌来来幽幽地叹口气。

“除非小吟要和他结婚,否则就别认真。”江香兰说。

“你说得容易,小吟一个人支撑那么大一个事业容易吗?你看平时她也没有机会接触什么人,你总不能让她嫁给她自己的员工吧?”凌来来道。

“可是,这个楚大少好像总是那么心不在焉的,我怕小吟吃亏。”江香兰说道。

欧升达怕两个女人在说出别的什么来,就咳嗽了一声。

两个女人回头一看,相互做了个鬼脸。

凌来来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欧升达说:“刚到。”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场面。欧升达笑道:“似乎之洋最近表现不好啊,回头我收拾他。”

两个女人赶紧解释道:“没什么,我们就是随便一说。”

圆场没有一成不变的技术,也无特定的情形。圆场需要有心人,更需要适应性强的有心人。

“最近光玉没来跟你约会?”欧升达问。

“他在忙着跟沙无极谈判,没怎么来。”凌来来道。

“这沙无极也真是的,差不多就行了呗,老磨员叽什么?”欧升达嘴上无所谓的样子,内心里还是很想知道王光玉跟沙无极究竟到哪一步了。

他的内心其实还在作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但是,在徐中方那里没有搞定之前,他不想做任何决定。

“好像是沙无极要价很高,光玉这几天也很烦的。”凌来来还是一口一个光玉叫得蛮甜的。这些女人啊,都有两面性,一边打着小算盘,一边挖着温柔的陷阱。唉,都是钱闹的。

“也真够光玉烦的了,整天这么多事。这盘子大了,事情也多,你要多理解,多关心他啊。”嘴里这么说,可是,他心里还是暗自冷笑着。

“她呀,幸福着呢,他那位不仅给她弄了个主角,而且每天都有礼物送到,今天还送来一个LV的限量版包儿呢。”江香兰的口吻不乏羡慕。

营造轻松气氛的手段有很多种,像现在这种信马由缰地东拉西扯也是一种,而且这样的气氛更能使别人放松,更容易获取所需信息。

凌来来虽然也是在娱乐圈混,但是,她明显地没有涵涵的那种进取心,也没有乌梅的深思熟虑。在某种程度上,她更像是一个刚刚进入一个新的乐园的小女孩,对什么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

当然,她也跟别的娱乐圈女人一样,时刻有一种焦虑,对青春、对爱情。

欧升达知道,自己要尽量使她进入一种轻度的亢奋,她才能说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对了,刚才你说光玉是透过维达投资,投资你目前要出演的这部电视剧,怎么不用康美的名义?那样对康美的品牌提升不是更有好处吗?”欧升达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前些天光玉跟他姐夫李永生来鹏城跟唐导谈的,我都没参与。连演员都是他们敲定的,好像是要配合李永生那个公司做什么宣传。哎呀,我只管演好我的戏,别的懒得操心。”凌来来道。

“看样子光玉对你真是用心啊,一旦这部戏你红了,你未来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欧升达马上恭维了她一下。

欧升达心里明白,王光玉之所以要用维达投资来捧凌来来,肯定是康美电器不方便出面。为了一个安厅长情人的妹妹,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和精力,看来康美在安厅长那里的案子肯定是小不了。

“欧董,你说我真的能红吗?”凌来来歪着头问。

欧升达道:“来来,以前是你没有机会,你其实并不了解自己。你脚踏实地地活在现实里,却不乏有浪漫情怀;你心地单纯,却不抗拒并了解生活之尘泥;你刚烈,却时时溢出温柔之气息;你高贵,却又朴实如农家女;你有时是冰,理智异常,有时是火,能让热情熊熊燃烧。你说,你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有机会,怎么能不红呢?”

“真的吗?以前怎么没有人这么说过?”凌来来忽然忸怩起来。

欧升达绷住脸,认真地道:“真的,来来,你欢笑时,能让所有的矜持都变成放肆;有时你说一句话,让人品出许多滋味;有时你一声怒骂,让人感到的是过瘾。什么是魅力?这就是魅力!作为一个演员,你具备了成功的所有素质,只差一个机会。现在这个机会来了,这就是光玉用爱给你搭建的这个平台。现在,你可以尽情地展示你的才艺了,你的天空一定会很晴朗的。”

“你在说谁啊,是我吗?我有这么优秀吗?”她克制不住地甜甜地笑。

欧升达表现得极为真诚:“真的,来来,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女人要哄,但不要宠。哄,不是骗。你见过大人哄孩子吗?“哦哦哦,别哭别哭,别哭了,再哭狼就来了!哦哦哦,别哭了别哭了,乖乖儿的,爸爸就给你买糖吃……”瞧,这就叫哄。

男人哄女人,其实那情形也就跟大人哄孩子差不多是一样的。聪明的男人知道女人身上的弱点,也知道“女人好哄”的道理,往往会用他的一张嘴巴把女人像哄孩子一样哄得团团转,哄得她们乐颠乐颠地“摸不着北”。

像刚才那样的话,欧升达用在涵涵身上肯定不起作用。她太精明,你这样说她马上就会警觉起来。但是,用在凌来来这样的女人身上,那是绝对地奏效。

男人务必要懂一点哄女人的技能,这不叫虚假,这叫智慧!

果然,凌来来兴奋起来了:“欧董,你真好,要是光玉像你这么懂我就好了。”

欧升达依旧波澜不惊地道:“他是不习惯表达,他能默默地做那么多的事,就证明他在意你。”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他的心思不在我这里啊?”她若有所思地道。

“好男儿志在千里,他要整天想着你,忘了事业,那样的男人还值得你爱吗?”

“也是啊。”凌来来看了一眼江香兰,去发现她走神了,“哎,你想什么呢?”凌来来大叫一声。

江香兰一下子从沉思中回到现实,但是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矜持:“哦,没什么。”

“香兰,好像没怎么听你说过你的那位啊?”欧升达问。

江香兰脸一红:“他有什么说的?就是个海归,自己弄个小公司,半死不活的。”

“哦?是这样啊。”欧升达心里忽然想起一个念头,但马上就放下了。

欧升达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从窗外的竹林缝隙可以看到蔚蓝的大海。房间的窗子开着,现在已经用不着空调了,南国的海风温润地吹来,就像婴儿的手,拂在面上舒服极了。但是,这只是严冬来临之前的平静,真正到冬天的时候,这看似温柔的海风立刻就会换个面孔,叫你感到刺骨的寒意。

自己跟王光玉、冷鸿海的牌局已经开始,谁输谁赢还情况不明,也许是自己输,那时自己又该怎样收拾残局?

正想着,王野辰和Andrea、尹诗双说笑着走了进来。

Andrea光亮头发扎了一个漂亮的造型,露出修长白晳的脖子。欧升达很奇怪,这个并不漂亮的女人不知道哪里有让人注意的东西,也许是她特别的气质?说不清楚。

王野辰把夹在文件夹的合同及附件递给欧升达。他接过来看一看,问:“一切都办好了?”

王野辰点点头,眼睛里透出某种得意。

欧升达看看尹诗双,她今天依旧一袭职业套装,不过变成了银灰色,里面是粉红色的衬衫,领口是另外一款小饰物。她没有表情,似乎这一切与她无关一样。

他很奇怪,乌梅怎么会跟她是姐妹。两个人的性格相去甚远,怎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会有如此大的不同?

欧升达问Andrea:“你这次的工作很顺利地完成了,接下来在鹏城好好玩几天吧?我叫帅哥陪着你。”

Andrea微笑道:“多谢欧董,可是,我还要去一下北京,处理点事情。下次,下次一定麻烦欧董。”

“北京”这个词一下子叫欧升达敏感起来了,看样子自己的判断没错,冷鸿海这笔融资就是给王光玉的。可是,他凭什么这么帮王光玉,难道除了他是王光玉的供货商,他们还有别的合作?

本来,欧升达觉得大战之前的排兵布局已经就绪了,未来也许只要做一下局部的战术调整就好了。没想到,自己的布阵似乎还有很大的缺陷。

只有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现在,恐怕要重新侦查一番才行。

“那好啊,我希望有机会能再次见到我们美丽能干的Andrea小姐。”欧升达笑道。

“欧董,楚总来了。”王野辰在一边提醒道。

欧升达扭头一看,楚之洋正一身阿玛尼挽着一身红裙的的岳小吟站在门口。

楚之洋笑眯眯地走过来,欧升达皱着眉头上下看着他:“你怎么打扮得越来越像王主席?”

“怎么,不习惯?”楚之洋问。

岳小吟早跟凌来来抱到一起去了。欧升达心里想,这些女人见面就拥抱,是不是因为平时缺少男人的胸怀啊?

楚之洋得意扬扬地问:“怎么样,我今天打扮得还行吧?”

欧升达道:“像个做保险的。”

楚之洋很受伤地道:“做保险的有穿阿玛尼的吗?”

“你看哪个做保险的不是一身假名牌?”欧升达揶揄着他。

楚之洋斜着眼睛看着欧升达:“你怎么那么讨厌保险?”

“你又搞错了,我不是讨厌保险,而是讨厌做保险的人。”欧升达回答。

“你肯定是被哪个做保险的妞抛弃过,不然不会这样苦大仇深地控诉保险从业人员。”楚之洋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哎,等下你要配合一下,我要咯吱咯吱凌来来。”欧升达低声道。

“怎么?你不是对那个心里没数的花瓶感兴趣了吧?”

欧升达伏在楚之洋的耳边跟他说了一会儿。

楚之洋“啊啊”地点着头。

“现在的水很深啊,我有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大浪。”欧升达忧郁地说。

“很简单,你看着水面,总在上面折腾的都是小鱼,真正的大鱼都不知在哪个幽暗的角落潜伏着。一般的猎物他们没兴趣,只有猎物够他们饱餐一顿它们才会出击。”楚之洋嘴角带着一股玩世不恭。

“我这个猎物够分量吗?”欧升达问。

“还行吧,够别人塞牙缝儿了。”

欧升达知道,自己现在在牌桌上已经下不去了,因为牌局已经开始。楚之洋是自己的坚决粉丝,肯定能给自己出谋划策。可是,涵涵呢?她能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同盟军?

涵涵跟王光玉肯定是有仇恨的,可是,这个仇恨还不足以叫她坚决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欧升达有点兴奋,觉得一场好戏即将开演。只是自己还没拿到脚本,不知道剧情该怎样发展。对自己来说,这戏会是喜剧吗?

Andrea似乎对今天尹诗双安排的菜特别有兴趣,不停地问这叫什么、那叫什么。

尹诗双安排的是全鱼宴。虽说是全鱼宴,可是没有一样能看出鱼样来。特别是一盘金黄的小卷,上面还撒着点盐,放到嘴里一嚼,又酥又脆,而且清香满口,丝毫不带油炸的味道。嚼了半天,愣是没尝出是啥,这对号称美食家的Andrea来说,实在有点不知所谓。看看其他人,也都一脸迷糊。欧升达夹起来看了半天才看明白,这不就是鱼鳞吗,每一片都比大拇手指盖还大,放到热油里面,立刻就打成卷,所以才会变成圆筒形状。

“这是什么鱼的鱼鳞?”欧升达问尹诗双。

尹诗双回答:“这是北国呼伦湖大鲤鱼的鱼鳞。”

“哇,这么大的鱼鳞,那鱼多大啊?”Andrea惊呼道。

欧升达道:“伟大的祖国地大物博,你多来大陆就会尝到更多美食。”

Andrea眨巴着眼睛看着欧升达:“你不是要搞统战吧?”然后嫣然一笑,“不过我喜欢。”

凌来来对一盘鱼杂感上了兴趣。她边吃边说:“鱼杂,这是我最爱的一道菜,以前我去东北二龙山拍戏的时候吃过。你们有所不知,鱼杂,也就是鱼身上的杂碎部分,包括鱼鳔、鱼肠、鱼籽,红烧,微辣,是大鱼身上的,小鱼是没有这么多鱼杂的。鱼鳔一条鱼也就一个,胶质的东西,入口一瞬间的口感极好,女孩子吃了养颜美容。鱼肠也是好东西,鱼籽么,不要说,从小就爱吃。”

不过,岳小吟却似乎对一煲鱼丸感兴趣,“这个是鱼丸吧?”她用勺子在煲里面捞出一个雪白的圆球,放到嘴里:“嗯,又鲜又嫩又劲道。”

楚之洋也把筷子伸进去,却怎么也夹不上来,岳小吟用勺子给他往碗里舀了两个。

江香兰也连忙捞了一个,只见这鱼丸就像大号珍珠一样,晶莹浑圆,叫人不忍下口。看来看去,筷子一滑,鱼丸掉到地上,就跟弹力球一样,一连气蹦了好几下。

欧升达猛然回想起来星爷在电影里用牛肉丸当乒乓球打,大概就跟这个差不多。

大快朵颐一阵,Andrea忽然看着欧升达:“欧董,明天我就要去北京,从那里我还要转道东京,这些天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们喝点酒吧?”

欧升达一怔,但马上捕捉到了某种信息。他笑道:“好啊,我们今天喝个痛快。”

酒桌上能让大家打开话匣子的最好媒介就是酒,有了酒太多的话题容易引出,太多的感情容易迸发。

酒是Andrea事先准备好的,是台湾的金门高粱,很有劲。几杯下去,欧升达就觉得有些浑身发热了。

坐在他一旁的尹诗双问:“欧董,今天这菜怎么样?”

欧升达看着尹诗双,道:“很好,满口余香啊。”

“可是,我觉得吃鱼太麻烦,刺太多。”楚之洋道。

欧升达呵呵地笑着:“鱼之所以好吃,就在于有刺。这就像生活,生活中少不了会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困难,也正是这些刺儿让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你不要期望生活中没有刺儿,你要用心去挑出这些刺儿。”

一番话,几个女人几乎都听呆了。

还是Andrea先说话:“欧董,你说这吃鱼对女人有什么好处?”

欧升达笑笑:“自己做鱼吃可以让懒女人变成勤劳的女人,也可以让脆弱的女人变成勇敢的女人。而这些改变全部取决于吃鱼的这个‘吃’字上。鱼不仅仅是一道菜,还是一个诱饵。在你极度被诱惑的时候,便可以做许多日常中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天啊,我太崇拜你了。欧董,来我敬你一杯。”Andrea站起身来,做了一个电影里古人敬酒的姿势,向欧升达深施一礼,然后豪爽地把杯里的酒喝下去,那种豪迈简直就像京剧舞台上的一个明星。

欧升达赶紧陪了一杯,刚想坐下,看见凌来来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便问:“怎么,来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凌来来脸一红,赶紧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对吃鱼很有研究,你能把它跟你做生意联系起来吗?”

欧升达稍微一想:“怎么不能?你就说鲸鱼吧,它是地球上最大的动物。为什么呢?因为鲸鱼的喉咙很细,稍大的鱼根本无法下咽;而小鱼小虾,是地球上最大的动物种群。所以,这鲸鱼就有取之不尽的食物。与鲸鱼形成反差的是东北虎,专吃大型哺乳动物,如牛、羊、鹿等,结果东北虎却成了地球上濒于灭绝的珍稀物种。在各种各样的企业中,有一类是专门依靠大客户生存的企业,如电信设备公司;还有一类大企业则是靠规模化的零售业务来支撑,如麦当劳、可口可乐等。一旦出现了经济危机,前一类企业就会由于其食物链上的目标很少,所以日子便非常难过;而后一类大企业,由于其拥有庞大的客户基础,因而经营较为稳健,抵抗市场波动的能力就略胜一筹。”

楚之洋在旁边嘿嘿地笑了一声:“你这不是在敲打我吧?”

欧升达看了他一眼:“主观上没这个意思,但是客观上你可以借鉴。”

“老东西,够狡猾的,跟本少爷喝一杯。”楚之洋笑道。

欧升达笑笑跟他喝了一下,谁知,这话却惹了凌来来。她对岳小吟说道:“你管管你家的楚大少,他怎么能说欧董是老家伙呢?”语气明显地不满。

岳小吟推了一下楚之洋:“你也真是的,说话没个分寸。”

楚之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欧升达,又看看凌来来:“我得罪你的吹鼓手啦?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满意,不就是他会拍你马屁嘛!”

“什么拍我马屁?他才不拍。”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闭了嘴。

楚之洋赶紧追问:“升达不拍什么?”

凌来来红了脸,岳小吟赶紧又推了楚之洋一下:“不准你欺负我妹妹。”

楚之洋看着欧升达:“你老小子挺有人缘儿啊,就说了靓女几句好话,来来就处处维护你。”然后对凌来来说:“来来,你别搭理她,他说你好话那是给你灌迷汤呢,你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儿,这家伙狡猾着呢。”

凌来来似乎并不买账,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表示抗议。

欧升达笑着:“楚大少,你得罪了美女还不赶紧自罚一杯?”

楚之洋摇着头:“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我这说实话的反倒成了坏人,没天理啊。”说完,自己喝了一杯。

“对了,欧董,你刚才说,像麦当劳那类的企业容易度过危机,是不是意味着光玉的康美电器也容易度过危机?”凌来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欧升达。

“也不能完全这样讲,可以用恐龙来形容大型企业。在一个多变的商业时代,它们面临的环境风险比小企业要高得多。自然界中动物之间的生存竞争,与经济全球化条件下企业之间的博弈,是不是真的有所关联?未必。比如,从动物进化理论来说,越高级的动物越容易灭绝。但在商场中,只有讨论单个企业的发展过程,才有具体意义。对于很多企业来说,要成为哪一类型的企业动物,是没有选择的。”欧升达道。

半天没说话的Andrea突然在一旁问:“欧董,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企业过分地依靠像康美电器这样的大卖场,应该怎样调整呢?”

欧升达笑道:“这个我不大懂,不过我觉得,你们要是能尝试建立一批连锁专卖店,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一是能减少对大卖场的依赖,二是资金回笼也能快一些。”

Andrea没说什么,举起杯,跟欧升达碰了一下。

酒桌上气氛忽然微妙起来,大家似乎都各有心事。只有楚之洋一脸幸福地跟岳小吟打情骂俏,两人还不时地相互夹菜。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其余三个女人似乎受到了某种感染,她们开始以一种新的态度跟欧升达说话。

Andrea走了,就像她从来没有在这个城市出现过一样。欧升达面前的大海依旧平静,依旧是一派浪漫的景象。只是欧升达知道,这碧海蓝天下,有些大鱼正在暗处觊觎着猎物,说不上什么时候,这海面上就会掀起滔天的巨浪。

不过,有件事现在开始叫欧升达变得不安,公司在售的几个项目的销售一下子突然都出现了问题,像水榭山谷二期,居然出现了两个月没有成交的怪事。其他几个项目也是销售节奏忽然慢下来了,通衢的项目稍微好一点,但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通衢向来不主张大力宣传的叶汉生居然也打报告给欧升达,要求加大广告力度。

欧升达把叶汉生的报告发给张震铎,他看过以后来到欧升达的办公室:“欧董,看来老叶那里情况也不是很妙啊。”

“你认为这个报告怎么样?”欧升达问。

“这是一个海陆空立体轰炸的报告,费用是很大的,鉴于目前全国大形势都不是很妙,我建议缩减规模。情况不明朗的情况下,大规模地宣传有可能浪费弹药。”张震铎回答。

“嗯,有些道理,你赶紧派人去趟通衢,跟叶总重新商量一下新的营销方案。另外,叫策划部赶紧拿出一份应对策略报告来。这次我们面对的形势很严峻,绝对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欧升达吩咐道。

张震铎退了出去,欧升达拨通了沈宾阳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个新来的员工,她说沈宾阳不在。欧升达这才想起今天应该是沈宾阳在香港上班的日子,于是打电话到香港升达地产的办公室。谁知,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也没人听。

他心里纳闷,沈宾阳这几天忙什么呢?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沈宾阳的电话忽然打回来了。

欧升达问:“忙什么呢?”

沈宾阳回答:“我正跟两个内地来的朋友谈事情。据可靠消息,康美电器最近虽然还上了一笔短期贷款,但是,另外一笔数目更大的贷款即将到期。他们的贷款银行已经急了,要求他们必须在两个月之内还上这笔贷款。”

“哦?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息吗?”欧升达问。

“还有就是,王光玉正在北京跟一个银行女职员打得火热。”沈宾阳道。

嗯?女职员?欧升达更加警觉起来。

“我怀疑他要把维达投资下面的新项目做假按揭。”沈宾阳说。

房屋按揭按理说只是购房人和银行之间的业务关系,与开发商没关系。但是,在中国,由于最终投资者的缺失,使得本来应该是作为购房人和银行之间经纪人的开发商却成了按揭法律关系中的主角。银行往往看重的是购房人与开发商之间的购房合同,也就是说只要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不用购房者本人在场,开发商就可以为购房人代办手续。这样的结果就是,开发商随便写个合同,拿张身份证就可以拿到贷款。假按揭是早些年房地产商融资的一把利器,现在随着人们越来越认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一般的开发商已经不用这个办法了。精明的王光玉怎么忽然又用这个笨招儿啦?

很简单,这个办法虽然笨,却是最快能拿到贷款的办法。追求一个银行女职员,看来王光玉真的急了。

欧升达相信北京维达投资目前遇到的情况跟自己目前遇到的情况是一样的。目前房地产市场迅速出现了一个拐点,这是谁也不能逾越的一座山。

“还有,我听说王光玉最近正在业界找人出售他在香港的证券公司和期货公司。”沈宾阳又说。

“哦?”关于王光玉的证券公司和期货公司在鹏城的商人一般都知道的,很多人也都在那里炒港股或者是炒期货。前两年王光玉期货公司的人还来找过欧升达,希望他能在那里开户。但是,欧升达觉得期货这个东西风险太大,就拒绝了,没想到今天沈宾阳又提起了这件事。

“你认为他为什么要出售这两项业务?”欧升达问。

“他们公开的说法是,康美电器要终止一切与主营业务无关的业务。但是业界都风传,王光玉在期货上亏掉了很多,具体的数目从几亿到几十亿不等。”沈宾阳声音忽然压得很低。

“你相信这个传言吗?”欧升达问。

沈宾阳回答:“无风不起浪啊。”

欧升达“哦”了一声,放了电话。

他长出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现在自己只能耐心地等待,只有等待才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王光玉和冷鸿海的笑容不断地在他眼前闪烁,但是,他完全没办法看清这笑容背后的东西。

这些天,欧升达的脑子里已经塞进了太多的东西,各种纷纷扰扰的人际关系在他脑子里占据了太多的内存,是不是应该整理一下碎片呢?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却不知道该拨给谁。

涵涵?自从她前两天跟徐中方约会以后,叫人把徐中方的批复送给欧升达以后自己就回了香港。用她的话来说要处理一些她作为中国小姐应该做的一些慈善事业。那么,现在打电话给她不是很合适。

乌梅?直到今天,她也没主动打电话给自己。她没主动打电话给自己就意味着她还在犹豫,这时候更不能破坏她的思想轨迹。

廖冰旋?对,打电话给她,问问她跟张自江的关系到了哪一步了。

谁知,拨过去却是关机。

欧升达沮丧地把电话丢在桌上,都说自己是万众瞩目的富豪,关键的时候却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在办公室里像困兽一样转了两圈,忽然停住。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乐枫父亲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无论你心里如何焦虑如何烦躁,你都要做到气定神闲。人在烦躁的时候总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而在理智的时候往往会选择正确。

前台小姐进来:“欧董,廖总找你。”

欧升达抬头一看,见廖冰旋穿得正正规规地站在门口。

欧升达笑问:“怎么今天这么有空儿,肯到我这个小庙视察?”

廖冰旋看了一眼前台小姐,她马上知趣地走了。

廖冰旋把手里的包儿丢到沙发上,顺手关上门,问:“欧升达,你什么意思啊?”

欧升达不知道她又抽哪门子邪风,于是便问:“你怎么啦?张自江又欺负你啦?”

廖冰旋有些恼火地说:“是不是你给张自江出的主意?叫他回家住?还敢强奸我?”

欧升达心里这个好气,这个张自江也太捂不住火了,怎么这么急燥?于是,他赶紧撇清自己:“你可别误会啊,我只是让他回去跟你好好谈谈,改善一下你们的关系,关心一下张奕然,至于别的我可没叫他做啊。”

“没有?让我怎么相信?平时他都是斯斯文文的,那天怎么忽然像个野兽?”廖冰旋的脸上充满愤怒。

“这我就不清楚了。旋子,你也要理解,他心里还是爱你的。所以,在家里忽然有些激动也是正常的。”欧升达赶紧招呼廖冰旋坐下,并倒上水。

“正常?准是你给他出了什么坏主意,他说了,他跟你见面了。”

“天地良心,我跟他见面是真的,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认定我是教唆犯啊?再说了,你不是答应跟他重新修复一下关系吗?”欧升达陪着笑。

“修复关系?那也得有个过程不是,哪能赖在我家里不走?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离婚了,我们现在顶多是朋友关系。他这么赖在我家里那算什么?说出去好听不好听啊。”廖冰旋余怒未消的样子。

“旋子,他这样的做法可能确实有点莽撞,可至少也证明了一点,他是真心地想跟你恢复,想让张奕然有个完整的家啊。你说他强迫你,那算什么强迫?顶多算是他没有好好地跟你沟通,让你有个心理适应过程而已。”欧升达笑着,苦口婆心地启发廖冰旋的觉悟。

“可他就是强奸,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变态。”廖冰旋道。

“什么变态?他就是压抑久了。你要明白,他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都是他优秀的一面,只有在家里他才能原形毕露。他之所以在你面前表现粗鲁,还是他把你当做自己人,不然他忍一下不就完啦?”欧升达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

廖冰旋疑疑惑惑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发誓张自江肯定是像我说的这样想的。”欧升达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我心里还没准备好,他就这么回家来住了,这事是不是有些草率啊?”廖冰旋问。

欧升达点点头:“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这么着,哪天你起草个保证书,叫他画押签字,如有违反立即正法。”

廖冰旋看着欧升达:“你这不是往火坑里推我吧?”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旋子,你的新生活就在前面,大胆地走吧。”欧升达道。

“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这么极力撮合我和张自江复婚是个阴谋?”她道。

欧升达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件事是有些私心的。而这私心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廖冰旋所说的阴谋吧?但是,他嘴上却说:“旋子,不管我怎么做,你都该相信,我是想你幸福。”

“这个我知道,你大概怕我这么飘着,再遇人不淑是吧?”

欧升达道:“旋子,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而最适合你的生活就是回到你以前的轨道上去。你不属于纷纷扰扰的小市民生活,你应该属于那种优雅恬静的生活。”

“想想我也真是可悲,当苦尽甘来、孩子渐长、事业有成的时候,家庭却被毁了。”廖冰旋叹口气。

“现在不是好了吗?”欧升达看着这个比以前枯萎了不少的女人。

“唉,怎么说呢?我心里还是总想着张自江跟别的女人在床上那一幕一幕,每次想到这些我就恶心,就不想看他,就不想让他睡在我的旁边。”廖冰旋低着头道。

“其实,你也要理解他,张自江处于那个位置,他面对的诱惑太多了。他又不是神,偶尔把持不住是正常的。”欧升达极力想让廖冰旋的思维转个弯。

“偶尔?关键他是经常。偶尔我早就原谅他了,可是经常就是不断地在我心上扎刀子。”廖冰旋道。

欧升达呵呵地笑起来:“你看你,还是在意他不是?嘴上说的一套,潜意识里又是一套。”

“也许吧,男人过了四十,会在心理上产生一种追嫩的想法,早已有了内因。而作为成功男人,面对外界的诱惑,谁能保证始终不为所动?”廖冰旋有些怅然。

欧升达笑了:“对了,这就对了嘛。每个男人都这样,关键是你要想想作为妻子,如何守好自己的老公和一亩三分地。”

“现在可能也就这样了,就算复婚了,以后,我也绝不会宠着他、让着他,只讲牺牲奉献,该他做的绝不迁就。我要让他知道,他的一切和这个家息息相关。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然度过以后的婚姻生活。”她叹息道。

“夫妻间的爱情保鲜是个常年不懈的命题。我想,我们都该仔细想想这个问题了。”欧升达也感慨地说。

“升达,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爱过我吗?”廖冰旋忽然问。

欧升达一怔,半晌他才回答:“我怎么回答都会伤害你,你最好别问了。”

廖冰旋摇摇头:“也许是我太傻了。”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一生中总要傻几次。”他回答。

廖冰旋站起身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道:“也许,这是只能属于自己的味道。”

欧升达很想跟她握握手,做一个友好的告别,但他终于没有行动。

这个让他揪心的事情终于结束了,他在怅然之余,还是有很多的遗憾和酸楚。

正文 第十章 发现破绽

欧升达在会所帮路克杰又接待了几个客人以后,正准备叫尹诗双安排一个房间休息一下。他忽然看见王光玉的财务官马娜思正在九号别墅的门口跟一个人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

他问尹诗双:“那个跟马娜思说话的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尹诗双瞟了一眼,回答:“哦,那个不是开地下钱庄的罗达元吗?”

欧升达“哦”了一声,这个罗达元他并不陌生,早年间他曾跟他换过港币。这人现在的生意做得很好,名声也不错。马娜思找他干什么?

“这几天乌梅有跟你联系吗?”欧升达问。

“没有,她现在忙得很,手机也是经常关机的。”尹诗双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对了,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想从香港请一个拓展经理来,拓展一下香港的客源。”

“干吗跟我商量?”欧升达感到很奇怪。

“冷董的那些股份现在质押在你手里,你自然是大股东,我不问你问谁?”尹诗双道。

“哈哈,我倒忘了这事。得了,质押只是个形式,这事你还是去问冷董吧。”欧升达笑道。

“嗯,我知道了。对了,Andrea又回来了。”尹诗双似乎很随意地说。

“Andrea不是说要取道东京回台湾吗?”欧升达问。

“哦,她这回回来是跟马娜思谈事情的,听说要求跟康美更改供货付款方式。”她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哦?欧升达心里又敏感起来了。

康美跟供货商的账期一般都是90天,但最近据说每个供货商都不能按时拿到货款。更改供货方式?那不是意味着冷鸿海跟康美的供货方式要从先货后款变成先款后货?一旦别的厂家也效法,康美的庞大资金版图可能意味着资金枯竭的可能。

难怪马娜思找罗达元,这至少意味着康美要在罗达元那里得到过桥贷款。

“最近几天王主席有来会所吗?”欧升达问。

“没有,好几天没来了,倒是来来小姐经常在这里请唐导和其他几个明星吃饭,好像最近几天她那个戏就要开拍。”尹诗双回答。

很多天没来了,欧升达想起王光玉对一个银行女职员展开追求的传闻,现在看来不假。

王光玉的资金窟窿究竟有多大?

一个企业,一旦出现了资金黑洞。这个黑洞就会吞噬周围的一切星体,在离心力的加速中,这些星体将粉身碎骨,王光玉和他的事业也将注定被这个黑洞毁灭。

现在是要开始行动的时候了,他一定要在海啸到来之前逃到安全的高地。

欧升达一直不是一个目标和指向性都很强的人,但是,现在他必须学着向一个方向不停地努力了。做事的时候选择争取的方向是件不容易的事,因为方向决定你的成功和失败。

现在一切有关王光玉的消息对于欧升达来说都很重要,遗漏任何一个信息都有可能在灾难到来之前来不及逃生。

凌来来的戏举行开机仪式,出乎意料地是王光玉并没有来,甚至王光玉的姐夫李永生也没有来,投资方北京维达投资只是派出了一个副总。

应邀出席开机仪式的楚之洋问欧升达:“王光玉好像对来来迅速地降温啊。”

欧升达望着在一个背景板前不断地变换各种姿势让各路记者拍照的凌来来道:“这说明要么安厅长那里已经摆平了,要么是北京那个银行的事更加紧急。”

楚之洋道:“王光玉现在似乎很少来鹏城了。小吟说,以前他不来鹏城礼物却是每天一份的,但最近来来并没有接收到任何礼物。”

“这傻妞的前景我们已经可以预料了。”欧升达看着楚之洋。

“嗯,来来一直想嫁入豪门,这下子恐怕要再找下家了。”楚之洋道,“唉,你说,那个大胡子唐导会对来来潜规则吗?”

欧升达嘿嘿一笑:“这个我可说不好,怎么,心疼啦?”

楚之洋道:“我可没有那个闲心,就这一个岳小吟我还烦着呢。”

“怎么啦?”欧升达问。

楚之洋回答:“她最近老有意无意地说到结婚,这个弄得我很烦。”

“哦?你怎么想?”欧升达问。

“你要知道,我弟弟早就结婚了,繁衍后代、延续香火的压力我是早就没有了。我现在之所以不敢结婚,就是担心,怕岳小吟心怀鬼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我担心离婚时的财产纠纷很可能让我多年积累的财富付诸东流。”楚之洋回答。

“这个我能理解,你这人成功得太早,不需要婚姻来实现自我价值,所以对待婚姻会带有更多理想的成分,而且更加追求完美、真实,甚至到苛刻的地步。”欧升达笑了一声。

“我现在其实就想同居,万一岳小吟是一个掘金娘子,我也不至于有损失。”楚之洋道。

“你是不是有点烦她啦?”欧升达问。

楚之洋回答:“生活即过程,享受过程便是享受了生活本身。”

“搞不懂你,别说了,岳小吟过来了。”欧升达轻轻碰了一下楚之洋。

手机上闪烁着一条短信,是涵涵的,她想约欧升达过香港一次。

是该跟她见见啦。

岳小吟今天穿了一袭黑色的晚装,欧升达感到有点奇怪。平时她衣着是很保守的,怎么也穿起露背装及高叉裙来啦?

“欧董好。”

“你们铁三角平时总在一起,今天怎么少了一个?”欧升达问。

“香兰老公病了,她在医院出不来。”岳小吟回答。

“怎么啦?要不要紧?”欧升达问。

岳小吟回答:“其实也没啥,就是他那个公司倒闭了,欠了别人一些债。人家催得紧,他一上火就进了医院。”

“他的债很多吗?”欧升达问。

岳小吟道:“也不是很多,主要是以后的生活不好办。房子要按揭,孩子要上幼儿园,香兰一个人的工资恐怕支持不下来。香兰又是个要强的人,不肯向家里要钱。”

“她这人也真是的,她爸那么有钱,随便说一下,让他爸爸把房子的贷款还上,然后拿工资过日子不就行啦?”楚之洋在一旁说。

“问题就在这里,当初香兰嫁给这个毛波的时候,他父亲是不同意的。她父亲说毛波就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嫁给他会吃亏的。香兰那时坚决不听,扬言要跟她父亲断绝关系,死活嫁给了他。香兰父亲那时候虽然很生气,但还是给了香兰一笔保命钱的。谁知,这钱叫毛波拿去开什么高科技公司,没两年就折腾光了。你说,香兰这时候怎么好意思再回头找他父亲?”岳小吟道。

“那你就帮帮她嘛。”楚之洋用手轻轻揽着岳小吟的腰。

岳小吟叹口气:“香兰这人自尊心太强,就连我们在一起她都抢着买单。如果我们稍微有点同情她的意思,她就扬言跟我们断绝关系。你说,我们怎么敢说帮助她?”

“看起来这事还真不好办。”欧升达道,“你比较了解她,最好作换位思考,见贤思齐,慢慢地引导她走出心理的误区。其实,自尊心强就是心里特自卑。她生怕你们看不起她或者看不起她丈夫。”

“可是,我看她现在这样很是心疼。”岳小吟道。

欧升达道:“那也不要主动给她什么帮助,免得伤了她的自尊。人是可以靠自己的,有压力就有动力。”

“那我岂不是在坐视不管?”她问。

欧升达回答:“自尊心强的人不一定幸福,因为必须要经常战胜失败所带来的痛苦。也许,你尊重她,不去干涉是最好的帮助。”

岳小吟忽然对欧升达笑了一下,向凌来来走去。

楚之洋和岳小吟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这期间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今天参加凌来来的开机仪式,对于楚之洋来说也就是一次礼节性的活动,他的脑子还是有点不在状态。

看楚之洋有些走神,欧升达问:“怎么啦?”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贱?我以前每次恋爱都有些不顺,如果没有挫折打击,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你明白吗?我做了迎接痛苦的准备,但根本没痛苦,我现在很迷茫。”楚之洋有些感慨地说。

“其实,你潜意识里还是对女人不信任,是不是?”欧升达道。

“你说我跟岳小吟合适吗?她怎么最近老提结婚呢?”

“你是不是觉得她就是冲着你的钱来的?”欧升达又问。

楚之洋回答:“也许是我不适应她那种人。她太对我有好感了,不像周惜雪,我觉着没有谱,她的爱有点太不真实了。”

欧升达看着岳小吟跟凌来来一起与男主角说话,嘴里说:“我也明白你的矛盾心理,太容易到手的爱可能是最不可靠的,这就是辩证法。”

“你说,凌来来算个物质欲很强的女孩子吧?难道岳小吟就不爱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楚之洋皱着眉头。

“你以为你这个年龄跟一个年轻女性谈恋爱,只谈情不谈钱会成功吗?”欧升达有点嘲讽。

楚之洋叹口气:“我倒不是绝对要求女人不谈钱。可是,要是总谈钱就会让我感觉她不是在跟我谈恋爱,而是在跟钱眉来眼去。”

欧升达笑了笑:“据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一万个异性适合并接受你。她有爱你的权利,你有选择的自由。老夫少妻这种事实在没有规律,拼的不是力气、长相,往往是你要满足小女孩的口味。娶个拜金女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完全可以自己放手。最最屈辱的是自己的菜,被厨子在后台尝了一口,自己吃别人的唾沫还不知道。男人轻易不受伤,一旦伤了就会很深很痛,病愈至少需要个十年八年,这还是心态好的。”

“嗯,我接着试试吧,不行我就放手了。”楚之洋长叹一声。

欧升达切了一声:“我看你现在就痛不欲生,欲罢不能。”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跟她的事就是因为没踏破铁鞋,得来太容易,就怀疑这是假的。”楚之洋道。

欧升达哼了一声:“你千万别一念之差毁了全局。”

楚之洋忽然严肃起来:“还是说正经的吧,我听说你又搞了个远志公司?能不能让我也参参股?”

“你还是别参与了,现在房地产形势很不好,有钱你还是留着吧,现金为王。”欧升达回答。

“就是这样我才要参与啊,房地产市场不能总这么低迷,一旦有反转那天,我不是能赚一笔?你看,宝山投资大厦我赚了,虽然那是在市场好的时候。可是,市场不好的时候我不能不跟你一起捱着啊。”楚之洋表情很轻松。

“这事还是算了,我不能拖累你啊。等市场好的时候我再跟你合股好不好?”欧升达态度坚决。

“你这就看不起兄弟了不是,这么着吧,我也不说别的,宝山投资大厦那边我的投资和利润我不动,另外我再加三千万现金,你看怎么样?”楚之洋道。

欧升达用手搂搂楚之洋的肩:“兄弟,你能这样我很感激。但是,这事我还得问问我的那个合伙人,急不得。”

“远志还有别人参与吗?”楚之洋问。

欧升达点点头。

“谁?”楚之洋问。

“这个我不能说。”欧升达回答。

“我明白了,我也不问了。对了,升达,你要小心啊,现在别老走灰色地带了,我真有点为你担心。”楚之洋道。

“得了,你就别替我操心了,你的那些单怎么来的?都是走的阳光大道?”

楚之洋嘿嘿一笑:“我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了。唉,我们这些人,都有原罪啊。”

“原罪?那个耽误我们几十年发展的制度你怎么不谴责呢?它在道德上更混蛋。那你说是谁的错?是体制的错还是人的错?我们讲原罪更多地是讲体制的原罪,不是讲个人原罪。因为体制设计先错,体制设计把私人的东西都消灭完了,不创造财富。”欧升达忽然有点生气。

“得了,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你看,她俩过来了。”楚之洋一努嘴。

如果不是楚之洋这番话,欧升达永远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不是他没意识到,而是他不敢想。他已经像一条鱼,在这个受污染的河里面习惯了,倘若有一天叫他去一个清澈的河里,他能生存吗?

他正想着,凌来来和岳小吟已经到了他面前。

“一个新的金鸡奖影后即将诞生了。”欧升达笑着。

“谢谢。”凌来来施了个清朝宫里女人的礼。

“王主席真是大手笔啊,组合了这么强大的演员阵容来给你配戏,将来这戏的收视率一定很高。”

“可是,我有压力啊,孙哥和李小姐那都是名声显赫,我跟他们配戏心理上总觉得比人家差很多。”凌来来道。

远处有几个女粉丝正尖叫着跟男主角孙哥合影。楚之洋看着孙哥对欧升达道:“这年头真怪,孙哥那脸比腾格里戈壁还粗糙,怎么这么多女人喜欢?”

欧升达回答:“男人其实不用长得帅,因为成熟女人通常都不会看男人的脸蛋,喜欢帅哥的通常都是小女生。当然男人也不要太丑,至少要对得起观众吧。男人最好就身材高大,因为女人天性就缺少安全感。我这个回答不是很准确,两位美女,你们说说?”

岳小吟想想,说:“高素质、高智商,失去这两者男人就别谈创业。”然后她看了楚之洋一眼。

“呵呵,你说的不就是之洋吗?”欧升达显得很开心。

“机智,女人都喜欢有头脑的男人,偶尔感性,但不能超过理性。”凌来来说。

“王主席是不是这样的呢?”楚之洋问。

凌来来没说话,好像没听见。

“爱情对女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你可以被一个男人时刻呵护。我可听说王主席每天都有礼物的,来来,王主席今天送你什么啦?”欧升达故意说,他知道凌来来这几天正为这事苦恼。

“没送啥。”她似乎有些恍惚。

“来来,你这是伤春还是惜春?”岳小吟逗着凌来来。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人太多,吵得厉害。”凌来来回答得很不自然。

凌来来的浓妆掩饰不住她的憔悴,也许昨晚没睡好吧。

“这世界上啊,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搀扶你过日子的,另一种就是搞定你就没影儿的。”岳小吟忽然愤愤地说。

“岳大小姐怎么这么感慨?”楚之洋的手不离岳小吟的腰。

“我就是觉得现在的男人都不可靠。”

“我也是?”楚之洋问。

“你觉得呢?”

“岳小姐,理想和唯美可不是掩耳盗铃,时代变了,爱情也在发展,请你要用变化的观点看现在。”楚之洋嬉皮笑脸。

“好了,你们别吵了,我们去那边喝酒吧。”凌来来忽然像是赌气地提议到。

取菜的时候,欧升达被一个身材肥胖的人使劲撞了一下。

欧升达望了那人一眼。那人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直接奔一大块俄罗斯熏猪肉去,然后又夹了两条海参。

这时,才回头对欧升达道:“男参女鲍,大补。”

欧升达有些哭笑不得,点点头。

那人转脸问凌来来:“这是你朋友?”

凌来来点点头,介绍道:“这是升达地产的欧董,这是华夏国际信托公司的钱总。”

“久仰。”两个人寒暄着。

欧升达当然知道这个钱总,他原来是某银行的行长,跟王光玉关系密切。王光玉经常在自己面前提他。他有个有意思的名字,钱进。

“听说,欧董和王主席正准备跟横村地产合作?”钱进问。

欧升达回答:“钱总消息很灵通嘛。”

钱进笑了:“可能你没听说过,我跟沙无极那可是老朋友了。”

“原来如此,惭愧,惭愧。”欧升达笑道。

“欧董借一步说话?”钱进看了一眼凌来来。凌来来马上离开了。

看着凌来来的背影,钱进舔了一下嘴唇,道:“这王光玉好有艳福啊,这女人的身材一级棒。”

欧升达没做声,钱进这样肆无忌惮地谈论女人叫他很不舒服。

“沙无极说王光玉对新华达的土地做的评估很高,他不好接受啊。”钱进道。

“是吗?这个我不大清楚,都是王主席在操作。”欧升达回答。其实,他看过王光玉传来的评估报告,觉得是有点离谱。但是王光玉跟他解释,说这样跟沙无极谈判会占主动,他也就没说什么。万一真上市,这个溢价对他也没坏处,毕竟不用建设就先拿到一笔钱,这对习惯于先完成开发建设每一个过程的欧升达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

“需不需要我在里面勾兑一下?”钱进问。

“怎么个勾兑法?”欧升达问。

“我先买你那块地一部分,然后我去找王光玉和沙无极,叫他们分别降低点条件,这事不就成啦?早点上市,早点得到回报嘛!”钱进笑着道。

这可是好事,有人接盘了。但是欧升达没有流露出喜悦。他回答:“这事倒不是坏事,不过我自己做不了主,得跟王主席商量一下。”

“那好那好。”钱进笑道。

两个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聊一些趣闻。

欧升达忽然发现,这个貌似粗鲁的男人其实言语上却很精彩,不愧是干过行长的。

但是,欧升达谈话却是小心谨慎,生怕哪句话说错而使这个未来的接盘手察觉到什么。

钱进的胃口似乎很好,不大一会儿就把那些熏猪肉和海参干掉了,而欧升达面前的一点点鱼排和沙拉还剩了很多。

钱进又拿回一堆生蚝和香肠,欧升达看着心里直发毛,心想,他怎么能吃那么多东西啊?

钱进对欧升达笑笑:“男人啊,要多吃些这个,有劲儿。对了,有人了吗?”

“什么意思?”欧升达反问。

“哎,参加这个开机仪式,那些经纪人没说晚会结束后的事情?”钱进似乎很惊讶。

欧升达反问道:“哪有什么经纪人啊?”

钱进问:“你是怎么来参加这个活动的?像你这样的大老板不是自己来的吧?”

欧升达道:“就是来来打了个电话,叫我来捧个场而已。”

“哦,难怪,别人可不是,比如你看那个孙哥旁边的那个女人。那就是他经纪人叫来的,不仅是捧场,而且晚上应该会睡一起。”钱进神秘地一笑。

“啊?”欧升达没想到会这样。

“你啊什么啊,都是这样,我也是这么来的。”钱进的笑容很得意。

“你不会是为李小姐来的吧?”欧升达问。

“她?人老珠黄了,我没兴趣,我是来陪女四号的。对了,就是那边接受记者采访的。人年轻漂亮,皮肤好,要价低。那个李小姐,那么大年纪了,还哭着喊着要跟别人结婚,谁敢跟她在一起?”钱进道。

欧升达摇摇头,心想,这哪是开机仪式,分明是人肉大会嘛。

“好像你不好此道啊?”钱进问。

欧升达回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我有个疑问,这里还有那么多记者,要是被偷拍了怎么办?”

钱进呵呵笑着:“老弟,你也真天真,你以为真有偷拍啊?那都是自己爆料,不然的话,记者哪里知道他们的行程?再说,你以为真有狗仔队?报哪个富商跟哪个女星在一起?别说记者自己会砸了饭碗,媒体本身要吃官司也不一定。”

“原来是这样,钱总真是见多识广啊。”欧升达笑着,他发现自己的笑容有点像古梦柏了。

这些日子不断有消息传来,而这些消息都预示着他似乎站在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上。

这个钱进哪里来的?真是碰巧遇到的吗?他今天就是专门为了跟自己在这里谈风月的吗?

最近,围绕着王光玉一定是发生了某些奇怪的事,否则,不会有这么奇怪地人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场合跟自己这么奇怪地相遇,还谈了些奇怪的话。

欧升达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他遇到的官员或者国企老总说话都有分寸,生怕越雷池半步。这个钱进怎么上来就跟老朋友一样说了这么多?

还有,凌来来怎么那么乖巧?不仅她没来打扰自己,就连岳小吟和楚之洋也被她拉到一边去了,这不是很蹊跷吗?

钱进不是一个普通的国企官员,他是一个大型国企的领导。华夏国际信托公司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企业,他的枝枝蔓蔓延伸到了政府的各个层面,它的能量之强、能力之大都不是欧升达所能想象的。他们会对新华达手里的一块小地感兴趣?

欧升达越想越觉得自己是面对着一个巨大的未知,而自己手里所掌握的线索却几乎没有什么价值。

欧升达忽然觉得这个晚宴变得有意思起来,于是,他跟钱进的谈话也变得主动起来。

“最近有很多信托开始跟房地产合作,你没做一些?”欧升达问。

“有啊,我们现在也发行了一些房地产类信托产品,跟一些房地产公司的合作也很愉快,合作的方式也是灵活多样。”话题到这里,钱进忽然严肃起来。

欧升达道:“以前有信托公司找过我,希望能跟升达合作。但是,我们现在现金存量还很多,所以,一直没有想跟信托合作。”

“你有什么顾虑吗?觉得融资成本太高?”钱进问。

欧升达回答:“这是一方面,主要是我们升达与银行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融资相对其他公司来说比较容易,因此一直也没有跟信托多接触。”

“因为关乎风险控制,银行对房地产的情结一直是既爱又恨,政策宽松时放一放,政策紧时收一收;对信托公司来说,虽然监管部门一再警示风险,但从我们的研究来看,房地产还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怎么样?有没有考虑我们签一个战略合作协议?”钱进已经把盘子里的东西清空了。

“如果你那里有资金池,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欧升达谨慎地回答。

有端着酒的服务员从身边经过,钱进取了两杯酒,递一杯给欧升达:“在管理上都组织了专门的信托投资决策委员会,由信托、房地层、财务、法律等各方专业人士组成,并且引入了专业中介机构,我相信我们会有很好的合作前景的。”

“干。”两人一起碰了一下。

这种环境本来是欧升达不习惯的,参加这样的聚会不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但是,面对着突然出现的钱进,他忽然像嗅到了血腥的鳖鱼。

“等一下真的没有安排?”钱进眼睛里含着笑,内容很多。

“别诱惑我,我这人可是经不起诱惑的。”欧升达口里这样说,心里却想,这个钱进究竟想干什么?

“等一下。”钱进举了一下手,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走过来,一身的名牌。欧升达一直怀疑,这样的人有没有一点肉,只看他的脸就怀疑,他只有一层皮。如果没有这层皮,他的骨头都有可能散掉。

“这是国视的周游。”钱进道。

周游带着一脸贱笑,欧升达没看过这人主持过的节目,但是知道这人。这人主持一个娱乐节目,经常玩海选,好的存起来给朋友们用,差的拿到电视上应付台里。

国视等级森严,人际复杂,自从那个SB体育主持人的惊天一吼,从而离开国视之后,这国视大楼内部的一帮男主持更是夹着尾巴做人。既想继续保持高出镜,又不愿木秀于林,而地方卫视的一帮男主持更是让国视的男主持感到压力倍增。

于是,像周游这样的,首先要找退路,退路就是利用手里的资源结识各路英豪。周游手里没有新闻资源,但是有的是奋勇向前的少男少女。

“欧董好,听来来介绍过你,中国房地产的头把交椅。”一开口就是国视那套吹捧不打草稿。

“周生可是国视一哥,久仰久仰。”既然你这样,我也这样,欧升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钱进跟周游耳语了两句,周游笑着点头。

欧升达以为他会像旧社会妓院里的大茶壶一样挥手叫来几个美女叫他挑选一下,结果,周游却笑着跟他扯起闲篇来。

“欧董,今年春晚给你安排个贺电吧?”周游笑着。

欧升达知道那贺电不是免费的,于是就问:“具体怎么操作?”

周游却笑了:“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在钱总那边处理了。”

欧升达看着钱进:“这免费的午餐不是那么容易下咽吧?”

钱进笑了:“你别多想,周游说能处理我相信。”

春晚能够享受贺电待遇的企业不多,一般都是出了大价钱的,自己一分钱不出就能搞定?欧升达越发地觉得脚底下的这个大坑深不可测。

作为欧升达这样的人,有得天独厚的机会能听到不同的人说不同的事,这些人可能来自四面八方,但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赚钱。

这些人可能以各种方式向你叙述不同的故事,不过,这些故事会彼此交叉,你要是有心,就会发现这些故事后面的玄机。

欧升达也回首招呼了一下服务员,道:“请尹总一下。”

倏而,尹诗双悄然来到。欧升达问:“冷董的游艇在吗?”

尹诗双道:“郭董的在,你要用?”

欧升达道:“等酒会结束,我用一下。”

尹诗双悄然离去,周游问:“这美女是干吗的?”

欧升达道:“是会所总经理。”

周游叹道:“我们国视每年海选,挑出来的都是些烂柿子,这些绝色美女怎么不参加呢?”

钱进道:“绝色美女都有重大的事情要办,怎么会去你那个地方参加那些无聊的活动?献身评委跟献身老板,回报率不同。”

欧升达笑道:“真不愧是做信托的,这个也讲投资回报率?”

周游轻笑着跟钱进耳语两句,钱进点点头。

周游游进了一群靓女之中。

钱进道:“欧董,你在北京搞个分公司吧。”

欧升达问:“为什么?”

“咱们可以经常叫周游来玩啊?”他右眼一挤,欧升达立刻明白他什么意思。

于是,他笑了:“你安排吧。”

“说定了?”钱进问。

“不过,不能玩王光玉那套。”欧升达道。

“我知道,你要的是熟手。”钱进一脸的淫笑。

京城里的人应该经常来鹏城,多大的事,还要搞个据点?欧升达心里想。

也许,对于京城里的人来说,那样做是显示一种特权,既然要玩,还是按着人家的游戏规则来吧。

不久,欧升达看见尹诗双站在一边向他打招呼,他对钱进道:“稍等,我去去就来。”

见欧升达过来,尹诗双道:“游艇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下你跟会员部的任何一个职员说一下,他们就会带你去的。”

“谢谢。”欧升达道,“对了,麻烦你跟北京那边的朋友打听一下这个钱进的底细,等下跟我说一声。”

“这也正是我想跟你说的事。这个钱进很黑,他在鹏城有些业务,恰巧其中有两个是我们的会员。据说他跟企业做业务,私下要得狠。前些日子和中江地产有笔业务,他私下要人家给他女朋友一套房子不说,而且还要中江地产每月付他女朋友两万块工资。中江地产的佟总私下说,就差还要中江给他女朋友请个保姆了。”尹诗双道。

“就是那个女四号?”欧升达问。

“哪里?他的女朋友多如牛毛,谁知道是哪个。”尹诗双回答。

“谢谢,我知道了。”欧升达道。

不怕你没爱好,就怕你爱好不广泛。

如果不是有新华达这块心病,也许欧升达一生也不会跟这个钱进有什么业务来往。欧升达这个人很怪,或者说很有个性,他要是讨厌谁一般不跟对方有什么来往。比如楚之洋的那个客户周朝华,他花了大价钱买了自己的房子,还叫自己的公司做了他的工程,可是,欧升达就是从心里讨厌他。

而这个钱进,欧升达虽然没有跟他打过什么交道,但是,他还是从心里对这个人有些抵触。也许,跟一个和自己感情不深的人处理棘手的事更要好一些,至少良心上没有那么多的不安。

欧升达走回到钱进身边。钱进道:“那美女总经理似乎跟你有点意思哦。”

欧升达回答:“在你眼里,只要是跟我熟络一点的都对我有意思是不是?”

钱进道:“你相信我的直觉,我这人一看一个女人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欧升达摇摇头:“直觉往往是错的。”

钱进嘿嘿地笑着:“你不信是吧?早晚你会知道我钱进是情场第一分析专家。”

周游走过来,跟钱进低声说着什么,看两人的表情欧升达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一转眼,正遇到凌来来的眼神。她似乎有什么话说,于是,他慢慢走过去。

“听周游说,你要安排游艇出海是吧?”凌来来问。

“是啊,等下你也去吧。”欧升达回答。

“欧董,你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凌来来道。

欧升达很惊讶,问:“为什么?”

凌来来压低声音道:“你也许不大知道,钱进周游他们在北京可是很出名的。他们经常组织裸体派对,在派对上集体乱搞,抽大麻,玩K粉的。等下去了游艇,你是控制不住他们的。”

“这可怎么办?我已经答应他们了。”欧升达有些愁容。

“这样吧,等下我配合你一下。游艇既然定了就让他们去吧,但你无论如何不能上去。一旦上去,你的名声也很快在圈子里传开的。”凌来来道。

欧升达端着杯看着在一边窃窃私语的周游和钱进,道:“你打算怎么配合?我可事先说好,第一你不能装醉,那样会影响你形象;第二,你不能暖味,那样会影响我跟王主席的关系。”

“放心吧,让人抓住把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凌来来神秘地一笑,转身走开了。

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点太戏剧性了?一个本来不怎么熟悉的钱进一下子把今晚的一切都搅乱了。

欧升达走到钱进和周游面前。钱进带着一脸阴阴的坏笑看着他:“怎么,一会儿上游艇带着她?”

欧升达不动声色地回答:“还没做好工作。”

周游道:“今晚的游艇,一定会带给欧董一个意外的惊喜。”

欧升达故意开心地说:“好啊。”

正说着,凌来来拉着李小姐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欧董,介绍个大美女给你。”

欧升达很绅士地跟李小姐握了握手:“李小姐,我是你忠实的粉丝,你的优雅在我心里早已是美的化身。”

李小姐嫣然一笑:“是吗,我可是太高兴了,能得到欧董的青睐真是太有幸福感了。”

凌来来对欧升达道:“李小姐可是我们这个剧组最优雅的女士,她跳舞在北京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欧董,你不请李小姐跳个舞?”

欧升达在她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于是笑着向李小姐伸出了手。

一曲跳罢,李小姐对欧升达的舞技赞不绝口。欧升达想走回钱进那边,李小姐拦住了他:“来来跟我说,叫我现在就跟你在一起,省得那两个人烦你。”

欧升达不知道凌来来跟李小姐说了什么,也不好多问,于是就跟她坐在角落里叫了两杯饮料。

李小姐说话语调平缓优雅,看不出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欧升达听楚之洋说过,这样的女人会把男人玩得七荤八素。

派对有个神奇的功效,那就是很容易把本来并不熟悉的人短时间变得熟悉。不大一会儿,欧升达跟李小姐已经在谈天说地了。

欧升达不时地看着钱进和周游,发现他俩并不跳舞,一直在那里带着他们招牌式的高傲的眼神审视着芸芸众生。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对李小姐说:“对不起,我要过去跟别人说几句话。请稍等,回来我继续请您跳舞。”

他走到钱进身旁:“对不起钱总,等一下游艇我就不去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跟周游一起去吧。”

周游笑着问:“你不是看上那个李小姐了吧?”

欧升达回答:“我们谈得很开心,等下我想请她吃个宵夜。”

钱进冷笑着:“相互吸引又故作姿态,你们这些人啊,太麻烦。”

欧升达道:“你要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直截了当。”

周游道:“欧董今晚不上游艇你可是要后悔的哦?”

“改日改日。”欧升达道。

“欧董,那今天就这样,回头我叫公司的人去你那里。大家研究一下下一步合作的具体事宜?”钱进道。

“好啊,我随时恭候。”欧升达笑着跟他们告别。

你永远不知道什么人会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闯入你的生活。

你经商,就像是背着行囊准备去爬一座你仰慕已久的高山,忽然在半山腰遇到了一个旅伴,他说他也要爬这座山,这时,你要不要跟他结伴同行呢?也许,他跟你一样,是个孤独的旅者;但是,也许他是一个心怀阴谋的强盗,企图在某个地方把你干掉呢。

钱进会是怎样一种人呢?

总之,这个晚上欧升达感觉到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香港,涵涵的家里,欧升达看着她安静地沏茶,一边跟她提到昨晚那个不期而遇的钱进。

她半晌没说话,茶的香气开始不断地飘进欧升达的鼻孔,这是极品铁观音。

“是有点不那么正常啊。”她终于说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先这么保持着联系吧,不能太热络也不能因为他生活上的与众不同而将其视为不可办事的异类。”欧升达回答。

“需不需要叫阿萨他们了解一下这个人的背景?”涵涵问。

欧升达摇摇头:“这事还是不要动用那么重要的关系,他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我只是觉得在那种场合,他见面就跟我谈事情有些跟我平时接触的人不一样,或许这也是他做事的一种风格吧!”

“嗯,或许我能从别的角度了解他一下。”涵涵若有所思地道。

欧升达柔柔注视着涵涵:“关于王光玉的事,你跟徐中方最近渗透没有?咱们眼下时间很紧迫呀。”

涵涵本来已经端起了一杯茶,听到这句话,她又心事重重地放下了:“这就是我这次想你来一起商量一下的原因。”

“哦?”欧升达感到了问题的复杂性。

“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王光玉在鹏城的店面都是徐中方弟弟装修的事吧?”涵涵问。

欧升达点点头:“我记得。”

涵涵解释道:“你要知道,王光玉的店面装修在其他地方都是由装饰公司带资,而且装修工程款还要拖欠很久的。但是,在鹏城,装修款不仅是要按时结清,收费还比别的地方高。”

“这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利益输送,可是,这又有什么呢?”欧升达问。

涵涵道:“可是,这回我却听说,王光玉欠了徐中方弟弟的一笔工程款已长达半年没还。徐中方的弟弟打电话叫徐中方帮着催,徐中方似乎对此很恼火。”

“哦?”欧升达心想,这徐中方跟王光玉之间看来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当时,徐中方打电话给王光玉,他可能是在电话里说没钱。于是,徐中方叫他用你们新华达那笔款子支付他弟弟的工程款。王光玉不知道说了什么,徐中方气得挂了电话,还骂王光玉是不讲信誉的小人。”涵涵给欧升达倒茶。

“后来这事解决了吗?”欧升达问。

涵涵低眉低气地回答:“你要知道,凡是有关于王光玉的细节我都会注意。但是,徐中方后来没再提这事。倒是我回香港的前一天晚上,马娜思约我出来吃饭,期间接了个电话,其中提到了徐中方弟弟公司的名字。你知道,她办事一直很谨慎,边接电话边走到一边去了,我猜跟那笔款子有关系。”

“哦,看来,问题还是很复杂。”欧升达移动了一下身体。

“我这两年之所以在徐中方面前还没有让他感到烦,说话还能有一定的分量,那就是因为我在他面前从不多嘴。这些年,除了你这事我跟他开了口,别的事情我没有做过过格的地方。我本身是中国小姐,各方面注意得毕竟很多。因此,要跟他保持这样的关系,我所要承受的压力自然很大。”涵涵声音不高,但是却很清晰。

“这个我能感觉到,却不知道你承受了怎样的压力。”欧升达伸手拉住涵涵的手。

她身体轻轻一颤,接着道:“从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一种契约。我付出青春,他付出物质。因此,每次他来我这里,或者他约我到什么地方去,不管我怎么心情不好,我都要尽量使自己容光焕发。即使遇到不情愿的事情,我也绝对不能像他妻子那样唱反调,我的包容和投其所好也是能让他欢心的一个良方。”

欧升达的手用用力,她也稍微抓紧了他。她清清嗓子道:“他跟我这样的女人是绝对不会有什么承诺的。他要的就是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我不能有一点非分之想,更不要幻想能取代他老婆去登堂入室。做他的情人,你可以要房、要车、要钱、要宠爱,就是不能要名分。”

“你倒是想得开。”欧升达道。

她似乎有些疲惫:“想不开又能怎么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耐心,这段感情早已经结束。这段感情的所有痛苦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如果没有坚强的耐力,如果没有一直期望的回报作为精神支柱,我想我早已经崩溃了。看到身边的朋友能自由自在地恋爱,心头的煎熬也只有自己知道。”

“好在你现在已经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了。”欧升达道。

“我曾出于感情爱过王光玉,但是,他为了他的利益却毫不怜惜地出卖了我。徐中方从来没有说爱我,甚至没有亲手给过我什么;但是,只要我说想要,甚至只是随口一说,过几天就会有人把东西送来。其实,这种生活我应该满足。只是,我自己清楚,我的青春不会永在,他一定会有烦我的那天。所以,我要趁着这个时机,拿到我应该拿的。”涵涵把手从欧升达手里抽出去,开始换新茶。

欧升达心里感觉怪怪的,想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涵涵看看他:“有什么话就说吧,没问题的。”

“我相信,你会变得冷静成熟的。”他道。

“看看你,又说话言不由衷了不是?”涵涵宽容地一笑。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不便于公之于众的秘密情感?”欧升达问。

“得了,你绕来绕去还是想问我怎么看待咱们之间的关系吧?”

欧升达就像被拆穿了谎言的小孩,尴尬地笑了笑。

涵涵柔声道:“升达,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那个合作伙伴的解释。可是,能怎么办呢?你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正是因为你有了这个家庭才有了你的今天。我不能做那些自私的事,可是,我又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安全、舒适、惬意。你很真,是这个世界里的稀有动物。你和你老婆已经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我又何必要独自占有你呢?再说,这对你老婆也不公平,女人为难女人何必呢?”

欧升达心一热:“涵涵,你这样说话叫我很惭愧,我觉得似乎欠了你什么。”

“你千万别这么说,咱们是合作关系,千万别说谁欠了谁。”涵涵显得很自然。

“看看,你又来了。”欧升达道。

“我说的这个合作,跟你想象的那个合作不一样。”她语气轻松地道。

“我感觉不出有什么不一样。”欧升达望着她。

“我最怕你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责任感,由此延伸出内疚什么的,那就不好玩了。”她洗净了茶叶,重新走到客厅的一边去倒水。

欧升达望着她休闲裤里包裹的圆圆的臀部忽然又心思涌动起来。

涵涵转过身来,问:“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欧升达脸一红,道:“现代生活有无限可能性,你真的把这事当成游戏了吗?”

涵涵忽然乐不可支。

欧升达被她笑得有些蒙,问:“你笑什么?”

“这事一般都是女人认真,男人恨不得一点责任不负。你这人可真怪,怎么总抢着往身上揽责任?”涵涵说着话,却是憋着笑。

欧升达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说负责任吧?自己心里没那个精神准备;说不负责任吧?似乎道德上又说不过去。

涵涵接着道:“你呀,最好想开点,只要性福,别想着脸面。”

“可是,这样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欧升达回答。

“你有什么过意不去的?难道你也希望我像别的女人一样,摸到你的命脉,借此来威胁你,让你无可奈何?”涵涵有些俏皮地看着欧升达。

“你这是把我往不仁不义的路上推啊。”欧升达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涵涵嘿嘿地轻笑着:“你放松点,别那么沉重好不好?”

欧升达问:“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太保守了?”

涵涵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可能,你老觉得自己做错了。其实,错的是什么,是我们自己吗?不对,是这个社会世俗的眼光,是这个世界。”

“你这样的女孩子跟我们的思想真的有很大不同。”欧升达感慨道。

“怎么说呢,我身上的光环比一般人多很多,在别人眼里我很幸福。可是,因为当初我对王光玉的感激以及他把我送人以后我对他的恨,再加上徐中方对我的肉欲,我看破了那么多东西。如果我没有光环,也不敢说我是甘于寂寞的人,因为我也时刻无法逃避女人的问题。有的时候,看着王光玉在不同的人中间周旋,我想我也能理解他,因为我明白一个被光环和欲望笼罩的男人,内心有多么大的孤独感。他需要爱情,但是,爱情总是和他的财富连在一起的,到了一个阶段他就顾不上了。至于徐中方,我知道他需要女人,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体现他存在的价值。我相信,他在我身上那种变态的发泄,在其他女人那里他也会那样的。只有那一刻,这个男人需要让自己所有的伪装都剥掉,他要做一个赤诚的人。我不清楚他是怎样的男人,也许他有着多重的性格。还有别人,我就不说了。现在的我,不再相信纯美的爱情,也不会轻易接近任何一个男人,只是希望过一种平淡的生活。当然,跟你是另外的感觉,今天你要允许我不说。”涵涵拉起欧升达的手,轻轻地握着。

“未来并不会像想象的那么黯淡,生活也不会如想象的那般浑浊。”欧升达回答。

“我明白,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多元化的世界,各种人都应该有不同的活法。”涵涵站起来,走到欧升达身边坐下,“像我这样的女人,幸运的是长了这张脸这个身材,不幸的是因为这张脸这个身材我要经历别人所不能经历的苦难。女人啊,一旦经历多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沧桑啊?”欧升达问。

“不是沧桑,而是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得不为自己以及家人规划一个未来。你怕王光玉出事,我怕徐中方出事。从某种意义上讲,咱们是同盟军,必须联合起来,互通有无。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是吧?”涵涵将头靠在欧升达的肩上。

“是啊。”欧升达叹息着。他还没说出其他话,一个吻已经盖在他的唇上。

他发现,涵涵今天的吻特别具有穿透力,他的神经一下子变得麻痹了。

正文 第十一章 底牌不明

从香港回来以后,楚之洋连续来了两次,坚决要求参与远志留学生创业园的建设。对于楚之洋的坚决欧升达能够理解。什么是朋友?这就是朋友,好的时候怎么样都行,但是,一旦朋友有困难,还能不离不弃,这才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其实,现在是全国的房地产行业低迷,不是欧升达经营出了问题。面对楚之洋的这种仗义,面对着自己已经跟他摆明了风险但是依旧义无反顾,欧升达最后不得不同意他的想法。

涵涵知道这件事以后,主动提出把原来自己所占的百分之四十股份降为百分之三十,理由是楚之洋这样仗义,自己也要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让步。

因为考虑到保密的问题,欧升达本来不打算让楚之洋知道另外一个股东就是涵涵。但是,涵涵知道了欧升达的顾虑以后,思索再三,决定还是直接面对楚之洋。

这天,他们在会所的一号别墅见了面。

当欧升达把事情挑明了以后,楚之洋说话了:“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们的合作伙伴是哪个重要的官员,现在看来比官员还要重要啊。”

“楚总是不是觉得很失望?”涵涵问。

“其实我无所谓啊,跟谁合作都一样,跟官员合作也许还没有跟涵涵小姐合作愉快呢。”楚之洋的手放在沙发扶手上,一直在画着圈。

欧升达赶紧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楚之洋慢慢悠悠地道:“大家合作,关键是要相互信任,对吧?信任。”

欧升达心里默默权衡着楚之洋这句话,并没有搭话。

“我知道,楚总对我没一点实际的资本就占这么多的股份一定是感到心理不平衡。其实,这点我特别能理解。”涵涵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以前没有合作过,缺乏信任。”楚之洋也开诚布公。

欧升达忽然发现,楚之洋的眼神里有某种冷静的穿透力,似乎能把自己心里最隐秘的东西曝晒在阳光之下。

“其实,项目进行到这里,前期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就是该怎么把与政府的合作落实下去,把市里对留学生创业的一些优惠落实下去而已。”欧升达道。

楚之洋手还在画着圈:“这个我知道,这不是主要问题。”

“这个你千万别为难,楚总要是有顾虑,你完全可以不参与,这个事情我们完全可以应付的下来。”涵涵道。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这个项目我们也不是非要参与不可。我和升达这么多年的关系了,就是退出他也不能说什么。我的意思不是退出的问题,而是怎么增加信任的问题。反正现在一起还没有开始,我想就是没有我的参与,升达也还是有能力把这个项目做好的。”

“那楚总的顾虑究竟在哪里?”涵涵问。

楚之洋的眼光忽然变亮:“我觉得,主要还是在你跟升达之间的关系问题。”

欧升达以为涵涵会急躁。没想到,她却轻笑一声:“楚总为什么在这件事上顾虑这么大?”

楚之洋从茶几上拿起一杯茶在手里慢慢把玩着:“既然这样,我就开诚布公吧。”

涵涵意味深长地看了欧升达一眼:“你说。”

楚之洋道:“尽管你们没跟我说什么,但是,从你们的表情上,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涵涵小姐,恕我直言,我跟升达十几年的朋友,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最清楚。不管你们现在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把这事掺和到生意上来。”

涵涵笑了:“你是觉得我对升达的生意图谋不轨?”

“这个我倒没这么想,我只是觉得女人是善变的。你今天也许跟升达感情不深,所以还没有往另外一个角度去想。一旦你们在一起时间长了,你就不能控制你自己了。”楚之洋依旧慢慢把玩着那杯茶。

欧升达很想参与到这两个人的谈话中,可是,此时他就像蔡振华看着刘国梁和孔令辉在争夺冠军一样,忽然有些爱莫能助。

“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把生活和事业搞得一塌糊涂?”涵涵问。

楚之洋把茶喝掉:“你以为没有这种可能吗?”

“楚总,我们这个合作你知道,原则就是你我各占百分之三十但不参与管理的。既然不参与管理,我怎么又能把事业搞得一塌糊涂?”涵涵依旧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语气温婉没有太大的起伏。

“问题就在这里,你不出面,有些重大决策升达必须要通知你我吧?怎么通知?这就产生了一个商量和一个怎么商量的问题。这时间一长了,人的思想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的,你也许现在还很清醒,未来就不一定了。”楚之洋把杯子放回茶几上。

“我根本不打算把欧升达占为己有。”涵涵依然平静。

“但是,要是别人想把你占为己有呢?”楚之洋身体向前,眼睛盯着涵涵。

“你错了,升达是不会离开家庭的,我也不会破坏他的家庭的。另外,你是了解升达的,他也不会冲动到把我包起来的,况且我也不会答应他的要求。”涵涵道。

“你肯定?”楚之洋问。

“肯定,一定乃至坚决肯定。”她回答。

“要是你们的关系被乐枫发现了呢?”楚之洋追问。

“你放心,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不会轻易在你们的生活中出现,我在这方面有足够的经验。”涵涵回答。

欧升达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摇摇头,道:“你俩别磨嘴皮子了。”

楚之洋看看欧升达:“丑话我是撂这里了,你们俩好自为之。”

涵涵雍容大度不卑不亢地回答:“你善良得让我担心。告诉你,你担心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楚之洋却不以为然:“你太虚张声势了,你暂时没有犯傻还有另一种可能,因为自卑。你觉得自己现在根本配不上他,你能跟他在一起也就是相互利用而已。一旦你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你就会有藐视大地的感觉。那时,凭你的性格,想独自拥有不是不可能的。”

“你别把你的朋友说得像个宝贝似的。我告诉你,他只是我前进路上的一块垫脚石,我越过了难关他就没用了。”涵涵看了一眼欧升达,眼神很是怪异。

“是不是,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楚之洋回答。

“谁说了算?”涵涵问。

楚之洋一字一句地道:“时间说了算。”

“行了,你俩别吵了,说这个有意义吗?”欧升达打断了他们的话。

楚之洋白了他一眼:“怎么?戳你肺管子啦?”

欧升达赶紧摆手:“得,我惹不起你。”

“楚总,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成见啊?以前你见到我不是很好的吗?”涵涵依旧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楚之洋又端起一杯茶,还是不喝,他还是慢慢地道:“以前跟现在不同。以前,你只是会所里的一个熟人。现在不同了,我们要在一起共事,我自然要严格要求你。而且,我要求也不高,就是要求不让你俩之间的事情影响了事业。怎么啦?作为股东之一,我没这个权利吗?”

涵涵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我们的关系会影响事业?”

“这跟你的性格有关系。”楚之洋道。

涵涵本来半靠在沙发上,一听这话马上直起腰:“哦?我倒要看看在你眼里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苦孩子出身,借着与男人的关系,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你不二的选择。你虽然生理年龄才二十四,智慧年龄很可能高于四十二岁。比起那些小康家庭长大的女孩子们,你更加会规划人生。假以时日,你一定还会达到一般女人所达不到的成就,过着比一般女人优越的生活。我没说错吧?”楚之洋有些慵懒地回答。

“可是,这跟我影响事业有关系吗?”涵涵反问。

楚之洋旋转着茶杯:“其实,女人的理想通常是要有老婆的名分,这样才具有安全感;同时,还要享受情人的待遇,这样才能感觉到被爱着。不是说爱情是女人的生命吗?二者兼得才是幸福的。现在这种情况你可能还能忍受。可是,到了一定程度,你的要求就会提升,你就会失落。于是,你就要追求另一种幸福,难道不是吗?”

“我承认,你说的这些是绝大多数像我这种身份的女人的想法,可是,你凭什么说,我就一定会步她们的后尘?”涵涵问。

楚之洋喝下那杯茶,反问:“你又怎么知道你能够免俗?”

欧升达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明白了,在千丝万缕的决策流程里,有一条原则是你必须坚持的,底线。

“我尽管是这样的身份,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即使我将来真的跟那些女人一样,也不意味着应该被沉塘。何况,真到了人不由己、心不由己的时候,我会自己选择离开。”涵涵忽然说得有些惨然。

“看看,连你自己都不能肯定自己吧?别说未来了。”楚之洋抓住了涵涵的这个破绽。

涵涵于是有点小蒙,一时没有回答。

楚之洋转脸对欧升达说:“涵涵是女孩子,没有原则可以理解。我说说你这个老东西。”

欧升达笑着:“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你是当事人之一,我怎么就只剖析她,忘了你这个家伙?”楚之洋一副上帝的样子。

欧升达只好说:“好好好,你说,我洗耳恭听。”

“尽管你和涵涵总强调你们之间只是合作,但是,在我看来,这似乎是另类的爱情。”楚之洋跷起二郎腿,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你真不该做生意,你去算命或者当心理医生才不屈才。”欧升达给他倒上茶。

“刺激是一剂春药,它使你产生了爱的幻觉。而实际上,也许那根本算不上爱情。”楚之洋眼睛扫视了一下欧升达和涵涵。

“本来我们也不是爱情。”涵涵在一边说道。

“所以,我才把你们之间的感情定位在另类爱情。”

“绝对不是。”涵涵在一边道。

“是不是可能连你自己都不清楚。”楚之洋端起欧升达倒的茶,一饮而尽,然后道,“升达这人我了解,喜欢新鲜的事物。而他对年轻貌美的女性的感觉那更是不同。他看起来是个憨态可掬的绅士,实际上长着一颗随时随地奔腾的心。”

“男人不都这样吗?”涵涵问。

楚之洋神秘地一笑:“是男人都想找情人,只是人穷则独善其身,人达则兼济天下。虽然很多人对于找情人还处于想象的阶段,但是很少有男人心里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们都有三妻四妾的理想。从老婆那里得不到的温情,便想从其他女人那里得到。虽然女人们都唾弃第三者,但是男人很少会去看低她们,就算对方可能靠自己养着,可同样会获得尊重,就像你骂了饭馆的服务员,还会担心她往你的菜里吐口水一样。对于男人来说,情人有点像宠物,能让你开心;又有点像外套,冷的时候要穿,热了的时候可能就要脱下来。”

“这个我明白。”涵涵道。

欧升达在一旁有点吃不住劲了:“之洋,你这就有点不像话啦,什么宠物,什么外套的?”

楚之洋道:“你欧升达现在说跟涵涵没什么,慢慢的,你就会因为涵涵的理解而变得离不开她。有时,男人也未必要个娇弱的情人,智慧的红颜更贴心。”

欧升达嘿嘿地笑着:“你就一定要把我和涵涵往一块儿拧啊。”

楚之洋一脸严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俩谁能肯定自己,能蜻蜓点水不湿身?”

欧升达和涵涵面面相觑,居然谁也不能反驳。

“好了,不跟你们废话了,丑话我是说了,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来,咱们握个手,以后就一个锅里盛饭吃了。”

三个人手握在一起。

楚之洋就是这样,说起来不饶人,做起来又很给别人余地。

欧升达和楚之洋签字那天,本来依着叶汉生的意思是要搞个签字仪式的。但是,涵涵不同意,她说这事应该低调,不能太张扬,并且说徐中方也是这个意思。

徐中方是一个不好揣测他心理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他的顾虑这么大,欧升达很理解。他批出来这么一大块土地,让一个民营的公司来经营本应该由政府管的留学生创业园,而且还要享受着政府的各种各样的优惠,这事本身就很微妙。如果你做好了,一切闲言碎语都烟消云散了。但是,你要是做不好,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

跟政府办事就是这样,你千万不要让帮你办事的人有心力交瘁的感觉,你一定要让他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这回徐中方做的事,他自己很清楚欧升达是一定要给涵涵某种好处。但是,他还是批了,这说明,不管事情怎么难办,涵涵在他面前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现在,他既然明知道这里面的要害,却从来没有给欧升达打过一个电话,这也说明他办事的谨慎。有些事情用不着双方谈好什么条件,只要按规矩去办,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虽说不搞签字仪式了,大家吃个饭还是应该的。于是,欧升达叫尹诗双在中餐厅摆了一桌,范围很小,只有欧升达、涵涵、楚之洋和岳小吟。

可到了包房,欧升达却发现岳小吟把江香兰也带来了。

这就显得有点尴尬,本来有些事情要说,但是有江香兰在,就不好说了。

欧升达还是很好地把气氛控制在了和谐的范围内,大家谈的都是些跟工作无关的事,甚至凌来来就是中心。

通过岳小吟和江香兰的介绍,欧升达知道,现在凌来来那个戏拍摄得很紧张,他们每天都要工作十五六个小时。

欧升达像不在意地问岳小吟:“王光玉过来探过班吗?”

岳小吟望了一眼江香兰,迟迟疑疑地说:“可能没有吧。”

欧升达心里明白了,这王光玉将凌来来冷落起来了。

涵涵似乎是不想在这两个女人面前暴露自己是股东的身份,跟大家谈话都很有分寸,也很有技巧。

楚之洋自然也明白她的心理。其实,今天要不是岳小吟自作主张地带来了江香兰,大家的谈话会很深入。但是,现在不同了,很多时候,涉及工作,大家也只能用某种暗示。

江香兰虽然进行了精心的修饰,欧升达还是看得出,她心里有无限的压抑。

于是,他很自然地夹了些菜给她。

按理说,有涵涵在场他不应该这样做。但是,他做得是那么的自然,在涵涵看来那是在巧妙地掩饰她是远志的股东这个问题。

又聊了一会儿凌来来和她那个戏,江香兰忽然接到个电话。她听得很小心,最后道:“好了,我跟小吟在一起,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放下电话,她显得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老公。”

岳小吟问:“怎么,他现在对你看得很严?”

“唉,自从公司停业以后,他忽然变得敏感起来了。我要是回去稍微晚一点,他都要问这问那,有点烦。”江香兰表情寥落。

“他那个公司是做什么的?”涵涵问。

“是做汽车活塞环的镀铬的。”江香兰回答。

“销量怎么样?”涵涵问。

“还是在试验阶段,要是通过汽车制造厂的适应性试验,前景会很好。”江香兰道。

涵涵没再说话,看了一眼欧升达。

岳小吟给江香兰夹了点鱼,关心地说:“你呀,现在应该叫他干点什么,这样他会开心些。不然他整天在家里会很郁闷,也会东想西想的。”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结婚以前他还是很大度的,谁知道这两年他事业越做越不顺,人也变得多疑起来了。”江香兰低声道。

“毛波那人就是缺乏情商。”岳小吟道。

“情商需要慢慢培养,你既然爱他,就给他时间去提高情商。吵架了可以哄一下,没结果就让他安静一会儿。但不能一直冷下去,否则感情容易冷出问题。”涵涵道。

“也许是生活的压力太大了,他才变成这样的。不过,我相信他是爱我的。”江香兰道。

岳小吟道:“他就是控制欲太强。你又是太容忍他了。”

“他控制欲过强,信任度偏差,这也是情商问题。你得告诉他,拿些名言名句让他看,知道爱一个人就要信任一个人,要给别人足够的自由私人空间。否则就像养个金丝雀一样,有意思吗?另外,老是不信任别人,也是自卑的表现。试想,如果他足够有吸引力,你会跑吗?爱他就要宽容些、耐心些,但不代表要惯着他,否则他没法成长。”涵涵手里拿着一杯果汁,声音不高但是思路很清晰。

“涵涵小姐年纪不大,可是看事很准啊。”岳小吟看着涵涵忽然赞美了一句。

涵涵忽然脸红了:“我其实也就是随便一说。”

岳小吟显得很真诚:“真的,我们比你大几岁,可是在这方面真的没经验。”

江香兰叹道:“像他这么死板较真的人,自然会很计较感情上的任何一点瑕疵。”

“君子坦荡荡,如果你已经做到足够好了,他还是斤斤计较,那确实是太小气了,这以后的日子是没法过的。”楚之洋一脸的同情。

“你乱说什么呢。”岳小吟似乎有些不满。

“两个人相处久了难免出现问题,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还是好好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欧升达赶紧说了一句,他怕这个话题再惹得楚之洋和岳小吟吵起来。

“夫妻之间的是是非非,外人是看不清看不透的。”涵涵道。

楚之洋似乎有些感慨:“男人和女人为什么要惹这么多的事呢?平平淡淡有什么不好?”

岳小吟道:“笨女人管用的招数是针锋相对,聪明女人用的招数是循循善诱。笨女人让本来没想变心的男人变心了,聪明女人让想变心的男人不再变心了。对待的方式不一样,结果就不一样。”

“我是不是很笨?”江香兰问。

涵涵道:“你不是笨,是优秀,不然他不会这么在意你的。”

“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减少他对我的怀疑呢?”江香兰问。

“你不要刻意做什么,这样他会更怀疑你。他现在事业遇到了困难,心里有些自卑,关注点也少,你最好能让他不要整天把关注点放在你身上。”涵涵道。

“涵涵小姐有什么好办法吗?”江香兰问。

涵涵道:“你可以试着鼓励他去找找别的工作。有了工作,就有了新的关注点,就不会老这样怀疑你了。”

“可是,他现在似乎很低沉,不想出去找工作。其实我知道,他还是觉得自己那个项目没做起来很可惜。”江香兰道。

“哦,是这样。”涵涵又看了一眼欧升达。

欧升达明白涵涵什么意思,他是想让远志天使投资公司资助一下毛波。但是,他觉得像毛波这样的人不值得资助。

于是,他对大家道:“别老说这个沉重的话题了,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好啊。”岳小吟似乎很感兴趣。

欧升达一本正经地说:“唐僧其实跟嫦娥有一腿。”

楚之洋笑着:“净瞎掰,人家嫦娥不是跟八戒有一腿吗?”

欧升达不苟言笑:“你这不就孤陋寡闻了,八戒那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嫦娥这人根本看不上八戒,八戒不就是个水上保安吗?人家唐僧是什么?那可是天堂党校的博士后,嫦娥跟他搞搞正,一旦他将来飞黄腾达,那可就是长期饭票。”

“哈哈。”大家笑起来。

“这么说,唐僧就是潜力股啰?”岳小吟问。

“我看唐僧就是第三梯队。”涵涵道。

欧升达继续说:“嫦娥跟唐僧的关系很秘密,一般人不知道。这天,唐僧和徒弟们在取经的路上忽然接到一条短信。”

“哈哈,唐僧取经还带手机?”江香兰已经不是那么愁容满面了。

欧升达板着脸:“嗯,唐僧一看,上面写道:亲爱的唐,西天会有女妖当小三儿吗?”

“胡说八道。”涵涵瞪了欧升达一眼。

岳小吟饶有兴趣地问:“那唐僧怎么回复的?”

欧升达还是不笑,他慢悠悠地说:“唐僧回复:宝贝,我三藏,我们已到蜘蛛洞,想你,吻你。勿回短信,八戒在,不方便。”

几个女人立刻笑翻了。

楚之洋道:“蜘蛛洞?那里不是有七个美女妖精吗?”

欧升达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个蜘蛛洞只有三个女妖精。”

“三个?”涵涵问,但是,马上她就明白了,笑着捶了欧升达一下:“你要死啊。”

涵涵的手机屏幕发出了蓝荧荧的光,欧升达指了一下。她看了看,说:“是马娜思。”然后,她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岳小吟十分欣赏地对欧升达说:“别看涵涵小姐年纪不大,真可谓是见多识广啊。”

江香兰也说:“头脑特别清晰,我在她这个年龄还浑浑噩噩着呢。”

岳小吟笑着:“你那是让毛波给弄糊涂了。”

“你少来啊。”江香兰脸有点红。

涵涵在一边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欧升达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想起王野辰对他说过,马娜思在王光玉那里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康美电器的钱进进出出必须通过她的安排,她的任务就是为每一笔进出的钱找到合适的理由。马娜思对公司财务和银行业务十分精通,这一点在康美电器无人能够替代。

但是,奇怪的是,她虽然也是单身,却从来没有传出和王光玉有什么绯闻来。在鹏城,老板和自己的财务传出绯闻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马娜思和王光玉却是个例外。

像康美这样的企业,到底有多少子公司孙公司可能连王光玉自己都搞不清楚,但是,马娜思却一定清楚。

在康美内部,马娜思负责调动康美体系内各个公司的资金,包括从哪个公司账号上调动资金,各调配多少,在那些公司账号上互相走账才可以为资金流动找到合理的借口。康美电器的钱进进出出,形成了一个非常稳定的内部资金循环系统,这个系统运作的每一个环节必须十分精准,如果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必将影响到整个体系。

康美电器拥有的子公司孙公司不止百家,欧升达记得有一次沈宾阳给过他一个报告。仅通过公告浮出水面的的工具公司就多大十几家,通过这些公司来分拆账、并购、特殊交易都是业内常用的办法。

涵涵终于打完电话,回到座位:“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表情却有点不大自然。

欧升达小声问:“有事啊?”

她也低声说:“回头再说。”

心里有了事,这餐饭自然会吃得索然无味。不一会儿,楚之洋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楚之洋带着岳小吟、江香兰走了。欧升达问:“她打电话给你什么事?”

“罗达元被警察抓了,她想让我找找徐中方。”涵涵回答。

“王光玉为什么不亲自找徐中方,那不是更直接?”欧升达道。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所以,我没有直接答应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涵涵直盯着欧升达。

“围绕着康美电器这个巨大的生态圈里,罗达元处于食物链的哪个环节呢?我们现在搞不清楚。其实,类似这种事就是徐中方也不一定能管得了,你说是不是?”欧升达看着涵涵,平静地说道。

“那等一下,我回复她,说这事我无能为力?”涵涵问。

欧升达笑了一下:“不,这事你告诉马娜思,你一定去找徐中方,至于能不能办成就不好说了。”

“为什么?”

欧升达冷静地说:“这事你去找徐中方,有几个好处,首先是通过这件事你能试探一下徐中方跟王光玉之间的关系到底现在处于哪种状态;其次,你也可以趁机试探一下,如果我退出新华达,徐中方会不会有很大的反映;第三,你也可以进一步深化与马娜思之间的关系。”

“哦,你等等,我去打电话给徐中方。”涵涵走到一边去了。

欧升达看看表,然后伸了一个懒腰。他忽然感到有些轻松,这是好长时间没有过的感觉了。

涵涵在那边嬉笑着,那肯定是在跟徐中方说着那些暖味的话。他胃里有种酸胀的感觉,是酒喝多了吗?似乎不大可能,今天只喝了很少的一点,这是为什么?

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古代的战场,远处传来战鼓的声音,喊杀声从四万八方响起。欧升达仿佛是一个将军,非常迅速地搭弓、拉弦、瞄准、射击,这样的动作非常快地进行着。有的敌人非常奇妙地躲开了他的攻击,冲到跟前,挥动着自己的武器,砍向自己。奇怪的是,他能看到自己的鲜血汩汩流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只手轻轻地拂过他的肩头:“你在想什么呢?”

原来是涵涵。

“你打完电话啦?”他问。

“事情看来很不简单啊。”涵涵道。

“怎么?”欧升达问。

涵涵回答:“徐中方听了以后似乎满不在乎,说这是小事。可是,我了解他,他紧张了。”

“哦?”欧升达心想,复杂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摊牌。

“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要是不紧张,就会很耐心地听你说完这件事,然后帮你分析。但是这次不同,我还没说什么,他就说这是小事。这不是很奇怪吗?”涵涵道。

“有没有提到我要终止跟王光玉合作这件事?”欧升达问。

涵涵摇摇头:“没有,我觉得情况不是很明朗,这样贸然地就把咱们的目的让他知道不是件好事。”

“嗯,可是,我现在越来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王光玉恐怕要给咱们惹来麻烦。”欧升达忧心忡忡地道。

“为什么?”她在欧升达对面坐下。

“最近一段时间,我感觉到自己做的每件事都似乎与他有关,原来我以为这是一个陷阱。但是,现在看来,我似乎是被一张大网罩着。这张大网是谁撒下的?”欧升达若有所思地道。

“这种感觉很强烈吗?”涵涵问。

“涵涵,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我周围发生的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事,寻头溯源,似乎都跟王光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后面总有徐中方的影子。有一个很重要的证据,就连冷鸿海都积极地为王光玉融资,这是冷鸿海愿意的吗?这后面一定是有人设计了这些东西。现在,很多事情已经不以我的意志去进行,而是在按照自己的规律在运行。我越来越觉得这就像是一架巨大的绞肉机,随时有把我绞进去的可能。”欧升达忧郁地回答。

涵涵道:“我明白了,我最近一直在想,是不是需要阿萨来鹏城一趟。我叫他安排个场合,让徐中方体会到你跟他的关系,这样,他可能有所忌惮。”

“徐中方知道你跟阿萨的关系吗?”欧升达问。

“他应该不知道,阿萨是我在香港认识的。我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这个事情。”涵涵回答。

“你觉得你安排这件事,阿萨会帮助我们的可能性有多大?”欧升达问。

“至少对他没坏处吧?”涵涵看着欧升达,眼神里有很多欧升达看不清的东西。

“那你会让徐中方感觉到你跟阿萨的关系的,那样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欧升达有些担心。

涵涵轻笑着,眼睛里的东西越来越让欧升达看不懂:“你放心吧,我会把这件事做得圆满的。退一万步讲,他即使有感觉了,能怎么样?他巴不得拉上这条线呢。”

欧升达心里有些忧郁,他不知道万一走出这一步后果会怎样。

“对了,我叫别人查了一下钱进。他背景很复杂,但是跟王光玉的关系却不是很近。”涵涵说。

“这么说,可以继续跟他接触?”欧升达问。

涵涵回答:“至少没什么危险。”

“走吧。”欧升达道。

涵涵回答:“我开车了,我要回水榭山谷。”

“他要去?”欧升达问。

“嗯,他知道我们在一起吃饭。”涵涵说。

欧升达看着她,眼神有点疑惑。

涵涵笑着:“在鹏城,难免会有他的眼线。事先跟他说我跟你一起吃饭,他也就不会多想什么了。”

欧升达看着眼前这个在男人之间游刃有余的女子,不得不佩服她心细如发。

“好吧,那就这样,随时保持联络。”欧升达道。

“对了,我想起个事。刚才你对我的建议怎么好像没兴趣啊?”涵涵问。

“你是说江香兰老公那个事?”欧升达反问。

“对啊,我觉得那个项目很好,你不妨叫人考察一下。你那个天使投资公司不是还没有开始运作吗?不妨把这个项目作为一个试点。”涵涵道。

欧升达本来已经站起身准备走,这样他只好说:“我觉得不大合适。那毛波似乎不是很上进,把钱投给他感觉不是很有把握。”

“你这样有点主观了,也许,你是听到别人说了些什么,就对这个毛波有了不好的印象。但是,我们做事应该看项目本身,而不是看人本身,你说是不是?”她有些腼腆地说。

欧升达谨慎地道:“刚才,他们在酒桌上的话你没听到吗?我觉得这个毛波可能心态不大好。”

“但是,我倒是觉得,他这样很好,证明他很专注,专注对一个做技术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坏事。”涵涵接着道。

“是吗?我还真没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

“还有啊,那个江香兰不是律师吗?你可以考虑叫她到公司法务部工作。她出身不错,谈吐也很高雅,在法务部工作还能顺便出席一些重要的谈判,你不觉得一举两得吗?”涵涵道。

“你怎么这么关心她?”欧升达有点好奇。

涵涵感慨地说:“人在困境,需要人帮一把,这时的点滴,对于她来说都是急需的。我有过这样的时刻,所以,我非常能理解她。”

“那好吧,改日我叫人去考察一下,有机会我叫之洋跟她谈谈来法务部的事。”欧升达道。

涵涵正色地说:“不,这事你要亲自跟她谈。”

欧升达不知道涵涵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同情心泛滥?还是另有别的想法?

涵涵先走了,他看时间还早,就打电话给乐枫,问她干什么。乐枫说她今晚在学校加班,不回家了。欧升达一时不知道去哪儿,就站在中餐厅前面的观景台上眺望远方的香港。

一辆捷豹开过来,车上下来两个女人,一个是Andrea,另一个正是马娜思。两个女人并没有看到站在阴影下的欧升达,直接进了大厅。

看来,上次尹诗双说的Andrea要跟马娜思谈修改供货付款方式的谈判还没完。

他灵机一动,拨通了冷鸿海在台湾的电话。

“欧董,好久不见,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给我呢?”冷鸿海似乎心情不错。

“就是问问你在岛内的处境怎么样?”

“哦,比想象中最差的要好一点,比想象中最好的又差了很多。”他回答。

“好久不见,有点想和你一起畅饮一杯。但是,你出不来,我又无法脱身,只能隔着大海相互举一下杯喽?”欧升达呵呵地笑着。

“我也很想跟你聚聚,共饮一杯啊。可惜,工业局现在又找我麻烦,难啊。”他道。

“我相信冷董会渡过这个难关的,大陆这边有什么事,只要是小弟能帮上忙的,大哥尽管开口,我会尽我所能来为大哥效劳。”

“哎呀,还说什么呢,兄弟对我的恩情我是感恩不尽啊。”电话里能听出,冷鸿海心情相当不错。

“别客气,没有让大哥满意,小弟已经十万分地过意不去了。你要知道,大陆这边在宏观调控,房地产市场很不景气,小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欧升达道。

“能理解,能理解。对了,前两天,尹总打电话给我说要找个做市场拓展的人。你怎么叫她问我啊?现在光玉的股份在你那里啊。”冷鸿海忽然问。

“呵呵,我这只是替大哥代管,怎么敢越俎代庖?”欧升达谦卑地回答。

“呵呵,你呀,老是这么客气。”

“对了,Andrea人很干练,替我问她好。上次她说取道东京回台湾,已经回去了吧?”

“哦,已经回来了,她对你印象很好,说你很仗义,要我以后好好地跟你交往。”冷鸿海笑道。

Andrea明明在鹏城,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一点?欧升达心里马上计算了几下。

看来,自己与冷鸿海的这场牌局,台面上的人不多,台面下的人却不少。

放下电话,欧升达心里感到很压抑,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人倾诉。可是,楚之洋走了,自己又能跟谁说心里的郁闷呢?

他真想把张震铎或者王野辰叫来,但是,马上要到年末了,两个人忙得要死,怎么好惊动他们?

他将手机里的电话簿翻了一遍,看到哪个名字都觉得不能拨打。

正犯着难,忽然来了个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却让他大吃一惊,居然是徐中方。

徐中方很少直接打电话给自己,更多的时候是让秘书跟自己联系。这次直接打电话给自己,还用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想起来是事关重大。

“升达,赶紧安排我去一下北京。明早在省城登机,北京的一切由你安排。另外派个可靠的人负责一切用度。我这次是一个人去,明白吗?”

“好的,我马上安排。”

出什么事了?徐中方去北京应该由市委办安排啊,怎么要自己安排?

但是,既然他有这个要求,自己就必须安排妥当。而且,这事不能要尹诗双安排。

于是,他打电话给王野辰,叫他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处理徐中方的事,而且要带足现金。

徐中方去北京不让王光玉安排,也不用其他人安排,为什么要自己安排?欧升达越来越想不通。这个电话就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欧升达的心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徐中方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按照他精准和高超的办事方式和技巧,这事肯定不是随意的临时起意。

隔了一会儿,王野辰回了电话,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欧升达回电话给徐中方,刚拨出那边就接了,放佛就像盯着手机屏幕一样。

“升达,此时事关重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白吗?”

欧升达语气坚决地回答:“徐市长,这事你不用强调,我明白。”

“升达啊,明早还有一个人去找你,你按照她说的去办,明白吗?”徐中方道。

“好。”欧升达回答得很坚决。

对方放了电话。

这个电话,一下子叫欧升达紧张起来。此时,他发现自己更需要找个人坐坐了,不然,他觉得自己的胸膛会爆炸。

心里很难受,像猫抓一样。

他用手在自己脸上使劲搓了两下,用力握握拳,鼓励自己道:“坚持住。”

欧升达想起了前些日子乐枫拉他到罗浮山去算命,那个算命的说他是五两六钱命,并说:“此格推来礼义通,一身福禄用无穷。甜酸苦辣皆尝过,滚滚财源盈而丰。”也许他说对了,他这一生就是要尝遍苦辣酸甜。

生活,你永远不会知道它下一步会做些什么,谁会想到,今晚会有徐中方的这个电话呢?

他顺着竹林中的小路慢慢地走着,身边不时有人经过,他甚至看到两个踢足球的,他很奇怪,是什么人邀请他们来这种地方呢?

夜色中的会所看起来无比温柔,小径幽暗,路边的每所别墅里都笙歌悠扬,一派优雅景象。不过欧升达知道,在这高贵背后,这个地方物欲横流,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精液的味道。

他很想随便走进哪个别墅,参加一个慈善酒会、产品发布会或者什么讲座,然后找一个长得还有点姿色的女人聊聊,聊得好就跟她来个一夜情,聊得不好就转身走人。但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那根本没有意义。

电话忽然响了,他一看居然是涵涵:“你还在会所吗?”

“嗯,你在开车?”他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来。

“嗯,怎么还不回家?”她问。

“乐枫在学校,我一个人回家没意思。”他回答。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要不你来水榭山谷吧,刚才他打电话说不来了。”

“笑话,我去水榭山谷跟你幽会,不用半小时乐枫就打上门来。”欧升达笑道。

涵涵也笑:“我逗你玩呢。就是真想跟你幽会也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啊。”

欧升达笑着:“是啊,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俩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升达,我有个疑问,你说他今天本来说好了来我这里,怎么突然不来了?不会是有别的女人把他缠住了吧??”

欧升达本来想脱口而出,说徐中方明天要去北京。但是,他忽然想,如果这是徐中方叫涵涵试探自己嘴严不严怎么办?

于是,他说:“也许是临时有公事吧。”

“哦,我就是问问。对了,我要到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她收了线。

欧升达不知道今天他没有对涵涵说徐中方的事对不对。有的时候做事就是这样,怎样做选择都是错的。有人问,人的这一生追逐的是什么?或许兜兜转转,抛去一切之后才发现你在很多转弯的路口,都走错了。

这个世界上如果两个人永远是朋友,那么一定是两个人有着共同的利益把两人拴住。当然,这个利益不是肤浅地理解为金钱、物质,甚至还有精神层面上的。

欧升达想徐中方的价值在那一刻某一个面上截然是超越了涵涵的价值。欧升达是现实的,或许用这样的计算方法去分析,谁都是现实的。一个定律,那就是人是自私的,人只不过是高级动物,仅此而已。

他不自觉地拨了李文岚的电话。也许,在这样一个夜晚,他只能跟他共醉了,尽管可能会花很多钱,可是,不跟他又有什么选择呢?

很快,两个人便一起坐在一个包房里了。

李文岚问:“今天怎么看起来心里有事啊?”

欧升达忽然问:“文岚,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有事离开鹏城,要不要请假?”

李文岚笑了:“当然要请假,你不知道市政府办公厅早就对政府系统领导干部离鹏请假报告制度的具体事项作出了明确规定吗?”

“我又不是官员,我咋知道这事。”欧升达心里明白了徐中方可能真有苦衷,“对了,怎么规定的?”

“哦,那就很细了,但主要就是一条不严格遵守此制度者,将受到严肃处理。”李文岚半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

“你觉得这个制度会有效吗?”欧升达问。

“怎么说呢?鹏城的官员请假报告制度,从实体到程序,看起来都比较完善。而且,这一制度并不限于节假日,同样也适用于平常的工作日期间,他不是权宜之计,而是一项长期管用的制度。这个制度在国内未必能称得上首创,但这一制度的安排或者对这一制度的强调,依然有着不容小视的现实价值。领导干部在一段时间内离开属地,同时也是离岗,若未经上级批准,就是擅离职守;若上级竟然一无所知,则后果就可能更为严重。有的领导干部自由活动的时间很长,空间也很大,甚至养成涣散之风,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请假报告制度的缺失,或这一制度未能得到严格执行。有的领导干部出游上瘾,考察频频,为此胡乱花钱,那原因也多半在此。若上级都不知道他身在何方,所谓群众监督就更谈不上。一把手若如此,则上行下效,难以收拾。”

“哦,原来是这样”。欧升达道。

“对了,你找我来不是探讨政府机关的管理制度的吧?”李文岚鼻子里哼哼着。

欧升达赶紧解释:“哪里,兄弟俩好长时间没有一起探讨过鹏城的湿度和深度了,特别邀请你来考察一下。”

“那还差不多。”李文岚开心地笑着。

尽管有李文岚的解释,欧升达还是对徐中方的电话狐疑着。

正文 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

第二天早上,欧升达办公室来了一个叫潘晓梅的女人。她的脸长得很精致,声音很柔顺,从骨子里面透出一种高贵。她告诉欧升达,她要在升达地产通衢的项目购买一批房子,而且是一次性付款,不过付款的方式有些特别。她要求用信用卡支付首期款,而且是一张境外卡,其余部分她用现金补齐,而且全部用外币。

本来欧升达以为徐中方叫人来可能是要拿些现金走,令他意外的是,不但不是这样,而且还是雪中送炭一样送来大量的现金。这是为什么?欧升达有种不安的感觉。

潘晓梅要求办得很急。欧升达问:“你不要去通衢现场看看房子?或者是我在鹏城别的项目比如升达水榭山谷,或者升达第九空间选择一下吗?”

潘晓梅坚决拒绝了这个建议,要求欧升达立刻办理。

欧升达本想打电话问问徐中方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想想这事还是算了。徐中方这样处理肯定有他的道理。

下午,当一切手续办完,财务结算中心的人过来汇报,潘晓梅补足差价的那些现金是在机场附近的一栋别墅里面支付的,足足装了七只纸箱。

欧升达问他们是否已经存好,他们回答已经分别存在几个账户上了。这点做得很令人满意,虽然王野辰不在,他们这样做也是符合王野辰的一贯行事风格的。

什么人会有如此大额的现金?欧升达一直想不明白。

下午正好张自江来他办公室跟他讨论远志留学生创业园的建设问题,欧升达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徐中方怎么关注这个项目上来引。聊着聊着,欧升达忽然问:“徐市长夫人姓什么?”

张自江随口答道:“姓李。怎么啦?”

欧升达赶紧说:“没什么,就是问问。”

他原以为徐中方的太太姓潘,现在看来想错了。那么,潘晓梅是徐中方的什么人呢?

欧升达怀疑这笔钱来路不正,洗钱有一种方式,那就是通过购买房地产等不动产,然后再出售或转手,达到洗钱的目的。购买不动产时,洗钱者往往是低价购买,私下再以现金的方式向销售商支付不足部分,然后再按不动产的实际价格出售。这样一来,黑钱就有了一个合理合法的来源。

潘晓梅购买通衢市的房子的行为不正是满足了这个特征吗?只是有一点,潘晓梅为什么要用信用卡支付首期,而且还是一张境外信用卡。这让欧升达疑惑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想明白。

有时间还是问问王野辰吧,可是,他在北京,搞不好和徐中方正坐在一起,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这些日子的事情因为一件接着一件,欧升达感到心力交瘁。这天本来按照秘书安排的日程,晚上还要陪一个银行行长吃饭。升达地产的融资一直很顺利,都是银行主动来找他们争取业务的。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银行开始收紧信贷规模,升达地产的融资忽然出现了问题。尽管升达地产的资金还能维持,但是也要未雨绸缪,跟银行的人吃吃饭沟通沟通还是必要的。

快下班的时候,欧升达打了个电话给乐枫,说自己要回家吃饭。乐枫很奇怪:“你不是说要陪银行的人吃饭吗?”

他回答:“我感觉有点累,叫张震铎去吧。”

“你想吃什么?”乐枫问。

“包饺子吧。”欧升达回答。他从小生活在农村,这么多年虽然吃遍了山珍海味,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包的饺子好吃,时不常地他就叫乐枫和张翠给他包一顿。

他回到家,正好赶上热腾腾的饺子刚出锅。但是,他只吃了几个就到楼上躺下来。

过了一会儿,乐枫走进来,问:“不舒服?”

他回答:“没什么,有点累。”

“最近压力很大?有压力就说出来,别自己扛着。”乐枫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欧升达闭着眼睛:“没什么。”

乐枫轻声道:“你呀,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咬牙挺着,最近我也太忙,没跟你好好聊聊。不过,我能看出来你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苦难,说出来吧,有事咱们一起想办法。”

欧升达心里一阵感动,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半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乐枫,我现在越来越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奈。”

“人在重压下很容易不自信。”乐枫道。

“乐枫,我想问你,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个合格的丈夫吗?”他还是看着天花板。

“怎么说呢,做为男人,你有很多优点,但是同样也有很多的缺点。这就是当年我父亲要我嫁给你时我坚决不同意的原因。但是,我嫁给你了,我就得接受你的缺点。”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湖水。

“谢谢。”欧升达回答。

“这么多年了,跟你在一起,虽然有很多的不愉快,我们也经常为了一些事情怄气,特别是你时不时地感情出轨,那些事情都很伤害我。但是,反过来想该得到的我都得到了。你虽然常犯错误,但是,对我还是很好的。广群也听话,我在学校工作也很好,咱们应有的社会地位和尊重我都能享受到。女人到我这个年纪,活得这么滋润的不多。所以,我也就没了怒气,甚至很多时候感觉到我们的那些争吵都是生活中的浪花一样。”

欧升达心里一热,道:“乐枫,你真是个好妻子,可是,我却不是一个好丈夫。”

乐枫表情平静地问:“怎么?又有新欢了?”

欧升达嘿嘿笑着:“你怎么又想到这个问题了?”

乐枫道:“你这人我知道,总是耐不住寂寞。把旋子的事摆平了,心有些痒痒的是不是?”

“别说这个无聊的话题,我心里烦着呢。”欧升达将手交叉起来,放在后脑勺下。

“好了,有了新欢也无所谓,只要你野够了,知道回家就行。我这人啊,已经习惯你了,你要是时间长了没有闹出点事情我反而不习惯。我就一个原则,你别弄个孩子出来就好。对了,你说说最近的事情吧,我帮你分析分析。”乐枫似笑不笑地说着。

欧升达慢慢坐起来,仔仔细细地把最近发生的事跟乐枫汇报了一番,而且很多细节都说到了。当然,他隐去了涵涵和乌梅。

乐枫听着,一直没有打断他,像是同时在思考着什么。

说到最后,欧升达道:“乐枫,我现在事业越做越大,可是我越来越没有安全感。我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在盯着我,恨不得从我身上抽出一管子血去。唉,我想过种平静的生活,可是,平静离我越来越远。现在很多时候,我都在怀念咱们在大学里教书的那段时光。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没有必要关心别人的感受。可现在呢?好像我做的事并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你、为了广群、为了这个家,更像是为别人。唉,怎么会变成这样?”

“后悔啦?”乐枫问。

欧升达回答:“也谈不上什么后悔,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乐枫道:“我一直这样认为,一个人,安分地活着,只要不触犯法律,那都是幸福的。如果能再有一份美好的幸福、一个温馨的家,几十年后,就会含着这个世界上寥寥无几的微笑而去了。”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我虽然给你带来了所谓的财富,同时也带给了你这么多的压力与烦恼。对不起啊,老婆。”欧升达发自内心地说。

乐枫笑道:“老婆,这个词好像很多年都没有从你嘴里说出来了吧?听起来怪怪的,你还记得我是你老婆啊,我以为,你一直把我当一个知心朋友呢。”

“我说错了吗?”欧升达问。

乐枫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大习惯。升达,一个家庭内部不出问题,千军万马也闯不进去。你刚才说的那些困难是很棘手,但是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挺过去的。”

“真的很难,我真怕有一天警察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欧升达呼了一口气,但是,他还是觉得心头郁闷至极。

乐枫站起身,走到欧升达旁边,拉着他的手,半蹲在地上:“升达,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我相信你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但是,即使真有那么一天,即使将来你真的身陷囹圄,你的人生也不是就此结束了。你还有广群,还有我。”

“对不起,这些年你做得太好了,相反,我却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欧升达拉起乐枫,叫她坐在床边。

乐枫握住他的手:“唉,别说这些了,你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什么都好奇的人,总有一颗骚动的心。开始结婚那几年我还有点对你不满意,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这人其实还蛮好的。比如说,你对我好,那年我去天津进修,我妈生病,你天天陪着,就跟他亲儿子一样。我爸去世前的事我就更不用说了。说真的,我现在挺骄傲的,每次同学聚会我都是中心,我为什么会这么受尊重?因为我有个好老公。在学校也一样,我的课题为什么那么多?还不是因为领导都看你的面子。还有啊,你看广群在学校,从校长到班主任对他都那么好。真的,这一生,我能有你做我老公我知足。”

“可是,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想起来都脸红啊。”欧升达动情地说。

乐枫和蔼地说:“怎么说呢,前几年我知道这些事时,尽管我不跟你吵,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接受不了。这些年我想通了,我老公这么受欢迎,有女人喜欢他我应该高兴才对啊。是我把他调教成了一个优秀的男人,所以他才受那么多女人的爱慕。要是他没人搭理,证明是我这个做妻子的失败啊。”

欧升达立刻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你说这话我真的是无地自容啊。”

乐枫道:“你也别这么说,你有时会出轨,证明你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哪个男人在整天看着一张失去了风采的脸,看着日益臃肿的腰身不想着吃吃新鲜的?你有想法正常,没想法才不正常。”

欧升达有些东西似乎塞住了喉咙,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现在不求什么了,只求一个人能跟我相扶到老。至于你有没有钱,是不是声名显赫,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乐枫的眼神更加柔软了起来。

欧升达感动地说:“乐枫,万一要是有一天我真的进去了,你千万不要苦着自己,趁着年轻,马上改嫁。不过,不要找我这样的,要找个老实的工程师或者老师、医生什么的,钱够吃够花就行了。人这一生赚多少钱,图什么名都没有用,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真。”

“你呀,就是自己吓唬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乐枫道。

欧升达叹息道:“乐枫,我倒真是希望我这次是杞人忧天,但是,我总觉得这次不同往常。最让我感觉不好的是,对此我居然无能为力。我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链条中的一个环节,无论我怎么挣扎,都要随着这链条运动。”

“升达,我相信,凭你的为人处事不会有大问题的。不过,万一谁出事连累了你,都不要怕,我和广群永远会支持你的。”乐枫说完这话,眼圈便红了。

“唉,乐枫,你说我现在要是在学校当老师有多好!”欧升达叹息道。

“现在知道后悔啦?当初你要下海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不要下海,你不听。其实啊,当初你呛了水我就应该劝你早点回头。谁知道,却自己把握不住,跟你跑鹏城来了。唉,都是命啊!”一丝感慨遮掩不住地从她的眼睛里渗透出来。

“老婆,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现在会弄成这个样子。我跟你说,万一真的有那天,你一定把孩子教育好,把父母赡养好。”

乐枫道:“你放心吧,这些年这些事你操心过吗?小到孩子补课,大到你父母生病,哪样不是我在处理?”

“还有啊,你虽然是公司的股东,但是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参与过公司的经营。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慢慢介入公司的经营,有些重要的会议你要去参加。”欧升达道。

乐枫有点为难地道:“升达,我对这个可是一点都不懂啊,再说,我一个老师也不懂这些。”

“不懂也要学,这是以防万一没有办法的事。”欧升达回答。

“可是,你为什么不想着叫文达去公司帮忙呢?他现在结婚了,年纪也大了,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也逐渐成熟了。应该可以让他帮你了。”乐枫看着欧升达小心翼翼地问。

欧升达道:“这么多年我之所以叫他在外面工作,一个设想就是希望他能尽快成熟起来,改掉他身上那吊儿郎当的习气。可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堪大任。我现在有个想法,让他去留学生创业园那里当个管理处主任,再磨练一下。”

乐枫道:“童蓝在李子夜那里干得还不错,你看看是不是也让她到公司来?”

欧升达摇摇头:“还是叫她在那里再干一段,她比文达能干,锻炼一下可以独当一面。对了,老婆,我先领你去看看公司内部系统,告诉你一下办事处理程序。”

乐风有些为难地道:“你看,我一点不懂,看什么?还是哪天我去你公司参加两个会议再说嘛。”

“喂,老婆,我还没收你学费呢。来来,很简单的。”欧升达忽然觉得心胸开阔不少,他高兴地拉起乐枫进了书房。

经历了三天精疲力尽的出差,王野辰再次出现在欧升达面前时,人整个瘦了一圈。

欧升达连忙问:“怎么样?”

他摇摇头,道:“不清楚,他就是不停地到一个个四合院或者没有牌子的单位去拜访,再不就是请客、送礼。三天,几乎就没有睡过觉。”

“大概知道他去干什么吗?”欧升达问。

王野辰回答:“不大清楚,看样子问题似乎很严重,他的表情也一直很凝重。有两次他请客,事先叫我准备好了卡准备送人家,但三天一张都没有送出去。”

“哦?这么说花费不是很大了?”欧升达问。

王野辰回答:“嗯,总共也就是二十多万。他们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坐在大堂里等着给他买单。”

欧升达想了想:“嗯,我知道了。对了,晚上我订了房慰劳一下你。你现在去会所的桑拿好好放松一下。”

“算了,饭哪天吃都可以,我得赶紧回家睡觉。”王野辰道。

“那也好,等你休整好了,咱俩单喝一次,我有事要请教。”欧升达道。

“有事你现在就说,我坚持一会儿没问题。”他回答。

“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那天有个客户来买房子,一定要坚持用境外的信用卡付款。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欧升达问。

“哦?怎么回事?”王野辰问。

欧升达就把潘晓梅那天来的事说了一遍,唯一没跟王野辰透露的就是潘晓梅是徐中方介绍来的。

王野辰想了一阵子,道:“估计是洗钱,具体的操作程序我虽然不清楚,但是一定有地下钱庄深入其中。”

“地下钱庄?”欧升达心里一惊,潘晓梅莫非是跟罗达元有关系?

他想了一下问王野辰:“这样会不会影响到我们?”

王野辰道:“原则上是不会的,我们只是他们洗钱链条上的一个环节,而且并不知情。即使他们暴露了,那笔钱认定是黑钱,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

“我是担心啊。”欧升达回答。

“这事除非我们事先知情,不过,这事也很难认定的。”王野辰道。

“嗯,我明白了,你还是先休息吧。”欧升达忽然感觉自己糊里糊涂上了一辆不知道终点的公车,而这辆车又仿佛行驶在一条到处充满危险的山沟里,马上下车有可能被不名野兽伤到;不下车,终点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就在欧升达以为王光玉不会再与凌来来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接到王光玉亲自打来的电话。说今天是凌来来的生日,他要在会所的一号别墅为凌来来搞一个小型的生日派对。而且特地交代,让他早点来,说是要介绍两位朋友给他。

欧升达放下电话,看着对面的张震铎道:“这么说,毛波的那个火花塞环镀铬的项目还可以?”

张震铎指着欧升达手里的报告回答:“具体的结论都写在报告上,你好好看看吧。”

“我知道了,远志那边的建设要快,现在房地产市场虽然不景气,但是对工业厂房来说却是个好消息。因为现在原材料价格下降得厉害,这对我们降低成本有好处。”

“这个你放心,这个项目已经被宝山区列为区重大项目,张书记几次带人到现场办公,为我们解决实际问题。现在只要资金上不出现问题,第一批厂房应该会在春节过后一个月之内竣工并投入使用。”张震铎回答。

“招商情况怎么样?”欧升达问。

张震铎回答:“尽管现在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不过我们的客户入驻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能享受到由政府补贴的房租,以及其他一些扶持政策,所以,招商情况还算正常。目前已经有30%的厂房签了约,意向客户也在继续跟进,估计在投入使用时至少能达到60%的出租率。”

欧升达拿起桌上的水杯:“你们的工作很有成效,我已经让王野辰将一笔专项资金安排好了,远志的建设将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另外,最近文达会到远志工作,你要严格要求他。这孩子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毛病不少,你要多费心。”

“这个你放心,文达虽然不大成熟,但是,本质上是没什么问题的。再加上他也很尊重我,我会跟他沟通好的。”张震铎道。

欧升达淡淡地一笑:“还有啊,最近乐枫要开始参加公司的一些决策方面会议,你安排行政总监及时通知她。最近我可能会很忙,如果有不能及时参加会议的时候,你要跟乐枫多沟通。当然了,她只是听,决策还要你来做。”

张震铎这才听出一些苗头:“欧董,你不是有什么事吧?”

欧升达不想给他什么思想压力,就说:“事情倒没什么,我一直在想,我在公司太强势了,这样对公司的经营管理不利。我想慢慢地将公司过渡到完全由你们这些高管来经营,这样才有利于公司的可持续发展。”

“真的?”张震铎问。

欧升达脸色平静:“嗯,咱们已经是上市公司了,但还是有许多弊端,这需要我们一起努力把这个公司搞得更好。我已经向董事会提出了建议,由你出任公司总经理,我将不再担任总经理的职务。”

张震铎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欧升达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很难受。

自己会出事吗?他不知道。他感觉到一场伟大的战斗并不需要一个胜利作为结局,因为作为战士死于宵小的阴谋也是经历的过程。战士之所以是战士,是因为他曾经经历过东西,是他的生活环境定义了他战斗的目的,即使死亡也是一种快乐。

想想当初自己当初辞职下海的时候,也是觉得商场上的风景很精彩。那时的自己不愿久处卑贱之位,就东拼西闯,感觉很是异样,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像欧升达这样不安于现状的人,他不清楚自己是要结果,还是要过程。西出阳关者,出十还一;出海的战船,能回来的也没有几个。但身处当此之世,身处困顿之中也是毫无出路的。作为战士也只有勇敢地闯出去,用自己的勇气去争取未来,纵然有折戟沉船的危险,但也是曾经战斗的见证!

有一种东西,就像流动着的风一样快速地划过他的心。在它转弯的啸声之中,欧升达看到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在半空中跳动着。是的,他承认那是他自己的心,这当然与现在王光玉和徐中方的事给他带来的压抑有关。欧升达的感觉就是坠落,被一种强大力量摧毁后的无奈,然后就看着自己所有的坚强都从这小小的心里流出,然后那心开始慢慢萎缩。但奇怪的是,欧升达竟没有一丝恐惧,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颗心慢慢变得透明,然后消隐在虚空里面。

想想这么多年,他身边的企业家一个接一个地出事,究其原因还是踩了红线。

以行贿、造假、骗贷、腾挪的方式获得项目和资金。对于很多老板而言,似乎是一条不得不走的道路,这是因为他们面临着与国有企业天然优势,以及跨国企业财大气粗的不平等竞争。违规者,要么官商勾结快速获得新资源,要么与国有企业和地方政府官员一道瓜分国有资产。

王光玉走上这条道路,这怪他么?怪也不怪,怪,是因为他的欲望太强;不怪,是由于证券市场和产权交易市场的不成熟、法律法规不细化、执行和监督机制的缺失,使得类似的交易得以大行其道。项目审批、国有企业转制、公共项目招投标、银行贷款,无一不涉及政府官员手中的权力出租以及万能的政府信用。如果说,这是民营企业家的原罪,那么,原罪之过归谁?权力寻租是对市场规则和法律的践踏,还是逼良为娼?

想让官员和企业家们自律,用道德来约束自己吗?道德在很多时候是一个不靠谱的东西,在你死我活的江湖之中,更是如此。

现在,自己必须为未来做好谋划。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涵涵,她似乎还在睡觉,他说:“你想办法安排一下我跟阿萨见一面。”

涵涵嗯了一声,挂了电话,似乎又沉沉地睡去。

正文 第十三章 神秘来宾

欧升达刚到一号别墅,就看到了凌来来、岳小吟和江香兰站在门口开心地聊着什么。

看见他走过来,凌来来叫道:“欧董!”

欧升达笑着打招呼:“美女,怎么这么开心?”

凌来来在欧升达面前转了一圈:“欧董,你看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样?”

凌来来今天穿的是一件流行的香奈儿限量版对襟衫,手里提的也是香奈儿的限量版手包。欧升达之所以认识,是因为有天他在涵涵的衣帽间里看见过类似的手包,不过凌来来的似乎款式更新一些。

欧升达道:“真漂亮,简直是无法形容。”

“欧董,这是光玉送我的生日礼物。你猜猜这包多少钱?”她颇有些得意。

“不知道,怎么也得一两万吧?”欧升达随口说了一句。

“哼,那只能买一个商标。”岳小吟在一旁说道。

“怎么?会更多?一个包?”欧升达问。

“十八万八一个。”凌来来道。

“天啊,你手里提的是一辆小汽车啊。”欧升达故意这样说,这样女人会更骄傲。

“生日快乐。”欧升达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那是他下午叫秘书去买的,一副钻石耳环。

“哇,太谢谢你了。”凌来来忽然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欧升达,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欧升达还没来得及反映,那灼热的双唇已经印在了他的脸上。

欧升达尽量使自己保持镇静道:“同时也愿你青春永驻。”

一抬头,他看见王光玉正站在别墅门口含笑看着他。他走过去,问:“最近一切进行得怎么样?”

王光玉笑道:“一切都很好。横村地产即将发表公告,大股东北京东总集团将持有的40%的股权正式转让给3家公司,其中康美电器受让26.5%的股份,成为新的第一大股东。北京维达投资受让8.5%的股权,新华达受让5.01%的股权。”

欧升达心里一紧,看起来很难脱身了。

但是,他表面上还是笑眯眯的:“谢谢王主席的运作,跟你合作我太高兴了。”

王光玉道:“你呀,就是保守,当初你要是把原来裕昌工业的那些地也转进新华达,现在你的资产不知要增长多少啊。”

“不说这个了,以后我得跟你学习。你不是说要介绍两位朋友给我吗?”欧升达问。

王光玉笑道:“他们已经在楼上了,我在窗口看见你来了,这才下来接你。”

二楼的会客室里坐着三个人,一个五官端正、面色黝黑、目光炯炯的,是大名鼎鼎的安厅长;另一个显得很冷静,目光空泛,看上去能包容万物一样,是沿海一个省份的副书记李佳荣;另一个身材曼妙,成熟的气息喷薄欲发的就是凌茵茵。

相互寒暄一下,安厅长和李佳荣开始谈论国际形势。欧升达不得不承认,他们谈论国际形势的角度与普通大众的角度完全不一样,甚至跟主流媒体的宣传也不一样。

他们对时事的解读总是站在很独特的角度,比如,安厅长认为在阿富汗的问题上,欧盟就是在美国和中国之间玩平衡。在欧盟向美国提供实质性阿富汗问题的配合之前,美国必须签发一系列的支票,并保证兑现,且必须有一系列严格的程序加以约束,以确保这些支票绝对不是空白支票。针对中国而言,欧盟维持其在阿富汗的存在既可维持北约的表面团结,还可通过北约这个战略平台,也就是说,在欧盟政治、军事整合进一步提高之前,主要是“借用”美国的力量,从中亚、南亚两个方向阻绝中国对中东的辐射力。在此基础上。欧盟甚至可以南亚为战略支点,在中美激烈争夺东南亚的过程中,伺机扩展欧盟在东南亚方向的影响力,从而在三个方向限制中国的复兴。

李佳荣则认为,在这个问题上,一旦欧盟在北约与中国的层面上与中国实质性对立,从而将原本非常灵活的欧盟中亚政策一步走实,或者走死,那么,也就意味着不再有虽未正式宣布却正在运行的、在共同打倒美元本位制问题上达成了某种共识的中欧战略合作。

欧升达本来还听得津津有味,但是,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安厅长和李佳荣不是专门来给他讲国际政治的吧?

再细想一下,很简单,他们就是欧盟,而自己就是中国。至于谁是美国他们没有明说,要自己采取灵活务实的中欧合作态度,这才是这番谈话的实质嘛。

安厅长忽然问:“欧董,你觉得中欧会陷入冷战吗?”

欧升达回答:“如果出现中欧冷战,也就是北约与上合的对峙,那么最害怕欧亚大陆经济整合的美国将是最大的赢家。”

“看来欧董还是很会审时度势的嘛,有合纵连横的思路啊。”李佳荣看了一眼安厅长。

“你觉得,如果中国要采取避免把阿富汗问题走成死棋,应该怎么做呢?”安厅长问。

欧升达谦卑地答道:“中国如果将中亚、南亚政策走实、走死,迫使欧盟中亚政策过早地、简单回归北约,也就是出现北约与上合的对峙,从而做出有利于美国的选择,并实质性地解构中欧重大问题上的战略协调,中国就要避免上合变成一个军事同盟。”

“哈哈,欧董心里是有数的,光玉,要多跟欧董沟通啊。”安厅长开心地笑起来。

“从没有接触过欧董,一直都是一个传说,名不虚传啊。”李佳荣呵呵地笑着。

欧升达更加恭敬,回答:“过奖,升达不过是一小生意人,在两位老领导面前还是小字辈,还请两位老领导多多批评啊。”

安厅长看了一眼王光玉,话题一转,开始谈文学。欧升达知道,安厅长曾经出版过两本书,在官员里面一直有很高的赞誉。安厅长的话可谓是对“言之有物”那句成语的最好注解。他说话绵绵不绝,声音平和,起承转合恰如其分。

欧升达想,很多领导在讲话的时候下面的人都会昏昏欲睡,要是安厅长讲话那一定是一种享受。

安厅长在古典诗词里不断地采撷,李佳荣不时地巧妙应答,凌茵茵则带着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年近六十的安厅长。

欧升达大脑里面的CPU则不停地运转着,这两个人来鹏城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专门为了凌来来所谓的生日吧。接下来他们还要谈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应对?

安厅长的话似乎将欧升达带入了另一条高速公路,他的思维越来越快,而这条路也似乎没有尽头,只能不断地前进。

“欧董,读过《江南逢李龟年》吗?”安厅长的一句话,忽然让欧升达脑子里的继电器噼里啪啦重新接续了一番。

“读过。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他回答。

“对这首诗有什么理解啊?”安厅长问。

“只是小时候背过,长大以后也没仔细去想,还请安厅长指教。”欧升达道。

安厅长道:“这是杜甫绝句中最有情韵、最富含蕴的一篇。只有二十八字,却包含着丰富的时代生活内容。”

“嗯。”欧升达点点头。

“世运之治乱,华年之盛衰,彼此之凄凉流落,俱在其中,对吗?”安厅长不温不火地看着欧升达。

“嗯。”欧升达还是点头,他知道这时要点头了,但他不能发表意见。

安厅长叹息道:“人啊,永远要知道,你一旦从开元盛世到了寥落的江南,巨大灾难就会给你带来心灵创伤。怎么能避免灾难,这是应该值得每一个人思考的。”

“要学会居安思危,居安思危啊。”李佳荣在一旁不断地强调。

欧升达看着王光玉:“光玉,两位老领导今天给我们上了一堂深刻的人生教育课,有时间我们得好好聊聊。”

“嗯,一定,一定。”王光玉回答。

“什么教育课啊,就是随便聊聊。走,下去吃饭,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安厅长看着李佳荣开心地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番谈话在欧升达脑子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其实,所谓的人生际遇或者命运之类的,有时候就是短短的一次谈话而已。

进了餐厅,凌来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凌茵茵身边,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凌茵茵向欧升达这边看了一眼,低声说了些什么。

大家坐定,安厅长坐在首席,两边接下来是王光玉和李佳荣。凌茵茵坐在李佳荣旁边,欧升达坐在凌来来和江香兰之间。

尹诗双走过来,指挥服务员上头盘。

头盘就相当地诱人,波士顿龙虾、拌腌鳗鱼果冻、辣根和Oscietre顶级鱼子酱。

安厅长笑道:“真不愧是顶级会所,不错,省城看来也需要一个这样的地方。”

李佳荣道:“这餐具也很别致,像艺术品,都不好意思用它吃东西。”

尹诗双轻声介绍道:“我们的碟子是J. CCoquet出品的,餐刀是Laguiole的。”

“乖乖,这要是打烂一个碟子我的一个月工资不是没啦?”李佳荣叹道。

欧升达心想,这顿饭估计也够你一年的工资。但是,他没说话,吃了一口面前的菜,新鲜无比。

气氛很轻松,大家谈政治、谈友谊,当然也说天道地、天南海北。

主菜是烤蜗牛,它的制作很特别:将蜗牛肉同葱、蒜、洋葱一起捣碎,拌以黄油,调味之后,把肉塞回壳内,放在特制的瓷盘里,送进烤箱里烤。食用时油还冒着泡,香气扑鼻。

凌来来似乎很活跃,但是凌茵茵却是一片恬淡安静的神情。

谈了一会儿,安厅长端起杯,向欧升达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一片平和。两人同时举起身前餐桌上盛着葡萄酒的高脚酒杯,向对方点了点头。

李佳荣熟练而优雅地切割着面前的蜗牛,面色波澜不惊。

王光玉殷勤地给凌来来布菜,目光中满是柔情和关怀。

欧升达心想:“这个情形在北京那个银行女职员那里也会同样出现过吧?”

两道配菜是小红萝卜伴龙蒿叶、沙律伴果仁,甜品为巧克力摩斯加朗姆酒伴威化饼。

李佳荣和安厅长又开始说一些官场笑话,可以说是妙趣横生。

欧升达不说话,他也没有必要说话。

他只是一只蝼蚁,这些大人物随时可以捻死它。但是,只不过这只蝼蚁目前还有点用,所以,他们才允许它在这么庄重的台面上爬来爬去。

好不容易吃完这餐在欧升达看来是鸿门宴的饭,他借口还有事就告辞了。他实在不愿意再跟他们云山雾罩地谈下去。王光玉找欧升达来吃这餐饭的目的很明确,欧升达怎么能不明白。

临走时,他在门口跟江香兰简单地说了一下远志天使投资准备对毛波的项目进行投资,而且还打算叫江香兰到公司法务部工作的意向。

江香兰很吃惊,问:“我不明白,欧董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欧升达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毛波的项目不错,而你的学识也适合升达地产的需要。”

“除了谈情说爱,我还没向男人求助过。”她道。

欧升达大度地一笑:“像你这样的独立女性,认为你们可以做一切想做的,可以任意选择事业、男人、爱情、婚姻,并且都能得到满足。但凡事有得必有失,你应该知道你原来失掉的是什么?任何人都不可以没有任何损失地获得一切。”

“你不是有所图谋吧?”江香兰似乎有所警觉。

欧升达笑着:“当然有图谋。”

“你想怎么样?”江香兰后退一步。

欧升达道:“我希望我们投资毛波的项目能赚钱,最好还能上市,那样远志天使投资会赚一大笔,证明我们找到了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如果你能加盟升达地产,我们会相信,我们找到了一个精通法律的专业人士。”

“你真的没有别的企图?”江香兰还是紧张,好像一副随时要逃的样子。

“你是怕跟我同流合污吧?”欧升达反问。

江香兰沉默了一会儿:“我回去跟毛波说说这事,改天再答复你好吗?”

欧升达的车驶上沿海高速公路,司机打开音乐,正是乌梅的碟。欧升达闭着眼睛,此时,这辆车仿佛夜海上的诺亚方舟,搭载着欧升达和他无助的灵魂漂浮在深不可测的领域。

他思考着现在跟王光玉的合作有没有安全性的问题。所有的合作都有风险吗?有没有保证合作安全的准则或措施?怎么避免不安全的合作,还是所有的合作都需要承担危险性?

他拨了一下乌梅的电话,通了,却是没人接听。

欧升达回到家里,发现欧文达和童蓝来了,乐枫和张翠在厨房做菜。

见欧升达回来,乐枫走出来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欧升达道:“没什么意思,就早点回来。怎么,你们还没吃饭啊。”

乐枫把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回头问:“咳,童蓝下班晚,等她。你吃没吃饱,要不再吃点?”

欧升达看看桌上的菜,闻闻:“好啊,拿瓶酒来,我跟文达喝点。”

乐枫道:“你别让他喝了,人家准备生小孩呢。”

欧升达看看在那边亲亲热热看电视的欧文达和童蓝,道:“那就让他喝饮料,我喝点。”

一家人坐定,欧升达看着童蓝:“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好。”童蓝大大方方地回答。

“文达有没有欺负你?”欧升达问。

欧文达马上争辩:“哥,你的出发点就有问题,我欺负她?你看她那样,我敢欺负她吗?”

“文达,你就这点不好,凡事都不稳重,就不能让别人把话说完?”欧升达有些不满道。

欧文达有些不服气地说:“本来嘛,你说话就带有倾向性。”

“好了,你两兄弟别一见面就吵。对了,去远志工作的事我跟文达说了。”乐枫赶紧打圆场。

“哥,你怎么安排我做管理处主任?你看,我在国企干了这么多年,经验早就有了。我到你们公司,虽然不能在总公司做个高层,但是在远志那边做个副总总行吧?”欧文达道。

“你在国企这几年是混日子,有的经验也是吃吃喝喝。你到了远志就要从头做起,我觉得大哥这样安排是对的。”童蓝道。

“你们都看不起我。”欧文达嘟囔着。

欧升达轻笑一声:“文达啊,我承认,这么多年我对你关心不够,也没给你什么机会。但是,今天我要跟你谈谈,要想作为一个团队的领导者,你应该具备的东西。”

“好啊,我也想学习一下。”童蓝欢快地叫道。

欧文达瞪了她一眼,她也觉得不够稳重,吐了一下舌头。

乐枫带着平和的笑容看着他俩。

欧升达喝口酒,慢条斯理地说:“作为一个团队的领导者,你必须做到,目标非常明确,无论多苦,无论艰难险阻,有此目标作为动力,永不言弃。”

“我有目标啊,就是成为大哥你这样的人。”欧文达道。

欧升达接着说:“掌船必操舵,驭心必执一。何为一?人心所在,即是一。”

“就是团队精神嘛,我懂。”欧文达道。

欧升达又给自己倒上酒,“领导的责任之一,就是分配资源。分配资源的时候你还要兼顾公正。公正与否,在于能不能让大家感受到。如果大家都感受不到领导的公正,领导肯定得垮台。不想当核心的领导干部不是信得过的好干部。”

“嗯。”欧文达点点头。

“要想当核心,你就需要把队伍团结好,减少内耗。同时,上级领导也可以通过你,找到回旋、通融的空间。”欧升达接着说,“领导不好当啊,需要时刻注意形势变化,体察人心。人心说变就变,翻脸如翻书。做领导一不留神,就可能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人心,抓住人心是最重要的。”

“嗯,我这人有点傲气,看着不如我的人总不想搭理他们,这点我得改。”欧文达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满不在乎了。

欧升达又喝了一杯,欧文达给他倒上酒。

欧升达接着说:“从管理学角度来看,作为团队的核心,应该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成员的特长,避免内耗,使1+1>2。因此,核心的个人能力未必胜过其他成员,甚至可能是最弱的,但是,如果他具有难以替代的协调能力和凝聚力,这个领导还是最合适。”

“嗯,大哥说得很有道理,我觉得我在奔马网目前就是这个状况。我不是团队最优秀的,但是,领导还是叫我管理那个部门,也许我真有可能是能力最弱的。”童蓝忽然有些感慨。

欧升达看了一眼乐枫,她正饶有兴趣地听着大家谈话。于是,他继续说:“中国自古崇尚居安思危的理念,努力做到在危险还没有到来时,就提前发现问题,将之在萌芽状态就解决掉,以避免在未来某个时刻置身于危险之中。作为领导,即使你只是个小小的管理处主任,你也要有这个理念。”

电话忽然响了,是乌梅,他接起来。乌梅问:“刚才你打电话给我?”

他回答:“哦,是乌小姐吗?你说的那个事我已经跟质检站说了,他们还没答复,他们一有答复,我马上打电话给你。”

他不能不说乌小姐,万一乐枫偶尔翻一下他的电话通话记录,上面显示的一定是乌梅的名字。

乌梅何等聪明,马上回答:“好啊,我等你电话。”

放下电话,他问:“我说到哪里了?”

“居安思危的理念。”乐枫提醒道。

他接着说:“对了,就是这个理念。有了这个理念,你就应该学着怎么不让你的团队人心涣散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童蓝“扑哧”一声乐了。

欧升达接着说:“身为领导,你想知道员工们的想法吗?比方说,当你准备出差的时候,你想知道那些家伙是不是在准备睡觉、玩游戏、聊天、打牌、逛街……很简单,你只要回想一下你当初是怎么做的,然后再想一下你的领导当年是怎么做的。把结果对照一下,你就明白你的员工们准备如何做了。”

“是啊,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哥。”欧文达道。

欧升达呵呵地笑着,眼睛宽厚地看着欧文达:“所以啊,你要想当副总,你是不是要知道你手下的管理处主任心里想什么啊?”

“我明白了,哥,我一定把这个管理处主任做好。来,哥,我用饮料敬你一杯。”

那天晚上,一家人谈得很高兴,欧升达很久没有这么快乐了。

这天早上,欧升达刚一上班。沈宾阳就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横村地产停牌了。”

哦?欧升达看着沈宾阳,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

具体来讲,停牌主要有以下几类原因:一是未能如期披露定期报告;二是正在实施重大重组;三是公司财务报表数据指标或会计师审计意见不标准,被暂停交易并有终止上市可能的。横村地产的停牌肯定属于第二种。对于正在实施重大重组事项的公司,要等到其重大重组事项得到有关部门的审核之后,方能复牌。

沈宾阳把证券报递给欧升达:“看看吧。”

报纸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条不起眼的公告:横村地产公司正在筹划有关重大无先例资产重组事宜,并将在本公告刊登后向相关部门进行政策咨询及方案论证,因此有关事项尚存不确定性。经公司申请,公司股票自即日起停牌。

“怎么突然停牌了?”欧升达问。

“是啊,我也觉得这个停牌时机不大对头。你要知道,停牌价格越低,同样的资产能够换来的股票就越多,或者说,换来同样数量的股票,需要评估的资产价值就越省钱。”沈宾阳回答道。

欧升达皱着眉头,看着报纸上那条冷冰冰的消息:“也许他太急了,为什么不事先放点利空消息打压一下股价呢?”

“其实,前些日子他也放过一些利空消息,但是效果不明显。投资者们可能感觉到利空出尽就是利好,因此,王光玉可能觉得与其再放利空式利好,还不如赶紧停牌免得夜长梦多。”

“你觉得他的这次停牌能顺利通过吗?”欧升达问。

沈宾阳回答:“光一个重组委就够他应付的,重组委的人是那么容易好糊弄的?他们一定会问这次一级开发土地到底能产生多少利润,王光玉通过什么手段能确保一级开发的土地。‘招拍挂’后还是他自己的,而这些问题,恰恰是王光玉也没有办法用重组委员能听懂的语言描述的——虽然每个房地产开发商都不会头疼这种问题——他们自然知道维护一级土地收益的好办法。但王光玉必须用官方语言回答这一问题,这可是头疼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他重组不成功呢?”欧升达问。

“太有可能了,如果重组委对他目前的评估不认可,目前的评估价值会被监管机构要求打折,甚至对折,最终王光玉可能不得不接受一个比现在低得多的评估结果。但是,关键是他能接受吗?”

“说到这里,我倒是很同情王光玉,不通过股东类别表决,而通过政府政策制定的20天均价作为重组价格的政策和保护股民的对策,这是牛市思维的病态表现。这个政策的制定者脑子里的坐标原点是这么规定的:中国股市能够,并且必将永远涨下去,永远涨,不会跌!”欧升达直摇头。

沈宾阳笑了一声:“要是那样,王光玉的面子就丢大了。”

“嗯,有这个可能。对了,华夏信托的人跟你们谈的怎么样?”欧升达问。

“意向不错,现在横村地产一停牌,可能对他们来说更是一针强心剂。”沈宾阳回答。

欧升达道:“好,争取早点脱手,我可不想跟他们再在这个泥潭里挣扎了。”

“可是,咱们为什么不直接转手给王光玉呢?”沈宾阳问。

欧升达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那样做呢?直接转手给王光玉是最简单也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有很多事牵绊着,我也不好跟你解释。”

沈宾阳低下眉:“你别解释了,汉生跟我说过,你其实挺不容易的。”

“谢谢。”欧升达回答。

“我听说你要投资毛波的项目,又建议江香兰去你那里工作。你不是有什么目的?”

楚之洋和欧升达坐在会所的网球场边上,看着岳小吟和江香兰挥动着拍子,这样说。

“怎么?”欧升达眼睛斜过来,看着一身白色运动装的楚之洋,他自己则是一身蓝色。

“你把人家吓着了。”楚之洋拉长声音道。“吓着了的意思就是人家觉得你不怀好意,黄鼠狼给鸡拜年。”

欧升达苦笑一声:“这天底下做个好人怎么这么难啊?我真成了吕洞宾啦。”

“哎,你跟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心怀不轨?”楚之洋一脸淫笑。

“滚你的,我跟你说,我对那个小心眼儿的毛波根本不感兴趣,我也不想对他的所谓项目进行投资。”欧升达有些无奈地回答。

“怎么?这里难道还有别的内情不成?”楚之洋问。

“这是涵涵的建议,你说我能不照办?”欧升达一耸肩。

“哦?是她的建议啊,为什么?”楚之洋问。

“她说她是同情她,可是,我觉得不像。”欧升达回答。

楚之洋沉吟了一会儿:“咱们这个合作伙伴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啊。”

“肯定不简单啦,要是简单能给咱们搞来这么一大块地?”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了解吗?”楚之洋意味深长地看着欧升达。

“你说的这种想法我也有,担心这是一个隐患。可是,目前这种状态,我还要让她把我拉出苦海呢。”欧升达叹口气。

“我最近看见你一直觉得你很消沉,是不是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楚之洋问。

欧升达很想把心里的压抑一股脑儿地跟自己的兄弟说说,但是,想了想觉得把自己的压力转嫁给兄弟,尤其是正在恋爱中的兄弟不是那么地道。所以,就笑了笑:“我呢,就是这样,天天压抑,天天开心,干我们这行,有几时是真正开心的?”

“也是。”楚之洋喝了口饮料,“对了,对毛波的投资你真想干?”

“张震铎他们做了调查,据说前景不错,对方还没有说接不接受投资,这事也就这么一直撂着。”欧升达将头仰在椅背上。

“要不要我做做工作?”楚之洋问。

欧升达斜睨了楚之洋一眼:“不用,好像咱们上杆子似的,他们爱做不做,我还懒得操心。尤其是关于江香兰去法务部的事,你要知道你嫂子那人,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但是眼睛里绝对不揉沙子,我可不想哪天晚上让她训一顿。”

楚之洋呵呵地笑着:“这个世界上,能管得了你的,也就乐枫了。”

“还有一个。”

“谁?”

“你楚大少呗。”

楚之洋一下子把目光移开了:“我怎么能管得了你?早些年咱俩是炮友,现在是酒友,说不上谁管谁。”

欧升达白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抬高自己的档次?你算我酒友?每次喝酒你都耍赖,少喝不少。”

“哎,没有我的酒量浅,怎么显出你的海量?是我这枝绿叶衬托出你这朵鲜花的娇艳,懂吗?”楚之洋一脸不屑。

“你是绿叶,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这朵鲜花怎么遇到你这堆牛的排泄物?”欧升达坏笑道。

楚之洋做出一个要用手里饮料泼欧升达的姿势,欧升达往前迎迎。楚之洋无奈地道:“真拿你没办法。”

欧升达忽然一下子收拢脸上的笑容,很严肃地对楚之洋说:“我想升达地产和之洋股份之间应该做一个交叉换股。”

楚之洋一愣:“为什么?”

欧升达眼睛紧盯着楚之洋说:“我想,咱们两个人应该都能进入对方的董事会。不管是谁出现了不可预料的事情,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另一个作为董事会的成员,都可以力保公司不至于出现大的波动,还能继续经营下去。”

“你这人很怪,以前之洋股份上市之前我要你持有一些你都不同意,你甚至可以拆借一些钱叫我提高我自己的持股比例,现在你怎么啦?”楚之洋大惑不解。

欧升达本想跟他说出自己的担忧,怕自己一旦出事,希望你能帮我的管理层把把舵。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这样说,而是说:“你看,你现在是远志的股东,实际上也是升达的股东。我是想,你的影响力不应该只在远志的范围内,你应该参与到升达整个公司的运营之中。”

楚之洋笑了:“我这人不想参与那些复杂的住宅和商业项目开发,盖厂房正合我意,这里的利润也会成为之洋股份的利润增长点,而且比较稳定,就这么着了。哎,她们过来了。”

猫从高处掉下来总是能做到四脚着地不伤分毫,我难道就不能学学猫?欧升达望着袅袅婷婷走过来的两个女孩子,忽然出了神。

“哎,你别看着美女就流哈喇子,有点出息!”楚之洋的话将他从九霄云外拉到了地面。

“欧董,咱们要不要来个混合双打?”岳小吟意犹未尽的样子。

欧升达笑道:“你们几个都是高手,我跟谁配对那都是拖别人后腿。得了,别扫了你们的兴。”

“没事,就是个玩,我跟你搭档。”江香兰道。

网球是赛场上的艺术,选手们就是赛场上的演员。身体轻盈的江香兰,在球场上跳来跳去,飞来飞去,像舞蹈一样精彩。

比赛的结果却不像欧升达想象的那么一边倒,虽然他跟江香兰输了,也不是那么难看。

比赛结束,几个人去吃日本料理。

岳小吟道:“欧董就是玩得少,以后要多锻炼啊。你看,你的领悟力多强啊?”

欧升达回答:“我缺乏运动天赋,其实,今天多亏香兰,要不是她左右封杀,我怎么也接不住之洋那些刁钻的扣杀。”

“我们香兰不仅在网球场上能左右封杀,平时处理事情也是左右逢源。你要是真能把香兰请到升达的法务部,你就会发现你会得到一个多么出色的员工。”岳小吟忽然道。

“怎么?这么说,江小姐决定了?”欧升达看着江香兰。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色绯红,显然是刚才的运动量过大的缘故。

“本来我是有顾虑的,但是小吟说这不仅是我的一个机会,也是毛波的一个机会。所以,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接受你的好意。”江香兰回答。

“没关系,你要是有什么顾虑可以现在提出来,有话讲到明处,总比以后出现了麻烦要好。”欧升达脸色平静地说,其实,他知道江香兰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他一定要这样说,要是江香兰稍有犹豫,这事就算了,他就可以对涵涵有所交代。

然而,江香兰却说:“本来我是怕毛波的性格会给你以后惹麻烦,不过,现在他想通了。至于我,能去升达地产法务部,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就怕我不能适应。”

“那好啊,欢迎加入升达地产。”欧升达跟江香兰握握手。

“香兰,我早就说过,从表面上看,欧董总是一副坏坏的样子,其实欧董的内心是很可爱很善良啦。”楚之洋笑道。

“话说香兰最近只要见到欧董就摆出满脸敌意的样子,没办法,两只小猫见面了总是想打架嘛。”岳小吟做了个鬼脸。

“你什么意思?”欧升达看着岳小吟。她却专心看着菜谱,一副认真的样子。

欧升达总是觉得这个决定有点违心,也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清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喜欢跟强手过招。但是忽然要跟毛波这样他很不喜欢的人打交道,他忽然有种失落感。

正文 第十四章 不断角力

徐中方回来以后没有再跟欧升达联系,欧升达每天还是能看见他在电视上出现,出席各种活动,参加各种会议,发表各种讲话。而潘晓梅也似乎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在欧升达面前出现过。

房地产市场依旧低迷,很多房地产商喊出了救市的口号。升达地产的销售虽然也不好,但是,由于王野辰的调度,升达的资金链还能勉强维持。

凌来来的戏杀了青,她又进入了以前的那种生活状态,每天会收到王光玉的礼物,手里有一张无限制的卡可以随便刷。

涵涵参加了一个慈善活动,开始在全国范围筹款。除了偶尔一个电话,欧升达基本看不到她。

通衢市市委书记曲线国来了一次鹏城,他希望升达地产能够参与通衢市两条主干道路的拓宽改造项目;并答应,如果欧升达能答应这个要求,通衢市市委大院将以低价卖给升达地产抵扣升达地产参与那两条主干道路拓宽改造所产生的工程款。

欧升达跟张震铎、王野辰很快赶到了通衢市,跟叶汉生开会。发现如果参与这两条道路的拓宽改造工程,其实并不是像曲线国所想象的那样要动用巨大的资金,因为做这样的政府工程可以利用通衢市及省里的绿色融资渠道来进行融资,关键的时候还可以将通衢市委大院那块地进行质押。这样算起来,参与这两条道路的拓宽改造,升达地产只要准备一笔启动资金就可以了,而这笔启动资金升达地产完全有能力筹集。

没有了资金上的压力,欧升达决定与通衢市市政府签约。同时,他开始让王野辰加紧跟华夏信托谈判。他有两个想法,一是将新华达的股份转手给华夏信托,二是让华夏信托全面参与通衢市市委大院的改造项目。

经过研究,升达地产决定将通衢市委大院项目定位在商业中心,并且经过公开征集,决定定名为:升达通衢展览中心。名字虽然很俗,但却是通衢提名最高的,这不仅是市民希望的,也是通衢市政府希望的,因为一个展览中心能提升一个城市的形象。

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还在建设中,所以,远志天使对毛波的投资要等到厂房能投入使用之际才能到位。投资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给他装修厂房,另一部分是对科研经费进行资助。

江香兰开始在法务部上班,公司突然来了这样一个美人,上上下下的未婚已婚男子开始没事就往法务部跑。欧升达几次路过法务部,见里面都有几个人在那里,这跟以前法务部几天都没人在的景象形成巨大的反差。

乐枫参加了几次关于通衢项目的投资决策会议,她开始还是插不上言。不过,她回家恶补那些报告,慢慢地也开始能在会议上提出一些问题了。

不过有一天,她在开会的时候看见了江香兰,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她有意无意地问欧升达:“法务部那个漂亮女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欧升达正开车,就随口答道:“哦,刚来不久,是之洋女朋友的闺蜜。”

乐枫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欧升达知道乐枫这就是受刺激了。她用无所谓想说明她毫不在乎,就说明她在乎了。乐枫是个有智慧的女人,她在过于使用她的智慧时往往就显出笨来,比如,她此刻在竭力掩饰自己的心境就不免要露出在意的痕迹,让欧升达一眼就能看穿。再没有比欧升达更能透彻理解乐枫了。

这个涵涵,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欧升达心里想。

说来也巧,涵涵不迟不晚地打来电话,告诉他阿萨来鹏城了。他正住在麒麟山庄,晚上徐中方设宴招待他,阿萨希望欧升达能去参加。

欧升达问:“你不去吗?”

她笑了:“我还在西安,再说这样的场合我出席也不合适。你去吧,这是你的一个机会。我跟阿萨说了,他要给你在徐中方面前拉个架势,不能叫徐中方总把你看成他随便捏的一块橡皮泥。”

“谢谢你,涵涵,这是要能圆满解决,我请你好好去国外玩玩。”

收了线,他看见乐枫正若有所思。于是他道:“晚上你叫文达跟童蓝来家吃饭吧,今天广群回来,你们好好聚一下。”他把车转进小区的大门口,拿卡通过。

“刚才谁打电话给你?”她突然问。

“涵涵啊,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问一下。”她的目光转向车窗外。

欧升达心里涩涩的,他仿佛能看在乐枫心里的嫉妒。当然她不会哭,她是教授,她的社会身份使她会在自己前傲然地绷住。明明她心里有事,但是却又显得若无其事,她就是这么个一切都要死撑的人。

到了家里,欧升达没有进屋,他开始清洗游泳池。他做得很认真,他知道乐枫会在窗口看他。于是,他显得很专心。乐枫就是这么个人,什么事情过一会儿她就想通了。你要是在她没想通之前不识时务,搞不好就被她训练一番。

他正在卖力地用刷子刷着池子,乐枫忽然在楼上喊:“你晚上出去应酬要穿西装吧?”

欧升达知道警报已经解除了,于是,假装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我问你,晚上应酬是不是要穿西装?”乐枫重复了一句。

欧升达把手搭在眉头,喊道:“哦,不用,是徐市长,不用那么正规。”

“不是还有涵涵小姐吗?你别在美女面前太随便,人家不笑话你,会笑话我这当老婆的。”乐枫大声说。

“哦,她还在西安呢,不参加晚上的活动。”欧升达回答道。

他看见乐枫脸上露出一丝不容察觉的微笑:“哦,是这样,那等一下你也要洗澡吧?”

欧升达道:“那当然,你忙吧,我一会儿就上来。”

放在池子边的手机在嗡嗡地震动,他拿起来,是阿萨:“欧董,我来鹏城了。”

“刚才涵涵跟我说了。”欧升达回答。

“等下来的时候,你去超市买点李锦记的蒜蓉辣酱,当着徐中方拿给我。”他的声音有种润物无声的感觉。

阿萨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虽然是一件小事,但看得出来他的用心良苦。

欧升达放下电话,心情忽然舒畅起来。他不知道涵涵在阿萨面前是怎么介绍自己的,不过,从刚才阿萨亲自打电话关照的这个细节看,他这次来是真心地想帮自己。

欧升达赶到麒麟山庄的一号别墅,门口站着徐中方的秘书。他礼貌地将欧升达带到会客室前,无声地向里面指了一下,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有阿萨和徐中方、路克杰三个人。

见欧升达进来,阿萨笑道:“看你跟土财主似的,还拎着礼物,什么好东西啊?”

欧升达跟徐中方和路克杰点点头,显得很熟络地跟阿萨说:“你爱吃的东西。”

阿萨当着徐中方和路克杰的面打开包装盒,笑道:“你也太看不起徐市长了,人家这个山庄会没有这个东西?”

欧升达笑着:“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徐中方在一旁笑道:“看来欧董很有心啊。”

欧升达问:“这不算行贿吧?”

徐中方笑着:“肯定算,老路,你说这算不算?”

路克杰板着脸:“这事要及时通知检察院。”

一个穿黑色西装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徐市长,客人到齐了,请去餐厅用餐吧。”

餐厅里还有几个人在等后,欧升达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都是市里的主要领导,还有上次在香港遇到的顾刚。

顾刚见到欧升达马上跟他拥抱,欧升达注意到徐中方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

阿萨理所当然地坐了首席,徐中方坐了他右手。阿萨忽然招了招手,叫欧升达坐在了他的左手,对徐中方道:“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要是坚持不住就让欧董替我喝好吧?”

早有人赶紧把原来已经摆好的名牌换了位置。欧升达很有些不得劲,因为他坐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市里另外一位领导的,阿萨这么一招手,一切都乱了套。

先吃过獐子岛海参和极品雪燕以后,阿萨忽然招手,对服务员说了几句。服务员会意地出去,不一会儿,把欧升达带来的蒜蓉辣酱拿来用小碟给阿萨倒了些。

阿萨问徐中方:“徐市长,要不要来点?”

“好啊,好啊。”徐中方似乎很贪婪地叫服务员多给了他一些,似乎那辣酱就是无上的人间美味。

阿萨有些慵懒地对顾刚道:“等下吃完饭别忘了把老爷子带给欧太的小米儿给装到欧董的车上。”

顾刚答应了一声。

阿萨显得有些无奈地道:“我们家这老爷子,就喜欢吃小米儿,他喜欢吃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别人也喜欢吃。这不,千里迢迢的,叫我带两箱小米儿给欧太。”

“小米儿养人,欧太是北方人,肯定喜欢吃。”徐中方脸上笑开了花。然后越过阿萨,对欧升达道:“欧董,等下我要拦路打劫,老爷子给乐教授的小米儿得分一半给我。我老婆的胃不怎么好,分她一半煮粥,怎么样?”徐中方笑得很开心。

阿萨道:“可别吃上瘾,那都是东北特产,老爷子说那种小米儿比陕北的好。吃上瘾我可不负责供应啊。”

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开始不断有人敬酒。

阿萨并没有像他所说,要欧升达代酒。相反,有人敬欧升达他还总对欧升达道:“少喝点,你要注意一下,你的尿酸太高。”

阿萨的态度叫酒桌上的人都很注意欧升达,这里面认识不认识他的都过来敬酒。但是,都显现出一种少有的恭敬。

阿萨今天表现得很平易近人,上次在香港他那种浅尝辄止的态度今天倏而不见,每个人来敬酒他都很爽快地干掉了。

喝了几轮,酒桌上进入了一个轻松的时期,大家互相闲聊,都说了一下奇闻趣事。

不知道谁提到了彭公主,阿萨转身问欧升达:“她还跟马公子一起混呢?”

欧升达嗯了一声:“不过最近好像她们又迷上了养马,听说在香港马会养了好几匹。”

顾刚在一旁插了一句:“她哥哥现在也是高调得很,在北京的圈子里很活跃,话说得也很大。最近他哥哥因为一个舞蹈演员跟别人杠起来了,听说动用了一些开京V车的人。”

阿萨慢条斯理地说:“唉,彭叔叔对子女的教育是有失误的。”然后他环视四周:“咱们在坐的都是一方诸侯,千万要注意子女的教育。很多时候,我们的名誉就是被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给破坏的。”

徐中方、路克杰等赶紧点头称是。

顾刚问欧升达:“听说马公子号称整个鹏城都是他的?”

欧升达道:“这个我倒没听说过,他倒是经常在一个俱乐部搞派对,我很少参加。那里面的人都是怪里怪气的,跟我们有点合不来。”

阿萨转脸对徐中方道:“升达这点还是做得很好的,向来不拉大旗做虎皮。”

徐中方似乎很欣赏地笑着:“那是,这么多年,我都不知升达跟你这么好。”

阿萨端起杯,跟徐中方笑着:“升达这人是从点滴打拼起来的,这点我很欣赏。对了,千万不要对他有什么另眼相待哦。”

“不会不会,升达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从拿地到建设都是走正规的路子。这么多年连缓交地价这类事都没有过,而且升达地产是市里的纳税大户,我们市里一直很重视他们的发展。”徐中方看了一眼欧升达,目光里有很多东西。

“徐市长,有个事我要请你支持一下升达。”阿萨道。

徐中方含笑看着阿萨:“请讲。”

阿萨将左手放在右手上,侧着身体对徐中方道:“升达现在搞了一个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这个项目可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事情,这个事请你可要多关注啊。如果升达能孵化出一批成长性很强的企业,对于鹏城未来的产业升级换代那可是大有好处的。”

徐中方笑着道:“这个市里一直很重视,前些天宝山区政府报上来一个材料,想给这个项目申请市重大工程。路市长,你们研究得怎么样啦?”

路克杰回答:“这个项目正如阿萨同志所说的,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作为一个民营企业能有这样的远见卓识,我们实力应该全力支持。”

“那好,明天你们拿上来一个意见,把宝山区的申请附在后面,拿给我签字。然后你们尽快去落实。”徐中方答道。然后,他转头问阿萨:“阿萨同志,还有什么指示吗?”

阿萨笑了:“徐市长这不是折杀我吗?我来鹏城就是度个周末,哪里敢说什么指示啊。这话要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说我在外面指手画脚,他还不打断我的腿?”

“哈哈,怎么会?我们素来听说老爷子教子有方,阿萨同志也是从来都不干预地方事务。今天这也是随便一说,怎么能谈到是干涉地方事务呢?说到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这个项目啊,还是我们重视不够。在这里我向阿萨同志保证,我们市里一定会派专人跟踪这个项目,为企业服务到位。欧董啊,回头我派路市长去一下远志,现场了解一下,有什么困难不要隐瞒,能拍板的当场就拍板,不能拍板的回来向我报告,我亲自协调。”徐中方道。

“徐市长真是个实干家,办事雷厉风行。升达,跟我一起敬徐市长和在座的领导一杯。”阿萨笑着道。

自然界里有种共生共栖现象,共生的传统定义是:两种有密切接触的不同生物之间所形成的互利关系。有一种鸟叫食蜜鸟。这是一种喜欢食蜂蜡与蜜蜂幼虫的鸟类,它们有时甚至要依靠附近的一些哺乳动物为它吃食提供方便。这种食蜜鸟一般会在目标处不断跳跃,吸引其它动物的注意力,等待其它动物帮助它将蜂巢打破。这种行为是一种典型的依赖型共生。

欧升达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食蜜鸟,现在,阿萨这个庞然大物把蜂巢打破了,剩下的事就是欧升达自己的了。

他在跟路克杰喝酒的时候发现他眼神里有种奇怪的东西。他心领神会,轻声道:“这几天有空儿我去拜访您。”

阿萨为什么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呢?是涵涵的作用,还是那笔理财基金的作用?恐怕都不足以让他这样动用资源。是他另有目的吗?凭他的能量和手段应该看不上升达地产手里的这些东西,除非这里还有别的内幕。但是,阿萨不会跟自己说,他不说,一切也将永远是个谜。

欧升达心里希望阿萨来,但是又怕他来,对于阿萨这张王牌他不想这么早就打出来。还好,今天阿萨只是让牌桌上的人看到了他的存在,并没有真正地发挥它的功效,准确地讲,这是一种威慑。

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本来徐中方还要上酒,阿萨表示他实在不胜酒力了。

徐中方问阿萨要不要去做做保健,说这里有专业的医师。阿萨摇摇头,说明天一早还要回北京。

临出门,顾刚亲自提了四箱小米,给欧升达两箱,给徐中方两箱。

走到停车场,徐中方轻声道:“这两天有个事我要跟你聊聊。”

欧升达点点头。

徐中方回头对跟在后面的路克杰道:“刚才说的那事你抓紧时间落实,争取把这个项目做成一个示范性项目。”

“好的,徐市长。”路克杰回答。

徐中方一头钻进车子离开了,望着徐中方车子尾灯消失在一片树林的后面。欧升达对路克杰说:“咱俩找个地方再喝点?”

路克杰看着欧升达,昏黄的路灯下,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他犹豫了一会儿道:“算了,现在不方便,咱们还是尽量避免单独在一块儿吧。”

“行,那有事联络。”欧升达跟路克杰握握手。

“升达,现在很多事都很复杂,凡事要多长个心眼儿。”路克杰丢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进了车子。

欧升达开始怀疑今天的这个场面对自己是否真的有利,涵涵给自己搬来了阿萨,阿萨也真的给足了自己面子。可是,面子给了,接下来需要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太正确了。

管他的,早死早托生。欧升达自己对自己说。

坐在车上,他问司机:“你吃的什么?”

司机回答:“我跟徐市长他们的司机一起吃的,这群家伙真不像话,光獐子岛的海参每人就吃了两份。”

“他们聊了些什么?”欧升达问。

“没聊什么,好像有什么事,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很怪。”

欧升达没再问下去,他望着窗外,自己的脸映在车窗上,变形得很厉害。他问自己,你是魔鬼还是天使?

那个影子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

路克杰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周,就将远志留学生创业园列为市级重大建设项目。列为市级重大项目的好处那就不用说了,首先是有市领导包联,然后还有系列配套措施。最重要的就是可以进入审批绿色通道,从项目立项、审批、建设各个环节享受优先服务。在政策上得到扶持,市政府还会协调银行等部门帮助筹措项目建设解决资金难题。

来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调研那天,路克杰找了个机会跟欧升达说了会儿话。

那天,他们两个人站在正在建设的研发大楼楼顶,路克杰问:“最近还算顺利吧?”

“还行,就是销售不好,资金有些紧张。”欧升达回答。

“这个项目会不会有影响?”路克杰问。

欧升达回答:“多多少少还是有的,毕竟现在不像以前资金那么充裕,建设速度自然不能那么快。”

路克杰手扶住一根铁管:“不管怎么样,你都要保证这里的资金。也许你不大清楚,这块地批给你,市里还是有不同的意见的,因此,你不能让别人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

“还有啊,最近要睁大眼睛,尤其是跟一些人的来往要注意闪开身子。”他眼睛里有无数的看不明的东西。

“你是说跟那个人吗?”欧升达问。

“有些话我也不能说得太透,你应该和某些人保持距离,应该离某些环境尽量地远一点。千万不要像飞蛾扑火一样往前冲,明白吗?”

“谢谢大哥提醒。”欧升达谦卑地道。

“即使是跟阿萨也要保持距离,那些人心黑得很,用你时一切都好;要是不用你,马上就一脚把你踢开,绝不留情。”路克杰道。

欧升达很感激地道:“大哥指点得对,我一定谨记大哥的话。”

欧升达很喜欢路克杰这样的人,他尽管总是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感,但是,对于朋友,他还是会流露出某些心里不能压抑的东西。

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心里总有一种物同其类的感觉。

学会做人比学会任何本领都重要,做人要留三分话,对人要留三分好!

徐中方的秘书打电话给欧升达,说徐中方在观澜湖高尔夫球场打球。

欧升达赶到的时候,看见他正跟Andrea和另外一个人一起从电瓶车上下来。

跟三个人打了招呼,才知道那个面容很柔顺的男人是冷鸿海在鹏程项目的总经理吴锦豪。

Andrea向吴锦豪和徐中方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徐中方随口道:“冷董在岛内有事出不来,这不,因为有人反映他们有雇佣童工及强制加班的行为,所以国外几个大的公司正在对他们进行调查。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对他们员工的居住环境不满意,他们正打算购买新的土地建设员工宿舍。”

“这点小事也麻烦市长?”欧升达笑道。

“哎,可不能这么说,为企业服务哪里有什么小事。”徐中方道。

欧升达道:“不过最近可是对他们有很多负面的消息啊。”

“就是关于他们是血汗工厂那些传闻,我们劳动监察部门已经去调查了,结果并不像媒体说得那么严重。今天他们来,也是希望能从政府的角度替他们消消毒。”徐中方轻描淡写地说。

哦,欧升达没再问下去。这个事跟自己无关,政府都想把这事压下去,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多什么嘴?

“对了,升达,今天请你来有两个意思,一个就是想问问远志留学生创业园的进展情况,怎么样?现在有困难吗?”

“困难当然有,最重要的就是缺钱,要是资金充裕的话,建设速度至少要快一倍。”欧升达回答。

“你现在有什么筹集资金的方案吗?”徐中方问。

“我想把新华达的股份转让了。”欧升达说出了他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徐中方似乎很惊讶:“为什么?光玉不是已经申请横村地产停牌了吗?一旦复牌,你会有很大收益的。现在就转让,你不是很吃亏?”

欧升达显得很诚恳:“这个我想了很久,光玉那边现在进展也不是很顺利,远志这边又不能拖。老拖下去,对徐市长你个人的声誉也会有负面影响。所以,我决定还是转让了那些股份的好。”

“有转让的方案了吗?”徐中方问。

欧升达回答:“两个方案,一个是直接转给光玉,这样省事;另外一个是转给别人,这样虽然我没事了,但是我怕对方跟光玉合作上会出现问题。”

“嗯,转给光玉是个上策,但是,他现在也是资金紧张不一定有现金啊。”一股忧郁袭上徐中方的眉头。

“如果光玉有什么东西跟我置换也行,然后我再想办法融资。光玉有难处这个我理解,但是,远志这边也是不等人啊。”欧升达显得很诚恳。

“这样,回头我跟光玉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案。”徐中方道。

“徐市长不是说还有一件事吗?”欧升达问。

“哦,还记得那个潘晓梅吗?”

“记得。”

“是这样,她最近有些美元想急于兑换,但可能是有些什么不方便。她想在你那里过一下,毕竟你那里过一些大额的资金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徐中方看着欧升达不动声色地说。

“这个恐怕有一定的难度,不过,既然是徐市长的朋友,我尽量想办法就是了。”欧升达回答。

“好了,今天就这样,本来想跟你吃个饭,但还有点事要处理,回头见。”

“再见。”

徐中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欧升达道:“哦,回头告诉阿萨同志一声,那小米儿真的很香。”

告诉阿萨,我告诉什么?欧升达心里想。

不知为何,欧升达忽然觉得他这句话里面有一种特殊的意蕴,似乎还包含着很多其他的东西。

到了下午,欧升达接到了徐中方的电话。他告诉欧升达,王光玉同意收购他在新华达的股份。但是,要用冷鸿海在电子市场旁边的一个仓库来跟欧升达置换,不足部分用现金支付。

欧升达告诉徐中方,自己要派人去评估一下那个仓库,回头才能答复他。

对于王光玉跟冷鸿海之间的关系欧升达已经没有兴趣再去探究了。现在,不管王光玉给自己画出的大饼,怎么香气扑鼻,自己也不会受到诱惑了。

只是,解决了新华达的问题,自己就真的跟王光玉脱钩,从此再无干系了吗?

欧升达回到公司,找来王野辰,跟他说了潘晓梅要在这里过一下账的问题。

王野辰想了半天,回答:“难办啊,不过,既然你说要办,我看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

“很难吗?”欧升达问。

“是啊,这么多外汇要存入银行是件很麻烦的事。银行对外币存款划定了一个临界数额,超过临界数额银行必须对客户及银行账户真实受益人身份进行确认,同时要把相关的材料保留至少五年。要是化整为零,这些钱要想完全存完,用十几个户头也得存一个月。”王野辰回答。

欧升达问:“这也太麻烦了,别的办法没有吗?”

“还有个办法,那就是她在我们这里购买房子,过一阶段再卖掉,不过这样她要交税,也会损失一部分,她能认可吗?”

欧升达道:“怎么不是好办法?她要是不认可咱们正好推掉这个麻烦。”

“还有个方法也可以用一下,而且咱们也没必要替别人承担风险。”王野辰道。

“什么办法?”欧升达问。

“可以把这个事情介绍给华夏信托公司。”王野辰脸上露出一丝神秘。

“哦?你说说?”

王野辰道:“这个客户可以将自己的一家公司通过信托合同交由华夏信托管理,同时指定自己为受益人,然后将存于其他账户上的钱汇入该公司的账户中,再以受益人的身份收取这份信托收益,这样不就行啦。”

“嗯,这是个好办法,既解决了问题,咱们又没责任。”欧升达用赞许的眼神看着王野辰。

“试试吧,也不一定可行。”

欧升达拿起电话:“钱总啊,我给你介绍个美女咋样?”

钱进道:“好啊,不是你的淘汰品吧?”

“当然不是,她不但是美女,还有可能是你未来一个很稳定的客户呢。”欧升达呵呵地笑着。

“那我不是财色兼收?”钱进开心地笑着。

放下电话,欧升达忽然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雷区里面,似乎每迈出一步都可能会踩上一颗不知道埋在哪个角落的地雷,而且,踩响一颗还说不准会引发另外的多少颗。

电话忽然又响起来,他接起来还是钱进:“对了,升达,上次周游说你给在春晚安排贺电的事你什么态度啊?”

欧升达道:“只要不让我出广告费我自然没问题。”

“广告费自然是不用你出了,他会在我们这边给处理掉。可是,钱可免,人情不能免啊。”钱进笑着道。

“怎么个回报法?”欧升达问。

钱进嘻嘻地笑着:“上次你走了,周游这小子在那个游艇上留下了点革命的种子,现在似乎是生根发芽了。”

“什么意思?我可不负责杀人灭口啊。”欧升达笑道。

钱进道:“上医院的事就不用你安排了,你就安排个房子让那个小女子在那里修养一段时间就够了。要有保姆,地方要僻静,搞不好偶尔周游还要去住住。”

“真受不了那个白粉仔,那个身板儿还能播下革命的种子?是不是他的呀?”欧升达切了一声。

“是不是的反正那女的就认准他了。”钱进哼哼着,“国视不是有个星光熠熠栏目吗?周游刚给她安排了个周冠军,至于能不能往下走就看她的运气了。”

“好了,我听你老哥的,我给他安排。”欧升达回答。

“对了,新华达股份的事你什么时候跟我签啊?”钱进忽然问。

“哎呀,钱老大,这事你今天是问到我身上了,要不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事儿。现在王光玉要自己收购我的股份,你说,我们合作这么长时间,我还真不好拒绝。不过,别的项目你别担心,一切按计划来。”欧升达回答。

钱进想了一阵子:“嗯,这事儿我能理解,你不好跟王光玉说这事儿。这事我去找王光玉,给他点甜头儿,他不能不吐点骨头给我。”

“哎,钱老大,这事儿你得快点,我现在是要等着这笔钱买米下锅的,你要是拖的时间长了我真不能等你。我没办法就得跟王光玉签转让合同。”欧升达表现得很无奈。

“好了,这事儿你就等消息吧。”

不知道怎么的,欧升达忽然想起了中学课本里的一篇课文,那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慭慭然,莫相知。”这个钱进那么神通广大,难道不知道王光玉这只船正在惊涛骇浪里挣扎?如果他知道,干吗要蹚这个浑水?

张震铎对冷鸿海那个仓库的调查结果令欧升达大吃一惊,那块只有三万六千平方的仓储用地到目前为止居然连原始的地价还没付清。只是由于地上附属物处于一个巨大的商圈之内,所以目前出租给别人做手机批发市场,每年的收益倒是蛮客观,可就是不好评估这块地的实在价值。

欧升达打电话给王光玉,问他准备怎样对自己进行现金补偿。王光玉回答的一个数字叫欧升达差点没摔了电话。

但是,他还是很耐心地对王光玉道:“王主席啊,你要明白,我现在是缺钱,如果不是觉得我们跟横村地产的合作遥遥无期,大概我也不会想到把新华达的股份转出去。因此,我们最好还是要有个相对公道的协议比较好。”

“怎么?升达,觉得我不公道吗?你要知道,那块地寸土寸金将来要是发展成大型的电子市场,收益可是无法估计的。”王光玉显得很轻松。

欧升达很想骂人,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于是,他笑着道:“王主席最好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否则,我只能用别的方案了。”

“不就是跟钱进合作吗?新华达是咱们两个合作的,如果我不同意,恐怕你还真不好转手。”他笑着,欧升达能想象出他的那副“我吃定你”的嘴脸。

“怎么,就看着兄弟在水深火热里面挣扎?”欧升达依然把自己身段放得很低。

“升达怎么这么想问题?我只是不想你在马上一大笔钱就要到手的情况下,丢了西瓜。”王光玉似乎依然不急不躁的样子。

欧升达也调整了一下心态,自己不能沉不住气:“唉,现在不是看着天上的鸟儿研究怎么红烧的问题,而是怎么渡过目前的难关。”

“其实啊,我这个建议是最合适的了,你现在完全可以不去动那个项目,收几年租金不好吗?”王光玉道。

欧升达继续示弱:“唉,兄弟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有笔稳定的租金固然不错,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南极的冰山没运到,我这三亩二分菜地可就绝了收啦。”

“怎么?这个方案你肯定是不能接受?”王光玉问。

欧升达慢条斯理地说:“兄弟,但凡能差不多我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这个方案实在是太离谱儿了。”

“那你说说你的方案吧。”王光玉道。

欧升达说:“把你现在的现金补偿数额加两个零。”

王光玉那边拍啦一声,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老兄,你没搞错吧?”

欧升达轻声说道:“这样才合理嘛。”

“我要是不同意呢?”王光玉问。

欧升达显得很疲惫地说:“也许我会退出对横村地产股份的受让。”

“怎么?这算是威胁吗?”王光玉清脆地笑着。

“兄弟之间怎么说到威胁二字。我现在就是压力大,没办法。”欧升达依旧不动声色。

“可是,你要加俩零那是万万不可的。”王光玉道。

“这个事咱们也别争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说的数字是在这块地目前市场价上面又加了30%的溢价,不多吧?这块地如果不是跟你老弟合作,我现在可能已经发展起来进入销售期了。现在的情况呢……不说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欧升达道。

“有人说欧董如厕都在算计,现在看来不假啊。”王光玉笑声已经有些浑浊。

欧升达轻笑:“但是,升达向来不喜欢算计兄弟。”

放下电话,欧升达感到心里憋闷得厉害,他真想大喊一声,将身体里的浊气清除干净。但他不能。他知道,他的情绪会影响到整个公司人的士气。于是,他只能自己咬着嘴唇,并且把它咬得生疼。

想了想,他拨通了徐中方的电话,对他简单地说了一下王光玉的答复。

徐中方想了一会儿,问:“你那么不看好那个仓库吗?”

欧升达道:“徐市长,在市里对那个片区整体改造规划没有出台之前,那里只能算历史遗留问题。这时候的价值谁能估算?就是你徐市长也没办法吧?”

徐中方沉默了一会儿,道:“升达,你知道,那个地方涉及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太多了,不仅涉及省里、中央各部委,还有银行、国企。市里早就把那个地方的改造方案草案出来了,可是就是没法正式出台,难啊。”

“所以啊,徐市长,在一切不明朗之前,我就这样贸然地接受这么个东西,你说我不是自找麻烦吗?”欧升达道。

徐中方问:“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么急着把新华达的问题解决掉,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欧升达回答:“这话你还真问着了,你要是不问,我还真不好跟你明说。这康美电器最近的麻烦不少,我怕有些事对你不利。你要知道我们的合作是你牵的线,万一这里面有什么纠纷,你面子上也不好不是?”

“这个没什么?你们商业上的合作,我只是牵个线而已。怎么合作、是否合作这个主意你们自己拿。政府只是做好服务,不参与其他。”徐中方道。

“所以啊,我打算快点把地解决掉,然后把所有的钱投入到远志创业园这边,这个项目才是对鹏城未来的发展有好处的。这项目一旦全面投入使用,那也是徐市长为鹏城的未来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为鹏城未来的产业升级孵化出一批小鸡不是?”

徐中方呵呵大笑:“嗯,升达,我愿意跟你这样的企业家打交道,政府也一定会对你这样有责任心的企业做好后勤保障的。这样,回头我再跟王光玉沟通一下,尽量让你满意。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我不是婆婆,不能包办,具体的事情还是要你们自己协商。”

“谢谢徐市长。”欧升达道。

放下电话,欧升达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男人辜负的怨妇,心里有无限的凄凉。

他很少随意到其他办公室去走动,原因是他很怕影响别人的情绪。在升达地产,他一般只抓一些决策上的大事,而其他一些具体执行层面上的事他都放手给张震铎、叶汉生、王野辰他们去做。想培养人,就使劲用他。人是使出来的,只要不是过于笨,五分的水平让他干六分的活儿。这样,即使是他开始时犯点错误,以后也会慢慢成熟起来的。

作为老板,你绝对不要想着跟公司的员工交什么朋友。那样的话,你就会发现,时间一长公司的制度就会形同虚设,因为员工都觉得跟你什么话都好商量,从而就会导致犯错误的情况屡屡发生。反正老板好说话,到时候呵呵一笑就过去了。

为什么除了垄断行业外,大部分国营企业都倒闭了?因为国营企业的经营观念、管理方法不符合市场经济和社会环境的规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在国企人人都觉得是公司的主人翁。人人都平等,试想一下,一个清洁工整天跟总经理指手画脚,这样的企业还能做出什么正确的决策出来?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主人,那仆人的事谁做?

民营企业就是民营企业,目的就是赚钱,别指望与公司员工做朋友,你必须一切按规章制度来。作为老板,你的责任只要管理好公司,让大家尽量拿到更多的米,人人都有五险一金,管理层能有一定的公司股份就完了。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涵涵。“干什么呢?”她问。

他似乎就像一个找到组织的掉队士兵,忽然心酸起来,颇有些激动地道:“你可来电话了。”

“怎么啦?”涵涵问。

欧升达于是便把他刚刚跟徐中方和王光玉的一通电话跟涵涵说了一遍。

涵涵半晌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她道:“王光玉的无赖本性终于露出来了。”

欧升达道:“其实我也能理解他,横村地产的事情可能是他解套的重要一环,这个时候我又要退出,他可能也是措手不及。本来就紧张,还要在我这里付出这么一大笔钱,他心里不平衡是可以理解的。”

涵涵道:“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在这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别人着想?”

“唉,这个年头,别人不仁咱们不能不义,凡事都要给别人留余地,给别人留了余地也就是给自己留了余地。”欧升达回答。

“我看你是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啊。”她这话有点不像是开玩笑。

“说心里话,我现在有点想开了,就让人欺负一次、摆一道又能怎么样?”欧升达道。

涵涵轻笑一下:“可是,在商场上,你退了这步,就会有更多的浪头打过来,直到你退无可退。”

“我奋起反击吗?可是,手里没什么好牌啊。”欧升达道。

“你不是没有好牌,其实,你可能是在等一个时机。”她道。

是这样吗?欧升达自己也说不清楚。

放下电话,他忽然发现这事情其实就是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商战小说。他咬咬牙,你不是想玩儿吗?我就陪你玩儿下去。

他拿起电话,拨通叶汉生的:“你把冷鸿海的项目全部停下来。”

“为什么?”叶汉生问。

欧升达回答:“不为什么,你通知冷鸿海的人,由于金融危机影响,我们资金调配出现暂时困难,因此要停工一段时间。”

“欧董,你搞什么神秘?咱们不缺钱啊。再说,下月的进度款我已经跟王野辰申请了,已经在分公司账上了。”叶汉生不解地问。

“那你重新填个表,把那笔钱用在通衢的道路拓宽工程上。还有,把这些事安排好,马上回鹏程休假,并放出风去,说你回鹏城要钱来了。”

“可是,停工了以后怎么办?那么多工人和机械设备会有损失的。”叶汉生犹犹豫豫地说。

“你尽量把他们往别的项目上安排,实在不行给发基本工资,但是,要撤离现场。现场只留安全保卫人员明白吗?”欧升达坚决地说。

“好吧,我尽量去办。”

“还有,你停工对方一定会来做你工作,你要表现得很无奈,无比沉痛,知道吗?”欧升达吩咐着。

“你打算停工多长时间?你给我交个实底。要是时间短我就不安排工人撤场了,那样损失蛮大的。”叶汉生问。

“时间长短我还不知道,但是,只要是停工一天,你也要把姿态做足。”

“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停工,损失可是要上百万啊。”叶汉生嘟囔着。

损失是一定有的,但是,堤内损失堤外补。这些损失将来一定要让王光玉买单,欧升达心里想。

“还有啊,你晚上约见一下曲线国,跟他说说停工是我们不得已的,而且最好还要叫他们开发区管委会给冷鸿海点压力。”欧升达重点强调着。

叶汉生回答:“我这就去安排,我相信曲书记能理解的。”

这是一场游戏,这个游戏很好玩,欧升达感到很享受。

放下电话,他开心地哼了一段新学的周杰伦的歌: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想想还不过瘾,他拿起电话打给江香兰:“你约一下来来,我请你俩吃好的。”

“来来,最近没跟王主席约会?”欧升达点了烤羊排。

“他最近忙,陪安厅长去昆明了。”凌来来慢慢地看着菜谱,半天才点了蔬菜沙拉和吞拿鱼。

“香兰吃什么?”欧升达问。

江香兰想想点了鹅肝和龙虾汤。

“去昆明干什么?”欧升达似乎很随意地问。

“听说去打高尔夫。”凌来来道,“管他呢,只要他给钱,爱去哪里去哪里。”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欧升达似乎很随意地问。

“结婚?他会跟我结婚?他是有求于安厅长,才对我这样。算了,不说这些了,烦!”欧升达注意到,凌来来胸前带着一串很名贵的钻石项链。

“哎?王主席新买的那套别墅装修好了吗?”江香兰问。

“不大清楚,上回我过生日的时候跟他去了一次,还在栽树、种花什么的。”凌来来心不在焉地道。

“装修得好吗?”欧升达问。

凌来来拿着菜谱看来看去,没抬头,说:“我也不大懂,反正就是在屋子里建了个室内游泳池,屋子里到处都是铜雕。”

“那应该是很豪华的。”欧升达道。

“豪不豪华的跟我都没关系,将来那里面的女主人也不会是我。我呢,现在就等着他把承诺给我的房子、车子搞定,别的都无所谓。”凌来来似乎很不在意地说。

“不用这么悲观吧,我看王主席还是很爱你的。”欧升达宽厚地笑着。

“他只爱他自己,要说他对我有点爱,那也是我这个还不算太差的身体。”凌来来把菜谱交给站在旁边的侍者:“来份花胶。”

然后对江香兰道:“狠宰一下欧董。”

欧升达呵呵地笑着:“没关系,地主家余粮多,随便糟蹋。”

“讨厌。”凌来来终于忍不住笑了。

“美女高兴了就好。”欧升达道。

凌来来忽然很沧桑地道:“其实,我知道欧董是故意逗我开心。你放心,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软弱。比如说,有一些传言的时候你会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我也不是那种听到什么传言回到家就痛哭流涕的人。比如说,现在他在北京跟一个银行的女人就打得火热,这要是以前,我肯定跟他闹。现在我想通了,只要他给钱,我过着好日子,我跟他闹什么?至少我得为我的下一次爱情做好物质和心理上的准备吧?”

“你倒是想得很开啊。”江香兰道。

“香兰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的,虽然家里的生活叫毛波搞得一团糟。但是,他至少是爱你的,尽管有时候他有些小心眼儿。可他为什么小心眼儿?因为他在乎你啊。王光玉倒是不小心眼儿,可是,他也不爱我啊。人啊,就这么回事儿。”凌来来似乎有无限的感慨。

江香兰撇撇嘴,道:“你还说羡慕我,就我们家那个小心眼儿,你别提多麻烦了。你去哪里他要盘问一番,你回去了,他还要问你跟谁吃饭啦?都说什么啦?我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

“我要是有这么个男人爱我,我就知足了。”凌来来道。

江香兰笑着问:“要不哪天把他借给你?”

“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对宅男没兴趣。”凌来来冷笑着,但是,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欧升达发现Andrea、吴锦豪和马娜思三个人正坐在角落里面,而且明显地看出他们在争吵着什么?

“我去劝劝。”还没等欧升达说什么,凌来来已经走过去了。

“这个来来,也不看看什么环境,她去劝什么?又不是老板娘?”江香兰道。

“最近在公司工作还好吧?”欧升达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了个话题。

“还行,同事们对我都挺好的。”她回答。

“法务部的事情很多,有事要及时跟张总沟通。”欧升达淡淡地说。

“嗯,对了,毛波问我,那钱什么时候才能到位。他想在搬进新办公室之前,能做些必要的研究。”江香兰问。

“这个问题你跟王野辰商量一下吧,这件事一直是他负责的。”

话刚说完,凌来来脸带愠色地走了回来。

“怎么啦?”江香兰问。

“没什么。”她板着脸。

欧升达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沉默最好。

果然,凌来来很快就开口了:“欧董,什么叫潜藏的债务纠纷?”

“怎么啦?”欧升达不动声色地问。

“Andrea对马娜思说,要康美电器必须解决掉一个什么古达担保公司的潜藏的债务纠纷。”凌来来道。

欧升达心里一动,古达担保公司?那不是维达下面那个公司吗?就是那个因为汽车贷款纠纷上了报纸的公司。

看来问题远比自己想的复杂,冷鸿海和王光玉的关系远不是供货商和大卖场那么简单。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看到了对方的一张底牌。

吃过午饭,他回到办公室,叫来沈宾阳,把刚才听到的事情仔细地跟她说了一遍。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他问。

沈宾阳想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我想是这样的。王光玉应该是利用古达担保公司进行骗贷。”

“哦?你仔细说说看?”欧升达问。

沈宾阳道:“王光玉第一桶金到底是怎么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他早年创业期间向银行违规贷款,以及之后的虚假房贷和车贷。这些资金构成了他创业期的第一桶金。”

“哦,胆子够大的。”欧升达若有所思道。

“上次我跟你汇报的时候就说过,古达担保现在还有一些贷款没有还上。这跟坊间传闻,王光玉从来都是假借其他公司的名义从银行贷款是不谋而合的,手法也极其类似。”沈宾阳道。

“这么说,他的贷款其实大多以伪造证件、以不相关的第三方公司名义贷出的啰。”欧升达有点想不通当时王光玉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我甚至怀疑,很多贷款是无抵押贷款。”沈宾阳冷笑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像古达担保这样的壳,他可以随手丢掉。为什么经过这么多次股权置换以后,会落到冷鸿海的手里?”欧升达问。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是很有可能,有些用来贷款的壳,他们是共用的。”沈宾阳回答。

原来如此,欧升达冷笑了一声。

王光玉和冷鸿海之问既是谁也控制不了谁,同时谁也离不了谁。

那么,王光玉之所以要在安厅长那里下那么大的工夫,肯定是安厅长抓住了他什么把柄,搞不好还会跟古达担保公司有关系。

可是,王光玉把古达担保这个壳甩给冷鸿海之前为什么不说明这笔贷款呢?

欧升达觉得这个王光玉简直就是刘谦,变化莫则的手法实在叫人看不透。

沈宾阳走后,他一直在想王光玉和冷鸿海之间关系的关键所在。他忽然想到了一点,王光玉的这些贷款在康美和维达之间密切流动,最终流向境外,行迹可疑。那流动的管道会是地下钱庄或者是康美电器在港公司吗?不,一定还有更重要的管道,冷鸿海的公司难道不可以做这些吗?

阿里巴巴叫芝麻开门,山洞的门就会开。但是,你永远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叫芝麻开门那门才会开。

正文 第十五章 火力准备

通衢市冷鸿海的项目停工了,出人意料的是,一连三天,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这种沉默叫欧升达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这张牌出错了?

叶汉生回来并没有真正在家休息,而是带着营销策划中心那些人整天跟设计院的人泡在一起,对升达通衢展览中心的规划进行讨论。欧升达几次叫他回家休息他都说要把活儿干利索了再回去。可是,欧升达根本没看出来他有回去的意思。

于是,他将沈宾阳叫来,命令她把叶汉生带到香港去玩两天。这样,叶汉生才不得不跟着老婆走了。

一般来说,公司员工的利益与公司老板的利益是不一致的,二者之间经常会有冲突。但是,在叶汉生这样的高层管理人员有了必要的股份以后,他们的主人翁意识开始强烈起来了。上个世纪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制改革,为什么一包就灵?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政策终于符合了人的本性。因此,连一个前台都可以成为百万富翁的百度那样的公司怎么能不让所有的员工感到骄傲?

将公司股份分一部分给员工不仅留住了人才,而且还能激励员工更好地为公司工作,因为给员工股份的同时也赋予了员工相应的责任。

叶汉生走了,但是,预想中的电话却没来。欧升达感觉到自己就像把一个炸药包扔进了一个幽深的山洞,本来以为会有一个惊天动地的爆炸,谁知道却变成了鸦雀无声。怎么办?下洞里看看,万一炸药包突然爆炸了也许会伤了自己。不下去,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天,他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涵涵,对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虑。

涵涵也感到很奇怪,她告诉欧升达,这两天她一直在打电话给徐中方。但是,他要么不接,要么说自己在开会,回头再打过来,但一直没有打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欧升达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警察失去了对目标的跟踪。

他叫乐枫约廖冰旋去会所做香薰,看看是不是能碰到Andrea和马娜思。但是,她俩连去了两天也没有看到她们的影子。

倒是钱进打过一个电话想约欧升达谈谈,他心里不舒服说自己在出差,拒绝了。

他约楚之洋一起去桑拿。

泡在温润的水里,有一群小鱼游到他们身体下面不停地噬咬着人体上的死皮,痒痒的。

欧升达有些怅然道:“之洋,我可能是出错牌了。”

“有点吃不准啦?”楚之洋笑眯眯地问。

“我这张牌应该有作用啊,怎么这牌一出,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欧升达闭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

“你不觉得没有反应不也是一种反应吗?”楚之洋笑着。

“怎么说?”欧升达将头缩进水里,只露出脸。

“下围棋,双方是有时间限制的。你现在按下了按键,对方陷入了长考。如果他把规定的时间用完了,也就进入了读秒阶段。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一秒钟之内下一手,否则他就会失败。”楚之洋道。

欧升达似乎没有听到,还是在水里泡着,忽然他哎哟一声坐起来。

楚之洋问:“你怎么了?”

“一只小鱼差点钻进我的耳孔里面。”欧升达回答。

“一定是那里有它向往的食物。”楚之洋道。

“你要是王光玉你现在会做什么?”欧升达问。

“我要是他就是要抓紧时间谈判,把横村地产的事情快点结束,造成既成事实。”楚之洋眯着眼睛回答。

“我有些纳闷,横村地产怎么看都是一个脏壳,凭王光玉一世聪明,他怎么会看重这个壳下手?”欧升达低着头,一群小鱼在他脚尖游来游去。

楚之洋动了一下,他身边的小鱼惊恐地四散开来:“看来,他似乎把债务重组和资产重组的节奏搞乱套了。”

“是啊,他本来应该等基本形成债务重组协议之后,再跳进去吃下控制权,并迅速停牌锁定价格的。这次他是为什么?”欧升达尽量让自己不动,他身边的鱼越来越多。

楚之洋也开始尽量不动:“不管为什么,一个目的是我们应该能看出来的,他是要通过这次重组还他以前的债务。”

“他巨大的债务是怎么产生的?难道真是所谓的赌博输了?”欧升达尽管浑身痒得难受,但是他还是尽量坚持着。

“你相信这种传言吗?”楚之洋问。

欧升达摇摇头:“我不相信。”

楚之洋道:“也许是他扩张太迅速造成的。”

“这个也不是主要的原因。”欧升达道。

楚之洋问:“你觉得他的命门在哪里?”

欧升达慢慢说:“仔细了解最近一些人落马的原因,多是由于挪用上市公司资金、做假账、虚假注册资金、违规担保、合同诈骗、偷税漏税、行贿等问题。我觉得王光玉也不例外。”

“哦?”楚之洋轻呼一声。

“说白了,都是一个体制造成的。”欧升达觉得浑身像爬满了蚂蚁,不用看,一定有很多小鱼围在他身旁。

欧升达慢慢地道:“人类从总体上说是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体,人类具有魔鬼和天使的双重性情。完善的体制抑制恶,不完善的体制叫恶有了钻空子的机会。有些人不贪财,但他喜欢权力;有些人他不图利,但他图名;而有些人什么都想要。所以,为了满足欲望,才会有人不择手段。之洋,有个概念我们要明白,欲望本身不是恶,实际上所谓的幸福感无非就是人的欲望得到满足与否罢了。人类追求幸福的本身就是为了满足欲望。因此,欲望本身不是恶,是一种正常的人性。但是欲望如果没有节制就变成了恶,所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历史年代、任何国家,节制欲望都是一种美德。节制不是禁欲,节制是说人的欲望应当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那么这个范围应该在哪里呢?我认为这个范围就是不能侵犯他人追求幸福的权利。”

“这个跟体制有什么关系?”楚之洋问。

欧升达道:“当然有关系,体制的作用就是应该来保障我们的权利,使我们能够自由地追求幸福而不受自己以外的任何个人或集团的侵犯。而这就需要体制是透明的,而不是暗箱操作。”

“唉,我们这个体制关键就是权力太集中,没有监督。”楚之洋也叹了口气。

欧升达忽然坐起来:“圣人作法,不肖者拘之,这就是制度与人的关系。”他身边的小鱼忽地四散开去。

楚之洋也坐起来,笑道:“这些小鱼也真厉害。”

欧升达笑了一下:“这些小鱼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它们集合起来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它能让一个庞然大物变得清洁。”

楚之洋站起身来,围上毛巾:“你刚才说到欲望,我觉得很有道理。具体到王光玉的身上,那就是在欲望的驱使下,他见利忘义、不择手段地操纵市场,谋求企业超常规的扩张,肓目追求当什么行业航母,企图形成垄断。这种狂妄、放纵、肆无忌惮的行为,最终给他招来灾祸。”

“这个恐怕也不是他自己想这样的。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欧升达也站起来。

“为什么这样说?”楚之洋问。

“有时候,可能是某些人迫使他不得不这样做。”欧升达看着他,语气凝重。

“迫使?这话我有点听不明白哦。”楚之洋走进桑拿房。

“这里有些事情我是很能理解王光玉的。”欧升达在发烫的木椅子上坐下来。

楚之洋向炉里面浇了些水,一股灼热的蒸汽顿时将两个人包围:“你说说看?”

欧升达慢慢地说:“王光玉的发迹现在我们已经看清楚了,就是那些银行的违规贷款。后来为了还这些贷款,他不得不选择去香港上市融资这条路,而融资也需要钱,这就需要再违规贷款。而这些贷款又通过某些秘密渠道流向了香港,通过麦道买到了那个壳,成功地融了资。按理说,他应该用融到的资金把原来那些违规贷款还了,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从此稳稳地做生意。可是,王光玉偏偏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是啊,这个人胆子特大。”楚之洋又往炉子里加了些水。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对资本市场的违规操作,这可能是最终导致王光玉失败的症结所在。”欧升达身上的汗已经开始聚成小河。

“我有些想不通他,按理说,他已经成为了企业家里的佼佼者,他为什么还要冒着搬脑袋的风险去行贿?去做那些不合常规的并购呢?”楚之洋问。

“自卑,源于自卑。”欧升达回答。

楚之洋笑道:“他自卑?你有没有搞错?”

欧升达摇摇头:“嘿嘿,学历低下和出身卑微是他骨子里永远清除不掉的劣根。”

“是嘛,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毕竟你也算是出身贫寒,对这个应该有我们体会不到的东西。”楚之洋又浇了一瓢水,房间里更热了。

欧升达点点头:“一般来说,自卑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战胜自卑,成为成功人士;一种是被自卑彻底打败,一辈子碌碌无为。他可能就是第一种人。”

“那么他应该脱胎换骨了啊?”楚之洋道。

欧升达摇摇头:“无论他有多少财富,也无论多少人对他前呼后拥,骨子里的东西是一生都改变不了的。比如说我,上了几年学,应该比一般的农村孩子的眼界高一点吧?可是,我思维里残留的那种农民意识还是不断地出来骚扰我。很多时候,我在你面前有些蛮不讲理,其实那背后就是因为我在你面前非常的不自信。”

“升达,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可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有许多优点是值得我学习的,比如你的坚忍。”楚之洋有点急。

“我知道,咱们不说这个了,还是回头说王光玉。他后来变得越来越霸气,其实还是他自卑的一种表现。他因为以前的第一桶金来路不正,所以就要想办法证明自己的钱真的是来自正道。哎哟,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欧升达跳起来跑出门外。

楚之洋慢慢走出来,笑道:“这点你就比不上王光玉。”

“我是比不上他,钻体制空子其实是把头伸进体制的绳索,哪天政策一变,你就完了。”换衣服的时候欧升达这样说。

楚之洋喟叹道:“是啊,钱是赚不完的,为了点钱,搭上前途是很不划算的。”

边往房间里走,欧升达边说:“他呀,雄心太大,因此造成了现在的不利局面。这两年他不断地并购,这样就需要大量资金。康美电器作为香港上市公司,在外汇监管下,资金流入总额有限制。一方面是并购急需资金,另一方面是港币流入困难,且港币面临不断贬值、账面缩水的压力。我想他极有可能动用了地下钱庄,洗钱或者转移资金。”

楚之洋道:“那他出事是早晚的,你要早做打算。”

“我知道,算了别说了。看看今天尹总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货色?”欧升达向楚之洋挤了一下眼睛。

在两个白皮肤的按摩小姐的手下,欧升达忽然感觉自己疲惫得无法形容,尽管楚之洋还在用英语跟小姐说着什么,他已经沉沉入睡了。

再也没有什么比在朋友面前毫不设防更舒服的事情了。

忽然,按摩小姐推他。他醒来,看见按摩床旁边的一个架子上,他的手机正闪着幽蓝的光芒。

接起来却是Andrea,她柔柔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欧董,你在会所吧?”

“怎么?Andrea小姐,有事啊?”欧升达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

“我想跟你谈谈。”对方终于有反应了。

“好吧,等下西餐厅见。”欧升达放下电话,扭头一看,楚之洋和他的那个小妹已经不见了。

他摇摇头,这个淫棍。

他想站起身来,那个身材姣好的女孩子却按着他,比画着还要完成其他程序。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讲,只好连声说NO。

那个女孩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也许,在她的记忆里还没有顾客这样的就结束了整个服务吧?

他发了条信息给楚之洋,告诉他一会儿去西餐厅,然后换了衣服走了出来。

他有点恍惚,不知道Andrea要跟他谈什么。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绝对跟通衢的停工有关。

他说不上自己是兴奋还是不安,反正感觉怪怪的,就像一个毛头小伙子第一次约会一样,心里砰砰直跳。

手机又响起来,是涵涵:“徐中方约我回鹏城。”

“巧了,冷鸿海的秘书Andrea约我谈事。”欧升达回答。

“你说,徐中方会找我谈什么?”

“你说,Andrea为什么会约我?”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他们知道,这是那张牌见效了。

涵涵问:“你说徐中方这么急地叫我回来,是想叫我干什么?”

欧升达道:“他不是分析不到咱俩现在合作的深度,也许他是想对我从另外一个角度施加影响。”

涵涵嗯了一声:“看来,他跟冷鸿海乃至王光玉的合作不是简单的权钱交易。”

“收买权力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关键看你的力度。”

“我半夜到鹏城,明天我们再联系。”涵涵放了电话。

Andrea在台上,徐中方在侧面迂回,真正的两个主角在后面出谋划策,这局布得貌似很合理啊。

对于资本的力量,孙中山是一直主张节制的,但资本与权力的结合只能在目前的体制下才那么完美。华尔街出了麦道夫,这个巨骗逃避了政府监管,自己发了财,投资者遭了殃。美国政府在其中的责任,是监管不力,并无官员涉入。而王光玉却能叫徐中方、安厅长和李佳荣这样的一方诸侯为他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权力本身成了金钱的同谋。通过钱权的完美结合,王光玉买到一部分权力,然后以权制权,达到以小博大发横财的目的。但是,这同时也使他走上了体制钢丝绳,只要是一阵风,他就随时可能掉下来。

掌握资本的人是有欲望的,所以要节制资本。掌握权力的人也是有欲望的,所以也要节制权力。

Andrea今天穿着一身很性感的衣服,她靠窗坐着。见欧升达过来,她报以温柔的一笑。

“怎么?最近一直在大陆?”欧升达问。

Andrea一口柔柔的台湾腔:“冷董出不来,有些事情就授权我来替他处理。”欧升达搞不懂,这台湾腔里的那种嗲是怎么发出来的。“欧董,我请你出来的目的就不要讲了吧?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复工?”

欧升达摇摇头:“难啊,不瞒你说,你们那个项目我们外欠的材料款、人工费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了。你也许不了解大陆,各级政府对于农民工的工资问题非常重视。现在马上就要到春节,如果农民工出现问题,那么我们在通衢就会受到政府严厉的处罚,后果是很难想象的。”

“可是,这样对我们影响就大了。我们订购的一些机械设备已经都开始发货,不久就会进场安装调试。如果你们不能按期完工,那些机械设备放在露天是要受到非常大的损失的。”Andrea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实在是对不起,这是预料之外的。你知道,现在楼市很差,销售基本停滞,我们的资金链处于断裂的边缘,非常危险。所以,停工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本来,我是想跟冷董说说,把你们那边融资提前收回的。想想现在全球金融危机,你们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所以,还是咬牙没有跟冷董提这件事。”欧升达看着Andrea,不漏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欧董现在对下一步的融资有什么考量吗?”Andrea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

欧升达冷静地回答:“本来我是想把我跟王主席的一个合作公司新华达的股份转让给华夏信托投资公司的,这样就不会影响你们在通衢项目的进度了。但是,王主席出于他自己并购横村地产的目的,不同意我的建议,因为那样会影响他收购横村地产的进度。他坚持要他自己行使收购优先权。可是,他提出的收购方案我没办法接受,于是只好出此下策。”

“哦?他的方案很苛刻吗?”

“当然,我不知道你们跟他之间是什么样的合作关系,但是,他拿你们一块手续不全的仓储用地加极少量的现金,来置换我那块位置地段都非常好的商业用地,摆明了就是不想真心跟我交易。”欧升达呷了一口咖啡。

Andrea有些动容:“你是说他根本不想收购你的那块地?”

欧升达知道这句话在Andrea心里的分量。他接着说:“新华达的问题本来就是王主席一个很巧妙地腾挪,他只出了一部分现金。新华达的核心资产就是我那块地,现在他把那块地高估很多倍,以此来获得横村地产定向增发的股份。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一种典型的空手套白狼。现在,他故态复萌,又想用同样的手段,用你们的地拿走我的地。你说,我能同意吗?”

Andrea没说话,用调羹匙在面前的咖啡杯里慢慢地搅着。

到这里,欧升达的话就说得差不多了,下面就该Andrea的了。

“如果我们现在拨给你一千万,你能不能马上复工?”Andrea问。

欧升达摇摇头:“这个只是九牛一毛。现在是年末了,很多款都要付了。如果停工,材料商跟我们开个协商会,付一部分还能解决点问题。人工费必须是要全部付清的,不然工人一旦闹事,政府的面子上一过不去,就会迁怒于我们。你知道,我也是不想停工的,这一停工,其中的损失也是非常大的。”

Andrea心神不宁地喝了口咖啡,轻声道:“我明白了,我会很快把这些情况汇报给冷董的。”

“替我向冷董道歉,要不是新华达的事搞得这么麻烦,我不会让他操心的。”欧升达一副真诚无比的样子。

对面不是铁板一块,现在,在缝隙揳了一块楔子,如果再巧妙地用用力,那个缝隙就会越来越大。金属是有疲劳的,因为金属内部结构并不均匀,从而造成应力传递的不平衡,有的地方会成为应力集中区。与此同时,金属内部的缺陷处还存在许多微小的裂纹。在力的持续作用下,裂纹会越来越大,材料中能够传递应力的部分越来越少,直至剩余部分不能继续传递负载时,金属构件就会全部毁坏。

现在,就看对方怎么去整理他们手里的牌了。

欧升达忽然想起了一首歌:“所谓整个世界原来只是你我,也许生命只有两个简单选择,谁来当观众,谁在剧情中。”

他感觉到心里涌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手机响了,楚之洋问:“我怎么没看见你?”

他一回头,见楚之洋就站在钢琴那里四处张望。

他挥挥手,楚之洋走过来,对Andrea点点头。

“我饿了,你们怎么还不叫东西吃?”他脸上红扑扑的,像喝了酒。

Andrea挥手叫来服务员,楚之洋点了牡蛎和神户牛肉。欧升达点了深海鳕鱼,Andrea只点了沙拉。

楚之洋大口大口地吃着,Andrea却吃得很斯文,似乎是多吃一片菜叶都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一样。

“Andrea,你总在大陆这么待着,男朋友没意见啊?”吃了一阵子,楚之洋终于想起来说话。

Andrea用餐巾斯文地擦了一下嘴:“要是有男朋友冷董能这样派我出来吗?”

楚之洋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哇,像Andrea这样的气质美女居然没男朋友,太没天理了。”

其实,Andrea并不漂亮,但是,对不漂亮的女人你称赞她有气质她也是会欣然接受的,楚大少作为情场老手自然对女人的这个心理熟稔得很。

但是,Andrea却似乎对楚之洋的赞美有天生的免疫,她轻声说:“台湾男生都喜欢小女孩,我这样是老妖怪啦。”

“那你干脆在大陆找一个男朋友好啦。”楚之洋道。

Andrea睁大眼睛看了两个男人一会儿:“大陆男生会喜欢我这么丑的女生吗?”

“Andrea小姐要是丑,中国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女孩子要去整容了。”楚之洋道。

“岳小姐今天怎么没跟你在一起?”Andrea忽然问。

楚之洋回答:“她去美国和欧洲拜访客户了,每年这个时候她们都要去订明年的货。”

“哦,那你不是会很寂寞一段?”Andrea不温不火地问。

“是有点,不然就不会拉着欧董来这里了。”楚之洋回答。

Andrea突然问:“你刚才搞女人了是不是?”

两个男人没有想到她这么大胆,于是面面相觑。

Andrea浅笑着:“没什么,我们公司那些高管也都这样,我看得多了。”

“那你长期出差,怎么解决生理问题?”楚之洋问。

欧升达大吃一惊,楚之洋怎么这么大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Andrea,发现她并没有很恼火的样子。她吃了一口沙拉,很平静地回答:“有需求了就上网找一个。不过我住在这个会所,各种派对很多,很容易了。”

欧升达几乎要晕,这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怎么这么大胆?

她接着说:“我宁愿一夜情,也不要有负担的恋爱。”

“哦?”欧升达看了一眼楚之洋。

Andrea笑笑:“我坦荡荡,自认没妨碍别人,但还是怕有人会乱传我很乱、很随便之类。不过,我很有分寸,至今没有失误过。”

“失误?什么意思?”欧升达问。

Andrea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失误就是指爱上游戏中的男人,我不可能犯这种错,爱上出来玩的男生那下场将会特惨。在没有遇到我爱的男人之前,当然还会继续玩,因为我正年轻,还不到该认真的时候,过个三五年,再安定下来也不迟。希望届时,我真能安全退场。”

安全退场,这个概念很好。你在男人堆里滚,到时候还能做到不得艾滋,而且善始善终,这要有出色的情场功力啊。我就这么个王光玉都搞不明白,还得向你学习啊。欧升达心里想。

话或许应该这么说,玩转情场并不难,只要你掌握好适当的度,情场在你面前就变得如同一场游戏。你抱着轻松的心态在游戏里享受,看着不同的人面对你时的不同反应,那是何等的快意恩仇啊。

第二天一大早,欧升达走进办公室,却惊讶地发现涵涵正坐在那里跟沈宾阳谈什么。

见他进来,涵涵跟沈宾阳继续道:“好,你就在这个位置上继续买。”

沈宾阳看看欧升达:“欧董,你来了。”

欧升达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你俩在讨论那笔理财基金?”

“嗯,有个消息,有只股票要有重大利好,买一部分。你要不要买点?”涵涵问。

欧升达慢慢地洗着杯子:“咱们买多了,人家庄家拉升就不好弄了,还是适可而止吧。”

涵涵笑了:“也是,买的也不多,也就是目前逢低吃一点,过两天他们就要震仓了,那时咱们再买就影响人家了。”

“嗯,我们有分寸。”涵涵和沈宾阳继续在那里指指点点。

“没问题,我们可不能像王光玉似的,在北京维达股票里搞得操作痕迹那么明显。”沈宾阳说。

沈宾阳说的北京维达投资股票的操作是前一阶段报纸上透露出来的。北京维达的股票在很低位置的时候,有几个散户悄悄地买了北京维达的股票,但是,就在他们完成布局不久,北京维达连续公布几个重大利好,股票连续被拉出近50个涨停。而最令人奇怪的是,那几个散户却在高位实现了套现。

在A股牛市中,因为优质资产注入出现十几个涨停,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北京维达的表现的确有点过了,当时就有人怀疑,有人背后操纵,而王光玉就在被怀疑之列。据说,北京证监局到现在还在调查这件事。

“那就好,咱们还是稳重一点的好,证监会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前一阶段处罚的那个通过频繁申买撤单操纵股价的小散户,不是也没逃过他们的眼睛?”欧升达道。

沈宾阳笑嘻嘻地回答:“放心吧,咱们做的是长线,小散户是虎口夺食,不处理他们处理谁?他们那还叫操纵股价啊?那北京维达投资的股价又算什么?”

“对了,你今天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我不是叫你跟汉生在香港好好玩两天吗?”欧升达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沈宾阳回答:“这不是昨晚涵涵小姐打电话给我要跟我谈谈那笔理财基金的事嘛。我就赶回来了。”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香港陪叶汉生。”涵涵一脸歉意。

沈宾阳笑了:“没事啊,反正他也不喜欢闲逛。这不,一大早他就跑到水榭山谷售楼部去了。”

欧升达摇摇头:“你们这俩人,一对工作狂。”

沈宾阳腼腆地笑了一下,又跟涵涵说了几句然后走掉了。

欧升达关上门,回头问:“你不是半夜才到鹏城,怎么这么早就来这里了?没睡啊?”

“他早上三点多就走了,我就一直没睡,想着跟沈宾阳还有个约会,叫保姆做点早餐就直接来了。”涵涵回答。

欧升达看着她:“不过,看精神还不错。”

“也许吧,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对了,他让我找你谈谈,能不能减个零,他说王光玉实在拿不出这笔钱。”涵涵走到沙发这边,坐下。

“不行,一分也不能少,王光玉玩这种路子玩惯了,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涵涵道:“可是,徐中方说一旦市里关于那个片区的整体规划批下来,那块地的升值是不可限量的。”

“这点在真正的规划出台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现在不能听风就是雨。一旦那块地的规划对我们不利,我们的损失也是不可限量的。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按那个仓库的租金预期来评估这个项目。而且,我现在提出的价格对王光玉来说仅仅是相当于把那块地稍微高出市场价一点卖给他,他拿这块地去评估,装到上市公司里面,他的收益可不是这么一点点的。怎么,难道他还想跟我也玩空手套白狼?”欧升达笑了,显得很不屑的样子。

“难道你真想把那块地转给华夏信托公司?”涵涵问。

欧升达看着涵涵,她只化了一点淡妆:“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那块地,只是现在我得早点脱身。”

“光这块地你就能脱身吗?你手里不是还有他俱乐部的股份吗?”

欧升达道:“那种股份毕竟是私下的,而且也是我跟冷鸿海之间的事情,涉及不到他,这个事情如果有人来调查,也很好说清楚。但是,新华达跟横村地产这个问题就很难说清楚,明白吗?”

“明白。对了,徐中方问我远志留学生创业园是不是有我的股份,我对他说没有,你只是给了我一笔钱。下次他要是有问到你,你就这样回答他。”

“这是什么战术?可不可以透个底给我?”欧升达问。

“没什么,我昨晚只是跟他说。你跟阿萨的关系很好,我不想跟你过多纠缠。”

欧升达问:“然后他怎么说?”

涵涵回答:“他似乎很在意你跟阿萨的关系,问了我不少。我只是说,我跟阿萨认识也是通过你。”

像阿萨、顾刚这样背景深厚的人可以成为自己的同盟军,但是不可能让自己加入他们的团队,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嗯,我知道了。对了,你说的那个江香兰的事我安排好了,她已经在这里上班了,等一下你要不要见见?”

“那好,我现在就过去,回头再聊。”她没有拿包,拉开门就出去了。

她为什么对江香兰这么有兴趣?她想干什么?

欧升达有点走神,现在自己的战术似乎奏效了,接下来该怎么进一步深入?关键的时候要不要动用阿萨?这些人的一个眼神都可能决定这场战役的成败,在这种敏感时刻还是暂时稳定一点的好。

徐中方能连夜把涵涵从外地叫回来,说明他们急了,更说明他们内部协调不顺,这个不顺在哪里呢?从徐中方的角度,他肯定是希望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能快速地投入使用,让对他有些不力的传言能迅速地平息下去;从冷鸿海的角度,他希望能缩短他与王光玉的账期,把古达担保公司的屁股擦干净,把通衢市的项目顺利地做下去。问题应该出在王光玉那里,首先不光是一个单纯的钱的问题,最主要的,他是不想让欧升达退出新华达。

现在自己已经在冷鸿海和王光玉之间下了一个楔子,在徐中方和王光玉之间是不是也需要做一个类似的动作呢?其实,到目前为止,自己并不了解徐中方与王光玉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个程度,也就显得无从下手。那个潘晓梅跟徐中方什么关系,她跟王光玉有没有瓜葛,这些都是一个谜。涵涵对这些不清楚,自己现在又没有消息来源,那么,唯一的途径还是Andrea。她现在在大陆基本上是代冷鸿海行事,那么她必然知道冷鸿海和王光玉,乃至徐中方之间的事情。可是,怎么才能从她那里了解到这些呢?

欧升达想起那天在西餐厅与Andrea的那番谈话,他心里有点别扭。Andrea那天为什么跟自己和楚之洋说那些?是坦白还是有意为之?

欧升达知道,自己离期待双方亮开底牌的时候越来越近了,牌桌两边的看客已经开始躁动,他甚至开始幻想底牌翻开的刹那,对方那无比沮丧的表情。

冷静,淡定,不到最后,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乌梅,尽管最近没有跟她多通电话,可不可以从她那里得到某种信息?

他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已经塞满了太多的纠结,怎么会想到乌梅那里去?她即使跟冷鸿海有什么关系,也不过是个冷鸿海的秘密情人。按冷鸿海的性格,他会跟乌梅透露更多的的信息吗?

据手里目前掌握的信息,对方也是不想让自己将手里的东西出手。因为,钱进毕竟不是欧升达,他手里掌握的资源甚至是王光玉、冷鸿海和徐中方合起来也不及十之三四的。钱进?是不是可以在他那里做做文章?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拿起电话:“钱总,忙什么呢?”

“没事,在和朋友喝茶。”他笑道。

“周游说给我搞个贺电的事安排得怎么样啦?”

“没问题,搞定了。对了,你介绍的那个潘小姐的事我已经跟她签了合同。潘小姐很有味道,谢谢哦。”钱进的口气很得意。

欧升达笑着:“这两天我可能有空儿,我去北京跟你和周游聚聚?上次听说你们在游艇上玩得很疯,我叫那个李小姐缠住了。这回你是不是?”

“好啊,你来北京,我全程接待。”钱进爽朗地笑着。

挂掉电话,欧升达身上忽然一阵燥热,叫钱进玩一次侧翼的进攻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涵涵出去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才轻轻松松地回来。

“满面春风的,捡了金子啦?”欧升达问。

涵涵坐在沙发上:“跟香兰聊了一会儿,很开心。”

“你开什么心?”欧升达问。

“你说好笑不?那个凌来来整天狂刷王光玉给她的卡,我猜他心里一定心痛死了。”

“嗯?”欧升达心里有些警觉?她为什么为了这个开心?

但是,他还是显得满不在意的样子:“小女孩嘛,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满脑子幻想,以为自己遇到白马王子了,就忘乎所以了呗。”

“活该,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怎么不给我一张卡?”涵涵随口说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绕来绕去,门道在这里啊?这个涵涵虽然表面上很恨王光玉,其实心里还是无时无刻不关心着他啊。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明明被人家伤了,却还想着人家,她们脑子里的逻辑程序跟男人真是不一样啊。

大意了,一直以为她是自己的坚定同盟军,却忘了一点,这同盟军是女的。

“你要是也像凌来来一样,估计他也不敢把你送给徐中方了。”欧升达回答。

“为什么?”涵涵满脸的疑惑。

欧升达将一支笔在手里翻来翻去:“徐中方是一个什么人?一方诸侯,大权在握。他喜欢的女人一定是完美的,像凌来来这样任性的女人怎么能入他的法眼?一定是一个方方面面都能让他激动,让他无可挑剔的女人才会使他动心。而凌来来距离他这个要求太远了。”

涵涵忽然忸怩起来了:“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完美的女人。我相信,徐中方也是把很多青年时的幻想投射到你的身上。”欧升达表情严肃地道。

“真的?”

“真的。”

屋子里忽然一阵安静。

欧升达记得乐枫的爸爸曾经跟他说过,无论你的心里如何的焦虑、如何的没底,你都要镇静,便显得气定神闲。

涵涵低着头,不时地偷偷看一眼欧升达。欧升达装作没看见。

过了很久,她忽然问:“我很想知道,既然我是一个这么好的女人,王光玉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

欧升达很想说:“在王光玉心里,只要是能有利益,女人算个屁?”

但是,他却这样说:“我想,他也是没有办法,你被别人看上了,他没有能力保护你,不如叫一个有能力的人保护你。”

“不会吧?我觉得他就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作为交易的人。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商人,而且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涵涵道。

欧升达微微一笑:“不能这样说,每个人,都有他最珍惜的东西,即使这个东西被别人夺去了,或者是不得不送人了,他都会永远把这个东西放在心里的,放在心里比放在哪里都安全。”

“哦?你会这样看?我问你,你相信初恋会让你永远不忘吗?”

欧升达道:“我想,生命的刻度在于:从来不给予你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当然,实话实讲,即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该错过的终究还是要错过。”

“你觉得王光玉爱过我吗?”涵涵又问。

她想干什么?她想要在我的话里确认什么?欧升达的CPU马上迅速运作起来。

“像你这样的女人,如果男人一点不爱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爱的程度不一样。”欧升达回答。

“也许那只是你的错觉,当然也许是我的错觉。”她慢慢地喝着茶,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欧升达忽然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危险。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她会不会因为对王光玉余情未了而做错了选择题啊?

他赶紧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想过,徐中方让你来做我的工作,你却一无所获,你回去准备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喽!”她似乎满不在乎。

欧升达关切地问:“这样会不会使你很为难?”

现在欧升达看得很清楚,对方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里面暗藏着他们之间大大小小的讨价还价,而这个动作也是透出了某种意义上的煞费苦心。

“这个他们应该有心理准备。好了,我回去了。”涵涵站起身来。

“对了,晚上我可能去北京。”欧升达道。

涵涵问:“要不要我安排你跟阿萨再见一面?”

“不必了,我是要跟华夏投资做最后的细节谈判。万一王光玉还是不肯让步,我马上就跟钱进签字。”欧升达道,他知道,这个信息很快也会传到徐中方的耳朵里。

“还是吃了饭再走吧?”欧升达关切地问。

涵涵低下眼皮:“不了,我还有事。”

“你看,你的眼圈都有些发黑了,要多注意身体。”欧升达轻声说。

“谢谢,你也要保重,我要是一两天内去北京,我跟你联系。”她猛地转身,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欧升达心里一下子变得很空,好像以前所有的计划都忽然变得无用。

疏忽了,涵涵毕竟是女人,现在,她的同情之心又泛滥了。

事情开始变得有些失控,怎么抢救一下呢?

他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不知道怎么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了,是Andrea那温婉的声音:“欧董,有空吗?”

“怎么?有事?”欧升达看看表,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我在你公司对面的咖啡厅,肯不肯赏光一起吃个饭?”她的语气是谦恭的。

“好吧。”欧升达回答。

怎么?有进展了?冷鸿海会单方面让步?

坐在Andrea对面,欧升达发现她今天刻意地打扮了一下。黑色的外套,露出暗粉色的绒衣,脖子上随意地系了一条花围巾。

“怎么这个时候会到这个地方来了?”欧升达问。

“我早就来了,一直犹豫,是不是该打这个电话给你。”她道。

“为什么?”欧升达问。

“不为什么,就是想跟你吃个饭。”

“昨天晚上我们刚吃过啊。”

“可我就是想跟你单独吃个饭。”

“好啊,想吃什么,我请客。”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女人搞什么鬼?在这里等自己一上午,就为了一起吃个饭?欧升达心里充满疑惑。

吃了几口,Andrea忽然放下了刀叉。

欧升达问:“怎么不吃了?味道不好?”

“很好,我吃了这么好的海鲜,很饱。”Andrea一副满足的样子。

“你的胃不是这么小吧?”

“我其实吃了很多啊!”

“就这么几口?”

“难道你不知道男色可餐这句话吗?”Andrea有些俏皮。

“你是说我吗?”欧升达问。

Andrea将一块沙拉放在面前的盘子里却不吃,道:“跟一个我很欣赏的男人一起吃饭相当于吃了上好的美食。”

什么意思?欧升达脑子里发出一阵类似验钞机的声音,怎么都觉得这句话是假的不能再假。

冷鸿海不会玩女色诱惑吧?这招儿对我欧升达是不灵的。欧升达常对楚之洋说,敌人对我实施酷刑,做老虎凳,灌辣椒水我是坚决地不招。要是敌人对我实施美人计,嘿嘿,我就将计就计,然后,还是不招。

“Andrea小姐太过奖了,我这样的男人不是美食,而是毒药。”欧升达脸色平静。

Andrea微微一笑:“但是,我这人要是看上了一个男人绝对会不走空。”

“你那么有自信?我这人就是一泥鳅,浑身滑得很,你抓不住的。”欧升达专心地吃着一块牛排,牛排煎得有些老。

“泥鳅可是水中人参,大补啊。”她步步紧逼。

“别开玩笑了,我想你来不是拿我来调侃的,说正事吧。”欧升达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赶紧正色道。

“今天没有你说的正事,完全是我个人来找你随便吃个饭。”Andrea似笑非笑地看着欧升达。

“那对不起,少陪了,我等一下还要赶飞机。”欧升达拉出一副要走的架势。

“你去哪儿?”

“北京。”

“还是为了那块地?”

“是的,我要是能脱手通衢那边也好早日复工。”

“真是为了我们?”

“Andrea小姐,升达地产从来都是重合同、讲信誉的企业,我可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影响了我们公司的形象。”欧升达严肃地道。

“原来你是这样想。那我问你,你问什么不把你的远志留学生创业园停下来或者是把通衢的房地产项目停下来,偏偏停了我们的项目呢?”Andrea忽然也有些严肃。

欧升达脸板得有些僵硬:“那好,Andrea,我告诉你,远志留学生创业园我只是股东之一,那里还有别人的股份,我没权停;通衢的房地产项目是那两条政府投资的道路拓宽改造的资金保障,我不敢停。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只有停下我们的项目你才能喘一口气是吧?”Andrea问。

欧升达身体向前大幅度地倾斜,眼睛紧紧盯着Andrea“我是不想民工闹事,那样,对我,对你们,对通衢市政府都没好处,明白吗?”

Andrea被他盯得有些发慌,赶紧回答:“我明白了,我会马上把你这个意思传达给冷董。”

欧升达站起身来。“泥鳅。”Andrea在后面忽然喊了他一声。

他没有回头,他也不想看Andrea现在的表情。

人什么时候最冷静呢?就是你觉察到了某种莫名的危险的时候。

坐在飞机上,欧升达一直在想一个问题,Andrea说她很早就到了咖啡厅,那她为什么不上楼去找自己?

上午涵涵一直在自己那里,难道她知道涵涵在,所以才没去?

在自己的印象里涵涵是没有跟Andrea见过面的。不过,涵涵跟王光玉和冷鸿海都很熟,有可能是认识Andrea的。

假如她们认识,这里面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Andrea和涵涵事先有过沟通;一种是Andrea刻意回避涵涵。毕竟涵涵的车停在自己楼下,Andrea也许认识那部保时捷。

假如她们不认识,Andrea来自己的楼下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她肯定不是来跟自己谈情说爱的,那些所谓的暧昧的语言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变得糊涂一点。不幸的是,自己反而清醒了。那么,她来真正的目的就是正如她所说只是单纯地吃个饭?这年头,连中学生都不单纯了,还指望冷鸿海的秘书单纯?

现在,自己来北京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对方会有什么反应?欧升达仔细地反复回忆这次出牌后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觉得应该没有大的漏洞。那么现在就等着对方出牌了。

正文 第十七章 全面开战

酒店的早餐很差,差到欧升达都不敢相信是这种档次的酒店的早餐。

江香兰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欧升达看着面前那只煎得像七十岁老妇的乳房一样的单面蛋,上面的酱油就像魔鬼的眼泪,他回答:“还好。”

“涵涵小姐昨晚打了电话给我。”江香兰道。

“哦。”欧升达就像没事一样回答。

“不想知道她跟我谈了什么?”江香兰问。

“女人之间的事我一般不问。”欧升达道。

江香兰慢慢喝着面前的一碗粥,道:“我们谈的不是女人之间的事。”

“难道你俩谈的是选布什做美国总统?”欧升达用手里的叉子灵巧地一卷,将那只煎蛋送入口中。他甚至知道那“魔鬼的眼泪”没有粘到自己的唇角。

“嘿嘿,你似乎对每个朋友都很信任,就像我跟涵涵小姐这样的交往也不在意?”江香兰笑道。

“你俩交往还有跟我有关系的事情吗?”欧升达用纸巾擦擦嘴。

“她很关心你。”江香兰道。

欧升达回答:“谢谢。”

“你应该谢她。”江香兰喝掉了最后一口粥。

欧升达面无表情地道:“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这人很奇怪。”江香兰道。

“怎么奇怪?”

“你是一个既聪明又单纯的男人。”

“你错了,我是一个庸俗的男人。”

江香兰没再说什么了,她把等下要用的文件轻轻地放在欧升达面前。欧升达把它们推开。

“你不再重新审核一遍吗?”江香兰问。

欧升达回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计谋之利也。然计谋之计,无外乎人心耳。故计谋者,谋人也。”

“你很怪。”她道。

欧升达笑了:“存在就是利益。”

“《增广贤文》有句话叫做‘人情似纸张张薄’,欧董应该知道吧?”她看着他。

欧升达面色如水:“说到底,端端正正地做人就可以了,靠计谋不会长久。”

“我明白了。”江香兰不动声色。

但是,欧升达也明白了。

不用问涵涵说了什么,他也能明白她大抵表达了什么意思。

“等一下我们去华夏公司签约,下午你就回去吧?”欧升达道。

“为什么?”她问。

欧升达道:“我不想你跟毛波出现问题。这边的事一两天办不完,你还是先回去吧。”

“涵涵小姐希望我在这里陪着你。”江香兰道。

“真的不用了。”欧升达道。

“可是,你真的需要。”她说。

欧升达没再坚持,涵涵叫江香兰留下自然有她的道理,过分坚持也许会有反作用。

他道:“那好吧,不过你要跟毛波沟通好,千万不要再让他误会。”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对了,对于我昨天所说的终止对他的资助的事情,你最好能早点决定。”她略显含蓄地说。

“我既不想失去一个好的法律顾问,也不想失去一个好的项目。”欧升达道。

江香兰有些担心地说:“可是,我怕他做不好,叫你有损失。”

“你在‘升达’时间也不短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一旦决定必须做到底。”他笑着说。

“你真的跟毛波太不一样了。”她道。

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可以为了理想壮烈地牺牲,成熟男人的标志是可以为了理想卑贱地活着。

欧升达宽厚地看着江香兰:“你不要总这样把他跟别人比较,他一定有他的激情,关键是你怎么将它激发出来。”

“可是,昨天他的做法真的很伤我的心。”

看着对面这个期期艾艾的女人,他道:“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为爱情去牺牲,其实爱情不会叫你牺牲。它只会在最疼的地方割上一刀,然后让你欲哭无泪,辗转反侧。这些都没什么,疼多了你也就百炼成钢了。”

“你这个人真的很睿智。”她的眼睛里带着欣赏。

欧升达轻描淡写地道:“谈不上什么睿智,人都有反常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别的事心里不平静。你没有和别人一样冲动,这说明你就是个成熟的人。也许,这就是你说的睿智。但是,在我看来,这些都只是经历了痛苦以后的经验总结。”

江香兰正想说什么,忽然她发现了什么,向欧升达一使眼色。欧升达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凌茵茵正款款而来,而她后面跟着的正是李佳荣。

“李书记,你好。”欧升达站起身来,跟李佳荣握手。他只觉得那手柔软无比,就像一个女人。

“你好。”李佳荣寒暄着,他的头发刚刚吹过,一丝不乱。

“吃早餐了吗?”欧升达问。

“吃过了,我也住在这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欧董。”李佳荣道。

这话明显是假话,各地的领导到京一般都会住在各自的驻京办,很少有在外面住的。尤其是李佳荣所在的那样的省份,驻京办基本都豪华至极。他们住在那里各方面都跟省里一样方便。他一个副书记难道会一个人连一个秘书都不带地住在外面?

“哦,真是太巧了。”欧升达笑着。

凌茵茵问欧升达:“等一下有什么安排?”

欧升达回答:“等一下有个合同要签。”

“哦?”凌茵茵和李佳荣交换了一下眼神。

“要是还有点时间的话,我想跟欧董随便聊聊。你看方便吗?”李佳荣显得很随意地说。

“好啊,去咖啡厅坐坐吧。”欧升达道。

随便聊聊,是专程来聊的吧。欧升达心里想。

李佳荣今天一落座就开门见山地说:“有个事不知道欧董晓得不?”

“不知道李书记指的是哪件事?”欧升达问。

“最近省里对开发区违规用地问题进行了普查。现在发现,你们升达地产的蓝领公寓项目正属于此类。”

“这跟我有关系吗?我是正常拿地,如果说有违规,也是你们政府操作层面的事情。”

“从表面上看自然是没太大关系。但是,有人现在向省里反映,升达地产在通衢的一系列项目似乎都有问题。因此,省里准备组织调查组对升达地产在通衢的项目进行调查。”

“好啊,需要调查什么,我会尽力配合的。”欧升达不动声色地说。

李佳荣抿了一口刚倒上的咖啡,笑了:“如果是这样,可能真会查出些问题。”

“这个没什么,升达地产在鹏城也多次接受过这样那样的调查。我们相信自己能经受得起这次调查。”欧升达依旧没有表情。

李佳荣轻轻一笑:“那就不需要我担心了。其实,组织上对一些群众反映强烈的事情进行调查也是正常程序,这点务必请欧董理解。”

“一个组织如果不影响到组织外部的利害关系而对组织内部进行监督,这是该组织的权力与自由,监督的效果如何由它自己去承受。如果一个组织拥有公共权力,牵涉到公众利益,那监督就不仅是其内部的事务而成为公共事务了。”欧升达道。

“看来欧董对这次调查还是有正确的态度的嘛。”李佳荣看了一眼凌茵茵。

欧升达知道,刚才李佳荣那番话只是炮火准备。但是,透过这些硝烟,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对手正准备进攻。这是一次全面突击吗?

他端起手里的咖啡轻呷一口,准备迎接对手新一轮的进攻。

“听说欧董将冷董的项目停了下来?”李佳荣问。

“嗯。”欧升达显得很平常。

“冷董的项目省里很重视。欧董这么突然停下来,给省里和通衢市的压力不小啊。上上下下都感觉到很焦虑,影响很大啊。”李佳荣道。

欧升达叹口气:“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升达地产在通衢的项目目前资金压力太大,冷董的项目拖欠材料款、工人工资太多。如果不及时停掉,一旦工人闹事,对市里和省里都不好。现在都强调稳定和谐,我不能让这件事影响整个通衢的大好局面不是?”

“欧董停工原来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这倒是很多人不理解的。”凌茵茵忽然接了一句。

李佳荣目光很空洞地看了凌茵茵一眼,继续问欧升达:“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欧升达道:“目前冷董的机械设备正在开始陆续到位,如果工地不能及时复工,大量的设备放在露天,一旦天气出现重大变化,损失是巨大的。”

李佳荣皱皱眉头:“哦?你既然这样想,为什么还要停工呢?”

欧升达道:“停工也是没办法的选择。如果我能坚持下去,我是不会做这个选择的。”

“现在,除了你要卖掉新华达的股份这个想法以外,你有了融资方案了吗?”李佳荣问。

欧升达回答:“没有,这是我唯一的方案。”

李佳荣轻轻一笑,用手里的调羹在咖啡杯里慢慢地搅着:“其实,这不一定是唯一的方案,你可以申请通衢市政府为你启动绿色融资通道。由政府担保,为你解决一笔贷款,帮你渡过这个难关。”

“这个事情我觉得不可行。”欧升达道。

“为什么?”李佳荣问。

“首先就是个时效的问题,现在申请政府担保手续繁杂,一两个月也不一定能申请下来。这个项目现在迫在眉睫,不能这么等下去。”欧升达看着李佳荣。

“还有别的原因吗?”李佳荣又问。

“还有就是一个财务成本问题。我们做冷董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微利,如果我们现在用贷款来做,巨大的利息将使我们不堪重负。如果出现拖延工期的现象,我们的利润将被银行利息所蚕食,这对于我们企业来说是不可承受的。”欧升达平静但是坚决地回答。

李佳荣谨慎地看了一眼欧升达,慢慢地说:“也就是说,只有把新华达的股份转让了,你才能解决通衢冷董的项目复工的问题?”

“嗯,目前恐怕只能这么做。”欧升达回答。

李佳荣语气缓慢地道:“欧董,其实,作为一个商人要想取得伟大的成功,必须作出伟大的贡献。伟大的贡献和伟大的成功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如果你只想做有益于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想作出更大的贡献,你怎么会有更大的成功呢?”

“作为一个在金融风暴中痛苦挣扎的企业,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当然,说到奉献,我个人觉得这是应该的。若是为当地人民造福,我升达地产肯定会担当。比如那两条城市道路的问题,由于它们涉及到通衢人民的根本利益,我自然不会懈怠。但是,如果为了别的企业牺牲了我的企业,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欧升达回答。

“你如果这样做了,通衢市委市政府自然不会叫你吃亏,或许能在别的方面给你一定补偿。”李佳荣含笑看着欧升达。

“我现在要卖掉新华达的股份难道不是在这样做吗?”欧升达道。

李佳荣笑道:“任何事情都应该有变通的办法。比如你说的时效性的问题,我们可以特事特办。”

“在某种意义上讲,特事特办就是违规。万一将来又有哪个部门来查我们,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把柄啊。如果再有人给我们头上安一个什么‘对价关系’的罪名,我们小小的民营企业可是承受不起啊。”欧升达正色对李佳荣道。

“看样子欧董是一定要走转让新华达股份的道路喽?”李佳荣眯着眼睛看着欧升达。

“这实际上是最快的也是最低成本的融资方法。”欧升达谦和地说。

李佳荣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跟欧董探讨一下,选择什么样的方式还在您自己。”

欧升达道:“谢谢李书记的关心。”

李佳荣看看表,对凌茵茵道:“咱们就不打扰欧董了。”他们站起身来,走下一步台阶。他忽然回头对欧升达道:“估计调查组很快就要找你谈话,希望你能把事情说清楚。”

望着李佳荣和凌茵茵的背影,江香兰忽然说:“我现在好像才了解了茵茵姐。”

“你了解她什么啦?”欧升达问。

江香兰的眼睛有些空茫,回答:“与狼共舞。”

“可惜,这些人不是狼,他们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上帝。得罪了他们,你就会有身处炼狱般的感觉。”欧升达道。

“那你为什么不按他给你指引的道路走?”江香兰问。

欧升达回答:“按他的道路走,前面是地狱;倘若不按他的道路走,前面又会是火海刀山。虽然会很艰难,但是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别人看着你也许很风光,但是,实际上,你也真的很不容易。”江香兰感叹道。

欧升达感慨道:“本来呢,这商场应该是一个大家都讲规矩的地方。但是,一旦有权力深入其中,一切就变了。”

“既然商场如此险恶,你为什么还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呢?”她问。

欧升达想了想,用手转动着手里的杯子,道:“我需要改变命运。”

“哦?毛波以前也经常说类似的话。但是,他现在说的却是知识不能改变命运。”江香兰道。

“他太悲观了。他所说的知识不能改变命运指的是平民没有上升的机会。实际上只要你努力,你还是有机会的。当然,这个过程要很漫长,你付出的努力也要更多。因为,你跟别人的出身不一样。”欧升达说。

江香兰定定地看着欧升达,眼里充满疑惑。

欧升达继续道:“如果你不是出身于这些家庭,你的努力就会变得艰难无比。即使是你拥有了与他们匹敌的财富,也不能拥有与他们平等的权利。在他们面前,我们都是卑贱的人。所以,我们就需要挤进这两个阶层里面去,挤不进去,你永远是穷人。”

“你这样的人也是穷人?”江香兰似乎很吃惊。

“只靠一些权力之间的资本运作就可以摆脱贫困境地的人,跟他们比,我又算什么?”

“你下面准备怎么办?跟某种权力组成同盟?”江香兰问。

欧升达眼睛盯着手里的杯子,回答道:“其实,我一直希望上面的公共职能能很好地发挥,给我们一个公平的平台。可实际上,在这个体制下,我这只能是一个幻想而已。既然如此,你即使不跟谁结盟,某些人也会关注你,你听话就会结盟,不听话就会有麻烦。”

江香兰不无担心地问:“可是,跟权力结盟很可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欧升达道:“这就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没有靠山,别人会搞你;有了靠山,别人也会搞你。”

“那怎么办?”她问。

欧升达回答:“人生是个悖论,男人的责任就是将不可能转化成可能。人生下来注定要同困难打交道的,或是困难吞没懦夫,或是强者征服困难。”

“你跟毛波正好相反,他是非常恐惧困难。”江香兰道。

欧升达看着江香兰,说:“也许,他是走进了某种误区,这需要找到他心灵的那把锁,并把它打开。”

电话响了,是徐中方,他很急地问:“升达,你不是答应我要等我跟光玉沟通好了才去签约吗?”

看来,凌茵茵和李佳荣已经把他要去签约的信息反馈给王光玉了。

欧升达回答:“这是两份合同,我打算先签一个,然后等你消息再决定是否签另一个。”

“升达,光玉很不喜欢你把股份转给那个华夏信托公司。”徐中方似乎有些疲惫地说。

欧升达回答:“徐市长,我一直有一个原则。同等情况下,我还会将股份转给他的,毕竟我们合作得还算愉快。现在我们的差距如此之大,我在通衢那边资金严重缺乏,我又等着用钱,所以,我不能不做一旦我跟光玉谈判破裂以后的打算。徐市长,我知道冷董公司在咱们市的影响力,所以,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唉,你们俩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真拿你们没辙。”徐中方在电话那边叹口气。

“对不起,徐市长,这事给你添麻烦了。”欧升达道。

“升达啊,我还是希望你能站在市里的角度考虑问题,要顾全大局,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就跟华夏投资公司签那个合同。”徐中方道。

欧升达忽然觉得火冒三丈,但是他还尽量压抑着怒火,道:“徐市长,你光强调我顾全大局,那王光玉是不是也要顾全大局呢?我跟你反映个事情,他这两天找了好多人做我的工作,甚至还威胁我。你要我顾全大局,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啊?”

“会有这等事?”徐中方问。

“这事你最好去问问王光玉本人。徐市长,我还会等你的电话。但是,时间不等人,也许我很快要作决定了。”欧升达回答。

这个世界做生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某一方一定要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条件,那么这种生意也就变得可笑起来。

跟钱进签合同的过程很简单,签了合同,欧升达看着面前笑眯眯的钱进。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动作实际是一把双刃剑,它是否能够起到应有的作用其实还和其他很多因素有关。

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牌局的局面更加复杂了,而搅乱这个牌局的正是欧升达自己。

现在,钱进背后站的是什么人,欧升达大概已经猜出了一二。他们这样极力想进入这个牌局的目的应该是很明确的。他们是一只大大的黄雀,其目的肯定是某只肥硕的螳螂。那么,自己够这个资格吗?

局势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表面上看起来王光玉那边还没有太大的让步。但是,从他动用安厅长和李佳荣对自己进行威胁这点来看,他似乎已经慌了。

双方的角力已经到了关键的时期,谁能坚持住,谁就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中午吃饭时,面对着满桌子的菜,欧升达并无胃口,酒也没喝几口。倒是钱进不停地跟江香兰碰杯,说一些讨女人开心的话。

欧升达似乎远离红尘一样看着这个场面,脑子里的继电器却不断地搭到涵涵那边。她现在在做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肯定没闲着。但是,她是倾向于哪边多一点呢?

作为涵涵,她游移在不同的角度是正常的,她在哪方面都要给自己留下充分的余地。这是她的无奈,也是她的必须。

现在这个牌局,台面上的人不多,台面下的人不少。欧升达慢慢喜欢上了这个牌局,毕竟人多,玩起来有趣嘛。

饭后闲聊,看起来钱进很有兴趣。他开始跟江香兰谈人生的境界。他表情兴奋,江香兰则像是很崇拜一样听着他的演讲。

人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这个问题钱进谈了许多。欧升达也在一边思考:是啊,自己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究竟是在追求什么?人生的悲欢离合永远是主题曲,人生的恩怨情仇永远是主旋律。只因有遗憾,人才去追求完美;只因有苦难,人才珍惜有限年华。

他忽然想起了楚之洋,这两天自己要在北京待两天,要不要叫他来陪陪?

但是,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楚之洋万一知道了自己目前面对的困境,他肯定会动用他在北京的一些关系,比如他的哥哥和姐夫。那样的结果只能是将局面搞得更复杂。自己最后要是全身而退还好,要是不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很可能给朋友带来麻烦。

正想着,他的电话响了,他一看,却是廖冰旋。她问:“你在哪里?”

“我在北京。”欧升达回答道。

“说话方便吗?”

欧升达站起身,走到房间外面,答道:“你说吧。”

廖冰旋道:“昨晚有人打电话给张自江,说最近两天市委连续召开会议。有人在会议上对徐中方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市委上上下下现在议论纷纷。”

“哦?”欧升达大吃一惊。

廖冰旋接着说:“实际上,从几个月前开始,就有人风传中纪委正在调查他。而他也几次到北京活动,试图为自己解套。现在看来,他的情况不妙啊。”

“消息可靠吗?”欧升达问。

“绝对可靠。我昨天侧面地问了一下张自江,他没有否认。你知道,他是一个口风非常严的人,一般在家不跟我说工作上的事。这次他没有否认,那就证明确有其事。”她回答。

“张自江自己有什么反应?”欧升达又问。

廖冰旋答道:“昨晚他在书房跟别人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今早我发现,他抽了很多的烟。升达,我了解他,估计他也是遇到难处了。”

张自江这人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他依然是咬牙坚持着,能做到这点,是需要一些功力的。

怪不得徐中方这两天总要自己顾全大局。开始自己以为他还是想牺牲自己,满足王光玉的要求。现在看来,真正的大局是他自己啊。

欧升达回到房间,他忽然发现钱进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独特。他不知道这后面蕴含着什么,但是,凭直觉,他知道这眼神背后的东西实在是复杂。

自从自己跟钱进接触以来,他对自己的背景一直讳莫如深,但是欧升达能从他的话里话外感觉到,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卒子。

生活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总有人是棋手,有人是棋子。

本来钱进说要安排欧升达和江香兰一起去骑骑马,可是一个电话却改变了原定的行程。那是李文岚的电话,他问:“升达,你在哪里?”

欧升达回答:“我在北京。”

“你赶紧回来一下。文为等一下要过来,说是有事商量。”

刘文为突然到鹏城,莫不是跟李佳荣所说的调查组有关系?对方下手很快啊。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给尹诗双打了个电话,交代她马上订回鹏城的机票和安排晚上的接待。不管刘文为来做什么,自己都要让对方准确无误地掌握自己的行程。

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应该起到打乱对手部署的作用。欧升达相信,王光玉他们马上又是相互一通紧张的电话。

欧升达知道,这牌局大概是要接近尾声了。他突然感到一种悲凉,而这种悲凉来源于他对这个江湖的认识。

临走时,他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他在江香兰准备好的关于新华达的股份转让协议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江香兰,叫她在北京继续等待。一旦接到自己的电话,马上与华夏信托公司签约。

坐上飞机,他发现头等舱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个画着工作妆的空姐一步不离地殷切地为他送饮料。他很想跟她聊聊,但是她只是微笑并不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

他打开电脑,想看看张震铎发来的一份报告,但是,那屏幕上的字就像蝌蚪一样在他眼前游来游去却一个字也游不进他的脑海。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平静了。

牌局的底牌就要掀开了,结局会是怎样?

他忽然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那段话: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记得一次他在市里开两会的的时候,一个宗教界的代表这样对他说:“人的一生中拥有什么,干什么,过得自不自在,有没有钱,以及最后怎么走完,那是安排转生者按照其上一世所做的事、德与业力的多少的比例来安排。神若真爱一个生命,就要帮其明悟生命的根本,返本归真。如果这个生命太过迷,就要想办法帮其消减掉业力,使其不至于因积攒的业力太多而导致最后的被销毁清除。”

当时他还不解其意,现在看来你、我、他、她、它,全部干净彻底地来了个白茫茫,还有什么可悲哀的呢?由谁来悲哀呢?为谁而悲哀呢?

“兄弟,情况有些棘手啊。”见到欧升达,刘文为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欧升达问。

“省纪委现在组织了一个调查组,正在通衢做调查。现在做的虽然还是外围的调查,但是,据我掌握的情况,应该很快就会直接接触你们的。”刘文为道。

欧升达轻声一笑:“他们能调查出什么?事情我早都安排好了。”

“可是,这回的力度不一样。我还是有些担心,你手下的人会不会说错什么?”刘文为还是有些担心地道。

欧升达回答:“应该不会,首先是有些事情他们并不知道,就是知道某些事也无关痛痒。而且,几个高管都是值得绝对信任的。”

“兄弟,你这次似乎是捅了马蜂窝啊,上上下下的电话很多啊。”刘文为将身体靠在沙发上。

“你在省里也感受到压力了?”欧升达问。

“不仅仅是压力的问题,感觉到很多手伸了过来。早不调查,晚不调查!专门选择这个时机调查,看来你是捅了马蜂窝了。”刘文为端起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欧升达冷笑着:“你们的纪委就这么闲得慌,那么多贪官污吏你不去查,偏偏盯着我欧升达不放。看样子,他们成了别人的御用工具了。”

“兄弟,你别这么愤青好不好?话不能这么说,这些都是正常的组织程序。”刘文为微笑着。

“嘿嘿,我也就是跟你发发牢骚。我其实明白,这里面有你们那个李书记的因素。”欧升达道。

刘文为道:“你这就错了,李佳荣不过是执行别人的命令而已。”

“哦?”欧升达身体顿时有些紧张。

“你现在根本没有意识到你捅了多大的娄子,兄弟,江湖险恶啊。”刘文为拍了拍欧升达的腿,接着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因为一个小项目停工会惊动这么多人的事情。”

“你觉得我能不被马蜂蜇着吗?”欧升达问。

刘文为叹口气:“这种事现在牵扯的人太多了,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你现在只能想着怎么保护好自己,争取受伤轻点,然后找个机会再突围出去吧。”

欧升达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喉咙也开始变得干燥。

“现在看来,你必须把一切细节都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定有个谱儿。不然牵连到别人,你也就失去了疗伤的机会。”刘文为的声音开始变得遥远。

欧升达明白了,这就叫封口。

任何权重一时的人都有他的弱点,关键的时候,他们都会想到先保护自己。

“这些细节恐怕你那边要提供个方案,不然的话,怎样有利怎样不利,作为企业,我们也不一定把握得好。”欧升达回答。

“还是兄弟想的细致,回头我叫他们传一份备忘录给你。”刘文为道。

既然你要自保,那我也要自保。万一有事,有你这份电子邮件就能让我解套。欧升达望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勃的面孔,自己盘算着。

刘文为端起一杯茶,道:“还有啊,据说曲线国他们研究了两套应急方案,希望你能尽快地复工,其中包括政府担保和贷款贴息等一揽子方案。”

“好啊,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能有精力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欧升达回答。

刘文为不动声色地看着欧升达:“兄弟,你跟我说实话,这次停工是你故意的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欧升达问。

刘文为回答:“通衢的人来跟我汇报说,虽然你在供销联社的项目上销售有点问题,但是还不至于有大问题;蓝领公寓那是政府福利性的项目这个更不用说;展览中心也是有条不紊地在推进;道路拓宽改造的工期也是大大的提前。你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啊?怎么单单就停了冷鸿海的项目?”

“一家不知一家难啊。”欧升达回答。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是不是跟冷鸿海有矛盾啦?”他问。

欧升达看了刘文为一眼:“我跟他倒是没什么矛盾,最主要的是跟他的合作伙伴有点合作上的小问题。”

“小问题?兄弟,这是明摆着,要是小问题,北京和省里会有那么多人关心这事?你不是想跟他们大干一场吧?”刘文为似笑非笑。

欧升达有些无奈:“现在不是我想跟谁干的问题,而是别人把我逼到了角落里面。”

刘文为又伸手拍了拍欧升达的腿,充满关切地道:“你就不会跟人家低头吗?想想那么多只手想把你按到泥里面,我想想都感到毛骨悚然。兄弟,切莫强出头啊。”

欧升达把手放在刘文为的手上,他感觉到了他的热度:“唉,哪是我非要强出头的问题?而是别人从一开始就不拿我当盘菜。你说,这人可以毁灭,绝不可以投降不是?”

“你呀,真是个犟种。”刘文为道。

欧升达听得出,他的潜台词就是“节哀顺变”。

自己的前景真的是那么暗淡吗?无论自己面前是怎样的大海,我准备承受任何风暴。欧升达对自己说。

“我也不想成为你口里的犟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欧升达叹口气。

刘文为看着他,问:“怎么突然有些悲天悯人的意思啦?”

“其实,我们这样的民营企业不想怎么样,只希望有个公平的竞争环境。”欧升达回答。

“明白了。”刘文为在他腿上拍了一下。

正文 第十八章 四面楚歌

那天晚上,欧升达给刘文为安排了郭正余的那艘游艇,叫李文岚带着几个周游认识的“新货”在海上疯狂了一回。

他之所以这样安排是非常有深意的。因为周游在鹏城的这些“货”,每个都希望上他的那个节目。他让她们陪陪客人,对她们来说,那就像自己已经领到了周游的节目的入场券一样,别说玩得疯一点,就是让她们跳楼说不定都有人肯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人认识李文岚和刘文为的几率非常小,一句话——安全。

欧升达对刘文为说不能参加。他的理由是他在鹏城还要经常出席一些公共场合,难免会有人认识他。所以,远离这些女人还是有好处的,特别是这种敏感的时候。刘文为表示理解,李文岚也没说什么。

实际上,欧升达不去参加的原因却是他要赶去香港见涵涵。涵涵说给他约了个人,很重要的人。

他坐着公司的车过关的时候还一直在想,涵涵说的这个很重要的人到底是谁?阿萨?若是阿萨,涵涵会直接说的。再说,阿萨前两天已经见过自己了,不会这么急的又跑到香港来见自己吧?再说,那天看阿萨工作似乎很忙,应该不会有什么空闲吧?

他就这么犹豫着到了涵涵的家里。

涵涵似乎已经准备好了,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见他到来,她道:“今天你要见的人非常的重要,他提出任何要求你都要答应。”

欧升达有些诧异:“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他要提出什么条件都不知道,你就让我答应他的条件,这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

涵涵回答:“这事一时没法跟你解释,你听了对方的建议,你一定会感到满意的,而且这事对你一定有利。”

欧升达还想说什么,涵涵的电话响了。她对着电话道:“我们马上到。”

涵涵自己开着车,左转右转,停到了一个地方。欧升达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稍微一想,明白了,这不就是上次阿萨他们来香港住过的别墅吗?

走进别墅,他看到两个人正坐在那里聊天。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顾刚;另外一个人他不熟悉,人很瘦,目光很锐利。

见欧升达进来,顾刚对欧升达道:“介绍一下,这是曲线家,他哥哥你认识,通衢新任的书记。”

欧升达一时有点晕,不知道涵涵这样安排是什么目的,也不清楚曲线家是什么身份,于是,他心里充满揣摩地落了座。

曲线家话不多,但是很精准,让欧升达一时猜不出他的职业。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曲线家肯定是北京人,是那种极有教养的北京人。欧升达跟曲线国接触过,他身上还有一些老北京的大杂院味儿,可曲线家身上却时时刻刻透露出一种刻意低调的内涵。

事实上,大家在一起也没用很多寒暄就进入了正题。所谓的正题就是关于欧升达的公司遭受调查的事,以及欧升达是否同意复工的问题。

顾刚问欧升达:“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事?”

欧升达不知道顾刚是什么意思,于是谨慎地说:“关于我们受到调查的事,这个我没有办法,只好等待。至于复工,那只有等着我有钱了才能做到这一点。”

“有没有考虑做做工作,让这次调查变得简单一些?”顾刚问。

欧升达当然想,尽管他自己觉得他跟李文岚和刘文为的事情别人不大可能调查得到。但是,他相信纪委那帮人不是吃闲饭的,如果真的查下去,会查出一个什么结果,他也是不好预测。能让这次调查成为一个过场自然好,但是,他不能在顾刚和曲线家面前表现得迫不及待。

于是他说:“本来这里面没什么事,让他们调查也无所谓,做工作反而会让人家有此地无银的感觉。还是不要做工作了吧?”

“复工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呢?现在市委承受的压力很大。如果这个项目不能按期投产,那影响将是很坏的。”曲线家在一边说。

欧升达道:“这些天我一直在积极筹款,但是很不顺利,有些阻碍。”

顾刚道:“这个事情,涵涵小姐跟我说过。那个康美的王光玉还是坚决反对你将股份转让出去?”

欧升达已经谨慎:“是的,他现在既反对我把股份转让给华夏信托公司,又提出了一个叫我无法接受的方案。因此目前的事情遭遇了一个瓶颈。”

顾刚点着了一只雪茄,欧升达注意到,那是大卫杜夫。“他的方案你不能接受,你就选择可以接受的方案。但是,你迟迟没有下决心,这里面似乎你还有什么顾忌吗?”顾刚问。

“当然有,对于我来说是不好逾越的障碍。对于我这样一个企业来说,不能人为地给自己树敌啊。这点我想你们应该能理解我。”欧升达回答。

“是这样啊,你有这样的想法太正常不过了。”顾刚居高临下地点点头。

“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半天没出声的曲线家突然在一旁说道。

“什么建议?”欧升达问。尽管在来之前涵涵跟他大致说了一些原则,但是,这么快曲线家就抛出这个议题,他还是觉得对方就像只是知会他一声一样。

“这个建议如果你接受,不仅调查会自然浅尝辄止,而且王光玉那边也不能继续反对。”曲线家道。

什么建议会有这样大的功效?欧升达心里一时充满疑惑,等着对方说出那个建议。

“你说说看。”欧升达看了一眼涵涵,她似乎没有注意曲线家的话,正在专心地欣赏自己的手指头。

“你可以将你目前在新华达的股份全部转给郭正余的黄河实业,同时,让郭正余以现金入股的形式参与你在通衢的所有项目。他只占你通衢项目股份的百分之十,不参与管理。”曲线家道。

欧升达脑子里的继电器顿时噼噼啪啪地响起来,这是什么意思?让郭正余参与我的项目?

看他有些疑惑,曲线家道:“王光玉目前要是能满足你的条件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绝对不敢轻易让华夏信托这样的国企进入他的领地。你如果将新华达的股份转给郭正余,凭黄河实业在香港的地位和背景,王光玉应该不会激烈地反对。如果他还是不肯让步,可以叫郭正余跟冷鸿海沟通,事情应该会得到解决。”

欧升达问:“可郭正余参与通衢项目的目的是什么?”

曲线家轻笑了一声:“你应该知道郭正余在上层的关系。他参与了你的项目,任何人来查你是不是都该想想后果呢?”

欧升达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意思啊。

但是,涵涵在一边的一句话却让他终于明白了里面的玄机。

涵涵道:“事实上,郭正余的参与是以一部分现金和换股的形式出现。他将以黄河实业的股票换取你在新华达的股份,然后,将你目前手里的那笔理财基金作为现金,支付你在通衢项目的投资。”

这个建议根本不用欧升达的大脑多想什么。这件事太有意思了,郭正余只是幌子,真正操作的就是他们。而那些所谓的现金其实也是一个意思,百分之十的股份?他们从自己这里拿走的,远远比那理财基金的回报要多得多。

自己能不答应吗?必须得答应,因为对自己而言,这个建议比实施王光玉的方案要实惠得多,甚至自己是多赚了许多。黄河实业的股票,那是金边债券,自己一旦持有,那对自己未来的融资将有不可限量的益处。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词:投名状。中就有投名状一说。但凡好汉们入伙,须要纳投名状。大意是指一个人在进入绿林时必须签署的一份生死契约,有了投名状便落草为寇了。

自己这不一定是落草为寇,但是却有向别人纳贡的意思。

电影《投名状》里这样说: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可是,这些话欧升达听着却有些讽刺的味道。

但是,他不能这样轻易就答应,因为那样以后自己永远在这个圈子里成为别人呼来喝去的小弟。他想:光是顾刚和目前这个身份不明的曲线家还拿不到自己手里的最后一张底牌,他们还不够资格。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凭顾刚或者曲线家用几个眼神或者几个暗示就让下面应者如云。但是,此时的顾刚还没有资格让自己立马就投入到他的旗下。

虽然这个事情将来一定这样做,但现在不行,这个面子自己不能给顾刚。现在我欧升达必须有我欧升达的行事方式,就像你顾刚必须做你该做的事一样。

于是,他淡淡地一笑:“这个建议很有创造性,但我还要仔细评估一下,毕竟我刚刚跟华夏信托公司就通衢的蓝领公寓项目签了一笔融资合同。这个合同对我们两个公司来说都很重要,希望能理解。”

顾刚看看曲线家:“你去跟钱进协调一下。”

曲线家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走回来,把手机交给欧升达:“钱进的电话。”

欧升达知道自己以前的预感是正确的。他接过电话,钱进在那边只说了一句话:“既然曲线家他们有更好的方案,咱们的事就先放一放吧,回头我叫人把合同给你送回去。”

欧升达不知道曲线家是怎样跟钱进说的,但是他现在明白了,钱进仅仅是个卒子,一个连河都没过的卒子而已。

钱进在业内那是怎样的呼风唤雨?华夏信托那是怎样一个庞大的企业?在曲线家面前,他也就只有服从的份儿,甚至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

自己就这么就范吗?当然不能,都是出来卖的,但是,在路边卖和在大宾馆里卖肯定不是一个价钱。既然是卖,索性卖个好价钱吧。

价值的产生源于需求,记得有一年楚之洋的父亲来鹏城跟欧升达讲过。当年他的部队受命围困长春的时候,城内无粮,许多国民党高官纷纷用一个戒指或者一块金表去换一个老百姓的窝头。大家知道,戒指跟窝头平时的价值相差何止千倍?但是,在你有需求的时候,他们就等值了。

自己应该还是有价值的,否则,他们不可能下这么大功夫;既然自己有价值,他们又有需求,为什么不让自己的价值得到充分的体现呢?

欧升达挂掉钱进的电话,道:“这里面不仅仅是华夏信托一家的事,还有一些事情恕我不能跟大家明说。所以,我还是需要时间和空间的。”

“如果欧董在意的是徐中方,这个可以叫他们协调。”涵涵忽然在一旁接了一句。

欧升达看了她一眼,他发现她正全身舒展地靠在沙发上,颇有些成功女人的味道。她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些居高临下的成分。

“涵涵,我很感谢你能在这个时候如此地帮我。但是,在鹏城,在升达地产,还有许多事是你所不知道的。关于一些事情,都有些特殊的管道,如果贸然行事,可能会影响到以后有些事情的顺利进行。”欧升达语气平和,但却不卑不亢。

“欧董在鹏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情尽可以摆到台面上。我们虽然只是替郭正余和你之间牵线搭桥,但是,作为朋友,我们做任何事都不会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坐在一边的顾刚神色悠闲地说。

欧升达很佩服顾刚的嗅觉,他比涵涵更清楚地听出了自己话里有推搪的意思。

于是,他轻笑了一下:“有些小事就不麻烦你们了。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有些小事不值得你们去操心。不过,有你们今天的话,我相信,跟你们做朋友,绝对是我的荣幸。”

“这件事里还有别人的因素?这个你以前似乎没有跟我说过啊?”涵涵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欧升达笑道:“有时候,你在路灯下走路一直以为是一个人,其实,很有可能在暗处正有人陪着你走呢。”

曲线家在一旁冷静地点了一句:“其实,关于你这件事我们关注很久了。关于怎么帮你,我们也早就有了沟通。”

“很惭愧,这些事我一直不知道。要是早知道,早沟通,这里面有很多枝枝蔓蔓就会早做处理。这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回去以后会尽快地评估这件事,争取早日给你们答复。”欧升达道。

“你其实用不着在意那么多。”涵涵似乎有些心有不甘。

“好了,”一直半坐在沙发上的顾刚向涵涵摆了摆手,道,“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欧董确实是需要仔细思考一下的。这也是我们欣赏欧董的一个方面。”

顾刚是个内敛的人,但是说这话时,欧升达分明感到了他的某些心神不宁。

于是,他说:“那好,今天就不打扰了。我这边有了头绪会很快通知涵涵的。对了,刚才曲先生的话是不是可以完全代表郭正余呢?”

曲线家怔了一下,回答:“当然,我们充分沟通过。”

欧升达发现,就在曲线家说话的时候,顾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涵涵。

虽然离开那栋别墅时,涵涵似乎显得很不高兴,一路上开着车也没有跟欧升达说话,但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因为在欧升达看来,所有的事情已经开始越来越漂亮地向着预想的方向推进。

进了涵涵的家门,她就一下子坐到沙发上去了,半晌也不说话。

欧升达知道她为什么,也不多作解释,就坐到那里沏茶,然后悠闲地喝起来。

涵涵家里的茶都很好。她是北方人,对茶应该懂得不比自己多,但是,有这么好的茶,应该都是别人送的。欧升达知道徐中方和王光玉并不爱茶,那么跟涵涵接触的男人里一定有酷爱茶道的人。是谁,欧升达并不关心,他也没有必要关心。

直到他的一杯茶喝完,涵涵才忍不住地开了口:“你怎么回事?去之前我不是叫你不管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们吗?”

欧升达平和地道:“我当时答应你一定答应了吗?”

“我觉得今天你很让我下不来台。你知道我是怎样才把这件事促成的吗?”她有些微微激动。

欧升达语气依旧没有明显的升降:“我知道,在这件事上你费了很多的心血。”

“那你为什么不珍惜?你不是怕徐中方吗?有了顾刚他们你还怕什么?你不是想与王光玉断了关系吗?有那么优质的股票跟你置换,还有那笔理财基金,你应该是赚得盆满钵满了,你怎么还不满足?”涵涵眼圈有些发红。

欧升达轻轻一笑:“如果你眼睛只盯着金钱,金钱实际上是赚不到的。但如果你眼睛盯着事情,那么钱就会滚滚而来。”

“你什么意思?”涵涵问。

“你是不是把我跟王光玉、徐中方的关系都跟他们说了?”欧升达问。

“是啊。”涵涵道。

“问题就在这里。他们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但是,却采取了如此复杂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这是为什么?”欧升达问。

这句话还真把涵涵给问住了:“是啊,为什么?”

欧升达摇摇头,倒了杯茶给涵涵。她接过去,耸了一下鼻子。

“人啊,无论在什么时候,一定要明白自己在生意场上的地位。刚才顾刚那句话你还有印象吧?这事对他们可能是件再小不过的事了,但是对于升达地产来说,这却是性命攸关的。这道选择题做错了,不是我一个人的成败问题,而是几百人的生计问题,甚至还涉及到很多下游企业的存亡。尽管表面上看,这个条件很诱人,可是,谁知道这是不是个包着鱼钩的鱼饵呢?一旦吞下去,你就只能顺着人家的鱼线行动了。”欧升达道。

涵涵有些不以为然:“你别老这样想别人。人家是我求着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欧升达显得不急不躁,说:“现在还谈不到谁害不害谁的问题。咱们在商言商,这么大个事,就他们俩个在那里说说就决定了?郭正余究竟是怎么个态度?阿萨究竟是怎么个想法?这些难道不要好好想想吗?”

“我觉得你有时挺豁达的,而有时又透露出不可思议的小心。我想那是一种农民式的狡诈。”涵涵说这话的时候,眼圈已经不再红了,这说明她的情绪已经开始稳定了。

欧升达道:“我经商这么多年,一直如履薄冰、惶然惴惴,如果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马失前蹄。那时候破鼓任人捶,我就是想翻身也是难了。”

“那你现在究竟想怎么样?心里有了打算了吗?”她问。

欧升达回答:“在我还没有参透这件事情的个中玄机之前,我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涵涵皱着眉头道。

“现在你不懂,总有一天你会懂的。”欧升达回答。

那天晚上,他们俩没有做爱,涵涵似乎像是怕冷一样一直紧紧地抱着欧升达。欧升达忽然感到,涵涵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像锋利的刀片。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涵涵一直很瘦,作为中国小姐出身的她也一直注意保持身材。她除了在家里有健身器材以外,还是香港和鹏城几大健身俱乐部的常客。以前欧升达一直觉得她属于那种很健康的类型,怎么突然间会有这样的感觉?

是自己厌倦她了?还是自己对她产生了恐惧?

按理说不应该啊,她本来就是自己的一个合作伙伴,合作的过程中她有些别的想法是正常的。自己为什么现在心里感觉到不舒服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直肠子的人,现在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的心里还有许多曲折蜿蜒的小道儿。

想想明天会怎样?他忽然绝望起来,这日子永远没有头啊,难道前方永远都是战场?

已经熟睡了的涵涵用她光滑的身体往他怀里拱了拱。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背上有点发凉。

清晨睁开眼,欧升达发现他怀里的那团硬硬的“骨头”已经不见。他走出卧室,发现涵涵正很小女人地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而她的那个菲律宾女佣则在给她打下手。

现熬的白粥,烤面包片,几个小菜,乌榄,炝拌长豆角,煎马鲛,生腌扇贝。

“这么丰盛?”欧升达笑着。

“叫你吃饱了,你好继续气我啊。”她似怒非怒。

欧升达仰着头笑了:“你这人很记仇啊。”

她坐在欧升达对面,道:“你那么不给我面子,我怎么不记得?”

欧升达轻轻地吹着调羹里的粥,说:“其实,我那样做才是给你挣足了面子。”

“什么意思?”涵涵素颜,眼睛显得很大,直直地看着他。

“保密,你慢慢就懂了。”欧升达神秘地笑着。

“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儿。”涵涵紧了一下鼻子,显得有些调皮。

“这只能说明你还不了解我。”欧升达把那口白粥喝下去,微微笑着对她说:“我从小生在农村,养成了凡事都要靠自己的习惯。不管是天上掉馅儿饼还是马失前蹄,我都这样儿。”

“你跟我交个实底儿,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涵涵问。

欧升达知道,他的任何一句话都很有可能被涵涵或者顾刚他们解读错了。因此,他不能表示出某种倾向。

“我很感谢你和他们的沟通,真的,这是我的心里话。”欧升达显得很真诚。

“我们是合作伙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用不着感谢。”涵涵回答。

欧升达用手拿起一块面包,慢慢地将它撕成小块:“这件事可以说是我从商这么多年来,最令我感到棘手的事。昨晚我有些话当着他们的面不好说,跟你我可以实说。这件事的最大阻力就是徐中方,但是冷鸿海、王光玉也不是吃素的,我不能光想逞一时之快,给自己树敌无数啊。阿萨、顾刚他们是有能量,可是,他们能天天罩着我们吗?即使是罩着,我们要不要拿保护费?”

“这是肯定的,这个时代哪里有雷锋啊?”涵涵道。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不把事情处理干净,他们远在北京,能天天为我们擦屁股吗?”

涵涵似乎有些不解:“他们把大事处理了,还会有别的麻烦吗?”

欧升达夹了一块马鲛给涵涵:“这地方上的事情,就像是一片有很多真菌的草地。平时你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一场雨下来,你就会发现到处长满了蘑菇。所以啊,做事只唯上不唯下也是不行的。”

“嗯。”涵涵没回答,慢慢地喝着粥。

欧升达说:“我现在最大的担心还是郭正余那里,他那里的变数太大。我把通衢项目的10%转给他,尽管他在国内影响很大,可是在通衢,他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还有,我光听曲线家的一面之词,也不可能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能量。他和他哥能左右省里的调查组吗?关于这一点我绝对怀疑。”

“他们的能量你不必怀疑。”

“除了阿萨,别人我还真有点怀疑。”欧升达道。

“你多虑了,他们就是替阿萨办事的。”涵涵道。

欧升达冷笑一声:“你就能保证他们没有私心,不是假传圣旨?”

涵涵听到这句话,忽然怔住了:“应该不会吧?”

“你怎么保证不会?我问你一个问题,那笔理财基金是怎么回事?”欧升达问。

“这个我不能说。”涵涵的底气明显地不足起来。

欧升达大概明白了,他道:“我没想问这笔基金的真实背景,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判断,你给别人办事,他说的跟实际的有没有夸大的地方就可以了。”

涵涵想了半天:“我得承认,在很多事情上,我考虑问题跟你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昨晚我还对你有想法,现在看来,有些事还是你看得比我深远得多。”

欧升达语气柔和地道:“涵涵,你在我那里的股份也许是你家人未来的保障,你个人跟我也是非常好的伙伴,我不能做出格的事。若是出现了问题,你就要重新开始,那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脸上有忧伤,更不希望让你继续过那种你不愿意过的日子。”

涵涵眼圈忽然红了:“升达,我明白了。”她拿起纸巾擦擦眼睛,鼻子有些塞地道:“我现在真的明白了,别人爱的都是我的身体,只有你是真心地关心我。”

当你选择从商,当你准备出来卖的时候,你就抛弃了正常人的生活,你的名字就是商人,所有的一切都要由你一个人来经历与承受。失败的时候,舔舔伤口,凝望前方,爬起来,再赴沙场;成功的时候,收拾空空的行囊,心身俱疲地抬起头来,因为你的下一个生意马上就要开始了……

以往这类让自己陷入前进不能后退不可的泥沼里时,欧升达以自己仍然苟且地真实地浮在水面而暗喜。这次好像有点不同,他希望的那个结局迟迟没有到来,相反却总是在痛苦中无限地接近终点。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看到了曙光,但是走近才发现,那不过是幻觉,于是,他只能在这四周充满漆黑中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回鹏城的路上,他翻来覆去地回忆当初自己做过的那个错误的决定,甚至发出了悔恨的叹息。但是,他已经没办法改变,细细地回想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自己作出的每一个决定。最终欧升达惊讶地发现,整件事情好像是一个已经写好的剧本,他几乎没有什么做其他选择的余地。那么这个剧本是谁写的呢?是王光玉?是徐中方?还是涵涵和阿萨他们?

好像都不是。没有什么人写这个剧本,那些情节本来也都彼此没什么联系地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发生着。只是当欧升达在某一刻决定了的时候,这些情节便在他和其他所有力量的作用下组合在一起了。然后,这场戏就开始了,各色人物粉墨登场,一个个他想都没有想过的桥段开始出现。而这些桥段的作用只有一个:推动故事向某个结局演进。

欧升达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什么都不用想了,再想什么也没用。他现在需要的只有等待,等待某个信号的出现。

他现在很想回到家,走进乐枫的书房,半躺在沙发上,闭眼假寐,耳朵里响着乐枫的手指敲打电脑的噼噼啪啪。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慎重选择未来的路是必要的,但是也有人过于谨小慎微而错过时机,而且有些路也许可以预料,有的路只有走了才知道到底该不该走。

道德有一种高于现实的诗性和哲学意味,但是在某种体制下谈它是那么的可笑。

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像一场绵长、逼仄的、抑郁的电影。他只是一个不得不去演出的演员而已,他真的感觉累了。

他刚一过关,便接到了一个电话:“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是路克杰。

走进路克杰的办公室,欧升达发现他今天似乎很严肃,就问:“怎么啦?”

“有人来找我核实当初我批给宝山投资公司的那块地的事。”他似乎心情沉重。

欧升达说:“那块地是由宝山区政府和宝山投资公司联合向你打的报告,走的是正常程序啊。”

“可是,有人说这件事里有你的因素。”路克杰皱着眉头道。

欧升达沉吟了一下,说:“这个他们拿不到证据的,廖冰旋不会承认的。”

路克杰问:“你有这个把握吗?”

欧升达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这个事情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我问你一个事情,你必须跟我说实话。”路克杰问。

“你说吧。”欧升达不知道他要问什么。

“有人说,张自江和廖冰旋离婚和复婚跟你都有关系,有没有这事?”他问。

欧升达回答:“你是负责国土资源的副市长,可不是负责民政的副市长,别管得太宽。”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他很严肃。

欧升达道:“是或者不是跟我与你的对话有关吗?”

“我只是想证实一下廖冰旋会不会坚持不住。”路克杰道。

欧升达语气十分肯定地说:“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我明白了。”路克杰表情有点放松。转眼,他马上又皱起眉头:“那这个话题又是怎么引起的呢?”

“当初这个报告放在你这里很长时间,徐中方曾经催你办过,对吧?”欧升达问。

“是啊,当时张自江亲自找过我。我一直拖着没办,他当时很有想法。后来,徐中方亲自问了两次,好像很不满意。”路克杰道。

“我明白了,这事跟徐中方肯定有关系。”欧升达回答。

“我也是这么怀疑。升达,你最近是不是跟他有什么过节啊?”路克杰问。

欧升达回答:“是有一点,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我很不好意思。”

路克杰道:“没什么,你要知道,我跟他一直是工作关系,上下级关系,平素没什么来往。而且这次有人来核实宝山投资公司的时候也是例行公事,我自然知道怎么应付。我就是担心你。前一阶段他对你关心过度,市里是有反应的。现在看来,你还是有尺度的。”

路克杰的话虽然不多,但是却让欧升达对他的情感有了升华。

对方的手段也就是如此而已,在鹏城跟通衢玩儿的是一个路数。对局中,决定成败的不是棋子,而是要看谁更会下棋。

“我只是一个商人,想的只是企业的生存。”他回答,“最近小道消息很多,不知道路市长听到些没有?”

“关于他的?”路克杰向左边指指,那边是徐中方的办公室。

欧升达点点头。

“市政府这栋楼里哪天不是密密麻麻地传着很多的小道消息?信这些还用不用工作了?”路克杰很不以为然地回答。

“不过,我最近听说他那里可是不安静啊。”欧升达道。

路克杰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递了一杯茶给欧升达:“你还是好好地做你自己的事吧。”

“我知道”。欧升达道。

“你在通衢的项目出问题了?”路克杰突然问。

欧升达问:“这事你也听说了?”

路克杰道:“我看见冷鸿海公司的人现在像走马灯似的来找隔壁,就随便关心了一下。”

“替我担心啦?”欧升达笑着。

“我了解你,没有一定的把握不会大撒把的。”路克杰看了欧升达一眼。

“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实际上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欧升达回答。

路克杰换了包新茶,头也不抬地说:“无论怎样,你都要恪守一个原则,那就是跟任何一个人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做生意的离不开朋友,但是,朋友这个东西帮你时你会有收益,他要是出了毛病也会让你说不清楚。”

路克杰这句话让欧升达太有共鸣了。他在这个江湖里,跟这些所谓的朋友交往,哪个过程不是漫长而且绝对会令人觉得痛苦的?

路克杰这种儒雅且内敛的男人轻易不会说出这样的重话,现在说出来,说明事情已经有了一定的严重性了。

现在,随着结局的临近,放在桌上的反扣着的牌即将翻开。而欧升达即将单枪匹马地坐上那个赌桌,对手那里依然是人头攒动。自己这边,没有一个人能态度坚决地公开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生活的不可思议就在于有人把你送上了一辆下坡的车子。你坐在上面开始时也很惬意,但是,随着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你忽然发现,这辆车子没有司机。怎样拯救你自己,只有靠你自己了。

“谢谢路市长的教诲。以前我在这个事情上做得不够好,今后我希望我能做得好一些。”欧升达谦卑地说。

“有这个想法就好,但关键是要能落实到实际中去。我们这个体制的确有一定的问题,但是不管怎样,它还是在一天天地好起来。总按以前的路子走下去,总有一天会触礁的。”路克杰的语气是平和的,有一种超然的从容。

欧升达很欣赏路克杰的这种淡定,他完全没有他这个级别的人的那种矜持、倨傲。很多时候,他更像个学者,用他深厚的学术功力面对着这个复杂纷纭的官场。

于是欧升达回答:“我真希望能这样。可是,至少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还得在这摊浑水里泡着。”

路克杰宽容地笑着:“我能理解。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逐渐上岸,不是让你立即上岸,因为那是不现实的。”

路克杰一直保持着平静。这跟徐中方动不动就跟你称兄道弟不同。他能很好地控制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更能很好地跟你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你就这样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就不怕隔壁对你有想法?”欧升达不无担心地问。

路克杰依旧平静,道:“别忘了,市里责成我负责远志留学生创业园的服务工作,我找你谈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句话提醒了欧升达。他决定试探一下:“对了,前一阶段‘隔壁’对我说,市里对我这个项目有些议论,说我们享受的优惠政策太多?”

路克杰看了欧升达一眼,道:“让民营企业参与吸引海外人才到鹏城的事,这是市里的既定政策,出台一些政策鼓励民营企业的积极性,这也是市里的共识。”

欧升达明白了,所谓的有议论,那是徐中方在向自己要人情。

路克杰端起茶,慢慢地呷了一口:“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要过于在意某个人的好恶。工作做好了,一切都不是问题;工作做不好,一切都是问题。”

走出市政府大楼,欧升达回头看看那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国徽,还是那样的金碧辉煌。在冬日的阳光下,它的下面有一道不长不短的阴影,就像拖了一条尾巴。

他回到办公室,沈宾阳马上过来对他说了个情况:王光玉在香港又开始减持了。

欧升达问:“你觉得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沈宾阳道:“我猜一定是他什么地方又缺钱,套现呗。”

“最近一段时间,似乎他已经有几次减持了吧?”欧升达问。

沈宾阳道:“这说明他资金的缺口仍然远远超出供给。”

“那他套现的这些现金都用到哪里去了呢?”欧升达有些不解。

沈宾阳回答:“毕竟套现是有限的。事实上为了维持股价,王光玉还需时常购入康美电器股份来托市。另一方面,套现资金被迅速用于一些所谓的资本运营和康美电器在全国的扩张。钱永远都不够用。”

“嗯,我在网上看到,他号称要做中国第一家电零售商,特别是在一线城市,他在加大门店的力度。”欧升达指着网上的一条新闻,“他这是又在加大赌注,他好赌的毛病又犯了。”

“康美大卖场的扩张并不能使对手陷入绝境,也永远不可能消灭形形色色的竞争对手。”沈宾阳说,“这种情况下,急速扩张只能带来更大的风险。”

“他这个人总是想做老大,但是,天下第一往往是在火炉上烤的那一个。”欧升达对沈宾阳道,“王光玉其实没有看出来一点。康美未来的强盛,绝不再取决于它有多少家门店,而在于其内部广泛而深刻的变革。对于王光玉来说,只有致力于在康美内部建立现代商业文化,完善企业治理,加强组织和管理,这才是他能够走多远的最重要因素。可惜,他现在功夫完全不在这里,而是痴心地迷恋所谓的资本运作。他太相信钱的作用了。金钱能解决一切,也许这就是他悟出的成功法则。但是,金钱也是毁灭一切的毒药。对了,横村地产那边有什么动静?”

沈宾阳回答:“没什么动静,停牌理由还是需要讨论银行债务重组问题、存量资产处置问题、公司未来的发展问题。”

“你觉得他重组横村地产的前景如何?”欧升达问。

沈宾阳道:“我觉得前景不是很乐观。由于横村地产在停牌前二级市场股价大幅攀升,他已是骑虎难下,如果他在地产业务的评估上不大幅溢价,就不可能绝对控股横村地产,但大幅溢价则面临原有股东的反对以及证监会审批的困难。”

“所以,他现在必须死死地留下我们那块地,不然就会白忙活,就意味着他购入横村股权、债务重组以及收购横村资产的投入将打水漂是吧?”欧升达问。

沈宾阳道:“我现在怀疑他在香港大幅度减持,就是兵行险招,似乎是要在横村复牌后,公布横村重大重组方案来刺激股价,掩护某些资金撤离。”

欧升达正想说什么,电话忽然响了。他一看,原来是楚之洋:“升达,你回来啦?”

欧升达笑道:“你怎么跟克格勃一样?我刚到办公室。”

“哪里。昨晚我在会所接待客户,尹诗双说你在接待客人。等我把客人送走想去找你,听说你已经走了。这不,我刚处理完事情就打电话给你,中午我请你吃点好的怎么样?”他爽声笑道。

“好啊,稍等一下我就过去。”欧升达道。

放下电话,他对沈宾阳说:“说到掩护资金撤退,那笔基金上次不是说到要买涵涵提到的那只股票,现在那只股票发动没有?”

沈宾阳回答:“还没有,怎么啦?”

“这几天你要密切注意那只股票,一旦庄家开始发动,你就要有步骤地撤退。注意,不要影响人家庄家的计划,毕竟那都是朋友的朋友。”欧升达叮嘱道。

“难道你不想要那笔利润了?我们要对人家有交代的。”沈宾阳似乎有些不解。

欧升达平静地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你只要把资金安全地撤出来就行。”

“要是不考虑盈利的话,我可以跟涵涵小姐沟通一下,把那些股票直接转给她的朋友。”沈宾阳回答。

“你不是把资金分散到全国的很多账户里了吗?这样操作起来不是很麻烦?”

沈宾阳笑了:“这个一点都不麻烦,你要是想这样做,我两天就可以解决掉。”

欧升达道:“如果这样可以的话,你就等我的电话,我叫你处理的时候你就开始处理好了。”

沈宾阳嗯了一声,转身想走,走到门口儿,她转回身,问:“老板,叶汉生这两天想回通衢,你看怎么样?”

欧升达回答:“叫他老老实实地在鹏城待着,最好是在家里待着。对了,回头叫王野辰通知江香兰回来。”

是啊,她该回来了。这回他没有通知尹诗双。她这个管道现在暂时没有用了。

欧升达颓然靠在椅背上,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一时有些短路。

他现在只需要两个电话。

当这两个电话打来,牌局就会结束了。

然而,他在去会所路上却接到了Andrea的电话,还是那温婉的台湾普通话:“欧董,等下要来会所吗?”

“是的。”他并不吃惊,想必是楚之洋跟尹诗双订房时说了要请自己,她知道也并不奇怪。

“我想跟你谈谈。”她的声音颇有些金属的清脆。

“有话你现在就说吧。”欧升达道。

“你一定要坚持你那个底线吗?”她问。

欧升达冷笑一声:“Andrea小姐,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我是在为你们的项目四处奔走,而你们的态度却很是令我费解。”

“欧董,想必你能理解我们作为一个台湾的企业在大陆生存的难处,尤其是这次我们深陷你们双方角力的中间。我们既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平衡,也不希望自己受到损失。”Andrea似乎并不在意欧升达的冷淡。

欧升达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可是,你们这样做,就是在把自己的项目当儿戏。我在积极筹措资金,你们却在我筹措资金的时候不断干扰。Andrea小姐,我对你们的行事风格很不理解。”

“其实,我们也有一些不理解。反正是解决资金的问题,只要有钱不就行了吗?你为什么对其他渠道的资金表示拒绝而偏偏要走转让新华达股份这条道路呢?”Andrea问。

欧升达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条道路是目前我能选择的最低成本,也是最容易解决的,仅此而已。”

“那你能不能让一下步?我回头跟王主席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筹措一下资金解决你的需求?”Andrea试探着问。

欧升达道:“Andrea小姐,我觉得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冷董的秘书,不是康美电器的职员。升达地产与康美电器之间的关系是合作关系,本来就应该由我们双方来处理。你说我说的有道理没有?”

“看来,你是一定坚持你的要求了?”尽管欧升达这样不客气,Andrea依然温文尔雅。

“对。”欧升达简单而坚决地挂了电话。

乐枫的父亲曾对欧升达说过:“当两军对垒,势均力敌,你一定要不焦虑,耐得住寂寞。”欧升达此时终于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深刻。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的一句台词:谁活着,谁就看得见!

是不是需要再对对方进行一次炮火准备?他想了半天,觉得还是等等的好。

有人说,看一个人的眼神就会知道他的心里活动,这个招数欧升达一直没有学会。不然,他一定会从尹诗双那怪怪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

“楚总在等你。”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谢。”欧升达礼貌地点点头。

尹诗双在前面带路。欧升达注意到,她今天没有穿工装,而是穿了一套休闲的衣服。但是,肥肥大大的衣裤还是难掩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乌梅虽然身材也不错,但相对于尹诗双来说,还是逊色不少。

涵涵尽管是模特,却就是一个瘦。而尹诗双则不同,她有傲人的身材,也同样拥有恰到好处的肉感。女人只有有肉才能显示出她的魅力,当然,这肉不能太多,一旦超过了一定的限度,那就会突破美的极限了。

“我在北京看到乌梅了。”欧升达纯属没话找话。

“是吗?”尹诗双并不回头,欧升达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现在很忙,排练很紧张。”欧升达接着说。

尹诗双依旧不回头,道:“不清楚,最近我没跟她通电话。”

欧升达心里想,没通电话?没通电话那天乌梅突然跑到我那里干什么去了?还不是验证一下江香兰是不是真的到了?你尹诗双太聪明了,不过这次戏有点过。

欧升达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快要到房间门口时,尹诗双忽然转过身:“冷董希望你打个电话给他。”

欧升达觉得空气中有隐隐的好闻的香水味儿,对于香水全无了解的他分不出这味道是什么牌子,只是觉得很熟悉。

“我知道了。”他平淡地说。

肯定是刚才Andrea感到了自己的冷淡给冷鸿海打了电话。可是,他为什么不主动打给自己,反倒要自己打给他呢?也许是因为自己手里没有吸引人的东西不好意思吧?或许只是单纯为了个面子?不管怎么样,冷鸿海对自己来说年长不少,主动打给他也没什么。

“你跟冷董现在有矛盾了吗?”她问。

“没有,怎么啦?”欧升达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很不高兴。”尹诗双道。

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欧升达心里想,但是,他还是很轻松地说:“也许是岛内那些政客又找他麻烦了吧?”

“也许。”尹诗双显然眉宇间有些不安。

她心里肯定有事,欧升达心里判断着。

其实,他完全可以马上就打电话给冷鸿海,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只面无表情地从尹诗双身边走过,径直走进楚之洋订的房间。

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是很微妙的事情。他走过尹诗双身边的那一刹那,他分明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房间里不仅有楚之洋,还有岳小吟和凌来来。一见欧升达进门,岳小吟就很不高兴地道:“欧董,你把我们香兰弄哪里去了?”

欧升达道:“晚上她就回来了。”说这话时他眼睛余光看着尹诗双。她似乎有些无动于衷。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趟出差,她家毛波跟她大战了一场?!”岳小吟嚷嚷着。

本来欧升达想回答自己知道的,但是怕岳小吟就这个话题说个没完,就没说什么,坐在沙发上,问楚之洋:“还好吧?”

楚之洋笑道:“还好的意思就是又庸庸碌碌地过了些日子。”

“有这么好的女朋友在你身边,你还庸庸碌碌,那不是浪费时光?”欧升达偷偷向楚之洋一眨眼。

楚之洋立刻会意地笑了一下。

欧升达转眼看看凌来来,发现她有些闷闷不乐,就问:“美女,今儿快乐指数似乎不高啊?”

凌来来勉强地一笑:“还行。”

“我在北京看到你姐了。”欧升达道。

“我知道。”她依然情绪不高。

欧升达看着她,开着玩笑:“来来,你这么老跟光玉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也不是个事儿啊。我看你应该去北京住。”

“去北京?当电灯泡儿?我不知道去哪里接电源。”凌来来有些懒洋洋地道。

欧升达故意装着糊涂,问:“什么电灯泡?”

凌来来回答:“他现在又有新欢了,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们分手了?”欧升达问。

“分手?我干嘛分手?只要他一天不提出分手我就装糊涂,反正我这里有一张无限卡可以随便刷。现在,他跟他的新欢干什么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凌来来手里捧着一杯泡好的茶,轻轻地吹开表面漂浮的茶叶,小心地喝上一口。她说这话就像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一点儿喜怒哀乐都不见。

“好了,开饭吧。”楚之洋对服务员说:“对了,尹总是我特邀来为你接风的。”

欧升达看了一眼尹诗双,终于明白她没穿职业装的原因了。

他不知道楚之洋为什么这样安排,但是,凭他这么多年对楚之洋的了解,看似随意的他,其实骨子里有一种难以改变的原则性。

这饭吃得一直有些沉闷,似乎每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一大盘茄汁杂菜卤鲨鱼端上来,大家才开始活跃起来。

凌来来道:“哇,好大的鱼块儿啊。”

岳小吟啧啧地道:“这人啊,太残忍。”

尹诗双则说:“中医认为,鲨鱼肉有益气滋阴、补虚壮腰、行水化痰的功效。多吃点儿,这是乳鲨,味道不错的。”

“都说鲨鱼是海中之王,在人类面前还是只有做盘中餐的分儿。”楚之洋叹息着。

欧升达吃了一块儿鱼肉,觉得很韧,并不怎么好吃,就道:“大鱼吃小鱼,万物之长吃大鱼,符合逻辑。弱肉强食是自然界一个通行的生存法则。因为弱小,它必然有许多不尽如意的地方,无法与别人竞争。因为强大,它必然有许多远高于别人的优势,从而在与别人的竞争中占尽先机。而这个世界,供小于求、资源有限必然导致强弱者之间的竞争,而竞争的结果,必然是弱肉强食。”

“升达又有感慨了?”楚之洋有些开玩笑地看着他。

尹诗双道:“我喜欢听欧董独特的想法。”

欧升达道:“得,我不能再借题发挥了,以免让楚大少笑话。”

楚之洋赶紧澄清自己:“得,我也就是随便一说。既然尹总想听,你还是说几句吧。”

欧升达看着尹诗双,想想道:“规律是不可改变的,但规律是能够被人们认识和利用的。既然我们已经认识到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一个普遍的规律,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利用好这个规律呢?其实,有时规律的利用十分简单,换个角度考虑问题就行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尹诗双问:“作为一个打工妹,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像我这样的女人,怎么才能在职场上生存下去?”

欧升达笑了:“很简单。要么你对客人有价值,要么你对老板有价值。”

尹诗双嗯了一声,又问:“你觉得我对你有价值吗?”

欧升达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场合,还当着这么多人问这个问题。于是,脑子里又“噼噼啪啪”地响起来,最后,“啪”地停下来。他缓慢地道:“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由别人评价的,而是由自己决定的。”

尹诗双扬起一条眉毛看了他一眼:“这话等于没说,我要的是你说有还是没有。”

欧升达马上感到桌上其他六只眼睛里的激光光束一起定格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一时有些尴尬,问:“你干吗这么问?”

尹诗双反问:“我这么问不应该吗?”

“你有权这么问,只是我不明白你这么问的理由。”欧升达回答。

她语气有些激动:“我现在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冷鸿海的亲信了?”

“亲信?这个词用得有些不大合适哦。”欧升达平静地道。

“我可是完成了你要我完成的每一个任务了。”尹诗双冷笑着,“还用我一一道来吗?”

欧升达这才意识到:他错了,完全的错了。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利用尹诗双,结果却是人家在主动帮助自己。

于是,他咬咬牙,组织了半天的词汇,却发现无法表达。最后,他只能用一种很痛苦的声音对尹诗双说道:“诗双,对不起。”

尹诗双本来有些血脉喷张的意思,见他当众这样说话,便忽然豪迈地一挥手:“算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说真的,要不是尹诗双自己这样说,欧升达可能一直对她坚持着固有的成见。现在,她把那层窗户纸挑开了,欧升达突然发现,原来是自己太狭隘了。

“好了,话说开了就好了。”楚之洋在一旁说道。

“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尹诗双问。

楚之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差不多吧。”

“你有点克格勃的意思啊?”欧升达道。

“不是我有普京的潜质,而是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他神秘地笑着。

欧升达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老公平时总这样吗?我可真受不了。”凌来来对岳小吟道。

“好了,你就别卖关于了。”岳小吟柔声地说。

楚之洋看了一眼欧升达,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有麻烦啦?”

欧升达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别问,你只需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就好。”他道。

欧升达反问:“你怎么跟尹总一样?”

“你丫的一直都有事自己扛着,我最烦你这点。”楚之洋似乎有些愠色。

欧升达嘿嘿一笑:“你整天事情也很多,跟你说也就是让你添烦恼。”

“你就是拿我不当朋友,准确地讲,就是没瞧得起我。”楚之洋一副得理不让人的劲儿。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就知道你这是鸿门宴,说是请客,这分明是开我的斗争大会嘛。”欧升达嘟囔着。

“好了,这事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之海说帮你做做工作。他打了电话给曲线国,他们是党校的同学,估计他会给面子。”楚之洋道。

楚之海是楚之洋的哥哥,是发改委的一个司长。别说他有跟曲线国是党校同学这层关系,就凭他是发改委司长这个位置,给各地头头脑脑的打个电话,谁敢不给面子?发改委权力之大是老百姓不能想象的,发改委一个处长回老家过年,市委书记都得颠颠地跑过来陪同。

“曲线国反应还好吧?”欧升达问。

楚之洋道:“他说你惹的麻烦不小,尽量替你周旋吧。不过之海说,这些也就是客套话,曲线国能作壁上观,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尹诗双在一旁忽然插话:“也不一定,像你哥这个位置的打了电话,如果欧董的确没什么大事的话,他这个市委书记也不想让自己的投资商出问题,因为这样毕竟会对当地的投资环境造成一定的冲击。”

欧升达不得不承认,尹诗双常年在这种环境里工作,接触的都是高端客人,看问题比较准。她说的这个因素肯定也会影响着曲线国的决策的。至于是不是起决定性作用,那就看曲线国怎样对待招商工作了。

“不过另外一个因素也要值得注意,会不会有人因为这个问题做文章,搞政治斗争?那样的话,你成为牺牲品也不是没有可能。”楚之洋补充道。

岳小吟忽然对凌来来道:“他们说这些东西很无趣,我们两个去阳台上聊聊吧。”

凌来来看着她:“怕我把他们之间的话传给王光玉是吧?”

岳小吟笑道:“没那个意思。”

欧升达道:“没关系,反正这些话也没有什么。”

凌来来笑了:“行了,你们继续,我不关心你们男人之间的事。”说罢,拉着岳小吟走到阳台上去了。

“唉,来来也不容易,在这个圈子里一直也没上位。好不容易以为遇到了个白马王子,结果却只是一个利用她的王光玉。”尹诗双忽然有些感慨。

“嗯,她其实是个蛮单纯的女孩子。”欧升达道。

“你的意思是我不单纯啦?”尹诗双忽然转过身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有些委屈地道:“你怎么这么敏感?我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啊。”

“可我觉得你这话意有所指。”尹诗双回答。

欧升达摇摇头:“你们这些女人的思维逻辑跟男人的确不同。”

“诗双,你是不是把最近一段时间你跟冷董沟通的一些事情跟欧董介绍一下?”楚之洋忽然说。

尹诗双道:“基本上也没什么,就是听冷董的意思是他也想跟王光玉终止合作。只是他们之间有很多冷董不能跟我说的东西,估计想终止合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事也别难为诗双,冷董有很多事是不会让她知道的。”欧升达温良有度地对楚之洋道。

“你觉得冷董让我转告你,要你回电话,他想跟你说什么?”尹诗双问。

欧升达回答:“我大概能想得到,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打这个电话。”

“你这人总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楚之洋揶揄着他。

楚之洋这句话就像按了欧升达的脑子里的快放键,他忽然开始把最近一点时间跟冷鸿海的电话,乃至跟乌梅或者Andrea的一些谈话的音频,视频剪辑起来。或许,该是见兔子撒鹰的时候了。

“我觉得你这个电话既要表明坚决的态度,还要留有一定的余地。你跟王光玉未来可以不合作,但是跟冷董,你们未来还会有大把的生意可做。”尹诗双道。

欧升达喝了口酒:“我只是担心我把握不好跟他这通电话的度。”

尹诗双看了欧升达一眼,开始和风细雨地讲她眼里的冷鸿海以及她所知道的关于这件事的一些细节。

她很系统地讲述了她对冷鸿海和王光玉的分析以及他们的行事风格。按照她的说法,王光玉现在是希望把每个人都拖下水。水里的人多了,大家都感觉到了危险,就都要想办法自救,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就能趁着混乱自救成功。

欧升达觉得尹诗双说的很有道理,甚至他觉得在某种程度上,尹诗双对冷鸿海和王光玉的性格的了解是远远超过自己的,而这些了解很助于他跟这两个人打交道。

他很庆幸尹诗双是站在他这边的。这个女人要是站在王光玉那边,对自己的危害可是毁灭性的。

她不是那种我帮了你一定会叫你知道的人。而这个性格要是用来毁你,也绝对是在无形之中。

说到最后,她道:“我觉得你可能是因为冷董有些事跟王光玉搅在一起,而一直对他有成见。”

“哦?”欧升达看着她。

“你将心比心地想一想,如果你也被别人控制着那么多的货款,你也被迫地为别人做了许多无法见光的事,在这种时候你能怎么样?理解吧。”尹诗双道。

“嗯。”欧升达沉思着。

尹诗双轻声道:“这年头能叫自己不受损失就不错啦,尤其是像王光玉这样的。他要是出了问题,冷董也会受损失。你说,这事要是放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样?你是从道德的角度来做,还是从生存的角度去考虑?”

尽管欧升达脑子里对冷鸿海的印象还一直转不过弯来,因为他对自己的损害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尹诗双的话绝对动摇了他的决心。

他看了一眼楚之洋,发现他似乎是在走神,好像在独自思考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欧升达问。

楚之洋看了欧升达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冷鸿海既然犹豫不决,是不是想办法推他一下呢?”

尹诗双问:“怎么个推法?”

楚之洋道:“我还没想好。他既然已经有了跟王光玉划清界限的想法,咱们是不是帮他找个画线的树枝?”

“画线的树枝?你什么意思?”欧升达问。

楚之洋轻松地回答:“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叫之海安排。”

“别给之海添麻烦了。”欧升达道。

“没事,他几个电话的事儿。别人给你压力,我们也给别人点儿压力。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楚之洋笑得很灿烂。

“楚总,冷董可是没有害欧董之心的,你不能……”尹诗双赶紧声明。

楚之洋笑道:“哈哈,尹总,稍安勿躁,我这是在帮他。”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这人说话我可是有点信不过。”尹诗双明显地有些不相信。

“你就信任升达。人家冤枉你,你也不生气。”楚之洋毫不相让。

“你少胡说八道。”尹诗双似乎真生了气。

“你俩别瞎逗。”欧升达知道楚之洋这话不是好话,赶紧拦住他。

楚之洋有些玩世不恭地道:“不过无论如何,和这样有性格的女孩子打交道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尹诗双冲着他恶狠狠地道:“回头我在岳小姐面前露点儿破绽,叫你后院起火。”

“哇,你太阴险了吧?我没得罪你啊。”楚之洋夸张地叫到。

尹诗双“哼”了一声:“只要你再胡说八道,我一定给你好看。”

他俩这么一来一往的,欧升达才明白原因是什么。他摇摇头,不再参与。

楚之洋和尹诗双闹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尹诗双:“那个Andrea还住在你这里吗?”

尹诗双看看欧升达:“前两天跟踪欧董去北京了。欧董一回来,她也回来了。”

“我很纳闷,她只是冷董的一个秘书,冷董怎么赋予她这么大的权力?在冷鸿海那里她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啊。”楚之洋问。

尹诗双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他们公司在大陆的各个分公司总经理似乎都对她很敬畏。”

“刚才我对她是有点过分。”欧升达道。

尹诗双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冷董刚才怎么那么不高兴?原来是有原因的。”

“看来,到了我该打电话的时候了”。欧升达道。

“不管他说什么,你都要心平气和的。”尹诗双忽然叮嘱了一句。

欧升达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表示谢意。

欧升达刚一拨通冷鸿海的电话,他就接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亲切:“你好啊,欧董,最近一段时间听说你很辛苦啊,真对不起。”

这是标准的台湾人的客套。

“冷董太客气了。通衢项目停工,给您造成这么大困扰,实在是对不起。”欧升达表显得很真诚。

“这件事的确叫我们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能看到欧董这么积极地融资,抓紧时间复工,我还是感到万分的感激。”冷鸿海的声音同样还是那么客气。

欧升达语气更加谦卑:“冷董这样说我就更无地自容了,按理说应该跟你事先有个沟通的。可是,事出有因啊。当时我们的工程部门发现工人有要到市政府闹事的苗头,就断然采取了果断的措施。这件事我们做得很生硬。冷董,在这里,我代表升达地产的所有员工向您表示十分的歉意。”

冷鸿海就像长者一样宽容地说道:“这事的发生是我们都不想见到的,现在就抓紧时间补救吧。”

“可是,目前的阻力太大啊。”欧升达“啧”了一下。

“一定要坚持你以前提出的条件吗?”他问。

欧升达回答:“理由我就不再重复了,相信你已经从各个渠道知道了。我现在只能强调一点,新华达现在的事情,是道可道,非常道,总之非常的异化。”

交流进行得很平稳。平稳的意思是双反没有就是指的问题进行探讨,这并不是两个有着很大生意的商人之间谈判应该有的最佳状态。

“没别的选择了吗?”他问,不过这个问题就像有个小虫子轻轻地咬了欧升达一口。

他回答:“这是成本最低,时间跨度最小的一个方案。”

“你除了跟那个国有企业联系以外,还跟别的人联系了吗?“冷鸿海轻声地,似乎很随意地问。

欧升达忽然想到了郭正余,看来他应该是透了信息给冷鸿海。于是,他回答:“有人在中间牵线搭桥,不过还没有真正接触。”

“升达啊,作为虚长你几岁的老大哥,我有些话想提醒你。无论别人如何评价自己,过分地相信只会更容易迷失自己。现在的我们也许更多、更实在、更长远地考虑,要的是结果,与过程无关,过程你只能自己感悟。”冷鸿海的语气似乎很超脱,他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准备。

“谢谢冷董,我十分感谢你对我的教诲。但是,你也明白,大陆跟岛内的营商环境不一样,有些事是不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他更加谦逊地回答。

“大陆这么多年的发展很快,商人们的财富递增也快。但是,大陆的商人太过依赖于官员,这很让我们这些台湾商人不理解。”冷鸿海平和地说。

欧升达轻轻一笑:“我同意您的说法。曾经有人勾画出大陆商人暴富流程图,倒买倒卖,搞股票投资,做房地产,几乎赚大钱的都带点投机,也有点不干净。”

“嗯,就像上海的那个瘦子,当年他在股票市场玩得溜转,发了大财。但是,他忘记了,他发财的地方,是股市很不规范的大陆。可是他玩惯了,玩到市场规范的香港去,结果出事了,还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以前在大陆的问题也弄了出来。”冷鸿海波澜不惊地说着,“大陆的商人,严格地说是一些市场政治家,或是江湖豪客,他们对于玩政治比做市场更在行。哪个人都善于跟政府官员拉关系,获得政策上的实惠,或者是干脆弄个身份,把自己的顶子染红。”

欧升达苦笑一声:“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你身边的人都是如此,你不这样你就是另类。官员如嫖客,商人如婊子。人家要嫖你,你就得笑脸相迎,不管心里是不是在流泪。”

他说这话时,他注意到,楚之洋向尹诗双做了个手势。尹诗双似乎没注意,很关注地注视着他。

“不管怎样,这次在你跟王主席的矛盾中,我不得不这样,我想这些你应该理解。”冷鸿海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能理解。”欧升达道。

冷鸿海忽然叹息一声:“其实,我也一直在跟王主席说,要他们按规则出牌,对于合作伙伴,要追求你们大陆常说的双赢。可惜,你们终究没有合作好。这个我很惭愧。”

“一个真正的商人,不应该把主要精力用来做所谓的资本运作,扎实地做企业才是正道。用个人权谋与机变来做事,往往不会长久。”欧升达语调平和,这次交流他觉得现在才到了双方惺惺相惜的程度。

冷鸿海感慨地道:“行大道者,成大器。太聪明的人做不了大企业家。因为聪明过人,所以喜欢用聪明来对抗大道。他们也许可以成为一时的枭雄,但是不能赢得永远。”

“冷董,我不想再解释什么了。如果我未来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选择,那也是没办法的,升达在这里先谢罪了。”欧升达感到机会到了,赶紧说了一句。

“没有什么罪不罪的,在这个江湖中,从来没什么大家都满意的事。只要你认为对的,就去做就好了。”冷鸿海回答。

“那就先这样?回头我们再联系。”欧升达试探着问。

“我有个建议,能不能在王主席说的那个基础上,再加上俱乐部的股份,你跟他就此了结这件事?”冷鸿海忽然道。

这才是今天谈话的真正主题吧?欧升达心想。

于是,他笑道:“冷董,你知道,我现在需要的是现金,只有现金才能让我将通衢的项目复工,任何让我拿不到现金的建议都是不可取的。况且,即使加上这些股份,跟我的底线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呢。这个建议是不可取的。”

冷鸿海干笑两声:“我个人的建议,个人建议而已,那今天就谈到这儿。回头我再跟王主席沟通一下。”

欧升达显得很关心地说:“冷董千万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为一些不值当的小事影响了健康。”

放下电话,他看看楚之洋和尹诗双,道:“来,接着喝酒。”

楚之洋脸上带着关切问:“你俩似乎没怎么谈具体的事,谈的都是闲话啊。”

“嘿嘿,冷鸿海就是这样,他就像日本的那个棋手武宫正树,玩的是宇宙流。你看他下棋的时候东一下西一下,从不跟你贴身肉搏,但是等你发现他那些看似随意摆放的棋子发挥了你意想不到的作用的时候,你已经陷入危局了。”欧升达回答。

“老爷子刚才不是又给你下套儿了吧?”尹诗双问。

欧升达回答:“那倒没有,不过他的无奈倒是溢于言表,之洋说给他根树枝,我看难。”

“这个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之海会处理好的,而且诗双也不必担心。之海的动作也不会对冷董造成损害,只是使他能更清楚地意识到与王光玉搅到一起的危害。”楚之洋表情轻松地看着尹诗双。

“真的吗?”尹诗双还是有点半信半疑。

“诗双,你的冷董和王光玉在底下搞了那么多小动作,我也没看你这么关心。我这才有点动作你怎么就这么紧张?”楚之洋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我不紧张?你知道刘书记来鹏城是怎么来的?”说到这里她忽然闭了嘴,眼睛看着欧升达。

“哦?他来那天我是觉得很突然,怎么,这里面还有你的因素吗?”欧升达问。

尹诗双脸突然一红,道:“跟我倒没什么太大的关联,只是那天我姐说王光玉好像在通衢做了很多工作。我想这事刘书记应该能帮个忙,我就打了个电话给他,叫他关注一下这事。”

“你不是说你跟你姐没联系吗?”欧升达问。

尹诗双有些羞涩,道:“你管得着吗?”

欧升达心里有些猜出了个大概,就道:“好好好,我管不着,我有个问题不大明白。你跟刘文为来往得很多吗?你一个电话他就来了。”

“我跟他来往不多,可是,我跟余文文来往多啊。”尹诗双笑道。

欧升达恍然大悟,原来上次李文岚安排的女人就是余文文啊。看样子刘文为还在跟余文文来往,肯定已经金屋藏娇了,怪不得最近在鹏城看不到这个女人呢。

“哦,明白了。”他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看样子我又冤枉尹总了。”楚之洋道。

尹诗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我向尹总道歉。”楚之洋说罢,起来向尹诗双长施一礼,“千万别把我当人,因为我是糊涂虫。”

“你干吗呢?”忽然有人问,欧升达一回头,正看见岳小吟梨花带怒地瞪着楚之洋。

楚之洋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小吟,俺得罪了尹总,得赶紧赔礼。不然的话,以后咱们来这里人家不给打折了。”

岳小吟问:“我还以为是张生遇到了崔莺莺呢。”

楚之洋嬉皮笑脸地道:“那你就是红娘了?”

尹诗双哼了一声:“你们两公婆别拿我开涮啊,诗双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凌来来咯咯地笑起来。欧升达问:“美女,你笑什么?”

凌来来忍俊不禁地道:“我笑某些人表错了情。”

岳小吟忽然对欧升达道:“刚才香兰在首都机场给我打了电话,等会儿回鹏城。你是不是安排个车接一下啊?”

“这事需要尹总安排啊。”欧升达乐呵呵地道。

尹诗双忽然变了脸,冷冷地问:“这也是需要我做的工作吗?”

言下之意是,你需要我把这个信息传给冷鸿海吗?

“俱乐部没有这项业务吗?”欧升达不温不火地反问。

“俱乐部当然对会员的要求尽量满足了。”尹诗双的脸上的冰霜有了点融化。她自然明白欧升达的意思,这是俱乐部总经理的工作,而不是尹诗双的工作。

欧升达看了看楚之洋,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对着面前的半杯红酒沉思。

看到楚之洋的目光扫过来,欧升达心照不宣地举起那杯酒,对尹诗双道:“那就有劳尹总了。”

虽然他的话说得稍微有些生硬,但时机把握得倒是一点不差。

手机上有一个信息:我怀念那个美好的夜晚。是乌梅的。

他感到心有些慌,赶紧删除。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些后悔,但为什么后悔的原因他却说不清楚。

这些天,各种关系纠结的太乱了,他感到有些头疼。

经商是一种瘾,欧升达很喜欢这样的一种的过程,艰难,但是有成就感,风凰涅槃,苦尽甘来。

尽管欧升达平时习惯性地把姿态放得极低,但是,当你到了一定的高度,无论你怎样不想引人注目,别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到你。

现在,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这种目光善意的总不会有嫉妒的或者恶意的多。

现在,自己手里的牌已经不多,估计对方手里也没有什么足以改变局势的牌了,不然,对手不会这样反复与自己兜圈子了。否则,自己的腾挪的空间就会变得捉襟见肘十分困难。

欧升达抬起头,看见楚之洋正面带一丝神秘的微笑看着自己,就问:“你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长花儿?”

“你小子心里有鬼。”他肯定地道。

欧升达不屑一顾地说:“你就能瞎联系,一个垃圾短信,至于让你这样发挥吗?”

“人啊,总会从他身上的的细微动作里面流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楚之洋道。

欧升达冷笑着:“即使我是里的严守一,你是费墨,你也不能肯定你心里没鬼。”他转脸看着岳小吟,道:“小吟,这楚大少是花心大萝卜,你可得盯着点,不然哪天他心里一活动,就会搞个故事插曲出来。”

岳小吟笑着:“这个我可是没办法。他这么多年就这样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凌来来忽然咯咯地笑起来。

岳小吟问:“你笑什么?”

凌来来道:“看你那幸福样儿,好像你老公花心是你的骄傲一样。”

岳小吟甜蜜地看着楚之洋:“花心的男人都是自信的男人,他有本事才花心嘛。”

凌来来哭笑不得地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正说着,楚之洋的手机响了,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走到包房外面去了。

凌来来看着岳小吟:“你家的楚大少还真马上就给你来了个神秘。”

岳小吟不温不火地回答:“那有什么,之洋要是没有几个女人喜欢,我不是特没面子?”

欧升达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看了一眼尹诗双。她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一切已经置之于身外。

过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楚之洋还是没有回来。本来凌来来时不时地开开岳小吟的玩笑,此时也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跟尹诗双讨论起最近流行的一个化妆品品牌了。

欧升达注意到岳小吟开始有点神不守舍,看来,尽管她表面上很洒脱,实际上还是很在意楚之洋的一举一动的。

楚之洋终于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不是跟哪个女人通电话去了吧?”欧升达想给他解解围。

楚之洋嘿嘿一笑:“别说,还真是女人。”

凌来来在一旁叫道:“楚总,你也太放肆了吧?居然一点都不加掩饰?”

楚之洋对欧升达道:“是之月。”

楚之洋的妹妹楚之月以前是经常来深圳的,有时候她那个老公梅津也会经常来。梅津是建设部的一个司长,以前楚之洋开拓欧美市场的时候,他经常叫欧升达招待他。可是,欧升达一直对那个趾高气扬的家伙不感冒。

“怎么,两兄妹通电话也搞得这么神秘?”凌来来似乎还有些不信。

楚之洋看着欧升达,平静地道:“之海跟梅津沟通了一下,梅津也通过他那个角度,透过一些朋友,给通衢方面和鹏城方面一些压力。不一定解决什么问题,但是,至少也会舒服一下他们的手脚。”

欧升达哦了一声,现在整个事件的进展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尽管这些变化看起来似乎对大局不会起什么作用,可是当这些变化在目前这个敏感的时间段出现,至少是对他的心理上有了某种安慰。

面对着对手那里的人头攒动,至少自己这边影影绰绰地也有些了谋士。

高手的对决,总是平静而简单。不像某些半吊子侠十一样,见了面先讲礼数,然后乒乒乓乓乱打一通,实际很难伤到对方。高手的对决只是以外行人所不完全理解的速度和方向进行着,甚至只在照面的一瞬间,剑光一闪,胜负已决。高手对决看起来很无聊,但是却真的是招儿招儿致命。

怎样才能成为高手?高手不是学习出来的。这个结论可能让人气馁,但是事实可能就是这么残酷。高手是悟出来的。因为,第二是可以争取的,而第一则是一种境界。

尹诗双注意地观察了一下欧升达的表情,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帮他倒水。她的侧脸在下午的阳光下显得平静而温和,看不清她有什么特殊表情。

她认识梅津,也知道梅津的能量。梅津不是那种权力很大的人,但却是一个能调动很多资源的人。他一插手,这水就会更浑了。

这算是楚之洋在动用家族的力量在对自己进行抢救吧?不管会不会有效果,他都从心里感激这个看起来凡事都满不在乎的楚大少。

楚之洋的动作让欧升达觉得很温暖,感觉自己在奋战的时候还有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后面。

正文 尾尾声

一转眼两天过去了,令欧升达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不但是王光玉冷鸿海这边没有动静,就连顾刚那边也没有消息。

本来一天保持一个信息的涵涵和乌梅,就像事先约好了一样,突然间,忽然都断了联系。

欧升达知道,这种所谓的平静不过因为目前各方在台面下进行紧张的算计,因此暂时不太可能在台面上有进一步的动作。

在这沉寂得叫人发慌的时刻,欧升达接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电话,是张自江。

“最近你在忙什么?”他问。

欧升达回答:“怎么说呢?正架在炉子上烤,在油锅里炸着。”

廖冰旋和张自江复婚以后,他们之间见面虽然不多,但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有了突飞猛进的质变。两个人现在似乎心里都有一种急切地想跟对方交心的感觉。当然,以前的那层隔膜毕竟还在,谁都很难跨过这道坎。

“跟我诉苦,有点不厚道了吧?”他在那边道。

欧升达反问道:“怎么,听你这话似乎是话里有话啊?”

“话里不一定有话,但是,我到是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他道。

欧升达问:“张书记不是专门打电话跟我说什么小道消息的吧?”

“嘿嘿,有些小道消息传得可是神乎其神啊。”他的话里似乎有点隐喻。

“什么小道消息那么神啊?”欧升达问。

“据说某人在两个小时之内接到了五六通电话,都是涉及你的。最后一个电话接完之后,某人居然足足十分钟没有说话。”张自江回答。

他说的某人欧升达当然明白,那就是徐中方,而电话都有谁打的呢?

“没那么严重吧?”欧升达有点将信将疑。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严寒之中冻得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热量的人,重新回到了温暖的房间里,热腾腾的火炉环绕着他,让他抖落一身的霜雪。那一刻,他安详而满足。

张自江轻笑道:“究竟是什么人打的电话给某人我并不知道,只是他私下里跟别人说,欧升达有改变市里人事的能量,绝对不可小觑。”

“我?太抬举我了,我又不是中组部部长?”欧升达感到有些天方夜谭。

张自江道:“不信你看着吧,慢慢地到你这里拜码头的人就会多起来了。到时候,你不要心里不清楚怎么回事啊。”

“你取笑我是不是?”欧升达笑道。

张自江也很开心:“我真的是认真的。你在江湖这么多年了,有些事该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

欧升达换了个姿势:“那好啊,我要真有这本事,安排你做市长。”

张自江切了一声:“我是当不上市长的,不过,市委市政府上上下下风传,某人的位子可是不稳了。而且,这两天的最新版本是,他之所以受到调查,是因为得罪了你。”

“简直是无中生有嘛,我怎么能决定市长的命运?”欧升达越发地觉得可笑。

张自江继续说:“据说打给某人的电话里面,有很多要害部门的,话似乎说得很严厉。”

打这些电话的人会是什么人呢?是阿萨布置的,还是楚之海、梅津的作用?或许兼而有之?尤其是梅津,他的那些朋友很有些道道,打几个电话不是没有可能。

人这辈子就像走进了机场的安检,一旦你通过了那道没有门的门,再想退出来就难了。

事情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棋局,本来自己想设计、引导,但是,蓦然回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别人另外一个更大的局的一部分。

中国武术里有两种代表,少林功夫强调神功护体,金刚不坏,而太极八卦则追求顺势而为,借力打力。

究竟哪种办法更好,欧升达并无从判断,只是,凭实力的少林和讲究腾挪的武当之间你怎么灵活变通,则是个人悟性的问题。

逆风飞扬,如果真能飞起来当然是好;如果飞不好,那落地可不是一般的重。

“谢谢你。”他对张自江道,而且他绝对是发自真心。

张自江轻笑了一声:“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个人觉得,一个人还是身段如柳絮,长袖善舞,才能不至于受伤严重。”

欧升达放下电话,心忽然空得很。

自己入戏越来越深了,这戏将会怎样结局?真正的导演、高手,在戏中是很少出现的,而且,能决定趋势的,也未必就是导演。

欧升达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心却似乎不在那上面的几个待处理的事情上。虽然说现在销售形势还不是很好,但是,从各个方面的迹象上来讲,一切正向好的方面转化。从这个角度上讲,欧升达并不是很在意销售数字的增加。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远志留学生创业园的建设,和通衢的那两条道路拓宽改造项目的进展,因为这两个项目才是烧钱机器。

他注意到,最近的几次工作会议,乐枫都有参加的记录,这使他很是欣慰。乐教授终于开始参与到公司的管理中来了,自己担心的万一因为什么原因自己不能履行职责,乐枫能不能顶上来的担心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了。

公司里的其他管理人员现在也都表现得很好,公司的各项工作进展也是按部就班。整个公司至少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大的危机。现在,如果能把王光玉这个炸弹的引信拆下来,升达地产渡过目前这次金融风暴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这几天各个方面反馈回来的消息表明,楚之海和梅津对自己的确有了实际的支持。尽管眼前看不到决定性的效果,至少干扰了对方的思路。一个牌局,如果出现了一些变化,对手不得不应对局面作出相应的调整时,他就有可能出现昏招儿。

现在万事俱备,就差诸葛亮的东风啦。可是,如果东风不来怎么办?

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上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北京的固定电话的号码。他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欧升达突然觉得非常紧张,仿佛自己和公司的命运都和这个电话有关。他看着电话响了好久,才鼓足勇气接了起来。

“欧董,忙吗?”是顾刚。

“还行。”他回答。

“回头郭正余的人会送一个合同给你。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办。”顾刚轻描淡写地说。

“嗯。”欧升达忽然觉得很失望,这不是他期待中的电话。

“欧董,似乎你还是没有下决心啊?”他问。

欧升达回答:“嗯,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慎重。”

“你要学会做大格局,玩大生意。我们这只是开始,要是大家能合作得好的话,以后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顾刚道。

“我努力吧。”欧升达放下电话。

自己期待的电话为什么还不来?欧升达一时有些恍惚。

每个层次都有每个层次的风景,现在自己望见山顶了吗?

回味刚才顾刚的话,那自然是有点下指导棋的意思。这个并不奇怪,从他那个层次往下看,也许自己的做法自然可笑。

层次是个什么东西?中国人说的层次,往往更多地取决于他坐什么位子上。在商场这个牌局里,谁也不比谁傻,如果只想自己独占利益,速战速胜,也许可以暂时赢得上风,但必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有些风景只能一个人自己看,永远都无法说出来——不敢或者无法言说。

人就是这样啊,不能拿自己当回事,可也决不能拿自己不当一回事。

欧升达想他必须承认,自己有一种心力交瘁几近虚脱的感觉。

这是个选择的问题,是选择就有得和失,这种不能兼得的问题放在每个人面前时,是没法有个完满的标准答案的。

看来,自己期待的那个电话不一定会来了。因为,那种人是不会轻易地与人谈生意的,第一,这样做有失身份;第二,他不会留口实;第三,谈生意会涉及利益问题,意见一致好办,不一致的话,这样的人是不会与你争执的,他会各方面都留有余地。

自己会不会混进他们那个圈子,这就要看看手上有什么东西是对别人真正有价值的。

欧升达不能不让自己去找个掩体,尤其是在这个权力与资本互相打情骂俏的社会,强大的后台往往会使做事和做人都更容易。

跟那个层次的人打交道,也许最重要的不是一开始就拿到多少利益,而是要建立起一个正向的良性循环。这个循环要在你和他之间健康地流动。你开始付出的越多,就越能得到他们的信任,到后来你几乎可以不用费太多的劲也可以喝着他们剩下的肉汤。而仅仅是这些肉汤,就足以让你自己和公司潇洒地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了。让狼群在前面狩猎,自己在后面打扫战场,这就是聪明人干的事。

而那些不够聪明的人呢?他们一般不去舍得,而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收益,这就像只让车子跑,却不给车子加润滑油一样。这样的结果就是,早晚有一天,你在高速公路上会因为爆瓦而紧急停车。

欧升达开始相信命运了,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他还一直盼望着,希望命运会给他一种别的选择。

另外一个电话呢?会不会来?

欧升达走到窗口,他忽然发现,窗子上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向他走来。那是一个面容很憔悴的家伙,他对他笑笑,那人也咧咧嘴。

向楼下望去,车子和人都很小,那么,下面的人看自己是不是也很小呢?

忽听得背后有动静,他回过头,发现居然是乐枫。看见他回头,乐枫道:“你心里有事?”

欧升达问:“今天没有会议,你不上班来公司干吗?”

乐枫道:“刚才跟旋子在对面咖啡厅喝咖啡。她有事先走了,我上来看看你。看你在那里心事重重的,想跟你谈谈。”

欧升达问:“旋子跟你谈什么了?”

“她说你可能最近有些麻烦。”乐枫回答。

欧升达点点头,叫乐枫坐下,简单地跟她说了说自己目前面对的困难。当然,他隐去了阿萨和顾刚的名字。

乐枫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嘿嘿笑着对他说:“我怎么感觉你的前面是个陷阱啊?”

“是啊,不过现在有点进展,好歹知道这个陷阱是怎么回事儿了。”

“嗯,你准备怎么应对?”乐枫眯着眼睛盯着他。

“敌人似乎挺不住了,但是,我又觉得后面有个黄雀,所以我现在很难作决断。”欧升达回答。

乐枫沉吟了一会儿,收敛了笑容对他说:“你这么多年一直不怕困难,但是这次你面对的问题全是未知的。根据你的性格,你认为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有效的办法解决你将来可能遇到的困难,对吧?”

欧升达点了点头。

“如果两边都是死,只是死法不同。你该怎么办?”乐枫忽然问。

欧升达无奈地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乐枫突然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她道:“跟你开个玩笑,原来你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啊。”

欧升达答道:“你以为你老公是神仙吗?”

乐枫笑道:“很多时候我们面临的都是目前的这种窘境。可是生活能让我们选择吗?”

欧升达看着她,她眯着眼睛又道:“深陷重围也并不代表就一定死,办法总会有的。”

“你别给我吃宽心丸了,是不是怕我承受不住,弄个神经分裂什么的?”欧升达道。

“你要是神经分裂了,我任命你为三楼楼长。”乐枫绷着脸道。

欧升达开心地笑起来,这是他们看过的一个电影里的台词。

“咱们好长时间没有看电影儿了。”欧升达看着乐枫忽然变得很温柔。

乐枫轻轻地叹口气:“关键是你太忙了,你记不记得你多少天没有在家吃饭啦?”

“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没有好好地陪你和广群。”欧升达忽然有些伤感。

乐枫平淡地道:“商人重利轻离别嘛。”

“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讽刺的味道啊?”欧升达问。

乐枫平淡地回答:“你想多了,我就是随便一说。对了,我这些天一直有个疑问。远志那个叫王楚一的股东背后到底是谁?”

欧升达忽然一愣,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当初远志成立时,自己只是轻描淡写地跟她说那是个领导。她当时也没在意,怎么现在忽然提起这个问题啦?

乐枫不是一个随便问你问题的人,一旦她问了,你最好不要隐瞒。在乐枫这样的女人面前隐瞒事实真相无疑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于是,他故意向办公室外望了一眼,道:“那是涵涵的弟弟。”

乐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你什么时候跟她搞到一起的?”

是乐枫发现了什么?按理应该不会啊?这肯定是火力侦查。欧升达判断。

于是,他从当初怎么从送旗袍跟涵涵接触,到卖房子给涵涵,再到涵涵怎么帮助自己对付周浩和古梦柏,再到自己怎么通过老鼠仓让涵涵赚到那笔钱,再到涵涵怎么把裕昌工业的地转变功能,远志的地又是怎么批下来的等跟乐枫简单介绍了一番。

在欧升达介绍情况的过程中,乐枫似乎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一脸深邃的表情好像参透了人生的奥秘。而她越是这样,欧升达心里越是没底,平静的海面下绝对不会那么安静。

“你的意思其实这股份你是给她后面那个人的?”乐枫问。

欧升达将身体放松地放在沙发靠背上:“这是肯定的,那个人透过这种方式让她赚了钱,也就省得自己掏腰包了。”

“我总么觉得你跟涵涵有点不对劲啊?”乐枫不愠不火地问。

“你不是怀疑我跟她上了床吧?”欧升达马上设置防御阵地。

乐枫回答:“我看了一下王野辰那里的报销记录,发现你去香港出差几次都没有宾馆的报销单据。”

“哦,我是在朋友的半山别墅住的,跟她有事?我不要命啦?”欧升达道。

“我就怕你犯这个错误,她后面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你别为了一时的快乐,惹一身麻烦。”乐枫似笑不笑。

欧升达显得不急不躁的样子:“得了,你别咸操萝卜淡操心了。”

“你要是有生理的需要,我这样的半老徐娘又让你没兴趣的话,你可以包个二奶。”乐枫眯着眼睛盯着欧升达。

“我要是想包二奶还用你乐教授提醒?我早都付诸行动了。我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也绝对不做西门庆。”欧升达显得有些嬉皮笑脸。

“我看你比西门庆有过之而无不及。”乐枫反击道。

欧升达不屑地笑着:“西门庆有好几个小妾,我连半个都没有,我怎么跟人家比?”

乐枫半真半假地问:“哎,说真的,我看法务部的那个江香兰不错。这次你把她叫到北京去,没来个暗渡陈仓?”

“我是真想,可人家不想。”欧升达又给自己上了一道保险。

“要不我给你做做工作?”乐枫问。

欧升达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好啊,这个建议很有建设性。还是我老婆好,为了奖励你能这样心胸大度帮我找小妾,走,我请你看电影儿,然后回家亲自下厨给你包饺子。”

“不叫着你的小妾?”乐枫满眼含笑。

“为了能有小妾,我今儿要好好犒劳一下老婆。走啊。”说着,他拉住乐枫的手就往外走。

“要死啊,叫公司的人看见。”乐枫满脸通红。

“怕什么?”他凑上去,作出要亲乐枫的姿势。

乐枫赶紧把他推开,娇嗔地骂道:“死鬼。”

坐上车,乐枫又问了一句:“你真的跟涵涵没事?”

“有事,我去香港天天跟她睡一张床。”欧升达回答着,一踩油门,车子缓缓地离开了停车场。

乐枫没再问。欧升达知道,至少在今天,他暂时打消了她的怀疑。

让女人不怀疑的最好办法就是彻底将水搅浑,叫她看不清池塘里面的东西。

就在欧升达和乐枫看完了一个恶俗无比的电影,却怀着甜蜜的心情回到家里,跟张翠一起愉快地包着饺子的时候,欧升达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徐中方。

“你好,徐市长。”欧升达谦和地问候着。

徐中方似乎很不高兴:“欧升达,你现在越发地过分啦。”

“此话从何而来?”欧升达问。

“你说句心里最实在的话,我对你怎么样?”他似乎压抑着心情。

“这还用说,你对我个人以及升达地产的支持那是有目共睹的。”欧升达尽量控制着场面,他明显地赶到了对方兴师问罪的态度。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搞一些小动作?”徐中方语气很严厉。

欧升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徐市长,是不是升达在什么地方有让您不满意的地方?”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耍滑头居然耍到我这里啦?”徐中方哼了一声。

欧升达轻笑着:“看来我真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了,要是真的这样,我得向徐市长道歉。不过,升达还是想请徐市长给予明示,不然恕升达愚钝,我还真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让徐市长不满意了。”

“欧升达,大家都是在这个社会上混的。既然出来混,就要讲规矩,不能做一些让别人不理解的事情,甚至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徐中方的语气越发的严厉。

欧升达问:“徐市长,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兜圈子了,升达究竟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不满意?”

“我怎么敢对你不满意?我一个小小的国家公务人员,你欧大老板随便一动用手里的资源,我徐中方就会不知道东西南北。千万别跟我谦虚,我承受不起。”徐中方重重地哼了一声。

“徐市长,这话又是从何而起呢?”欧升达心里大概有了谱儿。

“人们常说,鹏城是藏龙卧虎之地,现在看来不假。我无论如何没想到,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藏着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不声不响就能调动那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佩服,佩服。”徐中方冷笑着。

欧升达知道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于是字斟句酌地道:“徐市长,你这么讲,我的心情感到很沉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升达在你眼里忽然变成了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

“哼,你倒是好像挺无辜啊,看来是我冤枉你啦?”徐中方的话里不无讽刺。

听着他这么讲话,欧升达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难时期。

没等他再解释,徐中方接着道:“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这话我不知道你怎么理解?”

欧升达忐忑不安地回答:“徐市长,我不知道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升达想说,儒家思想一旦进入政治层面,则是非常危险的。”

“怎么?你自己不去反思自己的错误,反倒批评起我来了?欧升达,我告诉你,你要是这样执迷不悟,你会后悔的。”徐中方更加激动起来,“别以为你认识几个人就可以凌驾于鹏城市委市政府之上。”

欧升达也加重了语气:“徐市长,你这话说得太重了。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只是想着让企业能生存下去,怎么谈到去干预政治呢?凌驾于市委市政府之上,这个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乐枫走过来,双手沾满面粉,做了一个叫欧升达冷静的手势。

欧升达马上意识到,现在跟徐中方争辩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

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发狂的公牛,干吗要手持红布呢?

徐中方在电话的另一端道:“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不管是什么人。”

欧升达尽力呼出一口气,希望这样能让自己平静一下。他感觉到还不行,又喝了一杯水,直到自己确实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才轻声问:“徐市长,是不是阿萨给你什么压力啦?”

徐中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道:“欧升达,我这个人是最不怕压力的。从政这么多年,大风大浪我见得多了,不要以为有几个人打电话我就会屈服。要是那样的话,你太小看我了。”

“徐市长,有些话我不知道怎样跟你解释,我只是想对你说一句话。我一直是尊重你的,一直希望我们能成为知己。至于你所说的小动作,也许是因为什么人对你说了些什么引起了你的不快。但是有一点我明确地告诉你,我没有搞任何一个小动作。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一个小小的商人,怎么能掀起叫你徐市长都感到不快的浪头呢?”欧升达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希望能够心平气和。

“哼哼,有人说你欧董是条鲶鱼,现在看来真不假,不但身段滑得很,尾巴还锋利得像刀子啊。”徐中方的话虽然还是充满讽刺,但是语气已经不那么强硬。

欧升达道:“说我滑,这个我不否认,作为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想着怎样保护自己,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早晚要吃亏。至于你说到我可能伤人,这倒是实在冤枉我了。我没有任何的本事伤害别人。”

“你没本事?你没本事会有那么多人把手从北京远远地伸到鹏城来?欧升达,事实胜于雄辩。”

“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搞了小动作,我也不做解释了,相信事实会证明一切的。”欧升达回答。

良久,徐中方道:“那好,这事暂时先放下,我相信事情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我今天打电话给你还有件事,那就是关于你跟康美电器合作的事情。我经过这么多天的斡旋,结果还是没有满足你的要求。所以,我现在决定不再过问你们之间的事情了。”

谈话艰涩至此,基本上也没什么再回旋的余地了。

欧升达问:“如果我作出你不希望的选择,你会恼火吗?”

徐中方道:“对于能够识破并破解阴谋的人,阴谋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欧升达心里忽然感觉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咯了一下,但是,他还是尽量平静地说:“人性本恶与人性本善皆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说是不是?”

徐中方思忖一刻,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人都想远离危险,但是,你越是想这样,危险越是跟你如影随形。

放下电话,欧升达沉默了许久,直到乐枫过来喊他吃饺子,他才回过神来。

“跟徐市长搞得很不愉快?”乐枫问。

欧升达面对着热腾腾的饺子却没有一点胃口。

徐中方放手了,他是真的放手吗?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你都必须做选择题,做错了就是零分。”他回答。

乐枫给他到了一小杯白酒,轻声道:“选择本身也是一种乐趣,对错并不重要。”

“可是,一旦选择错误,我们可能要痛苦很久。”欧升达道。

“自从你选择了经商,我们又有多少时间是不痛苦的呢?”乐枫反问。她把一个饺子夹在欧升达面前的碟子里,润物细无声的关怀让欧升达有点感动。

于是,他问:“看样子你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乐枫平和而亲切地回答:“大不了我再办个幼儿班嘛。”

欧升达呵呵地笑起来,一股浊气从他身体内喷发而出,他感到浑身清爽至极。

那天夜里,欧升达在睡梦中接到一个挺文静的男人的电话。他自己介绍说他是阿萨的秘书。欧升达马上想起那个送他的那个面色拘谨的年轻人。他道:“你好。”

阿萨的秘书说:“领导马上要到鹏城去办事,他希望你尽快把手上的事处理干净。”

欧升达嗯了一声,阿萨的秘书放了电话。

游走于江湖,不见酣畅淋漓的厮杀,却隐隐有刀光剑影的较量。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他扭头看看乐枫,她正平静地睡着。

其实,生活就应该是平静的。

阿萨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呢?欧升达有些琢磨不透。以他们的能量和手段,应该不至于看得上升达地产这个小公司,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欧升达现在所不了解的内幕。

两天以后,欧升达跟郭正余的代表签署了合同。没有任何仪式,更没对外宣布任何消息。

那天中午,涵涵打来电话,约欧升达到会所小叙。

欧升达赶到会所,发现涵涵正悠闲地喝着茶。

见欧升达过来,涵涵嫣然一笑。欧升达忽然觉得这一笑很怪,至于怎么怪他也说不清。

“我打算移民了。”涵涵道。

“怎么回事?事先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欧升达这才明白她刚才那笑容里面的意思。

“原因就不说了,我叫江香兰准备了一个退股协议,你看看。要是可以的话,我退出远志留学生创业园。”她将一沓儿纸放在欧升达面前。

欧升达拿起来大致看了看,条件很公道。

他问:“一定要这样吗?”

涵涵点点头,表情幽幽的,是那种经历了情感起伏之后深深的凝视。

“为什么?”欧升达又问。

“我累了,想去国外休息一下。”她回答。

欧升达感到胃有些酸,他用力地问:“也就是说,我们的合作结束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我,远志的建设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没有我,你就可以全身心地照顾你的家庭了。”涵涵浅浅地笑了笑。

“没有任何的留恋?”欧升达问。

涵涵的脸微微有点红,她把脸转向窗外,那儿蔚蓝的大海与远天连成一片。她没有回答欧升达的问话。她道:“据说温哥华是世界上最适宜居住的城市。”

欧升达问:“将来我可以去看你吗?”

涵涵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半晌,她才说:“欢迎你全家去我那里做客,我一定会好好地接待我曾经的合作伙伴的。”

就在涵涵离开鹏城半年后的一个夜晚,欧升达正跟楚之洋坐在会所一号别墅的阳台上喝着茶。

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网球比赛,楼下的网球场上,岳小吟和江香兰正在挥拍奔跑着。

球场的灯光照着绿色的草地,两个白色的倩影凭添了许多美丽。

欧升达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迎娶这位新人啊?”

楚之洋反问道:“为什么要结婚呢?”

欧升达问:“难道你准备就跟她这么一直谈下去?”

楚之洋嘿嘿一笑:“婚姻不是食物,是必需品。”

欧升达道:“你以为你永远会像现在一样风流潇洒吗?爱情的机会是有限的。”

楚之洋道:“我可不想在我没有想好之前就把自己的财产送一半给一个我不熟悉的女人。”

“看来我真的out了!”欧升达感慨道。

“嘿嘿,爱情是用来谈的,谈永远是不用负责任的。做则不同,随时会有不小心弄出人命的时候。”楚之洋一脸坏笑。

远处,有人忽然放起了烟花,姹紫嫣红的烟火在空中此起彼伏。

欧升达感慨地说:“这样的夜晚,有种梦境的感觉。”

“是啊,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心情,中国人有多少人能享受到这样的生活呢?”楚之洋附和道。

“虽然我们现在可以享受这样的生活,但是,不一定保证将来也可以。”欧升达目光雪亮地看着楚之洋。

“只要我们不出大问题,应该可以有保证的。”楚之洋有些慵懒地回答。

“谁能保证自己不出问题呢?我们永远也保证不了。”欧升达叹息道。

“好像你很悲观啊。”楚之洋问。

欧升达看着远处的烟花,若有所思地说:“生活就像这烟花,一旦绚烂了,也就到了毁灭的时刻。”

“怎么有点参悟人生的意思啊?”楚之洋问。

欧升达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他发现电话屏幕闪起来。

他接起来,是一个文静的声音,他听出来,那正是阿萨的秘书。他低声道:“可靠消息,王光玉被公安机关正式带走协助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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