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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沙俄》


第一章 最落魄的大公

李骁紧了紧军大衣的立领,虽然刚刚进入秋季,但圣彼得堡的气温却跟冬天没多少区别,寒意从脚底向头顶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就像赤脚踩在寒冰上一样。如果再加上小刀子似的寒风嗖嗖地刮过,那效果就跟三九天洗凉水澡一样冻彻心扉。

作为一只南方狗,李骁真心适应不了北方的干冷。尤其是圣彼得堡有北方威尼斯之称,水道遍布湿度相当大,那就是冷上加冷。反正他那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已经是瑟瑟发抖,牙齿也不断地颤动,整个人就像触了电一般。

如果是从前,李骁会毫不犹豫地找个暖和的地方烤火或者吹空调,或者干脆躲在电热毯的被子里当咸鱼。但是现在,别说烤火他这条咸鱼连避避风都做不到。

原因非常简单,现在的他是光荣的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的一名近卫兵,职责就是守卫好冬宫的萨尔特科夫门。作为站大门口看门的哨兵,作为整个冬宫的门脸,作为一个兵,他避无可避,因为只要他胆敢翘班或者摸鱼,等待着他的将是军事法庭的严刑峻法。

只要一想到在瑟瑟的寒风中还要晾三四个钟头,李骁就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没办法过了,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不要穿越。

是的,李骁是一名光荣的穿越党,一不留神就到了一百多年前的俄罗斯,附体在了一个叫做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罗曼诺夫的倒霉鬼身上。

最开始,李骁是高兴的,是兴奋的,简直是狂喜不已,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很多年。他可不是那种毫无准备的穿越党,这些年来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工作,背诵了十几年期的双色球和大乐透的号码,详细研究了世界各国从古至今的历史和野史,股票涨跌,科技脉络、人杰天才他全都是门清。

李骁相信有了这些,穿越之后不管到了哪个时代面对何种境况都能崭露头角一鸣惊人,反正各种走上人生巅峰的剧本他都想好了,唯一欠缺的只是实际操作的机会而已。

现在机会来了,但人生的巅峰却是那么遥遥无期。李骁穿越到了1847年深秋的俄罗斯帝国,他的便宜父亲是康斯坦丁帕夫洛维奇大公,他的伯伯是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叔叔是沙皇尼古拉一世。作为罗曼诺夫家族的一员,他是天家贵胄,似乎哪怕什么都不干,一个世袭大公的头衔几万顷土地和数万名农奴似乎也足够让他混吃等死了。

可事实却刚好相反,李骁的情况相当的不妙,别说混吃等死也别说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就是安安稳稳的度日都显得很为难。原因非常简单,谁让他穿越成了康斯坦丁帕夫洛维奇大公的便宜儿子呢?这个便宜真不是那么好占的。

已故的康斯坦丁帕夫洛维奇大公是罗曼诺夫家族的一朵奇葩。虽然罗曼诺夫家族的奇葩是相当的多,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却真心不多。

事情是这样的,亚历山大一世也就是康斯坦丁大公的哥哥膝下无子(实际上有不少私生子但无继承权),康斯坦丁大公按理说就是帝位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当时朝野上下都是这么默认的,可这位大公却偏偏做了一件让哥哥亚历山大一世无法容忍的事情——这位大公迎娶了一位波兰姑娘作为新娘。

有问题吗?

问题相当大,波兰跟俄国跟罗曼诺夫家可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想当年伊凡雷帝驾崩之后,俄国陷入内乱,波兰人乘虚而入将俄国按在地上以各种姿态好好的摩擦了又摩擦,一度让俄国人被迫拥立波兰伪沙皇以及顺带着洗劫一遍莫斯科,后来还囚禁了的沙皇米哈伊尔一世的父亲菲拉列特罗曼诺夫。

双方可以说是仇深似海。作为罗曼诺夫家族的一员怎么也应该继承先辈的遗志好好报仇雪恨,不说给波兰抽皮鞭滴蜡油,怎么也不能够迎娶一名波兰新娘吧?这不是玷污家族的血统吗?

反正亚历山大一世是无法理解也无法支持弟弟的决定的,所以秘密地解除了康斯坦丁大公的继承资格,转而秘密立尼古拉一世作为皇储。只不过这个决定亚历山大一世做得太隐蔽太密不透风,而他驾崩得又太突然,这就造成了他死后的一系列动荡。

不明真相的朝臣以为康斯坦丁大公才是继承人,而亚历山大一世的母亲皇太后则通知尼古拉一世准备继位。

于是乎事情就麻烦了,康斯坦丁大公和尼古拉一世都表示不能继承皇位,还分别向对方表示效忠。一时间俄罗斯的皇位竟然变成了无人想要的烫手山芋。眼见有机可乘,俄国一批先进贵族决定发动起义改造俄国,这就是那场著名的十二月党人起义。

当然,起义最后被镇压了,但是对所有的俄国人来说,造成这一切麻烦的源头就是那个波兰妹纸,也就是李骁的便宜老妈约翰娜格鲁津斯卡沃维奇公爵夫人,连带着李骁这个“混血的杂种”也被一起记恨上了。

大臣们贵族们看他不顺眼,罗曼诺夫家族成员也看他碍眼,简直是爹爹不疼姥姥不爱。更糟心的是他的便宜老子康斯坦丁大公在他出生前的1831年突然驾鹤西去,老娘因此急得早产加难产也跟着一命呜呼。可怜的李骁就变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小杂草,简直苦得一逼。

李骁都为自己前身的命运哀叹不已,从小就不受重视,几乎没人疼爱,到哪里都受人白眼,老是被欺负,生活条件艰苦营养不跟上导致身体也不好,全身上下根本就没有一点战斗民族的样子,弱得就像一根豆芽菜,能长这么大简直就是奇迹。

如果有可能的话,李骁希望前身继续奇迹下去一直顽强坚持到海枯石烂,为啥要学着人家作死去挑战自我参加什么圣安德烈骑士团,结果在入会试炼中被整得很惨透支了生命一命呜呼,让他这个倒霉的穿越者占了“便宜”。

可见果然是便宜没好货,人家高难度开局好歹还有开局一条狗,好点的奉送系统或者外挂,到他这里唯一有的就是自带嘲讽拉仇恨属性,至于什么系统外挂是一概没有,甚至身体还差得一塌糊涂比三级肺痨强不了多少。李骁都怀疑这风再稍微大点就直接能给他吹飞喽。

李骁暗自盘点了一番之后,发现自己几乎没啥可倚仗的东西,前身除了一个大公头衔之外,要身体没身体、要人脉没人脉、要钱更是没钱,真心是除了会拉仇恨之外一无所有,这让他怎么开荒怎么破局怎么走上人生巅峰?

反正李晓是暗自揪心,已经穿过来三天了,除了每天站岗西北风喝到饱,他再没有更多收获,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到月底,因为这天是一天比一天更冷,等到了滴水成冰的时候他怀疑自己会被活活冻死。

第二章 意外的访客

“要不去求求那个该死的尼古拉一世,求他给调出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至少得换个不喝西北风的岗位。”

李骁暗自叨咕着,不过对此他并不抱太大的指望,因为根据前身的记忆,他那位亲叔叔可不是什么好鸟,表面上看像正人君子但实际上是老阴逼一个。不重视他也就算了,还暗地里老阴他。

比如他便宜老子康斯坦丁大公留下的万贯家产,这位叔叔就毫不客气地给代为保管了。名义上说是防止他乱花钱挥霍家产,等他成年之后就尽数归还,但实际上是掐断了他的经济收入,每个月就只拨给那么一点点生活费,别说吃香的喝辣的,维持基本生活都勉强,否则前身能十六七岁了还瘦瘦小小像十三四岁一样?

甚至这位古板专制的沙皇还故意给前身丢军队里锻炼,说得好听是要把他培养成真正的男子汉,但实际上却是故意整他,最艰苦最苦逼的岗位都留给他这个侄子了,而那货的亲儿子则轻轻松松地在镀金而已。每当前身稍有怨言的时候,那货竟然还敢大义凌然地说什么是一视同仁,还嫌弃前身只知道怨天尤人毫无男子气概。

李骁只要一想起来都想踹那王八蛋两脚,忒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也让你儿子冰天雪地里站一天岗,也让你儿子吃糠咽菜,也让你儿子成天被人找麻烦,什么东西!

反正李骁对那位所谓的叔叔是一肚子的怨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真不想低三下四地去求那个老阴逼,那货指不定还有什么气人的话等着他呢!

可这日子实在是难熬,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前景。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骁和前身都被命运压弯了腰杆,苦逼如此不低头还能怎么办呢?

他咬了咬牙,决定站完这班岗就去求见那位老阴逼叔叔,哪怕是抱大腿跪求也得让他给换个岗位,真心是撑不住了。

三个钟头后。李骁感觉双腿已经完全麻木,全身更是没有一点温热的地方,肩上的滑膛枪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摇摇欲坠。而那位早已应该前来交班的战友却仍不见踪迹。

当然,李骁已经习惯了,根据前身的记忆,只要是他站岗,接班的人总会迟到,好点的时候半个钟头,差的时候一个钟头也是家常便饭,反正就是欺负他没人疼没人爱呗。

可李骁还不能撂挑子走人,这里是冬宫,是俄罗斯帝国的核心,只要他不等交班就撂挑子,那位老阴逼叔叔绝对会借口他犯错处罚他,轻则罚俸,重则削爵,反正便宜老子留下的产业就不止一次被削掉过了。

又足足等了四十分钟,接班的那货才姗姗来迟,看着那家伙不紧不慢磨洋工的样子,李骁恨不得一枪托砸他个满脸开花。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因为真心是打不过。瞧瞧人家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再看看自己豆芽菜一般的身板,别找死了吧!

扛着沉重的滑膛枪,李骁几乎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挪回了营房,等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怦然关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虚脱了,真想就那么躺下一觉睡过去。

不过不能这么做,因为任务还没有结束,他要是就这么躺下来,等待他的不是暖和的被窝,而是劈头盖脸的处罚,作为军人他首先得将武器交还军火库,然后才能下班休息。

李骁一步一挨的走回了军火库,哆嗦着交还了滑膛枪,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解脱了!”

“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连长吩咐了,明早你负责清理卫生间!”

李骁无语地看了一眼军火库管理员一眼,不用想这又是故意整他,几乎每天都是他负责清扫卫生间,这是吃定他不敢抵抗了是吧。不过他还真不敢抵抗。在心底又叹了口气,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反正他现在又冷又饿,只想赶紧暖和一下。

李骁刚想走,军火库管理员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刚才列昂尼德亚历山大洛维奇少校来找你,已经等你半个钟头了!”

李骁在心中又哀叹了一声:“咋个今天破事没完了!”

不过他还真不能避而不见,因为列昂尼德亚历山大洛维他还真惹不起,这家伙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戈尔恰科夫公爵,未来俄罗斯帝国的首相和外交大臣,跺跺脚就能让圣彼得堡抖三抖的实权巨头。

“这个家伙想干什么?难道是来补刀的?”

前面说了,李骁能李代桃僵的重要原因就是前身参加圣安德烈骑士团的试炼被整死了,而圣安德烈骑士团的负责人之一就正好是列昂尼德亚历山大洛维,而正是这位突然提高入会试炼的难度,才导致了前身身亡。可以说李骁如此苦逼的幕后黑手正是他,反正李骁对这位公爵之子是恨意满满,真想给他千刀万剐。

列昂尼德亚历山大洛维身材高大挺拔,相貌就如古罗马的雕塑一般棱角分明充满了阳刚之美,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孕育着爆炸性的力量,举手抬足之间气势雄浑,和李骁这个豆芽菜站在一起,就好比是高大威猛的武松遇上了落魄卖炊饼的武大郎。

玉树临风的列昂尼德让李骁有点自惭形秽,尤其是他必须抬头仰视列昂尼德的时候。当然这种情绪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眼前这家伙似乎是自己的仇人,他来干什么?

瞬间,李骁就警惕起来。这家伙该不会是看着自己没死过来补刀的吧?黄鼠狼给鸡拜年必然是不安好心。

李骁默默地注视着列昂尼德,打定主意只要有任何不对立刻扭头就跑,保命第一!

不过奇怪的是,列昂尼德也一言不发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神有些飘忽,闪烁着一些奇怪的情绪。

这种沉默在持续,两人都没有主动打破僵局的意思,就是那么默默地对视,就像一对含情脉脉的基友。

第三章 好消息

良久,列昂尼德突然醒悟过来,流露出一丝迷惘和尴尬的情绪,但这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他就恢复到往常那种一丝不苟的扑克牌脸了。

“磨磨蹭蹭的不像个军人!”

李骁觉得对方果然是找茬来的,不敢大意便小心地回答道:“接班的迟到了!”

列昂尼德眉头微蹙,根本不相信这个解释,略带责备的口吻质疑道:“不可能!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没有人胆敢不遵守时间!”

李骁对列昂尼德那斩钉截铁的口吻很不满意,这就是公然说他撒谎喽?如果不是被放鸽子他吃拧了多吹近一个钟头的西北风!

“信不信由你!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说完李骁甩手就准备走人,他可没闲工夫跟对方磨牙,休息的时间都嫌不够呢,而且明天一早还要扫厕所,心情恶劣没心思跟仇人磨牙。

列昂尼德有些恼火,他一点都不喜欢李骁,不光是因为对方是康斯坦丁大公的儿子,也不光因为对方的波兰血统,还因为他看不惯对方羸弱的个性和瘦弱的身材,一点军人,不!是一点贵族的尚武气概都没有,甚至根本就不像个男人。

列昂尼德认为李骁就是个耻辱,如果他是对方,早就自裁以谢天下,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根本就是个废物!

但让列昂尼德迷惘的是,就是眼前这个废物让他坐蜡了。作为圣安德烈骑士团的副团长,作为这次入团试炼仪式的主持者,明明他极大的提高了试炼的难度,原以为能直接吓退李骁,以为李骁会像个懦夫一样夹起尾巴灰溜溜地逃跑,但谁想到李骁竟然欣然参加试炼接受九死一生的挑战。

更让列昂尼德没有想到的是,李骁竟然通过了试炼的考验,成为本次试炼唯二过关的申请人。这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列昂尼德头晕目眩。他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以为自己的神智出了问题。但列昂尼德知道这是真的,因为他全程都在监视李骁,完全没有丝毫作弊的可能,虽然李骁表现得十分狼狈,最后几乎是爬过的终点,但通过了就是通过了,这做不得一点假。

列昂尼德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弱小的李骁竟然比之前他看好的其他更健壮的候选人表现得更加出色?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他完成魔鬼试炼的?

整整想了三天,列昂尼德都没有找到答案,所以他决定亲自再来看看李骁,看看这个罗曼诺夫家族的耻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再次见面并没能解答列昂尼德的疑惑,李骁看上去还是那么废柴,瘦弱的身躯、微微弯曲的脊梁、灰暗的脸庞、毫无神采的双眼,拖拖拉拉的作风,怎么看这都还是个废人。

可这个废人偏偏通过了试炼,这让列昂尼德真的很为难,因为圣安德烈骑士团的宗旨就是只吸收俄国最优秀、最出色、最坚毅、最无畏、最强大的贵族军人加入。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团体,接纳像李骁这样的废柴真的好吗?

再次见面的第一瞬间列昂尼德就想反悔,想要直接拒绝李骁。但接下来的对话却让他有些奇怪,他能感受到李骁压根就没把他这个副团长放在眼里,对方的态度是那么的随意,那么的不耐烦,就好像他这个副团长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列昂尼德无足轻重吗?

笑话!他的父亲是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是俄罗斯帝国驻奥地利大使,他的堂叔是米哈伊尔戈尔恰科夫公爵,是全俄有名的战将。作为戈尔恰科夫家族的一员,从小他就接受最优秀也是最严格的贵族教育,一直都是表现最出色的那个,否则也不会被尼古拉一世看重选拔为皇储亚历山大的副官。

怎么看他列昂尼德都是俄国举足轻重的人物,闪闪发亮的明日之星,但怎么就被看扁了呢?

列昂尼德有些气愤,真想不再搭理眼前这个气人的废物直接甩手走人。但作为一名严格要求自己遵守骑士守则品性高洁的贵族,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人生存在污点,既然对方通过了试炼,哪怕是及其侥幸,也应该获得入团的资格。

“我是来正式通知你,鉴于你通过了本骑士团的试炼,那么你的入团申请被批准通过了!”列昂尼德努力克制住怒气郑重地说道。

这回轮到李骁发愣了,之前他还在心里嘲笑前身太过于天真,逼格那么高的圣安德烈骑士团怎么可能让他这个耻辱加入,哪怕通过了试炼肯定也是百般抵赖或者直接当做没这回事无视掉他。可刚刚他听到什么了?申请通过了?

李骁白了列昂尼德一眼:“你逗我玩?”

列昂尼德愈发地生气了,眼前这货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恶,他郑重地警告道:“请你严肃一点!本骑士团要求每一名成员恪守骑士的准则,否则将以团规予以惩戒!现在,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罗曼诺夫大公阁下,作为副团长我正式通知你,请于明天晚上八时整抵达参政院广场的青铜骑士像下参加入团宣誓仪式!”

瞪了李骁一眼,列昂尼德又着重补充道:“还有,请仔细打理好仪容,那是一个庄严不容亵渎的仪式!”

列昂尼德没有再搭理李骁直接扬长而去,他怀疑自己若是继续跟某人说话,会忍不住心中的恶念暴打某人一顿。若是其他人还好,可某人,哼!就那两三根排骨撑起来的三级肺痨样,三拳两脚下去恐怕立刻就死翘翘了。

而那时候,乐子就大了。俄国历史上第一个被人活活打死的大公爵,以及圣安德烈骑士团第一个刚刚入团就一命呜呼的团员。这种耻辱柱列昂尼德可不想上,他要当的是波将金、苏沃诺夫和巴格拉季昂那样的盖世英雄,可不是悲哀的小丑。

李骁并不知道列昂尼德走的时候已经开始后悔,也不知道列昂尼德这一趟前来是有多么不容易,这位兢兢业业的副团长始终坚守着自己身为一名贵族的骑士准则,这种高贵的品节在如今的俄国和欧洲是相当的稀罕。

李骁的反应是惊疑不定,他怀疑这又是一个阴谋,也许是那些恨他不死的卑鄙家伙眼见上次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也许明晚在青铜骑士像前等待着他的又将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李骁有些不想去,但是圣安德烈骑士团的福利待遇又让他眼馋不已。如果他真的成为骑士团的一员,那社会地位将空前提高,再也不是有名无实的空头大公,再也不用被战友像狗一样呼来喝去,再也不用洗厕所……

“去!尼玛,为什么不去!”李骁给自己壮胆打气,咬牙切齿地叨叨着,“就是刀山火海本大爷也闯定了,看你们还能搞什么鬼花样!”

第四章 异议

圣安德烈骑士团确实很牛。这个骑士团历史并不长,1838年才正式创立,至今不过八九年的历史。

历史虽然不长,但是成员却非常显赫。团长是当今的皇储亚历山大,副团长有亚历山大的弟弟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以及皇储的侍从武官巴里亚京斯基公爵,然后就是列昂尼德。其他的成员更是非富即贵,基本上能将俄国年轻一代权贵一网打尽。

圣安德烈骑士团可以说是尼古拉一世为皇储亚历山大准备好的私人班底,将俄国精英贵族一代都网罗在皇储身边培养感情,为皇储未来登基执政奠定好基础。

尼古拉一世相信,只要俄国未来最精英的年轻人都团结在皇储亚历山大身边,皇储将再也不用担心帝位不稳,未来一代代延续这种优良传统下去,俄罗斯帝国的君主专制将千秋万代长盛不衰。

所以圣安德烈骑士团成员社会地位相当的高,享受各种优厚待遇,皇室给予津贴补助,加官进爵也是优先考量,甚至走在路上都比一般贵族高人一等。

待遇优厚,门槛自然也是相当的高,只吸纳最优秀的贵族青年加入,入会试炼还有魔鬼征途之称,淘汰率是相当的高,毕竟废物软蛋是无法帮助皇储和维护君主制度的。

比如直到现在皇储亚历山大都对吸纳李骁作为成员抱有疑虑,他忧心忡忡地对列昂尼德说道:“廖尼亚(列昂尼德的昵称),这么做真的好吗?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一直都不成器,根本就是一个废物,允许他加入我们这个优秀的团体,简直……简直拉低了我们的平均水准。一直以来他的表现都很糟糕,没有人喜欢他……之前科斯佳(康斯坦丁的昵称,这里指他的弟弟康斯坦丁大公)是强烈地反对吸纳他,认为应该直接拒绝他的申请,连参加试炼的机会都不应该给他!”

“殿下,”列昂尼德虽然心中也觉得后悔,但骑士信条告诉他应该坚持自己的意见:“圣安德烈骑士团的宗旨是吸纳俄国最优秀的贵族青年维护伟大俄国的领土和主权,维护至高的君主制度和神圣宗教信仰。我们制定了吸纳新成员的法则,任何俄罗斯的贵族青年只要年满15岁不高于35岁,有过服役经历,都可以申请加入,而只要通过了入团试炼就自动成为我们的一员。虽然安德烈康斯坦丁大公之前的表现并不优秀,但他满足了加入我们的全部必要条件。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拒绝他加入我们。如果我们让个人的喜好凌驾于我们的宗旨之上,那么我们的神圣制度将成为空话和笑话!今后谁还会尊重我们定下的守则和誓言呢?”

亚历山大并没有被完全说服,他还是很犹豫,或者说他还是很抗拒,他很不喜欢李骁,完全不希望自己的废物堂弟加入自己的骑士团。

列昂尼德也看出了这一点,他继续劝道:“殿下,我和您一样,也相当不喜欢那位大公。但是我们必须维护我们神圣的制度,和那位大公比起来,我们的神圣制度更加重要。此外,您也知道,此次试炼我特意增加了难度,但是那位大公竟然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顽强地通过考验,这也证明他似乎并不是那么不堪。如果能够通过我们的努力将他这样的朽木变成国家的栋梁,也是一件好事。”

亚历山大撇了撇嘴,仿佛在说这是梦话。但他从列昂尼德坚毅的目光中看出自己的副官不会服软,对于这位优秀的朋友,他是抱有期待和敬意的。踌躇片刻之后,他终于同意:

“廖尼亚,你说服了我。我们的制度确实才是最重要的,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尊重我们之间的友谊,我相信您一定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列昂尼德顿首道:“是的,殿下。我将亲自负责教导那位大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叹道:“嗯,但愿如此吧!不过那个家伙,哎……”

李骁并不知道这段对话,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特别在意,对他而言圣安德烈骑士团不过是一块跳板而已,他对那所谓的神圣制度和伟大宗旨没有一毛钱兴趣。对他来说那不过是尼古拉一世为巩固自己以及儿子亚历山大统治的工具而已。他没兴趣当那位刻薄老阴逼叔叔手里头的工具,仅仅只想借此改变自己被动的处境而已。

所以对于即将举行的入团仪式,李骁并没有多少期待更谈不上激动,甚至还希望尽快走完这个过场。

当然,像李骁一样的人并不多,对于圣彼得堡的贵族们来说,圣安德烈骑士团新一年的入团宣誓仪式还是很有看点的,尼古拉一世和皇储亚历山大以及康斯坦丁大公都会莅临观礼,这可是个亲近圣驾的好机会,如果能被皇帝、皇储看上,男的将会飞黄腾达,女的也能一跃成为皇家爱宠,下半辈子非富即贵,这怎么能够错过!

所以参政院广场在新的一天是热闹非凡,从下午开始,就不断有青年贵族男女在此处云集,大家装模作样的假意扯淡,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冬宫方向,按照惯例,沙皇和皇储将在卫士的护卫下从那边过来。

晚上七点半,人流达到顶峰,涅瓦大街以及参政院广场被喧嚣声笼罩,提前进入了节日欢庆氛围。李骁站立在青铜骑士像前临时搭建的礼台上闲得百无聊赖,他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被人参观的黑猩猩,而边上那位一起宣誓的小伙伴则是头高大健壮的大猩猩,实在是羞耻。

这样的场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果戈里在《涅瓦大街》中的描述:“涅瓦大街每一天的每时每刻都在骗人,但是最糟糕的是晚上,那时整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噪音和灯光闪烁的大杂烩……那时魔鬼亲自降临,并点亮每一盏街灯,它只有一个目的:使一切都呈现出假象……”

第五章 新朋友

李骁觉得果戈里说得很有道理,涅瓦大街和涅瓦大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最出色的骗子,他们虚假的笑容,装腔作势的语调以及夸张的肢体动作都是假的。他们装作对一切万分满意,装作对皇帝万分忠诚,装作热情高涨,实际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表演,都是虚幻的肥皂泡泡。熟知历史的他清楚,很快这些泡泡就会被克里米亚战争戳破,俄罗斯虚假的繁华以及强盛的虚影将会烟消云散,那位趾高气昂以为能掌控世界的尼古拉一世将同这些虚幻一起飞灰湮灭。

这一切的假象让李骁觉得很无聊很没意思,他懒得再看那些贵族们的恶心表演,将注意力放在了青铜骑士像上。这座由法尔科内设计的雕塑其实是彼得大帝纪念碑,建于1782年,它耸立在参政院前的广场上,骏马扬起的前蹄以及马背上大帝昂起的身躯雄纠纠气昂昂似乎在睥睨天下。

不过李骁首先想到的却是普希金的同名作品《青铜骑士》:

“骄傲的战马,你要往何处去?

你要跃向何方?

你的马蹄将落于何处,踏在何人的身上?”

李骁很怀疑彼得大帝和他的后代们真能控制胯下的烈马,这位大帝是快要跌倒了还是将冲向高空?他是在策马前进,还是在某种巨大的危险前试图悬崖勒马?这位大帝看起来正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全靠拽紧了骏马的缰绳才没有跌落马下,显得那么如履薄冰。

李骁觉得这具著名的雕塑就是俄罗斯的写照,看上去很好很强大,实际上却危如累卵,随时都有粉身碎骨分崩离析的可能。

这种感觉让李骁对眼前的一切更加的鄙视,他真想告诉广场上这些可怜虫们未来的历史,嘲笑他们的种种丑态。不过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其实也很可怜,也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尼古拉一世和亚历山大皇储依然还没有出现,那位好大喜功的皇帝显然觉得眼前的气氛还不够热烈,还不到他闪亮登场的时候。这让李骁不得不再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人群没啥好看的,雕塑也就那么回事,也只能看看身边的那头大猩猩了。

这位从“大农村”(圣彼得堡贵族对莫斯科的蔑称)来的小贵族身材异常高大,目测绝对超过了两米,站在那里就像一座人形高塔。更引人惊奇的是他身体蕴含的力量,鼓鼓囊囊的肌肉将军服撑得满满的,感觉只要他再稍稍用力衣服就会被撑爆。他的额头高耸,颌骨方方正正,眉骨和鼻梁如刀砍斧劈一样线条分明。

这位名曰鲍里斯维克多罗维奇克雷洛夫的外省小贵族虽然有着巨人的身材孔武的外貌,但眼神却算不上犀利。李骁能看得出他对眼前的场景既好奇又兴奋,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尤其是他看到那些盛装打扮花枝招展肆意挥发荷尔蒙的贵族名媛时,顿时双眼放光鼻孔微张呼吸都变得急促沉重。

好吧,李骁大概知道这位应该没什么城府,属于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而这也让李骁稍微轻松了一点,他真担心周围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小阴逼和大小狐狸,和他们那类人打交道太累太危险,有可能的话他打算同这位大猩猩交个朋友,看他这身材和肌肉至少能当个合格的保镖。

“您好,鲍里斯维克多罗维奇先生。”李骁决定提前联络感情,“很高兴认识您,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战友了,希望我们能够携手前进。”

鲍里斯维克多罗维奇完全没料到李骁会主动同他打招呼,他不过是莫斯科乡下小贵族的后代,连个贵族头衔都没有,前来莫斯科是奔前程的,之前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而现在一名大公爵竟然主动示好,简直是受宠若惊啊!

鲍里斯有些激动,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您好,大公阁下。很高兴……不,很荣幸认识您。能和您……和您一同加入圣安德烈骑士团真是三生有幸。有需要……有需要的话,请您只管吩咐!”

李骁觉得这位单纯得有些可爱了,这么天真的话,在圣彼得堡恐怕很快就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吧?所以,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还是让他这么无私的好人来解救可怜的小羊羔吧!

他笑眯眯地说道:“您太客气了,鲍里亚,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吧?”

鲍里斯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大公阁下,这是我的荣幸!”

“鲍里亚,请不要这么客气,叫我安德列卡就好,”李骁笑得就像一只准备偷鸡的狐狸,“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不需要那么见外……作为亲如兄弟的朋友,今后不管谁有问题有麻烦都应该互相守望相助,这是男子汉的承诺,永不违背!”

鲍里斯惊讶了,他感动不已,完全没有意识某人这是居心不良,还以为某人跟他是一见如故,这是准备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作为外省小贵族家族的子弟,这种荣幸简直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直接给他砸得晕头转向。

“是的,大公……不,安德列卡,我绝不会违背男子汉的承诺!”

一眨眼的功夫,李骁就跟这个大个子打成了一片,如果不是广场上的人群发出巨大的欢呼打断了他们继续联络感情,很快他们就会称兄道弟情同手足。

这欢呼声如同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而浪潮的起点正是冬宫所在的方向。李骁抬头远眺,隐约能看到三辆金色的马车依次驶出冬宫,在身着深蓝色礼服的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士兵的护卫下缓缓向参政院广场开过来。

第六章 气愤

不用说,这是尼古拉一世一家子来了,这位皇帝陛下身着镶着金边的近卫军大礼服,头发和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像一尊威严的花岗岩天神雕塑。他面无表情的坐在敞篷马车上,一双鹰眼扫视着四周振臂欢呼的人群,就像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在俯视着卑微的凡尘。

他身后的两辆马车分别载着亚历山大皇储、康斯坦丁大公以及他们的随从。和他们古板严厉地父亲相比,这两位王子感情丰富许多。

亚历山大皇储习惯性的热泪盈眶,这位绰号爱哭鬼的皇储十分像他的诗人老师茹科夫斯基,每每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流泪。很显然,眼下的盛大场面已经让他心潮澎湃开始不能自已了。

至于体型微胖一副憨厚老实模样的康斯坦丁大公则比他的哥哥显得淡定。虽然他鼻尖以及额头上细细的汗珠还有潮红的脸庞说明他也有些激动,但一向老成富有心机的他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真实的情绪,他努力地学习着自己父亲的做派,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淡定,显得像个高高尊者,或者说像个沙皇。

尼古拉一世的两个儿子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独特心理,一个幼稚天真,而另一个心机重重,这让作为旁观者的李骁有些兴奋,未来这两兄弟将会发生怎样的碰撞呢?会不会有兄弟倪墙的好戏可看呢?

对此他有些期待,只要能让那位老阴逼叔叔不爽不痛快,他就会很爽,他是等不及地想要看笑话看热闹,越快越好!越热闹越好!

三辆马车依次稳稳地停在了青铜骑士像前,尼古拉一世一马当先地走下马车,当他们一家三口登上礼台的瞬间,广场上的气氛顿时攀上新的高峰,山呼海啸一般的乌拉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震得李骁耳膜都隐隐作痛。

尼古拉一世很满意现场的效果,这位一直一丝不苟的朱比特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笑容,他微微向人群鞠躬,顿时又掀起了一股更高的声浪。

礼台上,尼古拉一世当仁不让的居中c位而立,在他两侧的是亚历山大皇储和圣彼得堡大牧首,另一边则是康斯坦丁大公以及几位观礼的朝廷重臣。当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终于落下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的亚历山大皇储缓缓地走到礼台中央,朗声宣布:

“圣安德烈骑士团入团宣誓仪式正式开始!”

随着这一声,在礼兵的引领下,礼台另一侧的李骁和鲍里斯昂首挺胸地走向亚历山大皇储并敬礼,然后面朝尼古拉一世和青铜骑士像单膝跪下。

“我宣誓!”亚历山大朗声说道,“我发誓遵守骑士的准则,将手握利剑,矢志不渝地维护神圣俄罗斯帝国以及皇室的尊严,捍卫天父的教义,坚守正义,铲除邪恶,万死不辞!”

这誓言对李骁来说就像耳旁风一般,他只想赶紧结束宣誓,因为他实在不习惯下跪,尤其是向那个老阴逼叔叔下跪,这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只不过仪式就是仪式,哪怕他一肚子不高兴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跟着走过场。宣誓结束之后,亚历山大亲手为李骁和鲍里斯奉上两柄华贵的佩剑,然后圣彼得堡大牧首上前为两位新晋骑士进行祝圣撒圣水。

一连串冗长的仪式之后,李骁觉得腿都跪麻了,唯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他从那位老阴逼叔叔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爽。很显然,这个老阴逼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通过试炼,很不情愿接纳他进入骑士团。

这种不爽的情绪在尼古拉一世之后的讲话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位独到专行的皇帝确实是有意见。

“在这里,我见证了两名新骑士的誓言,为他们奉献自我捍卫国家和天父的精神所感动。我想要说,我希望有更多的年轻人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加入到保卫国家捍卫皇室守卫天父教义的伟大团体中去。我想要告诫两位新骑士,你们的誓言是极其神圣的,是绝不容亵渎的,任何违背誓言的行为都将遭受最严厉的惩罚。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侥幸通过了试炼而沾沾自喜,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成绩。因为在你们身后有无数整装待发的优秀青年人,他们也许这次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没能通过试炼,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很快他们就会迎头赶上,甚至会很快超越你们。所以你们完全没有骄傲自满的资格,必须更加严格的约束和要求自己,踏踏实实戒骄戒躁地继续前进,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无愧于骑士的称号,才能无愧于我和皇储的信任!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

尼古拉一世的话让李骁听得满肚子都是mmp,尼玛,什么叫侥幸通过试炼。这回的试炼是什么难度你丫的心里头难道没有一点逼数么?哦,感情故意设置障碍没能拦住本小爷,就直接不要脸指桑骂槐了,什么玩意儿!

还讲什么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成绩,什么能轻易超越。既然你丫看好的那些青年才俊辣么牛逼,怎么没见他们也侥幸通过一下。没能力就是没能力,你丫的怎么洗地贬低诋毁都是木有用的。事实证明小爷就是比他们强,去你丫的戒骄戒躁,去你丫的辜负信任,傻逼才守护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父子。

李骁心里是腹诽不已,他以为尼古拉一世就已经够无耻和气人了,但事实证明有其父必有其子,在无耻和阴逼的道路上总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很快亚历山大皇储的发言之后康斯坦丁大公再次刷新了李骁对人品无下限的认知。

“我最敬爱的父亲,也是我们的国父尼古拉一世皇帝陛下刚才的讲话实属金玉良言。我的感触是:震耳欲聋发人深省!我们的国家能有这样时刻保持清醒头脑,时刻勉励国民奋勇前进的领袖是多么的幸运和幸福啊!”

小胖子微微一顿,酝酿了一下情绪,继续吹捧道:“作为圣安德烈骑士团的副团长,作为骑士团卑微的一名普通骑士。我深刻地认识到只有不断努力,不断奋斗,才能不辜负伟大国父的殷切希望……面对伟大国父的期待,能力有限水平不高的我是诚惶诚恐夜不能寐……作为帝国的大公,作为时刻准备为帝国、国父、天父奉献一切的我深感责任重大……就像伟大国父刚才所讲的,加入圣安德烈骑士团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尤其是对那些本来就很侥幸入团的新骑士来说,这意味着重大责任,意味着新的奋斗历程。作为副团长,我向天父起誓,今后将严格监督每一位骑士的品性行为,鞭策他们努力前进,不容许他们有丝毫懈怠,不容许他们抹黑我们这个伟大的团体,不容许他们辜负伟大国父的期盼!”

第七章 怒怼(上)

圣安德烈骑士团并不是第一次公开举办入团宣誓仪式,但今年的仪式绝对是最特殊的一回。不光入团的新骑士只有区区两名,皇帝和大公的讲话也完全不同于往年的热情洋溢和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庆意思,看不出对新骑士有多么欢迎,反而是明里暗里的告诫警告,简直就像是开批判会一般。

这样的情况让台下众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往年欢欢喜喜迎接新人的皇帝陛下和大公这是抽了什么风。这是搞什么鬼?

当然明白的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一众明白内情的王公大臣频频目视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李骁。他们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看着李骁,想知道面对尼古拉一世的当头棒喝,这位不讨人喜欢的“杂种”大公会有什么表现。

李骁会有什么表现呢?实话实说李骁穿越之前就是一个普通人nobody,没有雄心壮志能够混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比较满意了。压根就没有怼天怼地的盖世豪情,被欺负了最多也就是朋友圈里骂街或者躲在网上当个嘴炮侠。但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自尊,如果被欺负惨了,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忍无可忍的时候小人物也是会爆发的。

就比如现在,李骁已经是义愤填膺,尼古拉一世和康斯坦丁大公的发言勾起了他前身的耻辱记忆,这些年来前身遭受的所有委屈所有不公让他怒发冲冠——不带这么无耻和欺负人的,真当老实人不会跳脚骂街吗?

顿时李骁就豁出去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出一口恶气。所以当鲍里斯结束了他那颇似奥斯卡获奖感言一般的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爹地妈咪感谢七大姑八大姨感谢十八杆子打不着的路人甲的发言之后,他冷峻地走到了礼台中央,冷冷地扫视了台下一眼就开始讲话了:

“在这个特别的晚上,我首先要感谢我们最伟大的先帝亚历山大一世皇帝陛下,1812年,面对法国匪徒的侵略,是这位最伟大的皇帝陛下也是最伟大的国父带领我们众志成城反败为胜,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俄罗斯帝国,就没有我们今日的幸福生活,我们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他无可争议的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沙皇,他所建立地丰功伟绩是后人难以企及和无法超越的。在这个神圣庄严而又光荣的时刻,缅怀这位最伟大陛下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女士们,先生们,请让我们一起感恩这位伟大国父,为天上的他和我们伟大的祖国祈祷!”

李骁的话就像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让现场众人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尼古拉一世、亚历山大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的脸立刻就黑了。

原因非常简单,之前康斯坦丁大公可是吹嘘他老子是国父是最伟大的沙皇,而李骁却立马摆出亚历山大一世出来打对台,张口闭口都是亚历山大一世最伟大最国父,提都不提尼古拉一世,这摆明了就是公然打脸。而且还打得没人能说个不字。

和亚历山大一世比起来,尼古拉一世真心没啥值得一提的成绩,领导俄国打败拿破仑的是亚历山大一世,没尼古拉一世啥事,当年后者还是个小屁孩只能撒尿玩泥巴呢!可以说近几十年俄国的国际地位都是源自那场胜利源自亚历山大一世的领导。没有亚历山大一世就没有俄国欧洲列强的地位。

尼古拉一世如果都算国父,那亚历山大一世该算什么?国爷爷国祖宗吗?双方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当然,李骁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故意恶心那对父子——让你们自吹自擂,让你们自以为牛逼,现在脸疼不疼啊!看你们现在还有脸提什么最伟大和自诩为国父不。

尼古拉一世父子三人的脸色很是难看,阴沉得仿佛要下雨。可他们还不能翻脸,因为亚历山大一世以及那场伟大的胜利对俄国实在太重要了,哪怕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但所有俄国人还无法忘记那场战争,更是对那场战争中的英雄们充满了敬意。没有任何人敢说亚历山大一世和赢得那场胜利的英雄们不够伟大,哪怕是大权独揽一言九鼎的尼古拉一世也不行。

李骁要说的还不止这么多,他能感觉到前身灵魂深处的愤懑,那种无言的愤怒就像汽油,沾上火星就开始熊熊燃烧。这十几年来,前身无时无刻不想发泄不想控诉,而今天这个机会实在太合适不过了。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别含蓄了,直接撸袖子开干吧!

李骁继续说道:“其次我要感谢我的父亲康斯坦丁帕夫洛维奇大公和我的母亲约翰娜格鲁津斯卡沃维奇公爵夫人,他们赐予了我生命,没有他们我不可能站在这里,也不可能加入圣安德烈骑士团。尤其要感谢我的母亲,为了我的降生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是最伟大的母爱,她也是最伟大的母亲,我永远为有这样的母亲而骄傲和自豪。我知道他们在天上也能看到我,为我取得的成绩而高兴,也会祝福和保佑我继续向前,这将使我充满斗志和力量,将不畏惧任何挑战,直到击败所有的敌人!”

如果说之前李骁提到亚历山大一世的丰功伟绩还只是让尼古拉一世父子不爽,那么现在提到他的父母则让他们有些气急,在他们眼中那位大公和公爵夫人是耻辱,是不能提的禁忌,最好被世人遗忘和唾弃。但李骁不光提了,还光明正大的感谢他们,还说他的母亲很伟大,这简直就是在挑衅了。

有那么一瞬间尼古拉一世都想冲上去阻止李骁继续讲话,想用大嘴巴使劲地抽这个不听话不省心的侄儿。但是眼前这个场合不合适,有太多的眼睛在看着了,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明天他就将成为欧洲王室中的笑柄,丢脸丢掉姥姥家。这对死要面子的尼古拉一世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只能默默地运气,盘算着仪式结束之后怎么教训某人。

但是李骁还没说完呢!刚才的才是开胃菜,正餐大菜还在后面呢!

第八章 怒怼(下)

万众瞩目之下,只见李骁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最后要感谢的是我的叔叔尼古拉一世皇帝陛下!”

这个开头让尼古拉一世脸色顿时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其实不光是他,围观群众也暗自松了口气,这种猛料虽然听着很爽,但是后果堪忧啊!谁知道这位独断专行手段铁血的皇帝陛下会做什么!他们可不想因此莫名其妙上了那位至尊的黑名单。

尼古拉一世并没有料到更大的猛料还在后面,他暗道:“你小子总算还知道害怕,知道敬畏,不过最后才感谢我,哼哼,有点晚了!”

可尼古拉一世完全没有想到,等待他的不是真正的感谢,而是劈头盖脸的批判和打脸!

“从小到大陛下都对我高标准严要求,哪怕是对亲骨肉,也就是对我最亲爱的堂哥亚历山大王储和康斯坦丁大公都没有那么严格。为了防止我养成骄奢淫逸的个性,他收走了父母亲遗留给我的产业,让我能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体会到生活的艰辛和艰苦奋斗的重要性;为了让我好好学习不沾染纸醉金迷的腐朽气息,他安排我去普通平民学院求学;每一次当我稍稍取得一点点微不足道成绩时,总是不吝啬用最严厉最苛刻的态度让我回到正轨;为了将我培养成真正的贵族和男子汉,他总是将最艰苦最危险最能锻炼人的岗位留给我……正是在这种一丝不苟吹毛求疵严厉近乎于苛刻的态度鞭策下,我才学会了百折不挠,才学会了忍受苦难,才学会了逆流前进,才能十分侥幸地通过此次圣安德烈骑士团近乎于地狱一般的试炼。很显然我之所以能取得眼前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成绩,全赖于陛下对我的精心栽培,没有您,我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功。所以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最诚挚的谢意!谢谢您!!”

当李骁说完飘然走开的时候,整个参政院广场上寂静无声,之前山呼海啸的欢呼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是最迟钝的人也听出了这画风很不对劲,哪怕是某人一再表示对皇帝的感谢,也没有人敢附和叫好了。

台下的贵族们一个个闭紧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因为他们能看出台上的皇帝陛下以及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脸色很是难看。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所有人心里头都沉甸甸的——接下来该是雷鸣闪电的雷霆之怒了吧?那个不知死活的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大公恐怕会被陛下丢进克列斯特监狱永远也不能重见天日了吧?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感到压抑和恐惧,那些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以及喜好八卦王室内幕的家伙反而感到兴奋。他们听到了什么?尼古拉一世不折手段地虐待哥哥康斯坦丁大公的唯一后代,这可是惊天大瓜啊!

谁能想到这么大的瓜就这么正大光明的爆出来了,这得八卦多少天啊!貌似这些年来,唯一能和这个瓜相比的也就是当年叶卡捷琳大帝写给保罗一世的遗嘱密信被曝光了吧?

反正吃瓜群众表示兴致勃勃,表示爆料还可以再猛烈一点,他们已经等不及要嗑瓜子看后续好戏了。

尼古拉一世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发现自己实在太小看这个侄子了,这个小杂种简直是狗胆包天,竟然敢当众羞辱他。他觉得嗓子眼里都是火焰,多少年,多少年他没有如此愤怒过了,这股滔天的怒焰必须要用鲜血来扑灭,今天必须要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否则天下人会以为他这个皇帝只是个摆设了。

怒气爆发的尼古拉一世准备大开杀戒了,只不过他刚刚要下达命令的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阴影中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快步走到了他身边,阻止了他冲动爆发。

这个男人哪怕是走出了阴暗来到了舞台的正中央也依然看不清面目,他高高竖起的立领遮挡了大半边脸颊,只留下一条窄缝透出一双眼眸。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阴郁、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就仿佛是永远也掀不起波澜的死海。

眼如其人,此人就像一个鬼魅,一个幽灵,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但就是这个怪物轻而易举地阻止了尼古拉一世的怒火,他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淡然地退回到了阴暗的角落里,仿佛他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

但是这句话就管用,尼古拉一世的脸色虽然依然很难看,但情绪却不再失控,这个残暴的毒菜者仅仅是恶狠狠地剜了李骁一眼,然后故作沉着地吩咐道:“仪式结束,舞会和宴会可以开始了!”

随着沙皇的命令,礼台下的军乐团钟鼓齐鸣,悠扬的乐曲撕破了之前死一般的沉寂,让近乎于凝滞地现场终于恢复了些许活力。被吓得胆战心惊的贵族们惊恐不定地望着尼古拉一世甩手离去,生怕这位暴怒的朱比特再次释放雷霆之怒。

不过尼古拉一世就那么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继续追究的意思,就仿佛刚刚受到羞辱的不是他,就仿佛这个晚上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有李骁和极少数熟知尼古拉一世性格的人才知道,适才有多么惊险,如果任由尼古拉一世宣泄怒火,今晚必定血流成河。李骁自然也生出了劫后余生之感,其实刚才他也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太冲动,他毕竟不是货真价实的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何必为了这个衰鬼前身以身犯险呢?

当然,李骁更好奇的是那个阻止尼古拉一世的人是谁。之前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弱了,哪怕他一直陪同在尼古拉一世身边,甚至都站在了礼台之上,但是在尼古拉一世发怒之前,根本就注意不到他的存在。更惊奇的是他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劝服那个暴怒的毒菜者?

只可惜,李骁也像其他人一样并没能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只觉得他很神秘,就像一团迷雾一般。不过他有一种预感,今后绝对会再碰到这个神秘人的。

第九章 别天真了

尼古拉一世离开之后,现场的气氛总算恢复了少许,虽然亚历山大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的脸色依然不好看,但为了安抚观礼的贵族他们不得不“强颜欢笑”。

至于李骁,这个幕后黑手才不会管那对兄弟开不开心,反正祸已经闯了,再担心害怕也迟了,与其惴惴不安心惊胆颤还不如该吃吃该喝喝痛痛快快地赚个够本。

“您真是我见过的最胆大的人!”鲍里斯由衷地感叹道,“您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害怕?”

“害怕啊!”李骁一面大口大口的扫荡着宴会上的美食,一边回答道:“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害怕人家就会网开一面刀下留情?”

鲍里斯呆呆地点了点头,怪异地看着他又问道:“刚才您讲的那些都是真的?陛下真的……真的对你很不好?”

李骁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豆芽一样的身板反问道:“你觉得他对我好的话,我能长成这德行?”

“啧啧!”鲍里斯重新打量了他一番,感叹道:“想不到,想不到陛下如此地薄凉,完全看不出来啊!外面不是都说陛下是正人君子吗?”

“正人君子。”李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讥讽道:“伪君子还差不多!我这位叔叔是那种典型的表面道貌凛然但实际上是禽兽不如,最擅长搞一些假仁假义的把戏把自己装扮成道德楷模,实际上他就是那种口谈道德志在穿箭的虚伪小人。”

鲍里斯还是不太相信,李骁只好放下美食,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解释了一番。

“真的?”鲍里斯的眼睛都瞪圆了,“那几位女侍都是陛下的情妇?他不是一向标榜自己只爱皇后,是慈父和最完美的丈夫么?”

“都说了,那是伪装!”李骁轻蔑道,“其实宫廷里的人都知道他的风流韵事,私生子都一堆,偏偏他还要装作自己是圣人一样的丈夫和父亲,假得可笑!”

鲍里斯觉得这个晚上的所见所闻让他三观都要崩塌,他第一次发现以前所熟知的东西竟然都是假的,伟大的尼古拉一世是个薄凉的色胚,皇宫大院里全都是肮脏龌蹉的丑事。他对圣彼得堡、皇室以及圣安德烈骑士团的憧憬全都是虚幻的影子。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被一群狡猾的老狐狸无情的耍弄了。

鲍里斯不由得想起了老父亲在他出发时最后的交代,难怪老头让他到了圣彼得堡要少一些冲动少一些义气,凡事多看少说,别冒冒失失讲义气为人出头,否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之前他还觉得老头这是年纪大了太油滑,现在看来高级贵族圈果然是五彩缤纷的乱,稍不留心就会掉坑里。

李骁耸了耸肩,他是真没想到眼前的大个子会如此幼稚,竟然会对皇室的节操抱有期待,这天下最丑恶最丑陋的人都集中在那宫墙之内,父子相残、夫妻反目、兄弟倪墙之类的事情罗曼诺夫家发生得少了?

最近的一起就发生在四十多年前,前面提到过的那位所谓伟大的亚历山大一世为了登上皇帝宝座至少是坐看和漠视自己的父亲保罗一世被杀,而再往前,他的祖父彼得三世哪怕卑躬屈膝地跪求饶命但还是被他的祖母叶卡捷琳娜二世亲自下令除掉了。

这就是皇室这就是皇权,不够无耻不够铁血手腕不够硬注定坐不上那个位置,勉强上去了也会被无情的踹下来。这么说吧,历代沙皇之中,尼古拉一世既不是最卑鄙也不是最无耻的那一个。

李骁也无意鄙视鲍里斯,反正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自然什么都能看透,如果想坚守正义最好早点走人,这个圈子实在不适合太过天真的人。

一时间,李骁和鲍里斯都有些无言,一个大吃大喝准备混个够本,另一个痴痴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作为这场宴会和盛大舞会的主角,无疑他们是很不合格的,按照惯例他们应该站在舞会的中心应付各路马屁精。但今天有些不一样,因为李骁之前的感言,唯恐得罪尼古拉一世的各路人精贵族无一例外的选择了远离李骁周围,转而围着面沉似水的亚历山大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打转转,竭力地讨好试图表现自我。

但无疑的马屁精们都要失望,因为两位王子殿下都没有那个心情,宣誓仪式上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始作俑者的某人竟然屁事没有,身为人子的他们是义愤填膺。

“那个混蛋竟然还有脸大吃大喝!”康斯坦丁大公咬牙切齿地骂道,“他难道就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么!”

亚历山大皇储也板着脸道:“他之前的话你也听到了,能说出那些无耻谎言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康斯坦丁大公重重地哼了一声,抱怨道:“我早就说过,不应该同意接纳他入团,这个混蛋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亚历山大皇储很同意自己弟弟的话,但是瞧了瞧身边的列昂尼德,他只能强忍住抱怨的念头,转而说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整个圣彼得堡的贵族都在看着这场试炼,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硬说他不合格吧?那样的话以那个混蛋的个性,定然要借题发挥攻击我们和父亲,那场面会更加难看,我们也会更加被动。”

康斯坦丁大公又哼了一声,但是也承认自己哥哥说的有道理,可他还是很不爽:“那现在怎么办?就看他逍遥得意么!”

亚历山大皇储叹了一口气,嘱咐道:“先不要轻举妄动,还不知道父亲的意思,想必他会有安排的。”

康斯坦丁大公想了想道:“也只有如此了,先让那个混蛋得意一会儿。”说着他又看了某人的方向一眼,马上皱起了眉头,恨恨道:“那个傻大个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和那个混蛋搅和在一起?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亚历山大皇储也早就觉得不舒服,之前他还挺喜欢高大威猛孔武有力的鲍里斯,认为这个大个子是难得的勇士,可以培养成自己的心腹,有他在身边卫护安全性能提高一大截。可现在,看着这家伙竟然跟某人混在一起,他觉得还是让鲍里斯有多远滚多远的好。

“别管他们,”亚历山大恨恨地扭头来个眼不见心不烦,顺便对列昂尼德吩咐道:“廖尼亚,今后要吸取教训,加强对申请人的审核,不要再让类似的混账玩意儿混进我们的队伍了!”

列昂尼德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辩驳,但最终他放弃了,只是颔首道:“是,殿下。我会加强审核力度的。”

第十章 罗斯托夫采夫(上)

对亚历山大和康斯坦丁这对兄弟的怨念李骁毫不知情,在品尝完舞会上的佳肴吃得肚子都凸起来之后,他很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了。现在他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折腾了一晚上把他累坏了,管他什么尼古拉一世,管他什么阴谋报复,天塌下来等塌了再说,现在睡觉第一。

李骁在圣彼得堡的住所位于干草市场边上,属于圣彼得堡的贫民区,地价自然很是便宜,空间也不大,一幢二层小楼而已。这幢小楼原本属于他父亲的某个农奴仆人,尼古拉一世接管了他父亲的所有财产之后,慷慨地将这幢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小楼划拨给他居住,让他有了个勉强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以尼古拉一世赐予李骁微薄的收入自然是无力修缮这个家的,也养不起成群的仆役,跟随他的只有一个老仆人,所以这十几年下来,原本就破破烂烂的房屋变得更加不堪入目,反正怎么都不像皇帝的亲侄儿帝国的大公爵的府邸,说是鬼宅都有人信好不好。

李骁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老仆人伊戈尔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前来迎接,这让他有些奇怪。因为这不符合老头的个性,作为整个圣彼得堡唯一对李骁好的人,不管什么情况哪怕是天上下刀子老头都会等待他回家亲手奉上洗漱的热水以及可口的餐食,不做好这一切老头绝不会提前休息。

而今天,老头去哪了?

“老爹?老爹?”

李骁心里顿时咯噔一跳,毕竟老头年纪大了,这些年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他真担心老头突发疾病忽然就这么走了。他慌慌张张地冲进屋里开始搜寻老头,真怕看见那让他心碎的一幕。

不过那可怕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李骁才冲进客厅就看见老头好好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接待客人。只不过客厅里灯烛飘摇,根本看不清楚客人的面目,这是谁呢?

李骁还在奇怪,伊戈尔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过来欢迎他:“少爷,您回来了?抱歉,我应该去迎接您的。可是突然来了贵客,实在是抱歉。您吃晚饭了吗?”

眼见伊戈尔没事李骁立刻松了口气,赶紧回答道:“老爹,别忙活了,我在外面吃过了。对了,是谁到访了?”

“大公阁下,冒昧前来拜访,唐突之处还请原谅。”

没等伊戈尔做介绍,那位看不清面目的贵客自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鄙人是雅科夫罗斯托夫采夫伯爵。”

这个自我介绍很是突兀,因为李骁在前身的记忆中完全找不到任何关于罗斯托夫采夫的印象,前身完全不认识这位伯爵,那么这位伯爵深夜突然不请自来是要做什么呢?

“抱歉,”李骁带着警惕回答道,“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伯爵阁下,似乎我们并不认识?”

这位看不清楚面目的伯爵平静地回答道:“是的,大公阁下。我们确实不认识。”

李骁奇怪地问道:“那您此次前来,有什么指教?”

那位伯爵看了看老伊戈尔,后者立刻微微鞠躬然后朝李骁告罪一声后就立刻离开了客厅。这让李骁十分吃惊,很显然他的老仆人明显认识或者说同这位伯爵非常熟悉,否则不会这么干脆利落地离开,这让他对这位伯爵以及他的来意更加好奇了!

这位神秘的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并没有立刻回答李骁的问题,反而悠闲地在客厅里漫步,仿佛这是他家一般。他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评价道:“很独特的装饰风格,不是么?”

李骁看了看斑驳的墙壁、摇摇晃晃的沙发、残缺的茶具以及磨毛了边的地毯,没好气地回答道:“一点都不独特,干草市场周边,或者说圣彼得堡一般老百姓的住所都是这个风格,就是穷而已!”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那张被阴影和立领遮挡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但一闪而逝让人看不真切。他平静地说道:“但是对于一位帝国的大公来说,这样的环境就让人……嗯,印象深刻?”

李骁不耐烦了,眼前这位老是磨磨唧唧的不进入正题,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明天他还得去冬宫门口站岗放哨喝西北风,还要应付老阴逼尼古拉一世父子的报复,实在没心情同他磨牙打哑谜。

“您是来专程嘲讽我的?如果是,那么现在您目的已经达到了,请原谅我今天很忙也很累,就不留您久坐了!”

说着李骁朝门口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端茶送客了。

不过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他溜溜达达地走回摇摇晃晃的沙发上坐好,气定神闲地说道:“年轻人,别那么猴急。跟我聊聊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骁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是么,原谅我见识浅薄真没看出来所谓的好处在哪里。”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依然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做派,根本就不在意某人的挖苦,他很平静地回答道:“你会知道好处在哪的。不过这并不是重点,因为我给你的那些帮助也算是你应得的。对于表现好的年轻人,我总是不吝啬给予奖励。”

李骁越来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听这位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意思已经给了他奖励也就是所谓的好处,但是他完全没有察觉好不好,这个家伙究竟故弄玄虚还是言之有物呢?

李骁有点举棋不定,这位伯爵让他感到很棘手,思考片刻之后他决定先不说话,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先。

“懂得管住嘴巴是好事,言多必失且祸从口出。只有莽夫才会逞一时的口舌之利,真正的智者莫不是慎言慎行谋定而后动。这方面你得多学学!”

这教训的口吻让李骁有点不爽,但是似乎又是意有所指,难道这是说他今晚怼尼古拉一世父子太过于冲动了吗?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问题了。这很好,说明思维还算敏捷,不是那种大祸临头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傻瓜。”

第十一章 罗斯托夫采夫(下)

好吧,这口吻真是让李骁很不爽。但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却没有一点顾及他颜面的意思,慢条斯理地继续教训道:“不过隐忍的功夫真不怎么样。你现在的表情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你很不高兴,很不喜欢我的评价,这很不好。学会装傻很重要,之前我还以为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能忍十几年不露破绽,但现在看来还很有提高的必要。”

李骁忍不住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呵呵,”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终于笑出声了,“我是谁你已经知道了,至于想要做什么?很简单,来看看您,顺便帮您提高一下,免得您稀里糊涂地丢掉了性命。现在,目的也差不多达成了,我也就告辞了。哦,对了。大公阁下,好好努力活着,生存下去才有希望不是么?”

李骁更是惊疑,一把拦住对方去路,怒道:“你是尼古拉一世派来恐吓我的,是吧!”

不过这没有一点作用,他的阻拦更是像笑话,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一伸手就制服了他,轻松得就像老猫戏耍小老鼠一样。

“这可不行。”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摇着头说道,“大公阁下,您太弱了,这点儿本事可不够做大事的。虽然智慧很重要,但仅仅有智慧是不够的,在俄罗斯,强大的头脑和强壮的身体缺一不可。好好锻炼吧,您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可什么都做不成。”

说完,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松开了手,丢下李骁闲庭信步一般拧开了大门走了出去,在大门合上前最后交待道:“再见了,大公阁下。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您能表现得更加出色!”

李骁的脸色非常难看,刚才他被制服的时候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而且他明显感觉到对方根本就没动真格的,十分力气最多使了三成,若是对方怀有恶意,他当场就得直接领盒饭。

虽然对方最后什么也没做,但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让李骁还是很不爽,穿越之后这种无力感是一次又一次袭来,让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确实需要赶紧变得强大起来,否则下一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不过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李骁如今更在意的是那位伯爵的身份和来意,他觉得有必要立刻去问问老仆人伊戈尔,从那位伯爵跟伊戈尔熟悉的样子看,这两人一早就认识了,而由此还能推导出恐怕他这位老仆人也没有之前表现出的那么简单,不搞清楚这些问题他根本就睡不着觉。

“少爷,您来了。”

伊戈尔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李骁会来,不等他发问就井井有条地解释道:“我知道您现在有很多疑问,比如那位伯爵的身份和来意,以及我的身份和陪在您身边的目的……我现在能告诉您的是,那位伯爵对您没有恶意,反而对您充满了善意,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他帮衬着,您的境遇将会更加恶劣。至于我,始终是您父亲以及您最忠实的仆人,当年如果不是您的父亲仗义相救,我早就死了。从那时起,我就发誓奉他为唯一的主人,将为他奉献一切……可惜我的能力实在有限,面对那些恶人的挑衅和刁难只能带着您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这些年让您经受了太多的苦难,实在是万分抱歉!”

老伊戈尔一边说一边已经泪流满面,而李骁则是目瞪狗呆了,这种赵氏孤儿一般的神剧情太狗血了,让他措手不及好不好。

而伊戈尔则继续动情地说道:“以前我以为能够保全您的性命,让老爷的血脉延续下去就算成功。但是今天,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带来了新的希望,少爷,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您必须做好准备了!”

这已经是李骁第二次听到让他努力做好准备的话了,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这么说,老伊戈尔也这么说,很显然他们知道某些事情即将发生,这件事似乎对他是个机会。但李骁在历史中并没有发现近期俄国会发生什么大事,尼古拉一世的统治像铁幕一样牢不可破,看不出一丁点儿翻身的机会。难道他们判断错了?

李骁不禁又有些迟疑,毕竟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和老伊戈尔不是穿越者,不知道历史的走向,判断错误再正常不过,反正历史上这种自信满满改天换地但分分钟就被历史车轮碾成渣渣的所谓预言家和大神比比皆是。

不同的是,以前李骁可以把他们的丰功伟绩当故事和笑话听,而现在显然他也被牵连进去,以尼古拉一世睚眦必报的个性,他幸免于难的可能性根本没有。

李骁在考虑要不要立刻跟这两人划清界限,或者更无耻一点干脆去御前办公厅第三部直接举报,说不定这样能保命?

但马上他就排除了这个想法,以老阴逼尼古拉一世的个性,就算是他举报的,恐怕那位也会给他扣一个勾结乱党意图谋反的罪名,反正第三部的狗腿子们特别擅长这么干,正好他刚刚得罪了尼古拉一世,还是沙皇一家子最讨厌的亲戚,做掉他讨好尼古拉一世何乐而不为啊!更何况李骁对尼古拉一世毫无好感,凭什么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他又不是脑残!

想了又想,李骁决定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没有证据表明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和老伊戈尔准备立刻造反,人家也只说让他做好准备,没说马上开干么,完全可以先找到组织,然后利用穿越者的优势加以引导趋利避害么。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他们究竟有什么计划!

“老爹,究竟做什么准备?你们准备做什么?”

老伊戈尔回答道:“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您,现在还不成熟,而且少爷您还太弱小了,帮不上什么忙,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我听说您今晚当众冒犯让那个暴君下不来台了?虽然我很高兴您当众揭穿他的真面目,暴露他的罪恶行径,但是这么做终究还是太危险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是我们的希望所在,千万别莽撞冒险,逞一时之快是莽夫所为,不值得提倡,您还肩负有更伟大的使命,必须对自己和俄罗斯负责!”

第十二章 神奇的人(上)

李骁感觉很怪异,因为前身的记忆中老爹伊戈尔很少如此严肃地教训他,也基本不谈同尼古拉一世一家子的恩怨,更不提什么使命和职责和报仇雪恨,完完全全将他当普通人养育。突然地,他讲了这许多从来未有过的话,让他有点接受不能。

老伊戈尔也看出了李骁的迷惑,柔声解释道:“以前是您年纪太小,怕您太冒失失言闯祸,毕竟那个暴君一直安插了第三部的狗腿子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稍有闪失就会招致灭顶之灾……但今天看来您已经长大了,而且您今晚的行为肯定让我们无法继续伪装下去,所以这些话我就必须告诉您了。我希望您千万不要辜负了老爷的期待,也不要辜负了那些一直暗中维护和等待您的志士的苦心经营,暂且低头忍耐做好准备,我相信那一天已经不太远了!”

其实不用老伊戈尔特别交代李骁也准备接下来好好装孙子,毕竟他不是那种豪情万丈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超级英雄,仅仅是low逼一枚,面对绝对的强权压迫带来的生命威胁时猥琐保命是本能反应。不过他还是想知道自己身后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如果能马上利用这些人,他相信以自己穿越者的“智慧”和“眼光”绝对能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

只不过李骁没办法将自己的优势讲出来,讲了老伊戈尔也不会相信,反而可能以为他疯了。所以某人的雄心壮志只能暂且忍耐,只能慢慢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取得信任,相信他如果表现出彩,老伊戈尔的小伙伴会很快再次找上门来的。

李骁“坚定”地表示:“好的,老爹,我会好好忍耐的。我也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老伊戈尔欣慰地点点头:“对了,少爷。赶紧去休息,明天您的调令就要下来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您要吃苦了!”

调令?那是什么鬼?

李骁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什么调令?”

“伯爵没有通知你吗?”老伊戈尔也楞了一下,马上解释道:“伯爵就是来通知您这个消息的,因为今晚您大大地得罪了那位暴君,所以您在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的差事被开革了,那个暴君不想再看见您在他身边晃悠,下令给你调到海军步兵第748团当连长。”

伊戈尔对此很是愤怒,似乎对某人只能当个小小的连长很有意见,仿佛这是一种无声的羞辱。但对李骁来说这既不是羞辱也不是坏事,在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别看他挂着大尉军衔,但其实不过是个站岗的大头兵,总是被人呼来唤去当狗使唤,那才是毫无尊严可言。现在总算离开那个鬼地方,还能当真正的军官有部下差使,这是美差啊!他求之不得!

不过李骁却不敢表现得太过于高兴,毕竟老伊戈尔还在看着,老头那愤愤不平的表情可不是装的,显然对这个时代的土著而言,这回的职务应该不是什么值得撒花庆祝的美差,他还是老实一点自己偷着乐吧!

果然,第二天当李骁回到冬宫上岗的时候,调令就下来了。那位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消息真心不是一般的灵通,这说明他恐怕身份相当的不一般。毕竟事关尼古拉一世的情报可不是阿猫阿狗在第一时间就能知晓的,恐怕尼古拉一世身边潜伏着那位伯爵的同伴,这不禁让李骁又感到暗暗心惊,因为怎么看那位伯爵都是走阴谋造反的路线,这可是走钢丝啊!

不过李骁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且暂时来看那位伯爵也不需要他做什么,能够离开冬宫远离老阴逼一家子,说不定会时来运转呢?

李骁还是太天真了,尼古拉一世怎么可能轻松放过他,怎么可能让他好过?

之前尼古拉一世之所以没有当众发作,那是因为众目睽睽,爱惜羽毛死要面子的他不能容忍声望遭受打击,不能接受被全欧洲贵族的嘲笑和讽刺,所以他只能暂时放过李骁。

不过这仅仅是暂时而已,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站着一个碍眼的苍蝇,一看到某人他就会气不打一处来,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给某人撵走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能撵走某人,还给某人一个万分恶心的差事,让某人也不舒服,那显然就是更好的选择了。而海军步兵第748团就是这么一个恶心的单位。

这个团里充斥着流氓、地痞、逃亡被捕的农奴、苦役犯人以及懈怠堕落的贵族子弟,上上下下都是乌烟瘴气,其风纪之坏作风之恶劣在全军之中无出其右。不止一次的有内部械斗导致的大规模伤亡事件发生,死在该团任上的官兵能出个单行本的小册子了。

很显然,尼古拉一世非常希望李骁也能很快登上那本小册子,那会让他非常愉快,说不定一高兴能多宠幸几个美人呢!所以他对给自己出了这个非常棒主意的人也是万分满意。

“伯爵,你的建议非常好。像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大公这样的坏胚子就应该送去748团好好锻炼一下,我相信这对他以及对帝国都将非常有帮助!”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微微鞠躬,毫不居功地回答道:“陛下,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李骁绝对想不到,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就是那个在礼台上救了他的神秘人,更不会想到会建言尼古拉一世给他弄到748团去接受锻炼。更不会想到这位伯爵竟然是尼古拉一世的心腹宠臣!

很神奇是吧?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神奇了。更早的那一次是1825年的冬天,当尼古拉一世和哥哥康斯坦丁大公对皇位踢皮球的时候,他就神奇过一次了。

前面说过那个冬天除了皇帝之位变成烫手山芋的神奇事件之外,还有十二月党人的忽然起义。这场针对尼古拉一世或者说沙皇**制度的起义行动最后惨遭镇压,五名“首恶”被绞死在彼得保罗要塞前,其余百余名从犯要么流放要么服苦役。

这其中不乏一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比如特鲁别茨科伊公爵,比如让文豪托尔斯泰推崇备至的谢尔盖沃尔孔斯基公爵。但其实这里头还有一位著名人物,就是上面那位神秘的罗斯托夫采夫伯爵。

第十三章 神奇的人(中)

有木有觉得很神奇,有木有想不到这位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竟然是个造反的十二月党人?是不是被震惊了?别惊奇,更神奇的还在后面呢!

当其他十二月党人都遭到严刑峻法的处罚,被剥夺爵位被剥夺产业被剥夺一切荣誉称号服苦役并流放西伯利亚修地球的时候,这位神奇的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却毫发无伤的留在了圣彼得堡,留在了冬宫,留在了尼古拉一世的身边,成为了这位陛下的亲信心腹。

神奇吧?

那么这种堪比美少女战士的华丽的变身是怎么实现的呢?很简单,在十二月党人起义的前夜,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亲自前往面见尼古拉一世警告这位未来的皇帝“有危险将要降临”。

是的,据说这位神奇的伯爵出首告密了,而这让他得以赢得尼古拉一世的信任,得以逃过一劫。

似乎这位伯爵很卑鄙,是个十足的小人,应该被唾弃?应该遗臭万年?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个冬天在冬宫前发生的一切非常的复杂,很多事情和表现出来的那些影像跟真相并不完全一致。而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举动则更加复杂,不乏深意。

首先,那位伯爵并不是背弃小伙伴去告的密,实际上他是告诉了伙伴们他要去警告尼古拉一世的。当时他光明正大地对同是十二月党人的好朋友说:“我忠于俄罗斯,忠于罗曼诺夫家族,可以预见我们的行动将使尼古拉帕夫洛维奇大公(尼古拉一世)至于危险中,我决定到他那里去,请求他不要接受皇位。”

是的,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希望通过说服尼古拉一世不要接受皇位,继而间接地促成起义成功。并且他也并没有将十二月党人的行动和盘托出,而仅仅是告诉尼古拉一世:“您接受皇位将会非常危险!”而且会面之后,他又返回了小伙伴那里,告知他们同尼古拉一世会面的全部经过。

这么看的话,这位伯爵就不是卑鄙的告密者了,更像个天真的小孩子。

当然,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并不天真,实际上他城府颇深,之所以去警告尼古拉一世,并不是因为他天真,相反这是因为他非常的现实非常的有预见性。恐怕在当时,作为并不赞同立刻发动武装起义的十二月党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场组织仓促目的也不甚明确的起义不会取得成功,与其玉石俱焚不如找个机会留下有用之身。

含糊地警告尼古拉一世无疑是个好办法。既不影响起义的实施,也给起义失败后的自己找了保全之策。能想出这样高明办法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小天真?老谋深算好不好!

结果嘛!历史书上也写了,十二月党人的起义只能算场闹剧,乱糟糟的坐视机会溜走最后一事无成,反而暴露出了俄国进步人士的稚嫩以及底层农奴阶层士兵的愚昧。这二者的结合体很显然不可能带领俄国走向新的一页。这说明那位伯爵的预判十分准确!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明智的跳出了漩涡,保存了力量,潜伏在尼古拉一世身边默默地等待着新的机会,而现在,他觉得时机渐渐成熟了。

“伯爵,您真的认为当前的国际局势有助于我国开展革新?”

缓缓而行的马车里,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米柳京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朝罗斯托夫采夫伯爵问道。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看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小米柳京,这位刚刚29岁的年轻人略显稚嫩的脸庞让他总是想起1825年的自己。

那一年的那个冬天,他也带着这种类似的怀疑不断地追问好朋友和老大哥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穆拉维约夫-阿波斯托尔,他也不断地质疑对方决定立刻起义的决定,反而要求取消起义计划。那个时候穆拉维约夫是不是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觉得把握很大呢?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思绪瞬间就飞远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毕生难忘的冬天:兔子岛的彼得保罗要塞广场上穆拉维约夫上校被押上了绞架,这位战争英雄面色平静地看着绞架和绞索,一丁点恐惧都没有。这让围观处刑的尼古拉一世非常失望,那位暴君更想看到叛党们吓得屁滚尿流或者跪地忏悔,这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但穆拉维约夫始终是那么平静,他用自己的平静在蔑视尼古拉一世和保守的俄国上层,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改变自己的志向,哪怕是死亡也不可以。

罗斯托夫采夫永远也不会忘记接下来可怕的一幕,穆拉维约夫被套上黑色头罩和绞索,随着他脚下的垫脚凳哐当一声落下,这位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猛地就掉了下去,然后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发生了,系着绞索的木质横梁承受不住犯人的体重咔嚓一声就断了,犯人们直接摔落在地上折断了双腿发出痛苦的惨叫。

这并不是尼古拉一世故意玩弄的把戏,不是后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他的小伙伴们遇到的假行刑,而是腐朽俄国无能的具体体现。用后面穆拉维约夫被再次行刑前的话说,那就是:“这个混帐国家,不会策划阴谋,不会审判,甚至都不会绞人了!”

尼古拉一世没有放过穆拉维约夫为首的五名十二月党人首领,哪怕突然断裂的横梁像是上帝在说刀下留人,哪怕不断地有达官显贵为五人求情。但尼古拉一世执意立刻再次行刑,让穆拉维约夫等人当场拖着断腿再次走上了绞架。

从那一天起,罗斯托夫采夫就万分憎恶这位新任沙皇,哪怕尼古拉一世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并不断地提拔他,但他始终忘不了老大哥穆拉维约夫临行前的眼神,那既是对腐朽**的蔑视也是对革命未来无限的憧憬。他决心发扬老大哥的遗志,将这场革命进行到底,为此他忍辱负重积攒力量,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

第十四章 神奇的人(下)

罗斯托夫采夫陷入了回忆当中,半晌没有动静,这让小米柳京有些诧异,因为这位睿智的伯爵很少会如此“失态”出神,以往的他总是那么一切尽在掌握一切尽有把握,完全是一副智珠在握的高人风范。而现在,这完全是画风歪了好不好!

“伯爵?伯爵?您在想什么呢?”

抬起头,罗斯托夫采夫用深色的双眸看了一眼小米柳京,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道:“一些陈年旧事而已。”停了一下,他又道:“当前欧洲的局势当然是有利于我们的革新事业的,我的朋友,你难道感觉不到整个欧洲的旧秩序都在瑟瑟颤抖吗?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当中,一场不亚于1789年的地震将宣告新时代的降临。我的朋友,年轻的你可能不太清楚那样的地震会带来什么,而经历过那一切的我知道,接下来,除旧迎新将是这个世纪下半页的基调!当整个欧洲的旧秩序都崩塌之后,我们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小米柳京认真地想了想,问道:“所以您认为我们应该动手了?”

罗斯托夫采夫摇了摇头道:“是,但也不是。这场风暴降临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而应该更加谨慎。阿列克谢奥尔多夫虽然比本肯多夫差远了,但第三部并不是吃干饭的,当风暴源头的风吹草动传来时,陛下和他们会更加警觉,必然会加强监控和管制。这些年在那位陛下的强烈要求下,第三部的狗腿子们已经渗透深入了我们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像鬣狗一样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巡视着自己的地盘,猎杀一切那位陛下不喜欢的目标……我们必须更加细致和小心,决不能再犯1825年的错误了。所以暂时我们不能多做什么,静待有利的时机吧。”

小米柳京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是不赞成当下就动手的,毕竟准备工作并不是那么充足,手头上的力量还太弱小,而且内部的意见也不完全统一,贸然动手搞不好又是一次十二月党人起义。这种代价俄国的进步人士已经无法承受第二次了。

“您昨晚去见了那位大公?”小米柳京忽然问道,“恕我直言,您是不是太过于关注他了?”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食指叩击着马车的窗沿,并没有马上回答,沉吟片刻才道:“他昨晚表现还不错,不是吗?好多年没有见过有人能让那个暴君气急败坏了。”

小米柳京撇了撇嘴,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诚然李骁昨晚的发言很精彩,揭穿了尼古拉一世的真面目,让被他伪善面具所欺骗的俄国人窥见了真实沙皇的丑陋嘴脸,对于改革事业的宣传来说十分有利。但小米柳京觉得这不过是那位大公义愤之下的莽撞之举罢了,还是匹夫之怒而已,不值得提倡。

“能够解气是不错,但对我们的事业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和意义。反而会暴露目标,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罗斯托夫采夫只是笑笑,并不驳斥小米柳京对某人的评价,因为在他们当中小米柳京对某人的态度算是好的,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后,先进贵族群体对康斯坦丁帕夫洛维奇大公是比较失望的,这位大公像鸵鸟一样躲在华沙的温柔乡里,坐视了悲剧的发生,如果他能主动接受皇位,如果他能为打着拥护他继位旗号起义的十二月党人说话,那五个人也不会死吧?

反正那一役之后,那位大公人心尽失,在圈子里除了极少部分“保皇派”对他还抱有希望,大部分人是纷纷离他而去。激进派甚至喊出了消灭罗曼诺夫家族建立共和国的雅各宾口号。小米柳京和他的哥哥德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米柳京属于那种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中立派,都算是立场比较好的了。

“不要太着急下结论,我的朋友。”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微微一笑,道:“那位大公能隐忍这么久,也算是个人才了。伊戈尔也说他倾向于进步思想,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都希望有一名开明的皇帝协助我们开展革新事业,不是吗?”

“您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和担当?那位大公之前的风评可真不怎么样!”小米柳京很显然不看好李骁,“更何况倾向我们的还有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这位开明大公的立场可是跟我们很接近,而且从继承权的角度来说,康斯坦丁大公的机会更大!”

“不要着急,不要急着下结论!更不要通过肤浅的表象来辨识一个人的本性!”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不急不躁地说,“康斯坦丁大公现在的态度虽然不错,但他受那位陛下的影响更大,而且他可不像外表表现得那么忠厚老实,我看得出那是一只小狐狸……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必须多做几手准备。更何况出手帮一下那位大公对我来说也是轻而易举地事情,有他在多少也能分散一下那位暴君的注意力……”

“我明白了,那位大公就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幌子是吗?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是您为什么要让那位陛下给那位大公发配到748团去接受锻炼呢?让那位大公留在圣彼得堡不是才能更加吸引注意力吗?而且那个团的状态,实话实说,您不觉得对于那位大公来说,这个挑战太艰巨了吗?”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回答道:“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第十五章 奇葩团(上)

李骁绝对想不到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会对他如此的看好,因为讲心里话,抵达了748团的驻地目睹了这个团的真实情况之后,他感觉很棘手,呃,确切的说是压力山大。

这个团给李骁的第一印象就是烂,驻地位于圣彼得堡的东北郊海边,其实作为海军步兵,尤其是拱卫首都的海军步兵驻扎在科特林岛的喀琅施塔得基地更合适。但因为这个团的作风实在是太烂了,烂得惊天地泣鬼神,为了防止这个团的“优良作风”带坏喀琅施塔得的优秀海军将士,海军部煞费苦心地将这个团赶出了喀琅施塔得放在涅瓦湾北面的谢尔托洛夫镇。

这个谢尔托洛夫镇不大,不过正好位于连接科特林岛到陆地的海上防波堤的必经之路上,也算是军事要地。镇子周边不仅驻扎着748团这个奇葩部队,还“额外”派驻了一队宪兵驻守。这队宪兵的主要任务有两项,第一是把守好通往科特林岛的道路,防止敌特分子前往喀琅施塔得海军基地搞破坏,第二就是负责看管好748团,防止这个团闹得太无法无天,真有事发生也好第一时间弹压。

在李骁看来恐怕对宪兵们来说第一个任务不过是幌子,这里可是首都圣彼得堡近郊,什么样神通广大的敌特分子能跑这里撒野?真当北极熊是我大清么?恐怕第二项任务才是宪兵们的真正职责,不弄一队宪兵看着748团,天知道这些奇葩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由此可见这个团是有多么的奇葩了。李骁很疑惑,既然这个团如此的烂,何不干脆裁掉了事呢?老伊戈尔告诉他,确实可以裁掉这个毒瘤,但这并没有什么鸟用。因为裁掉748团容易,但748团里的这些渣渣怎么处理?让他们退役滚回老家happy吗?

不能这么做的,那些小地痞小流氓什么的滚蛋也就算了,可那些苦役罪犯不能放了吧?不然那不是便宜他们了?

对尼古拉一世来说,利用军队来改造和折磨那些反对他的人是既定国策,是必须执行到底的。随着俄国社会对农奴制度愈发地不满,各种自由派人士和开明人士不断地被判刑受罚,情节恶劣严重的丢西伯利亚人道毁灭,情节轻微的就有必要丢军队里改造反省。

这么一来总是源源不断地有犯人被迫服役,尼古拉一世又不放心让这么多君主制度和他个人的敌人散布在军队里,带坏了淳朴的俄罗斯农奴士兵怎么办?这不是帮他们星星之火燎原么。所以必须得集中管理镇压,于是748团这个奇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存在了下来。除非哪天尼古拉一世的统治崩掉了,俄国迎来解放,否则748团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自然地,因为748团的特殊性,它既特别受重视又特别不受重视。在政治上肯定是对其严防死守五花大绑,但在军事上,这种渣渣团压根就没有好好建设的必要。真给748团太好的装备,尼古拉一世和他的狗腿子恐怕都会睡不着觉,谁知道这些乱党会不会拿起武器就造反呢?甚至不光不给好装备,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是能省就省,毕竟748团的犯人们是来改造的而不是来享福的,苦点累点也是应该。

所以748团驻地的营房是一塌糊涂,大部分都是干草枯枝和破布头横七竖八随便搭建的窝棚,站着都钻不进去,只能弯着腰像狗一样蜷缩着窝在里面,看着比巴西圣保罗贫民区还要凄惨。

士兵的军容也差,大部分士兵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像乞丐一样,甚至有部分人还是打赤脚和穿树皮鞋,这可是圣彼得堡的深秋了,可不是美国迈阿密的热带海滩啊!

李骁很怀疑只要一股冷空气降临,这里头三分之一的人都会被冻死冻伤。

吃的也差,士兵们三五成群的用马口铁杯子煮着一坨坨灰褐色的糊糊,然后就着自己采摘的松子、草果和植物根茎之类的不明物质对付对付就算完事了。就这儿量还少得可怜,所以绝大部分人吃饱了就钻回自己的窝棚里躺着,这让整个营地看起来都死气沉沉像是奥斯维辛的集中营一样。

李骁的心都凉了,这究竟是军队还是丐帮啊?反正他是没见过如此可怜如此窝囊的军人,简直都没有人样。

不过同士兵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军官的舒适和安逸,营地里看不到一个军官,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住这里。748团的军官们差一点的在谢尔托洛夫镇租房子吃住,好一点的比如团长、副团长之类的“高官”都住圣彼得堡,平日里将手头的日常工作都交给副官们处理,自己却在各种高级俱乐部、沙龙、剧院流连忘返,勾搭名媛**芭蕾舞女演员跳舞烂饮狂欢,活得那是相当的潇洒。

反正李骁抵达团部的时候,是没见到一个校级军官,只有几个副官闲在那里,一个个要么宿醉打瞌睡睡大觉,要么打牌赌钱,要么扯淡磨牙。李骁足足在门口站了五分钟都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搭理,仿佛他隐形了一般。

李骁不得不再次重重地敲了敲大敞大开完全不设防的大门,咳嗽两声提醒他们注意,但换来的成果就是除了一两个人瞄了他一眼之外,大家伙继续做着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兴趣来搭理他。

李骁忍不住了,朗声质问道:“先生们!这里是海军步兵第748团的团部吗?”

正在全神贯注扯闲白的那几位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嗯啦!”至于其他人依然是该干嘛干嘛,甚至扯淡的那几位应付了这一声之后也没有继续同李骁搭话的意思,他们只管继续火热地聊天,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一般。

李骁是无语之极,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些人了,这哪里还像个军人,后世某国上班喝茶看报吃干饭的公务猿也不过如此了吧!

“喂!”李骁火了,怒道:“你们这里谁管事!”

不过让李骁没料到的是,对方比他还恼火,打牌的一位一把将手里头的牌摔在桌上,咆哮道:“忒么的!狗日的鬼叫什么!号丧啊!害得老子又输了!告诉你,老子今天手风不顺,不办正事,有事忒么的明天再滚过来说话!”

说完,这厮骂骂喋喋地开始重新洗牌,再一次地无视了李骁的震惊和愤怒。

第十六章 奇葩团(下)

这帮人算是彻底地刷新了李骁的世界观,能理直气壮地不讲道理也算是某种人才吧。只不过李骁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才,更关键的是,这个鬼地方离圣彼得堡有二十多公里远,送他来的马车又已经走了,而且这个鬼地方完全找不到出租马车和旅店,如果不办好手续安顿下来,今晚他吃什么?住哪里?

更何况,上头给他的调令写得很清楚,必须按时报到,否则军法从事,要是被这些人才给耽误了,他那位老阴逼叔叔知道了绝对要借题发挥,他可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地掉坑里。

“你忒么的……”李骁正要跳脚上前理论,冷不丁地一只手从后面搭住了他的肩膀,给他吓了一跳。

“谁?”

“没用的,我的朋友。”

鲍里斯维克多罗维奇那张大脸出现在了李骁面前,和前天相比,这位参孙一样的巨人表情略显苦闷,一副苦大仇深的哀怨样子。

李骁既有些吃惊又有些惊喜:“嘿!鲍里亚,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顿时让鲍里斯变得一副便秘的样子,仿佛在对某人说:【我为什么在这个鬼地方,你心里头没点逼数吗?】

是的,可怜的鲍里斯完全是被某人给连累了,因为跟某人太过于亲近,让亚历山大皇储对他很有意见,尼古拉一世整治某人的时候,这位皇储也报复性地整了鲍里斯一把,把他也调入了748团。

一时间,这哥俩变成了难兄难弟。

得知实情后,李骁也感到不好意思,确实是他坑了鲍里斯:“抱歉,我的朋友,是我连累你了。”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鲍里斯垂头丧气地说道,“你也是受害者,现在我相信你了,那位陛下一家子都不是好鸟!”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我记得你说过,来圣彼得堡当兵是为了谋前途是吧?这个748团真是稀烂……”

鲍里斯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这群烂人简直没救了,我昨天来的时候差点没被他们气死!”

李骁苦笑一声表示自己也很同意:“我正准备找他们理论,忒么的连个办手续的人都没有,这是什么鬼!”

鲍里斯叹了口气再次阻止了他:“别浪费力气了,这帮人不会帮你办手续的。我昨天比你还气愤,一口气揍了十个蠢货,但屁用没有。跟我来吧,我在这里有个朋友,他能帮你搞定手续的事情。”

李骁又一次惊奇了,不是因为鲍里斯的战斗力,而是在这个鬼地方他竟然这么快就能交到能帮得上忙的朋友,看来是他小瞧了这个大个子,这家伙还是挺有本事的啊!

“不是的,维什尼亚克跟我是发小,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呃,因为某些原因,他比我早到圣彼得堡来,也落入了这个该死的748团。不过他现在对前途和家族荣誉没啥兴趣,所以在这里还挺自在的。”

挺自在?什么样的奇葩会觉得这个鬼地方自在?

反正李骁是一点儿都不自在,如果可以立刻走人,他绝不留恋。所以他对鲍里斯的这个发小有点好奇,这又是个什么样的奇人呢?

维什尼亚克谢尔盖耶维奇波戈洛夫斯基并不奇怪,没有三头六臂或者脑回路惊人,就是一个普通帅哥。有多普通呢?就是那种让女生一见就发花痴发浪的普通啦。

是的,他很帅,很像年轻时的詹姆斯卡维泽,那双像大海一样湛蓝的双眸深沉中带有一丝阴郁,气质相当独特。不管在哪里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鲜明一样出众。当然,就算他没有那么帅,光天化日抱着个姑娘亲亲我我也是特别能吸引眼球不是么。

“维什卡,这位是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大公,就是我昨天提到的那位新认识的朋友。大公阁下,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维什尼亚克谢尔盖耶维奇先生。傍边的这位小姐……呃,维什卡,请你端庄一点好么!”

鲍里斯也是挺尴尬的,因为他刚走的时候,维什尼亚克身边可没这个姑娘,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这个人形泰迪就又勾搭了一个妹纸,这货就不怕年纪轻轻就肾亏么!

“嘿,我的宝贝,你先去那边的小花园等我,给我几分钟,我马上就回来。”维什尼亚克一面打发走女孩,一面不情不愿地跟李骁打招呼:“很高兴认识您,大公阁下。”

李骁是没看出这货有高兴的意思,相反他全副心思都在妹纸那边,都迫不及待了。

“也很高兴认识您,维什尼亚克伊万诺维奇先生。很抱歉打扰您约会了。”

“没事,没事,”维什尼亚克干笑道,“大公阁下您也调到748团来了吗?”

“是的。”

“很高兴能跟您共事。不打扰的话,晚上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维什尼亚克嘴上发出邀请,但神情却是有些焦躁,大概是想赶紧应付过去,好立刻去跟妹纸为爱鼓掌吧。反正看他那猴急的样子,只要李骁答应了,他就会立刻借机告辞闪人。

鲍里斯赶紧给这没谱的货拦住了:“维什卡,别只想着女人。大公阁下需要您帮忙,你们这鬼地方连个正经办事的人都没有,你赶紧帮着大公搞定手续,然后你想干什么都随便!”

“明天吧,明天吧!”维什尼亚克乞求道,“你也看到了,那姑娘多漂亮,难得的极品啊!这么美好的日子里,干嘛要做那些无聊的琐事,开开心心的谈恋爱多好!”

李骁在心里头吐槽道:【这是情圣啊!】

“不能等明天!”鲍里斯赶紧给这货拉住了,否则他真可能立刻跑个没影了,“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了,大公阁下得罪了陛下和皇储,今天如果不办好手续,会有大麻烦的,你稍微克制一点,别用下半身代替脑瓜子做事!”

在鲍里斯的强烈坚持以及亲自监督下,维什尼亚克才不情不愿地飞快帮着办完了手续,大功告成的那一刹那,这货二话不说撒腿就奔向了妹纸的胸怀,让准备好好感谢他的李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良久,他才对鲍里斯说道:“是个好人,就是太有个性了一点。”

而鲍里斯则捂着脸什么也不想说。

第十七章 身世

虽然李骁觉得维什尼亚克很奇葩,也不太喜欢他色色的样子,但他毕竟帮着解决了大麻烦,于情于理都应该表示感谢。何况李骁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在这个晚上,他在镇上唯一的餐馆宴请了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

鲍里斯倒是表示很满意,尤其是看到餐桌上满满的一盆炖肉和大瓶的伏特加之后是喜笑颜开,开心得都能看到后牙槽了。

至于维什尼亚克,则没有那么开心,甚至有点小郁闷,大概是还想和那位美女梅开二度或者帽子戏法,当然能够大四喜就更完美了。对他来说吃饭远远没有美人来得有吸引力。

他无力地用叉子拨了拨餐盘中的肉排,看了看大快朵颐的鲍里斯吐糟道:“呆子,你还是这么能吃啊!”

鲍里斯闷了一大口伏特加,举着肉排边嚼边说:“能吃是福,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打仗!”

维什尼亚克无语道:“现在又没有仗可打!”

“那也要做好打仗的准备!”鲍里斯一脸正经地回答道,“我还要重振家声,当上大将军呢!”

维什尼亚克摇了摇头,叹道:“那你后面日子难过了。”

鲍里斯还不明白为什么,但李骁却听明白了,对于想要建功立业有所作为的人来说748团真心是坟墓,这个团完全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上了战场恐怕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四散溃逃了,那时候别说建功立业能不在乱军之中送人头就算幸运的了。

如果像维什尼亚克一样没那么多野心和抱负,那在748团混就比较轻松愉快了。不过这样的日子可不是李骁想要的,他虽说不算有远大的抱负,但也不想当个浑浑噩噩的米虫。

所以李骁有些奇怪,从他跟维什尼亚克的接触看,这位并不像是淫棍和色鬼,言谈举止很有教养,看问题也颇有见地,为什么会自甘堕落不思进取呢?李骁真的很好奇!

“难过也要过,我是不会放弃的!”鲍里斯拍着胸脯说道,“维什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要做一番大事业,让你妈妈过上好日子,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后悔,现在怎么都忘了!”

面对鲍里斯的质问,维什尼亚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摩挲着手里头的酒杯出神,良久才微微一叹然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紧接着,一杯、两杯、三杯……不消片刻就喝了大半瓶伏特加。

这架势简直不像是喝酒,而是在喝水,很显然维什尼亚克也是有苦楚有故事的。没有人愿意自甘堕落,他们恐怕是仅仅是被生活压弯了腰而已。

李骁很想听一听维什尼亚克的故事,看看这个忧郁的大帅哥为什么这么颓废。不过他显然并不想说,接下来的时间,他只是埋头喝酒一言不发,劝都劝不住,直到酩酊大醉。

将维什尼亚克送回住处后李骁问鲍里斯:“嘿,鲍里亚,你这位发小到底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看了一眼醉得一塌糊涂乱说胡话的维什尼亚克,鲍里斯叹了口气:“大公阁下,我……”

李骁打断他道:“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别叫我什么大公,叫我安德烈。”

鲍里斯点点头道:“好的,维什卡其实出身挺苦的……”

随着鲍里斯娓娓道来,李骁才知道维什尼亚克的身世有多离奇:他其实是个私生子,父亲是个显赫的大贵族,其鼎鼎大名连李骁都是如雷贯耳——谢尔盖谢苗诺维奇乌瓦罗夫伯爵!

这位乌瓦罗夫是什么身份呢?从官职上说他是俄国的国民教育大臣,负责整个沙皇俄国的教育事业。请注意,这个官职并不能完全展现他显赫的身份,因为他还是沙皇尼古拉一世的文胆!

尼古拉一世最推崇也是奉为圭臬的“东正教、**制度、人民性”三原则就是这位文胆乌瓦罗夫创造的。可以说乌瓦罗夫就是沙皇俄国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掌舵人,他为了迎合尼古拉一世统治需要炮制出了数不清的“**理论”,迫害了包括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里和屠格涅夫在内的大批进步作家,简直就是沙皇**的文化枷锁。

用后世的话说,这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反动派,最刻板最保守的顽固份子。对乌瓦罗夫来说,俄国的沙皇**和农奴制度都是祖宗传下来的铁律,不容篡改不容诋毁,必须坚持到底。

这样一个封建保守的顽固死硬份子对维什尼亚克这样非正室生的私生子肯定谈不上什么父爱。尤其是维什尼亚克的母亲仅仅是乌瓦罗夫家族的农奴,身份十分卑贱,恪守贵庶界限的乌瓦罗夫根本就不允许外人知道他竟然跟一个卑贱的女农奴发生了关系。所以维什尼亚克的母亲在怀孕不久就被乌瓦罗夫远远地赶到了莫斯科郊外,不说是自生自灭至少也是不闻不问。

维什尼亚克出生后自然也不配拥有乌瓦罗夫这个高贵的姓氏,只能跟着母亲姓波戈洛夫斯基。后来么,他也就像个普通的没人爱的卑贱私生子一样慢慢长大,只不过维什尼亚克很聪明很好学,通过自己的努力也算混出了点成绩。只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一根刺,他要向乌瓦罗夫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这个私生子并不比他的正牌儿子差,相反还要比他们更优秀。他希望借此狠狠地打那个渣男的脸,为自己也为自己的母亲出一口恶气。

“至于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鲍里斯又看了一眼泥醉的维什尼亚克,叹道:“我就不太清楚原因了,但以前维什卡真不是这样的,他很勤奋、很努力、很上进!”

李骁点点头,很显然这里头是有故事的,维什尼亚克恐怕遭到了重大的打击这才一蹶不振的。而这也很正常,推崇**“三原则”的俄国对出身十分看重,农奴阶层的后代几乎就没有上升的通道。哪怕再优秀再出色也没有用,天然地就要低人一头,必须给那些上等贵族让位。而这也是俄国最严重的顽疾,迟早有一天会像火山一样爆发。维什尼亚克现在的遭遇不过是千千万万优秀农奴后代悲惨人生的缩影而已。

第十八章 定计

李骁也很同情维什尼亚克的遭遇,他也知道随着情况逐渐的继续恶化下去,俄国很快就会发生类似法国大革命的事。毕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连做买卖的商人都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这种了断俄国千千万万底层精英前途的没py的破事比杀人父母还要严重百倍,简直都是血海深仇了。按照尼古拉一世这个傻鸟的统治模式继续搞下去,结果只有一个——暴怒的民众将罗曼诺夫家族和他们的狗腿子挫骨扬灰尽灭满门。

看看亚历山大二世的遭遇,推行改革的时候他被誉为最后伟大的沙皇,可一旦懈怠走回头分分钟就成国父变成国贼,必须除之而后快。

当然,那位堂兄的死活李骁没兴趣管,他们全家死翘翘了李骁都只会一边鼓掌喝彩。但问题是,火山爆发的时候是不辨是非玉石俱焚,以底层民众朴素的革命热情绝对会矫枉过正将罗曼诺夫家族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而很不幸的是,李骁哪怕没沾过罗曼诺夫家族的多少光,可偏偏挂了这么一个姓,真到了那种时候恐怕也别想幸免。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求生,如果能够摧毁尼古拉一世的**统治,如果能打破枷锁,法国大革命中王室的悲剧应该就不会在他身上重演。

所以看着颓废泥醉的维什尼亚克,李骁心里头有了决定,必须抓住机会推进俄国的现代化改革,逐渐的释放掉民间的怨气,这既是保命也是给自己谋前途谋福利。

“安德烈?安德烈?大公阁下?您在想什么?”

鲍里斯的呼唤将李骁从沉思中惊醒,后者刚刚想到现在已经是1847年末尾,转过年来就是1848年,这一年又是一个伟大的转折年,对欧洲甚至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在在这场大变革中,俄国也被深深的卷入,留下了满满的骂名。但那是历史,而随着他的穿越,作为熟知历史走向的人,他是不是能做点什么呢?

李骁还想到了之前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话,会不会是那位伯爵也察觉到了什么,这才特别叮嘱他做好准备呢?

啧啧,简直是山雨欲来啊!

“抱歉,我走神了,鲍里亚你说什么?”

鲍里斯只得又重复一遍:“您也看到了,我们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748团是这个鬼样子……我可不想变得和维什卡一样颓废!”

李骁点点头道:“确实很糟,讲心里话我也是失望透顶,看来那位陛下是不打算给我们一点出头的机会了!”

“那我们就坐以待毙等死吗?”鲍里斯抓着头发苦恼道,“我可不想这么浑浑噩噩渡过一生!”

“我们当然不能坐等!”李骁坚定地说道,“虽然情况非常糟糕,但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都能做出一番成绩,那自然是更加夺目吧?”

鲍里斯一愣,想了想觉得某人的话也有点道理,不由得生出一丝期望:“您有办法?”

李骁有办法吗?暂时是没有的,毕竟他穿越前也就是个nobody,没什么大本事,你见过哪个人民币玩家盼着穿越的。但是这家伙有一项特质——脸皮厚。哪怕没主意没办法也装作胸有成竹,如果连自己都没有信心,怎么忽悠鲍里斯帮忙?最高明的骗术那就是连自己都骗!

“别着急,我们明天再了解一下实际情况,搞清楚状况,我才能有针对性的采取措施。现在先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们大干一场!让那群瞧不起我们的家伙看看我们的本事!”

鲍里斯还真恢复了不少信心,难怪他的绰号叫呆子,李骁相信明天只要他真能想出办法来,这位绝对是指哪打哪绝不二话。只不过李骁也知道,他是真忽悠,暂时没办法,眼下真正唯一能指望的是泥醉的维什尼亚克,毕竟他是748团的地头蛇,对上上下下的情况都是门清。

李骁虽然没啥经验但顶不住穿越前看过的书多啊,人从书里乖,老前辈的经验告诉他,想要做事首先就得了解方方面面的情况,一上来就毛手毛脚大开大合地大动刀斧结果往往是杯具。必须有抽丝剥茧的心,小心细致有针对性的采取措施。

所以他对鲍里斯吩咐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这位好朋友维什卡,只有他最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们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带上他,说什么你也得劝劝他,让他跟我们一起干!”

这个鲍里斯举双手赞成,维什尼亚克是他的发小好朋友,眼瞧着好兄弟如此的颓废他也是万分焦急,如果既能帮助维什尼亚克走出低谷又能解决自己面对的问题,这种双赢的好事傻子才不干嗫!

顿时他胸脯拍得啪啪响,保证道:“没问题,明天就是绑我也给他绑在身边!”

一夜无话,因为已经是深秋季节,圣彼得堡这个纬度黑夜不是一般的长,而且作为穿越者,李骁还真不太适应这种奇特的景致,感觉生物钟很是混乱,被迫不及待要大展拳脚的鲍里斯叫醒的时候,他还是迷迷糊糊脑子里像灌了浆糊一样。

和李骁差不多状态的还有维什尼亚克,这个醉鬼被叫醒的时候差点没跟鲍里斯打起来:“我的上帝,这才几点!我要睡觉……不要,我不要去团部!我不要努力!我也不要奋斗!那没屁用!让我睡觉,呆子,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再吵我就跟你绝交!”

用枕头蒙着头的维什尼亚克一副死咸鱼的样子,任凭鲍里斯怎么说好话和摇晃推搡都没有用,无奈之下李骁只能建议道:“打一桶井水让他清醒清醒吧!”

鲍里斯毫不犹地就同意了:“好办法,立刻就办!”

这回不用多费唇舌维什尼亚克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咆哮道:“你们两个要发疯能不能不要带着我,我只想把妹,没你们那么多高尚的情操和雄心壮志,你们祸害别人,放过我好不好!”

很显然这货根本就没宿醉,清醒得很。他就是不看好李骁和鲍里斯想要继续当咸鱼而已。

第十九章 说服(上)

748团团部二楼。李骁、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围坐在窗前一边扯淡一边关注着外面走进团部的人。

“这个大胡子是什么人?”李骁指指点点的问道。

维什尼亚克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了一眼,怏怏地回答道:“约瑟夫米哈依诺维奇安东诺夫少校。”

李骁又问道:“职务呢?”

维什尼亚克还是那么要死不落气地回答道:“军需主任,管后勤的。”

“谁的人?”

维什尼亚克打着哈欠回答道:“团长乌里扬乌里扬诺维奇萨梅多夫上校的狗腿子。”

李骁满意地点点头,转头问鲍里斯:“都记好了吧?”

大个子鲍里斯此时正拿着小本本刷刷地做着记录,看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在搞科研。写完后他很是奇怪地问道:“安德烈,你怎么不记一下,你不是说不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吗?”

李骁略有些得意地回答道:“那是对记性不好的人说的,我是那种记性特别好的,基本上过目不忘!”

不光是鲍里斯,连维什尼亚克也满脸写着不相信。不过李骁还真不是吹牛皮,他的记忆力确实相当的惊人,否则穿越前也不可能将浩瀚如海一般枯燥无聊的各种资料全部记下来。而穿越之后,虽然老天爷给了他一副病秧子身体,但不知道是因为吞噬了前身灵魂的关系还是前身本身记忆力也特别牛逼的关系,他的记忆力直接爆表,确实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刚才进入团部的这些人他都一一认了个分明,就像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

“又来了个小胡子,这家伙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啊!”鲍里斯推了装死不想干活的维什尼亚克一把,催促道:“快说啊,这家伙是谁!”

维什尼亚克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看了一样,抱怨道:“格里高利亚历山德罗维奇加辛斯基大尉,你们二营的营长。副团长伊利亚库捷波夫的人,很阴险的一个恶棍!”

说着维什尼亚克露出迷茫的神色,喃喃道:“这货今天怎么也来了?奇怪……”

鲍里斯则满意地发出嗯嗯声,将获得的情报一字不落的仔细记录下来,而李骁则问道:“这个库捷波夫跟那个萨梅多夫不对付?”

维什尼亚克讥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关系好。你听说过一把手跟二把手称兄道弟的?更何况,他们背后的恩主一个是缅什科夫上将,另一个是波别多诺斯采夫,那两位关系就不咋地,他们俩怎么可能尿一块去!”

鲍里斯还茫然无知,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说道,毕竟他才刚来圣彼得堡不久,不了解顶层权贵之间的恩怨。李骁一听就了然于胸,知道这两位正副团长为啥关系糟糕了。

缅什科夫上将指的是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缅什科夫,这家伙是亚历山大达尼洛维奇缅什科夫公爵的曾孙。后者是彼得大帝的小伙伴和宠臣,当年正是这货将后来的女皇叶卡捷琳娜一世献给了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一世之前已经结过婚,只不过丈夫跟瑞典军队走了,女皇后来辗转成了老缅什科夫的火包友,然后被推荐给了彼得大帝),凭借跟女皇的老情人关系,在彼得大帝驾崩后,老缅什科夫仗着手握兵权给叶卡捷琳娜一世扶上了皇帝宝座,而老缅什科夫也一跃成为俄国实际的掌权者。当然,后来这货被清算给流放了。

小缅什科夫跟他的曾祖父一样也是从军起家,参加过针对拿破仑的战争,也算是战争英雄吧,不过后来辉煌腾达主要是跟尼古拉一世关系好,据说当年在一支部队里服役熟得很。

尼古拉一世登基之后,自然要重用自己身边的人,作为沙皇最忠心的狗腿子之一,小缅什科夫自然是扶摇直上飞黄腾达,当过海军大臣、内务大臣、芬兰总督,后来被奖励了亲王头衔。

当然,有一说一,小缅什科夫的曾祖显赫官运亨通有点手段,但是他能力真心是十分平庸,除了忠心耿耿之外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长处,打仗几乎就是一招人海战术堆人头,欺负中东病夫土耳其人都费劲。

至于康迪坦丁波别多诺斯采夫,这个家伙是皇储亚历山大的人。后来一度担任过亚历山大二世长子尼古拉和次子亚历山大的家庭教师(必须得吐糟尼古拉一世这一家子的起名能力,后面跟着一堆堆的尼古拉和亚历山大,比如尼古拉二世、亚历山大三世),现在这位作为皇储的心腹虽然官阶不高,但重要性是无疑的。

那么波别多诺斯采夫和缅什科夫为啥关系差呢?

按道理说一个皇帝心腹一个皇储心腹不至于内讧啊。原因相当简单,就是某次波别多诺斯采夫喝高了在一个沙龙里当着一众贵族夫人和名媛讲颜色笑话。讲就讲呗,但问题是主角正好是小缅什科夫,他当众给缅什科夫取了个大内总管太监的绰号,你说缅什科夫能高兴?

要知道这可是小缅什科夫一生之痛,1828年,正值壮年的小缅什科夫负责攻打土耳其要塞。在围攻作战中,正好在他下马的时候一发炮弹飞来带走了他的丁丁。从此以后小缅什科夫就跟女色绝缘了,被当众嘲笑为太监你说他怒不怒。

更何况小缅什科夫虽然腰下无力可圣眷正隆啊,波别多诺斯采夫只不过是皇储的狗腿子,竟敢嘲笑他这个堂堂亲王,这是欺负他好说话吗?

反正从那以后,缅什科夫就变着法子跟波别多诺斯采夫找茬,一来二去两人是水火不容,连带着他们的手下自然也是势成水火,一有机会双方就要互怼下绊子,热闹之极。

“话说你们收集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维什尼亚克不理解地问道。

李骁摸了摸下巴,问道:“能不能利用这两个家伙的矛盾做文章?”

维什尼亚克讥笑了一声:“你当他们是傻瓜?库捷波夫和萨梅多夫虽然不对付,但对自己的任务还是一清二楚滴,这两个家伙都是人精,不可能被你利用的!”

“是吗?”

李骁却不生气,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而维什尼亚克就忍不住了,他抱怨道:“我说你们别浪费时间了好不好,没机会的,早点认命算了,折腾什么啊!搞来搞去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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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骁还没说什么,鲍里斯首先忍耐不住了,他恶狠狠地瞪着维什尼亚克怒道:“维什卡,你究竟是怎么了,以前的你不是这副熊包样!那个面对困难迎难而上,那个永远也不服输不言败的维什尼亚克到哪里去了,你现在这个鸟样子简直就不像个男人,废物!懦夫!”

维什尼亚克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仿佛受了触动,但又好像无动于衷,良久他才叹道:“呆子,过久了你就知道了,这个国家根本就没有一点前途可言,哪里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一点希望,哎……”

鲍里斯还想说什么,李骁却拦住了他,虽然跟鲍里斯接触时间不长,但这个大个子的脾气他也有所了解——简单直率,认定了的事情就坚持到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这样的人很好相处,但也很不好相处。好的一方面是不用跟他耍心机也不用担心被他坑,坏的一方面是他若是觉得你不对那会怼得你怀疑人生,一点儿面子都不会给你留。

如果让鲍里斯跟维什尼亚克继续吵下去,这一对发小恐怕真的会翻脸,那真心就不美了。

“两位听我说一句,我们就别先内讧了!鲍里亚没有别的意思,就希望您别再颓废了,以前您是单打独斗,遭受挫折非常正常。就像您说的,这个国家确实被一团浓雾所笼罩,看不到出路。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和鲍里亚绝不甘心就这么沉沦,我们相信您也是想要做一番事业的,我们完全可以携手并进,您一个人闯不出去,加上我们俩未必不行!”

李骁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我知道您不看好我和鲍里亚,这也没关系,毕竟事情是做出来的,空口白牙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您不如相信我们一回,跟我们一起试试,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就算万一失败了,你也损失不了什么,反正您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

维什尼亚克犹豫了,看得出他并不是真的自甘堕落,如果有希望他也愿意去搏一把,只不过他并不看好某人和鲍里斯而已。

“你还有什么好婆婆妈妈的!”鲍里斯又忍不住了,怒道:“话都说这份上了,你还想挺尸那就随便好了,我鲍里斯只当没有你这个兄弟,算我看错了你!”

维什尼亚克看了看某人又看了看爆发边缘的鲍里斯,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何必呢!有希望我至于当咸鱼?算了,你们硬要去碰一头包随你们,谁让我跟你是兄弟呢!不过丑话说前面,别抱太大希望,否则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李骁顿时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维什尼亚克死活不加入,那样的话难度就太大了,现在多了这个门清的地头蛇,事情就好办多了。

维什尼亚克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干?”

鲍里斯是个没主意的,他直接看向李骁,而某人略作思考之后说道:“光凭我们三个是做不成什么事的,想要翻盘就得联合更多的人,将能团结的人都团结过来,才能开始做事!”

维什尼亚克撇了撇嘴道:“话倒是没错,问题是你准备怎么团结,又准备团结谁?是联合库捷波夫还是梅萨多夫?”

李骁摇头道:“那两个人一个都靠不住。他们都是尼古拉一世的人,怎么可能跟我站一起?”

维什尼亚克讥笑道:“大公阁下,原来您也知道这点啊!实话实说,没有您难度还低点,有了您……啧啧……”

李骁也不生气,因为维什尼亚克说的是实话,没有他的话,库捷波夫和梅萨多夫绝对尿不到一块,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不能破局。可有了他这个刚刚惹毛了尼古拉一世的“杂种”大公,那两个正副团长哪怕所属阵营不同,但也不敢违抗尼古拉一世的意志,必然先打击他这个皇帝的眼中钉。

所以想要破局只能另想办法,李骁问道:“那么您是属于哪一派呢?是梅萨科夫的人还是库捷波夫的人?”

维什尼亚克没好气道:“都不是,我哪怕再颓废也不会跟那些渣渣一起同流合污。我哪一派都不属于,不凑那个热闹!”

李骁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像您一样不凑热闹的人在748团多吗?”

维什尼亚克重新打量了李骁一番,说:“您还算有点本事啊?想要联合我这一派人?嘿嘿!”

“你别光嘿嘿啊,说说行不行吧!”鲍里斯催促道。

“想法倒是不错,但实际上做不到,至少现在是做不到的!”维什尼亚克见鲍里斯又要怼他,解释道:“不是我故意泼凉水,事实就是如此。我这样的人在748团确实不算少,但大部分都已经死心了,现在是能过且过,根本不愿意参合这种破事。现在你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打动他们!”

鲍里斯还没理解,直截了当地问道:“那要什么东西打动他们呢?用钱收买吗?我们可没那么多闲钱,更何况这种见钱眼开的家伙能顶什么事!”

维什尼亚克毫不留情地反怼了回去:“呆子,你这脑子也就只能打打杀杀的了,这种事你还是闭嘴吧!钱不好使,如果你们连这个都不懂,就没啥好谈的了,我还是闪人泡妞去算了!”

“能力!”

李骁打断了他:“或者说前景。这才是像你一样的人最看重的,如果我不能证明能改变局面,你们恐怕是不会有兴趣加入的,对吧?”

“bingo!”维什尼亚克打了个响指,还不忘继续挖苦一脸茫然的鲍里斯:“看到没有,聪明人一点就透,你这个脑子……还是省省吧!”

李骁问道:“如果我能证明我有能力有前景呢?你们会加入吗?”

维什尼亚克自嘲地一笑道:“当然会,谁喜欢在这里发霉当咸鱼,谁不希望做一番事业……这么跟你说吧,和我一样被发配来748团的多少都有几分本事,如果你能证明有本事跟着你有前途,不支持你支持谁?当然,这仅仅是如果,因为恕我直言,暂时我是没看出您有这种本事!”

第二十一章 说服(下)加更求收藏推荐

李骁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不光是因为他能理解类似维什尼亚克一样的人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他有自知之明,作为一个平凡普通穿越前一事无成的路人甲,他深知自己能力一般般意志力也很普通,哪怕就是熟读史书知道历史前进的方向,这也不意味他穿越后就能怼天怼地专治各种不服,如果他有那么牛逼何必穿越呢,直接在原来的时空大展拳脚一鸣惊人不就好了?

反正他是没有那种自以为牛逼的想法,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天才,这些天才哪怕就是在落后的时空也有着惊才绝艳的表现。他一个nobody拿什么看不起人家?人家比你聪明比你努力比你有毅力,就凭你是穿越来的就可以傲视天地?真当幸运女神是你亲妈啊!

李骁对自身的定位就很准确,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饭,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解决,事必躬亲一枝独秀神马霸气侧漏睥睨天下那还是算了,他既不是诸葛亮也不想当诸葛亮,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才,利用穿越者的历史眼光做个带头人就好。

所以李骁自然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让维什尼亚克纳头便拜,他又不是大耳贼点满了魅力属性,更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一个头脑简单的,凭嘛听你三言两语就豁出去不要不要的跟着你干?你不说拿出点光辉业绩,蓝图规划前景总得看得到吧?

李骁现在自然是拿不出优质业绩的,毕竟他这个大公的身份忒尴尬,拿出来反而是败笔,也就只能谈谈远景规划了:

“想要做事,首先就得有人。没有人什么都是空谈!所以我们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团结一批肯跟着我们一起干的人,这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而且没有之一!”

鲍里斯听得不明觉厉,觉得有道理,不过以他那个智商,也就是仅仅觉得有道理,但怎么个有道理他是说不出来的。而维什尼亚克则不一样,智商还是在线的,他懒洋洋地打断道:“我说了,748团的中间派暂时是不可能来帮你的,大公阁下,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这是废话好不好!”

“这可不是废话!”李骁严肃地纠正道,“而且我刚才说的要团结人,可不仅仅指像你一样的失意党,我知道你们暂时对我是没信心的,根本就不可能给我任何帮助。”

维什尼亚克终于来了点兴趣,问道:“那你说的人,指哪些人呢?”

李骁却卖了个关子,反问道:“748团什么人最多?”

维什尼亚克愕然道:“我的上帝,你说的该不是那些渣滓吧?”

李骁打了个响指学着他之前的口吻道:“bingo!就是那些家伙!”

维什尼亚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讥笑道:“大公阁下,您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没有人告诉你那些渣滓是什么样子?团结他们?团结一群废物乌合之众有什么用?浪费粮食吗?”

鲍里斯想了想也附和道:“那群家伙确实太烂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像乞丐多过像军人,没屁用!”

李骁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这就是穿越者的痛苦所在了,超越时代的眼光很容易被人当成疯子和傻瓜。哪怕是维什尼亚克这样的时代精英依然被时代所局限,看不到群众的力量。他们总觉得底层群众没文化、素质低、不理解各种先进的主义没有革命信念和追求,只能被被动的驱使,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李骁可是见识过群众力量的伟大,就拿俄国革命举例子,十二月党人、民意党人、社会革命党人奋斗了几十年都没能做好的事情,为啥布尔什维克振臂一呼就变了河山?关键的原因就在于充分发动群众,将俄国社会最广大的力量团结在自己身边,这样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如果能够广泛的发动团结以及教育好群众,那力量将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而维什尼亚克之类的所谓精英还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们只觉得俄国这个社会有问题,知道要改变,但是怎么去改变却茫然得很。幼稚得完全将希望寄托在了沙皇身上,以为可以依托沙皇开展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

但之前的历史已经证明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亚历山大一世时期俄国的进步贵族就已经意识到了国家存在问题,知道要改革,甚至亚历山大一世本人也有这种意识。

于是改革提上了日程,著名的斯佩兰斯基伯爵成为了改革的领导人,出台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比如成立农奴制度改革委员会,比如颁布《1809年国法概论》、《1809年国家法典草案》,准备走西方的君主立宪三权分立道路。

结果呢?在反对保守派的各种阻扰下,这场改革基本泡汤,连权倾一时的斯佩兰斯基伯爵本人都给赶到西伯利亚修地球去了。

后来亚历山大二世也不得不改革,也是自上而下的改革,结果呢?半途而废!到了这位陛下后期直接调头向后,让一场本来就不算彻底的改革成果全部化为乌有。

所以在俄国搞自上而下的变革,仅仅只靠几个进步精英就把事情做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几个精英的力量实在太弱了,跟庞大的保守势力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有沙皇背书的时候还能做一两件事情,一旦沙皇懈怠了反悔了,那是万事皆休。

要想真正改变俄国,唯一的办法只有全面动员和发动广大的群众,利用群众的力量去摧毁那些腐朽落后的反对派,彻底地将他们赶出历史的舞台,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成功!

李骁就很清醒,他才不会走那些“前辈”失败的老路,他才不想白白做无用功,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亚历山大二世身上。所以他重视群众的力量,也相信那些后来成功了的“前辈”的历史经验是可以吸收并利用的,所以放手发动群众是如今他这个一穷二白局面唯一可行的破局方法,必须这么干,也只能这么干!

当然,现在的问题是他必须说服如维什尼亚克一样人,毕竟只靠他一个人也是发动不了几个群众滴。

第二十二章 定策(晚上继续加更求收藏求推荐)

“这你们就错了!”李骁语重心长地解释道:“748团的士兵大体上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类是地方上的地痞流氓小混混,这些家伙作风败坏,品性和能力都不行,就像你们说的,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渣滓,无可救药!第二类就是不堪虐待生活困苦逃亡被捕的农奴,这些可怜的家伙本性并不坏,仅仅只想生活得更好而已,只不过那些老爷们不喜欢他们反抗,认为他们是刺头必须杀一儆百,这才把他们丢到748团受折磨。这些人里有一部分已经被前面那些渣滓带坏了,但绝大部分还是有希望的。”

李骁看了维什尼亚克一眼,后者并未对他的分类产生异议,倒是鲍里斯有些焦急地催促道:“那第三类人呢?”

李骁郑重地说道:“第三类人最有用但也最不好用,用好了以一当十,用不好反受其害!”

维什尼亚克盯着李骁的眼睛问道:“你所谓的第三类人就是那些乱党份子吧?”

李骁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什么叫乱党?跟尼古拉一世和他的狗腿子意见不和,执意要改变我国落后状态的先行者,不满意官场**民不聊生的异议者,恐怕都算乱党和潜在乱党吧?如果这么看,你是乱党,我也是乱党,乱党何苦为难乱党啊!”

维什尼亚克不说话了,鲍里斯则惊呆了,他四下张望生恐隔墙有耳,毕竟御前办公厅第三部的秘密警察可不是吃素的,这些尼古拉一世的狗腿子简直无孔不入,稍不留神就要进去吃牢饭。

“别那么怂!”李骁拍了拍鲍里斯的肩膀,“本肯多夫早就死了,奥尔多夫比他差远了,第三部现在也就是余威吓人而已!”

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嘴角抽了抽,现在也就眼前这位杂种大公才有这么大的胆子,人的名树的影,不管是那位尼古拉一世最忠诚的狗腿子本肯多夫还是现在这位奥尔多夫可都不是好相与的,谁敢视而不见啊!

李骁撇撇嘴道:“如果你们就这点胆子,还做什么大事。人家放个屁都能吓死你们。了不起了就是发配西伯利亚当野人,能比现在差多少?”

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顿时苦笑一声,某人倒是没说错,现在已经不是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二世那个时候,动不动就要砍头或者绞死,流放发配服苦役才是乱党的日常,这个真心也确实不比他们眼下的境遇差太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不拼则什么都没有。

维什尼亚克想了想,觉得拼一下的风险还是能够接受的,于是问道:“你准备怎么干?接触发动那些乱党吗?”

李骁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这才叫找死!真当第三部的狗腿子不存在呢!”

鲍里斯都愣了:“不是你说要发动他们吗?怎么又……”

“干这种事也是要技巧的!”李骁解释道,“绝对不能一上来就大大咧咧摆明车马的干,得隐蔽得一步步的来。更何况我们才刚刚来那些乱党也不可能信任我们,怎么可能跟我们干?”

维什尼亚克好奇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得一步步的来,首先我们要赢得他们的信任,我觉得应该从改善748团普通士兵的生活条件做起,至少得让他们吃饱肚子有衣服穿有房子住,这三条都做不到,谁跟咱们干啊!”

维什尼亚克点点头:“如果你能做到这三点,确实可以赢得一大批士兵的心,不过恕我直言这三条不容易实现吧?”

李骁吐糟道:“当然不会容易,容易的话像你一样的家伙不早就做了。哪里会借酒消愁把妹解闷。”

维什尼亚克笑了笑,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怎么实现那三条,我暂时只有个大致的计划,还不成熟,还需要大量的情报支撑。我得知道748团的具体情况,比如内部的具体矛盾,尤其是后勤体系的运作方式,依我所见,这里头的花样很多吧?”

维什尼亚克苦笑了一声:“是的,底层士兵变成那副乞丐样,先后几任团长副团长功不可没,后勤几乎就是为他们捞油水搞钱的。士兵们的衣装、军饷、口粮大部分都进了他们的口袋!除此之外他们还不满足大搞走私的买卖!”

鲍里斯瞪大了眼睛,他还是小清新新人一枚,军队里这些**的现状他最多也就是听说过那么一点点,乍然之下都惊呆了。李骁虽然也算不上见多识广,但是看书多的他对于此时俄国的**是有心理准备的,他叹道:“看来我所料不差,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

维什尼亚克表示同意:“是的,后勤已经成了梅萨多夫和库捷波夫的自留地,容不得他人染指的!我们要是在这一块动手,恐怕那两个混蛋会联手发难!”

“嗯,”李骁点点头,又问道:“梅萨多夫和库捷波夫在后勤捞钱上就那么和谐默契,一点分赃不匀的苗头都没有?”

“那怎么可能。”维什尼亚克白了某人一眼,“梅萨多夫肯定要拿大头,库捷波夫也就是跟着喝点汤而已,已经闹过不止一次了,不过梅萨多夫势力大,库捷波夫暂时没办法染指而已。”

李骁摸了摸下巴道:“这倒是好消息,不过暂时还用不上。有那位陛下的看着,这两个家伙恐怕不会马上闹内讧,只会首先盯死我们。不过也不要紧,只要他们矛盾在,迟早会翻脸,我们现在先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维什尼亚克好奇道:“什么力所能及的事?”

李骁笑了笑回答道:“我们想要反败为胜破局而出,就不能跟着敌人的节奏走,必须想办法打乱敌人的节奏,给他们捣乱,他们乱了我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所以我们现在就得想法子给梅萨多夫和库捷波夫添点堵捣捣乱,让他们没精力来找我们的麻烦,这样我们才有个安定做事的环境!”

维什尼亚克追问道:“怎么捣乱呢?”

李骁笑眯眯地说:“你刚才讲的后勤贪腐丑闻就是个好办法,你们听我说……”

李骁刚要讲具体的措施,却传来敲门声,一个大嗓门在外面说道:“&*#¥@……”

第二十三章 语言问题(补昨晚加更,抱歉)

讲真,当时李骁有点懵逼,因为这种语言他一个字也没听懂,难道说门外是个外国人?

李骁这边发呆没反应,门外那人只好又道:“&*#¥@……”

当然,李骁依然没有听懂。这回性子急的鲍里斯用手肘捅了捅他催促道:“人家叫你了,怎么不答应?”

啥?

叫我?

你丫确定这火星语是叫我?

“什么火星语?哪国的话?没听说过啊?”鲍里斯也被某人搞懵逼了,吐糟道:“这不是正经的俄语吗?有点喀山的口音,但不火星啊?”

俄语?

此时李骁才乍然反应过来,貌似他穿越过来好几天了,大部分时间貌似说的都是法语,什么俄语?别说讲了,听都没听过好不好!

这真不是开玩笑,这个年月的贵族圈通行交流语言就是法语,讲其他语言会被嘲讽鄙视的。比如尼古拉一世就告诫过他的长孙也就是后来病逝的尼古拉皇储(亚历山大二世的长子)说他法语讲得不好未来没办法跟外国大使当面交流。路易十六的玛丽王后早年也被她妈特蕾莎鄙视过说她法语太差需要加强学习。

总而言之,身为一个贵族,你可以不会讲本国母语,但是法语一定得说得像那么回事,否则真心在圈内混不开。

而俄国的情况就更加复杂了,因为早期俄语的词汇量不丰富,而且没有什么逼格。俄国的王公贵族基本上都不会主动去学,甚至不少人干脆是根本就不会俄语,他们天然地觉得俄语就是乡下农奴泥腿子的语言,作为大老爷怎么能学这种掉价的玩意儿?不学也不用!

一直到了拿破仑时代,因为同法国战争的关系,为了宣传民族性法语在俄国才受到鄙视。一批坚持俄国民族性的作家才开始用俄语创作文学作品,比如普希金和他的小伙伴。这时候才有俄国贵族尝试掌握本国母语。而在此之前,俄语文学作品在上流社会都不存在,大部分贵族第一次听说俄语还能搞文学创造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那是什么鬼你逗我玩?

哪怕经过普希金等人的努力,俄语在俄国贵族圈市场依然不咋地。说俄语在俄国上流社会依然是极端少数派,大部分贵族依然用法语交流,对俄语不甚上心。

李骁就是这个情况,他虽然是个落魄大公,但接触的圈子依然是贵族那一套,也是基本说法语的。家庭聚会的时候,因为罗曼诺夫家族的强大德国血统(大部分沙皇及其后代首选娶德国老婆),德语才是家族内部的通行语言。而李骁的老仆人伊戈尔又没有托尔斯泰家的那些仆人那么给力(托尔斯泰的俄语是跟农奴仆人学的,家里头也是不教滴),压根就没有人教过他俄语,所以某人真心是不会!

所以突然地听到俄语,李骁会发懵也是正常。这种情况也是让他很蛋疼,一个俄国大公跟自己的国民做交流竟然还得配翻译,这忒么是什么画风啊!

“这位是伊万希什金海军上士,他是格里高利亚历山德罗维奇加辛斯基海军部大尉的传令兵,奉加辛斯基大尉的命令邀请您和鲍里斯前往大尉那里公干。”

不用看维什尼亚克的那张脸李骁就知道这货在赤果果的鄙视他,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了,因为这也给他提了个醒——赶紧学会俄语是当务之急,毕竟要发动群众总不能连群众的话都不会说吧?

李骁问道:“你们俩谁俄语正宗一点?”

维什尼亚克首先就拒绝了:“别找我,我没那个法国时间,还有大把的美女等着我约会呢,让呆子教你!他闲!”

鲍里斯倒是完全没意见,能做帝国大公的老师说出去也挺有面子的,至于时间,作为愣头鹅他有的是!

李骁转回正题道:“这个加辛斯基找我们干什么?”

“那货是二营的营长,你和鲍里斯调令上写的是去二营当连长和副连长,作为你们的直属上级,见面认识一下也是正常啊!”

不过李骁却认为没那么简单:“这个加辛斯基人怎么样?”

维什尼亚克笑了:“人渣混蛋一枚呗。在748团你还想找到什么好人啊!这个家伙挺阴险的,属于皮里阳秋的那种阴险小人,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他主动相请确实要小心!”

加辛斯基的办公室倒是不远,上个楼就到了,和维什尼亚克的办公室相比,装潢豪华了不少,金光灿烂满满的土豪暴发户风气,结合维什尼亚克之前的介绍这家伙并不是贵族出身,李骁大概能猜出这家伙有点攀龙附凤的心理,就跟后世的煤老板一样出身卑贱但生怕别人看出来,所以拼命显摆自己有钱又品味以显示自己的高贵。

光凭这一点,李骁就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了。而等加辛斯基开口说话之后,李骁的印象就更差了,明明法语说得烂差,很多词都是牵强附会词不达意这家伙却硬要说法语,可见他时时刻刻都想变成真正的贵族都想向上层靠拢,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关注下层的死活,更不可能站在道理的一边硬顶尼古拉一世和他的狗腿子的。

“大公阁下,鲍里斯骑士先生,作为营长,我仅代表全营官兵欢迎你们的到来,相信两位阁下的加入必然能使本营更上一层楼变得更加强大……”

场面话加辛斯基说了一箩筐,半天才进入正题:“因为环境和经费的限制,本营的条件也确实是比较艰苦的,不过相信两位都是无畏的圣安德烈骑士团骑士,披荆斩棘克服困难必然是容易的。我也深信两位必然能够克服一切困难将连队带得越来越好,一定能让全团上下,不!是全军上下刮目相看!”

顿了顿这家伙笑眯眯地说道:“而且陛下和皇储殿下也对两位期盼颇高,叮嘱团长和我们一定要对两位多加照顾,帮助两位带出一支好兵。为了不辜负陛下和殿下的期望,我们将精诚协作共同努力!未来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尽力解决,解决不了的也会向团长申请,让团长出手相助。两位且放宽心,没有困难是不能克服的。有两位在,本团、本营和你们的连队必然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必然能创造辉煌的成绩!”

第二十四章 阴险(第一更,晚上继续加更,求收藏)

离开加辛斯基办公室之后,鲍里斯对维什尼亚克说道:“维什卡,这位加辛斯基大尉人看着不错啊!完全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好不好,他这不是挺欢迎和支持我们的么?我感觉……”

维什尼亚克白了大个子一眼,道:“你的感觉是错误的!”

李骁也附和道:“这个家伙果然挺阴险狡猾的!”

鲍里斯傻眼了,愣愣地问道:“见鬼了,难道我们刚才见的不是同一个人?我感觉他挺友善啊!”

“切!”维什尼亚克又白了他一眼道:“所以才说这个家伙相当阴险和狡猾!”

李骁也道:“这位加辛斯基大尉话说得倒是挺好。问题是,他给了一丁点儿实际的东西支持我们?连亲自带我们去连队的意思都没有,根本就是嘴上讲得漂亮而已!”

鲍里斯有些不服气了:“可他也说,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去找他帮忙解决啊!”

“这话还有下半句呢!”维什尼亚克鄙视道,“他可没承诺一定帮着解决困难,只是说能解决的帮着解决,解决不了的就踢皮球给团长了。”

鲍里斯嘟囔道:“这也正常啊,毕竟他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能帮着解决!”

“呵呵!”维什尼亚克讥笑道,“谁信谁傻逼!我保证你去找他帮忙,结果都是他没办法解决,只能上报团长,然后让你等消息!”

“然后一直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小问题变成大麻烦,也依然不会有结果!”

鲍里斯震惊了,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么坑?”

维什尼亚克又讥笑了一声:“只有更坑的!”

鲍里斯追问道:“比如说呢?”

李骁替维什尼亚克回答道:“比如以后第一个暗地里给我们制造各种麻烦挖坑使绊子的就是他!”

鲍里斯直接沙雕了,张大嘴等着眼睛愕然的“啊”了出来。

维什尼亚克和李骁分析得一点儿都没错,加辛斯基就是这样的人。实际上李骁他们才离开,这位就已经变脸了。

“之前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吗?”他问传令兵伊万希什金。

希什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已经交代下去了,二两的那几个刺头都吩咐到了,让他们只管闹腾,越大越好。”

“嗯。”加辛斯基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道:“你在这边给我盯紧点那两个家伙,不,连那个波戈洛夫斯基也要盯,这三个人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都要知道!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希什金赶紧答应,不过他也有疑问:“营长,您刚刚不是说大力支持他们么?怎么现在又?”

“切!”加辛斯基有些洋洋得意地解释道:“我那是骗他们的,不让他们放松警惕,怎么让他们露出破绽呢?”

希什金恍然大悟道:“您的意思是软刀子杀人……”

“对,就是要不见血的那种!”加辛斯基愈发地得意了,“上头已经交待下来了,一定要让他们两个好看。据说是皇储殿下的意思,要求就是手段要狠,但是又不能太血淋淋的,要做得干净漂亮痛快!你懂了吗?”

“是是是!”希什金连连点头,然后小声问道:“营长,我懂您的意思了,但是我觉着是不是不用这么麻烦,咱们这里是什么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找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我带几个兄弟直接就把事情给办了,简单快速,何必……”

“蠢货!”加辛斯基怒骂了一声,教训道:“你脑子里装的是大便啊!你以为那位是阿猫阿狗么,那是帝国的大公,陛下的亲侄儿。他要是在咱们地头有了闪失,咱们能好过?”

希什金迷茫了,不解道:“营长,您不是说是皇储殿下的命令么!”

啪!

加辛斯基抬手抽了他一嘴巴,骂道:“皇储殿下的意思和命令是两回事,前者是不能见光的,见光了殿下也是不认账的……总之没看见白纸黑字下的命令决不能蛮干,哼!你要是不怕掉脑袋就只管去试试好了!”

希什金被吓了一跳,连被抽肿的脸也顾不得,连连赔笑问了个清楚:“营长,您别吓唬我……您告诉我个准信,能做到哪一步?我们也好按您的要求炮制,不给您惹麻烦是不是。”

加辛斯基不耐烦道:“一群废物,我说得这么清楚了也领会不到!总而言之,你们只管支使下头那些混子刺头给他们找麻烦,闹得越大越好,其他多余的事情一概不准做,甚至你们碰上了那位大公一定要彬彬有礼,不能被挑出一点儿不是来!”

见希什金面露苦涩,加辛斯基又补充道:“做好了,我这里重重有赏,提你一两级军衔多是小意思……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有个弟弟想考军校么,做好了,我直接许给你!”

希什金顿时眼前一亮,刚才他装傻充楞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这点好处,真当他不懂贵人间的那点蝇营狗苟的小心思?哼,这些年他什么肮脏的手段没见过?他才不傻呢!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以前,才不会傻乎乎地就下死力气办事。

甚至现在他依然不会全心全力地去办这件事,这位加辛斯基营长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皮里阳秋又吝啬得要死,事情办好了那功劳全是他的,根本不会分润好处下来,而事情若是办砸了,那绝对是推得干干净净全是他们背锅。

所以给这位办事,必须多长几个心眼,提前把该拿的好处都拿到,最后不至于两手空空黑锅背到死。

希什金谄笑着搓着手提醒道:“瞧您说的,您不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谋个前程了,难道就不给您办事了?我希什金是这样的人吗?您只管放心,一定给您做得漂漂亮亮地……不过您也是知道的,下面那些泥腿子、刺头小混混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没钱我也支使不动他们,您看是不是先预支一点经费,我也好立刻给您把事情给办了!”

其实加辛斯基就是不想给钱,团里那点儿工资是死的,没三瓜两枣,贪腐的那点儿收入大头又进了梅萨多夫和库捷波夫的口袋,分给他的都是小头。如今这种“公事”竟然还要他自掏腰包,说实话,真心疼啊!

僵持了片刻,见希什金是不见钱不办事,而且事关上头的命令以及自己的前途,加辛斯基也只能万般不情愿颇为肉疼地掏出一叠钞票递了过去,还不忘吩咐:“省着点花,别一回就给霍霍完了……那些杂碎给个三瓜两枣就足够了,别惯着他们!还有,事情办漂亮点!”

第二十五章 疑惑和烦恼(第二更求收藏)

列昂尼德很苦恼,作为一个始终坚持骑士准则在道德上力求做到完美的人,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备受煎熬。他从来没有过的对前途和信念产生怀疑,人生观和价值观产生了巨大的裂纹。

而这一切的源头或者说始作俑者就是那位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大公。这位一直显得很窝囊很废物的大公以惊人的姿态当众让尼古拉一世和皇储以及康斯坦丁大公下不来台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为了惩罚这个让皇帝一家蒙羞受辱的杂种大公,一系列的针对性措施在皇家内部公开传达,杂种大公被踢出了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被发配到充斥着流氓混蛋的748团接受锻炼或者说改造。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不管是谁都要尊重皇帝的权威,哪怕那位皇帝做得不那么完美,但皇帝就是皇帝,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还代表了整个国家。冒犯天颜者必受其惩,这是俄国的政治规则,是必须接受和遵守的铁律!

让李骁吃点苦头,列昂尼德并不反对,但让他觉得恶心的是,他一直景仰视为毕生服务对象的最完美的亚历山大皇储也紧接着做出指示:要求748团的军官们用各种手段各种方法去打击摧毁某大公。

这在列昂尼德看来就过分了,上位者的尊严确实需要尊重和保全,但上位者同样需要一颗宽容并蓄的博大心脏。尼古拉一世已经惩罚了某人,这已经足够了。亚历山大皇储却仍不放过,这就是矫枉过正,就太过分了!

这已经超越了界限,应当被制止和谴责。富有正义感和骑士精神的列昂尼德立刻向亚历山大皇储阐明了观点,希望皇储能够停止这种过份的迫害,回到正常轨道上来。

只不过这一次,列昂尼德失望了。迎接他的并不是虚心接受意见的开明皇储,而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廖尼亚,你太让我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的你辜负了我的信任,正是因为你的失误,让我的父亲、我以及我的家庭遭受公然羞辱……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发生之后,当所有人都为施暴者的恶行而义愤填膺的时候,您!我最信任的朋友竟然站出来为那个下流胚子和卑鄙的小人开脱说话。这是最最无耻的背叛,我绝无法容忍!绝对!”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列昂尼德几乎是被因为愤怒而泪流满面的皇储赶出了冬宫,这是前所未有的惩罚!也是列昂尼德根本未曾想象到的场景。

他从未料到过自己竟然会因为直言进谏遭受如此羞辱,这让他感到失望以及迷茫。在他心中亚历山大将成为一代明君,而他则是明君身侧的贤臣,君臣相得将合力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现在,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履行一个臣子的义务有错吗?如果错的不是他,那么错的必然是亚历山大,可那位皇储分明觉得自己遭受了羞辱而他列昂尼德才是过分的那个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他错了?

列昂尼德想不通这个道理,而没等他想通,亚历山大皇储又做出了更让他受伤的决定:亚历山大下令免除他圣安德烈骑士团常务副团长的职务,改由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巴里亚京斯基担任常务副团长,主持圣安德烈骑士团日常工作。

简单点说,列昂尼德不再负责领导圣安德烈骑士团,只能做个吉祥物一样的挂名副团长。这让列昂尼德尤其受伤,因为骑士团是他的心血所在,别看亚历山大是团长,但从骑士团的组建、日常组织和各种行政事务都是列昂尼德一手操持的。骑士团有如今的赫赫声威离开不沙皇一家子的支持,但更离不开列昂尼德的努力。可以说没有列昂尼德就没有今天的圣安德烈骑士团。

列昂尼德也对骑士团报以了巨大的期望值,他希望一手将骑士团打造成典范,成为未来名臣的摇篮。可忽然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丝毫意义,没有犯任何错误的他突然就被就地免职,仅仅派了个传令兵送信通知了他一声,连当面解释的尊严都不给,这实在是巨大的侮辱,羞愤不已的列昂尼德一怒之下差点想直接写一封信辞去皇储侍从武官的职务并跟亚历山大割席断交。

不过骑士的信条和身为臣子的本分最后拒绝了这股冲动,列昂尼德没有多说什么,他平静地移交了一切工作给巴里亚京斯基,然后平静地返回了家中,既没有申辩也没有抗争,只是做好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

当然,内心中之中列昂尼德还是不忿的,如果说之前他还仅仅是怀疑错的是亚历山大,而现在则是十分肯定错的就是对方。对方没有一个储君应该有的气度,以及理智处理事务的态度,而是让个人的感情凌驾于国事之上。而这是列昂尼德强烈反对的,他坚信一名君主既应该有强硬的手腕也应该有开明的心胸,俄国需要的是开明**的沙皇,而不是只有**少有开明的暴君。

很显然,在此次的事件中,亚历山大像后者多过于像前者。这让对亚历山大倾注了太多希望太多感情的列昂尼德相当失望,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努力,怀疑俄国的一切。

“你就是想太多了,想太复杂了,我的朋友!”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斯佩兰斯基笑呵呵地打趣着列昂尼德,“皇帝始终是皇帝,哪怕他是您的朋友,但他始终是皇帝,不是么?”

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斯佩兰斯基伯爵是已故的俄国前改革家、前自由派领袖、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一度最看重的臣子以及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国务顾问著名的斯佩兰斯基伯爵之子。

作为列昂尼德好朋友,听闻了好友的境遇之后,他找上门来准备好好安慰一番好朋友,勉励他继续前进,只不过他刚刚开口,就惹毛了一肚子意见的列昂尼德……

第二十六章 鼓励(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

“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么?皇帝就可以蔑视一切正直绅士所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么?皇帝就可以肆意凌驾于所有的臣民之上么!”列昂尼德愤怒地连发三问,然后咆哮道:“更何况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只是储君,储君就如此,未来呢?”

阿列克谢斯佩兰斯基苦笑一声,他没料到好友的反应竟然如此强烈,那灵魂三问直指问题的核心——沙皇的权力必须受到限制。家学渊源让阿列克谢也很倾向于限制沙皇的权力,但他父亲的经历以及临终时的告诫始终回响在他耳边:

“向前一步,叫改革;向前两步,叫革命;向前三步,叫毁灭!”

阿列克谢的父亲斯佩兰斯基伯爵并不想毁灭俄国,在晚年甚至反对向前两步,巨大的挫折和数不清地反对派让他意识到,激进的革命只会激化矛盾让反对派疯狂反扑,最后的结果就是毁掉自己或者毁掉俄国。

所以晚年的斯佩兰斯基伯爵选择了妥协,不再谈什么革命,也不谈改革,更多的是建议改良。他希望小步小步蚂蚁搬家一样的前进,用渐进式的改良温水煮俄国这只癞蛤蟆。

阿列克谢深受其父影响,觉得一场时间漫长一点但润物细无声的改良好过一场电闪雷鸣狂风骤雨的革命风暴。他语重心长地对列昂尼德说道:“皇帝就是皇帝,哪怕只是储君,也必须维护其尊严。这是俄国的现实,离开皇帝的支持,我们的一切改良和改革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所以我亲爱的朋友,收起你的愤懑吧!你经历的那些根本算不了什么,想要在俄国做事尤其是做对的事,就必须学会跟皇帝妥协,这是我父亲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人生道理。而今天我将它转赠给您,望我们共勉!”

列昂尼德沉默了,斯佩兰斯基伯爵是他最敬佩的人,作为改革的先行者,他一度遭受了巨大的挫折,甚至被流放到不毛之地受罪。但他始终不放弃自己的理想,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到了最后。不管结果如何,他的努力始终是值得敬佩的。

列昂尼德沮丧地问道:“您父亲那个时候有想过自我了断吗?”

“从来没有过!”阿列克谢断然回答道,“1812年被流放的时候没有过,1825年被迫惩处那些十二月党人遭受诋毁和攻击的时候,也没有。他始终相信,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负重前行的活着比一时痛快的了断更有意义,更像男子汉!”

列昂尼德想了想1825年十二月党人起义后的斯佩兰斯基伯爵所面临的境况,那是多么的艰难和痛苦啊!

尼古拉一世故意将惩罚十二月党人的任务交给了斯佩兰斯基伯爵,要知道那些十二月党人几乎都崇拜着斯佩兰斯基伯爵,都是他的信徒,甚至都决定起义胜利之后将改造以及统治俄国的权力交给斯佩兰斯基伯爵为首的一批先进贵族,觉得只有这位伯爵才能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虽然斯佩兰斯基伯爵对起义并不知情也并未参与,但十二月党人就像他的孩子和学生,残酷的沙皇竟然让他去亲手了结自己的学生和孩子,这是何等的残酷和痛苦啊!

斯佩兰斯基不得不满足了尼古拉一世的意志,对十二月党人施加了最严苛的惩罚,如果按照他的方案,那将血流成河。当然,这个方案最后被否决了,尼古拉一世“万分仁慈”且“宽宏大量”地将处死一百多人改为绞死五人,但同时他很卑鄙地泄漏了斯佩兰斯基伯爵的方案,一时间那位声名赫赫的伯爵瞬间臭了大街,被所有的进步贵族和十二月党人家属所唾弃。

很显然,尼古拉一世就是故意的,他的目的就是打击敢于反抗沙皇**的俄国自由派,从根源上摧毁自由派的偶像,把斯佩兰斯基变成卑劣的小人,让他的信徒彻底的失望和死心,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这一招很阴险、很卑鄙,但效果确实好。斯佩兰斯基伯爵确实声望扫地,俄国自由派一度也树倒猢狲散。尼古拉一世开心了满意了,故意羞辱一般将斯佩兰斯基伯爵任命为国务顾问和宫廷大臣,尽情地鞭尸好不痛快。

“父亲那个时候也很痛苦,几乎没办法入眠,他告诉我们只要一合眼就能看到那五个惨死的勇士,他痛恨自己没能改变糟糕的现实,希望被吊死在绞架上的是他,而不是那些勇士……”

阿列克谢沉重地回忆道:“但父亲更知道,事已至此,继续对抗皇帝没有丝毫意义,只会徒增流血牺牲。所以他甘愿舍弃自己的声望、名誉变成一个卑鄙的小人苟活下来,他要活着继续做事,继续推进改革事业,这项伟大的事业决不能就此断送!”

阿列克谢惨淡地笑了笑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父亲一直在努力,尽可能地不刺激那些保守派完成改良,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他相信只要我们继续努力下去,结果一定是理想的。我的朋友,你难道不想看到那一天?你不过是遭遇了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挫折,这就埋天怨地?这算得了什么?如果你是个男子汉,这个时候就更应该坚强,应该继续努力前进,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列昂尼德受到了鼓舞,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确实有点渣,这一点点挫折算得了什么,男人必须越挫越强!

列昂尼德万分郑重地感谢道:“我的朋友,谢谢您真诚的建议,这将使我受益终身。未来如果我能取得一丁点儿成就,那必然源自您的建议和您父亲的教诲!”

“现在,我需要您更多的建议。您也知道我现在面临的问题,我应该如何去做呢?”

阿列克谢想了想回答道:“您问题的根源是那位大公阁下,我对这位胆大妄为的大公也有点兴趣,不如我们先去看看他,看看他在那个可怕的748团都在做些什么,然后我们再考虑您的如何抉择,怎样?”

第二十七章 惊闻(二更求收藏)

谢尔托洛夫镇。

阿列克谢斯佩兰斯基和列昂尼德抵达小镇的时候跟李骁一样,第一感觉就相当糟糕,小镇周边到处都能看到三三两两像游魂一样漫无目的闲逛的748团士兵。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毫无精气神,一双双眼睛是那么浑浊,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列昂尼德朝阿列克谢问道:“他们是748团的?”

“应该是吧?”

阿列克谢也不太确定,虽然他在宪兵部队工作,但上一次来748团收拾烂摊子还是几年前,那时候这个团虽然已经声名在外但似乎还没有这么烂,至少士兵不像乞丐。

列昂尼德惊愕道:“怎么这个鬼样子?”

“也许是喝多了?”

酗酒在俄军当中绝对是常见现象,对于大部分农奴出身被迫从军的“灰色牲口”来说,酒精是唯一能让他们在军队中好过一点疗伤圣品。而且寒冷的冬季不喝两口真心顶不住刺骨的严寒,毕竟他们的冬装是价格最低廉的黑心破烂,帝国既没有那么多钱花在可以无限消耗的炮灰身上,而且老爷们也需要额外捞外快不是么。

所以,上头虽然三令五声严令禁酒,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灰色牲口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搞酒喝,微薄的军饷花干净了就去偷鸡摸狗,他们会把手头的一切都换钱喝酒,如果不是刺刀和步枪管理得还算严格,否则很有可能一到冬季俄国的军火库就会空空如野。

至于喝多了的醉鬼是什么鸟德行,自然是不用多言。哪怕是圣彼得堡出身最显赫的贵族,灌了几斤黄汤猫尿之后也跟最卑贱的下流胚子没啥两样。

所以当你看到一群群乌烟瘴气毫无人样穿军服的家伙之后,第一时间就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喝多了。这很重要,因为醉鬼能做出什么事儿只有天知道。

过去几年阿列克谢已经处理过十好几起醉鬼士兵杀死上级、干掉贵族的破事。这些既可怜又可恶的家伙喝醉之后总是将满腔的怨愤发泄在贵人头上,而现在他和列昂尼德很显然就属于后者。

阿列克谢小声警告道:“注意,我的朋友,多加小心,一有不对立刻打马离开!千万别跟这些渣滓纠缠!”

列昂尼德震惊了,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的阿列克谢,又看了看周围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的所谓渣滓。问道:“为什么?光天化日的,难道他们还敢哗变?”

“他们倒是不敢哗变!”阿列克谢冷哼了一声,“但是脑子已经被酒精占据的他们,为了喝上两口不介意谋财害命!”

列昂尼德还是不信:“怎么可能?太骇人听闻了,这是谣言吧?我的朋友。”

阿列克谢苦笑道:“我亲眼所见亲手处理的案子,你说是真是假!”

列昂尼德又一次震惊了,他之前所见过的军人无一不是帝国的精锐,个个英姿飒爽斗志昂扬,他以为帝国的军人全部至少是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而今天他的世界观被更新了。

不免他有些忧心忡忡:“这样的家伙多吗?”

阿列克谢答道:“多吗?大概除了带近卫头衔的部队之外,其他的大差不差都差不多。你知道的,他们都是农奴,不识字左右都分不清楚,看见伏特加就走不动道……当然这里的是最烂的那一部分了……我的朋友,我们得赶紧走,这些混蛋肯定喝高了,乘他们没打坏主意之前我们赶紧走,先去镇上的宪兵连,我的朋友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穆拉维约夫少校那里应该比较安全!”

列昂尼德真心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站在自己的国土上面对自家的士兵竟然会落荒而逃,这根本就不应该发生,太可耻了!

“应该把748团的团长和副团长都送上军事法庭,不!直接送上绞架,骇人听闻,简直是闻所未闻。若是这里的一切传出去,我们将成为整个欧洲的笑柄!”

从宪兵连出来后,在四个全副武装的宪兵护卫下重新上路的列昂尼德直接就爆发了,那位正直的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穆拉维约夫少校告诉他们:748团就是一坨臭狗屎,是全俄国渣滓和垃圾的集中营,每天应付这些混帐层出不穷的搞事已经让他身心俱疲。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挨个枪毙748团所有的人——包括所有的军官。

“那些混蛋根本就不管事,就是放任!”

这是那位少校的控诉,而这让列昂尼德火冒三丈,如果不是知晓其中内情的阿列克谢拉住他,列昂尼德真心会操起刀枪立刻去给那些748团军官挨个放血。

“您为什么拦着我,您难道不气愤吗?”列昂尼德愤愤不平地质问道。

阿列克谢苦笑一声,压低声音回答道:“我的朋友,你太率直了。748团的事情很复杂,不完全是军官的问题,哪怕他们确实很有问题,但你杀光他们也没用,这解决不了问题!”

列昂尼德质问道:“那您说,怎么样才能解决问题?!”

阿列克谢在心中吐糟道:【也许得换个沙皇才能解决问题。】但他不能这么说不是,他只能岔开这个危险的话题:“我的朋友,我们来这里,不是来解决748团的问题的。我们是来观察那位大公的,毕竟他才是748团的军官,是当事人,而我们不是!我们不能喧宾夺主做题外的事情!”

列昂尼德不喜欢这个答案,不仅是因为他觉得阿列克谢是在逃避问题,更因为他一点儿都不看好李骁,认为某人既没有能力也没有魄力去解决748团这个麻烦。他更想自己动手亲自解决这个军中耻辱团。

“那位大公据说今天召开连队会议,”阿列克谢也知道列昂尼德的脾气,但他可不想好朋友陷入748团这个烂泥坑,“我可是很好奇那位大公准备对他的士兵讲些什么。更好奇他会不会被那群渣滓弄得下不来台!”

会是阿列克谢说的情况吗?其实对某人没信心的不止阿列克谢,鲍里斯、维什尼亚克同样不看好某人,他们觉得:

“开这个会完全没有必要!你是自找没趣!自找麻烦!那群家伙比你想象得还要垃圾,还要难对付!当前情况下,开会是个糟糕的决定!”

第二十八章 作死?(第一更求收藏)

对于这个时代的上位者来说,召集一群卑贱的泥腿子农奴开会本身就是一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字都不认识两个泥腿子能知道什么?跟他们开会是讨论怎么种地?还是讨论怎么简单快速地区分左脚和右脚?

对这个时代的上位者,尤其是军官来说,不习惯更不喜欢开会,他们更乐于直接下命令,他们的任务是决策,泥腿子农奴们老实执行就可以了。

就算要开会,也应该是他们这些上位者、精英开会,神经病才跟泥腿子凑一起商量事情。

但李骁并不是这个时代高高在上自以为聪明的所谓精英和决策者。读过很多书的他知道,决策和执行之间决不能有一条天堑。如果有,那么不是决策层的各种命令脱离实际荒唐得离谱,就是执行起来跑调走音南辕北辙。结果往往是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得糟糕透顶。总而言之决策层和执行人之间必须持续有效的沟通,必须了解双方的想法。

所以李骁决定走出决策的象牙塔,坦然地面对他的士兵,告诉他们他的理念和想法,同时也想知道他们的诉求。如果做好了,他相信自己不光轻而易举地掌控连队,还能收获一批很忠诚的手下。

开会的地点选择在二连的营地。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窝棚难民营,这不出意外又遭到了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环境太差,而且要跟渣滓们面对面零距离接触,这就好比赤手空拳拿着金砖冲进贼窝,太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李骁的回答,“你们不会害怕几个连饭都吃不饱冻得打晃晃的可怜虫吧?”

为了展现男子汉气概,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着某人走这一遭了。当然,如果让他们知道其实某人自己挺害怕的一点儿底气都没有,恐怕立刻会掉头就走吧!

二连驻地的空地上,一百多个面有饥色神情冷漠的穷苦士兵被命令围坐成一圈,在圈子当中李骁、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一字排开站立稳当。

当然,这三位心里头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稳当,都是七上八下有些打颤。尤其是李骁,虽然主意是他出的,但真到了上场的时候,不免有些怯场。毕竟后世他可没有多少当众发言讲话的经历,尤其是今天他还必须用半吊子刚学了两三天的俄语发言,那种心虚就好像三九天脱光了站在西伯利亚的野地里吹一宿凉风的感觉。

不过眼下想要反悔也不可能了,这么多眼睛看着,尤其是旁边的那两个小伙伴还等着看笑话,这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

“副连长,开始点名吧!”李骁“镇定自若”的命令道。

人肯定是没到齐的,至少二连的军官除了李骁和鲍里斯,其他一个都没见着,这也是正常,毕竟那些少爷们才不会呆在这个集中营里吃苦。

“报告连长,除本连八位军官之外,其余人员全部到齐。请指示!”

李骁装模作样地问道:“副连长,是你没有通知这几位先生今天在营地开会吗?”

“报告连长,我已于两天前亲自传达了您的命令!”

李骁继续装模作样地说道:“那就是故意缺席,故意违抗我的命令喽?”

“是的连长!”

李骁点点头,大声道:“那就记录在案,呈报军法处,治他们违抗命令的罪!”

“是,连长!”鲍里斯立刻按照之前排演的那样装模作样的做记录。

其实这都是商量好的,按照维什尼亚克的说法,那八个人没一个好东西,要么是梅萨多夫和库捷波夫的狗腿子,要么就是贪腐成性好逸恶劳的蠢货,这样的人一个都不能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借口给他们全清理掉。

另外这也属于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二连的士兵当中也不全是好人,**和刺头也是不少的,不展现一点强硬的手段震慑他们,这帮家伙会无法无天登鼻上脸的。

“现在正式开会!”李骁一本正经地背着台词,没办法,他的俄语太差,暂时只能背台词,“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罗曼诺夫大公,是你们的新任连长。是的,你们没有猜错,我的叔叔就是尼古拉一世皇帝陛下。”

这个开场白对普通士兵来说还是很震撼的,对他们来说皇帝和大公离他们的生活太远太远,顶多顶多也就是看看硬币上的头像。今天竟然有个活着的大公站在他们面前还跟他们说话,这种体验太新奇了!

一时间,士兵们都惊呆了,像呆头鹅一样愣愣地看着某位大公。良久其中服苦役比较有见识的那一类人才开始交头接耳。

可惜的是某位大公听不懂俄语,不知道这些人在嘀咕什么,所以他只能继续照本宣科地背台词:“先生们,首先我得向你们承认,我的俄语很不好,你们中绝大多数人说什么我是听不懂的。因为之前我压根就用不上俄语,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要用俄语同像你们一样的人当面交流。因为我被告知,你们统统都是垃圾都是废物都是蠢货,跟你们说话毫无必要,是在浪费时间!甚至跟你们说话会被传染瘟疫,只要拿鞭子驱使你们卖命就好!”

顿了一顿,李骁看了看人群的情绪,果然这些家伙有些不爽了,但他要说的还不止这些:

“先生们,实话实说,接受这个任命的时候,我是极不情愿的,因为748团的名声相当的糟糕。在官方的报告中你们被评价为渣滓和垃圾。我自认为是个优秀的人,不愿意跟渣滓以及垃圾为伍。所以我并不情愿当你们的连长,但因为某些原因我却不得不来,不得不与你们为伍。实事求是地说,这让我万分难受,因为我不想变成和你们一样的垃圾和渣滓!”

李骁又扫视了士兵们一眼,他的讲话不出意外地牢牢拉住了仇恨,没有一个走神的,这种效果他很满意。

只不过边上的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就没有某人那么淡定了,他们注意到不少士兵已经露出愤怒的表情,很是为某人捏了一把汗,担心某人这是在玩火作死!

第二十九章 震慑(二更)

“这小子疯了吗?”

阿列克谢惊讶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李骁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进入了他的耳朵,虽然他的俄语也不太灵光,而某人的俄语也很外国口音,但意思还是明明白白的。

在阿列克谢看来某人这就是玩火,就是作死!他扯了扯身边的列昂尼德,小声道:“廖尼亚,我们还是赶紧撤吧!这小子神智绝对有问题,要不就是疯了,等会儿激起了哗变我们也要跟着陪葬!”

列昂尼德却不答应,他固执地躲在窝棚后面聚精会神地听着某人的讲话,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别紧张阿廖沙,我虽然跟这个家伙打交道不多,但知道他绝对不是傻子更不是疯子,这个家伙一肚子都是坏水,绝不可能不知道这有多危险!继续看下去,我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里克谢脸都白了,苦笑道:“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狗急跳墙没办法了呗!哪个正常人会召集一群泥腿子兵开会,这不是神经病么!”

“那个家伙绝对有深意!”列昂尼德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而且有什么好怕的?一群面黄肌瘦弱不禁风的杂兵而已,只要一个冲锋他们就会像乌合之众一样溃散,根本不值得一提!”

阿里克谢心里头是后悔不迭,真心不应该怂恿某人来的,这下好了,给自己也装进去了。眼下后悔也晚了,他太了解列昂尼德了,这个人英勇无畏的气质已经渗透到了每一滴血里,他认准了的事情别说九头牛,十头狮子也别想让他回头。

“那我们也没必要蹲在这个鬼地方偷听啊!”阿列克谢抱怨道,“这些该死的狗窝气味太难闻了,这些混蛋是从来不洗澡还是在自己的狗窝里大便?”

难闻的气味列昂尼德其实也闻到了,实话实说他也不喜欢,但他却能适应,因为从小立志成为伟大军人的他知道:在战场上没那么多舒适的环境,如果连这点点气味都受不了,尸山血海如何忍受?

“偷听才能看见真东西!”列昂尼德解释道,“我们若是站在那个家伙面前,他绝对会随便糊弄我们,不会有一句真话。而现在他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偷听!”

“好吧,随你高兴!”阿列克谢厌恶地捂住口鼻嘟囔道。

“行了,小声,别被他们发现了!”

此时,李骁也进入了正题:“我刚才难道有说错什么?看看你们现在的德行,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像卑贱乞丐和坏的流脓的流氓多过像个人,不是渣滓是什么?”

顿了一顿,觉得士兵们的情绪被调动得差不多了,李骁又道:“当然,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理由。你们会告诉我:上头苛扣你们的饷钱,还苛扣你们的伙食,让你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甚至你们连个能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都没有。所以这就是你们自甘当渣滓多不愿做个正常人的理由,对不对!”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士兵都愣愣地看着李骁,这场面让他很有点成就感。

“这就是你们自甘堕落的理由,对不对!”李骁又一次大声质问道,“你们觉得自己是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别人的问题,完全是上头的迫害,都是别人的错,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李骁环视了一圈,直视每一双眼睛,直到没有人还能跟他对视为止。哪怕是最桀骜不驯的刺头也承受不住他夺目的眼神,这眼神就像照妖镜一样能让人心中的虚弱一面纤毫毕现。

“委过于人、怨天尤人都是可悲的弱者才会做的事情!一个内心强大而且坚实笃信的人,不会去找借口,只会迎难而上,越是艰难困苦越能体现他贞洁高贵的品格!”

“而你们,先生们,很显然,你们不是我所说的那种人!只是一群自哀自怨在堕落中徘徊挣扎的可怜虫而已!”

“圣经中将你们称之为迷途的羔羊,在我这里,你们统统都是懦弱的废物!我讨厌废物,所以天父派我来到这里,来领导你们这些渣滓,给你们最后一个从尿坑里爬出来的机会!”

说到这儿,李骁陡然提高嗓门咆哮道:“现在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只说这一遍!没有第二次机会!”

“服从我的命令,接受我的领导,然后你们可以吃饱、穿暖、过得像个人样!违抗我的命令,故意跟我作对,那就下地狱,去死!听明白了没有!”

场内寂静无声,李骁的强势给了二连所有士兵难忘的记忆,哪怕是很多年以后,他们也忘不了这个上午,忘不了一位并不算魁梧高大的新任连长的第一次当众讲话。虽然那个时候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不觉得这位连长说的是实话,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相当有胆魄,震慑了所有人。

“他还真吓住了这帮小痞子?”

阿列克谢不可置信地嘟囔着。作为了解748团实情的人,他感到惊奇,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疼痛告诉他并没有在做梦。

列昂尼德表情也很严肃,他很客观地评价道:“确实很有胆魄,但说他完全震慑住了这些渣滓为时过早,他不过是……不过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

说得不错,李骁就是出其不意地敲山震虎,就是不给这些士兵更多的思考时间,简单、快速、直接、有力地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不给他们捣乱和反对的机会。

“接下来,你们的伙食、你们的服装、你们的军靴我都会一一解决!”李骁也知道光恐吓不给实际的好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打一棍子还得给三个枣儿不是么,“你们不会再挨饿受冻!你们之前自甘堕落的那些借口通通都不存在了,所以你们也必须变得像个人样!有谁敢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然后还给我找麻烦,那我就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李骁又环视了四周一圈,然后说道:“现在你们包括这个臭气熏天的营地都必须给我变个样,所有的人都给我去洗洗干净刮刮脸,然后等着接受我和鲍里斯副连长的检查,合格的人下午就能领到新军装、新靴子。不合格的就等着挨鞭子吧!”

第三十章 什么办法?(一更)

返回圣彼得堡的路上,阿列克谢一直在跟列昂尼德谈论着今天上午的所见所闻,当然重点是某位被誉为罗曼诺夫家族耻辱的大公阁下。

“廖尼亚,你说那位大公究竟想要做什么?他以为可以靠一些廉价的衣服和鞋子就能收买那群渣滓,让他们服从命令像个人样吗?”

列昂尼德沉吟道:“不能。但是我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列昂尼德回答道:“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的处境很不妙,您知道的因为上次的事,陛下和殿下都很生气,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去……警告他。而那个748团的士兵,您也看到了,一塌糊涂……没有上级的支持,下面又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是您怎么当这个连长?”

阿列克谢撇撇嘴道:“纪律,我首先要重整纪律。要用铁腕手段去整治那些渣滓,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如果他们不服从呢?”

阿列克谢惊道:“怎么可能,我可不是吃素的,我……”

“停下,我的朋友!”列昂尼德打断了他,“请注意,现在你可不是勇敢果断坚强的斯佩兰斯基伯爵,而是被陛下和殿下厌恶的家族耻辱,上级不会给你任何支持,下头还不听话,你怎么做!”

阿列克谢哑口无言了,是的,他想到了,对于他和列昂尼德这样的权贵来说,整治区区一个748团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他们有一百种手段让**们老实就范。可如果他们处于李骁的位置,事情就麻烦了。

最终阿列克谢摇了摇头:“我没有太好的办法,阻力太大,麻烦太多,老鼠拖龟无处下手啊!”

“但是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有办法!”列昂尼德感叹道,“像您刚才说的用强力手段整治**,肯定不可能。我相信748团的主要负责人已经接到了暗示,决不准支持和协助那位大公,反而要不断地跟他找茬,别想什么强力手段了,不可能滴!只要那些**再捅一些篓子,陛下和殿下绝对会乘机打板子……”

都不用列昂尼德把话说完,阿列克谢就能想到后果会是怎样,罗曼诺夫家族从来不出宽宏大量的君主,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倒是遗传甚广。

当年彼得三世被谋杀,等叶卡捷琳娜二世驾崩之后,保罗一世立刻就开始报复行动,这位像足了他父亲的君主举行盛大的仪式重新安葬了他的父亲(彼得三世最初连葬入沙皇专属墓地的资格都被叶卡捷琳娜二世剥夺了)。

彼得三世还命令存活的凶手在冰天雪地之中拖着老迈残躯跟在灵柩后面一路抱着彼得三世的皇冠忏悔,还让这些人去亲吻他父亲的遗骸跪求原谅。如果不是参与那场阴谋的权臣一个个位高权重牵连甚广党羽众多,保罗一世想做的恐怕不止是流放和当众羞辱那么简单了。

保罗一世和他的母亲叶卡捷琳娜二世之间也是势同水火,没能亲手废掉保罗一世这个皇储,不代表叶卡捷琳娜二世不给这个讨厌的儿子添堵。

驾崩之前,这位伟大的女皇故意给儿子留了一封遗书(或者说私人笔记),在书中她不光大肆贬低和嘲笑彼得三世,还故意说保罗一世并不是彼得三世的儿子,而是她与情人爱的结晶。

可想而知,当保罗一世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何等的震惊和尴尬。当然,实际情况是保罗一世跟彼得三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生物学角度来说,几乎肯定是那位被叶卡捷琳娜二世称之为多愁善感单纯幼稚的人的儿子。之所以留下这封信很可能是女皇故意恶心这个一切模仿父亲跟母亲对着干的儿子的。

反正罗曼诺夫家的沙皇一个个报复心十足,像李骁这种恶心了沙皇的人最好早早地逃离俄国,否则恐怕会生不如死。

所以什么上层的支持是想都不要想了,上头不给添堵都要谢天谢地。就像列昂尼德说的,只要李骁的连队出来问题,尼古拉一世可不会管实际情况是怎样的,首先就会找李骁的麻烦,狠狠地收拾他!

“所以强力手段是不行,一旦被小人利用搞出哗变,那位大公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阿列克谢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他只能收买那些**,暂时稳定局势么?这么做不是长久之策吧?那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一旦觉得有便宜占,恐怕会变本加厉啊!”

列昂尼德看了他一眼,道:“所以,我的朋友,您真不适合从军,如果您真的去带兵,恐怕……”

阿列克谢当然知道自己的弱项,他确实不适合当将军,他更喜欢文学和艺术,而这些跟军队真心不来电。他问道:“廖尼亚,听你的意思,那位大公有办法?”

“是的!”列昂尼德肯定道,“虽然后面我们没有看完,但是您也看到了当成箱的衣服和鞋子摆在那些渣滓面前时,他们是什么表情……没看见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后来命令他们洗澡重新整理营地时一点阻力都没有吗?”

稍微一顿,列昂尼德又道:“我估计接下来他会乘热打铁,一边收买拉拢,一边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修理几个不太听话或者被收买派来跟他做对的刺头立威,然后恩威并施慢慢掌控住部队,这样一来局面自然就开打了!”

“貌似也不难,不稀奇啊!”阿列克谢嘟囔道。

“是不太难,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这个办法!”列昂尼德赞叹道,“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确实有点本事,他准确地把握了人心,知道对那些渣滓一味用强或者一味收买都是没有用的,只有手握大棒并用胡萝卜勾引着他们,他们才会老实!”

列昂尼德摸了摸下巴,疑惑道:“让我不明白的是,那些军服靴子和粮食是哪里来的?”

“据我所知那位大公生活十分窘迫,没什么钱,自掏腰包不太可能,上头更不会给他面子好心拨付,这是怎么办到的呢?”

“更让我好奇的是,难道他就准备这么长久的自掏腰包养着那些渣滓,我想陛下绝不会允许军需部门如数足额供应他的部队的,这个症结不解决,他依然不会有好结果啊!”

第三十一章 一步步来(二更)

列昂尼德的种种疑惑非常正常,因为不要说他这种旁观的人,就是参与了计划制定的鲍里斯都是云里雾里,他也不知道钱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钱花完了该怎么办。他也是一肚子的疑惑。

“伙计们,你们得告诉这些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一夜之间你们就把钱变出来了,这是魔术吗?”

维什尼亚克和李骁对视了一眼,两人很默契地同时摇了摇头,很显然以鲍里斯的个性,若是知道了钱是怎么变出来的,很可能大嘴巴说出去,而一旦说出去了,啧啧,那乐子可就真的大了。

李骁和维什尼亚克都清楚,搞钱的法子真的只能烂在他们俩的肚子里,就是他们之间共同的小秘密,谁也不能讲,至少在尼古拉一世登天之前是不能讲的。

“你哪来的这么多好奇心,”维什尼亚克叹了口气,教训道:“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合理合法的赚来的钱,放心花就是了!”

鲍里斯却不信:“你唬我啊!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一夜之间就能赚数千卢布,这么好的营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伙计,要不咱们别当兵了,就走这条路子发财如何?”

“这条路只能用一次,至少暂时只能用一次,否则就一文不值了!”李骁笑着解释道。

鲍里斯依然不信,但不管他怎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另外两个人就是守口如瓶,这让他无可奈何。

“算了,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我还懒得听呢!正好以后事情发了,我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们俩聪明人扛!”鲍里斯气咻咻地说道。

但这种激将没有任何意义,李骁和维什尼亚克依然不为所动,这让大个子恨得牙痒痒,半晌他才不得不让步,又问:“不告诉我钱怎么来的,那总得告诉我钱花光了怎么办吧?”

“这些钱看上去不少,但是平摊到一百多口子人头上,不经花的!我估计最多一两个月就得用得干干净净。那时候上头还是不拨款怎么办?再变一次魔术,还是我们三倾家荡产自掏腰包?这不长久,不是办法啊!”

话很有道理,所以维什尼亚克也看向了李骁,李骁的办法他是清楚的,但他不确定这是否真的有用,尼古拉一世的死要面子的虚荣心真的可以这么用?万一那位皇帝陛下不上钩呢?

李骁却一点都不担心尼古拉一世不上钩,不管是作为侄子还是穿越者他都十分清楚尼古拉一世的个性——严厉细致简单朴素的外壳下面全都是满满的控制欲和表现欲,他喜欢一切气势恢宏场面盛大的东西,比如阅兵。

尼古拉一世喜欢人们表扬他的强大赞美他的威风,以至于为了得到这些赞美和表扬会主动地将国内丑陋和丑恶的一面掩盖得严严实实,哪怕这些可怖的丑陋和丑恶会要了他的老命也是不管的。

李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这样的套路永远对尼古拉一世管用,因为他就是个虚伪到能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当然,李骁的办法也不适合公然宣扬,讲出去那就是直接抽尼古拉一世的脸,哪怕那位皇帝再死要面子,面对公然挑衅还是会下死手的,所以闷声发大财吧!

“不用担心。”李骁很轻松地回答道:“按照我的估计,我那招差不多一二十天就会见效,那时候部队的被服、鞋靴、口粮以及军饷都会按时足额划拨给我们。这些钱说不定还有得剩!”

鲍里斯觉得这根本是梦话,但他也知道指望某人做详细地解释是不可能的,他也懒得浪费口水追问了,转而问道:“那这段时间我们做什么?坐等你的办法见效么?”

鲍里斯最后免不了还是要挖苦一句,不过李骁并不在意,这个大个子没有恶意,只是知道得少了不开心而已。

他笑着说道:“怎么可能坐等,伙计,你以为那一百多号刺头已经被驯服了吗?没有,还差得远呢!今天还仅仅是开了个头,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

“我们要抓紧时间鉴别、分化、改造他们,将那些别有用心的、偷鸡耍滑的、给我们的敌人通风报信当二五仔的都鉴别出来。还要拉拢那些能够为我们所用的人,这样我们才有力量在下一个回合跟这个团里的坏蛋们过招!”

说着,李骁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地给了鲍里斯:“这是我和维什卡一起制定的全盘计划,从明天开始,你就按照上面逐条执行!”

鲍里斯迫不及待地接过去就一目三行地看了起来,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伙计,你这都是什么?不是全员整理营地,就是大扫除搞卫生,要不就是伐木和开荒,我们这是要当木匠还是当泥腿子种地?”

“难道我们不应该抓紧时间搞军事训练吗?那些渣滓站没站样坐没坐相,齐步走都不分左右,不赶紧操练真拉出去检阅我们会成为笑柄的!”

李骁平静地解释道:“你说的军事训练确实要搞,但不是现在,那得等几个月之后再说!”

“为什么?”鲍里斯不服气。

维什尼亚克插嘴道:“很简单。按照你的计划,肯定是要加强训练,一口气给他们练好是吧?不行的!”

“为什么?”

“第一,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饿殍,面黄肌瘦站都站不稳,怎么进行大强度军事训练?你这么搞,不要三天就得累趴下一大半的人。到时候我们刚刚赢得的一点点认同感就会烟消云散,牢骚满腹的他们立刻就会撂挑子故意唱反调。那时候就全完了!所以就算要往死里操练他们,也得让他们长长肉打打基础!”

“第二,呆子,你得注意,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再过两个月就会滴水成冰,而这一百多人现在住的可是四面漏风的窝棚,如果不赶紧新建足以御寒的营房,两个月后我很怀疑你还能剩下多少士兵可用。所以当务之急是建房子,而不是搞训练!”

鲍里斯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当前确实不应该马上开始操练,但他还有一个疑问,他抖了抖手头的纸片,问道:“可为什么这些劳力的工作全是我干?你们做什么?”

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哈哈一笑齐声道:

“我得先学好俄语!”

“我得先教好俄语!”

第三十二章 新闻(第一更)

伦敦,《泰晤士报》编辑部。

海外新闻部编辑詹姆斯沃恩挨个的用小刀拆开堆满了他办公桌的牛皮纸信封,这些厚厚的、海量的、扎实的信件都是从欧洲各国以及殖民地新闻站邮寄回《泰晤士报》总部的国际专栏备选作品。

詹姆斯沃恩的工作就是初审这些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的投稿,挑选出其中有价值、有意义的送交总编作为国际专栏刊载。

至于什么叫有价值有意义,用新闻人的标准来说是有新闻价值,而用《泰晤士报》的标准来说就是能吸引眼球能勾引普罗大众掏腰包买单能给老板赚钱。

不得不说跟四十年前相比《泰晤士报》虽然发行量影响力都上了好几个台阶,成为全英全欧数得出的大报和新闻巨头。但繁华的顶端就是衰落,随着北岩家族的带领下其他报纸靠着廉价崛起,《泰晤士报》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尤其是当约翰沃尔特二世这位掌舵人渐渐老去跟不上时代之后,这种颓势就愈发地明显。

哪怕《泰晤士报》增加了驻外记者数量,广泛在全世界范围内挖掘新闻,但跟蒸蒸日上的北岩报业相比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这也让《泰晤士报》的编辑们压力山大,因为上头要求他们更努力地挖掘新闻价值,一定要稳住阵脚压住北岩报业的挑战,否则麻溜地卷铺盖走人。

资浅编辑詹姆斯沃恩就是这种压力的直接受害者,刚刚从牛津毕业的他根本没办法跟那些根深蒂固的前辈相比,他们有广泛的线人、深入的关系网,能获得热门地区的第一手新闻。

而他只能守着几个鸟不拉屎的冷门国家吹冷风,每每看到法国的、普鲁士的、奥地利的、土耳其的含金量十足的投稿都飞到人家手头,他羡慕得眼珠子都要发红。而他只能守着非洲、美洲、澳洲以及俄国这些冷板凳苦挨。

当然也挨不了多久了,如果近期他还不能创造,不!是发掘新闻价值,那就可以出门右拐重新找工作了。

“忒么的,这些鬼地方有毛线的新闻价值,兔子泛滥成灾?见鬼,让兔子都见鬼去吧,谁忒么管兔子在那片不毛之地成不成灾!”

詹姆斯沃恩恨恨地将一叠来自澳大利亚的稿件扔进了垃圾桶,然后顺手拿起另一份,瞥了一眼信封嘀咕道:“俄国的?又是一摞垃圾,浪费纸张、浪费墨水、浪费时间、浪费……”

最后一个浪费还没说完,詹姆斯沃恩就被稿件的内容吸引住了,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份投稿极具新闻价值,对他来说简直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匆匆地过了一遍稿件,他再也无法忍耐,迫不及待的抓起稿件就向总编的办公室冲去。

咣当!

狂喜中的詹姆斯沃恩忘记了窍门几乎是直接闯进了副总编约翰斯通纳的办公室,让办公室内的资深编辑萨米埃尔和斯通纳且惊且怒。

斯通纳怒斥道:“詹姆斯沃恩先生,你在搞什么?你的礼貌呢?没见我同萨米埃尔先生正在开会么!”

“抱歉,先生。”詹姆斯沃恩这才发现自己闯祸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刚发现了一份不错的稿件,极具价值,所以迫不及待前来见您……”

“极具价值?哈哈,詹姆斯沃恩先生您在说笑吗?”

斯通纳还没发话,萨米埃尔先diss了他一番,职场论资排辈太正常不过,不管哪里老人总是歧视新人的。尤其是萨米埃尔是剑桥毕业的,天然的跟牛津小崽子不对付。更何况詹姆斯沃恩还是他死敌引荐进入《泰晤士报》的,打击敌人天经地义。

而且萨米埃尔也认为自己有资格鄙视詹姆斯沃恩,总编和老板约翰沃尔特二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近干脆已经无法前来工作,作为他的亲密助手斯通纳升任总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斯通纳升职后留下的副总编一职他萨米埃尔是志在必得,作为未来的副总编鄙视一下业绩一塌糊涂即将被扫地出门的敌人怎么了?

詹姆斯沃恩自然也清楚他同萨米埃尔之间的恩怨,对于这个讨厌的一向倚老卖老的老混蛋他也懒得搭理,只是毕恭毕敬地将稿件递向斯通纳:“先生,我保证,这次的稿件质量确实相当高!”

“你说高就高?”萨米埃尔阴阳怪气地挖苦道:“若是你这么能干,这半年也不至于一事无成!”

詹姆斯沃恩忍着怒气,继续对斯通纳说道:“先生,这次的稿件确实很有价值,我认为登上专栏都没有问题,我相信它能吸引全伦敦的关注!”

“笑话,詹姆斯沃恩先生,我认为您还是应该踏实一点,不要老搞一些花边新闻来糊弄事情。而且最近的专栏已经有了归属,我和斯通纳先生一致认为裴多菲与森德莱尤丽娅的婚姻才是关注的焦点,《给尤丽亚》、《我是一个热恋的人》、《我见到东方最艳丽的花枝》将吸引全英国少女的眼睛,那才是焦点!”

这下詹姆斯沃恩也被激怒了,他怒道:“这才无聊的花边新闻,什么时候《泰晤士报》沦落到跟街头八卦小报一个档次了。我们该关注该死的政治,斐多菲结婚?让该死的八卦新闻报纸去大肆关注吧!”

眼瞧着这势同水火的两人几乎要打起来,满脸褶子一直半闭着眼睛的斯通纳终于抬起了眼皮,用他那尖锐地嗓音咆哮道:“先生们!请注意你们的风度!这里不是跳蚤市场,你们也不是讨价还价的低俗农妇!这里是《泰晤士报》,是全英国报业的灵魂所在,不是让你们放浪的菜市场!”

教训了手下一番,斯通纳并没有去接詹姆斯沃恩的稿子,而是慢条斯理带着英国式长者特有的傲慢与骄傲问道:“稿子来自哪里?”

“俄国新闻站。”

“俄国?”斯通纳眼皮瞬间就又耷拉了下去,没什么兴趣的问道:“讲什么的?”

詹姆斯沃恩赶紧道:“一桩丑闻!事关俄**队骇人听闻的丑闻!”

第三十三章 卑鄙(二更)

鲍里斯成了748团二营二连最忙的人,每天一大早就要起来,骑着他那匹老马赶到营地,组织以及督促人员拆除碍眼的窝棚、伐木、平整地面,一直忙到深夜,当二连的所有士兵都睡下了,他才能稍稍喘口气返回借住的农庄。

只用了一个星期,原本还有点膘的他就变成了妥妥的魔鬼筋肉人,战斗力突破到了新的高度。

当然,这不是说李骁就变成甩手掌柜了,他不过是比某位巨人去得晚一些,重点放在俄语对话学习和实践操练上。每天绝大多数时间他也在营地,不过并不怎么指导实际工作,更多的是同休息中的士兵们聊天。

不得不说,两人都是收获满满,鲍里斯有了初步的指挥经验,能初步组织运作连队。而李骁则是将全连的士兵认识了个遍,每一个士兵他都能叫出名字,知道对方家乡在哪里以及为什么入伍,总之是熟透了,顺带着俄语水平也直线飞升。

二连的绝大部分士兵也很满意,有新衣服新鞋子,每天还能吃饱饱,连长副连长还带着搭建过冬的新营房。虽然比之前无所事事累多了,但这种累是那么充足。他们也宁愿这么累,因为这种累让他们觉得值以及有奔头。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李骁和鲍里斯已经算初步掌控了二连,至少这个礼拜二连没有发生一起斗殴、没有一个士兵偷鸡摸狗或者酗酒闹事被抓。这让一直憋着找麻烦的加辛斯基很生气很不满意,他狠狠地教训了不给力的狗腿子希什金一顿。

“这个礼拜你都在做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二连的任何投诉和举报,不是让你去煽动闹事么?这就是你煽动的结果,以前不用你去煽动那些杂碎都要闹翻天,你煽动一气就让他们变老实了?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挨了一顿嘴巴的希什金也是一肚子委屈,没错,他是收钱了,但并不是不办事啊!他买通了几个二连的刺头,让他们放手去闹,谁想到还没等刺头们开始闹事,某人就带着成车的新冬装、新靴子和粮食来了。刺头们闹事无非是为了搞钱,而搞钱也无非是为了吃饱穿暖不至于在这个冬天被冻死。如今不用闹事也不会被冻死,那三瓜两枣谁稀罕?没有这么傻的人么!

希什金当时就傻眼了,就在他准备“大出血”提高加码收买的时候,威信已经树立起来的李骁和鲍里斯全面的重整纪律,营地被木栅栏圈了起来,不是本连人员不得随便出入,本连人员进出也得首先申请报告。

如此一来,加上鲍里斯一天到晚都在盯着,希什金压根就接近不了营地,收买自然是无从谈起。

“营长,您这可冤枉我了!”希什金捂着脸哭诉道,“我可是全心全意地为您办事,这些天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不是我偷懒耍滑,而是那两个家伙太狡猾,也不知道他们给那些杂碎灌了什么**汤,如今一个个人五人六都不带搭理我们了。而且他们还重整了营地,根本都没办法接近,我这是空有一身本事没办法施展啊!”

“哦?你说的是真的?”加辛斯基不太相信,以为这是希什金坐地起价准备捞更多好处,“就这么点时间,那些杂碎就全听他们的了?唬我啊!”

“真不是!他们搞来新衣服新鞋子,每天三餐定时足量供应……您也知道,那些杂碎能见过什么世面,一点点蝇头小利就给他们全收买了!”

加辛斯基觉得事情大条了,赶紧追问道:“衣服、鞋子和粮食是哪里来的?后勤供应的?”

其实加辛斯基自己也知道后勤不可能那么大方,安东诺夫少校这个军需处长就是属貔貅的。东西到了他手里头是只进不出全部盗卖一空。哪里会发下来给那些杂碎,不从那些杂碎嘴里头倒刮油都算他仁慈了。更何况上头早有指示,必须好好教某人做人,怎么可能给某人行方便?

难道是某人自己掏的腰包?

这加辛斯基还真就没辙了,如果真是如此,他真心只能干看着,毕竟法律也没规定连长不能自掏腰包改善连队的军容和伙食。只不过千里做官只为财,没有哪个傻瓜会这么做,至少他是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的。

可某人若是真的这么蠢,他的任务怎么完成?完不成任务上头责怪下来,这个官还怎么当?没有官当还怎么捞钱吃香的喝辣的?

一瞬间,加辛斯基汗流浃背觉得压力山大,他立刻吩咐道:“你立刻去搞清楚那些军服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这到不难查,很快希什金就带来了消息。

“自掏腰包买的?!”

加辛斯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扶住桌子稳定身形,思考了片刻立刻吩咐道:“备马,我要立刻去圣彼得堡!还有,伊万,你给我盯牢那边,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动作!有情况立刻通知我!”

事情大条了,加辛斯基觉得自己搞不定了,他打马飞奔直奔市区去找副团长库捷波夫。后者此时正在亚历山大剧院欣赏简克拉里和朱尔佩罗的芭蕾舞剧《吉赛尔》,翩翩起舞的姑娘们让情场老手库捷波夫有些眼花缭乱和应接不暇,当然他主要是用下半身思考在问题:

包厢的门被拉开了,库捷波夫的贴身男仆轻轻走到他身边俯身告之:“主人,格里高利亚历山德罗维奇海军部大尉来访!”

举着望单筒远镜欣赏曼妙身材的库捷波夫没有回头也没有经过大脑就冒出了一句:“他是谁?”

男仆有些无语,只能提醒道:“主人,他是748团二营的营长,您的部下!”

库捷波夫无趣地撇了撇嘴,很是遗憾的放下单筒望远镜:“让他进来吧!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中校,大事不好了,我们的计划行不通了,那位大公自掏腰包收买了那些杂碎,现在他们都站到那位大公那边去了……”

加辛斯基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只不过库捷波夫却不怎么觉得为难,反而一脸嫌弃地教训道:“蠢货,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几车粮食和衣服就给你难住了?你不会去偷、去抢、去烧掉那些东西,到时候看那个蠢货大公怎么办!”

“难怪这些年你一直都升不上去,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果断一点去把事情做好,别一点点麻烦都要我去解决,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第三十四章 第三部(一更)

圣彼得堡。

御前办公厅,这是尼古拉一世之前俄国所没有的机构。1826年1月,在尼古拉一世刚刚平息十二月党人起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后来大权独揽的机构就突然诞生了。

作为尼古拉一世独裁统治的引擎,御前办公厅成立之初设立了五个部门,第一部负责为皇帝起草法令,第二部最初由那位著名斯佩兰斯基伯爵领导,任务是拟定法律文本。第四部主管皇室慈善活动,第五部管理国家农奴,后来又增设了第六部,主要负责高加索事务。

只不过适才提到的这五个部门其实都不如没提到的第三部那么有名:御前办公厅第三部,最初的领导人是亚历山大本肯多夫伯爵。这位伯爵和他所领导的部门主要任务是“搜集关于所有事件和危险、可疑人物的情报”,翻译过来就是秘密警察或者特务机构。

第三部在本肯多夫的领导下吞并了原属于陆军部的宪兵机构,他本人兼职宪兵司令,从那之后开始,穿着鲜蓝色制服、令人“安心”的宪兵军官出现在了帝国全境,受到全国广泛的“敬畏和尊重”,消灭了无数帝国和皇帝的“敌人”。

本肯多夫是天生的阴谋家以及最称职的狗腿子,他灵活大胆以及惟命是从的个性让他在秘密行业中“建树颇丰”。最有名的那一次是除掉俄罗斯文学之父普希金。

那次完美的行动让一切看上去像一场争风吃醋引发的惨案,但获悉内幕的人都知道,法国人丹特斯的行动是本肯多夫授意的。原因不光是本肯多夫本人以及好友乌瓦罗夫都看不惯普希金,更重要的是尼古拉一世也对普希金腻味透了,他越来越需要摆脱这个讨厌的麻烦,但是又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然后本肯多夫出手了,他策划了一场完美的情杀,摆平了讨厌的麻烦,让尼古拉一世万分满意。从那之后本肯多夫和他的那个阴谋部门就成了尼古拉一世生活以及统治不可缺少的部分。用本肯多夫副手马克西姆冯福克的话说就是:“任何人在自己家里打个喷嚏,一个小时之内就会报告到陛下那里。”

让俄国进步人士感到高兴以及让尼古拉一世万分失望的是,本肯多夫这条无比忠诚嗅觉灵敏的老狗已经死掉好几年了,整个俄国唯一怀念他的只有尼古拉一世尼古拉一世将本肯多夫的石膏半身像放在了自己办公室里。

1847年,领导第三部的是尼古拉一世的另一条忠狗阿列克谢奥尔多夫伯爵。虽然这位伯爵同样忠诚,但在阴谋活动能力上差本肯多夫太远,他的办事风格远远不能让尼古拉一世满意。

只不过尼古拉一世还没办法换人,因为他的大臣们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够睿智只会兢兢业业的为他服务。

所以随着尼古拉一世和他钟情的**制度的敌人逐渐的开始学习进化变得越来越难缠,而第三部则逐渐臃肿、官僚主义和**丛生之后,奥尔多夫的压力是一天比一天大,老头实在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总长,这是圣彼得堡大学和莫斯科大学的最新动向,有些秘密活动痕迹值得关注。”

“总长,鄂木斯克也有情报显示乱党有奇怪的踪迹,当地部门要求加强监控。”

“总长,布加勒斯特和贝尔格莱德方面请求支援,陛下的伟大事业需要更多的投入,尤其是当地的反奥斯曼武装力量需要更多扶持。”

“总长,伦敦和巴黎方面有些消息值得注意,某些小道消息正在流传,似乎对我国声望不利,还请您通知外交部让他们配合我们开展相关清除工作。”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报一股脑的涌向了奥尔多夫,将这个可怜的老头完全淹没。他不过是个更善于军事的俄国式将军,更擅长用刺刀和大炮去解决问题,让他主导第三部就好比让狗熊绣花让恐龙穿针,实在是有心无力。

“有什么特别紧急,特别需要强烈关注的情报吗?”奥尔多夫捏着额头有气无力地问道。

几个部门处长立刻抢着说道:“这些都是特别紧急,需要特别关注的情报!”

这也是让奥尔多夫头疼的事情之一,当第三部越来越臃肿之后,各部门之间的倾轧也是此起彼伏,为了抢夺更多的经费更多的功劳更多的权势,这些处长们特别善于内讧互相攻击,严重的时候不断地互相拖后腿,让工作效率比蜗牛还不堪。

有时候奥尔多夫真想大手一挥将这些混蛋全部撵走,不过很显然这也就是能想想而已。别看奥尔多夫是第三部总长,似乎掌管着这个强力机构,但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他并没有实际控制权,第三部始终是属于尼古拉一世的。

为了防止这个可怕机构沦为沙皇的敌人,那位皇帝陛下很善于在第三部内部搞平衡,好几个处长都跟奥尔多夫不对付,暗地里协助尼古拉一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恐怕不等奥尔多夫撤换他们的命令传达下去,这帮家伙的小报告就先送到尼古拉一世的案头了。

所以奥尔多夫除了勉力支持就是尽力和稀泥,他谁也不得罪也不轻易发表意见,一切照本宣科依尼古拉一世的命令办事。哪怕随着那位皇帝陛下年纪越来越大权欲和虚荣心和宗教狂热越来越强烈导致很多命令都莫名其妙和没有头脑,他也照做不误。

“你们反馈的情报我会立刻告知陛下,一切等待陛下的圣裁!”奥尔多夫瓮声瓮气地合盘接过了那厚厚一摞情报,然后转手就扔给了尼古拉一世,反正这位陛下喜欢了解一切掌控一切,那就等他的命令呗,何必自己头疼以及得罪人呢?

只不过奥尔多夫并不知道这些厚厚的情报尼古拉一世什么时候能看到又什么时候能做出批示。因为需要那位陛下亲自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太多,像这样的情报等个十天半个月都是正常。

但是他更想不到这些杂乱的情报中其实隐藏了致命的危险,他还没有察觉,当然就算看到了以他迟钝的神经也无法意识到危险,因为他关注的焦点是另外一件大事。

“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维奇大公那个麻烦解决了没有,陛下已经不耐烦了,为什么还没有解决?这么简单的案子难道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办吗!”

第三十五章 准备搞事(二更)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对于奥尔多夫的质问,几位处长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不仅仅是因为此事本来就非比寻常受到尼古拉一世和皇储的直接关注,更重要的是这事儿透着诡异,牵连甚深,对于这些人精来说,没搞清楚深浅就随便乱参合是失智脑残的行为,对自己生命和前途没有一点儿好处。

“为什么不回答?!”奥尔多夫加重了语气,“案子已经发生三天了,你们是什么都没做,还是蠢到不知道该怎么做?”

沉甸甸的压力让办公室里的气氛很是凝重,几位处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人愿意主动打破沉默,这让奥尔多夫愈发地不满意了。

老头冷笑了一声:“我很明确地告诉你们,先生们,我的耐心,或者这么说吧,陛下的耐心是极其有限的,现在他已经不耐烦了。让陛下不耐烦是什么后果,你们应该很清楚!”

“我不介意用几个蠢货来平息陛下的怒火,三天……不!还给你们两天,两天之内解决麻烦,做不到的就不用再来上班了,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此言一出,几位处长终于紧张了,赶紧齐声求饶道:

“总长,不是我们不尽心尽力,而是证据对我们不太有利!”

“是的,总长阁下,而且那位大公软硬不吃,一口咬死了证词不松口,我们又不能真的对他动刑!棘手得狠啦!”

“不光如此,748团的那些白痴还在一边添乱拆台,简直……简直愚不可及!”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丢出各种理由和借口,其实只想撇清自己的责任。但奥尔多夫也不是初入职场的菜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他对官僚们的小把戏是一清二楚,千万别跟着他们的节奏走,得让他们跟着你的节奏走,否则很容易被他们带沟里去。

“我不是来听你们诉苦的,也不是来帮你们解决麻烦的,我只要结果,陛下也只要结果,记住,你们只有两天!”

说完奥尔多夫直接拍屁股走了,说实话这让他很爽,当了几年的第三部总长,每每总是因为下面这帮混蛋扯皮内讧而头大不已,今天终于有了拿捏他们机会,也让这群混蛋尝尝焦头烂额的滋味,这很爽!

“我的朋友,您这么做就不怕他们撂挑子?或者合起伙来跟您唱反调?”

奥尔多夫的私人会客室里,身着笔挺的上将军服的彼得米哈伊洛维奇沃尔孔斯基好整以暇的抽着烟。这位参加过对拿破仑战争的老将如今是尼古拉一世的宫廷事务大臣,有传言说尼古拉一世对他多年来的精心服务万分满意,准备提拔他当陆军元帅。

这可是一份殊荣,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比如同样是尼古拉一世的心腹走狗,大内总管太监缅希科夫跪舔得够给力了吧?但他依然只是海军上将,并且看不到一点晋升的可能。

“彼得,你知道的。”奥尔多夫走到酒柜前给自己斟了一杯杜松子酒,慢慢地走到沃尔孔斯基前面,叹道:“这些小人都是混帐,都是懒骨头,他们什么事都不尽心做,只想着偷懒耍滑,只想着捞钱搞好处。不给他们压力,不用鞭子赶着他们做事,他们会翻天的!”

抿了一口酒,奥尔多夫坐下继续感叹道:“至于什么合起伙来唱反调……哈哈……这真是个笑话,这些混蛋要是知道什么叫团结,我早就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他们不会联合起来的,就算有,那也是同床异梦,不用我出手,他们自己就先内讧了……看吧,我的朋友,他们会老实的!”

彼得沃尔孔斯基弹了弹烟灰,吐出一股烟雾,闷闷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我的朋友,殿下那边很关注,我虽然能帮您说话,但缅希科夫、阿德勒贝格、帕斯科维奇和切尔内绍夫也在盯着您,您这个位置谁不喜欢呢?”

奥尔多夫又吞了一口酒精,彼得沃尔孔斯基说的正是他担心的,虽然第三部总长确实不好干,但权位和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作为皇帝的眼睛、耳朵和打手,谁掌控了这个部门谁就能知晓帝国的一切秘密。随着皇储逐渐成熟,随着尼古拉一世渐渐老去,为将来打算是他们这些权臣必须考虑的事情。

奥尔多夫可不希望新皇登基的那一天,就是他退休的纪念日。他思考了片刻后,问道:“我会让那些杂碎尽快把事情办好。但是那位大公那边,我这边的人马不好尽全力招待他,如果能……”

彼得沃尔孔斯基一把就捻熄了烟头,很是严肃地告诫道:“收起这种想法吧!那是不可能的。陛下虽然不喜欢那位大公,很渴望惩罚他,但希望做得名正言顺,你必须拿出过硬的证据指控那位大公,然后陛下才不得不惩罚他!”

奥尔多夫叹了口气:“麻烦的就是这里,748团的那些蠢货手艺太粗糙了,给了那位大公充足的理由,真该枪毙那群白痴,一点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彼得沃尔孔斯基给了奥尔多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这边尽快,我那边也会尽力地应付缅什科夫那群混蛋,有好消息赶紧通知我,殿下已经等不及了!”

就如上面看到的,在这个冬天谢尔托洛夫哗变案牵动着圣彼得堡权贵们的心,一只只老狐狸,一个个老阴逼都闻风而动蓄势待发,都准备借着这起案件大做文章。

而这起案子的当事人,李骁以及鲍里斯却悠闲得好像在夏威夷度假一般,前者抱着俄语字典苦练俄语,后者大吃大喝努力地将之前损耗的油膘长回来。

那么这是一起什么样的案子,而李骁他们又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要第三部以及宫廷事务大臣都出手审查呢?要说清楚这一切还得从几天前讲起,那一天按照李骁的要求,新一轮的粮草又从圣彼得堡送往谢尔托洛夫镇的二连,而在半路上加辛斯基以及希什金的人马也已经得到消息蓄势待发……

第三十六章 圈套(上)一更

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修道院。

不同于一般的犯人,李骁不用住那些逼厌狭小永远也看不见天日的囚室。关押他的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别墅,窗明几净能看到红红的太阳蓝蓝的天空,能闻到不同于圣彼得堡浑浊的新鲜空气,吃的也好,正餐有牛排、羊排和鲷鱼,波尔多或者西班牙的红酒任选,如果不合口味国产的伏特加或者英国的威士忌足量供应。餐后的甜点更是御厨级别的西点高手亲手烹饪。

鲍里斯就对修道院的伙食万分满意,李骁也觉得这里的环境相当优越,比前身那个简陋的大公府强了一万倍,当然如果让他选择,那他还是宁愿住简陋的大公府而不是这个见鬼的豪华监狱。

这座修道院就是尼古拉一世用来软禁那些高权重地位显赫不能轻易下刀子的敌人的场所。

“安德列卡,你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鲍里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养猪生涯虽然爽,但是对自己的前途他依然还是很关心,尤其是这次动静实在有些不一般,他不免有些忐忑。

李骁放下手中的字典,用俄语回答道:“不知道,按时间算,应该没多久我们就能出去了。”

“你确定?”鲍里斯顿时来了精神,“这里虽然伙食不错,但我宁愿回谢尔托洛夫吃糠咽菜。早知道会是这种鬼待遇,我就不该揍那个蠢货了!”

李骁笑了笑,按照他原本的计划,鲍里斯确实不会跟他一起蹲班房,进来的应该只有他,可这个可爱的大个子实在太够朋友了,傻乎乎地跟库捷波夫顶牛,然后跟这位副团长打了起来,最后还送了他一对熊猫眼。以下犯上在哪**队都是大忌,不抓他抓谁?

鲍里斯叨叨地说道:“可我怎么觉得不像有好转的迹象,他们又开始提审我们了,而且也越来越不客气,那眼神简直想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害怕了?”李骁笑着问道。

鲍里斯捶了捶胸口嘴硬道:“我会怕?本大爷什么场面没见过,我怕他们不够凶恶!”

李骁头也不抬地继续背单词:“那很好!保持下去!”

鲍里斯顿时苦了脸:“可我这不是心里头没底吗?安德列卡,供词我可是照您说的背的,那事儿不会曝光吧?您还是给我交交底,到底有什么保命的绝招?”

鲍里斯只要一想到那天的事情经过就心头发虚,整个事件几乎就是他们一手促成的,若是让第三部让那位宫廷事务大臣发现了,这妥妥的牢底要坐穿的节奏啊!

反正鲍里斯是后怕不已,那时候他怎么就被猪油懵了心肝呢:

五辆大车拖着几吨面粉吭哧吭哧地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押车的都是748团二营二连的士兵,这些面黄肌瘦的小个子坐在车辕边,欣喜地望着堆得满满的车斗,想到终于不用挨饿一个个喜上眉梢。

兴高采烈的士兵们并没有注意到在前面的密林深处,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正泛着绿光,这么多的粮食,抢下来倒卖掉可是一大笔收入。哪怕是伊万希什金这样吃过见过的头目也不由得感到兴奋。

“装填,瞄准了打,别伤着马儿了,这些可都是钱!而且老子可不想自己拖车走!”希什金舔着嘴唇眼冒金光的吩咐道。

砰砰砰!

一连串密密麻麻地枪声响起,黑火药的烟雾像雾霾一样弥漫开来,紧接着挺着刺刀的“匪徒们”一窝蜂地冲出了森林,向着大车狂奔而来。

二连的士兵被吓懵了,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场面着实骇人,蒙面的刀枪俱全眼冒绿光杀气腾腾的土匪。这种游吟诗人的传奇故事里才有的场景让他们大脑短暂的短路,然后同伴惊讶的叫喊声让他们的身体做出了最基本也是最真实的反应——撒腿逃命!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些士兵,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像真正的士兵那样接受过军事训练,本质上说他们就是些可怜的农夫和小市民,会害怕会逃跑再正常不过了。

希什金没费什么功夫就驱散了二连的士兵,然后喜滋滋地押送着抢来的粮食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那么简单,发财的喜悦充斥在他们心中,让他们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没注意到自己的行踪其实始终在李骁的掌控当中。

喜滋滋的希什金带着抢来的粮食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借着夜色返回了谢尔托洛夫镇边上的秘密仓库。这里是加辛斯基的“小金库”,储存着走私的烟酒、盗窃的赃物等一切不能见光的东西。

加辛斯基命人熟门熟路地将粮食卸车入库,然后吩咐希什金:“你带几个人将马车处理掉,马匹也卖掉处理干净,手脚麻利干净点!”

希什金自然忙不迭地点头,卖掉马儿也是一笔收入,雁过拔毛他怎么也能捞一笔,这种好事他最喜欢干了。

只不过让加辛斯基和希什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马车刚刚驶出小金库的院子,他们就被拦住了。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李骁和鲍里斯。

“希什金上士,这么晚了,你这是要上哪去啊?”

希什金惊愕了,完全沙雕了,他不明白李骁和鲍里斯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一时间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此起彼伏。好在他心理素质不错,毕竟缺德的坏事做多了,太熟练。

希什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大公阁下,这么晚了,你们人多势众的打算做什么?让宪兵队看见了,可不好解释,万一有那小人胡说八道,传出去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您说是吧!”

李骁哈哈一笑,这家伙还敢反过来威胁他,真心是皮厚胆大心黑,只不过今天挖坑的人是他,这种程度的威胁屁都不是,他道:“惹不出乱子!宪兵队是吧?他们就在后面,一会儿就到。到时候希什金上士倒是得跟他们好好说明一下这些马车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那么像我府上丢的那些呢!”

第三十七章 圈套(中)二更

希什金陡然觉得如坠冰窟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自己的行动难道暴露了?怎么暴露的?对方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准?难道自己这边有内鬼?

一连串的疑问让希什金愈发地觉得浑身发紧,一种身为猎物被盯上了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不过他毕竟是加辛斯基的心腹狗腿子,坏事干多了走夜路遇上鬼也是必要的自觉。更何况他身后的院子里还有加辛斯基,天塌了也有那位长官扛,他不至于慌了手脚。

“阁下,您真是在说笑话,”希什金干笑道,“这些都是营里的军马,怎么可能是您府上走丢的,您一定是看错了!”

李骁很是轻松带着戏谑地笑意说道:“是么?这可真是奇闻啊!鲍里斯中尉,难道您欺骗我,您不是去军需处问过了吗?本团名下的军马一匹都没有划拨到位,所以没有军马可用,为什么希什金上士说有!”

鲍里斯立刻假装叫起了撞天屈:“阁下,我哪里敢欺骗您,安东诺夫少校亲口告诉我的,没有军马。要不带着这些马匹咱们去找安东诺夫少校,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骁自然是满口答应,这让希什金心里头咯噔一跳,刚才他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谁想到对方竟然在这里头也打了埋伏,这下有些麻烦了。

眼瞧着对方围上来准备动手,希什金赶紧又道:“阁下,请您慎重,我们马上要执行重要的任务,容不得片刻耽误,否则我担待不起。至于安东诺夫少校那边,可能是他疏忽了,我们这确实是军马!”

李骁又是一笑:“执行重要任务?什么重要任务?谁的命令?我怎么没听说团里头有重要任务?”

希什金嘴硬道:“这是机密,为了保密只小范围传达了,您不知道很正常!”

“是吗?”李骁依然是笑眯眯的,“谁的命令呢?你别告诉我这也是机密!”

希什金咬了咬牙道:“抱歉,阁下!这确实是机密!”

“机密?我怎么怀疑你假传命令意图不轨呢?”李骁十分淡定的说道。“没关系,是不是机密,有没有这道命令,宪兵到了自然就清楚了。”

希什金哪里敢等,宪兵来了他的西洋镜立刻就穿帮,顿时他变了脸色,怒道:“阁下,你确定你一定要阻扰我们执行机密任务么!这个责任你但得起么!”

“我自然是担不起的。”李骁却不急不躁地回答道:“不过嘛,若是有人假传命令意图不轨,那我更担不起。作为帝国的大公和本团的军官,我有责任为帝国的安全负责!希什金上士,我现在怀疑你意图不轨试图谋反,请你老实接受检查。否则,我只能视为哗变和反叛,只能将你和你的同谋当场击毙!”

希什金急了,他不相信李骁真会那么强硬,他提起缰绳准备打马驱车杀出重围,但马上随着李骁一声令下,包围他的士兵举起棍棒斧头和石头就作势预打。

顿时希什金老实了,知道对方是来真的,而且人多势众,他若真敢冲对方肯定分分钟教他做人,他只能按捺住心头的焦躁和怒意,再次威胁道:“阁下,我也最后一次警告您,您这是玩火!”

李骁不屑地白了这货一眼道:“希望等会儿宪兵来了,你的嘴还像现在这么硬,我要是你就老实赶紧想退路,否则等会儿哭都来不及了!”

希什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等会儿宪兵真来了,他怎么自圆其说?考虑到加辛斯基的个性,很有可能这个黑锅就是他一个人背了。

顿时希什金打了个激灵,这种事加辛斯基绝对做得出来,至少他都见过好几次了,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当了替死鬼!必须将自己摘出来,至少不能一个人背锅。

想通了这一点,希什金小心地回复道:“阁下,您真的误会我们了,我们确实是执行机密任务,这是营长的命令!”

李骁抬了抬眼皮,问道:“加辛斯基大尉的命令吗?”

希什金立刻点头道:“是的,这是营长的命令,我也是执行而已!”

“既然是营长的命令……”李骁拖长了音调,好像是退缩了,这让希什金生出了一线希望,他赶紧强调道:“对,营长亲自向我下达的绝密任务,非常机密,不能泄露分毫!”

李骁却忽然笑了:“哦,原来如此。”

希什金心中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关键时刻甩出加辛斯基这张牌果然是有效的,甚至有点鄙视某人:【什么狗屁的大公,一听是上头的命令就怂了,难怪混得这么惨!】

只不过希什金的得意没有持续三秒钟,因为李骁忽然话锋一转道:“既然是营长的命令那就更好了,等会宪兵来了,也让他一起来对质吧!到时候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说着李骁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怡然自得不怕等待的悠闲模样。而希什金自然也知道自己被耍了,他指着某人气道:“你……”

“你什么你!”鲍里斯无聊的看了半天戏了,在他看来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上去三下五除二放翻这批货将他们抓起来就好了,这么磨牙简直是浪费时间,“没有人教过你礼貌吗?竟然敢对大公阁下指指点点,简直是无法无天!必须教训你这个混蛋,让你知道帝国和帝国的大公不容亵渎!”

说着,鲍里斯就要暴起发难,以他的身手,不要说区区一个希什金,再算上希什金的那几个小弟也白给,这家伙就是个人形暴龙,一打十都是小意思。

只不过还没等鲍里斯动手,院子里的加辛斯基终于无法忍耐了,他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故作威严地发话了:“且慢!”

“你们想做什么?”他装腔作势地发话了,“没听见希什金上士的话吗?他们是执行我的命令,这是一项十分机密的秘密任务……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阻扰,想造反嘛!”

第三十八章 圈套(下)

加辛斯基突然冒出来让李骁确实有点惊讶,按照他的估计这种小事加辛斯基不会特别关注,交给希什金办就ok了。谁能想到这一棍子捅下去直接捅到马蜂窝了?

加辛斯基可不是希什金这样的大头兵,可以任由李骁拿捏,对方毕竟是二营营长是李骁的上级。军队里尤其是保守落后的俄军当中,上下尊卑是特别严格的,以下犯上不管有没有道理都是不提倡的。

按照李骁原本的计划,这一趟需要对付的只有希什金,坐实了希什金的罪名,再顺藤摸瓜收拾加辛斯基。如今加辛斯基提前蹦出来了,让事情变得有点麻烦了。

李骁这边的气势瞬间被压过了一头,那些普通士兵相当忌惮加辛斯基,一瞬间希什金那边就原地满血复活了:

“没听见营长的话么,还不赶紧滚蛋,再不知好歹,就以叛党论处,倒是挨个给你们杀头!”

说着,希什金打马就准备突出重围。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相当聪明,知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唯一的生机就是别被抓现行,只要他带着马车冲出去,李骁就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到时候是非黑白还不是任由加辛斯基来说。

只不过希什金的反应快,李骁和鲍里斯的反应更快!

“拦住他们!”

李骁的话音未落,鲍里斯已经抢先动手了,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就给马车上的希什金给拽了下来,然后三下五除二击倒了希什金边上的小弟,轻轻松松地就将头车给控制了下来。

这让李骁也立刻松了口气,有了证据别说是加辛斯基,就是他的后台副团长库捷波夫来了他也不怵。不过这也幸亏鲍里斯足够给力,刚才可只有他一个人敢动手,其他的二连士兵一个个都是寒蝉若禁一般看戏,这充分说明他们对他这个连长还是没什么信心,在关键时刻不会跟他站一起。

不过这也正常,李骁也知道仅靠一些小恩小惠是不足以让人卖命的,还需要他展现更多的能力。不过他也相信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只要他能扳倒加辛斯基,他在士兵中的权威会大大提升。

“鲍里斯维克多罗维奇中尉,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想造反么!”

突然的变化让加辛斯基暴怒了,为什么他要主动跑出来,还不就是掩护希什金安全撤退,眼下希什金和马车都被控制了,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么!

“鲍里斯中尉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罢了!”李骁当面就给顶了回去,“本大公府上押送往二连的军粮以及马车被匪徒掠走,根据线人的指示,希什金上士有重大嫌疑,怎么?营长您和劫匪是一伙的,这是准备公然包庇么!”

不就是扣帽子放嘴炮么,李骁也会,更何况他说的还是事实,这个官司打到御前办公厅他都不怕,何况是区区一个加辛斯基。

“你少污蔑!”加辛斯基气急败坏地跳脚道:“我不知道什么劫匪,也不知道什么马车。我只知道希什金上士正在执行秘密任务,而阁下你却一再阻扰,你这是想以身试法么!”

“秘密任务?哪的秘密任务?”李骁不屑地哼了一声,挖苦道:“是海军部下达的秘密任务,还是您公器私用的秘密任务啊?有书面命令吗?没有的话,我倒想问问营长您知不知道私自调动部队是什么罪行?”

加辛斯基倒吸了一口凉气,很显然他唬不住对方,而且私自调动部队确实很要命。尼古拉一世最忌讳这个,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一兵一卒都别想调动,严格的说他已经是严重越权了。

不过加辛斯基反应也很快,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二连士兵,冷笑道:“大公阁下,您也知道私自调动部队是最严重的罪行,这些人貌似都是你二连的士兵吧?您准备怎么解释呢!”

加辛斯基觉得自己太聪明太睿智了,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都能反败为胜一举扭转乾坤。现在他是一点都不害怕了,甚至觉得升官发财是指日可待,只要咬死了李骁私自调动部队,上头绝对乐意用这个罪名收拾他,到时候他就圆满完成了尼古拉一世和皇储的指示,那还不飞黄腾达?

只不过加辛斯基的美梦仅仅持续了三秒,因为李骁哈哈大笑道:“谁告诉你我私自调动部队了?二连的士兵们是在鲍里斯中尉的带领下进行野战拉练训练……”

加辛斯基冷笑道:“哼哼,你说野战拉练就是?”

李骁笑道:“我说了不算,当然您说了也不算。鲍里斯中尉,为什么不拿团部批准的申请给营长看看,让他死个明白!”

鲍里斯嘿嘿一笑,掏出了一份文件隔空展示道:“看清楚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团部特批的野战拉练训练……我们这可不是私自调动部队,是合法开展训练。至于您,有这个吗?”

加辛斯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落,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的手脚怎么这么干净,一点瑕疵都没有,根本就不给他攻击的借口。

这还得多亏了李骁,他很清楚自己就是尼古拉一世的眼中钉。他的任何错误都会被无限地放大,所以任何行动都必须做到有凭有据有法可依,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倒打一耙。

所以行动开始之前,他就从维什尼亚克那里开了一份野战拉练训练申请同意书,不给人一点攻击的口实。眼下看来,这一步是做得十分正确和必要,不然还真要坏菜了。

“这份东西是假的!是伪造的!”

加辛斯基才不会坐以待毙,他可知道事情真曝光了后果有多严重,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仕途全都变成泡影。

顿时眼珠子一转他就计上心来,眼下指望吓退李骁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才有生路,他立刻大吼道:“来人啊!二连哗变了,给我拿下这些犯上作乱的反贼!”

第三十九章 扯皮(二更)

“也就是说,首先下令动手的是格里高利亚历山德罗维奇加辛斯基大尉,是吗?大公阁下。”

对坐在面前的这两个身着天蓝色宪兵制服,表情一丝不苟根本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的家伙,李骁是有点无语的。因为这两天下来,这两个扑克牌脸翻来覆去地就是一些问了无数遍的老问题,他们腻不腻烦不烦李骁不知道,但他是真腻味透了。

不过李晓也知道,这两个家伙绝对是来者不善包藏祸心。谁不知道第三部的人都是尼古拉一世的铁杆狗腿,现在一件简单明显证据充分的案子,这帮狗腿子来来回回的折腾不放手,这不就是憋着使坏么。

所以李骁哪怕是腻味、哪怕是烦,但每一次被讯问的时候依然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以赴地应对,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对方的道。

李骁也不带任何感情平静地复述道:“是的,加辛斯基大尉见他抢劫、走私、私自调动部队、偷窃军火的犯罪行为被我拆穿,便想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不过这回情况有点不同,大概是连续几天下来没有丝毫进展,这两个宪兵狗腿子面临的压力也很大,不得不转变策略主动出击了。

“大公阁下,我们必须提醒您,您所说的所谓抢劫、走私、私自调动部队、偷窃军火等一系列指控并未被证实,所以您后面所言的加辛斯基大尉的所谓狗急跳墙和杀人灭口也就无从谈起了。”

“反而我们接到了加辛斯基大尉对您的指控,他指控您恶意诽谤栽赃陷害以及拒不服从命令,您对此有什么解释么?”

李骁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反问道:“我大公府上的马车以及马匹和粮食为什么会出现在加辛斯基大尉的私人仓库里?加辛斯基大尉及其传令兵希什金上士为什么一直声称在执行所谓的无从谈起的绝密任务?加辛斯基大尉的私人仓库里为什么会有大量的枪械、刺刀和弹药以及来自国外的烟草、酒精和红糖?希什金上士及其他士兵为什么没有任何许可就离开了军营。这些解释够不够?”

两个宪兵有些无语,因为加辛斯基的马脚实在太多了,多得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帮这个蠢货去圆。更糟糕的是,这些马脚还都被证实了,大把的证据摆在那里,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不过作为尼古拉一世的狗腿子,作为第三部培训出来的精英审讯员,他们俩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技能是升到了高级的。

顿时这二人一本正经地瞎扯道:“大公阁下,那些是另外一回事,跟本案无关,请您不要东拉西扯。我们只想知道您为什么袭击加辛斯基大尉,这才是本案的重点?”

李骁都被气笑了,这尼玛叫睁眼瞎还是故意装瞎?不过他有心理准备而且知道跟这种人生气毫无意义,他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因为抢劫、走私、私自调动部队、偷窃军火的犯罪行为被我们拆穿……”

来回说车轱辘话谁不会,以为就你们第三部的人会耍赖皮?李骁也是会的,更何况他说的都是真的,想给他扣帽子。对不起,我就是这个答案,不管你们想要还是不想要,都是如此!

那两位宪兵也有些生气了,敲了敲桌子,斥责道:“我们说过了,那些还未证实……”

李骁则直接打断道:“那仓库里的粮食,以及马匹马车、军火和烟草……该如何解释?是你们变出来的?”

“请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在讨论的是您袭击加辛斯基大尉一案……”

“我在说的也是这个案子啊!你们不是问原因么,我这不是告诉你们吗?还是说,你们第三部认为身为帝国的大公、帝国的军官,发现有军官上下勾结抢劫、走私、私自调动部队之后应该无动于衷,坐视这一切不管喽?”

“我们没有这么说!”宪兵甲气道,“你不应该私自采取行动,应该向您的上级报告,这才是军人应该有的态度!”

李骁却不接受,反唇相讥道:“您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向加辛斯基大尉举报他本人的违法活动,以便方便他毁灭证据撇清罪行蒙蔽视听。是吗?”

宪兵乙赶紧道:“我们没这么说,不要曲解我们的真实意思!”

李骁再次讥笑着打断了他:“可昨天你们明明说我不应该向宪兵举报没有经过充分证实的猜疑,说那是浪费宪兵的警力,给你们的正常工作造成困扰。那么请你们告诉我,我既不能向宪兵举报,也不能向加辛斯基举报,还不能坐视犯罪行为,还不能亲自去查证,那么我该如何做,请你们告诉我一种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的合理合法的办法,我保证下次一定完全照办,如何?”

两个宪兵被揶揄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这几天他们试图从各个方面找茬唯一的成果就是让某人掌握了不少笑话,一有功夫就会施展出来调戏他们一番。讲真,这太让他们下不来台了。

“蠢货,这么审下去毫无意义!”坐在隔壁室旁听的彼得沃尔孔斯基公爵终于忍不住了,对身边的副官吩咐道:“让里面那两个白痴别管什么加辛斯基了,让他们关注库捷波夫中校被打一案,那里才是突破口!”

很快宪兵甲和宪兵乙就收到了指示,他们面不改色地问道:“关于加辛斯基大尉遇袭一案的情况暂时问询到这里,相关的情况以后我们再找大公阁下您详细了解!现在让我们谈谈库捷波夫中校被袭一案,大公阁下,请详细地将事情经过叙述一遍,请您务必实话实说,任何不实之处都将构成伪证罪、妨碍司法公正罪、蔑视军事法庭罪……”

李骁笑了,怎么能不笑呢,很明显对方这是眼瞧着旧战场没有便宜占,准备开辟新的战场了。不过这有什么用?以为随便甩出一票所谓的罪名就可以唬住他,他才不怕呢!

他讥笑道:“没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不过以你们的智商能不能秉公办事,我表示怀疑!”

李骁从对方拙劣的表现能看出,对方确实没什么招了,这说明他前期的安排是成功的。当然这里头首先得感谢那位正直的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穆拉维约夫-阿波斯托尔宪兵少校,没有他,李骁真心没有这么轻松,那位真是个好人啊……

第四十章 震惊

“大公阁下,这是您刚才做的笔录,确认无误之后请您签字。”

穿着天蓝色宪兵专属制服的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穆拉维约夫-阿波斯托尔少校一脸便秘表情的望着李骁,看上去恨不得咬某人两口才好。

对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来说,本身的岗位就很操蛋了,需要负责看管748团这粒老鼠屎,每天有擦不完的屁股处理不尽的破事。兢兢业业一年到头累个半死还混不到一句表扬。如果不是不懂其他技能他早就辞职离开军队,省心省力安度余生多美好。

可惜的是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从小到大都是被当做军人来培养,他的父亲马特维伊万诺维奇穆拉维约夫-阿波斯托尔是1812年的战争英雄,叔叔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穆拉维约夫-阿波斯托尔更是家喻户晓的十二月党领袖和战斗英雄,不从军难道回老家种地?

只不过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的天赋并不在军事指挥上,在那方面他很平庸,往好听了说是照本宣科的学院派,往不好听了说就是不知道变通的呆瓜。

当然这并不是说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就不是个合格的军人。他的天赋在另一方面,治军练兵他是一把好手,能把从俄国各地乡村收刮上来的农奴士兵训练成合格的战士,还能明察秋毫处理好军中的一切纪律问题。尤其是后者,他真的特别擅长。

正是因为特别擅长做得特别好上头就将748团这个沉甸甸的负担丢给了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后者也确实控制住了形势,没有让748团变成还乡团祸害一方。

只不过这份工作让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做得很郁闷,因为不管他怎么努力,他最多也就是控制住案发频率,但无法从根本上改变748团这个祸害,最多也就是让事情不继续恶化而已。

也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上头不让他做,仅仅把他当成一张擦屁股纸使用,需要用就擦一下,擦完了就扔。别说功劳了苦劳都没给他论过。

不光是这让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痛苦,更痛苦的是他是十二月党人的孩子,当年他的父亲也参与了那场起义,也是领头人之一,只不过并没有像他叔叔那么惨被处死而已。

后来十余年的苦役和流放也没能改变老头的信仰,从小到大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就被当成十二月党的信徒被教育。作为一名有新思维的新式军人,他看不惯俄军当中的种种陋习,也看不惯沙皇的**制度,但本身能力有限又无从改变,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让他万分痛苦。

而今天这种痛苦又一次爆发了。当他接到李骁的通知赶到现场的时候,加辛斯基和他的狗腿子们已经被制服了。试图鱼死网破杀出一条生路的加辛斯基实在太高估了他那边的战斗力和斗志,当鲍里斯冲上去一棍子放翻他之后,他的狗腿子们就丢下武器束手就擒了。

接下来李骁并没有马上带人冲进加辛斯基的小金库,他可不傻,虽然知道证据就在里面,但是他发现的证据和宪兵们自己找到的证据完全是两码事。为了彻底地钉死加辛斯基一伙人,他命令包围小金库严禁任何人进入,直到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的到来。

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加辛斯基一伙儿,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感到由衷的舒畅。他看不惯748团这伙乌烟瘴气的军官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不是上头严禁他去找748团军官的麻烦,他早就想给这货混帐玩意儿一网打尽了。如今加辛斯基沦为阶下囚这真值得晚上好好喝一杯,痛快!

只不过这种痛快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带着部下进入小金库发现里面的“宝藏”之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堆成小山一样高的成箱的各种酒品,成包成包的烟叶烟丝,产自英国各种纺织品,以及各种打包等待发货送往国外的动物皮毛。很显然这些玩意儿都是走私品!

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早就听说748团有军官涉嫌走私,但他一直没抓到现行,如今这下直接算一锅端了,涉案金额之巨简直让他震惊!

不过更震惊的还在后面,随着账本的发现,随着上面一个个有名有姓的军官被记录在案,这个案子真心是可以将几十名中高级军官和成百上千名低级军官送入大牢。

大概是老天爷觉得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今天受的刺激还不够大,最后一个仓库里的各式军用步枪刺刀和弹药炸药被发现的时候,他真心是觉得心脏撑不住,觉得要猝死了。

走私跟私藏军火比起来真心算小儿科了。尤其是这些军械上都标注了枪号和生产厂家,不出意外应该是俄军制式装备,这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按照规定,军火必须存放在军火库里由专人看管,只有到使用的时候才按需下发。这些制式军械是怎么跑到外面来的?往轻了说,军火库那头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跑不掉了吧?往重了说,这里头的猫腻足够让一批人脑袋搬家了!

察觉事态严重的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立刻就找来了李骁开始做笔录,这必须搞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必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他怎么交代?

只不过事情的经过让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感到蛋疼——加辛斯基是个白痴么?竟然派手下去抢一位大公,还被人抓了现场人赃并获,甚至连老家都给抄了。这是加辛斯基太蠢太废柴还是某人的运气太过于逆天了?

当然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对某人的供词也没有全信。因为虽然某人能自圆其说,看上去也合情合理,但其中的巧合未免过多:怎么某人的部下就能发现希什金?怎么鲍里斯就提前申请了军事训练许可?怎么就正好在加辛斯基的小金库旁边开展训练了?你要说这里头没有文章,可能吗?

不过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也不打算问太清楚。因为他知道这里面牵涉的方方面面肯定惊人,搞不好就牵扯到某些不能明说的大人物,这种程度的争斗他小胳膊小腿参合不起。

其次,他也确实看不惯加辛斯基一伙人,能除掉这些毒瘤也是好事。所以他只是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过最后同某人交代了一句:

“大公阁下,此次事件非同小可牵涉甚广,我这边只能据实上报,至于上面的决定恕我无能为力。我建议您做好准备,接下来……接下来会怎么样恐怕就很不好说了。”

第四十一章 不妙

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穆拉维约夫-阿波斯托尔是个正直秉公执法的宪兵,只不过像他这样的宪兵在俄国不说完全没有,但数量绝对处于少数。

更多的宪兵是惟上是从阿谀奉承的官僚,对于公平和正义没有丝毫兴趣,而对加官进爵兴致盎然,这也就决定了他们只是也只会是尼古拉一世的狗腿子。

李晓很感激这位穆拉维约夫宪兵少校,不仅仅是因为他最后的提醒,更因为他的秉公执法和公正严明。在制定给加辛斯基一伙人挖坑的计划时,李骁就知道最大的问题不是他们的计划够不够完美实施够不够细致,这些他们能够做的事情就算做到了尽善尽美也不能够保证计划一定能成功。

原因就在于俄国并不是一个**律讲道理的国家,罗曼诺夫家族控制下的俄国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治大于法治,权力凌驾于公平正义和法律之上的国家。

当一切都是沙皇说了算,当沙皇的金口玉言就等于口含天宪,一切都要唯沙皇及其身边的少数权臣的利益服务的时候。一句话就能肯定一切一句话同样也能否定一切。

如果没有正直的穆拉维约夫,来个敷衍了事不愿意担责任的宪兵处理此案。那李骁找到的那些证据很可能一夜之间就被销毁得干干净净,而且不会留下任何文字记录不会有任何档案能证明加辛斯基的罪行。讨好沙皇的狗腿子们反而会追究李骁的莫须有的罪责,最后板子狠狠地打在他的屁股上。

但是有了穆拉维约夫少校就不一样了,不管是他个人的证明还是详尽的档案记录都能让那些试图让证据消失的人难以自圆其说,等于是帮李骁背书帮他解决了大麻烦。

讲真,这很不容易,很有可能影响穆拉维约夫少校的前途。可以说李骁欠了他一个极大的人情,只能说某人的运气真算不错,在关键的时候遇上了关键的人。

有了穆拉维约夫少校的背书,头疼的就是库捷波夫和准备向李骁下黑手的那些尼古拉一世的狗腿子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副团长库捷波夫中校,加辛斯基掌管着他这一系的走私生意,是库捷波夫的一伙人的主要钱袋子。如今钱袋子被一把掏空整个走私网络也有被一网打尽的危险,这意味着巨大的经济损失。这让他们还怎么过奢靡的生活,怎么去讨好上级,怎么去买官进爵?

这还不是最糟的,一旦加辛斯基嘴巴不够严,将他们也抖了出来,那一切就全完了,所以库捷波夫迫切地需要消弭事件影响需要将加辛斯基洗得干干净净地捞出来。

“宪兵那边怎么说?”库捷波夫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哪怕是有厚厚的地毯垫着,也能听出他脚步声中的烦躁和不安。

“有点麻烦,”库捷波夫的副官德尼斯伊格纳舍维奇中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处理此案的是穆拉维约夫少校,您知道的,那是个不知道变通的死脑筋,谁的帐都不买,根本没办法做工作。”

库捷波夫的五官都拧成了一团,以前他觉得有穆拉维约夫这个谁的帐都不买的死脑筋宪兵在748团还挺好,至少他不会偏向团长梅萨多夫,让对方没办法公然打压他。而现在他觉得糟透了。

沉吟片刻后,他问道:“事态到了什么程度?加辛斯基有招供么?”

伊格纳舍维奇头垂得更低了,因为他打听到的情况很不妙:“走私仓库被发现了,里面的货物被宪兵全部查封了,还牵涉到军火的事情。现在军火库那边全是宪兵的人,正在搜查和盘库……”

“该死的!”库捷波夫狠狠地踹了酒柜一脚,暴怒道:“怎么还有军火的事,我不是早告诉他们军火一定要慎重一定要小心么!”

伊格纳舍维奇苦着脸回答道:“据说是现在路上不太安定,需要有家伙震慑那些眼红我们找麻烦的家伙,之前一直没事,谁想到这回就偏偏被宪兵抓了现行……”

伊格纳舍维奇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看到库捷波夫的脸色已经是阴云密布。这位副团长的脾气可不好,据说曾经在暴怒中活活抽死过士兵,眼下这幅表情很显然是火冒三丈了,他可不想触霉头。

“相关的手续办了吗?能不能以训练的名义推诿过去?”

伊格纳舍维奇咽了口吐沫,无比艰难地回答道:“据我所知,因为相关手续比较……比较繁琐,为了省事,一般……一般都没人管手续的事,之前也一直没人注意,所以希罗科夫少校也没太管,所以……所以……”

库捷波夫顿时爆发了,喷了伊格纳舍维奇一脸口水:“所以那个白痴就图省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事情,对吧!”

伊格纳舍维奇艰难地点点头,为那位军火库主管希罗科夫少校默默默哀,不出意料的话这位恐怕也要凉凉,军火库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不追究他的责任追究谁的责任?

这个打击对库捷波夫来说太大了,他在748团本就处于弱势地位,得力的手下也就两三个。如今二营长加辛斯基、军火库主管希罗科夫都相继落马,等于废了他大半的武功,这让他今后还怎么跟梅萨多夫斗?甚至都不提以后,万一那两个混蛋嘴巴不紧攀咬他怎么办?

必须想办法救那两个蠢货,或者说必须让那两个蠢货相信他库捷波夫正在营救以及完全可以营救他们,必须给他们稳住了!

库捷波夫瞬间就有了决定,吩咐道:“你立刻再去联系希罗科夫,告诉他一口咬定军火出库是经过了加辛斯基的申请的,只不过相关文件遗失了……呃,或者说不知道哪去了,总之咬定程序是合规的!”

“然后,然后你想办法联系加辛斯基,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咬定军火不是私自调用的,而是合法调出的……忒么的,但愿有用能糊弄过去……”

“还有赶紧想办法弄一份像样的实弹射击训练的申请书……嗯,对了你别亲自出面,找不相干的其他出面去办,千万不能牵连到你……立刻备车,我要去波别多诺斯采夫大人府上拜访,快!”

第四十二章 波别多诺斯采夫

冬宫,王储专用办公室。

尼古拉一世虽然是个喜欢宏大拜占庭风格的多欲皇帝,喜欢修建各种高大的宫殿、纪念碑和宗教建筑,但本身却并不奢华。相反他的私人办公室装潢及其简单,没有华贵的地毯、没有昂贵的家具更看不到巨大的水晶灯。简简单单的办公桌椅和沙发茶几之外就是各种文件柜,最后就是一张他每天过夜睡觉用的单人行军床。

受尼古拉一世的影响,亚历山大皇储的办公室也极其简单,除了不像他父亲一样也睡铺稻草的行军床,其他都大差不差。

康迪坦丁波别多诺斯采夫等待了不到五分钟就被侍从引入了皇储的办公室。而立之年的亚历山大皇储矗立在办公桌后盯着桌上的地球仪发呆。他目光所及的位置似乎是瓦拉几亚的黑海沿岸一带,难道说传闻是真的,帝国准备再次对土耳其人用兵了?

波别多诺斯采夫的思维瞬间就被带跑偏了,如果要对土耳其用兵,这其中有多少升官发财的机会还用说吗?一时间他想得更多的是该推荐哪些“朋友”加入这场盛宴了。

“康斯坦丁,我的朋友,您怎么突然来了?”

亚历山大皇储热情地招呼波别多诺斯采夫坐下,并让侍从奉上红茶。这让波别多诺斯采夫不禁有些得意,这种心腹的待遇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这不正说明他在皇储心中的地位么。

不过这种得意很快就一闪而逝,波别多诺斯采夫太知道天家是如何无情的,有用的时候你是个宝,没用的时候就草都不如了。有多少权倾一时的显贵因为不知道对主子保持敬畏和谦逊,结果一朝覆灭死无葬身之地。

波别多诺斯采夫可不想跟那些倒霉的先辈一样,所以他特别善于表达自己的敬意和谦逊,他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茶杯,满是荣幸和感激地回答道:

“殿下,请恕我冒昧,实在是因为748团那边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案件,所以我不得不前来拜访您,寻求您的帮助。”

亚历山大一愣,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毕竟到了他这个层次就算再不喜欢某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某人打转转。刚才见波别多诺斯采夫过来下意识以为是有国家大事,谁想到竟然是748团的小事,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748团?”亚历山大沉吟道,“那位大公惹乱子了?”

亚历山大知道波别多诺斯采夫在748团是有人的,毕竟他和缅什科夫之间的恩怨在高层之间也是人所共知的笑话。而且往748团安排人手也是他的意思,毕竟他也需要锻炼一批特别忠于自己的人不是?

缅什科夫那些老臣再忠诚也是对他老子忠诚,他没登基之前再怎么也只是二把手,那些老臣是不会绝对向着他的。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怎么能老用一些老臣?缅什科夫这种严格说都是四朝老臣了,而且已经位极人臣赏无可赏,再用下去就尾大不掉了。

亚历山大可不想以后被一群权贵掣肘,他也是有所追求的。更何况他那个弟弟康斯坦丁隔三差五的也同那些老臣眉来眼去,不得不防啊!

所以波别多诺斯采夫愿意跟缅什科夫别矛头,亚历山大是乐见其成的。既可以免得缅什科夫过于膨胀不把他这个皇储当主子,也可以锻炼波别多诺斯采夫的人马,以后他登上帝位拿来就能用,何乐而不为呢?

波别多诺斯采夫强调道:“是的,那位大公搞出了大案子!”

亚历山大皱了皱眉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波别多诺斯采夫说道案子这个词了。很显然这里头是有说道的,如果是普通的乱子顶多也就是说某某事件。而这里波别多诺斯采夫再三强调是案子,这性质完全就不同了。案子就涉及犯罪,犯罪的话……

亚历山大立刻就来了精神,他不由得想到:【如果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犯下了案子,那不正好治他的罪么。哈哈,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太好了!】

亚历山大欣喜的表情被波别多诺斯采夫看在眼里,这在他的意料当中,果不其然皇储很厌恶那位大公准备让他好看,果然可以好好利用做文章让坏事变成好事!

不过波别多诺斯采夫也不急着表态,因为就他了解的情况看,形势对库捷波夫很不利。如果他利用皇储的信任上下其手但最后却反遭打脸了,那最后承受皇储怒火的必然是他。他才没那么蠢,官场上明哲保身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亚历山大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什么案子?那个家伙犯什么事了?快说说!”

波别多诺斯采夫斟酌用词尽量谨慎地回答道:“据我所了解的情况,那位大公有点仗势欺人,仗着自己的爵位和骑士身份一到748团就目无上级,准备胡作非为,他伪造证据编造罪名带领一帮**袭击了营长加辛斯基大尉……”

亚历山大一听是眉开眼笑,大喜道:“我就知道这个家伙会得意忘形!哈哈,现行了吧!刚上任就搞出这种骇人听闻的案子,必须严惩!”

波别多诺斯采夫依然没表态,他当然支持严惩某人,但问题是手里头没牌打,一手的烂牌怎么去扛人家的王炸啊!

他依然很谨慎地表示:“殿下,这些是748团副团长库捷波夫中校反应的情况,我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就来向您汇报,还来不及了解具体的情况,我觉得……”

亚历山大有些不耐烦了:“罪名不是很明显嘛!还了解什么,让当地的宪兵出面抓人,直接逮捕那个混蛋!我还就不信了,区区一个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还能翻天!”

波别多诺斯采夫不动声色地“劝”道:“殿下,我认为还是谨慎一点为妙,毕竟那是一位大公。想要惩罚他必须有过硬的罪证,否则以那位的伶牙俐齿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最好是让第三部那边派得力人手前往侦办为好。”

亚历山大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心急了,让第三部出手确实更合理一些,也能让罪名更扎实一些,有他们这些行家相信某人很快就会完蛋。

说服了亚历山大让波别多诺斯采夫是彻底地松了口气,第三部那边他跟奥尔多夫关系不错,打个招呼之后相信能让那些不太光彩的东西消失。没有了那些证据,修理某个坡脚大公还不跟玩一样!

第四十三章 颠倒黑白

748团团部弥漫着低气压,如暴风雨来临前一样压抑。原本闲散的军官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就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忐忑。当然也有那胆大的刺头在低声交头接耳:

“听说了没有,加辛斯基出事了,被宪兵抓走了!”

“那个铁公鸡怎么招惹宪兵了?下头的杂碎闹事闹大了?还是贪污被人举报了?”

“好像都不是,听说是走私的那事儿被查出来了。”

“哈哈,我早就知道有这天,那王八蛋整天吃独食,忒么的一毛不拔,老子看不惯他很久了,举报得好!干得漂亮!谁干的?”

搭话的这位朝李骁的方向努努嘴很隐蔽地做出了暗示,而前者则是惊讶不已,顿时不敢随便说话了,很显然他也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了。

一时间军官们的情绪更加沉闷,一个个开始装木头人,生怕一不留神就被牵连了。

几分钟后,梅萨多夫一马当先带着团里的几个头头走进了会议室,他是个大胖子,看上去就像三个肉球摞在一起,走起路来肥肉都在颤动,就这么几步路就微微有些气喘。

站在主位上,梅萨多夫稍稍歇了口气,光秃秃的脑门下面那双浑浊的绿眼睛一转一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他旁边瘦高瘦高像根竹竿一样的副团长库捷波夫到没有军官们预料中的那么阴沉,表情平静如古井无波,仿佛被捕的加辛斯基和希罗科夫都不是他的心腹,又好似胸有成竹料定必然平安无事。

“开会!”

梅萨多夫声音沉闷得就像含着一嘴的蜜饯,有点有气无力不过法语咬字却很准,标准的宫廷腔。很显然这位一定是贵族出身,而且还是地位不低的那种能够出入宫廷的那种贵族。和他比起来,加辛斯基的法语就差一截,就像老外说普通话一样生硬和别扭。

不过梅萨多夫的法国腔虽然正宗但并不中听,不光是因为人太胖中气不足,更重要的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对李骁并不太有利:

“就在昨天,本团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件,竟然惊动了第三部的先生们前来查办。这是至本团建团以来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巨大丑闻!作为团长,我十分震惊!也十分气愤!本团多年的声誉被毁于一旦!!”

这屁话自然是没人信的,748团哪里有什么见鬼的声誉,恶名昭著还差不多。显然,梅萨科夫这是定调子,说白了就是为追究责任开头。

果不其然,调子定下后他话锋一转说道:“伊利亚彼得洛维奇中校,具体的情况由您来做详细说明。我个人的意见是严肃处理!”

库捷波夫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表情淡定平稳,但心里头多少还是有点不爽,尤其是看到李骁和鲍里斯的时候。

“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以及鲍里斯维克多罗维奇中尉,你们不准备解释一下么?为什么你们会袭击加辛斯基大尉,还恶意网罗罪名构陷他和希罗科夫少校,这是严重的犯罪!”

李骁并不紧张,在他选择动加辛斯基之后就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所以只是淡定地站起身,像个安静的小矮人一样回答道:“中校,请您注意言辞,加辛斯基大尉是涉嫌抢劫、走私以及盗用军火被捕,希罗科夫少校则涉嫌玩忽职守被捕,相关的情况宪兵方面已经做了初步的结论。”

“穆拉维约夫少校已经将相关证据上报。不存在什么构陷,反倒是我想问问您,在这两位军官犯下如此重罪的情况下,您不先追究相关责任,不问青红皂白,首先恶意刁难我这个受害者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也是共犯,准备包庇他们?”

库捷波夫气不打一处来,他是真没想到某人竟然如此不知死活,还敢跟他叫板,不知道上头已经派专人来擦屁股,你没什么可嘚瑟的了吗?

库捷波夫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栽赃构陷,真相已经大白,你再狡辩和抵赖也没有用,我劝你……”

李骁直接打断了他,不屑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口水,你说真相大白了?是宪兵方面做出了结论,还是第三部做出了结论?书面文件呢?什么都没有,你就在这里胡扯瞎咧咧,你这个副团长就这种水平?”

库捷波夫怒了,眼看就要暴起,但梅萨科夫拦住了他:“中校,不要冲动!”

倒不是梅萨科夫一片好心向着李骁,帮他说话。而是完全相反,他也接到了上头的指示,缅什科夫亲自传口信让他配合库捷波夫整李骁,他哪怕不情愿也不敢违抗缅什科夫的意思。

阻拦库捷波夫是他担心库捷波夫被某人激怒做出某些不合时宜也不合身份的举动,比如揍了某人,那乐子就大了。毕竟某人是大公,哪怕再跛脚身份也摆在那里,对某人出手是严重的罪行,会搞乱他们的布置,让某人得以“逍遥法外”。

拦住库捷波夫后,他立刻就“教训”起某人来了:“大公阁下,也请你注意言辞。中校是您的上级,请像个军人一样服从和尊重您的上级。至于您说的书面文件,我想很快就会有结论,请稍安勿躁!”

不管是库捷波夫还是梅萨科夫都觉得有第三部出手,销毁一些不利的证据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事。至于那位穆拉维约夫少校的证词,他还能跟皇储对着干不成?所以根本不用着急,就让某人暂时嚣张一下,等会儿一块算总账报仇好了。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很快三名着天蓝色军装的第三部宪兵就被请了进来,这让库捷波夫顿时心情大好信心倍增,甚至不留痕迹地白了一眼梅萨科夫,仿佛在说:【看到没有,这就是老子的实力。第三部的援兵说请就到,以后你丫最好识相一点,否则老子不介意也让你尝尝厉害!】

“先生们,你们是来抓人的吧?”库捷波夫迫不及待地问道,然后一指李骁:“那位就是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也就是本案的主犯,他旁边的就是从犯鲍里斯中尉!”

只不过让库捷波夫意外的是,三位宪兵听了并没有动手,反而有点尴尬,三人对视了一番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中校……啧,请稍安勿躁……这个……这个,此案还在侦办当中,我们……我们是来了解相关情况的!”

第四十四章 气定神闲

库捷波夫发懵了,他狐疑地望了望三名宪兵又望了望大门的方向,怀疑是不是刚才开门的方式不对迎来了一群假的宪兵。总而言之,他宕机了,对当前的情况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肥胖的梅萨多夫倒是比库捷波夫反应更快更恰当,毕竟他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需要做的仅仅是配合库捷波夫而已。

“先生们,”他用闷闷的嗓音问道:“案情进展不顺利吗?还需要了解什么情况呢?”

三个宪兵有些尴尬,案情进展不是不顺利而是太顺利了,穆拉维约夫将相关证据固定得太充分了,各种手续各种文件一应俱全,让他们根本没办法让那些对加辛斯基和希罗科夫不利的东西消失不见。

更糟糕地是这位穆拉维约夫少校是油盐不进,不管他们怎么暗示都坚决不肯更改证词,就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是又臭又硬。而且他还很会恶心人,在移交相关证据证词的时候那个叫过细,各种手续文件盖章签字做得一丝不苟严丝合缝。如果他们硬要做文章,肯定要背巨大的黑锅,对于他们这些第三部的人精来说,太明白明哲保身的重要性了,怎么可能为此搭上自己的前途。

所以宪兵们一方面只能将“糟糕”的局势向上头反应,另一方面又不能什么都不做,毕竟让他们下来查案是皇储的意思,不能什么都不做,总得摆出个努力工作的样子好交代得过去吧。

所以这三位放弃了从穆拉维约夫少校那边打开突破口,转而来某位大公这边试探试探,说不定这位传说中的废柴大公比较好对付呢?

会议室里的军官们很快就被遣散一空,毕竟这是正儿八经的问询,不是看耍猴。除了梅萨多夫和库捷波夫一旁围观之外,只剩下了当事人李骁和鲍里斯。

“大公阁下,我们有一个疑问,”宪兵甲首先发难,“您为什么要采购如此多的粮食呢,您是在做相关的生意吗?”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但实则居心厄测,李骁回答说不是做粮食生意。他们恐怕就要说,你小子府上总共只有两口人,囤积这么些粮食又不是做这种生意,这是为啥?难不成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李骁若是回答就是做粮食生意,那宪兵们更加高兴,又会说做粮食生意怎么往圣彼得堡郊区运粮食,从来只听说往城里头倒卖的,没听说往城外头倒卖的。是不是您做的这种粮食生意干脆就是走私的勾当,这是准备把粮食走维堡或者走海路逃税运到国外去!

这三个人想得很好,觉得某人无论怎么回答总能掉坑里,只要某人掉进去了,还想爬出来?不可能滴!

只不过李骁的答案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为什么要采购如此多的粮食?”某人讥笑的一指库捷波夫嘲讽道:“那你们要问问副团长先生了……”

“他一直维护的加辛斯基大尉,也就是我的那位上级从我上任以来就未拨付过一粒粮食,二连的士兵们吃不饱肚子在闹事,要我这个连长给说法……”

“我能给什么说法,要粮食上面不给,要买粮食的钱也拒不同意,现在士兵们怨声载道沸反盈天,眼看就要闹出大乱子……作为帝国的大公和帝国的军官,我总不能眼睁睁地坐看事情恶化吧?”

“可上面始终不给个办法,我也只能暂时自己掏腰包稳住他们……正好,先生们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不如替我问问,粮食什么时候拨付,我的家底薄可撑不了太久,总得给个解决办法吧!”

顿时三个宪兵震惊了,俄军当中苛扣口粮和军饷并不稀罕,但是一粒粮食都不给,让下头的士兵完全自生自灭那也忒过分了。可某人的表情分明没有作伪的意思,难道?

库捷波夫脸上火辣辣的疼,尤其是宪兵们朝他望过来之后,更是觉得羞辱,只不过这个场合他怎么也不能掉链子,不能给抓住痛脚,所以他一脸正经地说道:

“冬季粮食供应紧张,稍微迟几天算得了什么!完全是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李骁立刻挖苦道:“几天?中校先生,您数学大概不太好,按照二连的书面记录,上一次划拨粮食还是两个多月前,70多天可比几天多太多了!要不,今后您领军饷也按照这个标准来,迟个两三月也是无所谓的嘛!反正您也不靠军饷过日子不是么!”

“你说什么!”库捷波夫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他愤怒地冲宪兵们嚷嚷道:“先生们,你们都看到了,他就是这个态度!目无上级目无法纪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啊!”

李骁却嗤笑了一声,挖苦道:“您说再多形容词也没用,这个话题岔开得太生硬,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想知道,您什么时候把欠二连的粮食如数下发,不然我只能上海军部门口去哭了,到时候让整个圣彼得堡都看看,您是怎么欺负人的!”

三个宪兵都无语了,也只有像你一样的家族耻辱大公才会真不要脸去海军部门口哭穷,您都是大公了就算自己不要脸但总得给国家和皇室留点颜面吧!

库捷波夫都气得哆嗦了,不过这口锅他坚决不背,他斜了一眼旁边看戏的梅萨多夫,道:“这事不归我管,您应该找后勤反应!”

李骁却不上当,他才不会中库捷波夫的祸水东引之计,找军需主任安东诺夫少校就等于找团长梅萨多夫的麻烦。虽然这两货是一丘之貉,但还是不能盲目扩大打击面。抓住库捷波夫往死里打,不沾梅萨多夫的边才是正确做法。

“我为什么要找后勤,后勤又不是我的直接上级,我只找那位加辛斯基大尉,他是我的上级。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凭什么苛扣我的连队的口粮,凭什么纵容下属抢劫我个人出资购买的救命粮,这是想要做什么?故意激起哗变准备造反么!”

顿了顿李骁指着库捷波夫的鼻子骂道:“刚才是您一直在维护和袒护加辛斯基大尉吧!你如果跟他没有猫腻,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诽谤本人?您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这个官司就算打到陛下那里去,我也奉陪到底!一定要拆穿你虚伪伪善的面具,让你这个卑鄙小人无所遁形!”

第四十五章 气急败坏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李骁的突然爆发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哪怕是友军鲍里斯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这一切不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么,他们早就知道这些可恶的混蛋会尽一切手段来攻击、抹黑他们。某人之前还一再警告他要控制好情绪别被对方故意激怒掉陷阱里了,怎么某人这是把自己的话给忘记了?

鲍里斯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此时自己是该配合李骁一起表示愤慨还是唱红脸假模假式去劝抚某人。讲真,他真心跟不上这种超级需要用脑子和演技的场面,都不辨真假了。

库捷波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气得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被某人方面顶撞打脸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某人该说的都说完了,让他很是没有面子。

顿时他也不干了,立刻对梅萨多夫和三个宪兵强调道:“先生们,你们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他的态度!这不是目无上级是什么!我强烈地要求你们主持公道,必须严惩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

只不过不管是梅萨多夫还是宪兵们反应都不是特别热烈。比如说梅萨多夫仅仅是平淡地表示:“保持克制!先生们,保持克制!”

为啥他这么冷淡?

原因很简单,他之前配合库捷波夫不过是形势所迫和上头的要求而已。他和库捷波夫早就尿不到一壶里,如果这回不是涉及到李骁和皇室内斗,他绝对会乘机给库捷波夫好好上眼药,让库捷波夫知道748团谁才是老大。

不仅因为这个,还因为刚才谈粮食问题的时候,库捷波夫直接就甩锅到他这边,很卑鄙地试图把他的心腹安东诺夫少校也弄下水。这就太无耻了,明明他这边在“义务”帮忙,库捷波夫还不忘乘机阴人,这忒么谁能忍得了?

梅萨多夫没有当场发飙给李骁助攻一把都算是够冷静够克制的了,怎么可能继续为库捷波夫出头?

至于三个宪兵反应平静,那是因为库捷波夫这边事情做得太差了。他们只是配合来擦屁股的,谁想到这个屁股脏得没办法下手。里里外外的证据都被人家固定死了不说,内情也绝不仅仅是小案子那么简单,甚至库捷波夫这边一点能拿出手的东西都没有,这让他们怎么办事?

牵涉到如此大的案子,第三部哪怕是能一手遮天也得顾及影响。更何况他们三个也是小虾米,不可能豁出去了给库捷波夫出头,没那个交情也没那个必要!

“先生们,都保持冷静!”宪兵甲不咸不淡地说着,“现在情况还很复杂,我们还在侦办当中,一切都没有定论,没必要互相攻讦!”

宪兵乙也道:“中校先生,你也克制一下。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真的假不了,您不是当事人,暂时不要打断我们的问询。”

宪兵丙则继续问道:“粮食是您自费购买的?”

李骁昂着头一边同库捷波夫斗眼神一边骄傲地回答道:“当然,一应票据俱全,你们可以随便查!”

宪兵丙苦笑了一声,知道这个方面恐怕没办法做文章,又问道:“那么抢劫案发生之后,您是怎么确定希什金上士一伙人是劫匪的呢?又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呢?请恕我之言,您的行动实在太迅速了,比我们这些经常办案子的人都要内行啊!”

这又是一个恶意满满的提问,其实就是质疑整个案子都是李骁一手操作的,当然这确实是真相,只不过这个真相李骁是不会承认的。

李骁很自然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展示在了宪兵丙的面前:“粮食被抢之后,我是一边向警察和宪兵部门报案,一边积极追查。然后就收到了这封匿名信,信里面检举了希什金一伙的犯罪行为,并指出了他们的藏身地点。”

“我虽然不太相信,但有线索自然还是要去查探一下。抵达希什金一伙的藏身处之后,他们正赶着抢来的车马准备逃跑,自然地我不可能放走他们喽!”

三个宪兵一阵无语,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李骁会用这么赖皮的方法解释行动中的关键疑点。现在倒好情报来源是匿名信,某人直接推得一干二净,被问起来了就说不知道,你能怎么办?

宪兵们发现事情愈发的棘手了,对方做得滴水不漏,让他们有种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无力感。追查匿名信的来源吧,对方肯定推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知道,不追查默认吧,这又某人过于轻松的过关,上头会有意见。

没办法,走个过场吧!宪兵甲叹了口气,问道:“这封信您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下午一点多吧,我去办公室工作的时候信就在桌上了。”

宪兵甲和宪兵丙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如此,查无可查。】

他们只能装模作样地继续问道:“您就没有怀疑过这封信的真实性?”

李骁哈哈一笑道:“怎么会不怀疑?不过既然信上说得有鼻子有眼睛,我总要去看看吧,谁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宪兵们知道再问也是白搭,准备换个进攻的角度。库捷波夫顿时忍耐不了,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某人的鬼话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忍不住插嘴道:“先生们,这封匿名信一定是伪造的。我敢担保上面所说的都是最无聊的谎言和恶意的诽谤!”

李骁则讥笑道:“那我怎么抓了加辛斯基和希什金的现行?现有的证据表明,这封信句句都是实在话,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真诚!”

“只有最热爱正义品格高尚的绅士才能有这种义举!只有最卑鄙最下流最无耻的小人才会质疑信的真伪,才会中伤那位伟大的绅士!像这样的蠢货都不配站在这里说话,甚至都不配做人!根本就是猪狗不如!”

“你说什么?”

库捷波夫实在无法忍耐了,他从来就没把李晓这个杂种大公放在眼里过,在他看来李骁不过是个笑话,可以随便羞辱,谁想到如今反受其辱,这他怎么受得了!

“你这个该死的波兰小杂种,竟敢骂我卑鄙下流,我艹……”

库捷波夫一边说一边就准备冲上来像个骂街受辱的泼妇一般撕巴李骁,只不过半路上就被鲍里斯强劲有力地双臂给拦了下来,不光没能碰到李骁一根毛,反而被送了一对熊猫眼……

第四十六章 奥加辽夫

尼古拉普拉东诺维奇奥加辽夫心情并不是很美丽,实际上自进入1847年以来他的心情就未曾舒畅过一天。

年初,好基友赫尔岑被迫流亡国外,让他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要知道他十三岁就跟赫尔岑混在一起形影不离,一起在麻雀山上宣誓,前后一起考入莫斯科大学法律系,一起崇拜十二月党,一起组织赫尔岑——奥加辽夫空想socialist小组,一起被逮捕,一起被流放。

谁能想到有一天赫尔岑和他不得不天各一方,这让奥加辽夫觉得生命中少了一半,整个人都变得不完整了。

不光是赫尔岑的出走让奥加辽夫感到失落,更让他感到苦闷的是尼古拉一世严苛的审查制度。为了防止新思想在俄国传播,为了保证君主专制的绝对性,这位恐怖的沙皇竟然成立了足足十二个审查委员会,就像铁钳一样锁着俄国知识分子。

在这种极度窒息的环境下,奥加辽夫发表不了任何意见,出版不了任何作品,甚至身边还经常能看到第三部的探子在秘密活动。有时候他都想立刻逃离这个窒息的国度,跟好基友赫尔岑一起去国外发展。

但是赫尔岑却不同意,这位好基友告诉他:“亲爱的尼古拉,我是不得不离开最亲爱的祖国,否则尼古拉一世会像除掉伟大的普希金一样除掉我,我不得不保全生命流亡国外。”

“但是我们的伟大事业不能终止,我需要眼睛和耳朵观察国内发生的一切。所以请您,我最忠实的朋友做我的耳目吧!我知道这万分痛苦和危险,但我现在唯一能信任和依靠的只有您了……”

奥加辽夫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使命,用他同赫尔岑约定好的密信的方式将圣彼得堡、将俄国的重大事件一一告之。不过在奥加辽夫看来1847年无疑是让人失望的一年,俄国国内四平八稳,尼古拉一世像大蜘蛛一样结了一张严密的罗网监控着一切,新青年和革命者只能躲在暗中秘密集会秘密交换意见。

比如他刚刚参加完圣彼得堡大学的一个进步沙龙,同几个好朋友畅谈激辩了一番,宣泄掉了一部分积压的郁闷。

“先生,您有访客。”

刚刚进门,奥加辽夫就接到管家的通知,他不甚在意地问道:“是哪位先生?”

管家有些为难地回答道:“抱歉,这位先生不愿意吐露姓名,但是他已经等了您几个小时,表示没见到您之前绝不离开!”

奥加辽夫沉吟了片刻,对这种藏头藏尾的陌生访客他并不奇怪,在这个完全没有自由的国度,新思想被那些保守落后顽固的家伙视之为洪水猛兽。

没有人敢公开谈论自己的想法,更没有人敢表示倾向新思维,甚至跟他这样在第三部挂了号的危险份子打交道都得万分小心,谁知道有没有第三部的探子在窥视。尤其是那些刚刚接触新思想的年轻人,在这方面尤其小心,只能蒙头遮面前来拜会偶像,当年的他也不是如此么。

“这位先生很年轻?”奥加辽夫随口问道。

“二十岁左右。”

听到这个答案奥加辽夫放心了一大半,很显然这又是一位有些稚嫩的“朝圣者”,不过他希望这样的朝圣者越多越好,因为那意味着俄国青年人的觉醒和崛起。

“带我去会客室。”

奥加辽夫解开厚厚的大氅随手递给管家之后,快步迈入了会客室,他已经等不及要指导一位新青年了。

不过当奥加辽夫见到那位神秘访客的第一瞬间就部分纠正了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位高大的金发青年人虽然看着年轻但气质十分独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稚嫩的仅仅读过几本进步书籍认知很浅显的新青年:

此人昂首挺胸四肢修长蕴含着运动员的气质,和那些长期埋首于书本的知识青年完全不同。尤其是那双眼睛,透彻明亮充满力量,这和刚刚接触新思想的新青年也完全不同,后者这个时候眼神中更多的是迷茫,他们有太多问题没有想通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

显然的,奥加辽夫眼前这位并没有那么多疑问需要解答,也绝不是来求他解惑的。反而对方身体中有种独属于军人的坚毅气质,难道这位是第三部新发展的卧底密探?

第三部的宪兵最善于玩这样的卑鄙手段了。每年都会从军校毕业的初级军官中挑选一批模样和气质接近新青年的卧底派往关注名单身边,假装革命青年摸探情报。不少持有新思想的教授、学着、社会活动家就倒在了这种卑鄙的手段之下。

顿时奥加辽夫引起了警惕,他一边仔细的观察来者的微表情一边试探问道:“先生,听说您执意要同我见面,素味平生不知有何指教?”

“您是尼古拉普拉托诺维奇奥加辽夫先生?”

来者似乎不太确信面前的人就是奥加辽夫,或者说他觉得奥加辽夫不应该是眼前这种平平无奇的相貌。作为十二月党的信徒,作为少有的自十二月党之后又被尼古拉一世流放的危险份子,怎么说也得有点危险的气质吧?眼前这位怎么就像个平凡之极的政府小官员?

“我是奥加辽夫!”

来者还是不太相信,又追问了一句:“是那位赫尔岑先生的亲密战友的奥加辽夫?”

奥加辽夫觉得他和赫尔岑的关系路人皆知,也没必要否认:“正是在下!”

来人陷入了沉思,显得犹豫不决。这让奥加辽夫很是奇怪,对方一再纠结他的身份是怎么回事?第三部的探子不至于这么无能吧?他的画像第三部应有尽有,还需要一再当面确认么?

奥加辽夫好奇地问道:“您究竟有什么指教?或者说您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来人看了看他又想了想,反复斟酌犹豫,最后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抱歉,您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只能找您帮忙了。据我所知您认识尼古拉阿列克塞耶维奇涅克拉索夫先生吧?”

第四十七章 帮忙

找尼古拉阿列克塞耶维奇涅克拉索夫帮忙?这是什么鬼?

奥加辽夫的第一反应就是莫名其妙,找涅克拉索夫直接去他家或者《现代人》编辑部不就可以了,干嘛绕个圈子来找他?

因为奥加辽夫虽然认识涅克拉索夫,但并不是特别熟。毕竟后者比他小了将近十岁,而且他这个前辈跟涅克拉索夫的主张并不完全相同,他是正儿八经的法律系出身偏哲学和政论,而涅克拉索夫那个圈子更多受普希金影响,是从文学入门,偏文艺向。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俄国进步圈只有这么大,想不碰头都难。更何况他们的主张大体上是一致的,区别只是细节。所以还是经常一起讨论交流,只不过还没有达到好基友的那个层次而已。

奥加辽夫觉得找涅克拉索夫是不是个幌子,就是宪兵用来降低他的防范心的?所以他很谨慎地说道:“我的年轻朋友,我跟涅克拉索夫先生并不是特别熟悉,如果您需要找他,可以去《现代人》杂志编辑部,他在那里工作,相信您一定能找到他。”

神秘访客苦笑道:“我知道《现代人》杂志社,但是我去那里太惹眼了,那里的宪兵实在太多,我去那里容易坏事。”

奥加辽夫皱起了眉头,愈发地搞不清来客的真实意图了,难道你也在宪兵黑名单上挂了号?可是这类大牛他基本都认识,没有这么帅的一位啊?

奥加辽夫谨慎地问道:“抱歉,还未请教,您是?”

神秘访客继续苦笑道:“先生,十分抱歉,我不能透露自己的姓名,我知道这让我看上去更加可疑了,但我唯一能向您保证的是我并没有恶意,绝不是尼古拉一世的狗腿子……”

“我有紧要的事情必须找涅克拉索夫先生帮忙,但我决不能公开同他碰头,因为那会坏事。所以我必须找一个介绍人,而在圣彼得堡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您同他还算熟悉,我希望能通过您同涅克拉索夫先生取得联系。”

奥加辽夫还是很狐疑,因为找中间人做介绍不是不可以,但怎么的也得找个熟人吧?而他跟对方素味平生,怎么地就觉得他适合当这个中间人呢?

出于谨慎,奥加辽夫想直接拒绝,但接触到对方眼神的一刹那,他又犹豫了。对方的焦急和烦恼是显而易见的,绝不是演技,难道说真的需要找涅克拉索夫帮忙?

沉思片刻,奥加辽夫问道:“冒昧的问一声,先生,您需要涅克拉索夫先生帮什么忙?”

来人也犹豫了,沉默了片刻似乎内心在不断地挣扎,半晌才艰难地下定了决心,他小声说道:“一个很危险的忙,涉及到一场巨大的丑闻,能让皇室上上下下都震动的丑闻。我希望涅克拉索夫先生能够将这个丑闻传播出去……”

奥加辽夫设想过很多种帮忙的可能,可就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要这么帮忙。从这个角度说找涅克拉索夫确实很合理,因为他是《现代人》杂志的资深编辑,可以决定期刊内容的那种。

而《现代人》在俄国的影响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几乎所有的进步青年都必看这本杂志,是少有的能在尼古拉一世文艺管制下说真话宣扬进步而不被查封的出版物了。

这本由普希金一手创办的杂志可以说是当今俄国进步人士同卫道士保守派战斗的最后阵地了。而也正是因此奥加辽夫必须更加谨慎,他很严肃地说道:

“先生,听您的语气应该是进步人士,那您也应该知道在当前《现代人》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是最后的喉舌是我们唯一发出声音的渠道。而像您说的,那种危险的小道消息会给《现代人》带去灭顶之灾。我不能答应这种鲁莽的行为!”

来人一听急了,赶紧解释道:“先生,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求《现代人》刊载我说的那个消息,那是自寻死路,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希望的是涅克拉索夫先生借助他发达的私人渠道暗中扩散这个消息,让圣彼得堡的上流社会知道这个消息!”

奥加辽夫愣了,不明白这有什么用,这样扩散消息有什么意义?伤不到这个腐朽的官僚**集团分毫好不好。

“这有什么意义呢?”

来人很诚恳地回答道:“因为官方想要竭力封杀这个消息,让它不存在!”

奥加辽夫开始对来者说的消息感兴趣了,能让官方希望封杀的消息一般都是惊天丑闻,都是让官方或者让尼古拉一世为首的皇室很丢脸的消息。虽然他不觉得让尼古拉一世丢脸特别有意义,但他也不介意乘机给那个暴君一点难堪,出口恶气总是好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不介意为您引见涅克拉索夫先生。不过我必须先听听您的那个消息,必须确认这个消息像您说的那样需要传播!”

奥加辽夫以为对方会犹豫,所以还特别补充了一句:“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那我不介意也为传播这个消息出一份力!”

但对方却并没有太多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道:“驻扎在谢尔托洛夫镇的海军步兵748团发生了严重的丑闻,涉事军官进行了拦路抢劫、走私各种紧俏物资、私自调动部队、擅自调用军械军火以及虐待士兵等一系列骇人听闻的罪行……”

“但皇储却选择捂盖子袒护这些罪人,甚至将这一系列罪行的受害者和揭露者关进了监狱……还严密封锁消息,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毁灭一切证据,除掉受害者和揭露者……”

奥加辽夫眼睛都瞪圆了,这个消息太劲爆了,不管涉及**还牵连到了皇室,难怪对方要找涅克拉索夫去曝光,这个活还真只有那一位才能办得了。

不过生性谨慎的奥加辽夫还是追问道:“消息的真实性能保证么?”

来人随即掏出一叠文件递了过去:“这些是相关的文件副本,您可以拿去验证!”

第四十八章 战斗到底

不用说这位拜访奥加辽夫的神秘人一定是维什尼亚克了,鲍里斯打了库捷波夫之后,李骁就专门叮嘱了他:一旦他和鲍里斯被逮捕,维什尼亚克就必须时刻关注形势变化。如果出现上头准备毁灭证据封锁消息的迹象,就立刻想办法联系奥加辽夫和涅克拉索夫,让这两位将相关的消息广泛传播。

最初维什尼亚克认为李骁小题大做了,因为形势暂时对他们有利:穆拉维约夫少校那边工作扎实,证据都固定得不可动摇。就算上头要洗地捂盖子,顶多也就是大事变小事给加辛斯基一伙儿减轻罪责。怎么可能将李骁和鲍里斯问罪,真那么来还要什么法律?要什么脸?

但李骁是穿越者,自然知道沙皇真不要脸了,那下限和节操真心是擦脚布说扔就扔。虽然形势有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李骁还特别叮嘱维什尼亚克,千万别大大咧咧地跑去找涅克拉索夫。《现代人》杂志社早就上了第三部的黑名单,所有的编辑都被严密监控,一旦他这个748团的人出现在了《现代人》杂志社或者涅克拉索夫家里,那下一个被逮捕的绝对就是他没跑了。

后面事态的发展果然跟李骁的估计差不多,李骁和鲍里斯很快就被第三部请去喝茶。然后梅萨多夫专门召集全团军官开会,传达了海军部的最新指示:严禁所有人等议论传播加辛斯基—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一案的一切情况。

甚至梅萨多夫**裸地表示:“谁管不住嘴胡说八道或者乱嚼舌头,那就罢谁的官。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该服苦役的服苦役该流放的流放,决不姑息!”

维什尼亚克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由衷的开始佩服李骁了,对手的反应全都在他的意料当中,看来这位杂种大公确实有真本事啊!

有点讽刺,但确实是在这一刻维什尼亚克才认同李骁,觉得李骁可以追随。甚至这位花花公子帅哥还有点兴奋,既然对手的反应都在某人的意料当中,那么翻盘反败为胜的机会自然是很大。他是迫不及待地按照某人的指示去找涅克拉索夫和奥加辽夫。

当然,维什尼亚克也不是那么听话,他对李骁还有点小小的不服气,不相信某人一切都估计得那么准确。所以他没有首先去找更安全的奥加辽夫,而是溜溜达达的在《现代人》杂志社附近晃荡,他要看看那里是不是真像某人说的那种龙潭虎穴。

然后?

然后维什尼亚克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据他观察在《现代人》杂志社附近不算暗哨摆在外面能看出来的密探就有七八位。他们分工明细配合娴熟,任何一个靠近杂志社的人都会被仔细鉴别。一旦怀疑可能是“乱党”就果断监视跟踪,说不定哪个漆黑的夜里,这人就会从圣彼得堡神秘消失进第三部好好喝茶。

维什尼亚克立刻就老实了,乖乖的去找奥加辽夫,然后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的上帝!简直是闻所未闻,748团竟然如此**堕落?”奥加辽夫震惊了,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连那位看似平和的亚历山大皇储也是这个样子,难道上帝真的放弃了俄国,让我们在地狱里沉沦么!”

别看奥加辽夫和赫尔岑一直在激烈地批评尼古拉一世,但实际上他们都有一种幼稚的念头——希望有一天尼古拉一世幡然醒悟,或者希望亚历山大二世登基之后进行大刀阔斧的革新。他们内心深处其实对皇室是抱有希望的,希望有那么一位开明皇帝能够改弦更张痛改前非。

这也算是爱之深责之切,但维什尼亚克的消息让奥加辽夫失望了。尼古拉一世也好亚历山大皇储也好,始终是一样的毒菜者。他们首要的还是维护自己的统治,至于俄国的未来以及改革?那对他们来说恐怕才是毒药。

维什尼亚克就没有奥加辽夫那么天真了,被现实狠狠教过做人的他早就知道俄罗斯的官场是什么样子,大大小小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人渣,你怎么能够奢望统领这些人渣的不是另一个更大的人渣反而会是一个圣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好,都表明亚历山大皇储更可能是人渣而不是圣人。就别天真的指望未来的皇帝是弥赛亚和救世主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对于李骁的这个断言,维什尼亚克非常认同。从小到大他靠的是自己的勤奋努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从来就没有天上掉下来的天使怜悯他可怜他而提供帮助。只有自己才可靠,也只有自己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没有上帝或者天使会来拯救我们的!”维什尼亚克断言道:“只有自救!所以我才来找您,希望您能帮我联系涅克拉索夫先生,必须尽快揭穿那些混蛋的阴谋,让英雄免于受难!让罪人受到惩罚!”

奥加辽夫有些惊奇地看着维什尼亚克,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不屈的斗志和对胜利的坚信。讲真他很少在这么年轻的人身上看到这种情绪了,更多的俄国青年是浑浑噩噩或者干脆醉深梦死。

就是那少数的进步青年更多的也是迷惘和忧郁,对前途不自信对未来充满了焦虑。根本没有多少人能保持不屈的斗志以及对前途的乐观。

这让奥加辽夫对维什尼亚克产生了兴趣,他问道:“先生,我看得出您似乎对胜利充满了信心,但请原谅我说话直接,就算涅克拉索夫先生帮到了您,我也看不到多少胜利的希望……”

“这个国家的官僚一个个心都坏了,而且一个比一个不要脸,我们就算揭露了真相,也很可能不会赢得好结果……而您为什么会这么乐观呢?”

维什尼亚克陷入了深思。他也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乐观的情绪,大概是那位杂种大公带来的改变,他不得不承认他之前说错了——某人不是没本事,而是本事很大。某人带来的改变让他兴奋了!

维什尼亚克昂然回答道:“因为有一位朋友告诉我,只有强者才懂得斗争,弱者甚至失败的资格都没有,弱者生来就是被征服的……我想要做强者,所以我坚持战斗到底!”

第四十九章 强势

英国码头。

首先这并不是一座码头,而是圣彼得堡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这里云集了达官显宦和外国使节,每天都是夜夜笙歌,是圣彼得堡的不夜城,也是圣彼得堡最自由的地方。

第三部的狗腿子们到了这里也必须注意影响,随便抓人的话很可能第二天他们的丰功伟绩就会在全欧洲的各大报纸头版头条名目刊登。

尼古拉一世那个死要面子的个性自然不会允许有这种纰漏,所以圣彼得堡的进步青年最喜欢英国码头,这是少有的能让他们放心讲话的地方。

当然,这里也是流言蜚语的集散地。各种八卦消息,各种绯闻,各种小道消息不断地在英国码头转手并开枝散叶,一夜之间就能传遍全城。

而今夜话题榜第一位的并不是尼古拉一世皇帝陛下又宠幸了哪位新美人,而是关于748团的劲爆新闻。

走私、抢劫这样的单词伴随着众人的惊叹不断地重复出现,每个获知这一消息的人都表示出极大的关注。尤其是那些外国友人,不少已经开始掏出小本本快速做着记录,很显然他们都是记者。

“怎么会这样?”

阿列克谢斯佩兰斯基震惊了,原本准备带着一肚子气愤的列昂尼德到英国码头放松放松,谁想到惊天大瓜从天而降,砸了他个晕头转向。

“谁放出的谣言?”

列昂尼德却很冷静,冷冰冰地反问道:“你确定是谣言?”

阿列克谢立刻不说话了,很显然这不是什么谣言,恐怕是真的。但正因为这是真的,才更让他恐惧!

“这是有人要故意搞事!”

“居心险恶!”

列昂尼德也承认这一点,明天国外的报纸绝对会借此大做文章借以攻击俄国和沙皇,他甚至可以想象英国人和法国人会发出何种嘲笑了。

“去冬宫!立刻,快!”

列昂尼德立刻的做出了决定,哪怕他最近跟亚历山大的关系十分冷淡,但身为臣子的觉悟他还是有的。这时候不管如何他都必须站在俄国和皇储一边,维护自己的祖国和未来的储君,哪怕错的确实是那位储君!

其实列昂尼德并不用这么着急,因为亚历山大的消息比他灵通得多。消息传播开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有知晓,只不过亚历山大最初并不以为意。觉得这种三无消息就像英国码头里的其他小道消息一样很快失去热点然后消失干净。

不得不说亚历山大的敏感性实在不足,他虽然是历代沙皇中接受教育最好的那一位,但他本人其实缺乏领导人气概,或者说并没有将自己真正当成俄国未来的主人。

他有点文艺范的小清新和多愁善感,容易感情用事,容易被激情左右,缺乏领导人的坚持和魄力。

而这也是尼古拉一世最不满意他的地方,反而他的弟弟那位康斯坦丁大公这方面很强势,否则也不会当着亚历山大和尼古拉一世的面说:

“萨沙(亚历山大皇储)是大公的儿子,而我才是皇帝的儿子(康斯坦丁大公是尼古拉一世登基后出生的)!”

面对弟弟严重地挑衅,亚历山大皇储竟然没有强势回击,反而说弟弟说得很对,你想想看这位皇储是个什么性格。

性格决定了眼光,所以还很年轻的亚历山大并没有意识到那条流言的危险,竟然对此不闻不问,任凭它传播,这无疑是致命的错误!

很快,流言的消息就被尼古拉一世知晓了,和稚嫩的亚历山大不同,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条流言的危险!他立刻就将亚历山大叫到了位于冬宫二楼的办公室。

“早就知道了?!”

不出意料,尼古拉一世暴怒了。他狠狠地拍着桌子教训道:“你难道看不到这意味着什么么?难道不去想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传播吗?难道我让你每天处理政务,就是让你对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签字盖章的么?”

“你太让我失望了!这是最严重的挑衅,也是最恶意的挑衅!几天后全欧洲的敌对势力都会报道这个……这些谎言,用来攻击你,攻击我,攻击伟大的俄罗斯和我们伟大的政体!”

“而你竟然就这么放任?!难道你忘记了我教你的一切,要用铁拳掌控一切!”

尼古拉一世狠狠地捏紧了拳头,伸到了亚历山大的眼前,而后双手一摊继续教训道:“而不是这样什么都不做!”

亚历山大感受到了老沙皇的气势和压力,不由自主地他感到瑟瑟发抖,然后眼眶红了,泪珠儿在里面不断地打转转,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

“哭有什么用!”

这让尼古拉一世更加生气,微微谢顶的他发际线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一双眼睛散发着夺魄的气势。

“眼泪如果能摆平一切!还需要什么宪兵,还需要什么刀枪,我们全家去枢密院广场上哭就行了!皇帝不需要眼泪!”

而这让亚历山大更加难过,他努力地想要遏制住泪水的泛滥,但情绪却不由得他掌控,他直接泣不成声了。

尼古拉一世愈发地烦躁了,但他了解这个儿子,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继续教训也没有意义,只会让他更加不自信。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为什么斯科佳不是长子呢?(康斯坦丁大公)】

尼古拉一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越过了亚历山大皇储,直接对宫廷事务大臣彼得沃尔孔斯基下命令:“告诉奥尔多夫,我只给他一天的时间,立刻平息那些无聊的谎言。还有,告诉涅谢尔罗迭(外交大臣)抓紧工作,消除国际影响,我不希望这些谎言在欧洲蔓延!”

彼得沃尔孔斯基一边记录命令一边小心地问道:“陛下,那案子怎么处理?”

尼古拉一世冷笑了一声:“这些不用说就是那个狗杂种搞出来的,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混淆视听安然过关?可笑,没有人可以威胁我和我的家庭!没有人!”

彼得沃尔孔斯基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多问一句。在他看来某位大公这回是死定了……

第五十章 再会

随着尼古拉一世的强势介入,李骁和鲍里斯被换到了最差的牢房——整天几乎都暗无天日,房间狭小局促而是潮湿阴冷,感觉就像冰窖一样。

不过这并不能击垮李骁和鲍里斯,前者是从小到大待遇都不怎么样,没有那些娇娇贵族的富贵病。后者是心大而且身体好,只要能吃饱睡狗窝都无所谓。

只不过在这一天,当新一天的阳光迟迟的射入单人牢房巴掌大的窗口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尉!”

随着一声极其无礼的呼叫,牢房的铁门被咣当一声推开,两个孔武有力的宪兵直接冲了进来,冲着裹着棉被打哈欠的某人呵斥道:

“出来!奥尔多夫公爵阁下要见你!”

李骁明锐地意识到了情况有变,前几天这些宪兵虽然也不算客气,但绝不敢直呼其名,怎么也得尊称一声大公阁下。看来今天相当的危险,难道说他那位老阴逼叔叔准备豁出去不要脸了?

李骁有些疑惑,按照他的安排,那个老阴逼应该会多掂量才对,怎么会这么强硬呢?

李骁被两个宪兵左右挟持推推搡搡地走出了牢房,穿过那条漆黑狭长的走廊,被送入了一间特别准备的审讯室。

进门就能看到几位**上身一巴掌宽护心毛的壮硕北极熊,他们手持皮鞭分立两侧,再往里是各种刑具一字排开,杀气腾腾夺人心魄。

李骁刚刚站定,正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各种“设施”时,一直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装深沉的奥尔多夫终于转过身,老头端着一条胳膊很有气势地说道:

“亲爱的大公阁下,如果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位,她会把您放逐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让别人永远也找不到您的尸骨!”

“但是感谢上帝,我们今天的君主十分仁慈,宽宏处理您犯下的这些罪行。他可以最后一次原谅您的冒失和无知,只要您写一封悔过书,然后您就可以来亲吻我立刻恢复自由。”

“过来!拥抱我吧大公阁下!”

李骁感到有些好笑,他在书上看到过这位奥尔多夫伯爵的评价,在尼古拉一世庸庸碌碌的废物廷臣当中,这位算是有能力的了。但有时候喜欢装腔作势,喜欢用气势压服反对者。

现在李骁是切身感受到了这一点,这位伯爵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子,真当他会相信尼古拉一世对他宽宏大量和仁慈么?这才真是个笑话。

李骁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亲爱的公爵,我个人愿意给您一个善意的拥抱,那是让人愉快的……但理智告诉我也许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许更让我愉快和高兴一些,所以……”

顿了顿李骁嘲笑道:“所以悔过书什么的我就懒得写了,要么您现在就在我身上试试你房间里这些家伙的威力。要么就赶紧告诉我去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旅行或者定居,或者干脆给您也是给我们都省点事,我继续回之前您特意安排的那个小黑屋,等待我们下次再见如何?”

奥尔多夫直勾勾地盯着李骁,似乎想看穿他的灵魂,但某人淡定自然的表情告诉他,他的下马威没有一点儿用。

是的,这一切都是奥尔多夫安排的下马威,哪怕尼古拉一世给他下了死命令,他也不敢随便对一位大公用刑,甚至恐吓和威胁都要注意方式和方法。

能吓住对方自然是最好,但吓不住也是没办法,他只能淡淡地命令道:“请大公阁下去隔壁休息,让他好好反省……大公阁下,您也别太不把陛下的权威当一回事,给您定罪只是一道命令的事!您最好再想想清楚,省的以后后悔!”

李骁在宪兵的“簇拥”下又被请了出去,等他走了奥尔多夫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他震怒道:

“该死的波兰杂种,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个都是油盐不进,把他那个大个子朋友再请进来,我再跟他聊聊!”

鲍里斯被再次请入刑讯室的时候,列昂尼德也闯入了亚历山大皇储的办公室。

讲真,虽然离开这间熟悉的办公室并没有几天,但列昂尼德再次走进去之后,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陌生感和违和感。

曾经,在这里他同亚历山大一起畅谈未来,一起规划俄国未来的蓝图,一起放声欢笑。但今天,他却觉得这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得几乎要被遗忘了一般。

列昂尼德毕恭毕敬地首先向亚历山大鞠躬行礼,然后规规矩矩地垂手而立,就像曾经一样,他总是静静地等待着亚历山大的命令,然后第一时间去执行。

亚历山大也有些愣神,之前他气愤地解除了列昂尼德的大部分职务,以为这能让这位好朋友知晓自己的错误,以为列昂尼德会深刻地反省错误,很快前来请求原谅。他的父亲尼古拉一世就是如此调教那些最亲密的臣子的,效果一直很不错。

但让亚历山大想不到的是,列昂尼德的反应和他父亲的那些臣子完全不同。列昂尼德不光没有回来承认错误请求原谅,反而干脆地就消失了。事情发生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冬宫,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好像要同他割席断交。

这让亚历山大既失望又气愤,他认为列昂尼德背叛了他,背弃了曾经的誓言,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而现在列昂尼德突然又回来了,这让亚历山大既高兴又有些得意:【果不其然!爸爸教给我的办法始终是有效的!对不听话的臣子决不能惯着!】

亚历山大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列昂尼德,他努力维持着一种威严的君主气势,就像他的父亲。

但列昂尼德却不是本肯多夫,不是彼得沃尔孔斯基,不是缅什科夫,不是奥尔多夫,他就是他自己,一个独立忠实乐于奉献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列昂尼德摆脱了回忆的影响,直截了当地说道:“殿下,之前我在英国码头听闻了一些十分不好的传闻,这些传闻虽然未必是空穴来风,但影响十分恶劣……”

“这些传闻将极大地损害我国的国际形象,损害您的个人权威,对我们的军心士气也将是致命的打击。我认为您应该马上采取行动,肃清这些流言!”

第五十一章 失望

亚历山大有些失望,他更希望列昂尼德向他认错,而不是来汇报工作。再说英国码头的小道消息他已经知道了,不久之前才因此被老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颜面无光,讲真他不想谈这个,因为已经处理好了。

不过既然列昂尼德开头了,他也不介意借这个话题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他觉得列昂尼德是故意找话题重新接近他,大概是这位脸皮太薄太年轻,要保护他那点儿幼稚的自尊心。

“哦,我也有所耳闻,”亚历山大很淡定地回答,“你觉得应该怎么肃清这些该死的流言呢?”

列昂尼德有时候跟鲍里斯其实很像,简单直接,只想做个合格且忠诚的臣子,所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亚历山大真正的想法,而是单刀直入地阐明了他的观点:

“首先应该惩办那些748团的**军官,他们的无能和贪婪简直骇人听闻,我们的军队决不能纵容这样的风气,必须杀一儆百!”

亚历山大眉头动了动,显然是不太喜欢这个建议,但他还是保持耐心继续往下听:“然后呢?”

“其次,严厉地追查相关责任人,将这些为贪腐提供保护伞的家伙也一并惩处。最好是在全军开展惩戒行动,清除掉一批贪腐无能的平庸之辈杀鸡儆猴,让那些跃跃欲试的家伙管住自己的脏手!”

亚历山大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这个建议他更加不喜欢了。他很清楚所谓的保护伞是谁,这个盖子要是揭开了,不光是他连带着他老子都要颜面无光。

但列昂尼德没有注意到亚历山大的情绪变化。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朋友也是未来的储君不过是被小人蒙蔽了,只要帮他看清真实,他就会向着黑暗势力宣战,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然后一切都会重回正路,都会变好。

天真得有点可笑的列昂尼德越说越激动,他很快抛出了第三条建议:“应该无罪释放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这位大公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在我看来他应该受到褒奖,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

“够了!”

亚历山大怒喝了一声,他满面通红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敢相信列昂尼德竟然赞扬某人,这是公然来打脸的吧?

“先生!我浪费宝贵的时间见您,是希望您能提出宝贵的建议。而不是听您鬼扯一气,更不是听您为羞辱我和我父亲的卑鄙小人张目的!”

“作为我的朋友,作为帝国的臣子,您还有没有一点点立场!竟然选择姑息这些毫无根据凭空臆测的谣言,这是赤果果的背叛!是背叛!”

亚历山大挥舞着胳膊大吼道:“对造谣者应该果断地予以惩罚,让他们知晓造谣的代价。而那位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则是坏到了骨子里,这个家伙必须严惩!”

“必须让全俄国,不!必须让全欧洲都看到我们的决心,我们会消灭谣言,消灭一切造谣和传播谣言的卑鄙小人,让他们知道罗曼诺夫家族的尊严不容亵渎!”

列昂尼德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自己的朋友,也是那位一直标榜道德法律的皇储讲出来的。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感到万分绝望和痛苦。

良久,列昂尼德觉得万念俱灰和心灰意冷,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几分报纸送到了亚历山大面前,万分沉重地说道:

“您说的这些所谓的谣言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欧洲,您准备向全欧洲宣战吗?”

亚历山大莫名其妙地看着列昂尼德,狐疑地接过了那几份报纸,分别是《泰晤士报》、《曼彻斯特卫报》、《法兰西报》、《学着报》和《法国信使》。

亚历山大只瞟了一眼头版就觉得天旋地转,《俄军惊天丑闻》、《俄军**见闻录》之类的惊悚标题是一个接一个,不用看内容就知道这里头会写些什么。

亚历山大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748团的丑闻不是刚刚才在圣彼得堡传播吗?按照一般的规律,没那么快传到法国和英国去吧?可为啥这些报纸上的日期都至少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不对吧?

难道报纸是假的?

这种荒诞的念头很快就被亚历山大否定了,他现在虽然跟列昂尼德关系很僵,但知道列昂尼德的品行是无可指责的,有时候都有点过于正直了。

亚历山大愁云惨淡地问道:“这些报纸是哪来的?”

“一部分是英国和法国外交官带入我国的,另一部分是有些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这个答案让亚历山大又是一阵尴尬。原因很简单,按照尼古拉一世的命令,所有俄国公民不论贵贱从国外带回来的报纸、书刊都必须接受第三部的审查,只有对俄国无害的那些才准许入境。

很显然,这道命令已经名存实亡了。只要花几个卢布,第三部的宪兵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抬贵手。

亚历山大又气又急,按照报纸发行的日期推算,十几天前相关消息就在国外流传了,现在就算在国内封锁消息还有什么用?掩耳盗铃吗?

可以想象,一旦按照尼古拉一世的命令捂盖子转而修理某位大公,那他和尼古拉一世都将成为整个欧洲的笑柄。所有的人都会嘲笑他们父子,顺便再狠狠地黑一遍俄国,那时候他们父子和俄国的国际形象真心是不能看了。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亚历山大抓狂地骂道,“一定是那个混蛋,肯定是他干的!真应该绞死他!”

亚历山大也就是这么喊喊而已,真要在这个当口弄死了某人,有关于他们父子的丑闻会愈演愈烈,更不可收场。

“当务之急是消弭影响!”亚历山大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该死,必须阻止奥尔多夫!”

嚷嚷完这一句,亚历山大顾不得同列昂尼德再多说什么,飞一般的冲出了办公室,向尼古拉一世汇报情况去了。而列昂尼德,他眼睛中唯一有的只是失望……

第五十二章 枪毙

李骁又一次被请到了刑讯室,和上一次一样,面相凶恶的北极熊打手、刑具和奥尔多夫如数在场。不同的是,这回刑讯室里的气氛更紧张了,奥尔多夫这个老狐狸眉宇间尽是戾气。

“大公阁下,考虑清楚了没有?”奥尔多夫朗声问道,“这是您最后的机会了,也是陛下最后的仁慈了,这种机会并不是天天都有的!”

奥尔多夫显得很镇定很从容,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仿佛这是对李骁最后的施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慌得一批。

刚才冬宫那边传来了坏消息,消息已经泄露,已经不可能捂盖子了。尼古拉一世命令他尽最后的努力去扭转乾坤。至于怎么扭转乾坤,那位陛下却提都没提。

这就让奥尔多夫蛋疼了,全欧洲的大大小小报纸都用浓墨重彩的笔触详细报道了这桩丑闻,都等着后续看笑话了。而当事的某位大公和他的小伙伴又油盐不进拒不认罪。

他能怎么办?屈打成招吗?

以李骁的身份,奥尔多夫真不敢下狠手。当年如日中天的拿破仑处死了区区一个草鸡的甘当公爵都惹了一屁股骚,被整个欧洲的贵族圈所唾弃。他奥尔多夫连拿破仑的边边角角都抵不上,哪里敢对一位先帝的苗裔动粗,他可不想自绝于全欧洲的贵族圈。

如果可以甩锅的话,奥尔多夫一定甩得远远的,但问题是他没办法甩锅,因为伴随着冬宫传来的那个坏消息的是尼古拉一世充满怒气地质问:

“公爵阁下,您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一个礼拜之前就在伦敦和巴黎广泛传播的消息,直到现在我都未能收到你们第三部的书面报告?”

“这难道不是最紧急的情报吗?”

“还是说,您已经老到处理不了这种日常小事的地步了?”

奥尔多夫几乎吓尿了,尼古拉一世绝对是那种翻脸无情的帝王,如果你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会让你后悔余生。

很显然,这已经是极为严厉地斥责了。如果奥尔多夫不赶紧擦干净屁股,他这个第三部的总长就当到头了。

所以奥尔多夫第一时间就开始自救。他知道尼古拉一世想要什么,那位刚愎自用的皇帝最不喜欢承认失败和认错,让他服软低头比要他的命还要严重。他是那种宁愿被打肿脸也要装腔作势到底的人。

想要安全过关,就必须向全欧洲证明这位皇帝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些浅薄无知的围观众。

而当前唯一能破局的就是李骁了,如果李骁认罪,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所有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到时候皇帝圣明,臣子贤良,一切照旧皆大欢喜。

当然,皆大欢喜是绝不可能的。因为那样的话李骁是不可能欢喜的,他将颜面扫地信誉全毁变成一个卑鄙的骗子。谁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奥尔多夫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忽悠、欺骗和恐吓,并希望这位大公会上当!不过他真心是没什么底气。

李骁很平静地回答道:“我不会为未做过的事情认罪。所有针对我的指控都是构陷和污蔑!我将抗争到底,直到恢复自由和名誉!”

“何必呢!”奥尔多夫“温言”劝道,“阁下,您还年轻,还有大好前途,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俄国没有人能忤逆陛下的旨意!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硬抗到底没有任何好处啊!”

李骁讥笑道:“您确定了谁是胳膊谁是大腿?”

奥尔多夫道:“就算您是大腿,就算您无所畏惧,就算您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问题。但您毕竟是罗曼诺夫家族的子孙,您必须顾及家族的声誉不是么?跟您的叔叔置气,跟您的叔叔捣乱唱反调,这难道有助于维护罗曼诺夫家族在世界的威望和声誉吗?”

奥尔多夫“语重心长”地劝道:“您不为自己考虑,总得为整个皇室考虑吧?没道理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皇室和俄国威严扫地吧?”

李骁不为所动道:“您的意思是让我承认莫须有的罪名,让我名誉扫地就有助于维护罗曼诺夫家族的国际声誉喽?”

“我怎么觉得伯爵您真正想要维护的不是什么罗曼诺夫家族的声誉,而是为某些卑鄙行为提供遮羞布,掩盖某些人已经让罗曼诺夫家族名誉扫地的事实呢?”

奥尔多夫脸色很难看,但又不得不继续耐心劝说:“您绝对是误会了,我始终为伟大的罗曼诺夫家族服务尽忠。我只希望您更加全面的考虑问题,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决定!”

李骁讥笑道:“我很确定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正是让亲者快仇者痛。亲爱的公爵,看来我们已经取得了一致!”

奥尔多夫心里头都咬牙切齿了,对某人的油盐不进他是没办法了,所以这些装出来的伪善也没有必要继续保持,上绝招吧!

奥尔多夫变了脸面,板着面孔一本正经地宣布:“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罗曼诺夫大公,鉴于您严重违反国家法律,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根据最高法院的命令,判处您死刑!立刻执行!”

奥尔多夫念的时候小心地留意着李骁的表情变化,他相信对方听到死刑的字眼时应该会惊慌失措会恐慌,甚至会直接崩溃。那时候他将重新夺回主动权!

只不过让奥尔多夫失望的是,李骁没有丝毫的惊慌,淡定甚至是笑嘻嘻地看着他的表演,直到念完最后一个字,也没有一点恐慌的意思!这个人的神经难道是铁打的吗?

奥尔多夫犹豫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下演,只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强打起精神问道:“大公阁下,您还有什么可说吗?这可是您最后的机会了,我实在不愿意看着您就这么死掉!”

李骁的回答依然是那么简单:“我无罪!”

奥尔多夫啧了一声,无奈地命令道:“准备行刑!”

五大三粗的宪兵将李骁押送到了修道院外面,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和鼓号手已经准备就绪。

李骁被押送到了行刑队的面前,奥尔多夫又道:“大公阁下,现在还来得及!”

李骁嗤笑了一声,催促道:“别废话了,快点动手!”

鼓点声像催命的丧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随着军号声响起,沉闷的压力排山倒海一般袭了过来。别说是站在枪口前的李骁,哪怕是旁观者都感到喘不过气来。

“举枪!”

“瞄准!”

伴随着最后的口令声,奥尔多夫“焦急”地呼唤道:“别再硬抗了,大公阁下,认罪忏悔吧!还来得及!”

而李骁的回答是面朝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宪兵大声命令:“开火!!”

砰砰砰!

排枪射击的烟雾席卷了院子,李骁毫发无损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而在他对面,站在行刑队后面奥尔多夫脸色却比锅底还要黑……

第五十三章 觉悟

“廖尼亚,廖尼亚!”

阿列克谢斯佩兰斯基气喘吁吁地闯进了列昂尼德的家中,娴熟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雪莉酒然后大口大口吞咽,就像个纯粹的酒鬼。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沙发上的列昂尼德表情呆滞双目无神,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阿列克谢喋喋不休地说道:“我今天算是开眼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不怕死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向列昂尼德走去,急促的喘息声和略显亢奋的语调说明他恐怕是一路打马飞奔来向好朋友报信的。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说今天的所见所闻对他来说是多么震撼。

“鼓点刚停,十个步兵一齐开火,震耳欲聋,火星和烟雾四散飞溅,我都感觉到了死神的降临!”

“但是那位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却像个铁人。他就那么笔挺挺的站在那里,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敢发誓,他绝对没有眨眼!”

“没有求饶,没有腿软,什么都没有,甚至开枪射击的命令都是他亲自下达的……我的上帝,他真是一条硬汉!”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勇敢的人。哪怕是您,我的朋友,你在我看来就足够勇敢了,但跟他比起来都显得要逊色几分。啧啧,哪怕是我不太喜欢他,也必须承认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值得钦佩!”

最初列昂尼德是一副病恹恹毫无精气神的丧气样,但是随着阿列克谢越说越激动,他也来了一点兴趣。

他强打起精神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不会真下令枪毙了那位大公吧?”

阿里克谢耸耸肩,带着讥笑地口吻解释道:“当然不是,但也差不多……奥尔多夫公爵安排了一场假枪毙吓唬那位大公。希望那位大公服软求饶按照他的要求认罪写悔过书。但完全没用,最后反而弄得老奥尔多夫下不来台,不得不将他重新关回牢房了事。”

列昂尼德哼了一声,对这样的把戏很是不屑。他很清楚奥尔多夫为什么要搞这种把戏,还不是尼古拉一世和亚历山大皇储想方设法地试图挽救自己的颜面,想遮掩一切。

只不过他们太低估了某人的坚韧程度,最后反而更显得自己是笑柄。这根本是舍本逐末,不像国君和储君该有的行为。

而这也让列昂尼德对皇帝和储君愈发地失望,觉得自己之前所服务的对象根本就是笑话,那么努力地去做事完全是对牛弹琴白费功夫。让他愈发地觉得空虚,觉得动力全无失去了人生的追求。

列昂尼德直接拿起酒瓶对着瓶口吨吨吨的开始灌酒,给旁边的阿列克谢吓了一跳,他赶紧夺过酒瓶惊愕地问道:“我的朋友,你这是怎么了!”

列昂尼德重重地叹了口气:“失望透顶了呗!我今天去见过殿下了,将您搞到的外国报纸和相关情况汇报给了他……”

“然后呢?”

“然后他开始破口大骂,”列昂尼德又叹了口气,“说我向着他的敌人……我的上帝,我怀疑殿下是不是搞不清楚什么才叫敌人?”

“揭露事实,同帝国的烂疮和渣滓作斗争的人竟然是敌人?难道粉饰那一切,甚至充作保护伞的那些卑劣小人才是他的朋友么?这叫什么屁话!”

阿列克谢无语了,他理解列昂尼德的郁闷,有时候他也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这个国家好,还是为了维护那群逐渐没落跟不上时代还拒绝改变的腐朽老顽固的利益。

这个国家现行的体制根本就不像为了让国家变好,而仅仅是糊弄事情得过且过。大家都在说一些装模作样的话,假装一切都好,假装国家很富强,假装看不见那些黑暗和恶心的事情。

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清醒的人就很痛苦了,那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所重视的一切慢慢朽烂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所以你就喝闷酒?”

列昂尼德苦笑一声:“不然还能怎么办?这个国家的主人和未来的主人都不在乎,还能怎么办?!”

阿列克谢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情况看上去确实很让人泄气。但是我的朋友,这并不是你自暴自弃的理由,还记得那位大公给士兵们的训话吗?您还记得他说的话吗?”

“委过于人、怨天尤人都是可悲的弱者才会做的事情!一个内心强大而且坚实笃信的人,不会去找借口,只会迎难而上,越是艰难困苦越能体现他高贵的品格!”

列昂尼德和阿列克谢不由自主地重复了某人的话,当时是一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阿列克谢很不客气地教训道:“您现在就像个怨天尤人的可悲弱者!”

列昂尼德觉得脸上发烧,他确实像个弱者,像个可怜虫。想当初他还在嘲笑那些渣滓一样的士兵,现在想起来跟他们相比他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有什么资格去嘲讽啊!

“您说得很对。虽然情况很糟糕,但这绝不是为自身懦弱行为辩护的理由……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列克谢松了口气,他真担心自己的好朋友因此一蹶不振,幸亏有某位大公做榜样,不幸中的万幸啊!

“您打算做什么呢?”阿列克谢又开始担心列昂尼德继续去直言进谏,讲真那也不是啥好选择,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继续去劝谏殿下吗?”

列昂尼德很肯定地回答道:“不!那完全没用。殿下听不进去的。我觉得我应该去做一些实际的事情,而不是继续围着皇室打转转。我应该到底层去,既是接受锻炼,也是增长经验!”

“呃?这个……”

阿列克谢刚想说这个主意不太好,但他很快又想到,让列昂尼德换个环境也不错。以他同亚历山大皇储之间的矛盾,继续留在皇储身边火药桶指不定又要被点爆。还不如暂且离开,换个环境继续前进,说不定他离开后那位皇储才明白他的重要性呢?

“这个主意不错,那您想去哪增长经验?”

列昂尼德很认真地想了想后,问道:“您刚才说那位大公被关回了牢房,那他的事情怎么收场呢?”

阿列克谢讥笑了一声:“还能怎么收场,陛下只能惩处748团的那些败类,然后不情不愿地表彰那位大公,以便向欧洲各国展示他的公正和博大胸怀,说不定还会捏着鼻子给那位大公发一枚勋章呢!”

列昂尼德问道:“也就是说,那位大公应该没事了,应该官复原职喽?”

阿列克谢点点头。

列昂尼德顿时笑道:“那太好了。748团肯定要处理掉一批败类,那我就自请去748团任职!”

第五十四章 变化

时隔半个月再次回到谢尔托洛夫镇,李骁很是感慨。第一次他来这个镇子时,形影单调凄凄惨惨的一个人租马车上岗,还被一群游手好闲的杂碎军官给diss了。

而这一次,他走出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修道院,离开第三部的秘密监狱,再次回到这个小镇时,情况完全不同。

他身边有鲍里斯、有维什尼亚克伴随左右,还有二连的士兵自发的迎接,他就像打赢了一场伟大战役的将军一样,风风光光把家还。

仅仅才穿越了一个月,李骁就从人人鄙视和唾弃的杂种大公变成了怒怼第三部让亚历山大皇储和尼古拉一世下不来台的民间英雄。

无数人知道了他的传奇事迹,无数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好奇,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真好!

穿越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这一遭!

李骁觉得快感十足,从早到晚都是笑个不停,看着像个花痴和白痴。

“这个家伙真是之前那个鬼主意不断让库捷波夫和加辛斯基摔跟头的人?”维什尼亚克嘴角抽搐着问道。

鲍里斯也觉得某人太辣眼睛,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应该可能是吧!难道是被第三部那些人渣打坏了脑壳?”

说着这个大个子就掰过李骁的脑瓜上下其手,就跟拾掇小鸡子似的。

“干什么!停手!”李骁挣扎道:“放尊重一点,我可是你的连长!”

维什尼亚克撇撇嘴道:“您也知道自己才是个连长啊!看您今天的表现,我还以为您晋升元帅了!”

“我那是迷惑敌人,让他们放松警惕!”李骁一面重新整理发型一面强调道:“这叫示敌以弱,懂不懂!”

维什尼亚克切了一声:“有屁用,现在加辛斯基判刑了,库捷波夫也被就地免职等待审查,整个748团谁不知道这是你的杰作。我估计你再装疯卖傻也没用,那位梅萨多夫上校这会儿肯定正在布置阴谋对付咱们呢!”

这话不假,库捷波夫一伙倒台之后,梅萨多夫就是李骁他们的当面之敌了。没有了库捷波夫的牵绊,对李骁高度重视的梅萨多夫肯定要千方百计的搞事,这不光是双方八字和三观不合,更是尼古拉一世的迫切要求。

李骁利用国内国外的压力迫使尼古拉一世不得不让步,但这不意味着尼古拉一世就会咽下这口恶气。这位报复性很强的皇帝一定会命令手下的狗腿子全力以赴找回场子让李骁好看。

各种手段,各种阴谋,各种压力都会一齐上阵。接下来李骁就别想再突然袭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了,严阵以待的梅萨多夫恐怕很难对付。

讲真,李骁自己也没有预计到形势会变成这个样子。最初他给加辛斯基设套的时候,顶多也就是想扳倒他一个,最多顺带着敲山震虎和库捷波夫一点颜色看看。

李骁完全没有意识到第三部、亚历山大皇储和尼古拉一世的反应如此迟钝,对外界的讯息反馈真心是慢了三拍。等事件滚雪球一样引起雪崩效应才迟迟动手收拾残局,导致都有些不可收拾了。

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好在第三部这个秘密警察机构已经大大退化,再也不是本肯多夫时代那么精干有力,现在像个百病缠身的病人,迟缓、无力、力不从心。

这个机构已经越来越官僚化,越来越朽烂,越来越缺乏控制力。它再也无法面面俱到的监控一切,有大把的漏洞可钻,利用好了大有可为!

坏的一面是,这也过早的暴露了李骁。原本他在尼古拉一世眼里不过是个有点讨厌的臭虫,不需要倾注太多的精力关注。而这一次,小臭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和得海军部、第三部一塌糊涂。

充分说明某人不仅仅是一只臭虫那么简单。嗅觉灵敏的尼古拉一世立刻意识到了危险,意识到不能再对李骁等闲视之,必须重点关注了。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李骁很清醒地分析道,“被重点关注无疑增加了我们做事的难度,但同时也是一种广告。那位陛下的关注就是对我们的推广,是变相的对我们能力的肯定。”

“这样一来,那些反对那位陛下,那些寻求改变的人就会知道我们,就会来接触我们向我们靠拢,这也是我们壮大的好机会!”

维什尼亚克很赞同李骁的说法。事件基本水落石出之后,748团里原本围观看戏的中间派立刻就有了行动,不少人明里暗里向他打听李骁和鲍里斯的情况,很显然他们动心了。

“我们要积极地跟他们接触,将他们团结起来,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团结的人越多,面对梅萨多夫反击的时候我们就越有底气!”

李骁重重地挥了下胳膊,意气风发地说道:“我们将大有可为!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击败梅萨多夫,甚至在未来击败那些老顽固都不是什么难事!”

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都深受鼓舞。李骁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他说到做到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反败为胜,击败了亚历山大皇储和尼古拉一世狗腿子奥尔多夫,这说明敌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不可击败,他们是有机会的!

当然李骁也没有被冲昏头脑,这次的胜利很侥幸,下一次敌人准备充分,就没有侥幸的便宜占了。

所以他说道:“但我们也不能大意和盲目乐观。形势还很严峻,维什卡,这段时间谢尔托洛夫有什么变化吗?”

维什尼亚克点点头,郑重地介绍道:“变化很大,瓦西里马特维耶维奇穆拉维约夫宪兵少校被调走了。第三部对他很不满意,认为他坏了大事,名义上给他晋升为中校,但实际上给他弄去管档案了……”

“接替他的是萨沙阿德勒贝格子爵,这个人似乎是亚历山大皇储的死党!”

李骁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阿德勒贝格是谁,宫廷大臣弗拉基米尔阿德勒贝格伯爵的长子。这一家子都是沙皇的忠犬,看来尼古拉一世汲取了教训这是有的放矢来者不善啊!

“还有呢?”

“还有就是新来了一位副团长,”维什尼亚克面色怪异地看了看李骁和鲍里斯,说道:“就是圣安德烈骑士团的副团长,原皇储侍从武官列昂尼德亚历山大洛维奇戈尔恰科夫中校……”

第五十五章 心思不同

列昂尼德之前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主动脱下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的制服,曾经的他以身为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的一员感到光荣,但现在的他觉得这身军服是那么刺眼,穿在身上是那么别扭。

脱下这身漂亮的制服竟然让他松了口气,感觉像是放下了沉重的负担,接下来他将要轻装上阵了。

“热烈欢迎您,列昂尼德亚历山大洛维奇戈尔恰科夫中校,欢迎您前来我团担任副团长一职!”

和李骁上任时的惨淡无人问津不一样,离开冬宫前皇储亚历山大亲自举行了短暂的仪式感谢列昂尼德贡献,大大的表扬了他一番。然后送列昂尼德赴任的是海军大臣助理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维奇大公。

抵达谢尔托洛夫镇之后,团长梅萨多夫为首的748团中高级军官一字排开远远的在路边迎接。不知道的还以为梅萨多夫这是迎接上级检查工作,而不是欢迎一位下属。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列昂尼德不是一般的下属,跟皇储关系亲密,父亲又是帝国驻奥地利大使和堂堂公爵,堂叔官拜上将是国内有名的军事将领。

面对这样一个金光灿灿的下属,梅萨多夫就算跪迎也说得过去。更何况陪着列昂尼德上任的还有康斯坦丁大公,能在这位大公面前露露脸,跪迎也值得啊!

讲心里话,康斯坦丁大公的出现有点奇特。虽然他挂着海军中将军衔和海军大臣助理的职衔,管理海军部下属的海军步兵的事儿也算正常。但亲自出马一路陪同总让人感觉小题大做了,有种刻意拉拢的感觉!

其实康斯坦丁大公就是刻意拉拢列昂尼德,他听说了列昂尼德和亚历山大之间的事儿,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非常看重列昂尼德,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还因为他很欣赏列昂尼德做事的方式和态度。

康斯坦丁大公和尼古拉一世不同,他父亲只喜欢忠狗,用人只看忠诚与否,能力有木有无所谓。但他不同,他觉得能力和忠诚同等重要,光有忠诚卵用没有。当然这其中也有那些特别忠诚的人效忠的第一选择是他的父亲和哥哥,他想用也用不了的关系。

“你看看彼得沃尔孔斯基,看看缅什科夫,看看康迪坦丁波别多诺斯采夫,这些家伙有什么用!”

康斯坦丁大公朝好朋友德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米柳京中将吐糟道:“这些平庸之辈起什么作用了?就说上次的事,根本就是素餐尸位,要是所有人都像他们,我们还能做成什么事?”

“我那个哥哥就是处处只知道唯父亲马首是瞻,什么都学他,什么主见都没有,暮气沉沉不懂该怎么治国!治理这个国家需要像您像列昂尼德一样的人。那些老糊涂统统应该打发去养老!”

“你看看他,身边连一个列昂尼德都容不下,未来还能做什么事情,真是让人失望!”

这一连窜的吐槽相当的犀利,矛头也是直指亚历山大皇储,就差没明说亚历山大不适合当皇储不适合当皇帝了。这让陪同在一边的德米特里米柳京有些尴尬又有些坐立不安。

德米特里米柳京和他的兄弟尼古拉米柳京完全不同。他更像个纯粹的军人,虽然同样倾向于改革和革新,但他更愿意默默地做事而不是长篇大论。对政治上的这些细节问题也不热衷,所以对于康斯坦丁大公的“狂言”,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很快康斯坦丁大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忘记身边的不是尼古拉米柳京了。这两兄弟虽然长得很像也同样能力突出,但性格真心不一样,前者活跃后者木讷,刚才的话更适合同尼古拉讲。

康斯坦丁大公赶紧弥补道:“您和列昂尼德都是做事实的人,而我更喜欢同您一样的实在人打交道,那些花架子实在让人失望和烦恼!”

德米特里米柳京立刻微微鞠躬表示感谢:“大公阁下,您谬赞了。我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

这个答案无疑让康斯坦丁大公并不是特别满意,他更希望能将对方感动得稀里哗啦纳头便拜。他太希望网罗一批有能力的党羽,就算不能帮助自己登上帝位,未来也可以为自己摇旗呐喊维护自己身为大公的权势和尊严。

只不过让康斯坦丁大公有点郁闷的是,他这边使劲笼络总有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无论他多么热情多么关心对方始终有所保留,并不把他当成主人看待。

这就让康斯坦丁大公有点烦躁了,他希望得到米柳京兄弟毫无保留的忠诚和付出,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为此他已经付出了很多,装作热心改革,装作喜欢实干,装作礼贤下士。他不知道还需要将自己包装成什么样子才能得到对方的肯定,这种全力以赴却闹个空的感觉实在是糟糕。

但现在他还必须忍耐,尤其是李骁弄出了上次的事件之后,他的父亲对亚历山大是一肚子意见和不满,这让他看到了希望。只要他能证明自己确实比亚历山大强,比亚历山大更适合当皇帝,他的父亲应该会回心转意吧?

【应该会的!】

【肯定会的!一定会的!】

康斯坦丁大公默默给自己鼓劲,他太希望登上那个宝座,太希望成为皇帝,太希望大展拳脚像彼得大帝、像叶卡捷琳娜大帝一样伟大名垂青史了。

只不过让康斯坦丁大公没有想到的是,德米特里米柳京此时的想法跟他完全不一样:

【果然,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看得很准,这位大公确实是野心勃勃……他恐怕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倾向改革……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充满了控制欲……唯一比亚历山大皇储强的就是他还算敢于任事,敢想敢做……不过这对于一个君主来说也不完全是好事……再看看,再看看……】

德米特里米柳京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到了列昂尼德那一边,对于这位曾经的青年一代佼佼者,他有些好奇,他可是听说对方是主动跑到748团来当副团长的。

【他想做什么呢?是亚历山大派他来整治那位大公的吗?没有这个必要吧?有梅萨多夫不就够了?而且看他的表情似乎对这位梅萨科夫上校很不屑很不满啊!哈哈,有意思……】

第五十七章 各方反应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面红耳赤的安东诺夫、面如锅底的梅萨多夫以及面色惨绿的洛德金,以及一片被惊呆了的围观众都傻乎乎地看着列昂尼德,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确实,列昂尼德讲的都是事实,怎么反驳呢?

只不过这样的事实并不招人喜欢,也并不受梅萨多夫这样的人接受。他们更习惯于俄国的传统——那就是长官的意志就是唯一。

上头觉得你是人才,那你就是人才。上头觉得你是木材,那就只能当木材用。什么用人唯贤唯才是举在俄国是不存在的。你就是一坨稀泥一坨屎,只要长官喜欢,那就是栋梁之才。

而现在这套潜规则被打破了,列昂尼德直接扒掉了洛德金和梅萨多夫们的底裤,当任人唯亲结党营私的把戏被拆穿之后,他们真心是下不来台也收不了场了。

更糟糕的是梅萨多夫还没办法以势压人,以前就算有人不同意他的人事任免方案,他也能用团长的权威强压下去。可是现在遇上了背景比他深地位比他高的列昂尼德,他那一套就行不通了。

甚至他都不敢跟列昂尼德炸刺,只能屈闷的看着列昂尼德将洛德金驳斥得一文不值,只能看着列昂尼德提出了他觉得更合适的人选。

“我认为不管是论资历、论战功、论经验、论功绩,在本团之中,维什尼亚克谢尔盖耶维奇波戈洛夫斯基大尉和米哈伊尔亚历山大洛维奇波戈金大尉都更有资格担任二营营长!”

梅萨多夫看着目光逼人的列昂尼德,没由来的感到心慌和没有底气,就像一只见到了猫咪的老鼠。他不喜欢列昂尼德举荐的这两个人,想要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对上列昂尼德双眸,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能节节败退。

很快,在列昂尼德的强烈推荐下,维什尼亚克被举荐为二营营长,并正式向海军部发文推荐。按照俄军的传统,这种由团长和副团长联名的推荐书,海军部一般都会批准通过。也就是说维什尼亚克成为二营营长不过是个程序问题了。

只不过维什尼亚克并不觉得十分高兴,虽然很早他就希望有这个机会,但这个机会突然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落下来,而且举荐他的人听说是亚历山大的心腹,这让他觉得不踏实。

“会不会是那家伙的诡计?”维什尼亚克忧心忡忡地问道,“没道理这么好心推荐我阿!难道说他们准备分化瓦解我们,然后各个击破?”

李骁还在思考,但鲍里斯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应该没跑了!说不定是准备收买和拉拢我们俩,孤立安德列卡,然后一举将安德列卡拿下!”

李骁摇了摇头道:“不像!就算要收买拉拢你们俩,那也应该先找你们做暗示许诺好处,等你们答应了再开展行动。哪有现在这种条件都没谈妥就先给好处的。尼古拉一世和亚历山大皇储又不蠢!”

鲍里斯想想,觉得也有道理,这好处给得太爽快了,没听过先付款再验货的沙雕啊!

维什尼亚克问道:“那这位列昂尼德副团长想要做什么?我跟他又不熟。”

“不好说,”李骁摸着下巴也很是疑惑,想了想道:“不过不管他想做什么,维什尼亚克升任二营营长对我们都是好事,利用好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大展拳脚了!”

“真的可以?”维什尼亚克还是表示怀疑。

李骁笑道:“管他呢!反正吃到嘴里的肉没有吐出去的道理……反正就算你不当这个营长,那些家伙也不会放我们一马!”

“与其胡乱猜测胡思乱想,还不如做好自己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

李骁和他的小伙伴这边是惊喜相伴,梅萨多夫的小伙伴阿德勒贝格就是火冒三丈和恨铁不成钢了。

“你才是团长,他不过是个副团长,你怎么能被对方带得团团转!你就是这么当官的么!”

阿德勒贝格指着梅萨多夫的鼻子一通教训:“你直接反对不就好了!”

梅萨多夫吞吞吐吐地回答道:“他毕竟是皇储的心腹,我……我怎么也要给点面子……”

“蠢货!”

阿德勒贝格简直想抽死眼前这货了,他都怀疑这货脑子里装的都是大便,否则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会搞不懂:是给列昂尼德面子重要,还是完成尼古拉一世的命令重要?

阿德勒贝格在这方面就非常清醒,只对皇帝负责,只听皇帝的命令。在皇帝和他人的面子之间永远是服务皇帝更重要!

“完成了陛下的嘱托之后,区区一个列昂尼德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是他要给你面子!完不成陛下的嘱托,你就是跪着去舔列昂尼德的鞋面,他也不会帮你说话!你自己想想吧!”

梅萨多夫被教训得样鹌鹑一样,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觉得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人如此教训很没有面子,他试图为自己的糊涂和怯懦辩护:

“陛下的嘱托我当然是全力以赴去完成,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我这边不是还要顾忌康斯坦丁大公的意思么,大公可是对列昂尼德非常支持!”

阿德勒贝格有点不耐烦了,因为他发现梅萨多夫确实是个蠢货。依然搞不清只有皇帝才是最重要,别说康斯坦丁大公就算亚历山大皇储又如何,和皇帝相比就是屁!

当然,阿德勒贝格对康斯坦丁大公的突然插手也有些意外,因为这位大公确实有两把刷子,不好对付,他突然给列昂尼德撑腰是意欲何为呢?

“我的意思?”康斯坦丁大公哈哈一笑,很是轻松地对心腹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拉拢列昂尼德和他背后的戈尔恰科夫家族是一方面,给我那位优柔寡断的哥哥制造点小麻烦是另一方面。”

“父亲越是关注,事情办砸的后果也就越恶劣。你们想想,他能容忍萨沙(亚历山大皇储)一再的犯错,一再的让他颜面扫地么,哈哈……”

第五十八章 脱盲的重要性

随着康斯坦丁大公和列昂尼德也介入748团的事务,谢尔托洛夫镇可以说是各方云集暗流涌动。围绕着李骁、围绕着皇室、围绕着权力展开的角逐开始进入另一个层次。

不过随着参赛选手的增多,随着事情愈来愈复杂,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观察、都在暗暗蓄力,反而让情势变得稳定,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谁也不敢抢先发难。

而这就给了李骁难得的喘息和调整的时间。一方面他和鲍里斯赶紧加强队伍管理,整顿纪律开始进行军事训练以及人员养成。

这其中军事训练基本由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负责,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军人。李骁不过是个半吊子,他前身虽然混了个大尉军衔,但这几年多半时间都在冬宫门口看大门,不比传达室的大爷强多少。

这方面李骁真心还要加强学习,所以专业的事情他都放手让鲍里斯施为。而他自己的工作重心依然是发展下线,当然某人不是去搞安利,而是挖掘相性接近的人才。他的目标就是二连和二营中那些苦役犯人。

前面讲过,尼古拉一世这个皇帝很特别,与其说他像个皇帝不如说他更像个古板的军法官。他自己也承认,被天上掉下来的皇位砸中之前,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真正的军人(或者军法官)。

尼古拉一世的德意志血统让他特别崇尚纪律性,他喜欢秩序分明井井有条绝对服从的军人。希望将所有的臣子都进行军事化改造,让这些臣子都只懂得服从命令遵守纪律。

尼古拉一世始终就是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为了达到目的,为了改造那些反对他的人,他命令将那些反对他的犯人都丢进军营,进行军事化改造,认为军营将使这些满腹牢骚的家伙变得温顺老实。

比如著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被假枪毙之后就服苦役然后被迫服军役数年。甚至尼古拉一世准备将所有不改信东正教的犹太人也统统丢进军营回炉,要用军事训练和严苛的纪律使犹太人就范。

反正尼古拉一世就是个迷信军队和纪律的制服控,认为没有军队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军队改造不了的人。如此一来,大量的俄国自由主义者因为各种原因被丢进了军营接受改造。这些人在李骁看来都是可以团结吸收的人才,用好了威力无穷!

其实刚到二连的时候李骁就打这批人的主意,不过他也知道空口白牙是没有说服力的,必须拿出点过硬的东西这批人才会跟他走。毕竟他们不是二连那些烂大街的灰色牲口,不是几件衣服、几顿饱饭就能忽悠的。

李骁必须证明他有硬怼尼古拉一世的底气,必须表现出所谓的进步性,否则这批人鸟都不会鸟他。

“先生们,”李骁讲道,“将你们召集起来,有一项重要的使命需要你们和我一起完成!”

七八个穿着破烂但整洁军装、戴着眼镜、留着小分头或者皮鞋擦得光亮的青年人好奇地打量着李骁。虽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同李骁见面了,但对这位新连长以及他的光辉事迹,他们很有兴趣。

当然作为知识分子,这些人也是特别的矜持,哪怕之前混得再惨,饭都吃不饱天天被**欺负,但知识分子的傲骨永远存在,其实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真心是头可断头发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没有油。所以哪怕他们觉得李骁人不错,也不会立刻纳头便拜。

他们会很矜持的聆听,不管李骁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要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这才有逼格才有范不是么!

知识分子们不说话,李骁也不着急更不会生气。翻阅历史文件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年头越是有文化的就越故作清高。哪怕心里头乐开了花表面上还要扭扭捏捏欲拒还迎,他们决不能跟泥腿子盲流们一样喜形于色直来直去。

李骁当然也不喜欢这种“矜持”,但这个年代知识分子太宝贵了,不要说一穷二白农奴遍地走的俄国,就说堂堂日不落的大英帝国文盲率都在40%到50%左右。

这意味着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愚昧无知,没有技能没有知识没有理想,真心只是灰色牲口而已或者叫两脚羊。

两脚羊和灰色牲口就算再多又能有什么用?能创造多少价值?

看看俄国在历史上的表现,不管是1812年还是1856年或者1905年以及以后的一战和二战,灰色牲口固然捍卫了国家的完整保卫了祖国,但是付出了多惨重的代价?

是灰色牲口不够勇敢?不听指挥?人数不够多吗?

不,是灰色牲口没有知识、没有掌握现代技能导致战斗力低下。尤其是随着工业时代的降临,随着武器越来越复杂,对武器使用者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古代那种抓壮丁给把刀枪就上战场拼命的模式在工业化时代真心是只能送人头了。不提高士兵的素质,只靠堆人头就会像俄军一样,被冠以人海战术的恶名。

还不光是送人头的事情,随着武器越来越先进,对武器制造以及维护保养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文盲农奴士兵连手里头的新式步枪都伺候不好,怎么去打仗?

李骁觉得必须尽快提高士兵素质,办脱盲学习班就非常有必要了。这可以让灰色牲口们真正懂得怎么去操作维护手中的武器,还能让他们愚昧无知的大脑开始工作,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一片黑暗,为什么会没有前途可言。

有想法的士兵固然会带来一些麻烦,但是那些麻烦是对尼古拉一世和他的走狗们的。对李骁来说这些麻烦是觉醒,代表着己方力量的增强。

更何况有想法的士兵不会傻乎乎的送人头,还会用脑子去打仗,那战斗力战斗意识完爆成群的灰色牲口。

所以李骁召集了连队里的知识分子,脱盲光靠他一个人教是不行的,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这些尼古拉一世厌恶的异议者,再怎么说也至少上过中学,教一群文盲识字还是不难的。

不过这些知识分子恐怕看不到这件事的意义,这就需要李骁去忽悠……不!是去宣讲了。

第五十九章 寒冬

圣彼得堡的冬季总是黑夜居多,每天几个小时的日照,让人有种天刚刚亮然后就又夕阳西下的感觉。这让李骁多少有点不习惯,而且这里滴水成冰,哪怕穿成个棉花包子也并不觉得暖和。

李骁这时候就非常理解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大帝的雄心,理解他们为什么拼了老命都想向南打,这个鬼地方实在太不适合人类居住发展了。

当然,在反人类的俄国冬季,需要操心日照和取暖问题的仅仅是穷鬼而已。有钱的贵族早就有辛勤的农奴伐来木材开采煤矿,热乎乎的壁炉整个冬天都不会熄灭。再有钱或者有权一点,就前往温暖的黑海沿岸或者直接出国,去法国去西班牙享受日光浴。

比如尼古拉一世,在冬天就会带着家小去普鲁士探亲(尼古拉一世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的女婿),等最严酷的冬季过得七七八八了,才会返回圣彼得堡。

不过李骁并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尼古拉一世可不会让这个碍眼的侄子搅和了他的探亲之旅。往年在滴水成冰的季节,李骁就会被命令留守,前往夏宫的草坪中央看守叶卡捷琳娜大帝的雪莲花。

那可是尼古拉一世最喜欢的故事。据说这位皇帝不明白为什么夏宫一直有一名士兵看守雪莲花,广泛求证之后才发现,原来某个冬天叶卡捷琳娜大帝在夏宫散步的时候,见到了这朵雪莲花在大雪中吐芽,便下令呵护好这朵花。

然后按照大帝的命令这朵雪莲便一直有士兵看护。在圣彼得堡大洪水期间,哪怕洪水来临但卫兵并没有接到撤离命令,依然忠诚的执行自己的使命,直到被淹死。

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李骁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最多叶卡捷琳娜大帝那一段是真的。至于傻乎乎被洪水淹死的士兵,绝对是尼古拉一世的狗腿子编造出来的,那个家伙最喜欢搞这类把戏,就是想让所有人无条件的服从他。

李骁还知道,在严寒的季节,站在夏宫草坪上喝西北风是什么滋味。他那位叔叔根本就是想冻死他,让他这个杂种大公也变成典故的一部分。说不定他就取代了忠于职守被洪水淹死的士兵,变成了忠于尼古拉一世顶霜冒雪执行任务不幸牺牲的傻逼大公。

李骁很庆幸自己摆脱了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否则在这场暴雪落下的时候,他必然还在夏宫的草坪上挨冻,而不是坐在熊熊炉火面前喝热可可。

“士兵的状况如何?没有人冻伤吧?”他问道。

“幸亏我们及时修建了新的营房,采伐了足够多的木材,虽然冬装依然不太尽如人意,但小伙子们抗寒能力不错,渡过这个冬天不成问题!”

鲍里斯搓了搓手,他刚刚视察营地回来,脸上冻得红通通的,赶紧灌了两口伏特加。

他随口问道:“补习班筹划得怎么样了?”

李骁抱着热可可的杯子叹了口气:“比我想象中要麻烦。”

鲍里斯撇了撇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这里是军队不是小学校,识字的事情该交给老师和教会,这是他们的工作!而且我也不觉得那些泥腿子有识文断字的天赋,他们老实学会执行命令就够了!”

李骁抬起头瞪了大个子一眼反驳:“远远不够,没有文化的军人是没有灵魂的,我要的是精英而不是炮灰!所以这个补习班我是办定了!”

鲍里斯耸了耸肩,这个问题在李骁提出搞补习班之后他们就争论过。维什尼亚克也支持他的观点,但根本说服不了李骁,这个人固执到了骨子里。

“补习班,那是什么?”

跟随者咯吱一声门响,两个高大英俊的身影闯进了二连连部,为首的是副团长列昂尼德,跟在他后面的是一脸便秘表情的维什尼亚克。

李骁和鲍里斯都吃了一惊,赶紧起立立正敬礼。倒不是他们有多尊敬列昂尼德,实际上双方关系并不算太好。毕竟圣安德烈骑士团那档子事儿还横在那,而且列昂尼德身上还有鲜明的皇储系标签,大家不是一路人。

不过毕竟列昂尼德是副团长,是长官,哪怕李骁和鲍里斯再对他无感,场面上的礼仪都是必须的,否则那位虎视眈眈的宪兵上校阿德勒贝格会马上教他们怎么做人。

“副团长!”

列昂尼德一板一眼的回礼,道:“都坐下吧!你们做得很好,提前准备好了取暖的柴火、搭建了防风抗冻的营房,士兵们的冬装和被褥也很充足。不像其他连队,下雪了才开始做着急,冻死了好几个小伙子,冻伤的更是不计其数……该死!”

列昂尼德确实很生气,大雪前他就一再向各营强调取暖工作的重要性,但是大部分军官都当成了耳边风,等大雪落下冻倒了成片的士兵才手忙脚乱的去找柴火去建房子。

他喵的,难道这群蠢货不知道俄国冬天根本没办法搞工程么。土地都被冻硬了,铁钎都打不动,怎么建房?

也只有二营算是不错,营长维什尼亚克没有让他失望,在下雪前就开始建房子,虽然没能完全竣工,但是挤一挤也能住得下。二连更是提前一个月就做好了过冬准备,当其他连冻成冰雕只能抱团取暖的时候,这个连竟然有精力开展冬训。

真心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当然,列昂尼德也不仅仅只是生气,他还有自责。他还是不太适应基层的工作,对下面这些混蛋军官的惰性和懈怠估计不足。如果他不仅仅只是下了个提醒的通知,而是一个连一个连的去督促,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冻死人了吧!

列昂尼德讨厌无谓的伤亡,觉得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而现在他竟然比那些可恶的杀人凶手强不了几分,这让一直自诩为精英的他很是难受。

列昂尼德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适应的速度,今后必须更加仔细和谨慎,决不能让这次的悲剧重演。而他也是个想到了就会去做的人,既然自己经验不足,那就向有经验的人请教!

748团谁真正关心士兵的情况?谁更有经验?

无疑的是李骁一伙人。所以列昂尼德就来取经了,不过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李骁的抱怨,立刻的他对文化补习班的设想开始上心了。

他直截了当的问道:“这个补习班是补习什么的?有什么用?”

第六十章 赞赏

【设立文化和技能补习班,提高普通士兵的文化素质,帮助他们更好的理解军事命令和条令,提高他们的军事技能以及掌握军事技能的速度。】

李骁的说法让列昂尼德陷入了沉思。最初听到李骁的设想时,他觉得对方有些异想天开,农奴士兵学文化?有这个必要?他们能配合?

不下到基层不知道事情有多难办。到下面走了这一遭刷新了列昂尼德不少认知。他第一次知道理论和实际有多大差别,第一次知道普通士兵有多愚昧,第一次知道军官们有多贪婪和暴戾。

曾经列昂尼德看不起1812年战争中的库图佐夫的跑跑战术,更看不起当今缅希科夫之类的人头战术,觉得自己去指挥肯定要比对方强。

但他真正了解了一线的实际情况,才发现不管是跑跑战术还是人头战术都是不得已。俄军士兵的素质真心是太糟糕,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空有人数优势而已。

所以列昂尼德觉得想要做一番事业,也必须提高士兵的技战术水平,只不过他没有李骁想得那么深入,他更倾向于加强军事训练,用强力训练给士兵形成肌肉记忆,让他们的身体学会怎么去打仗。

而李骁却给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肌肉记忆再强大也抵不上一颗聪明的脑子,如果能教会士兵识文断字,让他们理解军事教条和上级命令的意图,他们是不是会执行得更好呢?

“我认为这是必然的!”李骁立刻举出了拿破仑时代的例子,“看看那个时代的法军,因为基层士兵文盲率低,知道革命的意义,发自内心的拥护革命。他们的战斗热情战斗意志远超出同时代的其他国家士兵,再加上充足的训练,这才造就了拿破仑横扫欧陆的神话。”

“再看看我们!”李骁很不屑地批评道:“匆匆忙忙地抓壮丁,士兵们根本不知道为何而战,没有信念没有斗志,更没有充足的训练,再加上一群把他们当灰色牲口使用的军官,能表现好?”

不光是列昂尼德,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都陷入了沉默。客观的说,1812年俄军的表现真不咋地,靠的是空间换时间拖死了拿破仑。如果没有广大的战略空间,没有英国提供的源源不断的英镑援助,没有拿破仑的后院起火,结果难说。

反正仅靠俄国一国肯定是干不过拿破仑,只会被科西嘉怪物按在地上摩擦一遍又一遍。

李骁继续兜售他的观念:“实话实说,我们的军队已经远远落后于欧洲强国了。我们还停留在三十年前,穿着三十年前的军服拿着三十年前的武器执行三十年前的操典,却要对付三十年后比当年法军还要强大的敌人,这不是找死么!”

李骁充满激情地说道:“你们应该知道,英国人和法国人已经开始普及新式后膛装填的来复枪,射速精度远远超过我们手里头的破烂滑膛枪……海军更是全面开始进入蒸汽铁甲时代,更厚的装甲更快的速度更灵活的编队……我们拿什么去对抗?还靠人命去堆吗?”

李骁很不屑地哼了一声:“上一次我们靠巨大的牺牲赢得了胜利,但这一次就算我们流尽了鲜血恐怕也无法击退敌人!所以出路只有一条,学习英法的先进经验,引进新技术重新武装我们的军队!”

“但是这些新技术完全不同于我们曾经了解的那些传统,操作这些新武器需要专业技能更强的士兵。我们能指望一群文盲半文盲去操作蒸汽船?去保养更复杂的后膛线膛步枪?那些家伙连左右脚都搞不清,能用好这些先进武器么!”

列昂尼德哑口无言了,他发现李骁说的好有道理。他曾经陪同亚历山大皇储去过英国,观摩过皇家海军的演习,也曾视察过俄国波罗的海舰队,观摩过己方新式蒸汽舰的演练。

对比之下,差距明显。皇家海军显然更加娴熟游刃有余,而波罗的海舰队则显得磕磕绊绊,根本没有发挥出蒸汽舰的优势。很显然这就是士兵素质差距带来的区别。

沉吟了片刻,列昂尼德很干脆地承认:“阁下,您说的有道理。我们士兵的素质亟待加强……您认为办补习班是个好办法?”

李骁其实对列昂尼德突然关心补习班的事是比较敏感的。毕竟这位是亚历山大皇储的人,鬼知道是不是肩负了什么特别任务专门来对付他的,所以有些事情他肯定不想让对方参合。

可是考虑到补习班这个事儿又是无法隐瞒的,毕竟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注意。如果列昂尼德也知道,也默许了这个补习班存在,他遭到恶意攻讦的时候反而有话说。

思考了片刻,李骁决定赌一赌:“不能说办补习班是最好的办法。如果可以的话,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让教育大臣搞面对农奴子弟的普及基础教育才是根本解决之道……补习班只能说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受众太窄,而且这些士兵的年龄都太大了,错过了学习的黄金时期,结果只能说比没有强吧!”

列昂尼德点点头,搞普及基础教育确实才是解决之道。但以他对那位国民教育大臣乌瓦罗夫的了解,让他拿出真金白银去给农奴子弟办学,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那个家伙是铁杆的农奴制度拥护者,绝不可能同意。

“那我们就先办补习班,先做好我们能做的事!”列昂尼德果然是干练,直接就表示支持:“我跟团长申请,然后你们连搞一个试点,效果好就全团推广,最后再全军推广!”

李骁惊呆了,真心没想到列昂尼德会这么支持,难道这个家伙真不是来找茬的?

李骁还在晕晕乎乎的时候,列昂尼德又说话了:“大公阁下,看来以前是我小看了您,没想到您对新技术的军事应用也这么关注,这太让我意外了……对了,我想请您写一篇关于新技术的军事应用前景和推广的文章,您在这方面的见解对我很有启发……让我们多多进行交流!”

第六十一章 不同的人

列昂尼德走后,鲍里斯问李骁:“这该不是圈套吧?”

李骁其实也一直在思考这个可能性,只不过他怎么想都不觉得这是个圈套。如果列昂尼德让他写的是政论性质的文章,那倒像是圈套。可让他写的是军事装备技术方面的文章,这种偏理工的东西跟敏感话题一点儿都不沾边。第三部的宪兵想做文章都不可能吧!

“不太像!”不过李骁也不敢肯定,因为圈套之所以是圈套就在于其隐蔽性,他决定:“等会儿维什尼亚克回来了,问问他再说。”

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维什尼亚克才返回连部,看得出今天他也是被折腾得够呛。

“这位副团长也是让我醉了,”维什尼亚克一进门就开始吐糟,“咱们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看了个遍,连厕所都不放过。至于么!”

“还有,每间营房每个士兵的床铺被褥都仔细检查,好像我们会偷工减料赚那三瓜两枣似的……食堂也是,就差没挨个的称列巴是不是够量了。真让人受不了!”

“这么仔细?”

鲍里斯都惊了,愈发地觉得列昂尼德是来者不善,就是故意来挑刺的,否则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关注么!

“安德列卡,我们得小心,这是来者不善……”

李骁却摇了摇头:“不像!我怎么觉得他是真想做点实事呢?”

维什尼亚克一边烤火一边嘟囔道:“像倒是像,架势是挺仔细的,只不过……”

鲍里斯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像是根本没在基层待过,对实际情况一知半解,不知道士兵真正想要什么,有点……怎么说呢?有点跟现实脱节!他竟然想搞什么忠君爱国教育,准备给士兵们讲皇帝的伟大,以及当兵的重要意义和伟大责任什么的……”

鲍里斯噗呲一声笑了:“哈哈,这是有多蠢才能想出这办法啊!”

维什尼亚克撇撇嘴道:“谁说不是呢!有这功夫,还不如想办法给士兵多加一顿餐,补发一点军饷,这绝对比什么忠君爱国教育有用。”

李骁倒是没出言嘲讽,列昂尼德这个主意其实并不算太糟,搞一搞也可以,不过得两手都要硬:一方面得加强爱国教育,让士兵们晓得有国才有家保卫大家就是捍卫小家的道理。

另一方面也得提高士兵待遇,别整的军官吃香的喝辣的潇洒快活,士兵只能吃糠咽菜脏活累活全包。而且一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军官们成了缩头乌龟反而让士兵们抛头颅洒热血。这么搞,谁会信你的鬼话。

李骁认为首先就得发扬军官的带头作用,不光是带头训练还得带头冲锋发扬榜样作用,这样才能带动士兵的积极性。

只不过现在的俄军完全不具备这个条件,军官生活在天堂,士兵生活在地狱,根本是两极分化。这时候你讲什么都是空的。必须有一批新式的军官,才能实现列昂尼德目的,现在这些根本不可能。

不过李骁也没有去阻止,这种空降干部就得多碰碰钉子才知道该怎么任事,吃点小亏没坏处。他现在去说人家还不愿意听不领情呢!

不过这倒是让李骁基本上确定了一点——列昂尼德应该不是专门针对他来的,所以人家希望多多交流,那就交流呗,只当交朋友了。

几天之后,李骁就写了一篇《蒸汽舰之我见》的文章递给了列昂尼德,然后一门心思的开始捣鼓文化补习班,从教材到教程他是一个人全包了,这让那些苦役兵是目瞪口呆。

只不过全副心思搞教育的李骁并不知道,围绕着他这篇文章在海军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莫名其妙地就被卷入了几方势力的乱斗之中……

圣彼得堡,大涅瓦街海军部大楼。海军大臣助理办公室。

海军大臣助理可不是一个打杂的职务,这个职务在海军当中算得上前几位,一般都会由未来有望接任海军大臣的高级将领担任。

现在的海军大臣助理正是康斯坦丁大公,这位刚刚二十岁的年轻大公被授予了海军中将军衔,担任缅什科夫海军上将的助理,其实吧就是尼古拉一世让二儿子镀镀金涨涨经验为未来充当亚历山大左右手做准备。

只不过雄心勃勃的康斯坦丁大公可不认为自己是来学习和镀金的,一直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他刚刚上任就迫不及待地插手各项事务,积极地散发自己的影响力,就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

而这就让已经把持海军部22年的缅什科夫非常不满。对大内总管太监来说康斯坦丁大公不过是个走后门毫无经验的毛孩子,没上过战场没打过仗,凭什么一上来就指手画脚胡乱发号施令,这不是瞎搞么!

好像缅什科夫有点道理,康斯坦丁大公似乎有点越权了,但实际情况却更加复杂。康斯坦丁大公固然是有错,但缅什科夫其实问题更大!

因为缅什科夫其实对海军一窍不通,这位大太监其实是陆军出身,然后半路出家又去混外交部,1824年就退出陆军现役了。如果不是尼古拉一世意外登基,这个平庸的家伙只能找个闲差养老混日子。

但是作为尼古拉一世的好基友,缅什科夫被提拔到了海军大臣的重任上,又一次半路出家当了海军。所以他其实对海军事务一点儿也不熟悉,更没有出海指挥过哪怕一艘舢板。所以他拿经验说事,其实是五十步笑百步。

甚至,因为缅什科夫极度的平庸,只会抱残守缺,严重地干扰了俄国海军的现代进程。这个家伙依然活在1812年的风帆时代,拒绝接受蒸汽船舶以及一切现代化的技术。

这就导致俄国海军跟英国、法国甚至跟普鲁士、奥地利海军比起来都显得落后。根本就是一只古董海军,也是能欺负欺负同样更古董的土耳其海军了。

而且缅什科夫还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自诩保持了俄罗斯帝国海军的优良传统,认为自己的丰功伟绩将青史留名。

可康斯坦丁大公不是老古董,不管是他真倾向于改革也好假装改革也罢,他是真的看到了现代化的威力,主张海军也必须紧跟时代潮流进行现代化改革。

于是乎海军大臣和海军大臣助理就闹翻了,一个极端保守一个积极改革,矛盾冲突不断积攒,只差个火星就会爆发,而李骁就正好提供了这颗火星……

第六十二章 老太监(求收藏)

缅什科夫上将静静地端坐在硕大的办公桌后面,将花白头发的头颅靠在高大的法式高背椅上,浮肿的眼皮沉重地眯着,满是老年斑皮肤松垮的双手自然搭在扶手上,已然是酣然入眠。

此时,在这个奢华的办公室内,除了壁炉里燃烧的木材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幽静。敦实的墙壁、厚厚的地毯以及厚重的窗帘就像城墙一样隔绝了外界的干扰,让年迈的海军上将兼大内总管太监能够舒舒服服地打个盹。

这几年来,缅什科夫愈发地觉得精力不济,只要有机会就想打盹。他更愿意坐在自家的安乐椅上看一本心爱的颜色小说,享受一杯勃艮第的红酒。而不是坐在毫无生趣的海军部大楼里打理那些能堆成小山一般的官方文件。

年轻的时候他喜欢这些公务,喜欢批示文件时那种大权在握的成就感,喜欢那种一言决定一切的权威感。所以他按照尼古拉一世的指示制造了无数的官僚机构和大小官僚,炮制了无数的各种文件和繁琐的制度。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就愈发地觉得这些越来越枯燥繁琐的工作无趣至极。每一日每一日他都只能在浩瀚的文件海洋里签字画押盖章,他腻味透了。

不过他又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权力,就像一个du瘾深重的瘾君子,明知道du品危害巨大,但就是戒不掉。让他哪怕是放下手中那么一丁点权力他都觉得不习惯不自在,甚至只要一有机会就回去谋求更多的权力。

所以每当疲劳腻味的时候,缅什科夫就会将自己锁在隔绝一切的办公室里,打个盹眯一下下,就当是充个电回点血。只不过这样的机会太少太少,因为他手中的权力总是会制造出无数的问题和麻烦前来骚扰他。

比如现在。

厚实隔风的橡木门被缓缓地推开了,身着海军上校军服的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切尔内绍夫上校徐徐探身进入。适才他已经敲了半天的门,但门里酣睡的大内总管太监却毫无反应,这让年轻的子爵颇为无语。

这是11月的第五次了,仅仅这个星期年迈的上将就睡过去了两次。一次酣睡了整整一天,还有一次是被破门而入的他们唤醒的。幸亏从那次破门之后老头就不反锁房门,让他省了不少麻烦。

讲真,切尔内绍夫子爵喜欢自己的工作。环境优雅、待遇优厚、有无数面见权贵和天颜的机会,还有无数的人希望巴结,各种走后门不要太爽。但子爵并不喜欢自己的老板也就是这位大内总管太监。

倒不是他对阉人有偏见,而是这位年老体衰反应迟钝加记忆力衰退,经常性地遗忘一些关键的事项或者会议,让切尔内绍夫每每措手不及。

而尼古拉一世和皇储肯定不会去责备备受器重且“功勋赫赫”的老臣子,只能让他这个年轻的副官背锅了。虽然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训斥和批评,但切尔内绍夫子爵还是相当不爽,真心希望能赶紧换一个靠谱的老板。

比如现在,这位睡得口水都滴湿了衣领和硕大勋章的老太监明显又把海军部常务会议给忘记了。如果像上次一样让那位年轻咄咄逼人的康斯坦丁大公等一个钟头,恐怕那位大公又要发飙和打小报告吧?

切尔内绍夫子爵不想再背锅了,所以他很明智地提前来查看自己老板的状态,将昏昏大睡的老头唤醒。

“亲王阁下,醒一醒!醒一醒!会议就要开始了!”

睡梦中的缅什科夫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切尔内绍夫搅和了他的美梦,还是敞开大门吹进来的冷空气让他年迈的躯体不堪承受。

总之,老太监很生气:“怎么回事!”

老太监愤怒地质问道:“没看见我正在处理公务么!”

切尔内绍夫在心中撇了撇嘴:【切,这个真没看见,倒是看见您睡得真香,这是在梦中处理公务么!】

切尔内绍夫唯唯诺诺地表示歉意,为干扰了海军大臣处理公务万分抱歉,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常务会议即将开始,将军们已经在大会议室了。”

老太监依然有些不忿,喃喃道:“让他们等一等又怎么了!作为陛下的臣子,我们首先应该做好自己的工作,他们的工作就是为陛下以及为我服务。服务于我处理各种海军事务,这才是第一位的!而不是有事没事就来骚扰我开展正常工作!”

切尔内绍夫依然很是不屑:【整个海军部没有人比您更闲了,连人形橡皮图章的活都做不好……哼,明明是您在拖后腿好不好。】

在切尔内绍夫的搀扶下,年迈的老太监挣扎着从高背椅上站了起来,他似乎睡姿不太好,导致双腿麻痹双手也使不上劲,差点一头栽倒在硕大的办公桌上。

“我不需要扶!”

老太监一面紧紧地抓住切尔内绍夫的手臂,一面逞强地训斥道:“我还没有老到走不动的地步,想当年面对土耳其蝗虫的时候,千军万马之间任我驰骋……”

“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打仗,根本就不能跟我们那时候比。没有我们的扶持,你们什么都做不好!必须加紧锻炼,必须更加努力!”

切尔内绍夫:【呵呵……】

老太监蹒跚地走进了办公室旁的更衣室。这是他独特的习惯,每当出现在公众场合,出现在国务会议或者御前会议之前,他都必须亲自整理仪容。

站在一人多高一面墙那么宽的更衣镜前,老太监哆哆嗦嗦的脱下有些皱巴巴的上将制服,从衣柜成排的熨烫好的军服中精心取出一件最满意的备用,然后亲手一丝不苟地给皮鞋上油抛光。

直到一切都重新变得光鲜精神起来,稍稍扶正了唇上微微有些歪的假胡子之后,老太监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候的他才像尼古拉一世喜欢的那种军人,仪容俊朗、身材高大、制服鲜亮以及头脑空空。

当缅什科夫踱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走进大会议室时,离预定开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钟头,在里面康斯坦丁大公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第六十三章 试探

缅什科夫虽然在办公室里一副风足残年的老迈样子,但是在公众场合,在众人眼前那就是另一幅样子。

浮肿耷拉的眼皮强撑着立了起来,浑浊的眼睛也刻意的睁大,每一根头发都一丝不苟的被固定在特定的位置,微微有些颤抖的老胳膊老腿也坚强地支撑着沉重的躯体。

就像走在检阅场上一样,缅什科夫迈着正步走进了会议室,他的头颅微微上扬,假胡子也翘了起来,就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缅什科夫的到来让之前微微有些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哪怕是之前对缅什科夫颇有微词的康斯坦丁大公都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腰板,将之前的闲散懈怠丢到了九霄云外。

连这位大公也必须承认,虽然像缅什科夫一样的老家伙一天比一天昏庸,但他们被尼古拉一世阅兵情节所锻造出的军人作风却影响深远。他们表现出的那种威严和干练让人精神一振。

康斯坦丁大公觉得如果这些威严和干练不是仅仅停留在表皮,而是能够深入骨髓和精神,那就更完美了。可惜的是,这些老家伙多半都是虚有其表的空架子。

“现在开会!”

“今天的议题是什么?”

缅什科夫扫视了众人一眼后直截了当的宣布开会,他本人笔笔挺挺的钉在椅子上,就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雄狮。

这让之前一肚子火气,准备借机好好跟缅什科夫理论一番迟到问题的康斯坦丁大公有些泄气。他怎么又被老太监带节奏了,应该抢先发难的!如果能抢先发难应该会让老东西很没面子吧?

不过康斯坦丁大公的反应也不是特别慢,几乎在缅什科夫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插话了:

“亲王阁下,在开会之前,我必须首先向您强调遵守时间的重要性!作为一个军人怎么能够没有一点时间观念?”

“我们足足等了四十一分钟,您知道有多少紧迫的工作需要我们去处理吗?您知道之后有多少预定好的行程需要我们按时参加吗?如果都像您一样,我们还怎么做事!”

康斯坦丁大公的反应不慢,但缅什科夫别看一副垂老的无能样,可多年的官僚生涯也训练出了他极高的扯皮能力。

“大公阁下,首先我为迟到表示道歉。”

“其次,我要纠正您的说法。时间观念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完成好我们的工作。如果工作更加紧急,比如紧急军务,这比例行的会议重要百倍。”

“怎么能够因小失大,为了例行的会议耽误更重要的军务工作?如果我们都这么工作,那我们的祖国将面临巨大的危险!我们要做的不是庸庸碌碌的官僚,而是积极有为的干吏!”

“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陛下的殷切希望啊!”

缅什科夫说这番谎话是脸不红心不跳,将一个积年老臣的官场厚黑学发扬到了极致。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什么会迟到,但有谁敢讲出来?他缅什科夫可是在这里当了二十年的海军大臣,积威甚重,谁敢跟他炸刺?而且讲出来了他也不会承认,反而会训斥对方无礼。

更何况缅什科夫知道这个会议室中绝大部分人都跟他一样,人前是一个样子人后又是另一个样子。大家伙晚上的娱乐活动都那么丰富多彩,还不准上班抽空打个盹养养神了?

康斯坦丁大公好悬鼻子没气歪,老太监还好意思说不做庸庸碌碌的官僚,还积极有为?忒么的,谁不知道你丫在办公室里睡大觉?谁不知道你上班一条虫下班一条龙。真把大家当白痴么!

别人怕缅什科夫的积威,但他可不怕,更何况他也是受够了,一次又一次地被老头耽误事儿,你是把本大公当hellokitty了吧?

“您说得对极了,”康斯坦丁大公直接开嘲讽了:“我们中间某些人就是庸庸碌碌地耽误工夫。自己躲在办公室睡大觉,却让其他人白等,像这样的混账玩意儿是绝不能姑息!我一定要通报陛下,严惩这一类的混账玩意儿!”

缅什科夫脸色刷的就变了,因为这可是当面打脸了。这可是他没有料到的,因为在他眼里康斯坦丁大公不过是个仗着父亲的势力胡作非为的小屁孩而已。

大公又如何?又不是皇储!

他缅什科夫只认皇帝和皇储,也只为这两位效命,其他的王子大公一概都别想让他卑躬屈膝。

所以缅什科夫面对康斯坦丁大公的时候总是有底气的,把对方当熊孩子看。如果熊孩子敢到他的地头撒野,那他是不介意教训熊孩子的!

“我相信海军部是不存在大公您说的这种人的!”缅什科夫不咸不淡地回应道,“在座的,都是陛下一手提拔,经过多年考验的能吏干吏,怎么可能懈怠?”

“我倒是听说有些人本事不大排场不小,仗着身份显赫就不把老臣放在眼里。老师在私底下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传一些有的没的闲言碎语。既无军人的素质,也无军人的气概,根本就是不堪大用。”

“这样的人我是看不惯的。必要的时候也得跟陛下进言,必须狠狠杀一杀这种歪风邪气!”

第一轮交锋结束,康斯坦丁大公和缅什科夫算打了个平手。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但又奈何不了对方——缅什科夫顶多也是指桑骂槐的回怼,真硬杠康斯坦丁大公他也不敢。毕竟疏不间亲,这位毕竟是尼古拉一世最喜欢的儿子。

而康斯坦丁大公也拿缅什科夫这种油盐不进的老油条没办法。对方毕竟是他父亲的心腹,还是1812年的英雄,党羽甚多不能等闲视之。

更重要的是,康斯坦丁大公还知道,不管是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他的父亲和缅什科夫的观念更加相似。缅什科夫的做法更符合他老子的心意。而他这个儿子在这方面一点优势都没有,事实是他老子更信任缅什科夫。

在这种情况下,康斯坦丁大公也没把握硬扛缅什科夫。更何况他也不是小孩子,不可能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大局。

所以他默默地屏声静气,等待下一回合的试探和交锋……

第六十四章 交锋

会议室内的气氛很凝重,缅什科夫和康斯坦丁大公的交锋让其他将领都感觉到了了这次会议的不寻常。不管是缅什科夫还是康斯坦丁大公都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这里面的水恐怕很深啊!

确实,对康斯坦丁大公和缅什科夫这样的老油条来说,个人的喜好憎恶并不能完全决定他们的行动。能决定他们行动的始终是利益,只要利益足够大,让他们两个变基友都不是不可能。

那么这两人为什么今天这么争锋相对呢?

原因很简单,又快到一年一度的列预算编制的日子了。

马上就是年底了,又要决定第二年度海军预算的具体项目了。这可不是小事,这是海军部当中权力大小的直接体现。谁能决定项目的分配,决定资金的多寡,谁就是海军部当之无愧的老大。

以前,这项权力完全被缅什科夫一个人把持,老太监说钱怎么花就怎么花,哪个敢说个不字?

但如今康斯坦丁大公可不喜欢跟着缅什科夫的指挥棒走。不光是这个老太监始终不太把他放在眼里,更因为康斯坦丁大公不喜欢缅什科夫的海军建设方向。

在缅什科夫的控制下,俄罗斯帝国海军跟三十年前没太大差别,是一只传统纯粹的风帆舰队,跟当下的潮流格格不入。

木质的帆船、前膛火炮、强征入伍素质低下的农奴士兵怎么可能打的赢将帆船玩到了极致的英国皇家海军?

拿破仑时代的法国海军素质和质量比现在的帝俄海军强得多,一样是被皇家海军按在海里不断摩擦。这能有胜算?

康斯坦丁大公认为沿着帆船这条路线走下去,等着俄罗斯帝国海军的不过是第二格特拉法尔加而已。要想实现罗曼诺夫家族的百年宏愿就必须想办法弯道超车,必须用新技术或者新战术一举追上皇家海军。

康斯坦丁大公认为蒸汽船就是一个好方向。在这方面不管是皇家海军还是宿敌法国海军都处于开荒发展状态,一切都还没有定型,这就给了俄国追赶的机会。只要大力投入重金必然能够一举拉平帆船时代的劣势,甚至反超也未可知。

所以康斯坦丁大公强烈要求发展蒸汽舰队,不光要求建造更多的蒸汽舰只,还要求新建配套的钢铁厂、新式的造船厂,发展新式船舶的研究和设计机构。

总之,这一切需要大量的经费。

但是,谁都知道俄国其实并不是海洋国家更不是海军强国。俄罗斯的海军始终是为陆权服务的。不管是彼得大帝时代还是叶卡捷琳娜大帝时代虽然都大力发展了海军,但这些海军根本目的不是控制大洋的制海权,而是配合俄罗斯在陆地上的滚滚洪流攻城略地的。

也就是说海军始终是从属于陆军的,意味着海军的军费得排在第二位,是很有限的。

这些有限的军费投给蒸汽舰队多一点,自然的就要减少给帆船那头。而帆船这头在海军内部是势大根深,盘踞着一大坨相关利益获得者。

帆船舰船的指挥官不可能喜欢蒸汽舰船指挥官抢本来就紧张的晋升名额吧?旧式的造船机构也不愿意新式造船厂抢饭吃吧?从帆船时代一路成为高层的老古董也不喜欢自己的传统被颠覆吧?

总而言之,既得利益者是不会心甘情愿地将手里头的好处拱手相让的。而这些既得利益者的代言人缅什科夫自然也就得不辜负支持者的希望了。

“我刚才查看了预算草案,为什么有如此多的蒸汽船项目存在?”

缅什科夫面色不虞地开腔问道:“我们宝贵的经费怎么能这么挥霍!”

康斯坦丁大公早就料到老太监会开炮,立刻回答道:“我们舰队急需更多的蒸汽船,这是现代海军的潮流,我们必须跟上!”

“潮流?”缅什科夫讥笑一声,嘲讽道:“什么潮流?一堆喷吐黑烟带着大水车的难以伺候的怪物也算潮流?这些华而不实问题多多的垃圾一点都不可靠,我可不想我的舰队刚刚出港就趴窝!”

公平的说,缅什科夫的话也有点道理,作为新生事物,刚刚诞生没多少年的蒸汽船舶确实不如活跃了千年的帆船可靠。明轮确实脆弱,蒸汽锅炉问题多多,燃料补给相当繁琐麻烦,而且燃烧后的煤渣难以处理,让整洁的甲板总是一团稀烂。更不要提伺候这些机器需要大量有文化懂技术的专业士兵,对于崇尚简单的俄军来说,这些都太繁琐麻烦了。

但话又说回来,哪个新生事物刚出生就会是完美的?问题多并不可怕。发现问题改进缺点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最早的帆船不也是问题一大堆,经过千年的演化发展才成熟可靠不是么。

新生事物更需要关注的是其潜力,老式的帆船跟蒸汽船相比,速度、灵活性相差千里。一个是日暮西山另一个是潜力无穷。19世界都快过掉一半了,还抱着帆船不放,那就是老糊涂了。

“蒸汽船确实存在一些问题,”康斯坦丁大公胸有成竹地回答道,“但这些问题不是不能解决的,什么是潮流?英国皇家海军就是潮流!”

“请各位注意,在最近几年皇家海军大力发展蒸汽船舶,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种新式船舶被皇家海军看好……我想象不出,落后的我们有什么资格嘲笑更先进更强大的皇家海军的选择,难道英国人都是白痴么!”

缅什科夫有些恼火,因为他被指桑骂槐了,还没办法反击,毕竟英国皇家海军的强大摆在那里,不管是实力还是历史战绩都可以秒杀俄国海军。

缅什科夫还没有狂妄到敢否定皇家海军,不过他依然有话说:“皇家海军是皇家海军,我们是我们,不可混为一谈。英国人财大气粗可以随便试错。但我们经费有限,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不能随便浪费。等英国人试错成功了,我们再跟进不迟,不必要着急忙慌的当冤大头!”

第六十五章 难题

“这个老混蛋,每次都是这一套说辞,每次都是敷衍了事,该死的老太监!”

不用说,在这次的斗争中康斯坦丁大公又输了,他全面发展新式海军的计划又一次被缅什科夫全盘否定,雄心勃勃的大建计划最后仅仅只剩下一艘两千吨级的所谓皇家巡洋舰得以存活。

什么叫皇家巡洋舰呢?

其实就是一艘武备单薄的蒸汽游艇。其主要目的不是用来打仗,而是作为尼古拉一世检阅海军和对外出访的座舰。说白了就是皇家的高级玩具而已。

这么一艘华而不实的东西都是康斯坦丁大公百般争取,得到了父亲尼古拉一世的支持之后缅什科夫才答应拨款的。至于其他的什么战列舰和大型巡洋舰的建造计划,一概腹死胎中,甚至连预研都不被允许。缅什科夫的理由是这得向外国造船公司咨询,得花不少钱,而海军没这么多钱。

海军真的没钱吗?

肯定是假的,只不过绝大部分造船经费都拨给了旧式风帆战列舰。三层甲板装一百门18磅和20磅加农炮的大型战列舰才是缅什科夫的心头好。至于什么蒸汽船,让它见鬼去吧!

“那些老古董有什么用!”康斯坦丁大公依然在宣泄着火气,“他以为现在还是1804年么!”

从某种意义上说缅什科夫这一类老将还确实停留在1804年,他们所熟悉所理解的战争模式依然还是那么复古和传统。对新技术和新战术一无所知。

“可惜的是,我们缺乏有说服力的依据!”

发泄完怒火之后,康斯坦丁大公很是泄气。俄国在蒸汽机技术上实在是连入门水平都没有,当英国法国甚至是普鲁士都在开始大建铁路的时候,俄国却在睡觉。你敢相信截止到1847年,幅员辽阔的俄国仅有一条全长37公里的可怜铁路线!

而且与其说这是一条铁路不如说是沙皇的大玩具。因为这条铁路仅仅是为沙皇和皇室服务,主要用途就是搭载沙皇一家子从圣彼得堡前往皇村加特契纳度假。

这条铁路绝大部分都在闲置。尼古拉一世对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十分无爱,根本就看不到其潜在的巨大军事价值和经济价值。

连铁路都是如此,更何况舰船了。尼古拉一世的权贵们对一切新式玩意儿都没有兴趣,只想维护俄国的光荣传统。哪怕这种所谓的传统已经彻底过时落后,但只要没有人用新武器将他们揍得满头是包,他们就拒绝接受已经远远落后的现实。

“我们必须加强宣传,让更多的人看到蒸汽机的的巨大价值!”

康斯坦丁大公如是说道。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正是因为俄国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上的落后,导致了俄国学术界很是闭塞,没多少人了解蒸汽机和锅炉,继而也没有什么国际影响力。而以俄国权贵们的古板和骄傲,又听不进去外国权威的说教,认为那都是外国人忽悠骗钱的把戏。

此时此刻,康斯坦丁大公多么希望有俄国人能够帮他一把,否则他之前投入的百万卢布真心都要打水漂了。

是的,康斯坦丁大公如此卖力地为蒸汽船舶摇旗呐喊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三年前,他投资兴办了一家新式钢铁厂以及一家锅炉和蒸汽机厂。准备生产建造蒸汽船舶需要的钢铁以及锅炉轮机设备。

去年这两家厂子算是竣工投产了,但是一年下来销量寥寥无几。轧制的铁轨还能靠着皇村铁路勉强喝点稀粥,而锅炉设备和蒸汽机是基本无人问津。

百万财富眼看就要打水漂,你说康斯坦丁大公能不着急上火么。之前他还准备借着手中的权力在海军预算中想办法。只要能造个三四艘新式蒸汽船,他的钢铁厂他的锅炉厂和蒸汽机厂不说大赚特赚至少能继续维持下去。

而现在被缅什科夫这个混蛋给搅和得算是全完了。一艘皇家游艇能卖多少铁板?能卖几台锅炉和蒸汽机?这点量实在太少了!

“要不您再去找陛下想想办法?”尼古拉米柳京建议道。

康斯坦丁大公垂头丧气地回答道:“没用,那条皇家游艇就是爸爸批下来的,不然缅什科夫连这都不会同意。”

“那能不能跟民间跑航运的大商家和开矿的大贵族做做工作?”

康斯坦丁大公又叹了口气:“试过了,那些老奸商和老油条一个个老奸巨猾,只有答应他们的苛刻条件才考虑订购,我没办法接受这种要挟!”

只能说俄国的落后是全方位的,商人和贵族都对于价格昂贵维护需求更高的新式船舶和机器表示拒绝。反正他们手里头有大把的给点吃的就必须卖命的农奴,成本低廉,何必要什么昂贵的机器?

对康斯坦丁大公建议感兴趣的那些极少数,也不是冲机器来的,而是希望位高权重的康斯坦丁大公给他们开开门路。要么要求提拔几个子弟,要么就是直接要求某某官职。等于是变相的权钱交易了。

康斯坦丁大公倒不是绝对清廉两袖清风,而是对方的要价太高,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让他觉得不合算。所以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尼古拉米柳京又建议道:“那能不能想办法出口呢?瑞典、丹麦和普鲁士对钢铁的需求量不小吧?”

康斯坦丁大公有点欲哭无泪了:“他们说我的工厂的产品质量一般、价格太贵而且我国关税太高……”

尼古拉米柳京在心中叹了口气,其实他是挺喜欢和看好康斯坦丁大公的,但有时候这位大公做事缺乏前瞻性以及过于冲动。当年觉得钢铁厂和锅炉蒸汽机厂有前途,立刻就不管不顾地往大了搞。

结果现在厂子里的产品质量和产量都很一般、生产周期还特别长、废品率还特别高,自然地成本高价格也高,拼不过国外同类产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让米柳京也有点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劝康斯坦丁大公把工厂卖掉早点止损?

就在尼古拉米柳京和康斯坦丁大公相对无语的时候,德米特里米柳京兴冲冲的闯了进来,他扬了扬手中的报纸高兴地说道:“大公阁下,快看,好消息!您的工厂可能有救了!!”

第六十六章 痛并快乐着

最近一段时间李骁过得还算轻松惬意,白天视察一下连队的情况,然后开始继续俄语学习。现在的他已经能磕磕巴巴的用俄语做交流了。然后其余的时间除了锻炼他那虚弱的身体,就是主持文化补习班的教学和教案编写工作。

后面这两项工作占据了他绝大多数时间和精力,搞教育果然是非常非常的不容易,因为你根本就没办法料到自己的学生中有些什么样的奇葩。

当然,对于自己学生的水准李骁心里头还是有数的。对这些大部分已经成年从来没有上过一天学的高龄学生来说重新学习肯定是相当痛苦的。尤其是白天他们还有繁重的军事训练任务,被操练得像狗一样疲惫,然后晚上还得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听那些让人昏昏欲睡的文化课。

教学进度可想而知的慢是肯定的,整整花了一个礼拜,才让全连士兵基本掌握了西里尔字母,简直比龟爬还慢。

“连长,按照当前的教学进度,想要教会这些人读书写字,恐怕需要十年!”

“但他们肯定不会在部队服役十年,所以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意义?”

“我敢肯定,只要离开军营,这些懒骨头马上就会把学到的文字统统忘个干净!”

让李骁没有想到的是,首先起来造反的不是学生,而是辛勤的园丁。被他抓了壮丁的苦役犯士兵们从最初的兴致勃勃到萎靡不振只用了三天,第四天如果不是他亲自督促,这些老师都想直接撂挑子了。

当然,这仅仅也只让老师们多坚持了四天,异常缓慢的教学进度,蠢笨不开窍的学生,让老师们的教学热情堪比啪啪得手的渣男,消逝得那叫一个快。

李骁只能继续鼓励他们:“先生们,我们的教学进度确实不尽如人意。困难比想象中要多……但是,这并不能说我们的工作就是毫无意义的!”

“……起步的时候绝对会遇到巨大的挑战,但我们开展这项工作的意义不就是挑战落后的传统,启迪教育愚昧的国人,让他们睁眼看世界,让他们同过去的愚昧和无知说再见么……”

“……如果我们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那永远也不可能向普罗大众阐明我们的主义、我们的理念……我们的国家将永远封闭落后愚昧下去,直到毁灭!”

“先生们,我相信你们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的!而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点燃星火,做启明星,做开拓者。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被历史铭记,永留史册!”

不得不说,李骁的鼓励还是挺有效果的,他抓住了这些人最迫切地心理需求——他们需要认同,需要赞美。只要一点点激励和刺激,他们就会重整旗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当然,光打鸡血也是不够的,精神的刺激还得有物质的补充。李骁除了日常表扬老师们,更是大手一挥给了老师们特殊待遇,他们不需要继续干苦役了,也不需要出操。滴水成冰的季节可以呆在暖融融的连部里看书辩论写作,除了不能离开营地算得上逍遥自由。伙食上更是顿顿有奶有肉,早上有咖啡下午有红茶,每周还有一顿小灶大餐,过得那是相当滋润。

这让鲍里斯都羡慕嫉妒恨:“至于给这么好的待遇么?他们不过是苦役犯人而已,不老实干活,就滚去挖煤!”

“对文化人不能一味用强,”李骁撇了撇嘴道,“拿鞭子驱赶他们干活,和拿着胡萝卜引诱他们干活,效率完全不同……再说也花不了几个钱,三五个人能吃多少?再说我的稿费不是挺充足么!”

说到稿费,李骁都有些恍惚了,原本他只打算随便写点东西糊弄列昂尼德,谁想到这位副团长却当了真,对李骁的文章评价很高,除了不断地的来信就文章的内容做交流之外,竟然还帮着李骁投稿。

有了这位皇储侍从副官和公爵公子的背书,俄国国内的刊物纷纷打开绿灯,刊载了不少文章。甚至还向国外递稿,连英法的专业刊物也刊登了李骁的文章。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俄国的文人是痛并快乐着的,痛的是尼古拉一世施加的沉重枷锁,能锁得人喘不过气来。但同时,尼古拉一世对那些愿意为他卖命说好话的文人也是犒赏丰厚。

当年普希金就获得过尼古拉一世的巨额赞助,才能在圣彼得堡安居乐业娶年轻漂亮的小老婆(真的非常小的老婆,不是小三)。

尼古拉一世为了给自己脸上涂脂抹粉甚至不惜一掷千金,为此还闹过大笑话。1839年,尼古拉一世为了扭转自己在欧洲各国蛮横**野蛮粗鲁的形象,在天字第一号狗腿子本肯多夫的建议下,邀请法国著名作家库廷斯侯爵到俄国旅行,准备请这位侯爵写一些赞美尼古拉一世的文章。

计划相当不错,尼古拉一世和本肯多夫都想当然的认为:库廷斯侯爵作为一名法国大革命时期被送上断头台的贵族的后代,因为祖父和父亲都被革命者斩首,本人也支持**主义,应该会欣赏大**主义君主尼古拉一世。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库廷斯侯爵回国后出版了一本《1839年的俄国》,将尼古拉一世和他的**朝廷狠狠地挖苦了一番。这位侯爵在书里说:

“你只有在俄国这个荒漠里生活过,才能体会到欧洲其他国家的自由。”

“在那里什么都受到压抑,因恐惧而畏缩不前,一切都是阴森的寂静的,一切都盲从于看不见的大棒!”

“最微不足道的人,只要他能够取悦沙皇,那么他就能成为俄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正如那位沙皇所言:‘在俄国,贵族就是正与我交谈的人。而只有与我交谈的时候,他才是贵族!’”

“很多国家都有奴隶,但要看到如此之多的宫廷奴隶,那你得去俄国。”

“俄国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莫斯科是多么‘美丽’的城市啊!它不断地向我展示历史上最荒唐的物件: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钟,但却从来没办法敲响。还有世界上最大的火炮,但却从来没办法发射炮弹。”

自然的尼古拉一世被气了个半死,当面大骂了本肯多夫,然后痛心疾首的“自责”道:“为什么我会蠢到跟那个流氓交流!”

反正尼古拉一世对文化人的态度是复杂的,那是大棒加胡萝卜,打杀起来狠得要命,给起钱来也是豪爽如土豪和二代。李骁这段时间的稿费就收得不要太爽,足够给他在干草市场的破房子做修缮了。

第六十七章 小阿德勒贝格

“你就不怕这钱烫手?”鲍里斯有些嫉妒,“万一那位不安好心呢?”

李骁笑道:“反正用的是笔名,稿子也是他投递的,有麻烦也是他首先有麻烦,不怕!”

看着李骁光棍的样子,鲍里斯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上贼船了,眼前这个家伙咋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呢?

不过现在就算鲍里斯想要下这艘贼船也迟了,恐怕在第三部那里他已经挂了号,被算作李骁的同党了。再说某人虽然有时候坏坏的,但能力真心没得说,而且对自己人也很好,听说他老父亲生病了,立刻邮寄了上千卢布慰问,让鲍里斯觉得暖融融的。

“连队训练已经进入正轨了,”鲍里斯有些担心地说道:“按道理说这是好事,但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梅萨多夫他们没道理这么好说话,一点麻烦都不找吧?”

其实李骁也在担心这个,最近一段时间梅萨多夫一伙儿实在是过于安静了,这些混蛋应该不会这么老实,憋着没有动作恐怕是所图甚大来者不善啊!

那么梅萨多夫一伙憋着什么坏水呢?这还要从小阿德勒贝格说起,这位虽然年轻但称得上老奸巨猾,虽然他的年纪并不大,但是手段老到手法隐蔽,很是厉害。

比如这段时间,他就特别嘱咐梅萨多夫不要故意去找李骁麻烦,最好暂时什么都不做,麻痹李骁降低其警惕性。而他自己则快速地整合驻谢尔托洛夫镇的宪兵队,将原穆拉维约夫少校的那些正直的部下一一调离,换成完全听从他指挥的狗腿子。然后不断地侦察和试探李骁身边人,比如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的关系网、喜好以及生活习惯。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做得非常隐蔽也非常富有成效。在他的金钱和权势攻势下,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的背景、关系、喜好和习惯几乎都被小阿德勒贝格摸透了。而这两位还几乎毫无察觉。

这里面李骁其实也有错,明知道有强敌在身侧,却没有更加细致一些,说白了还是经验不够。之前一连窜的成功让他有点轻视了这个时代的牛人们,所以必然的也要付出代价。

“那位大公和戈尔恰科夫中校(列昂尼德)关系密切?”

端坐在办公桌前的小阿德勒贝格推了推左眼上的单片眼镜,他的眉梢微微蹙动,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说……应该不至于……”

沉吟片刻后他追问道:“戈尔恰科夫中校最近都在做什么?”

探子面露为难之色,因为之前他们可没接到指示将列昂尼德也纳入监控范围之内,也就是列昂尼德跟维什尼亚克和李骁来往紧密,他才多留了一个心眼,但他也没有更多的人手去监控了。

所以列昂尼德具体都做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那位中校非常忙碌,天天都在营地转来转去,管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鸡毛蒜皮的小事么?”

小阿德勒贝格又陷入了自言自语中,他摘下单片眼镜用绸布擦了擦,问道:“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大部分都是关于泥腿子兵的,吃喝拉撒穿衣取暖他都要管。对了,这一段时间他还惩处了不少军官,弄得不少军官怨天载道……”

“哦?”

小阿德勒贝格八字须微微翘了起来,他将擦得亮晶晶的单片眼镜戴了回去,摆摆手道:“很好,你做得不错,出去领赏吧!”

当探子毕恭毕敬的退出了房间,小阿德勒贝格将整个后背都靠在了高背椅上,一双三角眼微微闭合,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在谋划着什么,良久他才叹了一声:

“不够,这远远不够!”

小阿德勒贝格觉得自己虽然已经掌握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的杀伤力还远远不够,顶多也就是让李骁肉疼一会儿,但却做不到伤筋动骨,更别提将其送入地狱。

这让一贯自认为手段高超的他不由得有些郁闷。差不多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取得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成果,是他和他的手下太蠢太不给力,还是对手太强大了呢?

小阿德勒贝格怎么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李骁还是被小看了。对方的每一步看似都有纰漏,但大问题却不存在,他就算放肆的中伤夸大也没啥鸟用。

像这样的对手小阿德勒贝格还是第一次遇到,让他之前的经验派不上用场,他喃喃道:“还得再看看,再看看吧!”

讲真,小阿德勒贝格这边的压力其实一点儿不小。作为第三部的精英,作为宫廷事务大臣的长子,他被派过来只许成功而且只许快速的成功。不管死尼古拉一世还是亚历山大皇储,都希望他这柄牛刀快速地将李骁这只野鸡给宰掉,越快越好!

可这一个月,小阿德勒贝格却并没有突破性进展,这让尼古拉一世和亚历山大皇储都有些不耐烦了。小阿德勒贝格的父亲也提醒过他必须加快进度,不能让主子们等太久了。

“欲速则不达!”

沉思了片刻的小阿德勒贝格下定了决心。他抽出信纸,提起鹅毛笔开始给老阿德勒贝格写信。他请求老头给他更多的时间,并帮着在主子们面前多说好话,尤其是要强调任务的艰巨、强调李骁的难缠。

“亲爱的父亲,我们远远低估了那位大公,他绝不是以前表现出的那么简单,上次的事件更不是侥幸,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对付这种人,必须特别小心特别耐心,一击不中只会打草惊蛇……现在我还隐藏在暗处,占据主动……可一旦攻守异势,输的恐怕就是我了……”

“另外,请您帮我关注一下列昂尼德戈尔恰科夫中校。我觉得他有问题,恐怕会成为我们清除那位大公的最大阻碍……最好能将他调走,越远越好……”

“我感觉他的思想有危险,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哪怕暂时不会带来大麻烦,未来也会成为大麻烦,最好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第六十八章 忍无可忍

阿德勒贝格可以平心定气像个猎人一样继续潜伏,等待李骁露出更大的破绽。但梅萨多夫就没办法气定神闲了,这一个月他过的相当痛苦:再也不能泡在歌剧院或者芭蕾舞团里寻花问柳打情骂娇,再也没办法享受圣彼得堡法国餐厅的高档大餐和各式美酒。

必须天天窝在谢尔托洛夫镇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住着四面漏风一股子农家臭味的茅屋,吃着粗鄙无法下咽的猪食,也只有些低俗的村妇可以暖床。

这简直就是地狱!

因为梅萨多夫发现自己的体重竟然轻了足足三磅!三磅肉啊!这得消耗多少精血,这得多么操劳,当年跟土耳其蛮子打仗的时候他都只轻了两磅!少掉三磅肉根本就是在摧残他的身体!

梅萨多夫满腹都是怨气,他憎恨“元凶”李骁,憎恨什么都不做只会看白戏的阿德勒贝格,还憎恨列昂尼德这个该死的副团长!

“又被查了!那个混蛋究竟想干什么!”

梅萨多夫火冒三丈将一桌子美味佳肴全部掀翻。炖牛肉和土豆撒了一地,小羊排有气无力地躺在墙角,红菜汤和红酒在玻璃和瓷器的碎片中不断铺开。光是这一桌子菜都值三十个卢布,更不要说那些打碎的精美瓷器了。

梅萨多夫的雷霆一怒摧毁了至少一百卢布,不过这位过于肥胖的上校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哪怕一百卢布足够百十个农奴过一个月的充实日子,但对他来说这就是毛毛雨,根本不必在意。每个月他花在女人身上的钱就不止十个一百卢布,这点花销算啥!

不过对于748团的士兵来说,一百卢布就很值钱了,差不多够一个连一个月的军饷。甚至在过去几年来,这点儿军饷也不是月月都有,得等圣诞节、谢肉节和复活节等重大节日才有。其他的日子就乘早别想美事洗洗睡吧。

所以在梅萨多夫肆意地宣泄着怒气的时候,伺候他吃喝的几个勤务兵都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食物,眼眸里透露着深深的渴望。如果没有军官在场,他们会为了争抢食物大打出手,弄不好还会搞出人命。

士兵贪婪的眼神被梅萨科夫看在眼里,他鄙视这种狂热,认为泥腿子永远都上不来台面,也只有卑贱的泥腿子才会对这些被污染了的粗鄙的食物感兴趣。像他这样的贵人才不会多看一眼这些垃圾。

而让梅萨多夫气愤以及想不通的是,明明和他一样都是出身高贵的贵人,为什么列昂尼德却自甘堕落跟这些卑贱的泥腿子混为一团?为什么要操心这些泥腿子的死活?为什么为了几个泥腿子老是找他的麻烦?这么干究竟是有什么好处?!

何不食肉糜的梅萨多夫自然是不可能想通其中的原因,所以他只能认为列昂尼德是故意跟他过不去,故意刁难他,故意坏他的好事,这就是明刀明枪要跟他抢班夺权了!

梅萨多夫虽然看不上748团,觉得这个团就是垃圾,但垃圾创造的价值是属于他的——泥腿子们的军饷、泥腿子们的口粮、泥腿子们的被服,以及泥腿子们的性命都是属于他的。没有人能抢走属于他梅萨多夫的东西,哪怕是姓戈尔恰科夫也不行!

这些都是叮当作响的金卢布啊!可自从列昂尼德来了,梅萨多夫就很难从泥腿子身上压榨出油水了。每一天的口粮列昂尼德都要检查,每一套军服的发放列昂尼德都要过数,这让他还怎么捞钱?

当然,这些都是小钱,没了这点零花钱梅萨多夫忍忍也就算了,真正的来钱大头走私也被列昂尼德盯上了。梅萨多夫没办法再利用748团的便利渠道大搞走私,导致这个月他的收入雪崩式垮塌跌入了谷底,继续这么下去,他真心只能吃糠咽菜了!

“被服那事儿,不过是一点点以次充好的小事,让泥腿子们睡稻草被褥怎么了,那些杂碎从前连稻草都没有还不是一样过冬,他们配睡毛毯么,荒唐!”

“团长,您可得为我们评评理,他竟然不光要求我们退货,还要罚款,哪里有这样的事!这不是纯属刁难么!”

“还有口粮的事,不就是有点发霉么,煮熟了还不是一样,反正又不是他吃……再说喂牲口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他竟然还不满意,这是要把泥腿子当亲爹供养么!”

安东诺夫少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列昂尼德的“暴行”,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这让梅萨多夫心情更加郁闷,他感觉有一股子邪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但阿德勒贝格的命令又摆在那里,他虽然自命不凡但还没有狂妄到不把宫廷事务大臣的儿子和皇储的心腹放在眼里。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哭嚎什么,一点点小事而已,那几个钱能值什么……”

安东诺夫赶紧继续上眼药,哭丧着脸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咬咬牙忍忍也就算了。可是那位却根本不知道收敛,一天到晚跟我们找茬,昨天又抓了马希诺夫他们,定了个聚众赌博的罪名,今天又抓了没出操的孔巴罗夫!”

“您看看这叫什么事儿!这么冷的天,还让我们跟泥腿子一起出操,这纯粹就是在作践我们啊!”

梅萨多夫脸色阴晴不定,就像一团阴云盘踞在他脸上,但他依然没有表态,这让安东诺夫愈发着急了,他又道:

“团长,他今天抓两个,明天抓三个,要不了多久,团里面跟着您的老兄弟都会被抓完了!”

“他这哪里是什么严肃军纪,根本就是冲您来的……我们受点委屈丢官下狱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奔头了,早开革不用受他的鸟气反倒解脱了!”

“但是您呢?你一让再让他有一点点收敛吗,有一点点感激吗?他根本就是冲着您的位置来的。等我们这些老兄弟被收拾干净了,团里可全是他的人了,那时候您这个团长恐怕也当到了头……”

“够了!”

梅萨多夫猛地捶了餐桌一下,猛地站了起来,连带着浑身的肥肉像波浪一样颤动,他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你说的对,是不能再忍了!约瑟夫,你有什么好点子,直接讲,老子要给那个小王八蛋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第六十九章 瓦西里的发现

瓦西里从来不敢梦想有一天能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醒来。对于他这样的农奴来说,年复一年的日常是无论寒暑天不亮就从自家的窝棚里钻出来干活。

睡的只有麻布面料填充着干草麦秸硬邦邦一点儿也舒服的被褥,天寒地冻的时候顶多铺一层兽皮,而且年复一年的使用让被单打满了补丁,只要稍微用点力布料就会撕裂。

而现在瓦西里能拥有全棉面料填满雪白棉花的被褥,柔软舒适暖和,有时候瓦西里都想整天躺在被窝里,那实在是太舒服了。

不光是被褥是全新的,瓦西里也再也不用钻低矮的窝棚。全新的木房干净整洁,竟然还配有玻璃窗这种高档的物件。曾经瓦西里梦想结婚的时候能盖这么一幢房子就人生圆满了。

瓦西里提前享受到了这种新家的幸福。吃的也好,每顿都有热腾腾的黑列巴,还不限量。还有香喷喷的肉汤,列巴沾肉汤这是过年才有的大餐好不好!

这样的大餐瓦西里顿顿都能吃到了,短短一个月,他就长了十磅肉,从骨瘦如柴的自走骷髅变成了帅气的大小伙子。

反正这一个多月的生活让瓦西里觉得像是做梦,能吃饱能穿暖,什么时候当兵有这么高的待遇了?如果永远如此,他愿意在军队服役一辈子!

对瓦西里这样的农奴士兵来说,参军绝对不是什么美差。虽然留在普斯科夫的老家也要受主子的盘剥,有干不完的农活做不完的工,但至少勉强可以糊口。

而参军之后待在748团的这一年多里,农活虽然没有了,但吃不饱肚子是个大问题。多数时候他甚至需要偷偷钻进森林里设圈套捕猎来找口吃的。

更糟糕的是,军官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随意打骂折磨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还专门折磨他们作为取乐。过去一年多里瓦西里已经目睹了几个小伙伴被折磨致残致死。那恐怖的景象经常出现在他梦中,深恐某一天也步其后尘。

这样的恐惧还要至少陪伴他四年,瓦西里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挺过这可怕的四年。因为随着冬季的来临,他以为自己一个月都挺不过去,会被冻死在这个冬天。

再然后一切都变了,随着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的上任,瓦西里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衣服新靴子新房子以及充足的口粮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是人生地位的飞快提高,没有人可以随便鞭打他们,哪怕是军官也不行。到了晚上还有那位大公亲自给他们上文化课,让目不识丁的瓦西里逐渐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这在过去根本是无法想象的,瓦西里很怀疑那位大公就是神父们常常提到的救世主,否则他为什么如此的厚待他们这些可怜虫?

瓦西里可是见过贵族丑恶嘴脸的,那些家伙当他们是尘埃是奴隶是麻风病患者。只会颐指气使,只会嫌弃鄙视,反正瓦西里从来未曾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能面对面的跟贵族老爷说话,更不用提跟一位帝国大公平等对话和被嘘寒问暖了。

为此,瓦西里偷偷的收藏了一条李骁遗落的手绢。倒不是他贪图这条手绢的价值,而是将这当成了偶像的象征,认为这条偶像用过的手绢能带给自己好运和祝福。每到熄灯上床睡觉的时候,瓦西里就会偷偷将手绢贴在胸口,默诵着祷词,祈求天上的父让李骁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和瓦西里一样的农奴士兵还有很多,他们都把李骁、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当成了救世主和恩人,恨不得为他们两肋插刀才好。

也不仅仅是李骁三人组,后来的列昂尼德在士兵中的威望也是与日俱增。虽然这位新来的副团长还没有像李骁他们一样给士兵们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每日的日常巡视,视察边边角角的一切细节,为士兵们主持公道,惩罚那些试图搞名堂的卑劣军官,这些同样都被士兵们记在了心里。

谁对士兵好,谁真的关心士兵,这些都是有目共睹无法作假的。当你付诸真情时,士兵们也会发自内心的感谢你拥护你。

而现在,在748团,李骁、鲍里斯、维什尼亚克和列昂尼德就都享受到了士兵们的真情拥护。任何试图诋毁、攻击这四个人的行为都会被眼明耳快的士兵发现和检举,无形中为四人保驾护航抵挡了许多暗箭中伤。

瓦西里在这方面成绩就特别突出。因为年轻好学,文化课进度飞快,当别人还在努力掌握西里尔字母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数百个单词。

因为这份伶俐,瓦西里被赋予了一项特别的工作,充当连队里的纪律巡查员。他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李骁等人管理连队的纪律,纠察违纪行为。

瓦西里喜欢这份工作,倒不是他热衷于颐指气使的感觉,而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也是个有用的人,能够帮到忙。而不是之前被老爷们鄙视的垃圾和废物。

瓦西里想要做个有用的人,所以他特别的努力。对于巡查员的工作是一丝不苟,完完全全照搬了列昂尼德的严肃劲头,对于任何违背纪律的行为都是零容忍。

顶着风雪瓦西里昂首挺胸的走在营地里,就像一只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公鸡一样巡视着自己的地盘。哪怕风雪再大,哪怕天气再冷,他也觉得心里头暖融融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阿基姆,你又随地小便了!营长和连长早就强调过这是决不允许的!你自己去军法处领罚。再敢邋遢不遵守命令,就打你的屁股!”

“瓦维拉!跟你讲了一百遍,不准在当班的时候喝酒!你又明知故犯了!”

“加夫里尔!你的军装怎么脏兮兮的,军容不整也是要受处罚的!”

一个上午的时间,瓦西里都在同违纪问题做斗争,纠正了无数的错误,让营地变得更加美好,这让他充满了成就感。而就在他做最后的巡视然后准备去食堂享用热腾腾的午餐时,一个讨厌的家伙出现在了他眼眸中。

“格拉西姆这个人渣怎么来了?这个混蛋想做什么?”

此人原本是二连的军官,是加辛斯基的小弟。上次加辛斯基一伙覆灭之后,这位出重金走了梅萨多夫的后门逃过一劫,只被降低军衔继续留用。但这个家伙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之前被李骁和鲍里斯加上维什尼亚克联合起来修理得生活不能自理,只能请病假逃避。

瓦西里很疑惑,这个家伙怎么突然回来了,还一副鬼鬼祟祟的德行,难道说他是来捣乱的?

想到此,瓦西里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跟在了鬼鬼祟祟的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后面……

第七十章 被捕(求收藏)

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并不想鬼鬼祟祟的走动,因为这会让他看上去非常可疑,但他又忍不住的开始鬼鬼祟祟,因为他心里头七上八下一点儿底都没有。

接下梅萨多夫交代的任务之前,格拉西莫维奇并不忐忑,认为任务十分简单,无非就是去二连走一遭的事情,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但真正走进了二连的营地,格拉西莫维奇才发现自己想错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仅仅翘班了一个月,二连的驻地就变得他都认不出来了!

原本简陋的木栅栏被带拒马和铁丝网的木墙所取代,每隔百十米还建有一座哨塔,荷枪实弹的卫兵站在哨塔上监视着围墙外的一举一动,任何试图非法靠近的人都会被严厉警告,违令者将被直接击毙。

驻地正门的岗哨更是森严,哪怕是二连士兵都得凭出入证进出,还要检查随带的物品,任何携带违禁品进出的行为都属于作死,违者军法从事绝不客气。

就是这一关就差点没把格拉西莫维奇给吓尿,幸亏他将那些要命的东西贴身收藏,才没有被岗哨查出来,否则立刻就得凉凉。

但进入了营地也没能让格拉西莫维奇松一口气,和一个月钱变化太大了,他简直都要认不出来了。新建了更多的木屋,地面也更加平整,路面上看不到一点儿积雪,时不时还有佩戴红袖箍的士兵来回巡察,简直比海军部还要像回事了。

士兵们的精气神也完全不一样了,蓬头垢面的邋遢鬼一个都看不到了,每一个人都身着笔挺的军装,脸颊刮得干干净净,能隐约看到青嘘嘘的胡茬子,眼神更是犀利,让本来心中有鬼的格拉西莫维奇是胆颤心惊。

这个可怜的家伙突然发现自己搞不清方位了。按照计划,他得找到连部或者李骁的私人房间。可眼前的木屋子大部分是一模一样,原先的连部早已是另作他用,这让他抓瞎了。

心里头有鬼的格拉西莫维奇还不敢找人问个明白,因为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乎他只能像个游魂一样,在营地转来转去,乘着没人的时候就趴到窗户前瞧瞧里面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连部或者李骁。

只不过因为屋内外温差的关系,大部分玻璃都是雾气蒙蒙,里面什么都瞧不清楚,甚至有时他刚贴上去,窗子里就有人喝问,惊得他差点尿裤子。

【不能再这么瞎转了,再下去肯定就暴露了!】

格拉西莫维奇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去找人问路,二是赶紧撒丫子开溜。作为一个心怀鬼胎惊惧不已的小人,他很快就决心撤退再说。

【下回吧,等搞清楚这里头的布局再行动不迟。】

想着,格拉西莫维奇脚下拐了一个弯,左顾右盼地准备赶紧撤退。而就在此时,盯了他很久的瓦西里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喝问道:“你在干什么!”

格拉西莫维奇吓得后脊梁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来不及细想,撒腿就跑,就像个受惊过度的傻兔子。

不得不说,这只傻兔子是真的傻,跑有什么用?以他那半吨重的体格还能翻越两米多高布设了铁丝网的围墙?或者能从正门的岗哨那里破门而出?

更何况他连逃跑的本事都没有,体重如猪,体力如死狗一般的他才跑了十几步远就已经气喘吁吁,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身后扑过来的瓦西里没头没脸的按倒在地。嘴唇磨肿了,两个鼻孔像开闸的水库,鼻血是哗哗地流,不消片刻原本的猪哥脸就变得更加不堪入目了。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格拉西莫维奇杀猪般的惨叫立刻引起了巡察和哨兵的注意,不到一分钟成群的二连士兵就赶到了现场,二话不说就配合瓦西里给哭爹喊娘的格拉西莫维奇捆了个结结实实。

三分钟后,狼狈不堪的格拉西莫维奇被押送到了连部,送到了李骁和鲍里斯的面前。此时这个可怜虫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李骁厌恶地看了格拉西莫维奇一眼,吩咐道:“先给他止止血!”

然后他转向了瓦西里,问道:“瓦西里,这个家伙是谁?这什么情况?”

李骁的问题让格拉西莫维奇眼泪都落下来了。他虽然翘班请假比较多,但也是跟李骁正式见过面的在册二连军官,作为二连连长怎么连自己的军官都不认识?有这么当连长的么!

还别抱怨,李骁觉得很正常,在他眼里二连只有两类人,一类是服从他的指挥跟他走的自己人,另一类是冥顽不灵不值得拉拢的异己分子。

前者,李骁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名字都不会搞错。但是后者,就算格拉西莫维奇是二连军官又如何,瞧这怂样,有一点军官样么?这样的渣渣他才懒得认识也懒得留心记忆,反正都是灰灰迟早要被淘汰的货色,不值得费那个神。

瓦西里有些兴奋地回答道:“连长,他是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是我们连的……刚才我见他一直鬼鬼祟祟图谋不轨,就上前讯问,结果他竟然掉头就跑!一定是心里头有鬼,所以我就给他逮住了!”

李骁看了看一脸兴奋的瓦西里,又看了看凄凄惨惨戚戚一副要死不活样子的格拉西莫维奇,也是有些无语。他还以为是有外人闯进来捣乱呢,谁想到竟然是二连的人,这货是闹哪样?

李骁狐疑地盯着格拉西莫维奇看个不停,这让本来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格拉西莫维奇更是惶恐,瑟瑟地抖个不停,真像个被家暴的可怜虫。

李骁捏了捏下巴,愈发地觉得格拉西莫维奇不对劲,但暂时又看不出什么问题。这货就是肥了一点、蠢了一点、丑了一点,另外就是胆子太小了点,竟然被区区一个瓦西里给吓尿了,就这胆魄还当什么兵,上了战场恐怕听到枪响就得撒丫子跑路。

就在李骁狐疑不已的时候,营地大门方向又传来一阵喧闹声,像是有人跟卫兵吵了起来。片刻之后,卫兵前来通报道:“连长,梅萨多夫团长带着人过来视察,现在正在大门口……”

第七十一章 出丑

梅萨多夫被气到要喷火,他看到了什么?几个卑贱的泥腿子兵竟然胆敢拦住他的去路,竟然不允许他进入他的军营,这还有天理有王法么!

梅萨多夫身上的肥肉在颤抖,眉宇间尽是戾气,他发誓一定要让这些不开眼的泥腿子兵知道厉害,他要亲手用九头蛇鞭将他们身上的肉一块块的抽下来,要听着他们声嘶力竭的惨叫下饭,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拿他们的骨头逗狗玩。

“混帐!快点滚开!”

梅萨多夫破口大骂道:“我是你们的团长,你们都归我管!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你们脑袋搬家!”

“最后一次警告你们,立刻滚开,不要挡路!”

但无论梅萨多夫怎么叫嚣,二连的两名哨兵就是寸步不让,他们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冷静严肃地回应道:“团长先生,请您克制。根据我们连长的命令,任何人进出营地必须得到他的首肯,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闯!违者军法从事!”

“现在已经有传令兵前往通报,很快您就可以进入本连驻地。但是在此之前,您不得擅闯一步!否则,根据军令,我们只能对您采取强制措施了!”

梅萨多夫鼻子都气歪了,他又不真是到二连来视察的,如果可以他才不愿意到这个鬼地方受罪,留在圣彼得堡左拥右抱吃香喝辣不比看一群臭烘烘地大老粗舒坦。

可问题是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这个白痴一去不返久久没有消息。按照计划,这个蠢货应该已经把事情办妥然后出来通知他登场了。

可这过去了将近一个钟头,那个蠢货别说消息连影子都没见着。梅萨多夫虽然胖,但御寒能力实在不咋地,冰天雪地北风呼啸,让他一个堂堂上校团长帝国的子爵就杵野地里当冰雕,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反正冻得够呛的梅萨多夫是忍不住了,他估摸着格拉西莫维奇怎么也该办好了,就赶紧地带着人马前往二连视察,准备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李骁这个大麻烦。然后他就可以开开心心地接受尼古拉一世和亚历山大皇储的嘉奖,立功受奖升官发财是指日可待。

那时候他不管是升迁也好,还是受奖也好,都不用再看列昂尼德的脸色,美滋滋啊美滋滋!

但这美好的宏愿竟然刚刚开始就折戟沉沙了,两个泥腿子兵竟然就胆敢拦住他的去路,还敢出言威胁!这是要造反么!

而且让梅萨多夫生气的是,以前这群泥腿子兵可不是这样的,一个个都像烂泥,对他的命令是爱理不理或者视若罔闻,不用皮鞭和刺刀没有宪兵开路,他们根本不会听话。

梅萨多夫就想不通了,短短一两个月,李骁究竟施展了什么魔法,还是给泥腿子们灌了**汤,就让他们如此妥帖听话,巫师也不过如此吧?

并且,瞧瞧这些泥腿子都说了些什么!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团长放在眼里好不好,他这个团长竟然还要看区区一个小连长的脸色,没有这个小连长的命令连自己团的营地都进不去了,这是公然造反夺权,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梅萨多夫跳脚了,又冻又气火冒三丈的他二话不说就朝哨兵冲了过去。他要用自己的拳头说话,暴打这些不听话的泥腿子兵一顿,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748团的主人。

梅萨多夫信心十足,气势也是相当的大,他认定了哨兵们不敢拿他怎么样,毕竟他是团长是子爵,别说农奴了连老百姓也不敢跟贵族炸刺不是!

唯一遗憾或者说有瑕疵的是,梅萨多夫既高估了自己的身手还低估了冰雪的影响力。他嗷嗷叫着往前冲,才跑了三步脚下一滑就使出了一招全无古人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只见他先是手舞足蹈的挣扎了一番,然后惊天动地地直接跪在了两个哨兵面前,来了一个顶礼膜拜!

全场都惊了!两个哨兵更是呆若木鸡,不明白团长大人这是闹哪样,以为磕头就能让他们放行么?

更搞的还在后面,肥嘟嘟像个皮球一样的梅萨多夫可是摔得够呛。门牙都磕豁口了,疼得他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结果地面实在太滑、他上半身的重量也实在太突出,而他的短胳膊又实在不给力,连续两次,他挣扎到一半又一头栽了下去,扎扎实实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那画面实在太惨,太让人不忍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让所有围观的农奴士兵都暗暗称快。对这个暴戾的团长他们早就受够了,以前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瞧他出丑无不是欢呼雀跃,巴不得这个家伙更倒霉更惨一点最好直接摔死了才好。

“白痴!你们愣着干什么!”

挣扎了几回弄得一脸泥水的梅萨多夫知道,以他的力量是不可能爬起来了,而他带来的那些狗腿子竟然还傻乎乎地看白戏。这让他更加生气了!

“尼玛,你们是猪头么,还不快来扶我!”

安东诺夫少校等人顿时醒悟过来,赶紧七手八脚一拥而上的围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人形肉团子上校给扶了起来。

此时,梅萨科夫是狼狈之极,脸上又是泥又是血,军大衣和马裤全湿透了,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泥水,更可笑的是裤裆还破了,这条可怜的裤子实在经受不住数百斤肥肉的轮番蹂躏宣告阵亡。

“你们……你们……”

梅萨多夫眼睛都红了,从小到大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受过这么大的罪,今天他竟然给两个泥腿子磕头了,奇耻大辱啊!

他完全没有自我检讨的意思,完全没有想过他的狼狈完全是自身的原因,而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了二连哨兵的身上。

“你们竟敢袭击长官!”

“你们竟敢如此的猖狂!”

“给我拿下!老子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随着梅萨多夫一声怒吼,这回不用他呼唤,身后的狗腿子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安东诺夫嗷嗷叫着一挥手,几个“忠心护主”的狗腿二话不说就向哨兵冲了过去,双方大打出手冲突就此全面爆发!

第七十二章 硬顶回去

当李骁循声赶到现场的时候,场面已经混乱不堪,梅萨多夫一行人和哨兵以及从营房里冲出来助阵的二连士兵战成一团。

两拨人在泥地里滚来滚去,一个个比癞蛤蟆还要像癞蛤蟆。总体而言,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一行人吃亏不小。除了最开始仗着人多欺负了两个哨兵一下,后面就被二连的士兵按在地上摩擦。

反正当李骁控制住形势之后,梅萨多夫已经吃了半斤泥水,差点没给呛死。只能说梅萨多夫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始终不相信泥腿子兵敢跟他动手,所以才肆无忌惮,可一旦对方动真格的,他分分钟就被教做人揍成死狗了。

李骁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

两个一脸泥水的哨兵气咻咻地一指梅萨多夫等人,告状道:“连长,他们不听警告硬闯,还抢先动手打人,我们不得不被迫还击!”

正在干嚎不已的安东诺夫顿时跳脚了,这个黑锅他们可不背,咆哮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首先袭击团长,我们才奋起反击!你们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放屁,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

“我们都看到了,团长是自己摔倒的!”

“然后你们就开始打人!”

帮忙的战士们发出愤怒的吼声,给安东诺夫吓了一跳,让他如惊弓之鸟一般仓皇后退几步,躲在还在狂呕的梅萨多夫后面,毫无胆气地反驳道:

“胡说,不是你们先动手,团长怎么会摔倒……”

回怼他的是二连士兵们整齐的嘘声:“吁……”

但这对厚脸皮的安东诺夫没什么杀伤力,他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大公阁下,您就是这么带部队的?就是这么纵容他们无法无天的?”

“我警告您,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必须严惩凶手!”

此时,终于将胃袋里的污泥吐干净的梅萨多夫也张牙舞爪地喝问道:“是的,这是最严重地违纪行为!决不能容忍……呕……严惩凶手!刻不容缓!”

李骁冷眼看着这两个人渣表演,他才不信对方的一个字,更不会惩罚自己的士兵。

“严惩凶手?”李骁冷笑了一声,“那确实要严惩凶手!”

这话让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顿时洋洋得意起来,以为李骁不得不让步,不得不服软。而二连的士兵则脸色发白,他们担忧地望着李骁,充满了失望。

李骁转向那两个哨兵,问道:“是他们硬闯哨卡吧?”

两个哨兵正忐忑不已,被问得一愣以至于忘了回答,直到李骁重复了一遍,他们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呃……是的……我们让他们等待通报……但……但他们不肯……然后就硬闯……再然后……”

“嗯,我知道了!”李骁点点头,非常满意地拍了拍哨兵们的肩膀,表扬道:“你们做得对,严格执行我的命令!我非常满意!”

梅萨多夫斗傻了,安东诺夫则忍不住插嘴道:“大公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还满意他们的暴行?您这是要公然为顶撞反抗上级的叛逆行为张目么!”

李骁则波澜不惊地反驳道:“我没有看到什么顶撞反抗上级的行为,更没有看到有什么叛逆之处。我只看到了严格执行命令,严格守卫营地,严格履行士兵职责的好兵!”

安东诺夫气炸了:“你……”

不等他说完,李骁又道:“另外我倒想问问团长和安东诺夫少校你们,为什么强闯岗哨,不知道这里是军事重地么!”

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气得要吐血,你个鬼的军事重地,一堆破房子而已,怎么就军事重地了,你以为你这里是海军部啊!

“一堆破房子而已,什么军事重地!”梅萨多夫咆哮道:“作为748团的团长,我有权视察所有营房!”

李骁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作为748团二营二连的连长,我也有权加强营地安保工作,严格军事纪律,确保营地安全!”

扯皮打嘴炮李骁才不害怕呢。反正这就是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梅萨多夫再强调他是团长都没用。因为就算他是团长也不能强闯岗哨,无论官职大小这都是严重违纪的。要是大家都这么来,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呢!

梅萨多夫恨得牙痒痒,但他也知道如果李骁死咬住他是强闯岗哨,那还真奈何不了对方。不过让他咽下这口恶气,让他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他也不干!

顿时他眼珠子一转,想出一条毒计:“我不跟你吵架,此事谁是谁非自有宪兵的公断,来人啊!将这些围攻本团长的**统统拿下,送往宪兵队!”

这确实够阴险的,宪兵队那边是阿德勒贝格管着,以那家伙的尿性,肯定是向着梅萨多夫的,这些可怜的士兵若是进了那里头,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对!将这些**绑起来送往宪兵队!”安东诺夫立刻就开始大声附和,并立刻就打算动手,谁知道李骁却直接挡在了他面前。

“大公阁下,你想做什么?”安东诺夫有些胆颤了,他弱弱地强调道:“难道你还想公然抗命,为这些**张目么!”

李骁冷哼了一声:“是不是**不是你们说了算,绑人?我就站在这里,你绑一个给我看看!”

安东诺夫可不敢跟李骁顶牛,他立刻叫嚣道:“团长,您都看到了吧!二连这是要集体造反,根本就不把您的命令当一回事了,这是哗变!公然哗变啊!”

梅萨多夫立刻跟进,质问李骁:“大公阁下,你这是准备鼓动士兵哗变么,我劝您……”

李骁直接打断了他:“团长先生,我劝你还是少浪费口水了。你再逼逼我只能认为您是故意违法乱纪在先且恶意诽谤中伤!”

“事关帝国大公的名誉,可不是小事!为了维护帝国以及本大公的名誉,本大公不介意直接将你击毙!相信就算是陛下,也会体谅我维护皇族荣誉的苦心的!”

一边说,李骁一边压迫性地上前两步,直接顶在了梅萨多夫眼前,哪怕是他比对方又瘦又矮,但那股气势却让梅萨多夫胆寒……

第七十三章 认怂(上)

梅萨多夫怂了,倒不是他相信尼古拉一世会体谅李骁的鬼话。那是扯淡,李骁如果犯了错,那位陛下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体谅之心,反而会大张旗鼓地从严从重处理,不整死李骁决不罢休。

真正让梅萨多夫缩卵的是李骁赤果果的威胁,李骁可是威胁要当场将他击毙了!这年头打着维护贵族名誉的借口搞生搞死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前车之鉴就是普希金,感觉老婆被调戏有被绿了嫌疑的文豪一头就栽到了陷阱里,把老命都丢了。

这还只是私人感情纠纷,李骁刚才可吼的是维护帝国大公的名誉权。这个性质就更严重了,一言不合开打搞死他梅萨多夫完全是说得过去的,至少贵族圈子是非常认可的。

只要李骁当众朝他丢手套,那接下来梅萨多夫不接着这个茬子都不行,否则根本就别想在贵族圈混了。

但不管另约时间决斗,还是当众被李骁带人群殴打死,都不在梅萨多夫喜欢的选项之内。他可是惜命的,以他这身板这战五渣的战斗力,恐怕还真搞不赢李骁。

被弄死了,就算最后尼古拉一世严厉地追究李骁的责任,将李骁大切八块,那又有什么用?

千里做官为的是升官发财,梅萨多夫才没有对尼古拉一世奉献生命的觉悟,还有大把的妹纸、大桌的美食和大好的人生等他去享受呢!

所以梅萨多夫秒怂了,不敢再抓着自己挨打这事儿说事,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过了这个当口再找机会报复。再说,他还有杀手锏,只要格拉西莫维奇那边得手,过一会儿他就能反败为胜让李骁哭都哭不出来。

“打人的事以后再说,”梅萨多夫没什么底气地说道,“到时候自有公论。我……”

李骁才不会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他打断了梅萨多夫的话头,很不客气说:“不用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恐怕就说不清楚了。”

李骁讥笑道:“乘着当事人都在,把事情讲清楚了比较好。省得有的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躲在暗处编排和诽谤本大公。”

不等梅萨多夫回答,李骁就继续施压道:“团长阁下,究竟是谁先动手的?是我这边扯谎,还是你的人故意栽赃呢?”

让梅萨多夫选的话,他肯定选前者。但是如今这个场合他还真不敢指责李骁这边撒谎,因为后果太严重了。一旦他说了,那李骁立刻就可以打着维护帝国大公名誉权的旗号发起决斗,然后不管最后是梅萨多夫赢了还是输了,都要凉凉。

输了自然是老命归西,可就算是侥幸赢了,杀死帝国大公也会让他在贵族圈举步维艰。甚至那位最伪善的尼古拉一世皇帝陛下都不会表扬他,反而会刻意跟他撇清关系,将杀死侄儿的恶名全部推给他。那时候他梅萨多夫还混个毛线啊!

其实梅萨多夫没得选,不可能硬杠,那就只能服软求饶了。

顿时这个大胖子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这个……这个……这个绝对是误会……呵呵……刚才的冲突……对了……安东诺夫少校,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冲动?”

“本团长不过……不过是因为天寒地滑摔了一跤而已……你怎么就突然……突然……突然……”

梅萨多夫突然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说安东诺夫突然动手打人,不是不可以,但那责任完全就得安东诺夫来扛。以李骁刚才表现出的咄咄逼人混不吝的尿性,那马上就会要求追究安东诺夫的责任。

到时候,梅萨多夫是追究还是不追究?不好收场啊!弄不好最后自己这边挨一顿打还得赔进去个安东诺夫,太不合算了!

纠结了半天,梅萨多夫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总之这就是个误会!大家都冷静,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此事……此事到此为止!”

二连的士兵都震惊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看到了什么?刚才还气焰嚣张咄咄逼人的混蛋团长竟然服软认输了?

简直不敢置信,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李骁,对之前还怀疑李骁会弃卒保车感到羞愧不已。这位新连长果然说到做到,说只要他们严格遵守纪律按规章办事出了岔子都由他来扛,如今果然是一个人就扛下来,还怼得梅萨多夫这个混蛋没屁放。

太给力!太解气!太值得信任了!

一时间二连士兵对李骁的认同感直线上升,完全将李骁当成了自己人,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只不过让二连士兵更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在他们觉得梅萨多夫已经缩卵可以见好就收的时候,李骁却步步紧逼了上去。

“误会?”李骁讥笑了一声,质问道:“团长先生,您说误会就是误会吧!谁让您是团长呢!但是你的人因为一个误会,因为你们的失误,故意冲闯哨卡,故意殴打我的哨兵,毁坏了我们二连的大量财物,这笔账怎么算啊?”

梅萨多夫脸都青了,他可真没想到某人这么无耻,简直就是顺杆子往上爬,他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了,这位还准备逮住蛤蟆攥出黄金来么!

梅萨多夫铁青着脸回答道:“大公阁下,我都说了这是误会!”

李骁却寸步不让:“我不管什么误会,我只看到我的士兵被打成重伤,他们的医疗费用谁出?他们精神损失谁负责?还有我们哨卡的器材损失。难道你们的失误,得让我来买单?说破天也没有这个道理吧!”

这回别说是梅萨多夫,二连的士兵们都是目瞪口呆,刚才被群殴被按在泥水里摩擦的是梅萨多夫一群人吧?他们这边顶多就是弄脏了一身衣服而已。

怎么到了连长嘴里,他们就身负重伤,连带着心灵都受了莫大的创伤了?这是讹钱吧?

还有,梅萨多夫一伙人冲闯哨卡是不假,但哨位上除了拒马就是沙袋,没啥值钱的器物,而且也没有损坏。怎么到了连长嘴里好像遭受了暴徒洗劫似的?

这么坏坏痞痞“不讲道理”的连长二连的士兵们还是第一次见,但是莫名的他们就喜欢这样的连长,觉得亲切觉得贴心。

相反,梅萨多夫的感觉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第七十四章 认怂(下)

有那么一瞬间梅萨多夫想干脆翻脸算了,他还真没受过这种屈辱,但是触及李骁眼神的一刹那,对方眼里的戏谑和冷如实质一样的寒冰顿时又让他退缩了。

【不就是几个臭钱么,老子给得起!】

【老子忍了,最后这钱还不定是谁的呢!】

【你个狗杂种,老子记住你了,等会儿再一起算账!】

梅萨多夫始终对格拉西莫维奇抱有信心,觉得就算这会儿吃了点小亏,等会也能连本带利的找补回来。

所以梅萨多夫咬牙切齿地瞪了李骁一眼,以维护自己仅存的尊严,之后就丧气地回答道:“好吧,大公阁下,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将赔偿您和您士兵的损失。现在让我们……”

打梅萨多夫又一次试图抢回话语权的努力又失败了,李骁再次打断了他:“别那么着急,团长先生。我们还是先把赔偿的事情谈妥,免得等会您翻脸不认账了,那我不是白费功夫了!”

梅萨多夫被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而且此时他终于感觉到冷了,发现湿漉漉的衣物穿在身上是又冷又沉,让他站着都觉得累。并且脸上的伤口,尤其是破损的门牙那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让他不断地抽着冷气。

梅萨多夫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赶紧回去换衣服,赶紧回圣彼得堡找医生,哪里有心思继续扯皮!

他不耐烦道:“行吧,你说多少钱就多少钱,我马上就给!”

李骁却依然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地说道:“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财物损失费,我给您打个七折,算您五千卢布好了!”

“多少?”

梅萨多夫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五千卢布他不是没有,但挨顿打还要倒给对方五千,他就无法接受了,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敲诈!

“五千啊!”李骁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如果您觉得有问题,那我们可以一项项仔细的合算,医药费,你看我们连伤了……”

李骁这副算小账慢慢算的架势直接击碎了梅萨多夫刚刚冒出来的抵抗心理,他又冷又疼可没工夫耗几个钟头,不就是五千卢布么,他给了!

“痛快!”

李骁也高兴了,破天荒地表扬了梅萨多夫一番:“团长您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果断!犀利!”

“您痛快,我也不能小气不是。这样,我将协商好的赔偿协议列出来,您签字之后,不用立刻付钱,我相信您的信誉!”

这话又给梅萨多夫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感情他这边痛快的结果仅仅只是不用当场给钱而已,尼玛!

讲真,梅萨多夫真不愿意在协议上签字,因为签了字就得认账作数,也就意味着他没办法再纠缠此事,还必须付款给钱,他都有心让安东诺夫代签这样事后他就可以不认账了。

问题是李骁不可能答应,所以梅萨多夫只能忍痛在协议上签字画押,当时他的心都在滴血啊!

“现在完事了吧?大公阁下!”

梅萨多夫阴森森地瞪着李骁,他觉得对方的牌都打完了,该轮到他这边发威了。

李骁却是一脸轻松,只要有手里头这张梅萨多夫的签字画押,他就基本利于不败之地,去第三部继续扯皮他都不怵。有什么好怕的!至于梅萨多夫这副意犹未尽还想搞事的德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接着就是!

“当然!”李骁谑笑道,“团长您还有什么指教?”

梅萨多夫咬牙切齿地说道:“指教没有,不过本团长是来视察工作的,而大公阁下您的架子可真大啊!不光门口有专人站岗,还得专门去请您出来。甚至一言不合,连本团长都……都不放在眼里。您可是真会带兵,真有本事啊!”

李骁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本连的驻地当然得有专门的岗哨,不然本连驻地岂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军事机密、军事安全岂不是成为空谈?”

“团长,难道您的团部可以随便进出,随便来往的?”

梅萨多夫顿时哑口无言,虽然他那里确实是个四处漏水的破桶子,但绝不能承认不是。

李骁又讥笑了一声,继续驳斥道:“至于没有将您放在眼里,这绝对是污蔑,如果我真那么过分,刚才您被揍的时候,我完全可以继续在连部里呆着,那里多舒服多暖和,何必凑这个热闹?”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您和您的部下恐怕就要被我的小伙子当场拿下,那时候误会可就更大,而且您脸上可就真没光了!”

梅萨多夫恨得牙痒痒,他算是领教了李骁的伶牙俐齿,知道自己玩嘴炮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也懒得纠缠,决心直奔正题而去。

“好吧!现在您知道我的来意了,立刻开始吧!”

言罢,梅萨多夫一马当先的就走进了营地,如果不看他脏兮兮的军服惨兮兮脸蛋,还真以为他是得胜的那个。

只不过这股气势来得快去得也快,越过大门,正式进入营地之后,梅萨多夫才发现二连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熟悉的窝棚和臭烘烘的堆满垃圾的地面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结实的木屋和干净整洁的地表。

顿时,梅萨多夫那股子找茬打脸的雄心就被按了回去,这还怎么批评?人家的营地比近卫团的都规整干净,怎么挑刺?

不挑刺的话,梅萨多夫也不知道该往哪走,二连的连部在哪他都不知道,还怎么大马金刀一马当先,顿时他就萎了。

“大公阁下,先去您的连部检查吧!”

半晌,梅萨多夫才冒出这句话,李骁心里头讥笑了一声,也懒得跟他浪费口水,干净利落的走前面带路,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连部并不奢华,也不比其他营房大,反正从外面是看不出来区别的。里面的程设也简单,几张办公桌,一座壁炉,连沙发都没有一张。

梅萨多夫左右看了看,悄悄往壁炉那里靠近了两步才开口道:“大公阁下,二连的军官都到齐了吗?我要先训话!”

第七十五章 疑惑

梅萨多夫想要训话肯定是假的,他不过是没在连部发现格拉西莫维奇,没了这个配角他这个主角怎么演戏?而他又不能一上来就问格拉西莫维奇的去向,毕竟他也不知道格拉西莫维奇究竟有没有搞定,稳妥起见就临时找了个训话的借口。

在梅萨多夫想来,他这个团长要训话,肯定得召集所有在驻地的军官前来聆听不是,格拉西莫维奇出现了,自然就知道事情成没成功。这个胖子都有点佩服自己的急智了。

李骁淡定地回答道:“报告团长,本连应有在册军官八人,除鲍里斯维克多罗维奇上尉有事公干之外,其他六人,五人请病假,一人违纪被捕。其余军官均已到场!”

李骁也是挺搞笑的,所谓的其余军官均已到场,其实就是他一个人在场而已。简直就是公然嘲讽梅萨多夫:【有屁快放,人已经到齐了。】

梅萨多夫脸色也是讪讪的,他可没想到二连军官都人去楼空了,不过眉头一皱他有话说了:“怎么你们连这么多请病假的?搞什么名堂,没有军官怎么开展训练,怎么管理连队,怎么……”

李骁又打断了他:“那得问您了,这些请假的军官都是您批准的,至少他们的病假条上都是您的签字和印章。难道您不知道?还是说他们公然造假!!”

梅萨多夫丑脸一红,他这才想起来,加辛斯基出事之后,二连的其他军官被李骁吓坏了,都求到他门口请病假暂避风头,他乐得多收小弟就给全批准了。所以这还就是他的锅!

“咳咳!”梅萨多夫干咳了两声,又问道:“安东诺夫少校,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不是今天来团部销假了吗?”

安东诺夫赶紧点头哈腰地回答道:“是的,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已经销假了,他应该回来了!”

梅萨多夫赶紧追问道:“大公阁下,那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呢?他怎么没出来?”

李骁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之前就觉得格拉西莫维奇有问题,果不其然这个混蛋已经投靠了梅萨多夫,这是帮着梅萨多夫来搞事的。幸亏瓦西里眼尖给提前发现了,否则梅萨多夫这一手突然袭击还真会让他有点被动。

李骁回答道:“团长先生,我刚才说了有军官因为违纪被捕,被捕的正是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此刻他正被关押在禁闭室等候审查。”

梅萨多夫被吓了一跳,怎么的格拉西莫维奇就被捕了,难道说他暴露了?顿时这位疑神疑鬼的左右望了望,生怕自己这是自投罗网。

倒是安东诺夫反应快点,他追问道:“格拉西莫维奇少尉违反了什么纪律?他不是刚回来么?”

李骁也不会傻乎乎就把自己这边的底牌亮出来,他很模糊地试探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事情刚刚发生。不过他形迹可疑意图不轨,高度怀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企图。”

李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梅萨多夫的表情,如果格拉西莫维奇是对方派来搞事的,那梅萨多夫一定会有所表现。

果不其然,梅萨多夫先是一惊,紧接着他立刻收敛表情故作轻松,但却很小心的同安东诺夫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有鬼!

李骁百分百可以确定格拉西莫维奇就是这个家伙派来搞事的了,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搞事。之前瓦西里说一直监视着那家伙,除了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没有太多的异常,而且被捕的时候也没见携带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问题在哪呢?

李骁陷入了思考。而这时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也交换完了眼神,前者干咳了一声,瓮声瓮气地质问道:“大公阁下。怎么您的连队老是出状况。前有加辛斯基一伙**分子,然后格拉西莫维奇少尉又出了状况。您管理连队的能力让人相当不放心啊!”

李骁才不吃他的教训,反手就回怼了过去:“团长先生,加辛斯基可不是我的连队的,他可是748团的营长,是您的下属。看来您管理团队的能力也是堪忧啊!”

“至于格拉西莫维奇。请您注意,是您批准的病假,而他返回连队的第一时间就被我逮捕了。这正说明二连在我的管理下展现出一丝不苟明察秋毫的高效作风!”

梅萨多夫又被怼闭嘴了,他暗骂了一声自己不长记性,干嘛跟对方斗嘴,能占到什么便宜。

他一挥手道:“这些……这些以后再说。现在这位格拉西莫维奇少尉在哪里?本团长要亲自审审他!”

梅萨多夫其实心里头没底,他不知道格拉西莫维奇为什么被抓,是阴谋败露还是别的原因?而且那活儿究竟办成了没有?不见一见格拉西莫维奇他实在难放心。

李骁也在思考梅萨多夫为啥这么着急要见格拉西莫维奇,难道说这位也不知道格拉西莫维奇要做什么?不对,那不可能,应该是不知道格拉西莫维奇有没有将事情办成。

想到这儿,李骁是豁然开朗也是松了一口气。格拉西莫维奇鬼鬼祟祟四处转悠估计就是在执行梅萨多夫的任务,但是不知道是营地巡察太严密还是他胆子太小,得手之前就被发现了。也就是说格拉西莫维奇应该没把事情办成!

这样一来的话,对方的毒计恐怕就破产了。所以梅萨多夫才会如此着急,他也是来确认情况的,如果格拉西莫维奇办好了他就顺势发难,没办成就顺手捞格拉西莫维奇一把!

李骁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对策,回答道:“好!我这就去将格拉西莫维奇带来!”

说罢,不等梅萨多夫反对,他自顾自地就快步走了,让梅萨多夫想阻拦都来不及。这两位也实在不放心让李骁离开他们的眼睛,李骁的难缠已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天知道这位会不会背着他们搞鬼!

“我们一起……”

梅萨多夫刚想迈步去追,却被二连的士兵们直接堵了回去:“团长,按照连长的命令,无关人等不得在营地随意走动!请您遵守本连的军事纪律!”

第七十六章 说打就打

上一次被如此警告的时候,梅萨多夫没有当一回事。后果就是挨了一顿胖揍还被敲诈了几千块钱。吃一堑长一智的他可不敢继续跟二连这群愣头兵炸刺了,这帮人是真不怵他,真不把他当一回事,下手那是真狠!

而且有了上一次成功的激励,这帮没见过钱的穷光蛋泥腿子恐怕会更加兴奋地围上来揍他取悦某个杂种大公。梅萨多夫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了,而且他也不觉得需要特别担心。

反正像格拉西莫维奇这样的狗腿子梅萨多夫要多少就有多少,这回不成功,就继续努力呗。他只需要成功一次就行,反正狗腿子的狗命不值钱,就是用人头堆也能堆死某大公吧!

梅萨多夫不怕格拉西莫维奇反咬一口么?他还真不怕,就算格拉西莫维奇反水,他大不了推个一干二净,反正有阿德勒贝格把持宪兵部门,无论如何也牵连不到他头上。

而且梅萨多夫也相信格拉西莫维奇没胆子反水。这个家伙一屁股都是屎,之前跟随加辛斯基走私抢劫搞了一堆烂帐,之前如果不是大出血求他保命,早就去西伯利亚修地球了。

只要格拉西莫维奇不乖,梅萨多夫分分钟就能将那些烂帐重新翻出来,送他一张去西伯利亚定居的单程车票简单容易。

所以梅萨多夫很快就镇定下来,反正也出不去,干脆抽一张椅子好整以暇的坐下烤火,等会儿见机行事就好了。

不长的时间李骁就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鲍里斯。之前梅萨多夫“群殴”哨兵的时候,为了防止有意外,就由鲍里斯看管和审讯格拉西莫维奇。

紧跟着主角格拉西莫维奇也被五花大绑的推了进来,这位倒是没受什么罪。虽然这个年头刑讯逼供依然是主流,但李骁和鲍里斯都不是残暴的人,没兴趣搞得鲜血淋漓。而且他们也不是宪兵,按照规矩是没资格对格拉西莫维奇用刑的。

虽然这个规定在俄军当中形同虚设,搞私刑什么的对俄**官来说是熟门熟路。但尼古拉一世和第三部的宪兵可能对其他军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对会抓住李骁不放。所以程序上李骁是不能犯一点错的。

见到梅萨多夫,格拉西莫维奇眼泪都快下来了,哭嚎道:“团长!救我啊!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可是……”

梅萨多夫生怕格拉西莫维奇说出不利于他的话来,立刻给这货喝止了:“闭嘴!嚎什么嚎!有什么事慢慢说,本团长会主持公道的!”

言罢,梅萨多夫神色不善地看着李骁,质问道:“怎么捆起来了?这不合适吧?”

“没办法!”李骁轻描淡写地就给应付过去了:“事发突然,他行迹太过可疑,只能先拿下。而且本连人手有限,刚才因为团长您的部下发生失误造成了巨大混乱,为了防止他乘乱逃跑,只能先绑了!”

梅萨多夫哼了一声,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但某人给出的借口又过于强大,让他发作不得。只能越过这个话题又道:

“那现在人手充足了吧?”

梅萨多夫的意思是让李骁松绑,但李骁才不会让他如意:【哦,你派人来搞事,失败了还想让我松绑宽待?没有这种好事!】

“不行!此人行为十分可疑,不排除有借机生事和行刺的可能。我们倒是皮糙肉厚不怕,万一伤着或者冲撞了团长您,我们可吃罪不起!”

梅萨多夫看了看李骁,后者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摆明了要么捆着审问要么就别审问了。梅萨多夫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让步。

他清了清嗓子,向捆成粽子一样的格拉西莫维奇问道:“格拉西莫维奇少尉,不要惊慌,本团长一定主持公道,还你一个清白!”

李骁又打断了他,毫不留情地驳斥道:“团长先生,您是准备公然包庇违法乱纪,为犯罪行为张目撑腰么!”

“不要胡说!”梅萨多夫抗议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就事论事?”李骁冷笑一声,“格拉西莫维奇行踪鬼祟,被巡查员发现之后,立刻试图逃跑和反抗,这是正常军人该有的行为?”

梅萨多夫故作不在意道:“也可能是你们吓着他了,人受惊之后慌慌张张是很正常的!”

李骁讥笑道:“那格拉西莫维奇少尉这个胆子有够小的,这还当什么兵,直接退伍吧,免得上了战场被吓死!”

梅萨多夫依然顾左右而言他道:“不说这些,我认为还是先把格拉西莫维奇少尉放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有罪嘛!我们不能冤枉好人是不是!”

格拉西莫维奇眼瞧着有救了,立刻附和道:“是的,我没犯罪也没犯错,快点放了我!”

李骁却不为所动:“放是不可能放的。像你这类鬼鬼祟祟的犯罪分子必须严惩,否则军纪何在!”

梅萨多夫变了脸色,质问道:“大公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骁很淡定地回答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准备严肃军纪,管理我二连的违纪军官,怎么?团长你还有意见不成!”

梅萨多夫当然有意见,如果当着他的面格拉西莫维奇都被处理了,他这个团长岂不是太失败,太没面子了,今后还怎么立威!

“不行!”

梅萨多夫怒道:“情况不明,怎么能随便处罚军官!”

“情况很明显!”李骁还是那么波澜不惊,“格拉西莫维奇少尉5违纪事实明显情节恶劣,按照军法,应该予以严惩!”

“先生们,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押到院子里去,稍后当着全连的面打二十鞭子以儆效尤!”

“你!”梅萨多夫顿时跳脚了,几乎是破口大骂道:“你什么意思!我说了不准处罚!”

李骁直接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这是我二连的事,作为连长,我有权处理违纪下属!准备行刑!”

“我艹!”

梅萨多夫斗爆粗口了,但这没有什么卵用,因为这里是李骁的地头,二连的士兵如今都是他的迷弟,不会有任何人鸟梅萨多夫。梅萨多夫又没胆子抢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格拉西莫维奇鬼哭狼嚎地被拖到了院子当中……

第七十七章 事发

格拉西莫维奇被早就恨透了他的二连士兵拖到了院子当中,没有一个人会怜悯他,因为他不值得怜悯。

以前加辛斯基当道的时候,他可是没少祸害二连的士兵,是坏透了顶。二连士兵们人人都恨他,今天能够报仇雪恨自然是求之不得,都巴不得上去抽他两鞭子才好。

唯一觉得气愤的也就只有梅萨多夫一行人了。这个胖得如肉团子一样的家伙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李骁的鼻子捂着心窝都说不出话来了,像是心脏病要爆发了一样。

“大公阁下,你太狂妄了!太目中无人了!太不把团长放在眼里了!太……”

梅萨多夫说不出来,自然有他的狗腿子安东诺夫帮着说,只不过这位的“控诉”听上去是那么无力,一连串的“太太太”就是没啥实际表示,甚至连威胁放狠话都没有。

很显然,安东诺夫被李骁和二连士兵之前的表现镇住了。一言不合连团长都敢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惹毛了这帮家伙连带着他一块打怎么办?

安东诺夫可不想挨打,毕竟他只是梅萨科夫的狗腿子而已,摇旗呐喊就好,犯不上送脸下乡让人抽。更何况现在某人只是拿格拉西莫维奇开刀,既没有威胁到梅萨科夫更没有威胁到他。

像格拉西莫维奇这种小虾米的死活安东诺夫才懒得管。收了他钱的是梅萨科夫,他一毛钱的好处都没拿到,能帮着摇旗呐喊吼两声已经够意思了。

梅萨多夫想管但气得说不出话,安东诺夫根本不想管,自然地格拉西莫维奇就只能悲剧了。被押到院子中央之后,他的膝窝就挨了两脚,被迫跪倒在泥泞之中。

“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狗杂种,你不得好死!”

这位倒是比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反抗激烈一点,毕竟谁也不想挨鞭子不是。他不断挣扎,但在背后二连士兵的按压下却动弹不得,最后能做的就是破口大骂了。

李骁掏了掏耳朵,不动声色地朝鲍里斯问道:“公然羞辱上级,侮辱帝国大公该当何罪?”

鲍里斯心里头是窃笑,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至少五十鞭子!”

李骁摆摆手道:“那就再加五十鞭子,一起七十鞭。本大公一向仁慈,一气打完吧,免得他受几回罪!”

鬼的仁慈,俄军的传统中,军官受罚其实如果不是那种弥天大罪,一般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没道理罚足额的,更不会当着士兵的面受刑。一般都是找个隐蔽私人的场合随便比划意思意思就完事了。

李骁这倒好,不光当众受刑,还得打足额的,估计七十鞭下来,格拉西莫维奇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顿时给格拉西莫维奇吓得魂飞魄散:

“团长,你可得救我啊!”

“团长,我不想挨鞭子啊!”

“团长,你快想想办法啊!”

“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你个狗杂种,老子跟你没完,有种……有种你就打死我……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下地狱去吧!你这个魔鬼!”

李骁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吩咐道:“嘴给他堵上,吵死了!”

“呜呜……呜呜……”

二连士兵毫不客气地脱下臭袜子直接就塞格拉西莫维奇嘴里,那股子酸臭味差点没让这货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紧接着又是几条大汉上下其手按住格拉西莫维奇就开始扒衣服,毕竟冬天穿这么厚实,不脱光光还真打不疼这货。

不过才开始扒衣服,意外就发生了。扒掉格拉西莫维奇的军服之后,一摞子书册哗啦啦就掉了出来。顿时李骁和鲍里斯是眼前一亮,而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则是眼前一黑!

没办法,这些书籍他们太眼熟了,不就是他们让格拉西莫维奇送去栽赃某人的道具么!

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是又气又急,怎么也搞不明白格拉西莫维奇折腾了半天怎么都没得手,而且还傻乎乎的把罪证带身上,这不是活腻了么!

很快掉下来的书籍就被送到了李骁手里,他翻了翻嘴角就翘起来了:“《谁之罪》、《往事与随想》。呵呵,都是违**籍啊!格拉西莫维奇少尉,真没想到,你的胆子还真不小啊!”

《谁之罪》和《往事与随想》都是赫尔岑的作品,这位后来被誉为布尔什维克的先驱。在反对**反对尼古拉一世这事儿上绝对属于那个时代最激烈的,自然地也受到了尼古拉一世的格外照顾。

早年间赫尔岑就和好基友奥加辽夫一起服苦役被流放,1847年又被迫流亡国外,但哪怕被迫流亡他也没有忘记继续拿起笔杆批判尼古拉一世和沙皇**。

反正这一位是上了第三部最高等级的黑名单,抓住了就直接击毙。而且他的作品也是成为了俄国违**籍,不光出版了的全部得销毁,甚至连私自传播阅读和收藏都属于严重的违法行为,得判刑的。

而现在,格拉西莫维奇却“窝藏”了这么两本“红宝书”,而且他还是帝俄军官,那自然是罪上加罪罪无可赦了!

这两本书掉下来的时候,格拉西莫维奇本人直接就被吓晕了,很显然他很清楚这有多要命。至于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也是摇摇欲坠,书是怎么来的他们是一清二楚,万一格拉西莫维奇嘴不紧给他们抖出来,那乐子就大了。

一瞬间,梅萨多夫脸上露出了决然的表情,很显然这位发狠了,他恐怕是准备杀人灭口了。

“为什么会有这些违**籍!”梅萨多夫嚷嚷了一声,“这是不可饶恕的背叛,是最严厉地犯罪!必须立刻将此事上报给第三部,让第三部来审查此案!”

安东诺夫立刻也附和道:“是的,此事非同小可!作为二连的军官,格拉西莫维奇竟然私藏传播违**籍,这种行为决不可饶恕,必须严查,一查到底!”

安东诺夫这货虽然是条狗,但却比他的主人还要阴毒。梅萨多夫上报第三部还是想走后门大事化小,而安东诺夫则直接贼喊捉贼倒打一耙,真是其心可诛心狠手辣!

第七十八章 大条了(求收藏)

安东诺夫的潜台词李骁听得明明白白的,无非就是扣帽子找茬呗,不过这一招他还真没办法抵挡,因为第三部只听命于尼古拉一世。现在他那位老阴逼叔叔是憋着弄死他,只要是能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位肯定是照单全收然后毫不犹豫地打他的屁股。

可以想象格拉西莫维奇送到了第三部,固然他是难逃一死,但连带着也会让李骁坐蜡。这让李骁是没一点办法,谁让他对第三部一点劲都使不上呢!

而且李骁还没理由不让第三部插手,涉及到违**籍,这就是第三部的职责所在,拦都没办法拦。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李骁就只能坐以待毙,安东诺夫想恶心他,他也不怕恶心恶心对方!

所以李骁也只能一本正经地冲格拉西莫维奇喝道:“格拉西莫维奇,你的罪行极其严重,简直百死莫赎!到了第三部,我劝你不要有一点侥幸心理,老实交代一切罪行!私藏的违**籍是哪里来的,还有没有上线黑手,是不是有人故意唆使,这些都必须一一交代!”

说着李骁冷哼了一声,吓唬道:“你如果不老实交代个清楚,那就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按照帝国的法律,必然从严从重处理!苦役、流放甚至是枪毙!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梅萨多夫脸都绿了,因为李骁这一手太恶心人了。几乎就是故意唆使格拉西莫维奇威胁他,因为一旦格拉西莫维奇被判重罪,那这货为了撇清责任必然会全力撕咬他。那时候固然能像安东诺夫说的让李骁难受,可他这个团长恐怕也是当到了头。

这可不是梅萨多夫想要的结果,也就是说摆在他面前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全力保下格拉西莫维奇,要么就得赶紧摆脱这个麻烦处理掉他。

可无论是哪种选择,只要格拉西莫维奇到了第三部,留给他操作的空间都很少。毕竟那个部门只听尼古拉一世的,就是第三部总长奥尔多夫都不一定使唤得如臂指使,像他梅萨多夫这样的小角色更是连鸟都可以不鸟。

一时间梅萨多夫是心乱如麻,他这才发现自己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是如此的可笑,就算能让李骁伤筋动骨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弄不好还得自损两千。

梅萨多夫恶狠狠地瞪了安东诺夫一眼,都是这个蠢货出的馊主意,讲什么万无一失,现在这进退不能算什么!

被瞪了一眼的安东诺夫也是心慌慌,他这才想起格拉西莫维奇并不是可以随便牺牲的小卒子,这货真要豁出去攀咬起来,梅萨多夫和他都是难辞其罪。

这尼玛!一时间安东诺夫都想抽自己嘴巴子了——让你管不住这张破嘴,祸从口出了吧!

一时间场中的四人都是各有心思。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是惴惴不安,格拉西莫维奇是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考量什么,只有李骁还算镇定,他是静观事态发展准备见机行事。

在一片沉寂中,营门方向又传来动静。新上岗的哨兵一溜小跑的来到了李骁面前,匆匆敬礼后报告道:“连长,副团长、营长以及康斯坦丁大公正在门口请求进入!”

李骁吃了一惊,刚才他抽空命人给维什尼亚克传信,告之了格拉西莫维奇的事儿和梅萨多夫的异动。只是想让维什尼亚克有所准备,谁想到他竟然来了,还顺带着将列昂尼德和康斯坦丁大公一并带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那位大公怎么来得这么蹊跷呢?

李骁不禁有些狐疑,他很怀疑这是不是个连环套,否则没道理梅萨多夫这边刚搞事,康斯坦丁大公就恰巧路过。他是从来不信什么巧合的!

“我知道了!”李骁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地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确实,人家规规矩矩的等通传,李骁也不能真的拒人于门外。毕竟二连不是他家,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眼下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着李骁就给了旁边傻乎乎看白戏的鲍里斯一个眼色,示意这呆子机灵点等会儿别着了道。可这位真心是心大,乐呵呵地表示收到就完事了,这让李骁是一阵无语。

不过鲍里斯的乐呵却给了梅萨多夫错误的暗示。本来这位就心乱如麻,又听说跟自己十分不对付关系糟糕的列昂尼德也赶来了,还捎上了对他不假辞色的康斯坦丁大公。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消息!

如果不是看到营地只有一个大门,梅萨多夫真心想立刻从后门溜走算了,省得等会被混合双打或者混合三打。

一会儿的功夫,维什尼亚克就引导着康斯坦丁大公和列昂尼德来到了现场。这场面让他们三人也是惊奇不已——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军官,被打成猪头样的梅萨多夫以及脸色怪异的安东诺夫,还有个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李骁,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很快李骁言简意赅的就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这给康斯坦丁大公都听愣了,真心是料不到事情这么精彩。饶是一贯不喜欢李骁的他也忍不住重新打量了这个堂弟一番——这么奇葩有趣的事儿,只有此人能遇上吧!

其实康斯坦丁大公并不觉得事情很大条。虽然他的老父亲对赫尔岑恨之入骨,但他觉得赫尔岑也算是个人才。赫尔岑书里讲的那些破事也有几分道理,就是对当权者来说不怎么动听有点丢脸而已。

那两本书他也看过,甚至府上还有收藏。民间暗暗藏着这些书的人,包括贵族更是多得没数。沙龙里讨论赫尔岑著作也是圣彼得堡贵人们的一大消遣。

康斯坦丁大公对这些看得很明白,像他老父亲那么去硬堵效果其实差强人意。甚至因为被冠上了违**籍的美名,让更多的人对其感兴趣,会更想要看一看。反而像是给对方打了广告,反而让赫尔岑的书更有市场更有生命力了。

不过这并不是说康斯坦丁大公就觉得这是个小事。因小能够见大,他敏锐的政治神经告诉他,这里头大有文章,水不是一般的深,决不可等闲视之。

当然,康斯坦丁大公也有他的考量,此刻他想得更多的是,能不能正好煽风点火把事情搞大搞得更棘手,让他那位皇储哥哥下不来台呢?

第七十九章 小心思

康斯坦丁大公一瞬间就起了坏心思,听明白事情经过之后,他立刻就变了脸色,冲梅萨多夫呵斥道:

“乌里扬乌里扬诺维奇,你在搞什么名堂!你就是这么辜负陛下和我对你的信任的?之前有库捷波夫和加辛斯基违法乱纪,现在又出来一个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你的748团难道是专门藏污纳垢的么!”

稍微一顿,他怒斥道:“还是说问题的根子就出在你这个团长这里,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你带的好头!”

豆大的汗珠瀑布一样从梅萨多夫的胖脸上滚落下来,同样是被大公喷,但是被康斯坦丁大公喷和被李骁喷那效果是截然不同。

作为海军大臣助理,康斯坦丁大公天然有权力管理海军部下属的部队,别说喷梅萨多夫,站梅萨多夫头上撒尿这货都不敢支吾一声。

当然就算没有海军大臣助理这个头衔,康斯坦丁大公作为尼古拉一世最喜欢的儿子,也有足够的威慑力,放两句狠话别说梅萨多夫这样的小虾米,一般的大臣都会惊慌。

如今这算是双管齐下,梅萨多夫没被当场吓晕都算是有种的了。只不过没晕过去更惨,因为这意味着他还要继续被康斯坦丁大公骂。

“我看你这个团长不要当了……748团前前后后出了多少乱子,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性质恶劣……如今竟然公开传播违**籍了!下一步呢?下一步你们准备干什么!”

“公然造反么!!!”

噗通一声,梅萨多夫双膝一软直接跪下了,这让康斯坦丁大公更是厌恶他,不光是训斥还要挖苦了:

“现在知道怕了?您跪下求饶倒是相当利落果断啊!”

眼瞧着梅萨多夫都要被喷得生活不能自理,列昂尼德看不下眼了。他虽然看不惯也不喜欢梅萨多夫,觉得748团相当多的积弊都是这位造成的。但今天这个事儿抓住梅萨多夫狂批意义不大,喷得这位心脏病发作挂掉了,也解决不了748团的实际问题。

“大公阁下,现在批判梅萨多夫团长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出现了如此恶劣的案件,作为副团长,我也是有责任的……我认为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搞清楚这些违**籍是哪里来的!”

康斯坦丁大公不知道追查源头是首要问题么?他当然知道,但他之所以逮住梅萨多夫狂批,张口闭口都是748团怎么怎么样差劲,那也是有原因的。

嗅觉灵敏的康斯坦丁大公立刻就从事件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你要说俄军当中有军官私藏违**籍私下传播,那肯定有。但是在748团,尤其是他知道格拉西莫维奇还曾是加辛斯基的狗腿子之后,就根本不信这样的货色会私藏和传播违**籍。

他觉得格拉西莫维奇恐怕是携带违**籍前来栽赃的,对象么不就是他那个讨厌的堂弟么。恐怕指使者就是吓跪了的梅萨多夫。只不过今天他们的把戏玩砸了,恐怕没想到某人的防备如此森严,不等格拉西莫维奇下手就被抓了现行。

康斯坦丁大公批判梅萨多夫,那是打他哥哥亚历山大皇储的脸,等于是骂亚历山大办事不力,一点点小事都搞不定。这对他是有利的。

可批判梅萨多夫的同时康斯坦丁大公还不能帮李骁开脱,毕竟这是他老子的决定,必须拥护和执行到底。所以748团必须摊上责任,748团有责任某人那就一定也有责任,到时候依然可以打某人的屁股。

更重要的是康斯坦丁大公知道,决不能提追查源头的事,追查起来梅萨多夫肯定要完蛋,连带着安东诺夫等748团高层都要被带下水。

那时候事情就太大。当然事情搞那么大对他是有好处,毕竟让他哥哥更难堪了。可要追查这个决定决不能由他来下,他来做就是公然挑衅亚历山大皇储,那时候他老子都不会允许,绝对反手就会过来抽他。

所以康斯坦丁大公必须避嫌,看破不说破,等他躲回了暗处再唆使几个马仔去搞风搞雨放冷箭,那效果更佳!

这就是政治水平了,康斯坦丁大公将分寸拿捏得十分清楚,妙到巅毫。不愧是尼古拉一世最喜欢的儿子,玩弄心计和权术水平真心是高。

所以列昂尼德一提追查源头的事,康斯坦丁大公立刻就开始装傻顾左右而言他了:“还查什么?事情不是明摆着么,就是这头猪!”

康斯坦丁大公“愤怒”地一指瘫倒在地的梅萨多夫:“就是这头猪干的好事,不是他如此懈怠,748团怎么是这个鬼样子!气死我了,太让我失望,太让我痛心了!”

康斯坦丁大公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没有用的废话,除了骂梅萨多夫就是怒斥748团风气太坏,最后还骂了李骁:

“安德烈卡!你瞧瞧,你瞧瞧你的连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败类,你难道就可以事不关己冷眼旁观么?你如果好好管教他们,会出这样的事情,此事你也有责任,你难辞其咎!”

李骁都看他表演了半天了,748团和梅萨多夫随便某人骂,反正再怎么迁怒对他影响都只有那么大。但是某人虚晃一枪却矛头直指他准备搞事,这就不能答应了。

“科斯佳,请您搞搞清楚,这位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我总共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上次被第三部抓走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今天,这个家伙之前得到了梅萨多夫上校的许可,一直请病假,我怎么管教?”

康斯坦丁大公又瞪了梅萨多夫一眼,对这头胖猪是愈发地讨厌了,觉得对方太没溜,搞事都不知道选个更合适的对象。

像格拉西莫维奇这样的货色能起什么用?出了事,某人可以推得干干净净,还反手又告了你丫的刁状,让你的罪名更大了。你是有多蠢才会选这么一个货色来搞事啊!

不知道收买某人身边或者至少是长期呆在二连的人么,出了事某人不就没办法推卸了。

不过康斯坦丁也知道此时已经迟了,反正刚才他就是顺手敲打某人,成功自然好,不成功也无所谓。所以他打了个哈哈,直接跳过了这个话茬,又道:“这个事情太大了,必须严查,让第三部派人来吧!对此他们更拿手……”

第八十章 疑惑

康斯坦丁大公还真是滑头得紧,反正就是不沾手。不过他的话倒是让梅萨多夫松了口气,这头胖猪刚才差点没被吓死,尤其是康斯坦丁大公怒骂他的时候,他真担心这位大公二话不说就亲自审问格拉西莫维奇,那样他就全完了。

现在,这位大公虽然骂得他很惨,几乎是狗血喷头的那种,但轻飘飘地就将事情丢给了第三部。有阿德勒贝格在,梅萨多夫觉得自己还有抢救的可能,应该顶多就是被训斥,不会丢官更不会判刑,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只不过梅萨多夫有点高兴得太早了,康斯坦丁大公怎么可能放过他?康斯坦丁大公还要跟他哥别矛头,而且梅萨多夫还是他死敌缅什科夫的手下,不好好收拾一下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送过来的好机会了。

所以他的话锋一转很快就捎上了梅萨多夫,他恶狠狠地一指梅萨多夫,命令道:“将这头胖猪也捆起来!一并送往第三部好好审讯!748团出了这么恶劣的事件,他这个团长难辞其咎,必须严加惩处!”

噗通一声,刚刚站起来的梅萨多夫又被吓跪下了,这回比上回更严重,直接就给吓晕了。

这让康斯坦丁大公更加厌恶他,不耐地挥了挥手再次吩咐道:“赶紧把这头蠢猪和他的废物部下一并弄走,立刻送第三部总部。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当团长,简直是笑话!某些人真是老眼昏花不堪大用了……”

某些人自然指缅什科夫,康斯坦丁大公因为预算的事情被老太监气坏了,有机会给老太监上眼药自然不会手软。

尽情发泄狠狠地指桑骂槐了一番之后,康斯坦丁大公自然而然地开始继续发挥,很是意气风发地开始了一番演讲:

“海军是帝国的第二只拳头,必须足够精锐足够强悍,否则如何维护帝国的安全,维护帝国的利益?”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可以看到在我们海军当中存在严重的懈怠情绪,一部分军官贪腐无能,一部分士兵毫无斗志……这样的风气必须被遏制!”

“作为海军大臣助理,本人对此是责无旁贷,也绝不会手软。对这些违法乱纪份子,今天发现就今天处理,明天发现就明天处理,绝不手软决不容情!”

“我希望各级军官都能够将今天的事情引以为戒,深刻地反省和检讨,确实保证以后不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说着康斯坦丁大公将矛头又一次对准了李骁:“尤其是那些之前就存在问题的单位和军官,更必须加强自我修养,严肃地反省,否则梅萨多夫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李骁觉得康斯坦丁大公也是挺搞笑的,这都不忘记敲打他,还真是尼古拉一世的好儿子。只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又不是吓大的。

当然,李骁也不会让康斯坦丁大公就这么得意,给人添堵的本事他一向不差,立刻他就接过了话头,建议道:

“您说得非常对,确实有必要杀一杀海军内部的坏风气了。我建议立刻将梅萨多夫——格拉西莫维奇一案通报全军,且一并将您的指示通报全军,让全军上下都知道违法乱纪的下场,以及您对违反乱纪行为的零容忍!震慑这帮宵小!”

康斯坦丁大公立刻就偃旗息鼓了,之前说了他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摆明了是便宜要占责任不担。可李骁却嚷嚷要通报全军,这让尼古拉一世会怎么看,肯定认为是他在搞亚历山大皇储的名堂,那时候绝对会削死他的!

康斯坦丁大公太了解他那位父亲了,对秩序和规则的维护是深入到了骨髓。哪怕是再喜欢他欣赏他,但如果亚历山大没有犯下弥天大错,是绝对不会废长立幼的。而且在平时的日常中,涉及到储君的尊严问题,那绝对是二话不说的维护亚历山大。

所以只要发现他也牵涉到事件当中,起到了坏效果,那绝对是不客气地收拾他。只要想想当年他不过是试探着说了亚历山大是大公的儿子他是皇帝的儿子这话,就当场被尼古拉一世狂喷责罚。涉及到大是大非问题,他那位父亲是绝不含糊的。

李骁这是打在了康斯坦丁大公的七寸上,瞬间就让他那颗蠢蠢欲动想搞事的心淡定下来。这也让他对李骁更是警惕,再也不把他当做好运的杂种,而是危险的对手了。

“安德列卡你最近很活跃啊。”康斯坦丁大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以前你羞答答的像个女孩儿,现在可是胆大了许多!”

对这种程度的挖苦李骁都懒得反击了,没啥意思。怼赢了也不过是口舌之利没有实际的好处,反而会让对方恼羞成怒,那才叫得不偿失。

他只是淡淡的应付了一声:“基层比较锻炼人而已。”

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康斯坦丁大公有种一拳打到空气的挫败感。他是准备故意激怒李骁,最好是同李骁吵起来发生激烈的交锋,那样事情就会马上传出去。

当他父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会以为他是站在皇家这一边去怼李骁的,绝对想不到他会在暗中搞鬼阴亚历山大和缅什科夫。

可谁想到李骁竟然不上当,根本不给他借题发挥搅混水的机会。这让康斯坦丁大公就疑惑了,以前他认识的某人没有这么高的水平好不好?

以前的李骁就是个有些天真有些倔强的呆瓜而已,一眼就能看穿底细,可以随便逗弄。而现在,李骁看似平平静静人畜无害,但偶尔一闪的獠牙露出来,咬人是又准又狠,那是真疼啊!

康斯坦丁大公就不明白了,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顿悟一说?没道理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大变活人吧?如果不是某人跟以前一模一样,他真怀疑眼前这个李骁是假冒的,区别太大了!

康斯坦丁大公狐疑不定的打量着李骁,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堂弟,一时间气氛又有点凝固。

列昂尼德搞不清楚这对堂兄弟搞什么名堂。而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则暗暗为李骁担心,担心他吃亏,毕竟对手是狡猾的康斯坦丁大公啊!

第八十一章 准备吃瓜

康斯坦丁大公和李骁无言的对视着,他们目光交汇之中并没有火花闪电,更没有开血轮眼。就是那么默默的看着,就像一对基友。

其实李骁挺无奈的,他没兴趣跟康斯坦丁大公拼眼神的,毕竟五大三粗的汉子有啥可看的,他又不是个gay。但是被人盯着,他总的有所反应不是,而除了跟对方对视,他总不能上去抽这个小胖子的脸让他死开吧!

得亏现场还有围观众,列昂尼德这个耿直boy帮了大忙,他可没耐心看李骁和康斯坦丁大公激情对视,他可是很忙的,748团一大堆破事还等着他呢!

尤其是眼前这个当口,梅萨多夫和安东诺夫又被康斯坦丁大公送进去了,他这个副团长得出来主持大局,否则748团将会一片混乱。

“大公阁下,您不是有正事吗?现在情况紧急,我们赶紧进去谈。解决了您的问题,我必须立刻召集748团主要军官开紧急会议,容不得耽搁了。”

康斯坦丁大公有些遗憾,他觉得对视是个试探李骁虚实的好办法。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老子也告诉他要想看清一个人的本质,那就看他的眼睛。长时间的对视下,内心薄弱意志不坚定的弱者很快就会现形。

可惜列昂尼德给打断了,不过刚才康斯坦丁大公多少也看出了点东西。李骁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这小子都是强装坚强,但内心其实挺虚弱的。现在的他却十分镇定,从容不迫有点荣辱不惊的意思了。

【这小子成长真快啊!】

康斯坦丁大公在心里头嘀咕着,觉得必须着重关注某人,但同时他又有点窃喜,因为:

【亚历山大绝对不知道安德列卡的变化……呵呵,那以后就有好戏看了……只要安德列卡再让亚历山大多出几次丑,我的机会不就更大了!】

想到此,康斯坦丁大公陡然觉得李骁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这个瘦小带着波兰血统的堂弟说不定能带给他惊喜,既然是对他有用的人,那么就没必要那么敌视。甚至可以隐蔽的给对方一点点帮助,让对方给亚历山大制造更多的麻烦。

笑容顿时爬满了康斯坦丁大公的胖脸,他如沐春风地说道:“廖尼亚你要是忙就不用管我,我的事不太急,迟一点早一点都无所谓。您处理好748团的事我们慢慢再聊即可。反正安德列卡也在,我们很久没见了,正好叙叙旧,有他接待我,您大可放心!”

“呃???”

列昂尼德都惊奇了,康斯坦丁大公前后态度的聚变真心让人措手不及。之前对李骁还是冷冰冰一副仇敌的模样,怎么一眨眼就亲如家人了?

列昂尼德虽然是个耿直boy但也不真是情商低。他对李骁也是挺重视,知道这位跟尼古拉一世一家子的恩怨,本着欣赏某人的态度,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帮着抵御一下态度奇怪的康斯坦丁大公,至少得让这位大公多少收敛一点。

“大公阁下,您专门来找我,我怎么能够将您就丢在一边呢?您还是先告诉我究竟有什么事吧?就算我不能马上解决,也能提前有个准备。”

康斯坦丁大公一摆手道:“您不是给《海洋》杂志推荐了不少优秀的稿子吗?我联系了《海洋》杂志编辑部,对作者a非常感兴趣,这位先生的文章有礼有节颇有见地,对我启发很大……”

“所以我想当面同这位先生交流……但是编辑部那边说,他们并没有作者a的联系方式,所有稿件都是由您推荐的,所以我是专门来向您询问作者a的情况……”

“请您务必告诉我作者a的详细情况,我准备当面向这位先生请教问题!”

顿时列昂尼德、李骁、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四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这四位都清楚所谓的作者a其实就是李骁。当初列昂尼德问他是标真名还是笔名的时候,李骁就直接回了一个大写的a,就是安德烈的首字母。

所以作者a就是安德烈也就是李骁。而现在康斯坦丁大公竟然这么推崇李骁,再联想到这两人奇怪的关系,大家伙必然的有种等着吃瓜的心态了。

反正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已经憋着坏笑了,李骁也是微微的将头昂起了几分,只有列昂尼德稍微正经一点,他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很真诚的问道:

“大公阁下,您觉得作者a的文章不错?”

康斯坦丁大公立刻是眉飞色舞,感叹道:“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发人深省!从他的文字可以看出这位先生学识渊博深谙海军技术,清晰鞭策入里的剖析了我国海军存在的问题,并给出了行之有效的改进建议!”

“有这样专业的高素质的才实在是国家之幸啊!我打算聘请这位先生担任海军部的高级顾问,指导海军进行技术革新,以便尽快追上世界一流水平……”

康斯坦丁大公将作者a捧得越高等会儿恐怕就越难堪,列昂尼德不亏是正人君子,赶紧地打断了他,顺便送上了让他下台阶的楼梯:

“大公阁下,您过誉了。作者a先生还很年轻,还有许多值得提高的地方,恐怕当不起您这样的夸奖……”

谁想到康斯坦丁大公却像抽了风一样不领情。大概是这一段日子在海军部当中实在是孤掌难鸣,如今有个很对他胃口的作者a,像这样的人才他当然不想放过,所以完全不理会列昂尼德的好心,又给李骁送上了大把的赞誉。

“作者a先生还很年轻么?”他惊喜道:“这就更好了,这么年轻就能有如此高的水平,那作者a先生绝对是天纵奇才人中龙凤,像这样的国家栋梁我更不能错过了。阁下,这位作者a究竟是谁?他现在何处呢?”

列昂尼德心里头是苦笑不已,他真心是想给康斯坦丁大公留面子,给他留台阶下啊!怎么这位大公就这么轴呢?好么,连天纵奇才和人中龙凤都冒出来了,等会儿真见到了作者a你怎么收场啊!

第八十二章 吃瓜

列昂尼德憋得很难受,他真心想要阻止康斯坦丁大公继续给自己挖坑,但有些人就是要作死,根本就拦不住,你有什么办法?到最后他也只能继续憋着,看着康斯坦丁大公放弃治疗一条路走到黑。

“您确定要见作者a先生吗?”列昂尼德小心的问道。

康斯坦丁大公一摆手道:“当然,我这次就是专门来寻访他的,我要同他促膝长谈,深入的聊一聊海军的问题!”

列昂尼德嘴角都抽抽了,只能又道:“也许这位先生没有您说的那么好,也许您会失望呢?”

康斯坦丁大公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我已经拜读了作者a先生所有的文章,包括发表在国外的那些。这位先生水平非常高,足以去海军学院当教授了,像这样的人才见不到才让人失望嗫!”

列昂尼德都欲哭无泪了,他苦笑道:“我觉得……呃……我觉得您是不是暂时再等等,再多看看这位先生的文章?要不您先同这位先生做笔友,深入的交换意见和加强了解之后,再见面是不是更妥当?”

列昂尼德真的是尽力了,可惜的是康斯坦丁大公完全不领情,他大手一挥很豪放地笑道:“不需要再等待了。我已经等不及同作者a先生当面交流了。阁下,您还是尽快为我引见吧!”

这下列昂尼德是真没招了,他苦笑了一声道:“引见就不必了,作者a先生就在圣彼得堡,而且您也认识。”

康斯坦丁大公终于吃惊了,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认识作者a,顿时猜测起来:“天啦?是吗?这太让我惊奇了。难道是波将金三世公爵,也只有家学渊源的他能有如此见地了吧?”

不等列昂尼德回答,康斯坦丁大公就自顾自地嘀咕起来:“这小子还隐藏得真深,上次我问他对作者a的文章怎么看,他还装傻充愣,真是坏透了!”

“我现在就去找他,问问他为什么搞这样的把戏,难道是故意消遣我么!”

“大公阁下!”列昂尼德赶紧叫住了准备立刻闪人的康斯坦丁大公,“大公阁下,作者a并不是波将金三世公爵。”

“不是?”康斯坦丁大公愣了,不解道:“在我国的年轻一辈中除了他,没有别人有如此高的造诣了吧?”

列昂尼德苦笑道:“您搞错了,真不是那位公爵。其实作者a就在现场!”

康斯坦丁大公左右望了望,眼睛顺着李骁一扫而过,都没在他身上停留一秒,然后又掠过了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最后直勾勾地停留在了列昂尼德身上。

片刻之后,他轰然大笑起来:“确实是我搞错了!我怎么能如此的迟钝!”他搂着列昂尼德的肩膀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原来作者a就是您啊!阁下,难怪刚才您那么谦虚,哈哈!我实在是太迟钝太失礼了,完全没有想到就是您!”

“也对!作为我国年轻一代的翘楚,也只有您有这么高的水平了。”

“啧啧,实在是让人惊叹,原来您不光对陆军十分了解,对海军也是一样,真是全才啊!”

列昂尼德试了几次都没能打断康斯坦丁大公,这位实在是太能说语速太快,说话就像泼水,哗啦一声就全泼出去了,拦都拦不住!

等他讲完了,列昂尼德才很不好意思地纠正道:“大公阁下,您谬赞了。我并不精通海军方面的事务,并且我也不是作者a!”

康斯坦丁大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愣愣地看着列昂尼德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半晌才道:“阁下,您就不要继续谦虚了,除了您还有谁又如此高的水平啊!不可能的!”

“大公阁下,作者a真不是我!”

列昂尼德都要哭出来了,他是真服了这位康斯坦丁大公,为啥就不让他把话说完呢?刚刚他明明就想介绍李骁来着。

“难道是这位维什尼亚克谢尔盖耶维奇波戈洛夫斯基先生?”康斯坦丁大公又一次忽略了已经昂着头摆了半天pose的某人,指着维什尼亚克问道。

列昂尼德摇了摇头,他终于有机会抬起手,指着李骁介绍道:“大公阁下,作者a其实就是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

“咳咳!!”

康斯坦丁大公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因为这是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在场的众人当中他认为谁都有可能是作者a,但唯独李骁就不可能是。

他觉得虽然这位堂弟这两个月变化很大,但那顶多也就是城府变深了智商提高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在专业知识上,绝对不比小白强太多。

可现在列昂尼德竟然告诉他某人是作者a,这简直是愚人节的玩笑好不好!

康斯坦丁大公下意识的看了看天空。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云朵也是白的不是漆黑的,然后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但一切都分明是真实的,某人真的是作者a!

顿时康斯坦丁大公觉得脸上发烧发烫,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对作者a的推崇简直就像两只蒲扇一般的大手,那个玩命地抽他的脸啊!

“呃……这……嗯……”

康斯坦丁大公瞠目结舌一副沙雕样,喉咙发出嘶哑的不明音调,搞不懂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看着呆若木鸡的康斯坦丁大公,列昂尼德叹了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锅他是背定了。这个场合也只有他适合给康斯坦丁大公送台阶下了。

“大公阁下,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确实就是作者a。我最初同他交流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对海军技术的了解确实十分深刻,一些独特的见解也很是发人深省,确实让人惊叹不已。”

“我想,您作为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的堂兄,不需要我为您引见了。我也相信您同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的当面交流会非常愉快。”

“现在,我先去处理748团的事务,就不妨碍您同大公阁下做交流了……”

第八十三章 取舍之间

列昂尼德几乎是落荒而逃了,神经坚毅如他都是如此失态,可想而知真正的当事人康斯坦丁大公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了,恐怕满满都是麻麻批吧。

不过李骁倒是很爽,想一想那天在枢密院广场上康斯坦丁大公说的那些话。再看看刚才他那些发自内心的崇拜,最后看看现在他屎绿的脸色,装逼都没有这种快感好不好。

李骁甚至巴不得列昂尼德走慢一点或者干脆不要劝阻康斯坦丁大公才好,那样等这厮纳头便拜的时候他华丽地显露真身,恐怕能吓死这厮吧!

【哈哈哈哈!】

这就是李骁的心声,他努力地憋住笑意,装作一副风轻云淡淡泊名利的高人范。但熟悉他的人,比如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都能看出来,某人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

当然其实这哥俩心里头也挺欢乐,根本是兴高采烈的围观吃瓜群众的欢乐样,巴不得乐子更大一点才好。

康斯坦丁大公真心是欲哭无泪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如此的倒霉。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拜访作者a然后拿出帝国大公的霸气魅力折服对方,就可以让对方俯首臣称追随左右。然后他这边就多了一个高级幕僚海军技术达人,接着就可以好好跟缅什科夫这个老太监掰掰腕子,一举讨回旧账。

可现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好不好。就算他用帝国大公的霸气魅力折服了李骁,康斯坦丁大公也不敢收对方当小弟好不好!他老子现在正憋着弄死某人,收某人当小弟不等于是跟自己老子唱反调找抽么!

康斯坦丁大公可没有活腻,更没有作死的爱好,这种蠢事是绝对不干的。更何况他很清楚就算他有帝国大公的霸气魅力,对方这个小矮子也不是那么好折服的!

康斯坦丁大公清楚得很,这位堂弟从小就是头倔驴,恨透了他们一家子,怎么可能认敌为友卖身投靠呢?

所以他的所谓完美计划真心是一场空,也就是说他今天这趟来,除了成为笑柄被李骁等人耻笑之外,毫无意义。

顿时康斯坦丁大公的脸色就不是一般的难看,当场翻脸的心都有了。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李骁站出来救了他自己也救了他的小伙伴:“科斯佳,你来找我,想聊些什么呢?你对海军现代化也有兴趣?”

这话瞬间就遏制了康斯坦丁大公那颗翻脸无情的心,让这位小心思颇多的大公不断地的权衡着利益得失,不断地算计,不断地纠结着,久久都没有做声。

这时李骁又说话了,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进来说吧!外头怪冷的,就算没什么想说的,喝杯热茶暖暖再走也不迟吧!”

康斯坦丁大公依然没有说话,他又扫量了李骁一遍,然后艰难地迈开腿走了进去。

康斯坦丁大公的选择让李骁暗自松了口气,他刚才真担心这位恼羞成怒直接拂袖而去,那就有点不妙了。现在康斯坦丁大公虽然没有什么表示,脸色也依然难看,但留下来就能说明许多问题了。

“鲍里亚,把上回买的大吉岭红茶拿出来,还有那盒佩特罗维奇子爵家的曲奇,康斯坦丁大公喜欢曲奇,得用最好的!”

鲍里斯都惊呆了,完全不明白李骁为什么会如此的“热情”。上回在青铜骑士像前他可是看见了,这两位堂兄弟的关系一塌糊涂,怎么一眨眼就又亲如一家了?

鲍里斯瞠目结舌的刚想问个究竟,他身后的维什尼亚克不由分说地踢了他小腿一脚,催促道:“别愣着了,呆子。赶紧去准备,大公阁下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鲍里斯带着一头雾水走了,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则热情地将康斯坦丁大公迎了进去。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热情呢?

原因非常简单,李骁和维什尼亚克不是鲍里斯这样的呆瓜,虽然之前他们赢得了一次胜利,虽然他们刚才又挫败了梅萨多夫的阴谋,但总体而言形势对他们还是极其不利的。

不客气地说,李骁他们的力量跟敌人的力量相比太过于悬殊,根本就是成年的职业拳王和未成年的小儿麻痹患者之间的对决。胜利的天平完全倒向了对手那边,他们压根就看不到任何翻盘的可能。

在这种极其恶劣的情势下,分化瓦解敌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壮大自己就非常重要了。

而康斯坦丁大公明显就是那个可以团结的对象。是的,这位大公跟他父亲和哥哥一样,都异常厌恶李骁,都巴不得赶紧弄死他才好。

但是他和他的父兄利益并不是完全一致的。这位大公野心勃勃,一门心思的谋求更高的位置和更大的权力,而这一切是他的父兄不可能完全满足他的。

不管是尼古拉一世还是亚历山大皇储都不希望有一个能威胁皇权的存在,哪怕这个存在是亲儿子和亲弟弟也不行。只要康斯坦丁大公不放弃他的野心,那两位始终要防着他一手,也始终要压制他的野心。

从这个角度看,康斯坦丁大公跟尼古拉一世和亚历山大其实也是敌对关系。只不过这种敌对隐藏得很深也很隐蔽,不到关键的时候无法显现。

但不管是康斯坦丁大公还是尼古拉一世和亚历山大皇储其实心里头都明白,他们是有潜在的利益冲突的。所以这对父子兄弟也是塑料父子兄弟情,只要涉及到核心利益,那绝对是各顾各的要翻脸。

甚至不光是父子兄弟之间隐藏着阴霾,康斯坦丁大公同缅什科夫之间也是势同水火。老太监极大地妨碍了他的捞钱计划,还不太把他放在眼里,更是把持着海军部大权一点儿都不撒手,让想要做事想要展示自己的康斯坦丁大公无从施展。

这也是深仇大恨好不好!

如此一来,康斯坦丁大公的敌人某种意义上说就跟李晓他们的敌人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双方有着合作的基础,虽然这种基础很不牢固很松散,但有基础就能够谈合作,无非是利益取舍和交换,不是么?

第八十四章 蠢货多

俄罗斯国家图书馆二楼贵宾接待室。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笔直地坐在硬木椅子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面前那本摊开的书籍上,跟随着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一行行的文字。

贵宾接待室幽静而温暖,引进自英国的新式热水暖气无声无息地驱走严寒,让室温维持在让人舒服惬意的程度。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这种新技术带来的愉悦。这种需要架设锅炉和水管的取暖设备对于简陋粗糙的俄国来说太过于先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包括尼古拉一世在内的大部分贵人更喜欢传统的壁炉,熊熊燃烧的火焰才能让他们感到舒服。当然,这是鬼话。之所以坚持用壁炉而不是暖气,原因只有一个——坚持所谓的俄国传统。

对保守的俄国沙皇和贵族来说传统意味着一切。任何对传统的颠覆都是不可接受和不可原谅的。哪怕新式暖气更舒适、更安全,他们也依然坚持烧火取暖,哪怕因此而烧掉了冬宫也在所不惜。

那是在1837年,按照尼古拉一世的命令,建筑师被迫在冬宫的宫室里增加壁炉取暖。虽然那位可怜的建筑师已经一再警告沙皇这非常危险,但独断专行的尼古拉一世依然用他的强势得到了他想要的壁炉。

然后,没多久,当新建的壁炉开始投入使用之后,烟囱很快开始漏烟然后起火,仆人们试图用沾满泥的拖把扑灭火焰,但反而让整个宫殿被火焰包围。

非常不幸的是尼古拉一世及其家人因为在剧院看《闺房诱拐记》而不在冬宫,让这个毒菜者一家子逃过一劫。

熊熊大火覆盖了整个冬宫,大风推动火势不断蔓延,用亚历山大皇储老师茹科夫斯基的话说:“好像火山在圣彼得堡市中心爆发了。”

这场可怕的大火将冬宫付之一炬,代价不可谓不惨重。但是尼古拉一世吸取教训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个可怕的毒菜者根本就不认为是他的胡搞瞎搞导致了火灾,没有丝毫反思更没有忏悔。在那个零下35度的冬天,他唯一关心的事情是怎么尽快重建他的宫殿。

按照尼古拉一世的命令,冬宫的重建工作必须立刻启动,并且必须在一年之内完工。于是成百上千的农奴在滴水成冰的季节被征召,然后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天寒地冻之中为沙皇一家子卖命,付出了冻死上百人的代价之后,冬宫如期完工。

那一天尼古拉一世很是得意自满的又回到了他巢穴,对他来说只要能让自己高兴和满意,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也是那场大火的亲历者,起火的时候他正陪伴沙皇看戏,然后一同乘马车赶回冬宫。目睹了乱糟糟毫无秩序的救火行动,目睹了沙皇一家子仓皇地从宫室中抢救财物,目睹了沙皇一家子在卫兵的护送下狼狈逃命,还目睹了这座华丽的宫殿轰然倒掉。

那一刻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心都在滴血,这座凝聚了几代沙皇心血和收藏的宫殿就在一个愚蠢独夫的胡作非为下付之一炬。这烧掉的哪里是冬宫,被烧掉的分明是俄国。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深信,如果不阻止尼古拉一世继续胡作非为,俄国迟早要毁在他的手中。从那一天起他加快了脚步,全力以赴不惜一切地做准备,为的就是在尼古拉一世毁掉俄国之前拯救自己的祖国。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叹了口气,合上了书页,目光落在墙壁边的暖气片上。国家图书馆的贵宾接待室原本也是有壁炉的,但目睹了那场火焰的灾难之后,罗斯托夫采夫命令立刻取缔了这些壁炉,后来代之以新式暖气。他深恐另一场火焰会毁掉国家图书馆,这座图书馆里蕴藏的知识财富是无价的,决不能再被白痴蠢货给毁掉了。

只不过,在俄国顽固不化的白痴和蠢货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去跪舔和讨好尼古拉一世,也不愿意稍稍前进一步。

国家图书馆的贵宾接待室更换为暖气之后,原本就稀少的贵族阅读者基本上就彻底的消失了。不过这样也好,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很高兴看不到那些蠢货,很高兴自己能独享安静的阅读环境。

每到冬天的时候,只要不在冬宫当差,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就会来国家图书馆贵宾室,在这里阅读、在这里思考、在这里接见最亲密的朋友,比如尼古拉米柳京。

“我的年轻朋友,您迟到了。”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笑着说道。

“抱歉。伯爵。有些事情耽搁了。”

尼古拉米柳京显得很是疲惫,他眼球布满血丝,外套也是皱皱巴巴,指尖依稀能看到墨水的痕迹。这不像以往那个精明强干的他了。

“我的朋友,什么事能让您忙成这样。您这身衣服至少两天没换了。别告诉这两天您都没有回家。”

“是的,伯爵。”尼古拉米柳京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发出舒服惬意的哼哼声,“这两天都在忙康斯坦丁大公交代的事务,有点棘手和麻烦,多费了一些功夫。”

罗斯托夫采夫却没有丝毫的意外,仿佛他早就知道尼古拉米柳京在忙些什么。

他平静地说道:“康斯坦丁大公决定跟缅什科夫那个老东西叫板了?”

尼古拉米柳京点点头道:“是的。大公准备给他一个突然袭击,彻底击垮他!”

罗斯托夫采夫表情依然还是那么淡漠,仿佛一位帝国的大公和一位帝国的亲王互怼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康斯坦丁大公信心很足啊!”

尼古拉米柳京笑着回答道:“是的。因为这次弹药够丰富,策划也够精密,足够让缅什科夫这个老东西滚蛋了!”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别太自信了。过度的自信并不能带来胜利。而且据我观察,那位大公虽然手里头有牌,可缅什科夫那个老东西也不是吃干饭的,靠你们手里头那点弹药,不足以扳倒那个老东西!”

第八十五章 教训

尼古拉米柳京动容了,他知道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一贯神通广大消息灵通,但是灵通到连康斯坦丁大公手里头的底牌都清楚,这就有些恐怖了。

这位伯爵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网?难道真正掌控第三部的是他,而不是那位奥尔多夫公爵?

更让尼古拉米柳京担心的是,如果这些都被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知晓了,是不是意味着尼古拉一世也知道了?

一瞬间,尼古拉米柳京后脊梁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如果康斯坦丁大公的布置被尼古拉一世知晓,那意味着他们的布置没有丝毫意义。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别紧张,我的朋友。”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还是那么平静,一副风轻云淡的洒脱样子。他好整以暇地说道:

“有些事情我知道不代表陛下也知道。虽然我们看的都是相同的文件听的相同的汇报,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那位陛下并不知道你们的具体图谋,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你们的小动作,而且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在我的误导下,他思考的方向也被带偏了。”

“你们还是安全的!”

吁……

尼古拉米柳京顿时轻松了不少,尼古拉一世带来的压力太大了,想要背着这位皇帝搞小动作,真心是不容易。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这边还有个深海,有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帮着查漏补缺,是幸莫大焉啊!

“但你也别忙着庆幸!”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一句话又让尼古拉米柳京紧张起来了。

“哪怕陛下没有察觉,你们要对付缅什科夫也不容易。在我看来,胜率顶多是六四开!”

尼古拉米柳京惊奇了:“不会吧!我们只有六成胜率?为什么?”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又抬眼看了他一下,淡淡道:“不,你们只有四成胜率……就凭缅什科夫是陛下即本肯多夫死后的天字第一号忠犬。陛下对他的信任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尼古拉米柳京愣了,他有些糊涂,不明白这个理由为什么那么强大。他们可是收集了不少弹药,囊括了缅什科夫的不少罪证,这些东西很劲爆才是啊!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笑了:“我的朋友,你始终没有搞清楚一点。在我国,在陛下的统治下,最重要的不是能力、不是操守、不是品德,不是社会关系网,而是陛下的信任。”

“陛下信任你,哪怕你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也不用怕,没人能找你的麻烦。而如果陛下不信任你,哪怕你功勋显赫善莫大焉也没用,一点流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错误就能让你灰溜溜的滚出圣彼得堡。”

“而很不幸的是,陛下对缅什科夫足够的信任。你们手里头的那些东西,顶多让老混蛋挨两句骂,不可能让他滚出海军部大楼的。”

尼古拉米柳京愕然了,他想要反驳,但是从政以来的经验和见闻又告诉他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说得很对。俄国就是这么的奇葩,就是这么的畸形,就是这么让人无语!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注定是徒劳无功吗?”

看着一脸沮丧的尼古拉米柳京,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有点遗憾。和他的哥哥德米特里米柳京比起来,尼古拉米柳京学识更渊博、能力更突出、办事的积极性和组织协调能力也相当出彩,但有一个方面是远远不如他的哥哥,那就是沉着冷静。

尼古拉米柳京有些跳脱,大概是因为他思维更加活跃的关系,所以一点小小的胜利或者曙光就能激发他的热情,同样的一点挫折和失败也能让他垂头丧气。

德米特里米柳京则完全不同。他就像一块巨石,他就那么摆在那里,谁也不能动摇。和他相比尼古拉米柳京就像是火焰,燃料充沛的时候光热无限,燃料缺乏或者遭遇风雨的时候,就只能任由雨打风吹去了。

在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看来,密谋危险事宜,更适合去找德米特里,而不是尼古拉。后者太不坚定太容易受外界的干扰和影响了。但可惜的是,德米特里虽然也参加了他们的事业,但并没有登上尼古拉这么关键的位置,暂时能帮上忙的只有尼古拉这个跳脱的小子了。

“我没有这么说,”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一瞬间就构思好了接下来的说辞,他温文尔雅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这次的行动不要将目标定得太高。不要指望一拳就能够击倒缅什科夫,那不现实!”

微微沉吟一下,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继续说道:“同缅什科夫之间的战斗是个长期的过程,期望速胜是危险的。我们要做的是一点点动摇他屹立于政坛不倒的根基,一点点去动摇陛下对他的信任……”

“这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更加安全,也更容易做到。而且以那个老家伙的水平,错漏之处数不胜数,今天检举一两个,明天举报三两个,积少成多的话……”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翩然一笑道:“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虽然喜欢忠狗,但讨厌忠狗不断地犯错不断地惹麻烦。说到底他是位刻薄寡恩的皇帝,厌恶一个人的时候,会忘记那人曾经无数的好!”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瞧了尼古拉米柳京一眼,问道:“您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尼古拉米柳京叹了口气,他明白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意思了,但多少他还是有些不情愿。因为他们这一派十二月党徒实在是太希望打一翻身仗,赢得一场关键胜利了。

如果可以一举扳倒缅什科夫,那就是重大胜利,将极大的振奋他们的斗志。可显然,速胜是不可能了。虽然最后依然可以击倒老太监,但那实在是太耗时间了。

罗斯托夫采夫自然能看出来尼古拉米柳京在纠结什么,再一次警告道:“我的年轻朋友,赶紧收起你那些蠢蠢欲动的不耐烦,我们的事业注定了不会是一劳永逸。1825年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烈了,我不想再来一次!”

尼古拉米柳京赶紧正经端坐,因为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很少这么严厉,他立刻点头郑重答应道:“是的,伯爵。谨遵您的意志!”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点点头,微微一笑问道:“我的朋友,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提醒您而已。之前您做得已经非常出色了,一点点小瑕疵和不耐烦等待也是可以理解的。”

表扬和鼓励了尼古拉米柳京之后,他忽然问道:“我听说,在这次行动中,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第八十六章 惊讶

尼古拉米柳京对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特别关注李骁的行为是感到不解的。在他看来李骁除了有个大公身份之外,对他们的事业并无特别大的帮助。甚至还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尼古拉米柳京始终觉得,走自上而下的改革才是俄国的唯一的出路。而想要实现这一点,希望只能放在亚历山大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身上。

如果能做通亚历山大皇储的工作自然是最妙,不行争取一位实权大公的支持,间接的推动改革事业也是好办法。

而李骁能做什么?论继承权他得排在老后面,在他前面不光有尼古拉一世的四个儿子,还有尼古拉一世的弟弟米哈伊尔帕夫洛维奇大公。

以尼古拉一世的个性,就算他儿子孙子死光光了,宁愿把帝位交给弟弟米哈伊尔或者他的后代,也不会交给李骁的。

如此看来,李骁的存在对这场改革毫无意义,他继承帝位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太小了。那在这位落魄大公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做什么?

更何况李骁同尼古拉一世一家子关系还极其糟糕。跟这位大公走近不光会得罪尼古拉一世,还会得罪亚历山大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这个家伙完全就是阻拦自上而下改革的暗礁好不好。

上一次,尼古拉米柳京已经同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谈过这个问题了。对于伯爵给出的解释尼古拉米柳京并不满意。今天当伯爵又一次提到李骁之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劝劝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让他别浪费时间了。

“伯爵,我还是认为不需要在那位大公身上浪费资源。我们的力量太宝贵了,不能投入到对我们事业毫无帮助的无关人等上!”

看着一本正经的尼古拉米柳京,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又在心里头叹了口气。他已经告诫过对方好几次了,不要将问题想得那么简单,总是天真的将所有的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

真以为亚历山大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会无条件的支持他们的事业?这是痴人说梦!

永远不要相信沙皇的鬼话。也永远不要相信渴望登上沙皇宝座之位的人的鬼话。这些家伙为了达到目的都是不折手段的。达到目的之前他们会有甜言蜜语,可一旦目的达成必然就会翻脸无情。

罗斯托夫采夫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了。所以他才不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他更相信受制衡的权力,想要让上位者乖乖按照他们的意志去改革,那就必须有手段能够制衡那些上位者,让他们不得不听话。

一门心思只想抱大腿,最后的结局只有一种——被大腿无情的抛弃而已。

所以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又一次警告道:“我的朋友,在政治上您总是过于天真,总是不自觉地把人把事情往好处想。但现实是残酷甚至是残忍的,会无情地将您的天真碾成粉末!”

“别对皇储,也别对那位大公抱太大的希望。否则,您注定要失望透顶!”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不知道尼古拉米柳京有没有听进去,就算没有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是尼古拉米柳京的选择。如果他选择幼稚和天真,那么必然就要被现实教会怎么做人。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只能期望被教做人的时候尼古拉米柳京已经更成熟一点。否则,他很怀疑这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还能不能重新站起来。

“您别不服气。”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如是说道,“据我所知,这次针对缅什科夫的行动,并不是您推崇的康斯坦丁大公设计的吧?”

尼古拉米柳京顿时哑口无言,因为计划还真不是康斯坦丁大公的手笔,而是李骁的设计。康斯坦丁大公不过是觉得这个计划不错,选择合作和拿来用用而已。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尼古拉米柳京坚持道,“如果没有康斯坦丁大公,这个计划也不可能开展。”

罗斯托夫采夫嗤笑了一声:“那倒是,谁让他是沙皇的儿子,而那位大公不是呢!”

尼古拉米柳京有点不爽,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意思是,这项计划中康斯坦丁大公唯一的贡献就是他的身份和地位。换言之,如果有个同他身份地位相当的人,李骁也完全可以跟那个人合作。也就是康斯坦丁大公不是计划中必须的,是可以替换的,也就是说并不那么重要。

不过尼古拉米柳京不是喜欢抬杠的人,不爽归不爽,但一是一二是二。道理他还是讲的。

“好吧,您说得对,这么看的话那位大公还是有能力的……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

罗斯托夫采夫只是笑了笑,很显然他并不同意某人没有用这个论断。不过他也得懒得跟尼古拉米柳京争论了,因为没意义,他也不喜欢抬杠,他只是想知道某人的详细表现而已。

“是他说服了康斯坦丁大公?!”

“他还说双方有许多共同的敌人?”

“甚至还说双方有许多利益可以一起维护?”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惊讶了,之前他不过是收到了一封某人写来的描述含糊的信而已。具体情况,尤其是李骁是怎么痛康斯坦丁大公“摒弃前嫌”“携手合作”的,他就不甚清楚了。

当他得知,是某人提出合作时,他震惊了!因为他一直以为提出合作的那个人是康斯坦丁大公,为此他还拔高了对这位大公的评价、

现在看来,该提高评价的不是康斯坦丁大公而是李骁,这个矮个子大公让罗斯托夫采夫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些很值得惊叹吗?”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震惊让尼古拉米柳京很是不解,他并不懂得其中的意义。只不过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也没兴趣解释,收敛了惊讶之色后,他淡定地回答道:

“是的。很让人惊奇……一个年轻人竟然有这样的觉悟……太不可思议了……”

“我的朋友,等你哪一天懂了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可以真正称之为政治家了……”

“只不过从您现在的表现看来,这一天恐怕还需要很久……您得好好努力了!”

第八十七章 猜测

李骁最让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吃惊的是什么?

是他那些聪明才智?

是他制定的针对缅什科夫的“邪恶”计划吗?

不是。罗斯托夫采夫见过太多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了。远一点的有普希金,近一点的有米柳京兄弟。

仅从智慧和才干来说,李骁在这些人当中并不属于最拔尖的。比他聪明、比他能干、比他知识渊博的人才多了去了。

但是这些才俊们都没有能让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吃惊。这位伯爵仅仅从第三部收集的情报中就能将这些才俊的举动分析得七七八八**不离十。对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来说,这才俊在他眼中没有秘密可言。

可是李骁却不一样,他总是能够做出一些超出罗斯托夫采夫伯爵预料,超出他认知的事情。上一次当众给尼古拉一世难堪是这样,这一次突然联合康斯坦丁大公也是如此。

尼古拉米柳京离开之后,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依然在念叨着李骁说过的那几句话。良久他才感叹道:

“真是怪物阿。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对敌,哪怕是曾经的敌人也可以联合,一切以服务最高利益为优先……这个道理我花了十年才明白,你却轻轻松松地就掌握了!可怕啊!”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哈哈大笑地站了起来,摇了摇铃铛召唤自己的仆人,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有些忧心地说道:

“看来以后俄国的政坛将会更加热闹了……这一潭死水终于要掀起波澜了……这一次缅什科夫这个老东西恐怕要吃大亏了……可惜,实在是可惜!”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摇头感叹道:“如果你的对手仅仅是缅什科夫这个老糊涂,一场大胜将指日可待……可惜的是你的对手还有一老一小两只狐狸,那两只狐狸就难缠多了!”

“也好,就让我再看看你的成色,看看还有没有惊喜!”

罗斯托夫采夫轻快地走出了国家图书馆,仿佛突然就年轻了二十岁,这冬天这寒冷这阴霾再也无法阻止他的好心情了。

这位伯爵心情好好的时候,同样是在圣彼得堡,另外一些人心情就糟透了,比如阿德勒贝格父子。

“你说康斯坦丁大公突然对梅萨多夫发难?将这个蠢货关起来了?”弗拉基米尔阿德勒贝格问道。

老阿德勒贝格面容英俊,有着尼古拉一世最喜欢的德意志面孔,高额头、鹰钩鼻、一双蓝眼睛深邃无边,下巴如刀砍斧劈一样棱角分明。

这位宫廷事务大臣为尼古拉一世服务了很多年,不说功勋赫赫也算是劳苦功高。只不过他的资历比起缅什科夫、彼得沃尔孔斯基、奥尔多夫来说有差距,所以最核心也是权力最大的部门还轮不到他染指。

而且老阿德勒贝格行事一向低调,很少有特别亮眼的高光时刻。给廷臣给众多权贵的印象更多的是勤勤恳恳做事的老实人,不抢功不夺权真有点任劳任怨的意思。反正是一团和气就像个面人儿。

不过萨沙阿德勒贝格却知道,这些不过是他父亲的伪装而已。用他父亲的话说:老实人最能让人放下戒备,老实人也最不引起敌视。所以老实人最安全,能够不知不觉地走上巅峰。

小阿德勒贝格很是钦佩自己的父亲,就像他所说的,不知不觉间他就从一个不出众的小贵族爬到了尼古拉一世的身边,成为随侍左右的宫廷事务大臣,掌握了朝堂上一切核心的机密。

而且不管是缅什科夫、彼得沃尔孔斯基奥尔多夫还是那位著名的首相兼外相涅谢尔罗迭都觉得老阿德勒贝格是他们的朋友。能够和不同派系混成这样,周旋于顶尖的老狐狸之间,这水平难道不吓人么?

最关键的是尼古拉一世也非常喜欢老实能干的老阿德勒贝格,觉得丫忠实可靠肯干。

小阿德勒贝格非常清楚,现在他父亲只缺一个机会,只要他头上的那些顶尖权贵故去或者下台一个,替补的绝对就是他的父亲了。

老阿德勒贝格不仅给自己铺平了道路,甚至早早地就对小阿德勒贝格做好了安排。一早就给他安排在了亚历山大皇储身边,从陪伴皇储读书开始,到皇储的侍从武官一步步地将他变成了皇储的心腹。这么说吧,一旦尼古拉一世驾崩,小阿德勒贝格也必然要飞黄腾达身居高位。

所以每每遇到了难题,小阿德勒贝格首先会向自己的父亲求教,而每一次老头都不会让他失望。

老阿德勒贝格慢悠悠地问:“所以你觉得康斯坦丁大公这是忍不住要对缅什科夫下手了?”

小阿德勒贝格点点头:“是的,父亲。据我所知,那位大公已经对缅什科夫忍无可忍了。上一次为了海军预算的事情,他们就大闹了一场,只不过缅什科夫凭借积威给那位大公压回去了……”

老阿德勒贝格忽然抬头望了小阿德勒贝格一眼,悠悠道:“不够!”

小阿德勒贝格小心翼翼地又道:“那位大公之前投资的钢铁厂、锅炉厂面临巨额的亏损,如果没有海军的大量订单,恐怕要撑不下去了。”

“哦?”

老阿德勒贝格发出意味悠长的一声,但很快又道:“还是不够!”

小阿德勒贝格愣了愣,道:“这都不够吗?”

老阿德勒贝格嗤笑一声:“我为皇家服务了超过二十年,很了解那位康斯坦丁大公的脾气。那是一只小狐狸,他图谋的东西非常非常大,绝不会为了几个钱就冲动,就不顾一切的。”

小阿德勒贝格疑惑道:“那他突然对梅萨科夫出手,这是为什么呢?没意义啊?就算他再讨厌梅萨多夫也应该知道,那个胖子现在肩负的任务很关键,搞砸了陛下会发怒的!”

老阿德勒贝格沉默了,他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仿佛能从那灯里受到启发看穿一切。

良久良久,就在小阿德勒贝格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老头忽然又开口了:“康斯坦丁大公那天还做了什么?”

第八十八章 傻眼

“你是说,康斯坦丁大公视察748团时,发现有军官传播违禁书籍而勃然大怒,然后直接拿下了梅萨多夫?”

当小阿德勒贝格详细地讲述他所了解到的那天的经过时,老阿德勒贝格忽然插嘴问道。

“您也觉得奇怪是吧?”

小阿德勒贝格兴奋地说道:“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猪都不会相信梅萨多夫那些贪婪愚蠢的部下会对违禁书籍有兴趣。据我所见,那些蠢货平时根本就不读书!甚至不少根本都不识字!更别提读违禁书籍了!”

“我觉得这是一个圈套,是康斯坦丁大公故意用来对付梅萨多夫的,那位大公恐怕是准备拿梅萨多夫做文章,意图直指缅什科夫那个老鬼!”

老阿德勒贝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突然摇了摇头,否定了儿子的推测:“不对!”

小阿德勒贝格觉得自己的推测很合理,否则康斯坦丁大公干嘛突然对梅萨多夫开刀?

“太肤浅了!”老阿德勒贝格冷笑着评价道,“我的孩子,你看问题还是太肤浅了。如果你想今后屹立于政坛之上,就必须更深入地去分析。”

“我问你,康斯坦丁大公为什么要对梅萨多夫下手?”

小阿德勒贝格刚想说这个问题他已经回答过了,就看见他老子拍了拍扶手:

“损失一个梅萨多夫对缅什科夫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缅什科夫就算被证实恶贯满盈罪无可赦,也牵连不到缅什科夫什么。区区一个小团长算什么东西?靠他连扳倒一个海军上将,一个陛下的心腹大臣?简直是笑话!”

老阿德勒贝格冷笑道:“都是烟雾,都是用来迷惑外人的幌子。梅萨多夫根本就不算个人物,不值得陛下最喜欢的儿子亲自出手,要碾死他随便在海军部找个将军就可以了。完全不值得让康斯坦丁大公亲自出手!”

小阿德勒贝格也陡然反应过来了,惊道:“对啊!这不合理!梅萨多夫如果不是眼下这个当口在748团当团长,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阿猫阿狗而已。杀这种垃圾何必用牛刀!”

“可康斯坦丁大公偏偏这么做了!”小阿德勒贝格五官挤成了一团,可见这个问题让他多么纠结,“毫无意义啊?”

老阿德勒贝格又冷笑了一声:“肯定有意义的。只不过隐藏得很深,这件事有些细节恐怕被你忽视了?”

小阿德勒贝格茫然道:“细节?什么细节?”

“你没注意到逮捕梅萨多夫的是第三部总部来的宪兵吗?明明你就在附近,那位大公为什么舍近求远,绕过你从第三部找人来逮捕梅萨多夫呢?”

小阿德勒贝格想了想回答道:“也许那位大公不知道我的立场?担心我不按照他的想法去处理梅萨多夫?”

“可能有一点。”老阿德勒贝格轻蔑地说道:“但是,我觉得这不是最关键的原因。我担心的是那位大公之所以绕开你,是因为这起案子中的某些细节不能让你知道,一旦让你知道了,西洋镜就会穿帮。”

“所以!”老阿德勒贝格郑重地吩咐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去发掘这些细节,想办法找到梅萨多夫,问个清楚!当然,也不能将全部希望放在那个蠢货身上,多撒钱,去收买康斯坦丁大公身边的人以及那天的目击者,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老阿德勒贝格还是很厉害的,很敏锐地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在他的指点下小阿德勒贝格立刻开始行动,双管齐下地收集信息。

这份敏锐就比缅什科夫强了不少,虽然老太监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梅萨多夫被康斯坦丁大公下狱的消息。但老太监最初并不是特别在意,就像老阿德勒贝格分析的,梅萨多夫对他来说确实不重要,他手头有成百上千个如梅萨多夫一样的狗腿子,死掉一个两个就是死掉十个八个老太监都不会心疼。

甚至最初获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缅什科夫还有些高兴和得意,觉得康斯坦丁大公这是上门送人头将把柄主动交到他手里头了。

为什么呢?

因为在老太监看来梅萨多夫现在还是有点重要的,毕竟尼古拉一世很是关注李骁,巴不得赶紧给某人弄死才好。搞死了梅萨多夫必然要影响针对李骁的行动,这样尼古拉一世能高兴?

所以嘛,这完全是昏招,是下臭棋。缅什科夫觉得只要过上那么几天,只要尼古拉一世听闻这个消息,或者他问起针对李骁的任务进展,那时候就有康斯坦丁大公好果子吃了。到时候只要他再侧击旁敲添油加醋地汇报一些康斯坦丁大公在海军部的“恶行”,那时候这位大公就有得受了!

美滋滋啊!美滋滋!

这就是缅什科夫第一时间的想法。什么?你问他为啥不主动去向尼古拉一世汇报?老太监也是有心眼的,他毕竟是外臣,疏不间亲。

打康斯坦丁大公的小报告固然能加快这位大公倒霉的进程,但同时也会让尼古拉一世留下坏印象。毕竟之前为了海军预算的事情他们就闹得很不愉快,这回又主动“检举揭发”,必然会让尼古拉一世认为他缅什科夫是故意的。

缅什科夫可是很重视自己给尼古拉一世的印象,他可是就靠这个混饭吃的,自然不能砸自己的饭碗。假装视若不见,等别人捅穿窗户纸再去打落水狗就好很多了。

缅什科夫的小算盘是打得啪啪响,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但实际上事情的发展一开始就超出了他的预料。是的,过了那么几天,确实有人将消息通报给了尼古拉一世,但这位皇帝的反应却大大超出了缅什科夫的意料!

尼古拉一世对此仅不疼不痒地表示:“嗯,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缅什科夫有些糊涂了,他还准备乘着尼古拉一世生气给康斯坦丁大公上眼药呢!可尼古拉一世没有生气,这怎么办?

老太监顿时就傻眼了,都有心在线发帖求助了,可临时抱佛脚哪里来得及?他只能强自忍住打小报告的心思,灰溜溜地离开了御前会议,赶紧去亡羊补牢地探听消息了……

第九十章 无奈

帕斯科维奇可是不折不扣的老家伙了,这位老将比尼古拉一世大十五岁,比已经老迈得动弹不便的老太监缅什科夫还要大六岁。简直可以称之为陆军的活化石。

不过千万不要小看了这块活化石。1816年,这位乌克兰人就成为了尼古拉一世的长官,对其影响十分巨大。尼古拉一世登基为帝之后依然十分敬重这块活化石,称帕斯科维奇为“我的父亲,我的指挥官”。

因此也让帕斯科维奇得到了个“老爹”的诨号。只不过老爹在军队中的名声并不好,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尼古拉一世一样喜欢老爹并敬重他。

比如帕斯科维奇的秘书,俄国诗人格利鲍耶陀夫就说:“帕斯科维奇是头令人无法容忍的蠢驴,只有乌克兰人的那种奸猾,是个白痴!”

你想想亲近的秘书都这么说他,这位老爹该是个什么性子。哪怕是切尔内绍夫这位老朋友,其实心里头也有点看不起老爹,觉得这位老爹敏感易怒、傲慢、沉闷,更可耻的是几乎是目不识丁。

牛逼吧!几乎不认识字的陆军元帅,19世纪中叶的俄国还有此等的权贵,还能备受尼古拉一世信任和宠爱,这是何等的奇葩啊!

帕斯科维奇敦实的背紧紧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昂着下巴用他特有的乌克兰腔瓮声瓮气地问道:

“萨尼亚(亚历山大的昵称),这么急匆匆地找我做什么?”

老切尔内绍夫一点儿都不喜欢被人叫萨尼亚,除了尼古拉一世以及他早已过世的父亲,他不喜欢任何人如此无礼地对待他。

老切尔内绍夫更喜欢被称为伯爵大人、伯爵阁下或者陆军大臣阁下。但是对于资格更老而且喜欢倚老卖老的帕斯科维奇,他却没有什么办法。自从尼古拉一世称呼他为我的父亲之后,老头就膨胀了,真把自己当成了长辈,每每都是以教训后辈的口吻同他们说话,真心是让人憎恶。

老切尔内绍夫强忍着不快说道:“阁下,最近有一些消息广为流传,您所有耳闻吗?”

帕斯科维奇打了个哈欠,对他这样的老头子来说,如今他连骑妹纸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更别提探听什么小道消息了。他不在乎也没兴趣。

看着一副兴趣缺缺样子的帕斯科维奇,老切尔内绍夫愈发地不爽,只能强压着怒气耐心地与之周旋。

“听说陛下对缅什科夫亲王不太满意?”他模棱两可的问道。

刚刚还张大嘴巴毫无形象打哈欠的帕斯科维奇猛然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望着老切尔内绍夫,很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

老切尔内绍夫嘴角直抽抽,他怀疑自己是抽风了才会来找帕斯科维奇打探消息,这个老糊涂真心是越来越迟钝越来越糊涂了。

他只能转向一边像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的圣彼得堡警察总监亚历山大帕卡尔:“总监阁下,您耳目众多,这个消息应该有所耳闻吧?”

卡帕尔受宠若惊得差点直接站了起来,他这个圣彼得堡警察总监是出了名的苦差事。就跟华夏古代的顺天府尹一样,官衔本来就不高头上七七八八的婆婆还特别多,京中又是权贵云集稍不留神就会得罪了招惹不起的大神,更糟糕的是别人搞出了岔子他还得主动去背黑锅。

反正卡帕尔这个总监才当了区区一年就有告老还乡退休种田的想法了。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官帽子,卡帕尔也不得不四处钻营,好容易才搭上了切尔内绍夫这条线,指望着这位老大在危难之时拉他一把。

所以一听说切尔内绍夫有请,那是屁颠屁颠的就赶来了,完全是一副低头做小的架势。反正卡帕尔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是切尔内绍夫让他端屎倒尿他也认了,只要能保住他的官帽子,让他献上菊花都无所谓。

但让卡帕尔没有想到的是切尔内绍夫竟然如此客气,竟然让他这个小官跟堂堂内阁大臣以及陆军元帅同席而坐,这是何等的客气和看重啊。

卡帕尔心里头有点美滋滋,他可是听说副总监走的是缅什科夫的路子,经常被老太监遛狗一样耍弄,被调戏得常常怀疑人生。与之相比自己是何等的幸运啊!

这让卡帕尔对切尔内绍夫是愈发地敬重,觉得虽然切尔内绍夫在尼古拉一世心中的地位比不上缅什科夫,但比那个老太监会做人一万倍。跟着这样的老大做事多么幸福啊!

所以对于切尔内绍夫的提问,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阁下,据我探听到的消息,海军大臣阁下最近正在四处活动,跟他的朋友开会,沙龙都连着举办了好几天,好像冬宫那边有消息说康斯坦丁大公要弹劾他。”

讲真,这些东西对切尔内绍夫没什么大用,因为这些消息他也打听到了,他之所以对卡帕尔这个小小的警察总监如此友好,原因就是看中对方手里头的情报网络。

对切尔内绍夫来说,他最大的短板就是情报能力不足,在冬宫和尼古拉一世身边只有帕斯科维奇这个老糊涂盟友。但这个老家伙并不能随侍尼古拉一世左右,冬宫方面的消息总是有些滞后。社会上他本人又不方便跟第三部走得太近,毕竟他已经掌控了陆军大权,再插手情报就犯了大忌。

无奈之下,切尔内绍夫也只能勉强用一用不太给力的卡帕尔了,这位毕竟是圣彼得堡的地头蛇,虽然仅仅是一条很憋屈的菜花蛇,但蛇有蛇道他打听消息总归是比他方便和灵通。

可现在卡帕尔却让切尔内绍夫有些失望,这个慈眉善目有些虚胖的警察总监除了会道歉认错除了会背锅,搞情报的能力不是一般的低。如果不是无人可用,他真会直接将这个白痴赶出去。

切尔内绍夫只能面带微笑耐着性子吩咐道:“你回去后抓紧时间去搜集相关的消息,这是大事,不可大意!”

温言打发走了卡帕尔,切尔内绍夫又耐着性子同帕斯科维奇商量道:“老朋友,您有时候也得多往冬宫走动走动,不能真的解甲归田两耳不闻窗外事了。陛下、皇储和国家还很需要您,万一出了大事,您也能及时应对不是么!”

第九十一章 阴云

帕斯科维奇却依然不甚在意:“萨尼亚,你就是想太多了。我了解陛下,更了解缅什科夫那个老东西,你觉得他是那种会被轻易击垮的人吗?”

不等切尔内绍夫回答,帕斯科维奇一摆手十分强势地继续往下说:“缅什科夫除非是打了大败仗,或者起兵造反,否则陛下是绝不会轻易拿下他的。”

“你就安心好了,缅什科夫绝不会有事。他没事海军方面就跳不出咱们的手掌心,一切都是照旧,帝国的支柱只可能是我们,军费、人事都是以我们为主,翻不了天!”

“你有这闲工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想想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事儿。你没发现陛下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么?”

切尔内绍夫先是一愣,他还是有点担心缅什科夫的事儿。毕竟老太监的对手是康斯坦丁大公,这位毕竟是尼古拉一世最喜欢的儿子。而且他知道这位大公倾向于改革,一旦让这位大公掌控了海军部,海军上上下下必然要全面地革新。如果尼古拉一世觉得海军的革命非常好,推广到陆军怎么办?

这才是切尔内绍夫最担心最害怕的事,缅什科夫是死是活或者谁当海军大臣都好,反正只要不影响他的利益都无所谓的!

只不过帕斯科维奇毕竟是尼古拉一世最亲近的老将,他对尼古拉一世的了解是超出一般人的,他说缅什科夫没大事,应该有保证吧?

切尔内绍夫叹了口气道:“就算如此,您也还是多关心一下,抽空的跟陛下说说,千万别让康斯坦丁大公那个毛孩子随便折腾。否则,万一陛下觉得那很好,让陆军跟着学,我会很为难!”

帕斯科维奇终于收起了满脸的不在意,微微动容道:“好吧,也有点道理。能不折腾就别折腾,军队好好的随便瞎改什么,现在就挺好!”

临了他又叮嘱了一句:“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事你也多上心,这可是肥差啊!”

切尔内绍夫自然是满口答应,他也知道那里是尼古拉一世未来关注的重点,涉及到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只不过他对老爹也有些鄙夷:

【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想捞战功,这是吃定了土耳其人好欺负,准备给自己也捞一个亲王头衔么!】

切尔内绍夫很清楚。前两年根据尼古拉一世的指示,芬兰议会给缅什科夫加了个亲王头衔让老爹是羡慕嫉妒恨。乌克兰老盲流自认为战功赫赫比打土耳其还被轰掉了小弟弟的老太监强一万倍。可老太监都混成亲王了,他还只是华沙公爵。死要面子的老爹真心不能忍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太监!

切尔内绍夫也愿意满足帕斯科维奇的宏愿,但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个鬼地方又穷又烂又乱,帝国几次三番的用兵总是掣肘颇多。费了牛大的劲也仅仅是让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变成了俄国附庸的“自治”公国。离尼古拉一世期待的建立东正教和斯拉夫人的巴尔干“天堂”还差一万里远。

尤其是1846年以来,随着耶路撒冷圣墓教堂和伯利恒圣诞教堂事件愈演愈烈,俄罗斯同法国、俄罗斯同奥斯曼土耳其、俄罗斯同英国之间的关系是雪崩式下降。

尤其是同法国的关系糟透了,双方围绕圣诞教堂大门钥匙(信仰东正教的希腊教士是圣诞教堂管理者,但是圣诞教堂后面的马槽教堂属于天主教,而要进入马槽教堂必须穿越圣诞教堂,所以法国为首的拉丁教士也持有圣诞教堂大门钥匙,而希腊人表示强烈不满)、圣诞石窟钥匙(这座石窟位于圣诞教堂下面,据说是耶稣诞生的地方)以及圣诞石窟内法国人镶嵌的银星问题(法国人在18世纪在石窟地板上镶嵌了一枚刻着法国国徽和拉丁文的银星,1847年这颗银星被盗,法国人认为是敌对的希腊人干的)闹得不可开交。

外交大臣涅谢尔罗迭几乎隔三差五就要召见法国驻俄国大使当面抗议。而法国方面也经常性地提溜着俄国驻法国大使发泄怒火。

以至于如今法俄两国已经是老死不相同往来,只要有机会就要朝对方吐口水骂脏话。幸亏是两国并不接壤否则愤怒的教徒绝对会大打出手搞个你死我活。

更糟糕的是,这些宗教上的破事极大地刺激了尼古拉一世的神经。这位自诩为对天父异常虔诚,自诩为东正教的代言人和守护者的皇帝一刻也不能容忍他最厌恶的法国一而再再而三的当面挑衅,有想法一劳永逸地解决宗教问题。

沙皇式的一劳永逸其实就是战争,就是尼古拉一世所谓的“圣战”,他烦透了奥斯曼苏丹不兑现同俄国签订的条约,也烦透了异教徒依然占领者耶路撒冷,更烦透了同卑鄙无耻的法国人永无止境地扯皮。

尼古拉一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向全世界宣告他才是基督的守护者,才是在地上代行天父旨意的圣人。他要消灭土耳其光复君士坦丁堡,他要组织一场全新的十字军运动收复圣地!

尼古拉一世的宏大愿望导致他同法国、同土耳其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节的。而如今再也不能像他刚刚继位那会儿有惠灵顿公爵来当和事佬逼迫着土耳其让步了,因为英国人也对他的野心不耐烦到了极点,巴不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他。

只不过在1847年,俄罗斯虚幻的强大还很深入人心,尼古拉一世自大的认为自己是欧洲众王之首,消灭土耳其就像推到一堵破墙那么容易。

按照他的要求,切尔内绍夫开始动员黑海地区的军事力量,一方面储备物资、另一方面也大力在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大力发展和鼓动带路党,不断地制造摩擦和纠纷。

这些工作繁琐又复杂,占据了切尔内绍夫太多的精力,如果不是缅什科夫这事儿太大,他真心也抽不出精力来“管闲事”。现在既然帕斯科维奇打包票缅什科夫不会有大事,他也乐得轻松,赶紧去忙活正事,别耽误日程让尼古拉一世不满才好……

第九十二章 怀念(求收藏)

切尔内绍夫有点想当然了,缅什科夫的境况远没有帕斯科维奇估计得那么好,老太监有点麻烦缠身诸事不顺的挫败感。

首先是梅萨科夫那事儿还在持续发酵。落入了康斯坦丁大公手中的死胖子和他的小伙伴,一没有李骁那么深厚的背景,二也没有那么坚韧的意志。很快就在第三部爪牙的威逼利诱下“老实”交代了一切问题——包括走私、贪污、行贿、舞弊。

为了少挨打,为了吃顿曾经不屑一顾的猪食,死胖子梅萨科夫是要他说什么就说什么,绝不含糊!摇尾乞怜的可怜样实在是让人鄙夷。

“这些还远远不够!”

康斯坦丁大公不甚满意,将梅萨科夫签名按手印的供词丢在了一边,倒不是说他认为梅萨科夫是无辜的,虽然供词在某些细节上进行了适当的“修饰”,但总体而言那些坏事某个死胖子都干了。那货绝不值得同情。

让康斯坦丁大公不满意的是,这些罪状离缅什科夫还比较远,能直接牵连到缅什科夫的也就是受贿这点小事。这个在俄国官场根本就似众所周知的潜规则,尼古拉一世也有所耳闻,虽然偶尔地开展一下清查行动,但更多的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缅什科夫这样的忠诚老臣子,这点儿私节上的小瑕疵顶多也就是挨顿骂的事儿,伤不了筋骨。虽然康斯坦丁大公也接受了一次无法击倒缅什科夫的现实,但他还是想尽量扩大战果,让老东西更惨一点。

他又一次拿起了那份供词,更仔细地查看起来,看看有什么项目可以大做文章,良久他忽然问道:“这个舞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细节?”

康斯坦丁大公在第三部的心腹赶紧回答道:“阁下,因为这是小事,我们认为不足以……”

康斯坦丁大公不耐地打断道:“别管事情大小,告诉我细节!”

此人不敢违抗,赶紧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原来,一年多以前梅萨科夫还在担任海军部后勤处一个小科长的时候,接到了来自于缅什科夫的直接指示。

老太监要求梅萨科夫对一批专门采购的煤炭做手脚,将优质的无烟煤替换成最次的劣等煤矸石,然后供应给激烈号蒸汽船。致使激烈号后来输掉了一场海军内部的竞赛。

这个第三部的宪兵完全没有注意到康斯坦丁大公的脸色变化,当煤矸石和激烈号这几个字眼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这位大公的脸色先是发青紧接着又发红,然后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康斯坦丁大公狠狠地捶了办公桌一下,将桌上的墨水瓶都震倒了,黑色的墨水四处横流,将桌面和地上珍贵的波斯地毯弄得一塌糊涂。

但对这些康斯坦丁大公却视而不见,愤怒的他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咆哮着咒骂缅什科夫:

“你这个没卵子的老王八,你这个生儿子没**的狗东西,竟敢阴我!”

“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康斯坦丁大公当然生气,因为那场比赛他记忆犹新,激烈号是波罗的海舰队中少有的蒸汽船,船龄也比较年轻,是他特意选出来同缅什科夫钟爱的帆船进行长航竞赛的舰只。

那一次,康斯坦丁大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了他父亲关注这场比赛,准备用这场比赛的胜利当敲门砖。只要让尼古拉一世看到了蒸汽船的优势,那么他就有把握说服固执的皇帝更多的建造蒸汽船。

但那场让康斯坦丁大公寄予厚望的比赛却输得很没面子,从始至终激烈号就像个跛脚的劣马或者醉酒的莽汉,跌跌撞撞的冲出喀琅施塔得没多久就因为锅炉故障抛锚,很耻辱的输掉了比赛。

而正是这场失败让尼古拉一世更不看好蒸汽船只,任凭康斯坦丁大公怎么做工作都无法挽回皇帝对其的厌恶。

其实当时康斯坦丁大公自己也对激烈号和蒸汽船失望透顶,觉得他们是狗肉上不得席面,如果不是已经投入了巨资无人接盘,他自己都会甩手而去不再支持蒸汽船。

可今天,当西洋镜被拆穿,当他获知了激烈号失利原因的部分秘密时,他才发现自己中了缅什科夫的算计。这个死太监竟然敢阴他,竟然无耻的在燃料上做文章,将优质无烟煤换成了几乎没法烧的煤矸石,太无耻太卑鄙了。

一想到当时被尼古拉一世教训以及群臣鄙视的委屈,康斯坦丁大公就怒不可遏,这笔账必须要跟缅什科夫算个明白。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梅萨科夫的口供,严肃地命令道:

“继续审问那个混蛋,激烈号比赛失利的一切细节都要问清楚,除了在煤炭上搞鬼,问问他们还有没有做别的手脚没有!”

狗腿子有些不明所以,主子不是要搞缅什科夫么?怎么突然关注激烈号比赛这种芝麻绿豆小事了?现在重点应该关注走私、受贿和贪污这些大问题才对吧?区区一个内部比赛作弊能值什么?

当然,狗腿子是不敢质疑主子的,哪怕他心头再多疑惑再多不屑也不敢当面表露,他像这个时代所有俄国忠诚干吏一样毫无疑问地接过了任务,斗志昂扬地去干活了。

“这也是个废物!”

望着狗腿子离去的背影,康斯坦丁大公叹了口气,他已经发现他老子的御下之道多有问题了。在他老子的掌控下,全俄国的官吏大部分都如这个狗腿子一样,只知道盲目服从,只知道溜须拍马,毫无头脑毫无建设性。

这样的人习惯于被呼来喝去,习惯于不动脑子做事。对主子的帮助无限的小,指望他们查漏补缺或者给出合理的建议几乎是白日做梦。

就比如激烈号的事情,和贪污腐败什么比起来确实显得小,但是政治神经敏锐的人就能意识到,这个事件比贪污腐败的杀伤力大得多。

如果能挖掘出更多内幕,将一举扭转康斯坦丁大公在支持蒸汽船一事上的被动,盘活他的钢铁厂、锅炉厂,还能让缅什科夫的公信力在尼古拉一世那里大大下降。

而这些愚蠢的家伙竟然看不见,康斯坦丁大公都无语了。他开始怀念同李骁以及他的朋友打交道的情景了,不得不说跟聪明人交流哪怕互相看不顺眼也比同蠢货说话舒畅!

第九十三章 夫人路线

冬宫二层御书房。

所谓的御书房完全没有一点儿皇家的高端大气,尼古拉一世对个人享受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除了衣着华贵、除了对情妇出手阔绰、除了喜欢营造宫室之外,他的私人空间算得上朴素了。

普通的橡木家具,陈旧的老地毯,各种使用过的刀剑和火枪,以及一尊本肯多夫的石膏半身像,最后还有一张狭窄的铺稻草的单人行军床。

这就是尼古拉一世的个人空间里全部的程设了。如果仅仅看他的书房,可能任何人都会说这是个简朴的好皇帝。

但是走出尼古拉一世的书房,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天地了。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和穷奢极欲都用上也不为过。这幢因大火而焚毁然后又被尼古拉一世重修一新的宫殿,就是这位皇帝内心世界的最好体现。

本质上说尼古拉一世是个淳朴守旧简单的军人,但皇帝的威仪迫使他时时刻刻地彰显自己的宏大。所以他不断地给自己脸上贴金给自己涂脂抹粉,无时无刻不想显示皇权的至高无上。

说白了,这是一个虚伪的可怜虫。他所彰显的那些其实都不是他真正喜欢的,是个被迫戴上皇冠被迫承受其重担的头脑空虚者。

每一天,尼古拉一世的日程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很早皇帝就会起床,享用一顿简单丰盛的早餐之后就会前往书房开展一天的工作——批阅那些数不清的奏章。

这项工作因为他一手提拔的官僚变得异常繁重,总是占据他绝大部分时间。当然,尼古拉一世也不是苦行僧,每天都会安排有舞会,如果舞会在冬宫举行,那么比较累人,因为这是公开的。

尼古拉一世会用最挑剔的眼光审视每一个参与者,一点点仪容仪态上的瑕疵都会让他非常不高兴,用他的话说就是“恰当和适当的开心就好,否则那就是擅越和无礼!”

但尼古拉一世更喜欢在他当大公时的旧宅阿尼奇科夫宫举办的私密舞会。在那里场面不会像冬宫那么宏大,只有他最近亲的人才能参加。

当然这所谓最亲近是要打引号的,换句话说就是只有尼古拉一世的皮条客和情妇可以参加。皮条客可能是宫廷事务大臣,也可能是尼古拉一世的心腹。比较有名的就是彼得沃尔孔斯基公爵和阿德勒贝格伯爵。

这两位深知尼古拉一世的喜好,会极其妥当地将偷情事宜安排得妥当而周到,既让尼古拉一世感到尽兴,也让皇后不感觉受到冒犯和冷落,最关键的是不会有闲言碎语四处传播。

尼古拉一世喜欢这种周到的服务,这样他一面可以享受众多美人的服务又不必担心家里的葡萄架子倒塌,还可以维护他身为皇帝身为天父地上代言人的威望。

按照尼古拉一世的日程表,每天他至少要见情妇两三次,宠幸一两回各色美人。反正这厮身体是好得不得了,放在后世至少都是一夜九次郎那个水平的强人,哪怕不当皇帝去日本当个小成本电影男演员也能混得如鱼得水。

正是因为尼古拉一世贪图鱼水之欢,这也就造成了他的宫廷内部其实没啥秘密可言。住在冬宫的情妇,徘徊在他身边的各种居心厄测的美人,不断试图讨好皇帝的皮条客廷臣,在皇帝身边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

而尼古拉一世看似是罗网中的大蜘蛛,其实却是被罗网纠缠动弹不得的可怜猎物。有心人想要知道国家大政想要搞清楚尼古拉一世的心意,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他的女人,这些见钱眼开的白莲花总不会让人失望的。

只不过对缅什科夫来说,他最不愿意跟尼古拉一世的女人打交道了。虽然他可以光明正大毫无压力地去找尼古拉一世的女人,任何人包括皇帝本人都不会担心他会给皇帝送帽子或者染头发,但缅什科夫本人觉得尴尬。

老太监觉得这太有损他的男性尊严了。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曾经无所畏惧的战士,缅什科夫哪怕不得不告别自己的小兄弟,也长不出胡须了,但他始终要坚守最后的尊严!

更何况缅什科夫其实也是个色胚,他私人收藏了丰富的各种“玩具”各种带颜色的“小说”和“画片”,甚至高价聘请著名画家给他创作人体艺术。

虽然身残但缅什科夫依然是志坚,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他毛手毛脚和一指二指禅相当厉害。而尼古拉一世的女人不说都是风华盖世沉鱼落雁,但肯定是一流绝色。

面对这样的美人缅什科夫都不能不动容,但他怕的不是给尼古拉一世戴帽子的恶劣后果,而是被皇帝的女人嘲笑。为了免于受辱,他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走夫人路线的。

可是如今,缅什科夫已经没有办法了。第三部那边奥尔多夫是油盐不进一点面子都不给摆明了公事公办,让他根本没办法联系上梅萨多夫,既不能串供也不能让这个死胖子闭嘴。

更糟糕的是,还不断地有小道消息传出来,什么贪污**、行贿受贿、囤积居奇走私倒卖,说得有鼻子有眼,让缅什科夫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一方面,老太监赶紧的启动擦屁股程序,慌手慌脚的清除那些不光彩的手尾。另一方面,老太监也必须探听一下尼古拉一世的真实意图,看看皇帝究竟想怎么样。最后通过这些手眼通天的美人儿也能打通一些渠道,尽量给梅萨多夫带话,让这个死胖子悠着点别大嘴巴乱哔哔。

而能同时做到这一切的美人儿在尼古拉一世身边也不太多,或者干脆点说只有一位——那就是瓦尔瓦拉涅利多娃!

这个女人相当的不一般,也相当的厉害,算得上是尼古拉一世的大姨太。1832年,她第一次见到尼古拉一世的时候还只是个一贫如洗的孤女。而在那晚之后,被尼古拉一世及其家人昵称为瓦莲卡的她就堂而皇之地搬入了冬宫居住,成为了尼古拉一世的首席情妇!

第九十四章 涅利多娃

瓦尔瓦拉涅利多娃斜着身子歪坐在沙发上,黑色的长发瀑布一般摊开在她雪白的肩膀上,这让她本来就十分高耸的胸部变得更加挺拔,让对面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想去把握她那堪堪一握的细腰。

缅什科夫暗自咽了口吐沫,他最怕的就是涅利多娃的这一面了。这个女人仿佛天生就有两幅面孔,平时展现给公众看到的是她落落大方举止优雅的一面,而私底下则展示出魅魔一般诱惑力的另一面。

几乎没有人能抵抗涅利多娃的魅魔一面,她只需要招招手,大多数男人就会立刻拜倒在他石榴裙下。这个大多数包括尼古拉一世也包括老太监缅什科夫。

反正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老太监就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血液向两头涌去,他感到自己脑袋充血得厉害,渴望立刻将涅利多娃生吞活剥。

似乎发现了缅什科夫的情绪变化,涅利多娃一只手托着下巴,眨巴着那双美丽的黑眼睛,故意问道:“亲王阁下,您不舒服吗?”

缅什科夫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眼睛,尽量不要往美人突出的身体看,他半低着头,眼眸向上瞟着略显紧张地回答道:

“没……没有,感谢……感谢您的关心……嗯,我很好!真的很好!”

缅什科夫越是努力控制就越是不自觉地想要去偷看,这种“不诚实”的反应让涅利多娃娇笑不已,她咯咯地笑道:

“那您为什么都不敢抬头看我呢?难道我很丑?”

缅什科夫的骨头都要酥了,几乎要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了。好在老头也不是真的情场初哥,也是吃过见过的,他强自定了定心神,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支票,放在了涅利多娃面前的茶几上。

涅利多夫似乎对此很熟悉,很自然地拿起支票瞟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又放了回去。依然用她那甜得能够齁死人的嗓音娇滴滴地问道:

“亲王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缅什科夫总算乘着这个当口让热血上扬的头脑冷静了一点,他陪着笑意回答道:“女士,我想请您帮个忙!”

涅利多娃稍稍坐正了一点,看上去像是准备谈正事了。只不过她的声音依然像涂了蜜糖:“只是帮个忙么?”

“十万卢布,好大的手笔啊!”

“亲王阁下的这个忙恐怕不太好帮吧?”

缅什科夫顿时不做声了,老太监早就知道涅利多娃不好打交道,这个女人看似娇滴滴的,但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然尼古拉一世的情妇都可以从冬宫排到夏宫,然而她始终屹立不倒。甚至这位跟皇后跟奥尔加公主关系还非常要好,简直就是闺中密友,你说这手段和眼力能低得了?

涅利多娃很爱钱,作为保罗一世沙皇情妇叶卡捷琳娜涅利多娃的侄女,作为一个可怜的孤女,她自然是希望越有钱越好。因为他的姑姑一直告诉她男人都是靠不住,都是一群骗子,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钱,有了钱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涅利多娃也很会捞钱,靠着出卖冬宫的内幕消息,她捞取了数十万卢布,给自己置办了豪宅、庄园,买下了上千名农奴。

但是涅利多娃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重要性,她所出卖的仅限于那些能够流传的冬宫秘闻,至于那些尼古拉一世不愿意泄露的,她哪怕知道了看见了也会立刻忘掉,更别提向外传播了。

正是因为涅利多娃掌握好了分寸,所以她才能一直屹立不倒,这是她除了取悦尼古拉一世之外最大的倚仗,也是她的信条。而现在缅什科夫的要求显然是越界了。

涅利多娃会吹枕头风吗?自然是会的,她也曾很隐蔽地帮自己和她的朋友谋求过一些东西,但帮缅什科夫吹枕头风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很爱钱的涅利多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支票放了回去,这种钱她不沾也不敢沾。

缅什科夫咬了咬牙道:“这是先付的一半订金,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一半!”

二十万卢布!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差不多合两万多英镑,这笔钱哪怕是给个败家子儿也得挥霍个好几年。涅利多娃在宫中摸爬滚打了十年,差不多也就挣了两个二十万卢布,缅什科夫竟然一口气给出了她一半的财富,她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涅利多娃没有再卖弄风情的心思了,她正坐在沙发上,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茶几上的支票,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连茶几另一头的缅什科夫也能感受得到。

缅什科夫觉得应该能说服对方,毕竟他给出的筹码太大,大得让人无法拒绝。所以这会儿老太监倒是抖起来了,他色眯眯贪婪地扫视着涅利多娃的每一寸肌肤,完全是副老色胚样!

“多谢亲王阁下您的好意,但这个忙我帮不了!”

就在缅什科夫几乎沉醉于涅利多娃的美色之中时,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了他个透心凉。

“为什么?女士,您还嫌少么?”缅什科夫蹭的站了起来,略带薄怒质问道:“您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么?”

涅利多娃又重新恢复到了她原本的姿态,之前那些渴望和贪欲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清泉,显得那么无暇。

“不,亲王阁下。我不是嫌少,而是怕烫手。这种钱我不挣!”

缅什科夫所有的质问所有的疑惑都被这句话堵了回去,人家不挣这份钱他能怎么办?跪求吗?

摇了摇头,缅什科夫将茶几上的支票收了回去,忽然道:“女士,以前我以为您挺有气魄的,可现在看来,啧……”

不过这种程度的激将法对涅利多娃毫无用处,这个妖娆美女咯咯笑着很自然地回答道:“亲王阁下,您说笑了,我一介女子能有什么魄力,咯咯咯咯……”

涅利多娃的油盐不进让缅什科夫毫无办法,按照老太监原本的计划,不管是用钱砸还是用激将法,总能让涅利多娃就范。可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缠,根本就不上当,为今之计也只能用那条下策了……

第九十五章 敲诈

缅什科夫来找涅利多娃之前召集了一帮心腹开会,商讨了两条策略。上策就是买通涅利多娃直接给尼古拉一世吹枕头风,直接瓦解康斯坦丁大公的攻势。

只不过这一招直接被涅利多娃拒绝了。无奈之下缅什科夫只能寻求下策,那就是借助这个女人的关系网,绕开康斯坦丁大公的牵绊跟梅萨多夫取得联系。

和上策相比,下策中有太多不确定性,天知道涅利多娃的关系网能不能联系到梅萨多夫,天知道梅萨多夫有没有变节投降当污点证人。天知道缅什科夫帮着做过的那些好事有多少已经被康斯坦丁大公发现了。

总而言之就是事情很难说,如果往坏处想,梅萨多夫已经变节的话,那缅什科夫这边怎么努力都是空的,毫无意义。

但缅什科夫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他总不能腆着老脸去尼古拉一世的办公室请罪,跪求那位陛下原谅吧?那么做确实可以脱罪,但他现在所有的一切权力、地位、荣誉统统都要丢进去,这个代价太高,高到缅什科夫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所以缅什科夫只能求涅利多娃:“女士,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忙,不像刚才那个那么棘手,但对我来说也特别重要,您有兴趣听一听吗?”

涅利多娃歪躺在沙发上笑嘻嘻地回答道:“那这个忙也是价值二十万卢布吗?”

“那怎么可能!”缅什科夫正色地坐回沙发上,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听闻您跟奥尔多夫公爵的关系不错?”

涅利多娃依然笑着回答道:“我跟彼得沃尔孔斯基公爵关系也不错,跟戈尔恰科夫公爵关系也挺好。大概是我好人缘,大家都当我做朋友吧!”

缅什科夫刚才那话其实并不是影射什么,涅利多娃是想多了,但小心无大错不是么。

缅什科夫又道:“您知道的,最近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海军步兵的一个团长让我蒙羞了,这本来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我的敌人偏偏抓住不放,要大做文章。”

顿了顿,缅什科夫观察了下涅利多娃的表情,见对方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需要……需要联系上那位团长,看看他有没有……有没有屈打成招被迫构陷我……但是您知道的,我跟第三部不太熟,希望您帮忙疏通一下关系,让他们行个方便……”

缅什科夫结结巴巴地说完了,但他说的每一个字涅利多娃都不相信。这些人前人模狗样的权贵背地里是什么丑样子她见过太多太多了,越是道貌盎然的就越是卑鄙无耻毫无下限,缅什科夫是什么性格她一清二楚。

不过涅利多娃也没兴趣批判缅什科夫,这样的人在俄国有太多太多,数都数不过来,与其自寻烦恼还不如借助这些卑鄙鬼发笔小财。缅什科夫的这个要求正好在涅利多娃的业务范围之内,她不介意挣一笔脂粉钱。

“第三部吗?啧啧……”涅利多娃皱起眉头很是为难的说道,“我跟奥尔多夫公爵关系也不是那么亲密啦,您这又是大案子,想找他通融可不那么容易阿!”

缅什科夫才不信涅利多娃的鬼话,这摆明了是坐地起价拿捏他一把。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死要钱,他刚才就不应该那么痛快拿出十万卢布的,这些钱不担没使这女人就范,反而暴露了自家的底牌,失策!

不过缅什科夫也是人精,不可能随便让涅利多娃漫天要价都答应,他淡定地回复道:

“是吗?原来您跟奥尔多夫公爵关系只是一般啊!啧啧,这么棘手的事情确实得过硬的关系才能答应帮忙,太为难您还是不必了,免得您为难也耽误我的事情。您说呢?”

涅利多娃笑眯眯地看着老太监,她没老太监那么多心理活动。这样的交易几乎隔三差五就能碰到,买家都是什么货色她太清楚了。这些铁公鸡一个比一个吝啬和难缠,没两把刷子是绝对不能让他们乖乖掏腰包的。

“也是,那这回就真的抱歉了,没能帮上您的忙,害您白跑了一趟。”

缅什科夫被气得一个趔趄,好悬没滚下沙发。在他看来对方漫天要价他这边落地还钱,是公平合理的。怎么滴,这是概不接受还价是吃定他了?

涅利多娃还真就是吃定缅什科夫了,能有关系能帮到缅什科夫的,朝野上下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但这寥寥数人当中愿意出手帮忙的恐怕除了她就没有第二个了。

道理很简单,能帮得到的基本都是跟缅什科夫同一个层次的权贵。平日里虽然大家你好我也好,但实际上都是同床异梦而已。甚至很多时候明里暗里都有竞争,权力的蛋糕只有这么大一块,你多吃一口别人就要少吃一口。

少掉一个吃大块蛋糕的缅什科夫,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受益,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帮你呢?真以为你缅什科夫挂了个亲王头衔就比别人高贵一头?

所以缅什科夫遇难,除了切尔内绍夫这个跟他关系和利益比较接近的人会着急一点,其他大部分老臣都是乐于看笑话的心态。缅什科夫倒下了,他们跟进啃尸体分润一点海军部的职位。缅什科夫坚持住了,他们继续你好我也好当什么都没发生,就是这么回事而已!

涅利多娃正是看清了这帮老权贵的心理,才有恃无恐地敲诈缅什科夫。什么?涅利多娃就不担心缅什科夫今后报复?

讲真,涅利多娃还真不怕。她和缅什科夫都是背靠尼古拉一世的宠幸过日子。缅什科夫虽然权力更大,但论亲近怎么也不可能比过她这个皇帝的枕边人,枕头风的威力可不是盖的!

更何况,涅利多娃很清楚缅什科夫已经没几年可风光了,比尼古拉一世大了将近十岁的他用不了几年就得告老还乡。官场上从来只有人走茶凉,老太监走人之后谁还鸟他?

而她涅利多娃只要尼古拉一世不死,那是稳稳的不用操心,就算是尼古拉一世驾崩了,以她跟皇后以及皇储的关系,照样吃得开。所以涅利多娃还真不怵缅什科夫,吃定了老太监!

第九十六章 男人和女人

其实缅什科夫也知道自己被涅利多娃吃得死死的,只不过作为积年老臣作为帝国的亲王,老太监总是不愿意接受这样可悲的现实而已。他真心不愿意接受自己不如一个女人,不如那些年轻的后辈。他多么怀念那些旧时光啊!

遥想当年,他东征西战立下赫赫功勋,是何等的风光,那时候涅利多娃敢对他说个不字?那时候恐怕他就算要霸王硬上弓这个女人也只能半推半就的迎合吧!

而现在,他竟然被这么一个给皇帝暖床的工具给欺负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但缅什科夫还只能乖乖就范,因为他实在放不下手中的那些权柄。权力不光能带给他人上人的快感,更能带给他许多实际的好处,比如说那些叮当乱响黄橙橙的小可爱。

自从没有了丁丁之后,缅什科夫对金钱的渴望是更加的无以复加了。利用手头的权力他大肆敛财,每年光是海军军费这一项就能搞到数十万卢布,更不要提还有大把的孝敬,以及各种不方便透露的隐蔽来钱渠道。

如果没有了这些权力,缅什科夫大概一算都知道要损失近百万卢布,这可不是小数字,能买多少田地、多少农奴、多少美人啊!

权衡了一番之后,缅什科夫板着脸坐了下来,干脆直接问道:“您开个价吧!”

涅利多娃笑了,她知道自己赌赢了,她就知道缅什科夫只能就范,这下她心爱的那条项链有着落了。

“十万卢布。”

涅利多娃瞟了一眼缅什科夫的口袋,意思很明确,这张支票你就别收回去了,留下吧!

缅什科夫脸色发青,他刚才就有预感会被狠狠地勒索,但这一刀也太狠了。十万卢布就办这点儿事,真忒么贵啊!

涅利多娃看出了缅什科夫的纠结,笑眯眯地说道:“是不便宜。但是亲王阁下,您也知道一分钱一分货,我敢开这个价,肯定让您物有所值的!”

【值你个大头鬼!】

缅什科夫在心中吐糟了一句,不过别无选择的他还是将支票递了回去:“希望您说道做到。什么时候有消息?”

涅利多娃笑得就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她小心翼翼地收好支票,满口答应道:“晚上您就等我的好消息,保准让您满意!”

缅什科夫怅然若失地走了,老太监的心都在滴血。而涅利多娃则非常非常的开心,等老太监走了,她不断地翻看着那张支票,仿佛能看到金光灿灿的金币一样。

“您这回可是狠狠地得罪了老太监了。”

涅利多娃乍然回头,在她身后一位身材修长目似朗星的中年人徐徐走来。此人身着陆军中将军服,行进之间从容有度,虎背熊腰看着就那么有气势。

“您都听见了?”涅利多娃娇滴滴地问道。

来者毫不避讳地坐在了涅利多娃身旁,接过那张支票瞟了一眼道:“老太监好大的手笔,看来这回是真着急了!”

涅利多娃咯咯笑道:“怎么会不着急,谁敢忽视陛下儿子的威胁?那位殿下可是出手够狠的!不过也谢谢他了,没有他,这钱我还挣不到呢!”

涅利多娃笑得愈发妩媚愈发开心,让她对面的中年将军不由得一阵恍惚,忍不住伸出手摸向了涅利多娃的脸颊。当指尖和肌肤接触的一刹那,中年将军才像触电一样惊醒过来,匆匆地收回手指就像个犯错误被班主任当场抓住的孩子一样。

涅利多娃掩着嘴笑道:“我美么?”

中年将军苦笑道:“美。”

涅利多娃又问道:“你动心么?”

中年将军又苦笑一声道:“自然有的。”

涅利多娃嘟起嘴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行动呢?”

中年将军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能。我有妻子了,而且……而且你和陛下……我是陛下的臣子,必须对他忠诚!”

涅利多娃脸色刷地就冷淡了下来,很不高兴地说道:“每次都是同样的说辞,每次都是一模一样。您对陛下可以无限忠诚,但对我们的感情就可以无限冷漠!”

“瓦莲卡,”中年将军抓住涅利多娃的手柔声呼唤道,“我知道这对您很不公平。但请您原谅我的自私,陛下还在的时候,我绝不会逾越禁区的!”

一开始涅利多娃是冷冰冰地瞪着他,但那双蓝眼睛中澎湃的激情很快就淹没了她,让她又一次败下阵来。

涅利多娃无声地叹了口气,像小猫一样蜷缩在中年将军的怀中,喃喃地问道:“佩佳(彼得的昵称),那一天还要等多久?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遇到您呢?”

彼得安德列维奇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同涅利多娃之间的关系很特殊。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情侣,但是偏偏又没有在正确的时间遇上对方。当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已经结婚,而涅利多娃则成为皇后的侍女也就是尼古拉一世的情妇时,他们才在冬宫第一次会面。

克莱因米赫尔的英俊优雅以及充满阳刚的军人气质留给了涅利多娃深刻印象,和冷冰冰故作威严如花岗岩一样的尼古拉一世相比,克莱因米赫尔既有男子汉的刚强也有充分的温柔体贴。

很快,这一对男女就难以抑制地被对方吸引了。但现实却阻止他们更进一步的接触。克莱因米赫尔已婚,而涅利多娃又是尼古拉一世的女人。这让克莱因米赫尔万分痛苦,因为他既不能背叛自己的妻子也不能背叛自己的主子,这种煎熬让他在冬宫的生涯就像炼狱一般难熬。

作为尼古拉一世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侍卫副官,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可不是其他那种挂着皇帝侍从之名的样子货。无论尼古拉一世要去哪,他都必然追随左右,甚至尼古拉一世去找女人的时候,这位也随侍左右。

这么说吧,尼古拉一世只信任两个人,一个是已故的本肯多夫,另一个就是克莱因米赫尔。而这两个人在尼古拉一世心中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本肯多夫永远都只是臣子和狗腿子,尼古拉一世对他的信任是对下属和臣子的那种。

但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则不同,对尼古拉一世来说他是朋友和小伙伴,那种信任早已超出了君臣之谊!

第九十七章 聪明的女人

尼古拉一世的无条件信任无疑让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更加痛苦。爱情、友情以及对皇帝的忠诚时刻在撕扯他的神经,让他无时无刻不受煎熬。尤其是当涅利多娃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那时候他分分钟就要沦陷,不得不一次次掐大腿用疼痛来警告自己。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也想乘着没出事赶紧抽身离开,但尼古拉一世总是不肯将他外放,执意要将他留在身边。而涅利多娃也有着致命的魅力,让他舍不得放手。

于是乎这段柏拉图之恋就不得不别扭的延续下来,一直到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或者涅利多娃或者尼古拉一世死掉一个才能解脱。

“陛下一点钟会来见你,奥尔加公主也会一并前来,您这身装扮可不合适。”克莱因米赫尔温言提醒道。

涅利多娃咯咯一笑,故意让整个肩膀都显露在外面,让她显得更加魅惑:“那这样呢?”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赶紧闭上眼睛,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铤而走险。这惹得涅利多娃笑得更加欢快了:“奥尔加公主,哦,这个小可爱回来了?”

奥尔加尼古拉耶夫娜女大公是尼古拉一世的次女,1846年刚刚同符腾堡国王查尔斯一世结婚。涅利多娃刚进宫的时候,同这位女大公关系就非常好,可以说是闺蜜。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正色道:“是的,查尔斯一世陛下和公主是早上刚到的,否则陛下早就来见您了。”

涅利多娃撇撇嘴,尼古拉一世来不来他不在乎,这头狗熊每天总要见她两三次,早就腻烦了。倒是奥尔加出嫁之后就难得再见一面,她还真有点想念这个天真的小公主了,不知道在符腾堡过得还好吗?

涅利多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偷偷地蜻蜓点水一般吻过了克莱因米赫尔伯爵的脸颊,带着一阵愉悦的欢笑声跑进了隔壁的更衣室。这让克莱因米赫尔既怀念又纠结,再这么下去,他还能忍多久呢?

一个钟头之后,梳洗一新的涅利多娃回来了。之前那种魅惑的魔力仿佛从她身上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端庄贤淑和温柔。谁能想到一个女人前后的变化能有如此之大,简直就是魔术。

路上,克莱因米赫尔伯爵终于忍不住提醒道:“您不觉得之前答应缅什科夫亲王太过于草率了吗?那件事陛下很关注,而且康斯坦丁大公也格外关心,卷进去恐怕有危险!”

涅利多娃魅惑地一笑,歪着头问道:“可我已经答应了哦,这么危险您一定会保护我的吧?”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又苦笑了一声,他知道涅利多娃就是故意的,她肯定知道他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去参合这间危险的事情。

偏偏的,哪怕克莱因米赫尔伯爵知道了“真相”也无从抵抗。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心看着心爱的女人陷入危险不管。尤其是他们这个状态,克莱因米赫尔总感觉自己亏欠涅利多娃颇多,什么危险都是在所不辞了。

看着陷入沉默但脸色却渐渐坚毅严肃起来的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涅利多娃心中泛起一阵甜蜜。虽然克莱因米赫尔伯爵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有危险了这位伯爵绝对会奋不顾身地来救她,就像从魔王手中拯救公主的骑士一样。

只不过让涅利多娃感到苦涩的是,她并不是公主,而真正的大魔王却是骑士的主人,哪怕骑士为了公主愿意粉身碎骨也不可能挫败大魔王的。

想到这儿,涅利多娃悠悠叹了一声,她不想再逗克莱因米赫尔伯爵让他担心和为难了:“这件事没有您想象得那么危险。”

涅利多娃很认真地解释道:“可能您不相信,认为我一个女流之辈小看了这些大臣、这些贵族以及王子公主和皇帝。但我要说,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比入戏太深的你们看得更加清楚。谁在装腔作势,谁真的有底气,谁更聪明,谁是傻瓜,这些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涅利多娃笑着说道:“康斯坦丁大公和他背后的人都是聪明人,而缅什科夫和他的那些废物都是傻瓜!”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愕然吃了一惊,不由得抓住涅利多娃的柔荑质问道:“那你还收缅什科夫的钱,这不是……”

涅利多娃很喜欢被抓住手的感觉,她用指头轻轻地挠挠克莱因米赫尔的手心,咯咯笑道:“所以我才说您真是一点儿都不懂!”

“康斯坦丁大公聪明在故布疑阵虚张声势,他放出了很多谣言,散播了很多小道消息,其实都是用来迷惑缅什科夫的。其实他没那么有把握一举击败缅什科夫,不过是制造恐慌让老太监自乱阵脚而已!”

克莱因米赫尔皱了皱眉头,紧紧地握住涅利多娃的双手,问道:“不对吧。难道说那些贪污、受贿、走私都是假的?”

涅利多娃笑道:“当然是真的。但是您该不会以为仅仅靠这些东西就能扳倒那个老太监了吧?”

克莱因米赫尔想说可以,但跟随了尼古拉一世这么多年,他也见过不少贪污腐败的权臣,真正垮台的有几个?大部分都不是板子高高举起然后轻轻落下,意思意思罚酒三杯就过去了。陛下只喜欢忠臣,对忠臣的私节并不在乎。

“是吧,点破了你也想到了吧!”涅利多娃笑得愈发地开心了,“我们都了解陛下,他绝不会因为贪污、受贿、走私这种‘小事’拿下缅什科夫的。”

“所以康斯坦丁大公如果真朝这些方向发力,肯定笑不到最后。现在他释放的这些流言恐怕都是烟雾弹,都是用来干扰缅什科夫的。如果缅什科夫愿意朝这个方向做防备,他恐怕求之不得嗫!”

克莱因米赫尔还是有些不解,因为他虽然地位崇高,但这地位多半是依靠尼古拉一世的信任得来的,他本身的智慧和能力都有限,看不透这些政治迷雾。

涅利多娃详细解释道:“我估计康斯坦丁大公真正的杀招是别的问题。一些缅什科夫和我们都忽视了的问题,而不是摆在台面上的梅萨多夫和什么贪污腐败走私的小事。”

“所以缅什科夫想要费尽心思地去联系梅萨多夫,掉进那个死胡同里,那位大公恐怕还乐见其成呢!自然地,就算我帮了缅什科夫这个小忙,他也不会记恨我喽!”

说着涅利多娃捧腹哈哈大笑起来:“所以,我既能狠狠地大赚一笔,又不用担责任,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干?真希望像缅什科夫一样的蠢驴越多越好,那样我很快就能赚够养老的钱了!”

第九十八章 形势

李骁埋首在案头写写画画,鲍里斯歪着脑袋靠在壁炉边打瞌睡,连部里除了木柴燃烧发出的哔哔啵啵声,显得那么幽静。

屋外已是月上中天,洁白的玉盘播撒的光辉让积雪的地面显得那么明亮。在这个明亮的月夜除了尽责的哨兵,在二连驻地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绝大部分士兵经历了一天繁重的训练和夜间文化补习的摧残之后是倒头就睡,木屋里的鼾声是此起彼伏,一派和谐。

维什尼亚克打着哈欠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的毡垫上蹭了蹭脚抖落了肩头的雪花,快步冲到了壁炉跟前恶作剧的将冰冷的双手塞进了鲍里斯的领口。

啊!

惨遭偷袭的鲍里斯猛地跳了起来,这个巨人实在是太高,身体素质也实在是太好,几乎一头撞在头顶的木梁上。

“维什卡!”

鲍里斯咬牙切齿地喝道:“不要再搞这种恶劣的小动作了!不然下次我会往你被窝里倒一桶雪的!”

维什尼亚克对鲍里斯的威胁闻所未闻,这个大个子看着凶恶,但其实是个好脾气,怎么逗都不会爆发。从小到大他就喜欢逗这个家伙玩儿,少了他人生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维什尼亚克一边烘烤揉搓着双手,一边向李骁问道:“怎么,悔过书还没写好?”

李骁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哪有那么容易,既要让那位康斯坦丁大公面子让他能交代得过去,还得不给他们实际的把柄可抓,每一个字眼都得斟酌再三!更何况我还得帮你们两个懒蛋写!”

鲍里斯撇了撇嘴道:“要我说干嘛要这么认真,随便认个错对付一下就完了不是么。反正也是扯淡!”

李骁抬起头没好气地瞪了大个子一眼,纠正道:“说得简单,这是随便认错的事儿么!”

维什尼亚克也叹了口气:“确实,随便认错一来那位大公会认为我们是糊弄事情,没诚意合作。二来陛下那边也不可能满意……”

李骁插嘴道:“我倒不担心那位二叔满意不满意的问题,更担心他来个反省不深刻认错态度恶劣,顺手就给我们扣个大帽子,来个加重处罚!那才叫蛋疼!”

维什尼亚克想了想,这种可能真的很大,那位陛下绝对做得出来,愈发觉得李骁主动承担了这个蛋疼的工作真心是不容易。不过鲍里斯就没那么多细腻的想法了,这个大个子更喜欢直来直去地解决问题,可以用拳头解决的绝对不会麻烦舌头。

他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嘟囔道:“你们这些聪明人就是想太多,总是喜欢把事情复杂化。我爸爸说这样头发掉得快,你们今后肯定都是秃子!”

“你大爷的,你才秃!”

毫无意外的鲍里斯收获了两根中指,这种简单的表达鄙视、不屑情绪的手势在李骁的推广下扩散得飞快。包括鲍里斯、维什尼亚克以及二营全体士兵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运用纯熟了。

哦,当然除了列昂尼德,这位正直的骑士排斥一切下流的手势,所以拒绝使用,不过他也没有强行禁止,显得很人性化。

讲真,列昂尼德真是个好领导。没有了梅萨多夫及其心腹,在列昂尼德的领导下748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合格的军官被清洗定罪,合格的军官被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上,基本杜绝了贪污苛扣行为,士兵的基本人权得到了保障。这让整个团风气焕然一新!

小偷小摸被杜绝,违纪抗命不再存在,不说令行禁止,起码士兵们不像乞丐、盲流和混混了。连带着谢尔托洛夫镇的治安都大为好转,居民们再也不用防贼一样躲着748团的人了。

“不过这真的值得吗?”

维什尼亚克还是有疑虑的,因为按照李骁和康斯坦丁大公达成的交易。李骁有原则地承认在违**籍一事上负有间接领导责任,换取康斯坦丁大公清洗748团以梅萨多夫为首的一众**军官,并让列昂尼德暂时代理领导748团。

也就是说,李骁以牺牲自己利益的方式赶走了梅萨多夫一伙,还帮列昂尼德成为代理团长。这么舍己为人不谋私利简直不像锱铢必较的某人了。

维什尼亚克可是还记得某人是怎么跟梅萨多夫讹钱的,怎么就对列昂尼德这么好呢?

李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地回答道:“怎么不值得。对我们来说梅萨多夫是当面之敌,有这个家伙在头上管着,随时随地都会找麻烦。不弄走他我们一刻都不得安宁!”

“你们也看到了,那个混蛋已经着手栽赃陷害了。如果不是上次瓦西里发现及时,我们就已经着了道了!”

维什尼亚克顿时打了一个寒颤。确实,上次如果不是运气好发现及时,真让格拉西莫维奇得手的话,此刻他们仨恐怕都在第三部的大牢里吃牢饭了。

从来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坚固的防线也经不起日复一日的冲击,被动挨打始终不是办法。而李骁也正是这么做的,做笔交易弄走碍眼的梅萨多夫,没有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混蛋在头上搞风搞雨,他们压力要少太多了。

尤其是现在代理团长的是列昂尼德,这个人维什尼亚克虽然并没有完全接纳,但也必须承认他不是梅萨多夫,是一门心思想要做事实的人,应该不会故意针对他们搞阴谋诡计。

不过维什尼亚克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你当时应该让那位大公将列昂尼德扶上团长之位的,代理团长总归是不保险啊!”

确实,代理团长只是个临时工,尼古拉一世也好缅什科夫也好随便一道命令就可以再派另一个梅萨多夫来找茬。从稳妥的角度出发,把代理两个字去掉才是上策。

但李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那位堂兄也不是什么好鸟。虽然暂时他们利益一致可以合作,可一旦蜜月期告一段落,他马上就会翻脸。

更何况以那位的贪婪,决不允许他李骁继续逍遥,不可能让一个跟李骁关系很好的列昂尼德当748团的团长的。那样他还怎么找茬,怎么向他老子表示自己能力比皇储强一直在全力打压他李晓呢?

第一百章 一触即发

也就是说,康斯坦丁大公和缅什科夫的撕逼,其实是各种矛盾和利益冲突纠缠的结果。李骁不过是恰逢其会,在关键的时间点上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正是因为他这颗小棋子的推动,一场顶级棋手之间的对弈就此展开。

表面上看棋手只有康斯坦丁大公和缅什科夫两人。但是他们背后还影藏这尼古拉一世这个看不见的黑手,以及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奸佞”。当然还有那些企图围观看戏和分润好处的权臣。

但谁知道这场对弈不过是某个被逼无奈的可怜小卒子被迫的自保之策,实乃死中求活而已。

讲真的,李骁很不喜欢这种挣扎的感觉,他就像浮萍一样只能任由雨打风吹去,几乎是毫无反抗能力。如果不是尼古拉一世的统治集团内部分赃不匀,他真心只有等死一条路。

这种无力感让他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息都费劲,他真的愈发怀念穿越前那种无忧无虑的咸鱼日子了。可惜的是他已经回不去了,再也没办法当咸鱼了。

“我们写了悔过书,那位陛下会怎么处罚我们?”鲍里斯忽然问道。

这也是让李骁纠结和没底的事情之一。虽然他了解历史,但历史有时候也无法反应一个人真实的个性和面貌,更没办法借此推测出一个人的所有行动。

尼古拉一世会怎么处罚他这个讨厌的侄儿,就是李骁无法完全推测出的事情之一。所以悔过究竟要到一个什么程度才合适,不会引火烧身也不会弄巧成拙就真的很考验水平了。

李骁已经纠结了几天,写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但是总感觉不牢靠,总是没底。愁得他的发际线好像都开始后移了。

鲍里斯又道:“总不会枪毙我们吧?”

李骁叹了口气:“有些惩罚比枪毙还可怕,而我那位叔叔就很擅长制造这一类惊喜!”

是的,尼古拉一世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的皇帝。这种小肚鸡肠的性格使他会做出一些不合常理不合规矩的奇异之举。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他的小伙伴就享受过假枪毙的调戏,那次文豪和他的小伙伴几乎都被吓尿。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尼古拉一世的恶搞呢?

李骁很清楚他如今基本可以算作尼古拉一世最讨厌还没有之一的人了。以他的脾气再恶搞一把整整他完全是可能的。而李骁是真不想在尼古拉一世面前丢人露怯,他很倔强地要在这个讨厌的人勉强显示出自己最强硬和强势的一面,让他知道永远也不可能征服自己!永远!

所以这份悔过书就让李骁更加的纠结难产了,以至于康斯坦丁大公已经派人催了好几次,远在冬宫的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也是异常的关注。

他对老伊戈尔讲:“我的老伙计,接下来您的小主人的表现就将决定他今后发展的上限。是龙是蛇,是狮子还是老虎亦或者豺狼、土狗,都全在那份悔过书上了。”

顿了顿他忽然问道:“您觉得您的小主人会写一封怎样的悔过书呢?老朋友。”

老伊戈尔毫不犹地回答道:“肯定是一封有理有据有节据理力争的悔过书。我的主人是绝不会向那个卑鄙的暴君屈服的,他只会勇敢无畏地抗争到底!”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是吗?”

一周一次的御前会议又要开始了。参与会议的除了首相、各部的大臣、御前六部的总长,简而言之其实就是西方的内阁会议。当然,和西方内阁会议不同,御前会议说话作数的只有沙皇一个,首相兼外交大臣涅谢尔罗迭伯爵不说是个提线木偶,但也基本做不了主。

这位坐在尼古拉一世左手第一位的德意志人身材瘦长,有着典型的德意志精干气质,不过已经六十六岁的他不可避免地也显露老态,鬓角斑白后脑勺也微微脱发,眼袋深重,思考的时候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首席宫廷事务大臣彼得沃尔孔斯基,这位比外交大臣还要大四岁。年逾古稀的他显得更加苍老,头发和下巴上的胡茬子全部都是白色,额角更是有大片的老人斑,只有一双褐色的眼睛告诉你他还是个活人而不是一具僵尸。

在宫廷事务大臣旁边就是老太监缅什科夫,这几日的折腾让老头精疲力竭,会议没开始他已经开始打瞌睡了。这让坐在他对面的“北方风流浪子”陆军大臣切尔内绍夫揪心不已,生怕老太监睡死过去,于是不断地朝老太监眨眼,试图提醒老太监打起精神来。

陆军大臣和海军大臣的互动让坐在他们下首的国民教育大臣乌瓦罗夫暗笑不已。最近的风言风语他自然有所耳闻,不过他地位超然,对这一类斗争不是特别感兴趣,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宠幸几个小鲜肉来得愉快。

是的,这位国民教育大臣好男风,当然对妹纸也不拒绝,简而言之他荤素通吃一点都不挑剔。俄国有这样的国民教育大臣未来是绝不用担心男女比例失调的破事。相信在他的教育下,国民们进可攻退可受全能得很,美哉!美哉!

在乌瓦罗夫的对面就是第三部的总长奥尔多夫了,老头就没有乌瓦罗夫那么淡定从容了。因为他下首对面正好坐着康斯坦丁大公,这位大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老太监,一副猎豹蓄势待发地样子。

奥尔多夫觉得自己真心是受了无妄之灾,海军内部的那点破事怎么就把他也搅进去了。你们要打生打死内部解决不好么,干嘛把梅萨多夫这个烫手的山芋丢老子的大牢里,不要伤及无辜好不好!

康斯坦丁大公自然也注意到了奥尔多夫,也察觉到了老头的怨念,但他毫不关心,谁让第三部本来就是帝国的马桶和垃圾处理中心呢。老家伙你享受了第三部特权的快感自然就得承担处理垃圾的恶心不是么。反正康斯坦丁大公已经是跃跃欲试,准备好好招呼缅什科夫了。

而他的表情则让坐在长桌正对帝位的亚历山大皇储暗恨不已,对这个弟弟的出格行为,皇储已经很是不满了……

第一百零一章 窃喜

最近一段时间,亚历山大对二弟康斯坦丁大公的不满直线上升。748团发生的事情小阿德勒贝格已经尽数向他做了详细的汇报。

对于康斯坦丁大公怎么处理了梅萨多夫,又怎么硬撼缅什科夫,还公然在海军部散布一些可怕的小道消息,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亚历山大虽然没有绝对的身为皇储的自觉,但多年的皇家教育让他对政治还是比较敏锐的。康斯坦丁大公不合理的举措立刻就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虽然搞不明白这个弟弟想要做什么,但能觉察出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他不应该不通知一声就忽然拿下梅萨多夫。

那个家伙虽然是个混帐废物,但怎么说也是配合小阿德勒贝格打压李骁的棋子。这项工作尼古拉一世可是交给他处理,康斯坦丁大公突然插手废了他这边一颗关键棋子,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阿德勒贝格父子还暂时看不透康斯坦丁大公的和尼古拉一世的意图,劝亚历山大不要匆忙出手。否则他真想教训教训这个越来越出格的弟弟了。

不过就算亚历山大暂时还能忍耐,但不高兴是肯定的。并且伴随着尼古拉一世对康斯坦丁大公行为的默许态度,让亚历山大也头一次产生了惊慌的感觉。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地位受到威胁,第一次感觉这个弟弟是那么的讨厌和碍眼,希望让这个弟弟滚得越远越好!

这种可怕的感觉一度让亚历山大自己都震惊了。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并不是像以往所标榜的那样对皇位不太在乎。其实他还是在意,还是担心失去的。

这让亚历山大一度手忙脚乱惊慌失措,抱着老师茹科夫斯基痛哭和忏悔了一番都没能好过一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是个口是心非的卑鄙小人么?

不过亚历山大并不知道,当他的老师茹科夫斯基觐见尼古拉一世,当面向皇帝抗议其纵容康斯坦丁大公“迫害”亚历山大皇储,给皇储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让皇储的心灵“扭曲”了,让皇储不再纯洁之后。

那时候尼古拉一世其实是暗自高兴的。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亚历山大缺乏帝王气质,缺乏那种为了保护帝位不折手段的霸气。觉得这个儿子对皇帝之位太不上心,如果继续这么稀里马哈下去,罗曼诺夫家族恐怕会断送在他手里头。

而这一次当亚历山大表现出对自己地位的担忧,甚至愿意为此不再“纯洁”、愿意使用卑鄙手段去对付自己亲爱的弟弟时,尼古拉一世是松了口气。

他觉得这个儿子还没有蠢到极点,还是能够挽救的。也许正好可以乘此机会借着康斯坦丁大公的强势再给他施加一点压力,让他更有危机感一些。也许这样他就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亚历山大绝对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拟定了一个邪恶的计划,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小小担忧让尼古拉一世决定放手让康斯坦丁大公去折腾缅什科夫。如果牺牲一个老臣能够造就一位合格的储君,这太划得来了!就这么办了!

尼古拉一世太满意这个办法了,如果他早知道能够通过康斯坦丁大公来给亚历山大皇储施加压力,来迫使皇储成长,迫使皇储像个真正的帝王,他早就做了!

怪只怪以前亚历山大的性格太有欺骗性了。尼古拉一世一直以为他的长子是个软面团,是个懦弱不愿意承担皇储责任的软蛋废物,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哭鬼。

尼古拉一世以为亚历山大对皇位根本不感兴趣,所以之前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让亚历山大对权力产生兴趣,告诉他权力有多重要多宝贵。

但是效果并不理想,亚历山大皇储除了利用手中的权力同宫廷女侍和各路名媛贵妇谈情说爱卿卿我我,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权力更绝妙的用处,也没有意识到权力的可贵。

一度的,尼古拉一世都绝望了,都不知道该拿亚历山大怎么办了。但是这一次,当康斯坦丁大公戳穿了亚历山大的虚伪面具之后,尼古拉一世欣喜若狂,他知道他的长子以及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伟大制度总算有救了。

所以尼古拉一世出席御前会议的时候心情是非常不错的,这位以古板严肃一丝不苟著称的**君主难得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微微谢顶的脑门和头顶都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辉,就像是一颗容光焕发的太阳。

迈着丝毫不差的步幅,摆臂的程度也是前后完全一致,尼古拉一世几乎像个机器人一样,分毫不差分秒不差地走到了他应该在的位置上。看了列席的众人一眼,他清了清嗓子,用浑厚严厉地声音命令道:“开会!”

在尼古拉一世慑人气场的压制下,每一个臣子的心都是沉甸甸的。哪怕是已经打了半天瞌睡的缅什科夫,老太监也不由自主地昂首挺胸,在开会两字冒出来之后,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啪的一声立正行礼,然后肃然端坐。

不光是缅什科夫,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就像排演了无数遍一样,将这一套程序做得果断、利落、整齐划一,让人挑不出一点儿不是来。

这就是御前会议的风格,充满了军队的气息。是尼古拉一世最喜欢的风格,臣子们只能按照他的喜好来。哪怕是最崇尚自由的外国人涅谢尔罗迭伯爵,这些年也几乎被同化了,他不再像风度优雅的外交家,而像个老练果断的军事家。

“陛下,本次御前会议的主要议题如下……”

马上的,首相涅谢尔罗迭就单刀直入进入正题。尼古拉一世虽然喜欢制造繁多的官僚机构,创造让人眼花缭乱的官僚程序,但他本人讨厌被浪费时间,他的会场只能是简单直接毫不拖沓。

仅仅用了二十分钟,程序性的事务就被处理一空,而接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肉戏终于要开锣了!

第一百零二章 以退为进

包括尼古拉一世自己都知道,重头戏要开始了。康斯坦丁大公和缅什科夫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立刻就要打响。为了今天的交锋双方都做了充足的准备,都铺垫了很久,是时候分个高下了!

果不其然,当涅谢尔罗迭宣布进入自由汇报程序之后。缅什科夫来了个先声夺人,这让尼古拉一世既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

因为在尼古拉一世看来,更可能先声夺人的应该是他家的老二。那个孩子从小到大做事就是风风火火,就是雷厉风行。只要让他占据了先手那一套套的组合拳会连绵不绝,他会一直进攻再进攻直到弹尽粮绝樯橹之末。

可今天首先出招的竟然是一贯“沉稳”的缅什科夫,尼古拉一世真的奇怪了:【难道老二真的成长到这种地步,不光让亚历山大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还能让一贯沉稳的缅什科夫乱了方寸吗?很好,很好,老二,你再加把劲,当好磨刀石吧!】

缅什科夫并不知道尼古拉一世的想法,但他确实压力山大,这一段时间在尼古拉一世的默许之下,康斯坦丁大公明里暗里不断地制造各种舆论攻势。他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陛下,作为海军大臣,我很遗憾地看到最近一两个月,在海军内部发生了一系列让人遗憾的案件……作为海军大臣,对这些发生在底层的案件,我没有做到明察秋毫,没能防微杜渐,实感辜负您的信任。”

缅什科夫用沧桑的语气缓缓地说道:“深感责任重大,深感有负于您的信任,我恳请您追查到底,给我一个公正公开洗刷耻辱的机会。我将会承担相关责任,肩负起自己的义务,义不容辞地为您服务到底!”

这番话讲得真有点杜鹃啼血的意思。仿佛缅什科夫是那种任劳任怨苦也好累也好不计得失不计名声只为奉献的贤臣。更好似他遭受了莫大的委屈承受了泼天之冤一般。

好吧,这就是以退为进,就是试探尼古拉一世对他的真实态度。如果尼古拉一世温言挽留,那么缅什科夫就知道自己绝没有丢官之虑。接下来就可以考虑奋起反击,让康斯坦丁大公也尝尝他的厉害。如果尼古拉一世态度冷淡,那么他就赶紧壁虎断尾借此求生。

不得不说,像缅什科夫这样的老油条老混混,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几十年,都成精了。在最不利的态势下找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策略,一举就将主动权拿到了手里。

在这方面初出茅庐的康斯坦丁大公就差了不止一筹,几乎是一上来就陷入了被动。等会儿不管尼古拉一世怎么表态,他最初设计的那种狂风暴雨摧古拉朽的攻势都不可能发起了。否则,那就是坏了规矩。

为什么这么说呢?

道理很简单,俄国这年头的官场还是贵族们的游戏场,入场游玩就得将贵族的规矩。比如打人不打脸,比如骂街不吐脏字。哪怕是胜利者也不能欺人太,至少给对方体面谢幕下台的机会。

决不能击倒对手了还冲上去抡圆了抽大嘴巴,那太粗鲁太残暴太不堪入目。有失体面没有贵族风度。咱们贵族就得优雅地欺负人,打完了敌人的脸,还得让围观众觉得你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所以,如今缅什科夫都像是跪地求饶乞骸骨准备告老还乡种地了。那你康斯坦丁大公就别整得太过分,别再报以老拳痛打南山敬老院了,适可而止别咄咄逼人了。

康斯坦丁大公立刻就发现了,他原本的计划全都不管用了。要是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狂抽缅什科夫,搞不好那堆“同病相怜”的老臣就会抱团取暖,联合起来拉缅什科夫一把。

那时候他反倒是千夫所指了,哪怕他气势再盛、再狂妄也没傻到跟绝大部分老臣当庭叫板,那是作死好不好!

可让康斯坦丁大公见好就收,放过这个机会,他也实在不愿意。一时间他是进退两难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康斯坦丁大公的进退失据被众人看在了眼里,缅什科夫脸上虽然依然是悲戚戚地惨淡样,但心里头却差点乐出了声,不禁暗自得意起来:

【小屁孩,任你奸似鬼到头也得喝本大爷的洗脚水。你再牛逼啊!再得意啊!最近你不是挺爽么,再爽一个给本大爷看看!】

是的,这其实也是康斯坦丁大公的失误,固然他释放出的各种流言蜚语沉重地打击了缅什科夫的声望,让人以为缅什科夫完蛋在即。

但同时也给了缅什科夫死中求活的机会。老太监正好利用这些给自己加苦情戏和悲情戏,让自己的苦和悲深入人心。然后今天上来就以退为进狠狠地将康斯坦丁大公一军,果然一击得手。

康斯坦丁大公坐蜡了,打落水狗吃相太难看有点犯众怒。但是不打落水狗,适才缅什科夫的发言他也听见了,其实很含糊。

这个老油条只说海军有问题他有责任请求处罚,可他并没有说究竟海军的问题有多严重以及他要承担多严重的责任,甚至都没有提出自动辞职,根本就是糊弄事情好不好!

康斯坦丁大公很怀疑,他如果高抬贵手,那老东西就会顺坡下驴,含含糊糊地就把事情对付过去。到时候老太监不过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然后事情就过去了。

康斯坦丁大公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他费了这么大劲调动了这么多资源不是全打了水漂!

康斯坦丁大公看了看缅什科夫,又瞅了瞅尼古拉一世,然后扫视了众人一眼,他多么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帮他说句话,他真心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康斯坦丁大公纠结的表情被尼古拉一世、亚历山大皇储和缅什科夫看在了眼里,三人的心情是天差地别:

缅什科夫就不说了,那是洋洋得意。亚历山大皇储则是快意,他很高兴这个讨厌的弟弟吃瘪,巴不得他更倒霉才好。至于尼古拉一世,此刻这位至尊的心情是相当的复杂……

第一百零三章 不够厚黑

帝王的心思是最复杂也是最难猜的,尤其是像尼古拉一世这种权力欲特别重刻薄寡恩的帝王,那心思更是多变。也许前一秒他还是春风拂面而后一秒就寒霜扑面。

此刻,尼古拉一世的心情就直转急下非常的糟糕。他既对康斯坦丁大公有些失望,也对自己的教育感到失望。他觉得没有教好两个儿子,让他们太淳朴太天真了。

为什么呢?

因为尼古拉一世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公,面对缅什科夫这种老油条,要么就得比他更狡猾,要么就得豁出去不要脸,只有做到了这两项之一,那才算合格。

很显然康斯坦丁大公是不合格的。从他纠结无语迟缓无能为力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没有足够狡猾的智慧解决这个问题,也没有足够的不要脸豁出去让缅什科夫难受。反而在那里犹犹豫豫患得患失,这太让尼古拉一世失望了。

尼古拉一世以前一直觉得康斯坦丁大公最像他,足够果断坚毅足够雷厉风行足够豁得出去。但今天看来,那还差得远嗫!

尼古拉一世认为如果是年轻的自己,那时也可能没有足够的智慧去解决问题,但是却有豁出去的勇气让缅什科夫付出惨重的代价。如果缅什科夫当年跟他玩这一套,分分钟凉凉灰飞烟灭了。

尼古拉一世的想法很正确。如果是当年的他,缅什科夫玩这种官场油滑的手段肯定踢到了铁板。

原因很简单,当年的尼古拉一世压根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当皇帝,从始至终他给自己的定位就很明确,辅佐哥哥康斯坦丁成为他的左右手。

为了这个,尼古拉一世能豁出去不要脸,豁出去让缅什科夫难堪,因为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问题是康斯坦丁大公不同,这小子对皇位是相当的觊觎。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当皇帝,自然地做事就束手束脚不可能真豁出去不要脸。

这么说吧,尼古拉一世和康斯坦丁大公最大的差距其实就是心态。前者没有多余的念想无所畏惧,而后者瞻前顾后必然畏首畏尾。简而言之,易地而处这两父子其实差不多,并没有高下之分。

当然,现在的尼古拉一世有了执政二十年的经验,自然要比当年老道得多。当年他可能拿缅什科夫这样的老油条没办法,可现在他是有办法的。而且为了逼迫亚历山大皇储成长,他不介意帮康斯坦丁大公一把。

所以就在缅什科夫有些洋洋得意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尼古拉一世砍了他一刀狠的!

“亲爱的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你刚才说什么?”尼古拉一世故作迷茫地问道:“海军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出了什么乱子?您说您肩负有责任,有这么严重?您详细地说说,这可不是小事儿,怎么得了啊!”

缅什科夫瞠目结舌了,他真心想不到尼古拉一世会来这一手,会当面让他说个清楚!

【尼玛,这让老子怎么说!】

缅什科夫顿时心里头全是麻麻批了。

确实,缅什科夫可以以退为进的关键,就是含糊其辞。好像他承认了错误低头服软,其实是反手将军。可一旦捅破了窗户纸,尤其是尼古拉一世这么直接的追问起来,缅什科夫就被逼到了墙角。

首先,他刚才已经承认错误了,想要反口是行不通滴。真那么干了,就是调戏尼古拉一世,被拖出去犬决都不算冤枉。

其次,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交代责任的时候,如果说重了,那是自掘坟墓。但如果说轻了,康斯坦丁大公完全可以帮着“拾遗补缺”慢慢补刀。

如此一来,他就不可能以退为进糊弄事情了。

所以,顿时老太监就傻眼了麻爪了,只能一脸震惊微微张着嘴看着尼古拉一世,喉头动了又动,但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尼古拉一世则没有搭理他,而是首先望了康斯坦丁大公一眼,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仿佛在说:【儿子,看到没有,得这么来!】

其实康斯坦丁大公如果厚黑学足够过关,适才缅什科夫以退为进的时候他也可以故意装傻这么问一句,效果是一样的好。只可惜,这位大公厚黑学不够好,脸皮不够厚没有无耻到家,很是遗憾。

此时,会场内的气氛就很有趣了。各路权臣表情不尽相同,比如涅谢尔罗迭,这位橡皮图章首相真外交大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完全不关心。

彼得沃尔孔斯基公爵则是饶有兴趣看好戏的样子。切尔内绍夫则有些担忧有些惊惧,估计是搞不明白尼古拉一世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或者说这是真要拿下缅什科夫?

奥尔多夫公爵则有些幸灾乐祸,之前加辛斯基的案子大条的时候,御前会议上被架在火上烤的可是他。那时候混蛋缅什科夫还嘲笑他老朽昏庸了,竟然连一个杂种大公都搞不定。嘿嘿,现在你丫也掉坑了吧!你再笑啊!

乌瓦罗夫则陷入了沉思,作为尼古拉一世的文胆,关注尼古拉一世的情绪和心思是他最重要的工作,否则怎么揣摩上意把控意识形态?

以乌瓦罗夫对尼古拉一世的了解,皇帝应该还是很看重缅什科夫的,不像是有准备打发老太监卷铺盖回家的意思。而且之前康斯坦丁大公的行动如果说没有尼古拉一世的首肯,也肯定搞不出那么大动静。既然皇帝明明知晓内情,但偏偏又故作不知给缅什科夫怼得下不来台,这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说有什么我不了解的宫廷内幕发生了?】

想着,乌瓦罗夫疑惑地望了望下首的亚历山大皇储,想从皇储的表现来推敲是不是如此。但此刻亚历山大皇储的表情却更让他迷惑不解了,这位年轻的皇储脸上分明写满了“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为什么”等说不完的疑惑。

【难道说皇储也不知道?】

顿时乌瓦罗夫大吃一惊,一种极为不妙的猜测涌现在他头脑里,让他登时紧张不已……

第一百零五章 差点跑偏

亚历山大皇储不发话还好,他一说话直接就给事情带跑偏了。之前顶多算是缅什科夫和康斯坦丁大公之间的内讧狗咬狗,闹得再不堪也是海军部那点儿破事而已。

可亚历山大皇储发言之后,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这就变成了站队。很明显皇储是支持缅什科夫的,那么支持缅什科夫就是支持皇储,反对或者不支持缅什科夫就是反对和不支持皇储,那就是变相支持康斯坦丁大公。

这个性质就异常严重了。对于在场的老油条来说,大部分其实都不愿站队。因为尼古拉一世还在,大老板还在的时候就忙着向小老板献殷勤,这是什么意思?是盼着大老板早日登仙,准备当从龙功臣么?

尤其是尼古拉一世如今才51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不客气地说他应该是能比在座的六七十岁的老家伙更长命。连现任皇帝都活不过,拍小老板的马屁顶什么事儿。那不是脑残么!

所以在座的重臣对于亚历山大皇储一般都是“敬而远之”,保持礼节上的尊敬但决不刻意结交,免得被小心眼的尼古拉一世记恨。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这帮老狐狸其实并不愿意站队的。那风险太大!

可眼前这个场合,他们站队也不是不站队也不是,真心是骑虎难下。

支持亚历山大皇储吧,尼古拉一世正看着呢!刚才他都有很明显地帮康斯坦丁大公敲打缅什科夫了,这个时候帮皇储和缅什科夫说话,不是给皇帝上眼药么!

不支持亚历山大皇储?万一,不,没什么万一,那肯定会被亚历山大当成是康斯坦丁大公一系。未来这位储君登基之后,就算他们已经不在了,儿孙还在罗曼诺夫家混饭吃呢!被穿小鞋怎么办?

一时间,老狐狸们很为难啊,真心想跪求上天给条活路吧!

好在此时尼古拉一世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知道乌瓦罗夫为啥冒头了。虽然很欣慰这位文胆“一片苦心”,但这真心不符合他的意愿。他要的就是借着康斯坦丁大公逼迫亚历山大成长,让缅什科夫轻松过关了,后面的戏怎么收场?这不是虎头蛇尾么!

尼古拉一世瞬间有了决断,当机立断地说道:“胡闹!这怎么是小事?都有海军军官在海军内部传播违**籍了,这还不够严重么!如果不狠狠地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那些异端邪说很快就会席卷海军然后席卷全国!”

尼古拉一世断然道:“这绝不是什么小事!”

“必须严肃地去查,一查到底,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容情!”

尼古拉一世看了乌瓦罗夫一眼,教训道:“伯爵,您是国民教育大臣,怎么能对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含含糊糊的糊弄事情。此事你就不要管了,我看康斯坦丁办得不错,就交给他去办!”

尼古拉一世快刀斩乱麻的给定了调子,这下老狐狸们松了口气,警报解除总算不用站队了。不过与此同时比乌瓦罗夫反应慢了一拍的他们也醒悟过来了:

【皇帝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怎么一直帮着康斯坦丁大公说话,难道?】

狐疑的他们开始仔细打量尼古拉一世的表情,然后又瞅了瞅乌瓦罗夫。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面如死灰的亚历山大皇储脸上,顿时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事情大条了!】

瞬间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低了几十度,几乎跟外面冰天雪地的大涅瓦街一样冷如冰窖。又好似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席卷了群臣的内心——拔凉拔凉的啊!

尼古拉一世却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效果,当他看到亚历山大面如死灰眼露寒光地看着康斯坦丁大公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行得通。

只要让亚历山大明白皇权的重要性以及登上帝位道路的严酷性,这个性情柔弱的小屁孩才会开始长大,变成真正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所以尼古拉一世决定再添一把火,他和颜悦色异常温和地朝康斯坦丁大公问道:

“科斯佳,案子不是你一手负责的吗?这么多天了,说说你的发现,要是让我看到你一事无成,我可是会狠狠地惩罚你的哦!”

尼古拉一世有过温情的时候吗?

有是肯定有的,但那多半是对妻子、女儿和亲密的情人,对儿子他一贯是严厉,超级严厉,是真正的魔鬼父亲。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少有温情降落在康斯坦丁大公头上时,他都惊愕了,痴痴地看着尼古拉一世足足愣了将近三秒,才慌乱地回答道:“呃……是……父亲,我……那什么……”

不过康斯坦丁大公毕竟是接受了多年的皇家教育,作为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一代王子,他综合能力和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很快就调整好了:

“根据我的调查,海军步兵748团存在着普遍的违法乱纪问题。以梅萨多夫为首的主要军官漠视国法道德沦丧,长期以来一直从事贪污**、行贿受贿以及走私倒卖等恶劣地违法活动。”

“在此人的带领下,一大批748团军官丢掉了对帝国对皇室的尊重,不断地腐化堕落。他们在贪腐之余竟然将灵魂也出卖给了魔鬼,开始私藏和传播违**籍,其中二营二连少尉军官格拉西莫维奇被我当场发现并捉拿擒获!”

“经过我的审查,此人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并指证是团长梅萨多夫上校授意他传播违**籍……由此可见,梅萨多夫是此案的关键人物,所以我将侦察的重点放在了此人的身上!”

尼古拉一世笑眯眯地问道:“那么此人招供了吗?”

康斯坦丁大公顿时露出了激愤之色,他慨然道:“此人油滑成性且冥顽不灵。最初,哪怕是面对种种确凿证据也只承认有贪腐等问题,而对传播违**籍一事百般抵赖,辩称毫不知情。”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更是全面对抗审讯,翻供称自己是无辜的,并狡辩声称没有犯过任何罪行。真是恶劣之极!”

第一百零六章 陷阱

梅萨多夫翻供了。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之前如果不是被第三部的宪兵们招呼得很惨,皮开肉绽遍体鳞伤他也不会招供。当然这其中也有缅什科夫久久地不来捞他,让死肥猪以为自己被抛弃了才破罐破摔。

可当缅什科夫走通了关系,联系上梅萨多夫之后,死胖子那颗心顿时又活泛起来,立刻是翻供拒不交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坚贞斗士的模样。

这头可怜的肥猪还以为峰回路转要柳暗花明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康斯坦丁大公正盼着他翻供呢!

梅萨多夫不翻供,那这个案子多半要到此为止,顶多了也就是牵连缅什科夫手下几个少将级别的狗腿子。可他一旦翻供,就意味着此案不能结束,还得接着查。

这就给了康斯坦丁大公继续做文章的机会。其实这个腹黑的小胖子一直就等着缅什科夫想办法去捞梅萨多夫。他之所以故意将梅萨多夫关得那么严实,就是要让缅什科夫主动下场出手托关系。只要老太监出手了,就有蛛丝马迹可以指向他,就能顺带着招呼他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有够隐蔽的。一开始康斯坦丁大公其实也不是这么计划的,他的计划更有俄罗斯风格,那就是简单粗暴,就是逮住梅萨多夫玩命用刑,用酷刑逼迫梅萨多夫合作然后去攀咬缅什科夫。

讲真,这真心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手法粗糙简单粗暴,真心是难看,并且李骁觉得效果也很不咋地。

所以历史经验丰富的李骁就给康斯坦丁大公出了一个主意:“梅萨多夫常规去审就好了,他乖乖交代问题更好,不老实也不用刻意去伪造,这种东西谁看不出真假?”

“一个区区上校跟海军大臣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他全力配合去咬缅什科夫,又能咬下来几块肉?”

“看不见摸不清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威胁,想要给缅什科夫逼急了,就得让他害怕……”

“所以梅萨多夫最开始一定要看严实了,千万别让缅什科夫太容易就接触到他……然后一边审着梅萨多夫,您一边制造小道消息,故意放出一些梅萨多夫已经招供而对缅什科夫很不利的消息……”

“那时候我就不信缅什科夫还能坐的住,他联系不上梅萨多夫,又不能坐视您栽赃陷害,必然要想尽办法去疏通关系去跟梅萨多夫串供。那时候他就等于跟梅萨多夫建立了直接的联系,您只要顺藤摸瓜,老太监保准跑不掉的!”

康斯坦丁大公立刻就接受了这个建议,对某人的阴险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个办法妙就妙在逼缅什科夫主动暴露,他不去托关系联系梅萨多夫还好,一旦做了就有手尾,很难清理干净。

就算不能牵连到他本人,他手下更关键的狗腿子必然会有损失,怎么都比死磕梅萨多夫一个小卒子强百倍啊!

更妙的是,用这个办法康斯坦丁大公这边吃相也更好看,不那么简单粗暴的惹人讨厌,是缅什科夫自己跳出来的与他无瓜啊!

现实情况也跟李骁估计得丝毫不差,缅什科夫果然上当了。当康斯坦丁大公看到老太监求爹爹拜奶奶似的不断找人疏通关系,想尽千方百计同牢里的梅萨多夫取得联系时。他真心是笑破了肚皮。

如今康斯坦丁大公在御前会议上当着尼古拉一世和重臣的面把事情说穿了,接下来就肯定要查梅萨多夫为什么会翻供,到时候老太监做了什么,能瞒过谁?

康斯坦丁大公心里头乐开花但表面上却装作义愤填膺,愤愤地说道:“父亲,我怀疑可能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让幕后主使跟梅萨多夫取得了联系,恐怕有人唆使那厮顽抗到底,对抗审查!”

说完,康斯坦丁大公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缅什科夫一眼,仿佛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幕后主使一样。

这一次不等众臣有所反应,尼古拉一世立刻就接过了话头。因为他生怕又跳出来个乌瓦罗夫干扰他的计划。这出戏必须按照他的剧本演完,演好,否则不是浪费了他这么久的布置么。

“哦?”尼古拉一世装模作样的说道:“科斯佳,你说话可得负责任,我可是将案子全面交给你去查了。现在你却说有人走漏消息,你这是怀疑第三部的先生们有问题吗?”

说着,他直接问奥尔多夫:“公爵,您的部下会知法犯法吗?”

奥尔多夫是苦从心来,果不其然天上掉黑锅了。这倒霉的第三部果然不是人干的差使,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黑锅就飞过来了。

之前他按照尼古拉一世的命令,是让康斯坦丁大公随便折腾,根本就不闻不问,这还让他怎么办,难道他是马桶吗?什么脏的臭的都得往他这里倒。

奥尔多夫简直要老泪横流,尼玛神仙打架他跟着遭殃,这叫什么事儿啊!

康斯坦丁大公也看出了奥尔多夫的无奈和愤懑。他知道如果不帮着老头推脱,肯定就要跟老头结怨。老头毕竟是管着第三部这具国家机器的人,让他记恨上了真心不是好事!

所以他赶紧说道:“父亲,据我了解,奥尔多夫公爵一直尽心尽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配合我办理此案……应该与他无关,恐怕是第三部内部某些宵小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背着公爵胡来!”

尼古拉一世莫名地惊诧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是吗?竟然有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看来承平日久,让很多人都懈怠了,是时候开展一次整顿,给某些人长长记性了!”

其实尼古拉一世没那么惊诧,第三部真实的情况他比康斯坦丁大公和奥尔多夫都要清楚,因为这也是他故意操纵制造出来的。

毕竟第三部这台机器大重要也太可怕了,决不能撒手不管地交给臣子操控,必须在内部搞一搞平衡。

这么掺沙子自然是泥沙俱下了,所以近年来第三部效率是愈发的低下,能力也日渐萎缩。

这可不是尼古拉一世的本意,所以他有了进行大调整大整顿的想法,而康斯坦丁大公正好又把借口送上门来,那还等什么呢!

第一百零七章 难办

随着尼古拉一世拍板,第三部开始大整顿就被定了下来。接下来一段日子第三部的宪兵们恐怕要吃苦头甚至要吃枪子了。已经决心杀鸡儆猴的尼古拉一世绝不介意用他们的血来震慑那些背着他搞名堂的人。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还在缅什科夫。随着尼古拉一世的拍板,老太监脸色就不比锅底强多少了,真心是漆黑漆黑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因为此时他才惊觉,自己好像掉坑里了。他做了什么,只要第三部认真去查,哪里能瞒得住!

此刻的老太监有些摇摇欲坠,仿佛天都塌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笼罩,让他汗流浃背、让他心慌意乱、让他坐立不安。如果这里不是御前会议,老太监恐怕当场就会晕厥。

尼古拉一世怜悯地看着缅什科夫。其实吧,他对老太监没啥意见,虽然这个老货背着他搞七搞八贪污受贿搞了不少钱,但这些钱相对于老太监的忠诚不过是小意思而已,贪了就贪了。

而且老太监的办事方式一直很和尼古拉一世的口味,总是用尼古拉一世喜欢的方式去做事,态度上毫无问题,严格地执行了他的命令贯彻了他的意志。

有些大事,说心里话,尼古拉一世还真只放心让老太监去办,交给两个儿子都不如交给他靠得住。

尼古拉一世觉得,这一次只能说老太监实在是不走运,机缘巧合之下撞康斯坦丁大公手里了。又赶上他要鞭策皇储,只能让老太监受点委屈了。

不过作为忠臣,被皇帝用一用受点委屈又何妨,真正的忠臣是肯定不会在意的。

当然,尼古拉一世也决定了,事情过去之后再给老太监一点补充,升个官?

呃,貌似暂时没有适合的位置了,总不能让老太监当首相吧。加个爵?貌似这厮都是亲王了,也是加无可加。算了,那就奖励一下他的儿子吧。

尼古拉一世愉快地做了决定。对此缅什科夫自然是毫不知情,接下来的时间里,老太监几乎是如坠地狱被不断地煎熬。一项项对他不那么妙的建议被通过,他怀疑自己真的已经被尼古拉一世抛弃,离垮台不远了。

同样惴惴不安的还有亚历山大皇储,他甚至比缅什科夫还要惶恐。毕竟老太监就算垮台按照俄国的规矩安度余生还是没问题的,连流放的危险都没有。

但是他这个皇储就不同了。遍观历史,亚历山大还没有发现一个被废掉的俄国储君能有善终的。那些前辈们血淋淋的遭遇告诉他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再不想办法自救,后果难料啊!

亚历山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好悬没当场哭出来,他如今是方寸大乱心乱如麻,真心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此时此刻,亚历山大多么希望老师茹科夫斯基或者老阿德勒贝格能在身边,他们一定能帮忙想办法,救他脱离危险。可这两位都没资格出席御前会议,眼前他就是孤家寡人,该怎么办啊!

亚历山大在心中的呐喊和惊恐其实并不止有他自己知道,在场的人当中至少有三个已经看出来了。

比如尼古拉一世,他熟悉自己的儿子,当看到亚历山大扁着嘴眼眶通红的时候,他就知道已经将这个爱哭的小子被逼到了极致,再下去他恐怕就会崩溃了。

康斯坦丁大公了解自己的哥哥,自然的他也知道亚历山大就在崩溃的边缘。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如果自己能再添一把火,亚历山大就会崩溃就是完蛋。当着这么多重臣的面如果哭出来了,那皇室的脸都被他丢光了,到时候他自己都没脸继续当皇储吧?

最后一个就是乌瓦罗夫。自从尼古拉一世插手开始,他就一直关注着亚历山大的情绪变化。随着形势对皇储愈发的不妙,他也知道再这么下去,皇储真的要垮掉了。如果在御前会议上皇储垮掉了,那以尼古拉一世的脾气肯定要当场废立,那时候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个瞬间,这三个人都有所行动!

康斯坦丁大公迫不及待地说:“父亲,我觉得”

乌瓦罗夫则进言道:“陛下,我认为”

但只有尼古拉一世最快也最管用:“行了!748团和梅萨多夫的案子就先说到这里,其他的情况等案情搞清楚了再向我汇报。现在我们先说说违**籍的事,半年前我不就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收缴清查赫尔岑的那些污秽妖言么?为什么还有人胆敢传播?”

说着尼古拉一世刻意地转向了奥尔多夫:“公爵,此事一向是你来负责的,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些谣言总是屡禁不止吗?”

奥尔多夫苦笑了一声,违**籍哪有那么好查。第三部的宪兵又不能真的冲进每家每户挨个搜查,除了发通知发命令在边境海关设检查站守株待兔,是没有其他的招数了。

更何况现在又不像几十年前印刷术还那么高端,只有少数人能够掌握。随着英法的工业化进程,印刷书籍是越来越简单了。

尼古拉一世能在国内禁了赫尔岑的书,但人家的书在国外是可以公开发售的啊!他奥尔多夫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跑国外去收缴吧!

最该死的还是那些贵族青年,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根本不把禁令当一回事。传播的主力军就是他们,可贵族青年又是帝国的基础,真把他们都抓起来那也是要出大事的。

反正奥尔多夫是进退维谷。更何况第三部本身还是个筛子,贪腐成性的宪兵们很好收买,出几个金卢布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怎么禁绝?

不过奥尔多夫还不能向尼古拉一世叫苦,这些话更不能讲,否则他这个第三部总长就真心当到头了。于是乎老头也是又急又慌,一脑门子都是冷汗。

就在奥尔多夫慌得一批的时候,康斯坦丁大公突然插话了:“父亲,此事我也有些了解,而且在侦察梅萨多夫一案的同时,我也就相关事项做了一些工作,正准备向您汇报!”

第一百零八章 今个高兴

尼古拉一世有点不高兴,觉得康斯坦丁大公有点不识趣了,就算你小子急于表现自己,急于拉拢重臣,但你老子我正在敲打奥尔多夫呢,这是你随便逞能插嘴的时候吗?

尼古拉一世顿时脸色不虞有些不快,但鉴于群臣都在看着,这个当口还是以逼迫亚历山大为第一要务,以后再找机会敲打康斯坦丁大公好了。

于是尼古拉一世强忍着不快,和颜悦色地问道:“科斯佳取得了进展?这一定要听听了,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尼古拉一世的鼓励让康斯坦丁大公备受鼓舞,可怜的小胖子还以为老父亲真的是中意于他准备废长立幼了,当下里是口吐莲花一般大段地讲述了一番对违禁书籍以及违禁书籍屡禁不止的看法。

当然,其实这些话都没啥新意,都是在迎合尼古拉一世的心思。大谈特讲专制的重要性,以及皿煮的荒谬性,言必称尼古拉一世英明,总之是马屁多余实际,扯淡强于论事,没啥子鸟用。

这种没营养的废话尼古拉一世听了太多,哪怕这些内容他再喜欢,但是他也知道这些废话对于解决实际问题毫无意义。

讲真,他真有点失望,觉得康斯坦丁大公这水平实在是有待于提高。如果不是今天必须捧他,肯定要给这小胖子敲一脑袋包才好。

康斯坦丁大公渐渐地也看出来老父亲确实没兴趣听马屁了,自然不敢强行硬拍。更何况他插嘴的主要目的也并不是拍马屁,拉拢示好奥尔多夫公爵为他解围是一个小部分目的,最主要的其实还是用来标榜他最近一段工作的突出成绩的。

所以马屁拍得差不多了,小胖子立刻话锋一转突然道:“父亲,在侦察梅萨多夫——格拉西莫维奇违禁书籍一案过程当中,我深刻地认识到如果不能在军中肃清这颗毒瘤,不能根绝此种违法乱纪的行为,后果将极其严重,将动摇我们的国本。”

“所以,我专门在发现问题的74团开展了一场整治行动,将该团的军官集中起来严厉整风,严肃纪律……尤其是案发的二营二连更是我工作的重点目标……经过我的整肃,该连军官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进行了深刻地反省……”

一边说康斯坦丁大公一边从文件袋中掏出了一大叠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尼古拉一世:“这是该连军官亲笔书写的悔过书,请您过目!”

最初尼古拉一世是兴趣缺缺,但当康斯坦丁大公提起二营二连的时候,他陡然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那个杂种所在的连队么?难道说,那个杂种被整治了?被迫低头忏悔服软了?

要知道李骁前两次可是给他气得不轻,几乎气出内伤的那种。反正一想起某人就是咬牙切齿地恨,尼古拉一世真心是恨不得生啖某人的血肉才好。

如今听说康斯坦丁大公帮着敲打了某人,给他出了一口恶气,顿时尼古拉一世是喜上眉梢,都顾不得掩饰,直接接过了文件,一页页仔细地看了过去。

很快,尼古拉一世就喜笑颜开了,因为某人在悔过书中确实忏悔得很彻底,几乎是低三下四毫无节操的求饶服软了。尼古拉一世甚至可以想象某人卑躬屈膝抱着他大腿求放过的场景,那股积压在他心头的怨气一瞬间就挥发了大半,让他觉得神清气爽可以一口气上五楼了!

“好,非常好!”

尼古拉一世拍了拍李骁的悔过书,老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汗毛都散发着快乐的光辉,高兴得都能看到嗓子眼的小舌头了。

“科斯佳你做得非常好!看来你确实非常努力,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你做得非常好,这种整风行动开展得好,要大力提倡!如果所有的大臣都能像你一样,违禁书籍和那些危险邪恶的思想根本就不可能对我们的国家造成任何损害了!”

康斯坦丁大公赶紧连连表示不敢居功,他之所以能够取得这点成绩完全是因为尼古拉一世的教导,他不过是遵循尼古拉一世的教导取得了一点点微末的成绩而已。

尼古拉一世也知道康斯坦丁大公此言不真,完完全全都是马屁,但架不住他现在高兴啊,人高兴的时候看什么都顺眼,小胖子的马屁他自然是照单全收了。

“嗯,非常好。科斯佳,希望你继续努力,帝国的未来还得靠像你一样的年轻人!”

这话让康斯坦丁大公是喜出望外,乐得都找不到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他仿佛听到了尼古拉一世的许诺,这就是赤果果的明示吧?

另一边亚历山大皇储自然脸色更加难看了,此时他是坐立难安,仿佛屁股底下是烤架,他就是烤架上的肉排——煎熬!煎熬啊!

尼古拉一世刚才是明显的暗示吗?木有,他是故意说这种像是暗示但实际一毛钱的意义都没有的话的,这也是他继续刺激亚历山大的策略。

果然亚历山大完全忍耐不住了,这个柔弱的小子应该下定了决心吧?

高兴了一会儿,尼古拉一世很舒服很随意地对康斯坦丁大公吩咐道:“虽然二营二连的主要军官已经悔过了,但国家的法度就是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哪怕是他们诚心的认错了,该罚还是要罚的……解除他们的军职,流放到西伯利亚去如何?”

你看看,尼古拉一世就是这么记仇,一点点小错误哪怕诚心悔过也得从严从重地处罚,可想而知若是李骁犯了大错误落在他手里,小命绝对是保不住的。

只不过这一次尼古拉一世要失望了,完美地帮他出气的好儿子其实跟某人做了罪恶的交易,康斯坦丁大公还有小辫子在李骁手里,这会儿还真不能马上就过河拆桥。

所以康斯坦丁大公很委婉地劝道:“父亲,虽然这些军官确实是罪大恶极,但一来他们已经诚心悔过了,再从严顶格处罚恐怕会让那些观望中的军官产生抗拒心理,不利于对他们的改造。”

“其次,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也在那个连,之前他闹出的乱子在国际上还有影响力。此时立刻严厉地处罚他,恐怕传出去不好听,又要成为某些人攻击我们的借口……”

第一百零九章 图穷

尼古拉一世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死要面子太在乎他的外界形象。他从骨子里想让世人都觉得他是欧洲最神圣最权威最英明的君王,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他可以自欺欺人,也可以不惜一战的疯狂威胁那些鄙夷他的国家。

总而言之,尼古拉一世是个十足的个人主义者,完全以个人为中心。这样一个人听闻到任何有损于他个人威望的消息时都会紧张,一些小事上他会马上违心的加以粉饰,比如说李骁的问题。

当康斯坦丁大公说到外国会借此攻击他时,尼古拉一世立刻就犹豫了。在他眼中李骁虽然讨厌,但也不过是一只苍蝇,顶多算癣疥之疾,为了这点儿皮痒就搭上自己的好名声,这太划不来了。

更何况,只要李骁还留在俄国一天,只要他尼古拉一世还是俄国的主宰一天,李骁就飞不出他的手心,今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炮制他!

再说李骁已经低头服软了,算是出了一口气,尼古拉一世也舒服了不少。等过了这阵风儿,等收拾清楚梅萨多夫这个蠢货,换个可靠点的家伙去管着那个杂种,多的是机会抽他。

想到这儿尼古拉一世口风就软了:“也有道理,既然如此,就酌情处罚,让他去海军各团走一遍,做深刻检讨,然后罚半年的薪俸以儆效尤!”

这下连康斯坦丁大公都在心里头撇嘴了,他老子这个酌情处理也忒不酌情了。这是既要当众羞辱李骁还要扣他的工资,根本就是双倍的处罚好不好。

不过康斯坦丁大公也没言语什么,因为他跟李骁可没什么交情,能合作那是利益的关系,这可不代表他喜欢李骁更不觉得李骁是自己人。李骁受什么处罚他都不会在意,甚至巴不得李骁倒霉点才好。反正他只要做到交易达成时的承诺就好,其余的他才不会帮助争取。

李骁的事情也初步解决了,照尼古拉一世的意思,这次御前会议就可以胜利闭幕了。可就在他准备宣布散会时,康斯坦丁大公又跳了出来。

“父亲,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您汇报!”

尼古拉一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讲真,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对康斯坦丁大公足够纵容了,他觉得康斯坦丁大公应该知足应该感恩,不应该继续烦他。怎么还能够得寸进尺呢?

不过为了逼迫亚历山大,尼古拉一世很小心的掩盖了自己情绪,他继续和颜悦色地问道:“什么事情?”

康斯坦丁大公脸上露出了激愤之色,声调也透露着愤怒,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地说道:

“父亲,在审讯梅萨多夫时,这个败类交代了一些其他罪行,其中包括一年前此人担任海军后勤负责人时以次充好导致激烈号故障的行为。”

激烈号?

尼古拉一世满脑子都是懵逼,他都忘记了激烈号那档子事儿了。因为激烈号对他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根本无需铭记。半晌在康斯坦丁大公的提醒下,他才想起了激烈号的那次事故。

“将优质无烟煤替换成了几乎无法燃烧的煤矸石?提供的锅炉水还长期不合格?管路也是用的伪劣材料?”

尼古拉一世依然还有点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这些依然是小事。康斯坦丁大公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放在御前会议上说,是不是太小题大做太没分寸了。

这种事儿,你这个喜欢蒸汽船的大公亲自去解决不就好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甚至尼古拉一世觉得康斯坦丁大公有点不分轻重了,觉得这个儿子可能最近被他宠过了头,是不是该敲打敲打,以免他过于膨胀了?

只不过康斯坦丁大公接下来所说的立刻就让尼古拉一世意识到了危险!

“据梅萨多夫交代,这些针对激烈号的行动,都是在获知激烈号即将参加长航时竞赛后,缅什科夫亲王亲自交代他实施的。也就是说为了赢得那场竞赛,缅什科夫亲王采取了极不光彩的作弊手段!”

尼古拉一世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一刀子依然是插向缅什科夫的啊!感情他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打算放过缅什科夫,这是要穷追猛打了!

瞬间,尼古拉一世有些后悔了。他虽然想逼迫亚历山大,但也没真打算牺牲缅什科夫。之前从梅萨多夫那里查出的问题,贪腐什么的讲实话牵连不到缅什科夫太多。顶多了就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的事儿,到时候骂老太监一顿也就完了。

可现在,缅什科夫亲自下令作弊,往大了说就是破坏海军建设的大事,完全可以上纲上线了,这可不是罚酒三杯骂一顿的事儿了!

顿时尼古拉一世有些头痛,他怎么没看到这些材料?如果早知道里头有这样的巨雷,他肯定要提前敲打康斯坦丁大公,让他不要主动去引爆。可现在雷已经被点爆了,有些迟了!

尼古拉一世不高兴地瞪了奥尔多夫一眼,觉得老公爵办事太不给力了。怎么第三部反馈上来的审讯材料里没有点出这个危险项?让他措手不及!

【奥尔多夫果然不如本肯多夫,如果亚历山大还在,他断然不会让我如此被动的!】

尼古拉一世在心头叹了口气,愈发地怀念死去的本肯多夫了,没有了他之后第三部效率大不如从前,真心是让他不爽。

只能说奥尔多夫太可怜了,第三部不像以前那么给力其实并不是他比本肯多夫能力差太多的缘故。他和本肯多夫其实是半斤八两水平相差无几。

造成第三部不太给力的缘由,其实一方面是尼古拉一世对其期望值太高,真以为第三部无所不能,但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

早年间,第三部刚诞生那会儿,这个新鲜事物对广大大臣和贵族比较陌生,大家还不熟悉他的工作方式。没有防备之下,自然是防不胜防。

可这些年伴随着大家同第三部的明争暗斗,大臣贵族的斗争水平极大的提升了,对第三部的警惕性大大提升,这样第三部自然效率不如从前了。

另外,尼古拉一世本人对第三部运作的干扰,也极大的降低了第三部的效率。山头众多、官僚遍布让第三部也是变得迟钝和臃肿,大部分资源都被无谓的浪费掉了。

而且尼古拉一世用人又是唯忠贞论,应声虫、马屁精、忠狗办业务实在差强人意。康斯坦丁大公这回又故意误导,第三部能察觉才是有鬼了……

第一百一十章 匕见

于是乎尼古拉一世就头疼了,没有太好办法的他只能听着康斯坦丁继续控诉缅什科夫了。

“我完全想不通亲王阁下为什么要如此行事,我们的海军是帝国的第二只手臂。这只手臂如果不够强壮有力,如何维护帝国的利益……难道亲王阁下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永远落后于英法,永远看他们的脸色么?”

别说尼古拉一世,缅什科夫也是有些懵逼。他之前也被误导得厉害,梅萨多夫只告诉他招供贪腐之类的小事,根本就没有提激烈号的事儿。这导致他完全没有做防范,被彻彻底底地打了个措手不及!

面对康斯坦丁大公强有力进攻,他连辩白都显得那么无力:“这是鬼扯……谎言……对……全都是诬陷!”

老太监结结巴巴地反驳道:“陛下,我完全不知道此事,跟我无关!”

只不过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相信他的话,他那心虚的样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面对老太监的狡辩和否认,康斯坦丁大公也不多做口舌之争,只是默默地掏出一叠又一叠的文件,一件件地摆在了尼古拉一世的面前:

“这是亲王阁下签名盖章的关于激烈号和其他蒸汽船舶的相关文件。从这些文件上看,亲王阁下您可不像是您说的那样不知情啊!”

缅什科夫脸上都是黄豆大小的汗珠,当这些文件被摆出来之后,他的任何狡辩都显得那么无力。

从这些相关文件可以看出,按照他这位海军大臣的要求,蒸汽船只的维护、运营费用被人为的降低到了最少的程度,连基本的零配件供应都得不到有效的保证,其他的保养更是能省就省。

康斯坦丁大公举着手里头的文件厉声控诉道:“根据这些文件显示,我国海军当中蒸汽舰船全部处于保养缺乏疏于维护近报废状态。我想问,什么样的海军大臣才会如此丧心病狂地下命令损毁我们海军的装备和财产,这是赤果果的渎职!应该拖出去枪毙!”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包括尼古拉一世都在轮流检视康斯坦丁大公提供的文件。这些东西简直是骇人听闻,连有心维护缅什科夫的尼古拉一世都开始生气了。

“亲王阁下,对此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尼古拉一世冷冰冰地问道。是的,这位皇帝醉心于维护传统,醉心于保持俄国自1812年伟大胜利之后的强盛状态,醉心于集权统治而无所不用其极。

但尼古拉一世同样不喜欢他的钱被浪费。蒸汽舰船可是很贵的,虽然海军当中蒸汽船不多,但不多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被随便对待。这些钱可都是从他的国库里拨出来的,每一个卢布都应该用在装备维持上,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变成废铁。

哪怕是尼古拉一世再不喜欢蒸汽船,也不能允许自己的海军大臣将宝贵的舰艇当儿戏对待。

“陛下,我……”缅什科夫一边狼狈地用手绢擦脸上的汗水,一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这些文件……呃……可能……有……是有原因的……”

尼古拉一世恶狠狠地盯着他,质问道:“什么原因?”

缅什科夫搜肠刮肚地想借口,半晌才回答道:“根据臣下看来,海军装备的重点应该是传统的风帆战列舰,而不是不可靠的蒸汽怪物。所以我将部分经费都用于风帆战列舰的建造和维护……”

缅什科夫偷偷瞥了尼古拉一世一眼,发觉这位陛下在仔细聆听,顿时觉得自己还有挽救的机会,赶紧又瞎掰道:

“但是我国的海军经费是有限的,蒸汽船又特别贵,建造贵保养更贵。为了拥有更多的风帆战列舰,我不得不从各方面搜罗经费,所以不得不砍掉蒸汽船只的昂贵的维护费用……”

缅什科夫都开始佩服自己的急智了,他竟然能够想出如此有说服力的理由,他真心是个天才啊!

别人信不信缅什科夫不知道,反正他也不在乎,只要尼古拉一世相信那就成了。至少他回答完毕后这位陛下脸色好看了很多,这让老太监是松了口气。

只不过老太监高兴得有点太早,康斯坦丁大公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怎么会让他用如此拙劣的借口掩饰过去。

缅什科夫那口气才落下去,康斯坦丁大公就又发难了:“是吗?亲王阁下,那您能不能指出,这些本应该用于蒸汽船舶维护保养的‘巨额’资金究竟用于建造了哪些风帆战列舰呢?您如此肯定如此言之凿凿,肯定有相关的证据和数据吧?”

缅什科夫顿时傻眼了,他有个鬼的证据和数据,刚才他就是随便找个了借口而已。那些被挪用的经费造了个鬼的风帆战列舰,全部都进了他的口袋好不好。

“这个……这个……”缅什科夫又开始擦汗加临时想辙了,“相关的证据和数据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我并不知道大公阁下您想知道,所以并没有带来,等散会后我再送给您过目如何?”

康斯坦丁大公哈哈一笑,摆手道:“不用了亲王阁下。海军最近五年的建造费用开销细则我带来了,您就直接告诉我们,哪些是您说的那些就好了!”

说着,康斯坦丁大公冲自己的副官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又送上了厚厚的一摞文件,很显然他是有备而来,根本就不给老太监一点缓冲造假的机会。

缅什科夫都傻眼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才好。而康斯坦丁大公也懒得再同他继续磨牙,而是胸有成竹地对着相关文件介绍道:

“父亲,以及各位大臣阁下,我详细的研究了近五年的海军建造费用。所有军舰包括亲王阁下推崇的风帆战列舰在内,没有一艘舰船的建造费用是挪用而来的,全部建造费用都是由国务会议通过并如数划拨的……”

说着,康斯坦丁大公冷笑着看着缅什科夫,大声质问道:“所以我就不明白了。那些维护蒸汽船舶的费用没有用于蒸汽船舶的维护,也没有用于建造新船,那它们究竟到哪里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重天

康斯坦丁大公有多久没有现在这么开心过了?是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或者五六年?

他认真的回想了起来,上一次这么高兴地时候,还是他和尼古拉一世去普鲁士探亲,在外公面前表现出色大受好评完全盖过了亚历山大的那一天。

他记得那一天自己是全场瞩目的明星,而亚历山大则是墙角里的丑小鸭。那一天他最敬爱的父亲狠狠地亲吻了他,告诉他为他感到骄傲。

从那一天之后,无论他再表现得多么好多么出众都再难获得类似的赞誉了。哪怕他明明比亚历山大更出色,但在国内亚历山大永远都是焦点,哪怕他只是一只丑陋的鸭子也会有成千上万的马屁精围拢在他旁边各种花式的吹捧。

而他,最出色的康斯坦丁大公无论表现多好,也仅仅是亚历山大的陪衬,只是绿叶而已。

康斯坦丁大公讨厌这种感觉,更厌恶上天的不公平,能不能当皇帝难道只靠出生来决定吗?

凭什么早生几年就一定是皇储,论能力论魄力论眼光他哪一点不比亚历山大强?就凭他早生几年?凭什么!!

汹涌的怒火和怨气又一次涌上了康斯坦丁大公的心头,让他圆润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狰狞。连坐在他对面的尼古拉米柳亭都看出来了,这位大公情绪很不稳定,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

米柳亭也大概能猜出是什么刺激到了康斯坦丁大公。这位大公的野心他是知晓的,虽然并不是特别认同他对亚历山大皇储的论断,但就米柳亭看来这位大公还是非常出色和有能力的,也愿意为这位大公效命。

但命运这东西真心是不好说,不是努力就可以抹平一切的。生得好不好在越落后的国家就越重要。比如说俄罗斯,生得好意味着起点和终点完全不同,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尼古拉米柳亭暗自叹了口气,为康斯坦丁大公感到惋惜的同时也为自己的事业和志向感到憋屈——真的是好难,好不容易啊!

这一走神的功夫,康斯坦丁大公就从狂喜中回过神发问了:“亲爱的尼古拉,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是不是判断错误了,父亲已经产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对老太监已经失望了,对亚历山大也极度不满了。从今天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支持我,您说呢?”

尼古拉米柳亭为之沉默,因为今天这场御前会议的结果实在是太与众不同,太跌人眼镜了。缅什科夫被尼古拉一世当众痛骂了一顿,并让他暂时停职修养,而梅萨多夫和老太监的相关问题都交给奥尔多夫负责继续侦察。

尼古拉一世还当场表示决不姑息任何问题,任何人都不可以拿帝国的基石开玩笑,不可以玩忽职守糊弄事情。

反正缅什科夫走出冬宫的时候是面如死灰一般,仿佛短短一个多小时就老了十几岁。以前那个嗓音尖锐趾高气昂的亲王阁下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步履瞒珊失魂落魄的oldman。

缅什科夫停职了,等于是镇压在康斯坦丁大公头上的巨石被掀翻了。没有了缅什科夫碍事,海军部几乎可以说就是由康斯坦丁大公当家了。对被压抑已久的大公阁下来说,简直有种拨云见日的喜感。

尼古拉米柳亭也感到高兴,这确实是场关键的胜利。沉重地打击了缅什科夫的气焰,让康斯坦丁大公在海军部的话语权极大提升。

对于他们这些改革派来说简直是空前的大胜,以后有了康斯坦丁大公在海军部主持大局,一些改革措施就能够首先在海军实现,然后逐渐向外扩散。

想到这儿尼古拉米柳亭也兴奋起来了,他忍不住要立刻大干一场了。只不过他还有些理智,并没有乐观到忘记自己姓什么,隐隐约约地他甚至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不应该如此的顺利。他觉得必须提醒康斯坦丁大公,不能大意失荆州。

只不过此时的康斯坦丁大公已经完全被狂喜所淹没了。不管他之前表现得多么成熟老练和出色,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刚刚20岁的毛头小子。容易翘尾巴、容易得以忘形、容易忘乎所以,所以他立刻就飘了。

只见康斯坦丁大公红光满面像只躁动的猴子一样蹦跶来蹦跶去,意气风发地嚷嚷道:“没有错的,父亲确实改变想法了。他对亚历山大失望了,对缅什科夫这样的老朽无能的废物也失望了!他知道帝国的未来是像我一样充满活力的人!”

“我们失误了!太保守了!否则今天缅什科夫绝不仅仅是停职,而是已经被免职了,说不定现在我已经是海军大臣了!”

一边说康斯坦丁大公一边露出了后悔和不爽的表情,不等尼古拉米柳亭说话,他又嚷嚷道: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也老了,跟不上形势变化了,太保守太畏手畏脚……我们的步子完全可以迈大一点,完全可以乘胜追击!我们要更加果断更加利落!”

尼古拉米柳亭惊呆了,看着一脸酡红像喝醉了一般的康斯坦丁大公,他愈发地感觉不妙了……

“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我完蛋了!”

和狂喜的康斯坦丁大公不同,亚历山大皇储那边是愁云惨淡。御前会议结束之后,这位皇储几乎要晕厥,回到他的寝宫时他已经是泪流满面,给皇储妃玛利亚亚历山德罗夫娜吓得失魂落魄。顾不得照顾摔了一跤嗷嗷啼哭的长子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赶紧上前查看究竟。

“亲爱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完蛋了?”

惊恐不已的玛利亚搂着泪流满面的丈夫完全不知所措,上一次亚历山大如此嚎啕大哭还是他的妹妹亚历珊德拉去世的时候。难道家里又有人过世了?

只不过亚历山大皇储完全是泣不成声,根本没办法为皇储妃解惑。最后两人只能搂在一起痛哭,当茹科夫斯基、老阿德勒贝格和巴里亚京斯基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哭成一团的皇储全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失态

看着哭成一团的亚历山大,茹科夫斯基有些无语又有些感叹。

对亚历山大他感情十分复杂,很小的时候皇储就成为了他的学生,几乎是看着亚历山大长大,看着他一步步成才结婚生子,对于这个像极了自己的学生,他是极有感情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亚历山大更像是他的儿子。

茹科夫斯基觉得亚历山大是有史以来素质最高的皇储,历代沙皇没有一个像他一样拥有渊博的知识,拥有优雅的情操,拥有细腻的感情。

茹科夫斯基毫不怀疑亚历山大必然是个好皇帝,必然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沙皇,必将开创一个新的纪元。但有些时候这个学生实在是太过于像他了。

像茹科夫斯基不好吗?那倒不是,只不过茹科夫斯基毕竟只是个诗人,诗人拥有充沛的感情不是坏事,写出的诗篇才会富有激情。可亚历山大并不是诗人,而是皇储和未来的皇帝。

作为储君,感情太过于丰富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茹科夫斯基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学生感情太丰富太过于柔嫩,这对当皇帝可没有丝毫益处。

“殿下,您现在需要的不是啼哭,而是实干!拿出意志来,事情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茹科夫斯基很少咆哮自己的学生,但是今天他确实急了。他早就知道尼古拉一世不喜欢亚历山大柔嫩的个性,但没有料到皇帝会突然发难。这爆发太突然太没有征兆了,一时间连他都有些慌乱都有些乱了方寸。

好在关键时刻老阿德勒贝格和巴里亚京斯基赶到了,他们稳定了茹科夫斯基那颗慌乱的心,告诉了诗人该如何行事。

“阿德勒贝格伯爵和巴里亚京斯基公爵有话对您说,我认为他们的意见对您非常重要,现在您必须马上冷静下来听听他们的意见!马上!”

随着茹科夫斯基的斥责,亚历山大才勉强收起眼泪,泪眼婆娑地问道:“抱歉,老师。抱歉两位。我乱了方寸,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该怎么办?父亲他……他……”

说着亚历山大又要哭出来,老阿德勒贝格赶紧打断道:“殿下,千万不要着急。依老臣看来形势虽然不妙,但也远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糟糕!”

亚历山大一边擦眼泪一边问道:“没有吗?可是……”

“殿下!”老阿德勒贝格赶紧道:“陛下是对您很不满,是惩罚了缅什科夫,但这不意味着他准备废黜您,更不意味着康斯坦丁大公会被册立为新的皇储!”

亚历山大瞪大眼睛望着老阿德勒贝格,虽然这些话他爱听,但他却并不怎么相信。

老阿德勒贝格继续说道:“如果陛下真想那么做,今天的御前会议上肯定不会仅仅只惩罚缅什科夫亲王,连带着会斥责您。但您看到了,只有缅什科夫亲王被斥责了,对您陛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可是我能看出……父亲对我很不满意……”

老阿德勒贝格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我是陛下,看见您这个熊样,也会不满意!】

不过这话就不适合讲出来了,因为老阿德勒贝格也看出来了,亚历山大如今就是惊弓之鸟,是相当的没有底气缺乏自信。如果这时候还吼他,不光不能让其振作,反而会让他愈发地消沉。

“殿下,陛下不是对您不满意,而是对您期望颇高。”老阿德勒贝格忽悠道,“您如果继续颓废下去,那陛下才会真的对您不满意了!”

亚历山大看了看老阿德勒贝格又看了看老师茹科夫斯基,显然他并不是特别相信前者,这让茹科夫斯基真心是着急上火,顿时提高了嗓音呵斥道:

“萨尼亚,你还犹豫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我们难道还会有闲心骗你玩儿?赶紧振作起来,不然一切真的就完了!!”

亚历山大打了个激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状态的老师。茹科夫斯基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讲话更是细声细气,刚才竟然急得连嗓音都变调了,可见他有多么焦躁。

亚历山大赶紧止住了眼泪,很是忐忑地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茹科夫斯基看了看老阿德勒贝格,示意对方做解答,毕竟他虽然是亚历山大的老师,但对政治真心不在行,这种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解释。

老阿德勒贝格赶紧说道:“殿下,我先为您分析一下形势,听明白了您就不会如此着急和心慌,然后我们再讨论接下来的策略如何?”

亚历山大自然是求之不得,刚才他都急得六神无主了,巴不得有人能够帮他分析分析,顿时连连点头催促道:“伯爵,您请说,快……”

只不过玛利亚皇储妃却不像他那么唐突和猴急。这位皇储妃彬彬有礼地打断了亚历山大的话头,一面对茹科夫斯基三人致歉:“抱歉,先生们,恰逢巨变,我们夫妻有些失态,都忘记招待各位,真心是抱歉!”

“普罗尼亚!罗斯佳!快点招待先生们去会客厅。老师喜欢红茶、伯爵喜欢咖啡,给公爵准备琴酒!”

玛利亚皇储妃合情合理地就接过了待客的重任,一面招待茹科夫斯基三人,一面让亚历山大皇储赶紧去重新整理仪容,刚才他实在太失态了。

这一切都被茹科夫斯基三人看在眼里,作为老师的茹科夫斯基感受还不算深刻,他大概习惯了皇储妃的练达。而老阿德勒贝格和巴里亚京斯基则暗自交换了眼神,很明显他们对皇储妃的评价颇高,觉得这位女主人在关键的时候似乎比皇储更沉稳更能稳住舵。

十几分钟后,被皇储妃收拾一新的亚历山大重新回到了三人眼前。此时的他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紧张和失态,一切痕迹都被那位精明的皇储妃掩盖了过去。

“先生们,十分抱歉。我失态了。作为储君我应该更加沉着冷静,我向各位道歉。感谢你们第一时间前来帮助我,这对我十分重要,谢谢你们的慷慨!我将永远铭记今天!”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谋

老阿德勒贝格不由得又高看了那位皇储妃一眼,这个女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让亚历山大皇储明白该如何乘机收买人心,这手腕算得上高明了。

看着一脸正色满满都是诚挚的亚历山大皇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皇储真是那么有人情味、那么真诚、那么倚重他们。但老阿德勒贝格知道这些都是假象,都是演技,千万不要当真,当真你就真是傻逼了。

老阿德勒贝格自然不是傻逼。为尼古拉一世一家子服务了十几年,这一家子是什么性格他太清楚了。你有用的时候就是个宝,没用的时候连草都不如。

尤其是尼古拉一世和那个康斯坦丁大公,真心是刻薄寡恩,亚历山大皇储都算好的了。

不过明面上阿德勒贝格自然是感激涕零诚惶诚恐的样子,反正都是演技,看谁更高明呗。

一番礼让寒暄之后,迎着亚历山大皇储渴望的眼神,老阿德勒贝格开始了解说:

“形势远没有糟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陛下虽然斥责了缅什科夫虽然将他停职,但并没有当场将其免职,这就留下了余地。说明亲王阁下在陛下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亚历山大想了想,虽然觉得有道理,但依然不觉得这对自己有多少帮助:“可是海军部依然落在了科斯佳手里头啊!”

“不!”老阿德勒贝格断然说道:“海军部并没有落在康斯坦丁大公手里!”

亚历山大顿时不同意了:“可他是海军大臣助理,没有了缅什科夫亲王的钳制,还不是能为所欲为!”

老阿德勒贝格摇头道:“他并不能为所欲为!没有海军大臣,还有第二海军大臣,海军大臣助理远远不够资格!”

第二海军大臣就是副海军大臣,这个职务有些尴尬,尤其是在缅什科夫和康斯坦丁大公的上下夹击之下,这个职务几乎成了盆景和摆设。

“小鲁缅采夫吗?”

亚历山大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位第二海军大臣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仿佛他上任的那一天起就被遗忘了。唯一让人能记住的是他的伯父老鲁缅采夫,也就是那位七年战争时的英雄将军和帝国陆军元帅。

只不过老鲁缅采夫早已作古,死了半个多世纪了,他的丰功伟绩除了给平庸的后代们谋求一官半职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作用。

小鲁缅采夫就是靠着伯父曾经的关系网才当上第二海军大臣的。实际上他跟缅什科夫一样都是陆军出身的半吊子,对海军一窍不通。

当上第二海军大臣的这几年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领工资,除此之外歌剧院里他的风流名声似乎更加响亮。

“那个风流浪子?”

连茹科夫斯基也听说过此人的光辉业绩,对这个浪荡子毫无好感,他不喜欢小鲁缅采夫这样的纨绔子弟。

“是的,就是那个小鲁缅采夫!”老阿德勒贝格很肯定地回答道,“是的,殿下,那位的名声非常不好。但我们需要的不是他的名声,而是他的位置。只要他肯站在殿下您这边,康斯坦丁大公就无法染指海军部。我们就能挽回颓势!”

亚历山大眼前一亮。确实,他眼下最需要是一个能跟康斯坦丁大公打对台的人。至于这个人是猪头三还是二百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

顿时他坚定地说道:“那我立刻就邀请他前来冬宫面谈!”

老阿德勒贝格笑着回答道:“是的,殿下,您必须尽快邀请他。我相信他会站在殿下您这边的!”

亚历山大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兴奋道:“太好了,科斯佳绝对想不到的!”

老阿德勒贝格却告诫道:“殿下,还不能放松,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想要击退康斯坦丁大公的挑衅,这远远不够。从长远看,了结梅萨多夫一案,让缅什科夫亲王回到他的位置上更重要!”

亚历山大虚心请教道:“那怎么办呢?证据对亲王阁下可是很不利!”

老阿德勒贝格笑了笑,说道:“这个必须慢慢来,您最好是能跟奥尔多夫公爵带个话,让他更慎重地处理此案。”

“就算奥尔多夫公爵答应,这也无法让亲王阁下免罪吧?”

老阿德勒贝格自信地回答道:“不需要免罪,只要拖过了这一段,康斯坦丁大公的凶猛攻势消退下去,缅什科夫亲王阁下的那点小事自然就烟消云散了。相信陛下过了气头,也会原谅亲王阁下的!”

亚历山大沮丧道:“那还不是得让科斯佳得意好一阵子!”

“那就得看我们接下来的反击了!”老阿德勒贝格循循诱导道:“所以我们要利用小鲁缅采夫给康斯坦丁大公捣乱,让他诸事不顺,让他拙态毕露!”

亚历山大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做呢?”

“很简单,”老阿德勒贝格高深莫测地回答道:“一方面让小鲁缅采夫在海军部的各项事务上给康斯坦丁大公添堵添乱。并发动缅什科夫亲王阁下的人马故意制造麻烦,一定要让海军变得一团糟。让陛下看到康斯坦丁大公并没有管理好海军的能力!”

“另一方面,我记得陛下很关注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的事情对吧?现在因为梅萨多夫犯罪入狱、缅什科夫亲王阁下停职,这项事务就落在了康斯坦丁大公肩上吧?”

亚历山大对第一条非常支持,恨不得立刻就去办。但对第二条并不是特别重视,觉得和自己的储君之位相比,区区一个李骁实在算不得什么。如今都火烧屁股了,哪里有功夫去管那个杂种的事情。

“不!”老阿德勒贝格断然道,“此事非常重要。从今天的御前会议看,陛下很重视。而且康斯坦丁大公唯一让陛下满意的就是搞到了那位大公的悔过书,作为对比的是您花费了很多时间却没能拿出一点成果。这是您和康斯坦丁大公的直接对比,差距太过明显!”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在这件事上给康斯坦丁大公捣乱,让陛下看到康斯坦丁大公并不能真正让他满意……”

说到这儿,老阿德勒贝格忽然问道:“殿下,听说您的侍从武官列昂尼德戈尔恰科夫中校自请前往748团任职,如今正在代理该团团长之职,我觉得您可以借此做文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吾往矣

列昂尼德怎么能不亢奋?

曾经他是在众多朋友以及同事不理解以及嘲讽声中离开亚历山大皇储左右的。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自甘堕落、无药可救,除了阿列克谢几乎所有人都准备看他的笑话。

尤其是亚历山大皇储,列昂尼德永远也忘不掉他们分道扬镳时皇储的眼神,那分明是厌恶分明是鄙夷。

这种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列昂尼德,虽然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但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天的屈辱,发誓一定要让所有人尤其是让亚历山大皇储看到他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起初列昂尼德以为想要实现这一点需要很久很久。但是这两个月下来,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一点,只有孬将没有孬兵,只要清除掉军中的蛀虫,哪怕是像748团一样的渣滓也会焕发新生。

昨天晚上,他忽然收到了亚历山大皇储写来的亲笔信。信中皇储向他道歉向他承认错误:

“我最亲爱的廖尼亚,我现在才知道您说的是多么正确。我们的军队确实存在大量腐朽无能的军官,必须要清理掉他们,我们的军队才能重新强大起来……”

“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也是如此,我低估了这位堂弟的能力,他确实是个有能力有水平的人。我应该更公正地对待他,就像您所说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只有遵守规矩才能维护我们的国家、维护我们的荣誉!”

这封信给了列昂尼德太大的动力,他几乎是热泪盈眶,他觉得自己终于又看到了曾经那个睿智、贤良的皇储,看到了俄罗斯无比辉煌的未来。

心情激动的列昂尼德几乎一夜没睡,他觉得自己必须回馈皇储的友谊和信任,必须干出更大的成绩,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让748团更加的出色,让748团成为榜样!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未来一年中大放异彩,用荣誉回馈亚历山大皇储的信任!

看着已经陷入狂热之中的列昂尼德,李骁觉得蛋疼了。他真心只想猥琐发育,真心不想太出风头,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他被尼古拉一世盯得死死的,再出风头那个小心眼的家伙肯定会更忌惮他,更不择手段的对付他。他真心不想作死好不好!

只不过李骁的想法被列昂尼德、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无情的粉碎了!

“我必须回馈皇储的信任,必须向他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已经耽误好几年了,不想继续蹉跎下去,我要干出一番事业,成为将军建立功勋,我要让母亲不再忍受屈辱,我要让她以我为荣!”

“我到圣彼得堡来就是光大门楣的。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我要成为俄罗斯最伟大的将领!”

看着朋友们热切且充满激情的眼神,李骁知道他不能苟下去了。他能有现在的局面全赖于朋友们的帮助和扶持,没有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他抵达748团的第一天恐怕就要玩完。没有列昂尼德的支持他不可能在748团做任何事情。

他已经享受了太多朋友们带来的好处,是时候轮到他回馈这些可爱的朋友们了。

“那接下来我们就有得忙了!”李骁望着他们的眼睛十分认真的回答道。

那三人一齐整齐地回答道:“没有问题,你吩咐吧!”

李骁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我们得确保列昂尼德当上748团的团长,而不仅仅是个朝不保夕的代团长。只有您当上了团长,我们为748团做出的改变才能持续的执行下去,而不会人亡政息!”

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深以为然地点头,这确实是最重要的问题。没有列昂尼德罩着,他们做什么都难以安心,时刻担心上头会找茬。

列昂尼德可没想到李骁对他如此重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很谦虚地表示:“这个还是要听上级的命令,我们不能私相授受,那成什么样子了?”

李骁毫不留情地指出:“不,我的朋友。我们可能必须私相授受了。”

稍微一顿,李骁很严肃地指出:“千万不要以为没了梅萨多夫我们就高枕无忧了。军中类似梅萨多夫的混蛋还有很多,梅萨多夫的同党朋友更是如过江之卿。更何况我们采取的措施已经触及了很多人的利益,那些家伙可不会让我们好过的,会想尽办法的找茬刁难我们!”

“而748团团长这个位置就非常重要了,如果不是您当团长,再来一个梅萨多夫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一直被动忍耐挨打,跟这些蛀虫没完没了的缠斗吗?那我们哪里还有时间做正经事?”

列昂尼德沉默了,从他的个性来说,是相当讨厌这种不规矩私相授受官职的行为,更讨厌走后门走捷径。他希望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大家全凭本事而不是拼关系拼出身走后门。

但让他无语的是,拼关系拼出身走后门才是俄国的常态,凭本事更像是笑话。

尤其是现在,如果不拼关系拼出身走后门他还真有可能当不上团长。因为就像李骁所言,他们已经得罪了一大批人,缅什科夫的党羽们怎么可能看他们逍遥快活?

“事有从权!”维什尼亚克插嘴说道,“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748团和748团的那些真正想要做事的军官以及那些可怜的士兵!”

鲍里斯也道:“是的,您也不想再让他们受苦,再让他们在绝望中挣扎了吧?”

列昂尼德动摇了,开始认同这种说法,但他依然过不了心里头这一关。总觉得这么做很卑鄙,别人会怎么看他,会不会以为他也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宽于律己严于律人的伪君子呢?

李骁又说话了:“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我觉得,那种担心毫无意义,只有那种只顾自己小节、只顾自己名节的虚伪之徒才会担心那些。对于那些真正想要做事,想要有所作为的人来说,旁人的诋毁、庸人的流言何足道哉?”

“和我们要做的事业相比,这些东西不值得一提。做大事不拘小节,孰大孰小肯定不用我教您了。我是您的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一百一十六章 米哈伊尔叔叔

米哈伊尔德米特里耶维奇戈尔恰科夫位于花园大街的府邸是气派的法式庄园。

虽说尼古拉一世对法国厌恶之极,几乎将其视为毕生之敌。当年让亚历山大皇储周游列国的时候,唯独不让去法国就能看出他对法国的敌意了。

不过法国文化还是从方方面面渗透了俄罗斯的躯体,至少是彻底渗透了俄国的贵族圈。优雅的法语、奢华的法国服装、香水、浪漫的法式沙龙。

整个俄罗斯的贵族圈除了尼古拉一世是俄国式,或者说混杂式的存在。毕竟这位至尊对纯粹俄国式的生活方式是一毛钱兴趣都没有,他更喜欢混搭风,反正挺怪诞的。

只不过这位至尊的部下就不怎么喜欢混搭风了,他们更崇尚奢靡和舒适,所以私底下是清一色的法国风。

米哈伊尔也是如此,作为帝国炮兵上将,堂堂的公爵大人,他的地位可能不如缅什科夫不如帕斯科维奇,但这绝对不是说他就是小人物了。

相反,在军中他的名气比上面那两位更大些,因为他的能力人所共知,比上面两位强不少。而这也就决定了他的收入也是不会少的。

隔三差五的,米哈伊尔就会举行盛大的舞会,他喜欢这种欢乐的气氛,喜欢和众多年轻人在一起嬉闹,这样才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比如今天,就是他的例行舞会时间。巨大的波西米亚水晶灯下是大盘的法式佳肴和勃艮第的红酒,全都是走海路从法国进口的原装货,绝不是那种糊弄外行的假玩意儿。

公爵本人身着笔挺的上将制服,右手托着高脚杯,轻轻地晃动着杯中的红酒。在他周围,公侯家的公子围拢在他身边,聆听着这位老将讲述1812年的故事。不时的年轻人们发出啧啧的赞叹和惊呼,仿佛置身于那场空前的大战之中。

这是米哈伊尔最喜欢的时刻,他喜欢讲1812年的故事。虽然当年他不过是个十八九岁中级小军官,只能跟着一干名将充人数,但那是他军事生涯的第一个高点,他自认为还是非常出色的。

“法国人很厉害,但我们更厉害……我的大炮一刻不停的发射,实心弹、葡萄弹,炮管都烧红了……有那么一刻我怀疑就要阵亡,但最终我挺了过来,倒在我的阵地前面至少有上千的法国鬼子……抬眼就能看到他们的脸庞,他们睁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会死掉、会失败……”

又是一阵啧啧的赞叹声,围观众纷纷赞扬米哈伊尔的勇气,称他为无所畏惧的勇士。这让公爵受用之极,他端起酒杯优雅的嗅了嗅,然后咽下一小口,按照他的安排,接下来该讲讲如何收拾土耳其蛮夷的故事了。

“先生。列昂尼德亚历山大洛维奇先生来了,他想见您。”

米哈伊尔略有不快的看了一眼打断他兴致的管家。太不凑巧了,他喜欢讲土耳其人的故事,这些家伙就像韭菜一样,可以一茬一茬的收割,他胸口的勋章大部分都是这些可爱的家伙贡献的。所以他对这些好人儿是怀有感恩的心态的,愿上帝保佑,让土耳其傻瓜更多点吧!

米哈伊尔淡淡地吩咐道:“请他去书房,我稍后就到。”

是的,公爵决定讲完土耳其人的故事再去见自己的侄儿。他了解这个侄儿,绝不会因为堂叔一点点小小的爱好而有所不满。

十几分钟后,在青年人络绎不绝的夸赞声中米哈伊尔公爵翩翩然地告罪退场了。其实他还想讲讲波兰和华沙的故事,那里他也留下了美好的记忆。虽然擦脚布们很不老实,总给当总督的他找麻烦,但波兰的美女真心是不错,让他十分怀念。

推开书房的门,米哈伊尔公爵信步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列昂尼德。对这个小伙子他是既满意也不满意,满意的是他没有像他那个老花花公子父亲去当个外交文官,而是选择成为真正的男人。

在米哈伊尔看来,戈尔恰科夫家的男孩子必须是军人,软趴趴的嘴炮官像什么?无趣至极,男人就得靠拳头和肌肉说话,而不是滑溜溜的舌头。

只不过让米哈伊尔感到不满的是,这位好侄儿有点太古板周正了。人品是无可挑剔,但为人太方直,这可不是好事。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在俄国这个粪缸里有洁癖的人是无法生存的!

你得学会适应,学会享受这些味道!

可惜的是之前列昂尼德就明显不太适应。这让米哈伊尔非常担心,他深恐列昂尼德走上十二月党的老路。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他永远也忘不了谢尔盖彼得洛维奇特鲁别茨科伊公爵和谢尔盖沃尔孔斯基公爵。

这两位跟他一样都是出身显赫的1812年英雄,但就是因为太有洁癖而走上了邪路,最后名誉尽毁还连累家人。米哈伊尔可不希望自己家里也出这么一个奇葩。

“廖尼亚,我亲爱的侄儿。你多久没来看望你的老叔叔了!”

米哈伊尔热情地拥抱了列昂尼德,捶捶他的胸口,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个传统的俄国人一样表达对晚辈的热情。

“叔叔,很抱歉,最近我实在太忙了。”列昂尼德流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实际上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回圣彼得堡了!谢尔托洛夫镇上的琐事太多了,都忙不完……”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米哈伊尔公爵也感叹了一声,又拍了拍列昂尼德的肩膀,感叹道:“你去了748团,我知道那个倒霉的部队,完全是渣滓、垃圾!说实话,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去那里?”

米哈伊尔公爵注视着列昂尼德的眼眸,他猜测这个侄儿应该是受不了748团准备找他帮忙另谋高就的。如果是,他很乐意帮忙,因为他也知道那个倒霉的团有多麻烦,牵连到了什么。

“还好,叔叔。”列昂尼德诚恳地表示:“这几个月我学到了很多,真正带领部队的感觉和在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完全不一样,我学会了了解真实情况以及掌控一切,基层部队和学校里教的那些完全不同。我很庆幸走出了这一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说服(下)

列昂尼德的理由成立吗?

当然是成立的,那么这个理由说服力足够强大吗?

恐怕是缺点意思的。

至少在米哈伊尔看来是不够有意思的。风险和收益顶多算五五开,这个几率还是有点低,不够合理。

不过列昂尼德的理由也才刚刚开头,他继续说道:“叔叔,我觉得这是一个拓展我们家族影响力的好机会,随着缅什科夫一众老臣的逐渐老去,必然要空出很多重要的位置,竞争显然从现在就开始了,我们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展现肌肉和实力!”

米哈伊尔一愣,他真心是没想到列昂尼德会说出这番话。曾几何时这个侄儿是那么的天真幼稚,以为有骑士精神有高尚的操守就能维持家族的繁荣。今天,这小子是真的长大了么?

米哈伊尔有些欣慰,虽然列昂尼德的发言依然有稚嫩的一面,但这孩子愿意思考,愿意为了家族利益努力,这无疑是巨大的进步。有了这个态度和觉悟,今后好好调教调教未尝不能做一番大事业。

顿时,米哈伊尔公爵高兴了,他重重地拍了拍列昂尼德的后背,长吁了口气道:“廖尼亚,你长大了。叔叔真的很开心,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甚至一度以为都等不到了。你终于开始成熟了,这非常好,未来家族的重担看来是可以交给你了!”

不等列昂尼德说话,米哈伊尔公爵兴高采烈地走到了酒柜前,直接开了一瓶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一边倒酒一边说:“必须庆祝一下,必须喝一杯!这瓶酒还是威灵顿公爵送给我的,原本准备在你结婚那天再开的,但今天太高兴了,就先开了吧!哈哈!”

列昂尼德都愣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见过自己叔叔的这一面,刚才他分明都看见米哈伊尔去擦拭眼角了,难道那番话就这么让他高兴么?

列昂尼德有些不安又有些汗颜,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出色了,从来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完全不需要父亲和叔叔操心。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从米哈伊尔的态度看来,他们恐怕很是担心。

列昂尼德隐约能猜到父亲和叔叔担心的是什么。以前他从不认为那方面他存在问题,秉持骑士精神以骑士的准则做事不就行了,有什么好考虑的。

但今天,尤其是在748团待了几个月之后,列昂尼德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倒不是说他变油滑了,而是他发现理想和现实存在巨大的鸿沟。并不是所有贵族都像他一样重视骑士精神,他已经见到了太多道貌盎然的伪君子。

跟这些人讲骑士精神有用吗?比如说梅萨多夫,这是个十足的混蛋加人渣,根本就不讲道理。列昂尼德可是听李骁说了这厮准备栽赃陷害的,跟这种讲骑士精神恐怕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一度的列昂尼德是迷茫的,不知道俄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难道已经到了道德沦丧的时代吗?如果身为贵族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要了,那还算什么贵族?

当时李骁告诉他:“我的朋友,我很欣赏您的骑士精神,也赞赏您始终恪守骑士的准则。这是非常高贵的品质,在这个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时代,您的品质就显得尤其珍贵了。”

“但是,人生要有原则性不假,可也必须有灵活性。朋友来了有美酒,财狼来了必须用猎枪招待。对君子用君子的手段,对小人用小人的手段,别拘泥不化!”

列昂尼德接受了这个建议,当他开始更灵活的处事以及思考问题的时候。确实发生了变化,连阿列克谢都说他不是那么古板了。

同时,一些之前他想都未曾想过的问题开始出现在他脑子里。他开始更多的思考政治问题和哲学问题,而不是只关注于军事和信仰。他开始知道情怀和虔诚的信仰并不能解决俄国面临的麻烦,因为很多身居高位的人仅仅是嘴上坚守道德和虔诚而已。

列昂尼德开始对数学感兴趣,他发现数学这个工具很有用,因为数字不会说谎,那些冰冷的数据能告诉他士兵们的训练是否达标,是否吃饱穿暖,是否有人贪污公款。

当他开始依赖数字而不是盲信人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从粗浅统计到的数字他能看到俄国的情况真得很糟糕:文盲率高得惊人、贫困率更是突破天际,贫富差距更是两极分化。这个国家百分之七十五的人都在为生存挣扎,仅仅有不到百分之五的人活在天堂里。

这意味着什么就连他这种政治上的半吊子都感到心惊。他再也不会觉得俄国很强大很美好,不会觉得那些传统值得守护,不会觉得贵族们都很棒,不会觉得皇帝英明神武。

真实的俄国让列昂尼德觉得糟透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真实的俄国!

他不会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他想要做出改变。他开始思考,开始探索,然后开始转变,然后他愈发的同过去的自己分道扬镳。

他不再避讳谈钱谈利益问题,因为这是客观存在的,没有利益就没有所有的这一切,如何让利益分配更加公平合理是他现在最想探索的事情。

所以他不避讳同米哈伊尔谈利益,国家的利益、家族的利益、个人的利益,这都是他需要关注的。也没有人能脱离这一切去当圣人!

“很好!你确实长大了!”米哈伊尔愈发地高兴了,颇有些老怀为安的意思,“看来你去748团确实是去对了。如果早知道基层的锻炼这么有用,我和你父亲应该早点行动的!”

米哈伊尔哈哈大笑道:“确实,老留在冬宫和皇储身边也没什么意思。那里除了老狐狸就是小狐狸,都是些虚伪的混蛋,而你太过于真诚了,容易被他们哄骗!”

“不过你现在明白过来也不太晚。你刚才说,这些都是你的新朋友帮助你领会的?真没想到那位杂种大公竟然有这样的一面,是我小瞧他了……这样吧,找个时间,请你的新朋友到我这里来,我们好好的聊一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做客

“这就是公爵大人的府邸啊!”

马车里的鲍里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打量着米哈伊尔公爵的府邸,对他这样的外省没落小贵族来说,别说公爵大人就是侯爵也没见过。那种奢华的外国风让他艳羡不已,恨不得自己有一天也能住进这样的豪宅才好。

维什尼亚克稍显镇定,只不过也有限,论出身他还不如鲍里斯。严格意义上说都不算贵族,只能算贵族的私生子。所以他也是无缘入住花园豪宅,更无缘结识公爵级别的大人物。

李骁也在打量着米哈伊尔公爵的府邸,严格说他跟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没啥两样,这样的豪宅他也是看过没住过。只不过后世讯息更加发达,电影电视里的各种豪宅拓展了他的眼光,让他不至于像个土豹子。

而且李骁对这个时代的法国风格建筑也不是特别喜爱,他更喜欢后世那种简单明快风格的别墅,而不是这种方方正正浑厚的建筑风格。米哈伊尔的府邸虽然大,房间也很多,但格局太小,他更喜欢宽敞明亮的房间。

“别紧张,伙计们,”列昂尼德看出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有些紧张,赶紧安慰道:“我叔叔人不错,很和气的!”

不过这种程度的安慰并没有什么卵用,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依然局促紧张,虽然不至于手足无措,但身体紧绷是少不了的。这还是没见到本主,见到了米哈伊尔公爵,这两位不同手同脚走路都算好的了。

“该紧张的是我好不好!”李骁拍了拍他们,调侃道:“那位公爵要考验的对象是我,诱拐了他可爱侄子的是我,不是你们。刁难和苛求都会对着我,你们替我紧张干什么?”

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某人恐怕才更让米哈伊尔公爵关注,他们俩恐怕是买一赠一附带的,有某人吸引火力,他们很可能是小透明而已。

这既让他们放松又让他们失望,谁不想成为焦点,谁愿意当小透明?哪怕是面对排山倒海般的压力,他们也愿意当主角,而不是绿叶一般的配角,或者干脆连配角都不是而是跑龙套的小丑。

这一刻,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迎头赶上,必须成为舞台中心的角色,一定要让世人记住他们!

在列昂尼德的带领下,李骁他们直通米哈伊尔公爵的会客厅,不像昨天的盛大舞会,没有那些喧嚣更没有数不清的马屁精和各种肉麻的吹捧。

米哈伊尔公爵还是那身挂满勋章的炮兵上将制服,衣服上看不到一个褶皱,笔挺得就像刚刚熨烫完一样。

他的短发一根根树立,眉毛像两把砍刀,犀利夺目。眼睛深邃,灰褐色的眼珠有种夺人心魄的震慑力。再加上唇上的两撇短须,整个人显得精明强干。

“先生们,欢迎你们前来做客!”

米哈伊尔公爵的嗓音浑厚而富有磁性,就像男中音一样迷人。声音不算大但吐字清晰,每一个字眼都一丝不苟规规矩矩地进入你的耳朵,就像是纪律分明的军人。

“您好,公爵阁下。感谢您的邀请,打扰了!”

和高大的米哈伊尔公爵相比,李骁就像个霍比特人,他得抬起头来同这位壮硕的公爵说话,讲真的,有点难受。

“欢迎您,大公阁下!您的到来让蓬荜生辉!”

一番毫无营养的客套之后,分主宾落座。米哈伊尔公爵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就好像是带着一群小参谋的大将军。反正是看不出这位有一点点和气的意思,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一般,看得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微微有些紧张。

连带着列昂尼德都有些动容,他可从未见过气势这么充足的叔叔。以往的米哈伊尔公爵总是一团和气,要么跟年轻人讲战争故事吹牛皮,要么就跟女士讲俏皮话,像个享受人生的退休老干部多过像个帝国的大将军。

而今天,这股犀利的杀气是怎么回事?王霸之气发作了?昨天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列昂尼德有些愣神。但李骁却依然很轻松,承受着米哈伊尔公爵大部分写轮眼攻击的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不说谈笑风生至少是怡然自得。

其实吧,穿越前的李骁可没这么强大。以前的他就是个low逼,在大人物面前肯定会紧张,甚至面对众人发言也会胆颤。可穿越之后,不知道是融合了那位大公的灵魂的关系,还是更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见识了,胆子被练出来了就见怪不怪了。

总之,现在的他很镇定。甚至觉得和自己之前被假枪毙的时候相比,米哈伊尔公爵的注视不过是小儿科啦。

米哈伊尔公爵其实也有点惊奇,年轻人中能承受他的注视而不慌乱的不是没有,但绝对也不多。更多的小屁孩在他的注视下会非常不自在,很快就胆且心虚露怯,现出原形。

但眼前这三个年轻人。为首的李骁就不用说了,跟没心没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还好整以暇的点评他的藏酒和点心。好像不是来迎接考验而是来当美食点评家的。

当然,米哈伊尔公爵也不是特别惊讶。毕竟他昨天也是专门做了功课的,好好的收集了一番李骁近期的情报。这位大公当面怒怼尼古拉一世,面对假枪毙都面不改色,有钢铁般的意志也就不足为奇了。

让米哈伊尔公爵感兴趣的是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的表现。这两人的情报他也收集了,知道他们的出身很一般,像今天这样的场面应该是闻所未闻才对。

但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的表现也不差。仅仅是微微有些紧张而已。米哈伊尔公爵能看出来,他们仅仅是有些不适应的紧张,而不是心虚和没自信。

这就让米哈伊尔公爵惊奇和感兴趣了,仅从这一会儿的表现看,这两位绝对不是花架子,也是有本事的。像这样有本事而出身又很不好的年轻人在俄国也是不多见的。

米哈伊尔公爵对他们愈发的感兴趣了,觉得列昂尼德这回交到了几个很不一般的朋友,说不定未来都是人物啊!

第一百二十章 展示(上)

米哈伊尔公爵喜欢有本事的年轻人,尤其是像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一样出身“卑贱”的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只要给一个展现才华的机会就能带来极大的收益。

一般而言这样的年轻人都没什么背景,不用担心他们背后家族的利益交换问题。等他们成长起来之后,未尝不是家族的羽翼,尤其是他们还同列昂尼德关系亲密,这就更完美了。

很快,米哈伊尔公爵看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的眼神就柔和了许多,那种咄咄逼人的压力为之一空。这让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更是放松,言谈之间更是从容有度,这无疑让米哈伊尔公爵对他们的感观就更好了。

一时间,原本应该作为主角的李骁似乎被遗忘了。不过李骁也不着急,依然那么好整以暇的该吃吃该喝喝,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良久之后,米哈伊尔公爵觉得对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了解得差不多了,才转向了轻松惬意地某人。

“大公阁下,听列昂尼德说,你对提高748团战斗力很有心得?”

李骁微微一笑,很“谦虚”地回答道:“不算心得,算一点浅见。而且也不只是针对748团而言,而是对全军都有效果。”

“哦?”

米哈伊尔公爵微微坐直了一点,似乎对某人的大话有些兴趣,他慢悠悠地问道:“有这样的好办法吗?”

李骁心里头哼了一声:【老狐狸!】

但面上他依然笑眯眯地回答道:“是的,有!而且很简单!”

米哈伊尔公爵问道:“那我可要洗耳恭听大公阁下您的高见了?可以谈一谈吗?”

“当然。”李骁慢悠悠地反问道:“公爵阁下,您觉得影响部队战斗力的关键因素有哪些呢?”

“哈哈!”米哈伊尔公然笑了两声,问道:“大公阁下,您这是在考验我吗?也是,像我这样的老家伙恐怕进不了你们年轻人的眼帘了。”

“那倒不是,我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从军的经历哪里能跟您相提并论。我只是想乘着这个机会同您探讨,验证一下我的理论是否正确,还需要请您斧正呢!”

【小狐狸!】

米哈伊尔公爵也在心里头暗骂了一句,刚才他是故意的,可李骁并没有上当,不卑不吭的化解了他的陷阱。

“那很好!”米哈伊尔公爵又哈哈一笑,道:“我们就一起讨论讨论!我就先抛砖引玉吧!”

“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关键因素,说穿了不外乎装备和人两项!武器够好自然战斗力更强,士兵更精锐自然也是战斗力更高。”

李骁点点头:“我同意。”稍微一顿,他又问道:“那您觉得我们的军队战斗力如何呢?同我们的欧洲同行相比呢?”

米哈伊尔公爵微微一笑,道:“我就不自卖自夸或者自曝其丑了。大公阁下您觉得呢?”

这又是一个坑!但李骁马上就避开了:“我个人觉得我军的战斗力还有提高的空间。”

米哈伊尔大公又看了李骁一眼,对方的滴水不漏让他惊讶,看来这样的试探毫无意义,所以他笑了笑说道:“我也希望我们的小伙子越棒越好!”

李骁点点头,说:“是的,我都都希望战士们越强越好。但是提升士兵的个人素质,让他们力量更强、速度更快、更吃苦耐劳无疑代价太大了!”

米哈伊尔公爵立刻就知道李骁这是什么意思了。提高士兵的素质确实不容易,俄国的农奴资源虽然丰富,但身体倍棒的农奴就不是那么多了。就算有,这些宝贵的资源拥有者,贪婪成性的农奴主们也不会让他们服兵役,而是选择留在自己的农场里当牛做马。

那些被扔出来服兵役的农奴多半都是那些身体不够好或者不够安分守己的刺头。这样的兵力量、速度和意识都有太多问题,不够优秀。

而想要让这些家伙变得优秀起来,必须投入大量的金钱和时间。问题是时间可能俄国不缺,但钱真的很缺。更何况对沙皇和大臣们来说农奴兵不过是灰色牲口和炮灰,根本不值得如此巨大的投入!

显而易见的是,走这条路子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在俄国是绝对行不通的。可能少数近卫部队能做到,但其他的那些,洗洗睡吧没戏的。

米哈伊尔公爵立刻就知道李骁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人不行那就只能武器凑了。装备更好更强大的武器无疑是提高战斗力的好路子。

当然,这里面同样有坑,米哈伊尔公爵立刻指出:“大公阁下,您准备向我推荐新式武器吗?对了,您好像最近同康斯坦丁大公很谈得来,这是也准备向我推荐新式蒸汽船了?”

稍微一顿,米哈伊尔公爵略带调侃口吻说道:“哈哈。可我是陆军的,对海军鞭长莫及,而且那些吞金巨兽实在太贵了,我可买不起!”

李骁却不以为意,他也笑着回答道:“您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向您推荐那些。我要推荐的是一些小玩意儿!便宜,但立竿见影!”

米哈伊尔公爵愣了,他对此很是怀疑,在他的理解中,便宜一般没好货,好东西都是不便宜的。可李骁偏偏说便宜且效果明显,这就很有趣了。

他立刻催促道:“您说。我对便宜的好东西是非常的有兴趣!”

李骁却没了个关子,他笑着对米哈伊尔公爵说:“公爵阁下,我带了一个小礼物赠送给您,可以允许我为您展示吗?”

米哈伊尔公爵这才注意到李骁带来的长条箱子,一开始他还在有些好笑,觉得李骁这个大公太寒酸,送礼的箱子这么简陋。但现在看来恐怕是另有文章了。

他立刻说道:“当然可以,我迫不及待了!”

李骁继续说道:“请问您府上有靶场或者花园吗?我的礼物实际展示效果更明显,让您能明显地感受到它的好处!”

米哈伊尔公爵立刻摇了摇铃召唤来了管家,吩咐在花园准备好靶标,然后颇有些深意地看着李骁道:“大公,我真的希望您不会让我失望!”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展示(下)

米哈伊尔公爵的府上自然是不缺花园的,实际上他的花园非常大,一眼都望不到头,在温泉水的滋润下,哪怕是零下二十多度,花木们依然活力四射。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管家已经设立好了几个半身靶标,看来米哈伊尔公爵有时候也会在自家花园里试枪。

“我喜欢听到枪声,喜欢硝烟的味道!”米哈伊尔公爵笑眯眯地解释道,“这让我不至于忘记了如何去作战,安逸的圣彼得堡可不太合适我们这些当兵的!”

站立在距靶子一百码远的距离上,米哈伊尔公爵一面摆弄自己的步枪,娴熟地安装燧石、装填弹药并捅紧,利落非常比很多普通老兵还要快速高效。

“打好枪可是一个好兵的基础!”米哈伊尔公爵一面端枪瞄准,一面说道:“战场上可没有这么安逸,枪声炮声,子弹和炮弹在你面前飞来飞去,鲜血四溅惨叫连连,如果无法适应,最基本的装弹都会做不好!”

砰!

燧石撞击引燃火药,一团漆黑的烟雾从枪管里喷了出来,然后是火焰和刺耳的巨响。

但这些丝毫未能干扰到米哈伊尔公爵,他就像一块岩石样牢牢地锁住枪身,巨大的后坐力也未能让他有一点儿耸动。

米哈伊尔公爵的枪法很好,一百码的距离上也击中了靶标上缘。对于滑膛枪来说,这已经相当惊人了。一般而言超过五十米这种破烂就毫无准头可言。

“您的枪法和枪都很不错!”李骁由衷地赞叹道。

米哈伊尔公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果用我国的制式步枪,我也没把握每一枪都能在这么远命中靶子。那些破……步枪,可没有我这么精心的保养过。”

包括列昂尼德都听出来了,其实米哈伊尔公爵原本想说的是破烂。俄国制式步枪存在的决不仅仅是保养问题,基本上可以说俄国的武器都是些粗制滥造的老古董,相当一部分还是1812年的存货,当年它们可是跟拿破仑亲切地打过招呼的。

反正这些破烂玩意儿,用来吓唬土耳其病夫还行,但是对付英法列强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让我看看您带来的礼物!”米哈伊尔公爵岔开了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搓着手有些跃跃欲试。

李骁让出了位置,示意鲍里斯前来演示,他们四个人中,枪法最好的是鲍里斯和列昂尼德,显然这个场合列昂尼德属于半个主人,不适合亲自示范。

长条箱子被打开了,里面的步枪让米哈伊尔大公有些愣神,倒不是这只武器让他眼前一亮,而是这只武器实在太常见了。

米哈伊尔大公略带疑惑地问道:“这不就是我们的制式步枪吗?”

“是,但也不是!”李骁信心十足地解释道,“您也看出来了,这就是在我军制式步枪上改进来的!鲍里亚,你为公爵演示一下吧!”

鲍里斯应了一声,飞快地端起步枪指了指枪口说道:“滑膛枪最大的问题就是精度实在有限,必须采用齐射战术才能保证命中率,说实话,局限性太大了……”

米哈伊尔公爵伸了伸脖子望了一眼枪口,惊讶道:“你们给枪管加工了膛线?!”

不等李骁和鲍里斯回答,米哈伊尔公爵撇了撇嘴道:“不过线膛枪可不好用啊!这玩意儿装弹太麻烦也太慢了!”

是的,别以为线膛枪出现得很晚。实际上16世纪线膛枪就问世了。对精度的渴望是永恒的,很早私人制枪师就发现了膛线的妙用。在十八世纪,英法军队中都有制式线膛枪的存在,作为远距离精确步枪交给猎兵使用。

但这个时代的线膛枪装弹很麻烦,和滑膛枪一样都得依次从枪口往里装填火药和弹丸。而因为膛线的存在,弹丸装填还特别费事,得用锤子和通条将弹丸敲进去,装填速度慢得那叫一个感人。

而且这种万分复杂的操作也不适合不识字的普通士兵。这些家伙连滑膛枪都伺候不好,万分紧张的战场上老是搞错装填秩序,会先塞弹丸再塞火药。

这么搞子弹肯定射不出去,据说此类最高纪录是一根枪管里发现了二十来发未发射的弹丸,堪称神迹。

前膛装填的线膛枪恐怕就更不友好了,又慢又难装填,容错率更低。反正米哈伊尔公爵根据自己丰富的从军经验,对线膛枪是不以为然的。讲真的,他现在已经开始失望,觉得自己太高看这几个年轻人了。

不过李骁却丝毫未受影响,依然信心十足:“老式的前膛装填线膛枪自然是很麻烦,但我送给您的这只并不是那种破烂!”

李骁故意在破烂上加重了语调,显然这也是在调侃米哈伊尔公爵。不过公爵并不在意,相反他对李骁接下来的介绍又开始有兴趣了,因为李骁说:

“这并不是前膛装填的武器,我将其改造成了后膛装填的速射武器。”

在李骁的示意下,鲍里斯将步枪的后半截展示在了米哈伊尔公爵面前。这只步枪同制式步枪的后半截完全不同了,最后的那截枪管被锯掉了,替换为全新的击发和装填和闭锁装置。

拨动一个按钮,闭锁解除,枪管的后半截向上掀起打开,方便重新装填。装填完毕之后,关上闭锁就可以重新射击。

这只新奇的步枪立刻就吸引了米哈伊尔大公的注意力,他不断地打开和关闭装填装置,就像个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让我们试试!”

米哈伊尔大公按照鲍里斯的指示装填好一发弹药后,迫不及待地瞄准了靶子扣动了扳机。

随着轰的一声,火光和烟雾弥漫之中,他依稀看到了这一枪打得非常准,不同于他之前的将将擦到靶子,这一枪击中了靶子中心部分。将薄木板轰了一个窟窿。

“太棒了!”

米哈伊尔大公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不由分说的又取过一发子弹,开锁之后重新装填,然后迅速击发,不出意外的又一次命中了靶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合作

米哈伊尔公爵对手里的步枪爱不释手,他从来没有用过一只装填如此简单射击如此精准的步枪,如果他的小伙子人手有一只这种武器,杀到耶路撒冷单挑拿破仑他都不怵啊!

又射击了几发之后,米哈伊尔公爵开始仔细摆弄手里头的武器。前面说了这只步枪跟当前俄军制式的滑膛燧发枪基本很像,除了枪管临近枪托部分截断替之以向前翻起的铰链结构,以及枪管里镌刻的膛线。此外子弹也不是之前的球形弹,而是类似英国米涅步枪弹。

所谓的米涅弹其实就是早期的前膛装填的线膛步枪弹,子弹不再是球形,而是锥形。克里米亚战争中使用米涅弹的英军和撒丁军队给予俄军巨大的杀伤,只不过这种新式子弹装填依然麻烦。

李骁改进版的后膛抢使用了米涅弹的弹头,装填时,首先向枪膛里塞入弹头,然后朝翻起的枪管里填入黑火药,然后合上枪管闭锁,拉起带有燧石的击锤,然后瞄准最后扣动扳机释放击锤。

这一套程序其实还是挺麻烦的,但和前膛装填的滑膛枪比还是简便了许多,而且排除瞎火弹非常方便。

不要小看枪弹瞎火,在燧发枪时代,平均每七次射击就会瞎火一次,而要排除前膛枪的瞎火不是一般的麻烦和繁琐。而后膛抢就没有这么复杂,打开闭锁翻起枪管就解决了问题。

总之,米哈伊尔公爵对这种新式步枪万分满意,他由衷地赞叹道:“大公阁下,这是划时代的发明,有了这种武器我们能够踏平地狱!”

李骁只是谦虚地表示了感谢,并没有多少激动的意思。因为这种改进真心算不上什么划时代。他不过是从活门步枪里找到了灵感,1860年代,欧洲列强为了适应线膛和定装弹不得不改进手里头的前膛枪,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旧式武器进行改造。

简陋得令人发指的活门步枪由此诞生,这种武器远远谈不上好用,唯一的优点就是可以通过改进旧式步枪获得,说白了就是便宜和省钱。

活门步枪和同时代的杠杆式步枪、起落式步枪、枪机下转式步枪和栓动式步枪相比没有任何性能上的优势。真心是一种很对付很将就和凑活的武器。

可这种落后的武器偏偏很适合俄国。因为俄国工业落后,根本无力大规模的更换新式武器哪怕到了一战也是如此,简单的莫辛纳干俄军都做不到人手一支,得满世界的找“盟友”淘换步枪凑活。

而且俄国也穷得叮当响,手里头大把的滑膛枪根本舍不得扔掉。让尼古拉一世那个老古董掏出大把银子买新式步枪,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所以,对俄国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低成本的投入获得还算刊用至少能跟上时代的烧火棍。如此一来活门步枪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米哈伊尔公爵立刻就意识到了李骁这种选择的高明之处,改进简单易行,不需要全部更换步枪,这样陆军部的老古董就不会大肆反对。

俄军当中旧式滑膛枪的存货何止百万,哪怕只改进其中的一半,都是一笔巨大的生意。每一只步枪只赚一卢布,也是数十万卢布的巨大收益。更何况,一只步枪的改进费用远远不止赚一卢布那么少,怎么看这都是上百万卢布的大生意啊!

米哈伊尔公爵立刻就亢奋了。因为这笔钱他完全是可以挣的。而且还是合理合法的挣,甚至神圣同盟的其他盟友,比如普鲁士和奥地利也有类似的需求,哪怕只给专利授权也能赚不少吧?

“大公,详细说说您的想法!”

在面对巨大的财富时,米哈伊尔公爵也不能淡定了。他必须跟李骁好好谈谈,相信对方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戈尔恰科夫家族才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李骁心里头其实也乐开了花,对他而言活门式步枪这种简陋得令人发指的玩意儿他脑子何止有上千种,上万种都有好不好。将这种垃圾当做敲门砖,获得戈尔恰科夫家族的友谊,实在太合算了。甚至不要钱让他白干都可以!

而现在看来这位米哈伊尔大公显然并不贪婪,面对上百万卢布的巨大财富却没有强取豪夺的意思,反而想同他合作,这已经很厚道了。

李骁可是知道缅什科夫那些家伙的吃相,简直是敲骨吸髓,只想独吞好处,根本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李骁这个人吧,精明细致的时候特别吝啬,比如梅萨多夫那种混蛋,他肯定是锱铢必较。但你若是讲规矩好好说话,他也不是不能做出让步。

李骁立刻回答道:“这种步枪改进简单快捷,而且花费比购买全新的步枪优势明显,还能显著地提高我军的战斗力,我个人认为很有全面推广的必要。”

这些话其实米哈伊尔公爵毫无兴趣,他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优势明显,没有这些他才不会跟李骁废话呢。他真正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李骁也清楚米哈伊尔公爵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他立刻又道:“但是我也知道,想要推广这种改进很不容易,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来游说我觉得公爵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米哈伊尔公爵笑了笑道:“哈哈,谬赞了,我不过是一个老兵而已。”

很显然这依然还不是他最想听的东西,不过他也有耐心,他知道李骁真正要说的还在后面呢。

“我个人认为有劳动就必须有收获,推广新式步枪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的时间。决不能让推广者打白工,所以我很冒昧地向您提议”

“我们出技术,您出资金,合资建立一个枪厂承接改进步枪的订单,合作共赢共享收益我们的技术占股四成,您负责建厂资金和推广占股六成,”

米哈伊尔公爵在心里头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虽然这个持股比例跟他预想的还有那么一点点差距,不过这也是可以谈的嘛!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成交

米哈伊尔公爵刚想谈谈股份分配比例的事儿,李骁就抢在了他前头又抛出了另一项很有诱惑力的建议:

“这种经过改进的新式步枪,我想命名为安德烈-列昂尼德步枪,您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不光是米哈伊尔公爵为之动容,连列昂尼德都面色大变,这个耿直的boy立刻说道:“安德烈,这不行。改进步枪完全是您的创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能霸占不属于我的荣誉和功劳!”

李骁却笑笑道:“不,我的朋友。跟您的关系很大,如果没有之前您的提议,我不会想到改进我们的武器。可以说您是最初的发起者。另外改进过程中您也给了我很多恰当的建议,避免了我走不少弯路。于情于理都有您的功劳!”

列昂尼德还是坚决不同意:“不,我认为……”

可他的话头却被米哈伊尔公爵无情地打断了:“大公阁下,您的建议我认为非常好。安德烈-列昂尼德步枪这个名字非常合适,就这么定了。您提出的股份分配方案也非常合理,我表示同意,我们今天就可以签订合同!”

根本就不给列昂尼德插话的机会,米哈伊尔公爵快刀斩乱麻的就做出了决断,不消三个小时,一份合作协议就变成了白纸黑字。安德烈-列昂尼德步枪正式成为既定现实。

“我的朋友,您完全不必这么做……我……我感觉羞耻,感觉偷走了您的荣誉!”

列昂尼德很是不好意思,他大概能猜到米哈伊尔公爵为什么喜欢在新式步枪上加上他的名字。很显然,这对他有莫大的好处,就是为他扬名和表功,也是为他未来的前途打下基石。

但列昂尼德显然不喜欢这种方式,他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功劳和认可,而不是滥竽充数的沾光占便宜。

“这怎么会是占便宜呢!”李骁踮起脚费劲地搂着他的肩膀笑道:“占便宜的是我才对好不好。仅仅借用了您的名头,就让我至少白占了一成股份,这赚大了好不好!”

列昂尼德苦笑道:“您就这么缺钱吗?”

“缺!”李骁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不是一般的缺啊!你是没看到我的府邸,都算是摇摇欲坠的危房了,再没有钱去修缮,它就会倒掉了!”

列昂尼德觉得更尴尬了,以前他也一直以为尼古拉一世对李骁还算不错的,虽然严厉了点,但基本生活还是不缺的。但是去了李骁的府邸一次之后,他觉得尼古拉一世有点过分了,帝国的大公就住这种房子?还不如财政部的小职员好不好!

“我们未来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呢!”李骁继续解释道,“还有更多的新式武器需要更专业的设备才能制造,还要推广我们的军中补习班,所有的这些都要用到钱,没有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的!”

这一点鲍里斯和维什尼亚克体验就比列昂尼德强烈得多。他们最初在二连起家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倒霉事儿。不得不偷偷摸摸地卖消息给《泰晤士报》换钱,这才有钱收买人心和稳定局面。

虽然如今形势比当初强了很多,但上头依然不会给他们多少支持。想要试验点新东西,全都得自己掏腰包,比如那个补习班,不就是李骁一直用稿费补贴么。

所以没有钱真的是不行的,上百万卢布的大生意,多一成的利润都是十万上下的收入。这么多钱能干多少事情?不过是放弃一点点虚名而已,划得来!

列昂尼德依然是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占了李骁的便宜,百般的谦让拒绝,甚至表示愿意帮李骁去争取那一成的利润,他分文都不要。

不过李骁拒绝了:“我的朋友,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我知道您不缺钱,也不在乎钱,更不在乎那些虚名。我知道您更想用实打实的功绩证明自己,但是我的朋友,现在是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手段!”

“我们四个人中间,只有您有短时间跃居重要位置的可能性。不管是我还是维什尼亚克还是鲍里斯,在这方面都和您差得太远。我们也太需要有理解我们,愿意帮助我们以及和我们一起努力的朋友了,否则我们现在做的事情随时都会被一道命令否决,然后半途而废!”

“您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吧?所以就请您尽快的变得更有影响力,提供更多的资源和帮助,帮我们遮风挡雨。这些艰难的事情只有您才做得到!”

“所以,这一点点虚名不是为了让您拿出去显摆的,也不是我故意讨好您的。而是让您发挥更大作用,让我们的工作能够继续的保障!”

“我的朋友,请您勉为其难地接受我有些过分的要求,我知道您不是拘泥不化的老古板,您一定能够明白这有多重要的!”

列昂尼德愣愣地看着李骁,张了张嘴但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了,因为李骁说的很诚恳也很现实,接受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没有之一!

列昂尼德紧紧地抓住李骁的肩膀,动情地说道:“我的朋友,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要阐明这些真相,您是真正的坦荡君子!”

李骁微笑着同样郑重地回答道:“您也是!”

事情解决了,列昂尼德接受了李骁的建议,但他发誓未来一定要变得更好,一定要让俄国那些真正想要有所作为做实事的人不用面对同样的窘境。

而另一边,米哈伊尔大公在书房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四个年轻人的交流。虽然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但从表情上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那位侄儿还是有些幼稚和天真啊!

不过米哈伊尔大公更有兴趣的是,李骁竟然能够轻易地说服他那个有些一根筋的侄儿。这就让他惊奇了,这位杂种大公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竟然能够对列昂尼德施加如此大的影响力,这非常值得关注,这位传说中的杂种大公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缘由

米哈伊尔公爵的视线停留在了刚刚达成墨迹未干的合作协议上。联系到在达成这份协议时李骁表现出的干练和进退有度,他觉得可能仅仅提高关注度都不够,李骁值得重点关注。

从之前他表现出的能力看,绝非池中之物,唯一让人觉得蛋疼的就是他同尼古拉一世一家子糟糕的关系。那一家子小心眼恐怕不会那么轻松地看着李骁大展宏图,李骁表现越出色,要面对的打压恐怕就越厉害。

【这还真是相当不走运啊!】

米哈伊尔公爵感叹了一声之后,忽然又笑了。他觉得李骁要面对皇室的打压从另一方面说可能不是坏事,甚至还是好事。

为什么呢?

在米哈伊尔公爵看来,戈尔恰科夫家族未来一代的领军人物必然是列昂尼德。这孩子虽然有性格上的缺陷,但从能力从意志力和勤奋程度上说,甩开了其他子侄一大截。

当列昂尼德在发奋努力的时候,那些小混球多半在花天酒地。纨绔子弟和公子哥儿是无法保持家族持久繁荣的。这个担子只能由列昂尼德来扛。

而列昂尼德和李骁之间,如果李骁太出色了,那么必然的列昂尼德绝不可能是带头大哥,大哥的位置只能给李骁做。可现在李骁要面对皇室的打压,越出色越受打压和排挤,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五成。

这样一来,他必须依靠戈尔恰科夫家族才能维持生存以及前途,继而必然的列昂尼德才会是那个大哥。对米哈伊尔公爵来说,这无疑更好更完美。

米哈伊尔公爵打了一个响指,觉得列昂尼德这个傻小子真心是傻人有傻福,逢凶化吉把坏事变成了好事。这一趟去748团不光没有被边缘化的危险,反而为前途奠定了牢固的基石。对了!还给家族带来了上百万卢布的收益。

这么一想,米哈伊尔公爵对让出给李骁的那部分利润更加不在意了。总要给马儿一点甜头吧!

对于那份协议,米哈伊尔公爵唯一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怨念,就是来自于李骁的坚持。李骁坚持要办一个枪械加工厂,还要从英国引进车床和机械,还要求聘请一批外国技师。

说实话,米哈伊尔公爵觉得这笔开支完全是可以节省出来的。完全没有必要开什么枪械加工厂。按照他的想法,李骁的改进步枪完全可以用专利授权的形式收“服务费”,改进工作交给国营枪厂去完成就好。

虽然自己开枪械厂能赚得更多,但同时也更麻烦。米哈伊尔公爵更热衷于轻松赚钱,而不是赚几个苦哈哈的辛苦钱。

在俄国像米哈伊尔公爵一样的人还有很多,甚至很多都身居高位。他们看不到工业的威力,不知道在未来没有工业化就等于是韭菜,只能任人收割。

李骁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搞个活门步枪确实没啥难度,亲自去做确实也是挣苦哈哈的手工钱。但任何工业化的开端都是由手工作坊一步步前进,最后才能变成工业怪兽。

现在就嫌弃挣手工钱太累,只想赚快钱,那未来当工业化的威力显现的时候,你拿什么跟进?要技术没技术,要设备没设备,要工人没工人,这还搞毛的工业化。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现在办个枪械加工厂,引进一些设备和技工确实麻烦。投入和花销也稍大,但从长远看这是合算的。也许今天这个厂子只能挣点苦哈哈的手工钱,但未来未尝不可能生产新式步枪。

以俄国官老爷的做派,国营枪械厂那种万年落后得过且过的状态,完全不可能跟上世界的潮流。未来,当俄军全面换装新式步枪新式子弹的时候,这些订单谁能跟他们争?

更何况,造枪是第一步,未来还可能造炮,甚至可能造船,从现在迈出第一步,有一个良好的开始比什么都重要。

李骁的野心还是很大的,19世纪和20世纪可是巨大的转折时期,一步领先就能步步领先。以俄国这个烂摊子而言,不赶紧打基础,未来真的去当伪装成超级大国的加油站啊!

列昂尼德也认为李骁的坚持有道理,他是站在朴素军人的视角考虑问题的。

“从当前的形势看,我们同英国和法国的关系非常紧张。我注意到英法两国的报纸上,从各种方面开始攻击、诋毁和抹黑我国。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显然,未来我们同英法之间有战争的风险……一旦爆发战争,我们的武器弹药必须做到自给自足……但是从安德烈你的分析看,随着武器越来越先进,对加工技术的要求也是水涨船高!”

“很有可能我们能设计出足够先进的武器,但我们却无法制造。所以必须有足够的加工能力……国营枪械厂我去看过,几乎就是大型的作坊,跟英国相差甚远!提前做准备是必然的!”

列昂尼德的话里道理大体上是正确的,但糟点还是有不少。李骁就知道俄国未来不光制造不出合格的枪械,也设计不出来。用了将七十年的莫辛纳干步枪,其实也是一个杂交出来的“杂种”。

当年俄国政府出于民族自尊要求选用莫辛上尉的设计,但是俄国军方却更喜欢比利时纳干兄弟的样枪。最后吵了个天翻地覆不得不双方各退一步,土洋结合杂交了莫辛和纳干的设计。

而就是这个杂交出来的杂种,俄国图拉军工厂最初都不怎么搞得定,一战中一度委托外国盟友帮着生产步枪,不然俄国的灰色牲口真得赤手空拳上战场。

可见俄国的落后是全方位的,不管是设计还是生产都有大把的问题,远没有列昂尼德想的那么乐观。只不过李骁也没拆穿这一点,还是给点希望吧,大不了自己这边好好努力,避免历史上的那种窘态出现就好。

就在一切皆大欢喜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客人吸引了李骁的注意力,这位突然前来拜访米哈伊尔公爵的贵客名叫列夫托尔斯泰!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中二青年

列夫。托尔斯泰,多么响亮的一个名字啊。《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只要是读过书的人都不会对这些世界名著感到陌生。

作为俄国继普希金之后的又一大文豪,老托的文学成就自然不用多言,历史地位也不用多言。只不过1847年的老托还是个不满20岁的小屁孩而已。

另外老托的出身真心不算惨,虽然简介上说幼年父母双亡,比主角李骁还像起点孤儿院的主角模板。但这位青少年时期真的一点儿都不惨,反而很有点温馨惬意的意思。

原因也非常简单,托尔斯泰家族很牛逼,他家祖上相当发达,可以说是最古老的波雅尔贵族,到他这一辈还能保留伯爵头衔。更牛逼的是他的外公,他的外公出自鼎鼎大名的沃尔孔斯基家族。

对,没有看错,就是那个沃尔孔斯基。现任宫廷大臣彼得。米哈伊尔诺维奇。沃尔孔斯基公爵,以及著名的十二月党人谢尔盖。沃尔孔斯基公爵都出自这个家族。

其实从老托的代表作《战争与和平》中也能看到沃尔孔斯基家族的影子,主角安德烈。博尔孔斯基公爵其实就是影射谢尔盖。沃尔孔斯基公爵。

对老托来说,这位沃尔孔斯基公爵是一生的偶像,从某种意义上说老托也是一位精神十二月党人。

老托的青少年时期其实挺幸福的,和兄弟姐妹们的关系非常好,还能跟着和善的老农奴学一嘴地道的土味俄语。以至于到了成年时期老托一直推崇俄式乡村的简单生活,可见青少年时期乡村生活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当然,老托现在还是小托,还在喀山大学当他的花花公子。千万别被他忠厚的外表以及日后辉煌的履历所迷惑。老托真心不是什么好学生,在校期间他对学习并不热衷,更感兴趣的是把妹,对社交玩乐是相当的在行,一度的考试不及格。

不过老托对哲学尤其是对卢梭的学说很感兴趣,对十二月党人的理念是深深的认同。在校期间倒是读了不少文学著作,这对他未来的写作帮助不小。

那么一直在喀山大学厮混的老托怎么会忽然跑到圣彼得堡,跑到米哈伊尔公爵的府上拜访呢?

原因其实挺简单,花花公子玩腻了。天复一天的把妹骑妹歌舞酒会真心会烦的。老托就是玩腻了,觉得悠闲逍遥的贵族生活缺少刺激,作为一个年轻人他渴望有新的刺激了。

作为十二月党人的崇拜者,作为1812年战争胜利者的后代(他爹参战了)。老托有想法拾起祖辈荣耀,上战场做个真正的男子汉,觉得在枪林弹雨之间能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升华。

是的,老托有想法从军。而且对他这样的名门望族子弟来说当兵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不管是走外公尼古拉。沃尔孔斯基的门路(他外公是上将),还是走自己父亲老同僚的门路(他老爹参加过1812年战争,曾经是个中校),都可以轻易达到目的。

但像许多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年轻人一样,老托觉得自己如果要当兵的话,也得当个最好的兵,必须像偶像谢尔盖。沃尔孔斯基一样成为英雄。

想要成为英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到另一个英雄麾下服役。而如今俄军当中能让老托瞧得上眼的英雄真心不多,也就是米哈伊尔。戈尔恰科夫公爵勉强算一个。

毕竟这位不管是战绩还是为人或者年纪都比老迈昏庸的缅什科夫、帕斯科维奇之流强不少。

老托还是希望去个精明强干的将领的队伍。当然,老托其实最想和谢尔盖。沃尔孔斯基一起服役,可惜的是那位英雄还在西伯利亚修地球,实在是没那个福气。

“公爵阁下,我渴望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更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闲散生活让我腻味透了,我觉得作为年轻人不应该继续将宝贵的光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我渴望战斗!渴望为国家服务!”

米哈伊尔公爵其实真心不认识老托,但老托的外公他还是认识的,大名鼎鼎的尼古拉。沃尔孔斯基公爵。他跟彼得。沃尔孔斯基也很熟。虽然那位打仗真心不怎么样,但圣眷颇厚,哪怕是看沃尔孔斯基家的面子,他也愿意行个方便。

真正让米哈伊尔公爵觉得蛋疼的是老托刚才的表态。这让公爵有种有见到了另一个更年轻中二版本的列昂尼德的感觉。

这个可怜的孩子刚才说什么?贵族生活无聊透了?渴望战斗?

米哈伊尔公爵一点儿都不喜欢带着中二熊孩子上战场。尤其是像老托这种背景身份敏感的熊孩子,若是他有个好歹,那就得罪人了。万一这个傻缺傻乎乎一高兴就拿枪冲上一线,那真心不是开玩笑的,米哈伊尔公爵可不想写信给老朋友们报丧。

“您还在喀山大学读书?”米哈伊尔公爵故意问道。

“是的,阁下。”老托还是耿直boy,并没有听出米哈伊尔公爵的拒绝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介绍道:“上的法律专业,不过那些东西我感觉用处不大,毕竟我们不能用法律去抵御敌人的进犯不是吗?”

“实际上这个学期我差不多就没怎么去,我回到了亚斯纳亚-博利尔纳,在家乡开办了一所学校,教学生活让我受益颇丰!”

米哈伊尔公爵愈发地无语了,他搞不懂老托的脑回路了,放着大学不好好上,回家办学校?亚斯纳亚-博利尔纳那个鬼地方有几个人上得起学?能有几个学生?你纯粹是来搞笑的吧!

“学生还是挺多的!”

说起自己的学校老托愈发地兴致勃勃和开心了,他详尽地介绍道:“这所学校是针对农奴子弟的,那些小家伙都很聪明,缺少的只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我觉得可以给他们更好的前途,他们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成为更有用的人……”

看着滔滔不绝介绍办学理念和经验的老托,米哈伊尔公爵愈发地觉得蛋疼,他感觉自己今天真心是遇上了个逗比……



第一百二十六章 萌物

不想上大学的从事农奴子弟教育工作的英雄梦中二贵族青年。

这大概就是托尔斯泰给米哈伊尔公爵留下的第一印象了。反正米哈伊尔公爵很无语也很蛋疼,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让老托去看看医生,瞧瞧精神是不是有问题了。

莫名其妙的想法这么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是要做啥?

反正米哈伊尔公爵觉得老托是个长不大的熊孩子,脑子里充满了太多的幻想,人生观和世界观都有问题。这样的人最好离军队越远越好,进了军队绝对是麻烦制造者。

只不过没什么阅历的托尔斯泰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军旅梦刚刚开始就被米哈伊尔公爵判了死刑。他依然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理念,仿佛今天他来不是求职而是演讲,是来向游说米哈伊尔公爵接受他的理念的。

从这方面说托尔斯泰确实很不成熟,他是个浮躁的年轻人,没什么城府,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对未来的设想总是美好的,而对困难严重认识不足。

“您接受过军事训练吗?”米哈伊尔公爵忽然问道。

托尔斯泰显然愣住了,他想当兵之前从未想过类似的问题。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当兵不就是找人说说情,然后换一身制服,再去领一把枪,然后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托尔斯泰从未想过军事训练的事儿,他倒是会打枪,在乡下祖宅的时候,他跟大哥和二哥常常去林间打野鸡大雁。所以他会放枪,枪法好像也还过得去。

另外,小时候他们兄弟经常和农奴的孩子一起玩角色扮演,农奴的孩子们扮演法国侵略军,他们兄弟扮演谢尔盖沃尔孔斯基一样的1812年英雄,常常cosplay战争游戏。

这些应该算军事训练吧?

米哈伊尔公爵顿时松了口气,他真担心托尔斯泰直接回复个接受过军事训练,那样他就很难办了。幸亏这个熊孩子只玩过军事过家家,这真心太好了。

“我的年轻朋友!”米哈伊尔公爵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慈祥更加和善,“这些还远远不够啊!”

“战争是残酷的。您不光得学会放枪,还得打得准,最关键得接受过操练……不然到了部队里您将无所适从。我不能带一个什么都……都没准备好的人上战场,那既是对您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其他小伙子们的不负责任……”

托尔斯泰有些失望,他确实想要当兵,想要改变无所事事的人生。但同时他也觉得米哈伊尔公爵的借口有道理,他对战争对军队确实所知甚少,几乎可以说什么都不懂。这样的自己确实不适合上战场,确实是不够负责。

“感谢您的坦诚和负责,公爵,我觉得您说得很对!”托尔斯泰很感激地说道:“我确实需要加强军事训练,现在的我还不算一个合格的军人,我将加倍努力尽快达到标准!”

这个回答让米哈伊尔公爵着实松了口气,总算是打发走熊孩子了,大概过几天这个脑子里充满幻想的家伙就会忘记了从军这回事,再也不会来烦他了。

只能说米哈伊尔公爵太不了解托尔斯泰,这位真心有点一根筋,他认准了要当兵,那就一定要当的!

“尊敬的公爵阁下,作为一员老将,您一定十分擅长军事训练,我有幸能到您麾下进行军事训练吗?”

米哈伊尔公爵简直像吃了苍蝇,前一秒他还以为摆脱了托尔斯泰这个熊孩子,但后一秒熊孩子就换了一个更讨厌的方式贴上来了。

看着眼前鬓角长长嘴唇上尽是淡淡胡须的托尔斯泰,米哈伊尔公爵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被对方忠厚的外表给欺骗了。这个小子是故意装傻吧?

被米哈伊尔公爵反复打量的托尔斯泰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更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他满脸上写的尽是真诚,眼睛闪闪发亮,就像一尊萌物。

但是这尊萌物并不让米哈伊尔公爵觉得可爱,反而觉得讨厌。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在这尊萌物的脸上狠狠地揍一拳,送给这尊萌物一个大大的熊猫眼。

可惜,米哈伊尔公爵并不能这么做。托尔斯泰的背景太强了,强到他必须给面子的程度。哪怕没有揍这家伙而仅仅是拒绝他那个听上去很合理的要求,明天贵族圈里都会流传关于他不近人情的流言蜚语。

米哈伊尔公爵讨厌变成八卦的对象,不得不强迫自己勉强答应萌物的要求,让这个天真幻想一脑子不合时宜的家伙进入自己的参谋部,还得给他一个漂亮的副官头衔。

一想到天天要面对脑子有病的托尔斯泰,米哈伊尔公爵就十分头疼,觉得人生都变得灰暗了。

【哎!神啊!为什么然我遇上这种破事啊!】

就在米哈伊尔公爵勉强准备咽下这口苦酒的时候,列昂尼德走了进来,他问道:“叔叔,这位先生是谁?”

米哈伊尔公爵强装出一丝欣喜,“热情”地介绍道:“这位先生是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伯爵。是一位热情……充满……充满干劲的棒小伙。你们以后多亲近!”

连列昂尼德都能听出米哈伊尔公爵话语中的言不由衷,他似乎搜肠刮肚才想出了恰当的评价,脸上更是有便秘之色,真心是很苦逼。

列昂尼德倒是没有米哈伊尔公爵那么多怨念,实际上他是被李骁赶过来的。他们在隔壁基本把托尔斯托同米哈伊尔公爵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他就被李骁赶过来,某人暗示他可以给托尔斯泰提供军事训练。

列昂尼德对托尔斯泰是既不欣赏也不鄙视,他仅仅觉得托尔斯泰有些奇怪。但是对他想要当兵想要摆脱悠闲的贵族生活还是很赞赏的,也不反对提供个机会给对方。

让列昂尼德奇怪的是,为什么他的叔叔会拒绝让托尔斯泰从军,甚至连给个军事训练机会都不太情愿。以往这种贵族之间的请托他不是挺乐意么?

“您可以到我的团来接受军事训练,正好最近我的部队将开展大规模的冬训,您可以跟着我们团的小伙子一起接受锻炼。伯爵,我保证将给您提供最全面最严格的训练,让您变成合格的军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难搞

列昂尼德的插手让米哈伊尔公爵松了一大口气,他是真心不想让托尔斯泰这种奇葩走进自己的参谋部。更不想天天都得面对这样一个奇葩熊孩子,那会让他窒息的。

列昂尼德愿意训练托尔斯托是再好不过了。对外他能交代得过去,对内又能摆脱麻烦。唯一让米哈伊尔公爵有点犹豫的是,这会不会给列昂尼德带去麻烦。

他可是知道列昂尼德和李骁还有不少麻烦,尼古拉一世、康斯坦丁大公、亚历山大皇储,对了还有那个老太监缅什科夫。这么多让人都疼的大人物都盯着748团,压力非常大,再加上个莫名其妙的熊孩纸?

米哈伊尔公爵都觉得对不住列昂尼德和李骁了。只不过让米哈伊尔公爵没有想到的是,被认为是麻烦的托尔斯泰比他想象得还要麻烦,面对列昂尼德的好意,他并不怎么领情。

“阁下,抱歉,请问您的部队是什么部队?”托尔斯泰带着挑剔的表情很认真的问道。

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如果他觉得列昂尼德的部队不咋地,恐怕是不会“屈尊”前往的。

“海军步兵748团,”列昂尼德很是平静地介绍道,“我暂任该团的代理团长。”

“海军步兵748团!!!”

托尔斯泰的嗓音陡然提升了三个八度,几乎都可以称得上失礼了。他很是鄙夷地说道:“抱歉,请问是那个被认为是海军耻辱的748团吗?”

好吧,这个回答让列昂尼德有些尴尬,748团的名声确实太糟糕了,几乎每个听到他的人都会报之以嘲笑,这让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米哈伊尔公爵则更不喜欢托尔斯泰了,他觉得这个奇葩熊孩子太刻薄太不给面子。我侄儿好心给你提供机会,你还报之以嘲笑?你这是什么意思?公然来打脸么?

反正生气的米哈伊尔公爵是很不好说话的。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托尔斯泰拒绝,拼着被留言八卦包围他也不会给这个熊孩子机会,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列昂尼德到没有米哈伊尔公爵那么多小心思,也并没有生气,虽然托尔斯泰确实有点过于耿直了,但他基本也说的是实话。748团确实名声很糟,确实是公认的海军之耻。

哪怕最近在他们几个小伙伴的努力下,风气已经大有改观,但外人也无从察觉不是么。想要彻底地洗刷过去的耻辱,还得用事实说话。

列昂尼德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748团干出名堂来,一定要748团在他手上大放异彩,让所有人都知道748团不是耻辱,而是最好最精锐的部队!

所以他很平静地回答道:“就是那个748团,只不过这个团糟糕的名声是有原因的。我前往该团任职以来,该团的风气已经大大转变,假以时日必然能获得近卫头衔!”

托尔斯泰对此依然是不屑一顾,在他看来漂亮话谁都能说,但实际能做到的能有几个?决心从军以来,他详细地研究了帝国将军们的战史战绩,详细研究了每一支英雄的部队,能让他认可的并不多。

米哈伊尔公爵和他的部队说心里话也不过是勉强入眼而已。托尔斯泰更想去沃龙佐夫的部队。但问题是这位帝国功勋赫赫的老将并不受尼古拉一世的喜欢,已经靠边站半退休了,根本就没有带兵上战场的机会。

托尔斯泰当兵可不真是去接受军事训练的,他是真的想上战场,想要建立功勋。所以他更倾向于功勋赫赫又能够在近期上战场的老将,在这里面米哈伊尔公爵肯定是最佳选择了。

至于海军步兵748团,那是什么鬼?一群垃圾和渣滓而已,哪个头脑正常的统帅会允许这样的垃圾上前线,真准备给敌人送人头吗?

托尔斯泰不觉得748团有建立功勋的机会,也看不起748团,自然地对列昂尼德的提议很是冷淡。

这让维什尼亚克嘲笑了李骁一番:“安德列卡,看来你失算了。这孩子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咱们的影子,在他看来我们就是乌合之众!”

“不!”鲍里斯纠正道:“是十足的垃圾!”

末了鲍里斯补充道:“我不喜欢这小子。虽然他跟那些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不一样,但个性真的很恶劣,让人厌烦!”

维什尼亚克也赞同道:“我赞同,这小子绝对是个刺头和麻烦,我不想跟他共事!”

李骁则是苦笑不已,他其实就是一时兴起患上了穿越者的松鼠症。收集名人,让历史名人为自己而唱赞歌,那感觉实在是美妙。一想起未来后人读起托尔斯泰的著作,在作者的序言里提到某某人物的原型就是他,或者在书中向他致敬,那满满都是成就感啊!

只不过李骁太低估了托尔斯泰的难搞,这位真心是有点中二不通人情,分分钟就让他的如意算盘化为乌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狠狠地得罪了他的两个好朋友。

李骁也犹豫了,真要让这么一个刺头熊孩子进入748团吗?这个奇葩肯定会惹很多麻烦,而他的身份又特别难搞,想想是不是把列昂尼德叫回来算了。咱没有那个金刚钻不揽那个瓷器活儿。

只不过李骁觉悟得太晚了。因为列昂尼德的荣誉感被托尔斯泰刺激起来了,他愈发热情地发出邀请,让托尔斯泰都觉得盛情难却。

“伯爵,我诚挚地邀请您跟我一起到谢尔托洛夫镇去看一看。去看看748团的真实情况,如果到了那里您依然觉得748团很糟糕无可救药,那我绝不强留您。”

“但是,如果您觉得748团不是那么糟糕,甚至还可以的话。我真诚地希望您给我这个荣幸,让我担任您军旅生涯的领路人如何?”

托尔斯泰很是犹豫,他很想继续拒绝,但列昂尼德热情和好意又实在难以拒绝。他有些左右为难,不得不望向米哈伊尔公爵求助,但这位很厌烦他的公爵却笑嘻嘻的什么也不说,无奈之下他只能同意了:

“您的热情实在让我无法拒绝,我同意跟您去谢尔托洛夫镇……但是如果748团无法让我满意,那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和冒犯……”

第一百二十八章 警告

缅什科夫的停职、梅萨多夫的弊案就像一股微风,并不能给俄国政坛这座粘稠的粪坑带来太多波澜。紧张刺激的御前会议结束不到一周,贵族们就是舞照跳、戏照看,该玩玩儿该乐乐儿,又恢复到以往的节奏。

其实个人对社会的影响大多如此,哪怕能量再大也抵挡不过时间的洗礼。时间可以洗刷一切,权利地位金钱都抵不上时间的威力。

只不过在这平静下面是暗流汹涌,康斯坦丁大公乘着缅什科夫停职的机会大肆在海军部发展势力,大有将缅什科夫架空的意思。

而缅什科夫干脆彻底地倒向了亚历山大皇储,配合着皇储利用多年在海军部的经营不断地抵挡着康斯坦丁大公的狂攻。

双方的战场遍布整个海军部,上至高级将领下至舰长团长都被卷了进来,一时间硝烟弥漫,海军内部更是人心惶惶。

只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748团。

康斯坦丁大公确实准备同李骁等人翻脸。但他完全没有机会,亚历山大皇储按照老阿德勒贝格的指点,指示第二海军大臣小鲁缅采夫愣是驳回了康斯坦丁大公提议,斩断了他伸向748团的黑手。紧接着米哈伊尔公爵紧急运作之下,不等康斯坦丁大公反对,列昂尼德就走马上任成为了748团新一任团长。

如此一来,康斯坦丁大公暂时是拿748团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李骁逍遥快活。当然,他也并不是特别着急,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有了尼古拉一世的支持,别说一个小小的海军部,未来必然是要当皇储的,集中精力做更紧要的事才是上策。

那么康斯坦丁大公所谓的更紧要的事是什么呢?自然是他那几家面临巨额亏损的企业,赶紧地拯救自己的荷包才是最关键的。这几家该死的企业已经霸占了他太多资金,他迫切地需要回笼资金了。

而所谓的回笼资金自然是从海军预算里做文章。按照之前缅什科夫的计划,俄国海军的重点项目依然是传统的风帆战列舰。拥有100门火炮的老式风帆战列舰老太监一口气订了四条之多。

这还是一个海军拨款年度的预算。按照老太监的规划明年也就是1849年预算案中,还要下四条的订单。准备在未来十年内订购高达二十艘一百门火炮的一等战列舰。

而到了康斯坦丁大公这里,自然不可能订购这许多他看不上的老式舰船,1848年度的四条风帆战列舰砍掉一半。规格也从100门火炮战列舰砍到75门火炮的二等风帆战列舰。

别小看只少了20来门火炮,这完全就是两个规格的产物。前者更加强大,后者真心只能算二等货色。

这些被省出来的经费将全部投入新式蒸汽舰艇的建造。在康斯坦丁大公的授意下,海军一举订购了6艘1000吨级的蒸汽巡航舰。共计需要近三十台锅炉和十二台蒸汽机,其他的铁板和铁质部件就更多了。

总而言之,这庞大的订单全部给了他经营的工厂。一举实现了前所未有的盈利。初步核算能给他带来十数万卢布的利润。

反正康斯坦丁大公是志得意满和神清气爽,他仿佛看到了最光明的未来,觉得在他的带领下俄国海军将迎来前所未有有的春天!

只不过像他一样乐观的人并不多,比如说李骁就相当不看好他的造舰计划。

“太不切实际了,这个计划简直是一团糟!”

维什尼亚克奇怪了,问道:“安德列卡,你不是挺看好蒸汽舰艇么?现在那位大公大力发展,你怎么泼凉水了?”

李骁没好气道:“他那是个鬼的大力发展。完全是出于一己之私胡搞瞎搞!”

“他那个破烂锅炉厂和蒸汽机厂我去看过,就是两个简陋的作坊而已。生产全靠工人手工敲打,效率低得让人发指。三十台锅炉和蒸汽机他们猴年马月才能生产出来!”

“而且,工人我也去聊过,基本都是文盲,仅仅只有几个外国技师,水平嘛在英国大概也就是学徒工的样子……基本测量工具和工艺流程都是一塌糊涂,生产出的零件公差大得让你无法想象……零件质量更是一塌糊涂!”

“反正他的厂子生产出的玩意儿,在国外统统只能算残次品,基本达不到设计性能,问题百出寿命感人!”

“你想想,这样的货色装上战舰,会是什么景象?”

维什尼亚克稍微想象了一下,顿时觉得海军接收那些蒸汽船的家伙会非常可怜。巨大的黑锅将从天而降,砸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很显然,这些劣质锅炉和蒸汽机如果出了问题。康斯坦丁大公是绝不可能承认,更不可能负责的。以他对这位大公的了解,那必然是使用者的问题!

好吧,维什尼亚克为可怜的海军军官们默哀了三秒钟。又问道:“那对我们来说,这岂不是个灾难?以那位陛下的个性,以及缅什科夫之类的老臣对康斯坦丁大公的记恨,绝对要对准蒸汽船开炮的,那时候倡导蒸汽船舶的所有人都会倒霉!”

李骁撇了撇嘴,他也想到了。那时候真心是莫大的讽刺了,一贯推崇倡导蒸汽船的康斯坦丁大公为俄国蒸汽船舶的发展盖上了棺材板,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这样蛋疼的事情历史上并不鲜见,有太多太多貌似好心但实则办坏事的先例了。康斯坦丁大公不过是其中一员而已。

李骁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得提前做点什么?得打个补丁先!”

维什尼亚克问道:“你准备怎么做呢?”

“警告他!”

说着,李骁摊开了信纸开始起草稿件,他刷刷地在纸上写满了法文,详细地阐述了他对康斯坦丁大公雄心勃勃造舰计划的隐忧,公开警告道:

“新式船舶的发展必须遵循客观规律和事实,事实是俄国本身的技术实力远远不够……最好是走一条循序渐进的引进技术、引进设备、引进成品,然后逐步国产化的渐进之路。”

“最忌讳一开始就盲目多造舰,盲目上数量,我们的水平远远不够支持这样的建造行为,我们应该更加谨慎,更加小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戾气

李骁的文章很快就见报了,康斯坦丁大公也很快就读到了这些“诋毁”和“谩骂”。他愤怒地将杂志揉成一团扔进了壁炉,然后冲尼古拉米柳亭喝问道:

“这个混蛋是什么意思?背信弃义准备过河拆桥么!”

康斯坦丁大公的愤怒爆发得极其突然,有点没道理的意思。因为李骁的文章更多的是就事论事,只是指明了俄国技术力量薄弱的事实,然后由这个事实引申去谈了一些实际的问题。没有指名道姓更没有肆意诋毁和谩骂。甚至文章中依然全力宣传蒸汽船,指出蒸汽船才是未来。

从这些来看,康斯坦丁大公的愤怒有些莫名其妙,很是没有道理。哪怕是一贯支持他的尼古拉米柳亭也觉得这位大公反应有些过激了。

“阁下,我个人觉得此篇文章中的某些观点虽然有些鲁莽和唐突,但是深思之下也还是有些道理……”

尼古拉米柳亭想劝劝康斯坦丁大公,但后者显然是听不进去的。最近一段时间他确实膨胀得非常厉害,“击败”缅什科夫带来的喜悦,尼古拉一世给予的格外关注,都让他发飘,再加上周围马屁精们的吹捧,让他真心以为是胜券在握了。

这种心态下,他看问题的态度自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曾经刻意伪装出来的那些所谓贤王品质,都在一点点崩溃瓦解。他内心深处潜伏已久的贪婪和暴戾开始显露。

康斯坦丁大公愈发地不喜欢听那些刺耳的意见,愈发地独断专行,也愈发地像他那个专制毒菜的父亲。

这些东西让之前支持他的那些十二月党人的徒子徒孙们感到惊愕和无所适从。他们不明白一个好好的贤王怎么说变就变,一些敏感的十二月党徒们甚至发出了绝望的哀叹:

“一切都没有变!罗曼诺夫家的儿孙果然都是一样的!”

“俄国要想获得重生!只有先铲除罗曼诺夫这棵毒树!”

这样的呼声让尼古拉米柳亭忧心不已。他不认同这些观点,他始终坚信君主制度是合理的,俄国也需要君王。但同时君王也必须有开明的心胸,开明专制才是最好的制度!

尼古拉米柳亭相信康斯坦丁大公不过是一时迷失了自己,只要他努力劝诫,大公会很快回到正轨的。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努力劝说,努力让他心目中的贤王回归本心。

只不过尼古拉米柳亭太不了解尼古拉一世的孩子们了,他们都像他们的父亲,血脉中充斥着霸道和野蛮,对权力的迷恋更是达到顶点。

尤其是这位最像尼古拉一世的康斯坦丁大公,之前他所有的开明不过是伪装,不过是广告,不过是积攒力量夺取皇权的手段而已。

现在这个康斯坦丁大公才是最真实的他,才是他的本性。而这种本性是根本没有办法改变的。

果不其然,他粗暴地打断了尼古拉米柳亭的话语,断然说道:“有道理?尼古拉,你有没有搞错?难堪您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是蓄谋已久,这是故意的挑衅,是向我宣战!”

尼古拉米柳亭刚想说什么,但康斯坦丁大公又一次强势地宣布:“我早就跟你说过,像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一样的混蛋绝不可以轻信。他一直都是卑鄙的小人,毫无廉耻、毫无信誉……根本就是国家的敌人!”

康斯坦丁大公面对着瞠目结舌的尼古拉米柳亭喋喋不休地嚷嚷道:“我们之前就不应该跟他合作,这个卑鄙小人纯粹是利用我们,占我们的便宜,对他这样的家伙决不能手软!”

尼古拉米柳亭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之前康斯坦丁大公可不是这么说的,极力主张同李骁合作的正是他,那时候他可不是这个口风。

那时候他说跟李骁的合作是必须的,是绝对有益的。哪怕尼古拉米柳亭提出种种质疑,这位大公依然坚持必须合作。

怎么一眨眼就全变了?怎么变成好像是我们劝您同某人合作的了?怎么您就轻而易举地甩锅了?而且听您的口气,好像这次合作吃了大亏一样?

尼古拉米柳亭满脑子都是问号。因为这次合作他们真心是获益良多,光是让缅什科夫停职就是莫大的胜利,直接成倍的扩张了康斯坦丁大公在海军的影响力和权力。

更不要说一举借此盘活了手中的不良资产,让亏本已久的厂子一朝就扭亏为盈,未来的发展还一片光明。

尼古拉米柳亭无论怎么算都算不出亏本来。他觉得这次的合作完全可以说是以小博大,仅仅付出了微薄的代价又收获了丰厚的利益。如果连这样的合作都算失败,那么怎么样才算成功呢?

顿时,尼古拉米柳亭的心情就十分复杂了,他看着继续高声讨伐李骁的康斯坦丁大公,第一次发现这位大公竟然是如此陌生。

不过完全关注于自我的康斯坦丁大公并没有意识到尼古拉米柳亭的情绪变化,他依然在喋喋不休地批判李骁攻击李骁:

“上一次列昂尼德戈尔恰科夫被任命为748团的团长,我就能看出来,他们是不安好心和蓄谋已久……否则小鲁缅采夫为什么会帮他们……”

“还有那个该死的小鲁缅采夫,他算哪根葱,老太监在的时候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纯粹是个吉祥物。如今竟然敢跟我叫板了,没有人授意和给他壮胆,他敢么!他敢么!”

到最后,康斯坦丁大公几乎就是在咆哮了,他怒喷一切让他看不顺眼的人和事,凡是不合他的意思的人都是混蛋,都是人渣,都该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

那种可怕的暴虐情绪让尼古拉米柳亭又一次想到了尼古拉一世,这一刻这父子两是如此的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决定了!”

不管尼古拉米柳亭如何劝说,康斯坦丁大公依然独断专行地做出了决定:“必须立刻给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和列昂尼德亚历山大诺维奇一点颜色看看,必须让他们明白海军是谁当家作主!”

第一百三十章 痴人说梦

李骁是真心没有想到康斯坦丁大公会如此疯狂和歇斯底里,完全变成了魔障版的小一号的尼古拉一世。他写那篇文章本意不过是自保,但却被那位大公认为是挑衅,在那位大公的亲自授意下,那位大公在海军部的狗腿子正在炮制各种卑鄙的手段,用来对付他和列昂尼德。

李骁此时坐在办公桌前继续完善着新式步枪的设计和改进工作。虽然这项工作被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认为是毫无必要。

这两位好朋友对李骁之前的改进就万分满意了,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步枪,而李骁新的设计思路显然是“走了弯路”和“完全没有必要”。

对此,李骁是苦笑不已。果然,领先时代一步是天才,领先时代三步就是魔鬼了。但李骁依然坚持他魔鬼的设计,因为全金属定装弹太重要了,那才是历史的趋势所在。

1847年的枪弹依然是充满了拿破仑时代的风采。哪怕是领先一点的英国人,也就是用了前装米涅弹,包裹火药的弹壳依然是纸质的,再过几年开始流行后装步枪的时候,才会渐渐发展出金属底火和针刺发火步枪弹。

但不管是边缘发火弹还是针刺发火弹,性能都不怎么理想。最后一统江湖的还是全金属弹壳的中央发火枪弹。而李骁现在设计的也正是这种。

其实吧,硬要说设计也不妥当。因为他没那个能力,完全是参考历史上出现过的枪弹,做个文抄公而已。

当然,这个文抄公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因为选择太多了,19世纪中叶正是科技日新月异,各种发明百花齐放的时代。各种新式新潮的设计如过江之卿,多到不可胜数。

枪械和枪弹也是如此。这让李骁颇有点无从下手的意思,因为俄国的基础太差,抄哪个把握都不是那么大,真心是让人泪奔。

比如全金属中央发火枪弹。以当前俄国的技术力量,唯一能搞定的就是黑火药。这玩意儿是现成的,往金属弹壳里装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比如金属弹壳的加工工艺,比如底火的配方和制造技术。甚至连弹头俄国可能都搞不定。

不要以为这些东西简单。比如全金属弹壳,没有足够的技术还真搞不出来,如何将一小块铜盂冲压成弹壳,这就够写十万八千字的技术论文的。

然后就是底火,这个不光涉及金属加工工艺,还涉及到化学。虽然早在1793年苏格兰牧师亚历山大福赛斯就发现了雷汞,并且在1807年就跟詹姆斯瓦特一起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支击发步枪,后来更是成立了福赛斯枪械公司,生产著名的香水瓶击发枪。

这种叫做香水瓶的击发枪采用器皿装填敏感的雷汞。使用时装在香水瓶里的雷汞撒在枪械的底火盘上,然后扣动扳机击锤就会打击底火盘,雷汞在撞击力的作用下起爆点燃黑火药推动弹丸。

到了1814年,美国人齐舒亚肖发明了更先进的铜制火帽。1825年美国人德林杰发明了使用火帽的新式击发枪,这种新武器正是后来杀死林肯的凶器。

火帽的发明可以说是开创性的,不光大大提升了枪械射击的可靠性,将瞎火的概率从每七次射击一次提升到每两百次射击出现一次。更关键的是火帽不像燧发抢那么怕水。

历史上三元里抗英斗争中,大雨滂沱里英军派出的就是使用贝克式击发步枪的连队前往解围。这在几十年前是不敢想象的,在拿破仑时代,遇上大雨那燧发抢是完全歇菜,大家伙就用刺刀肉搏吧。

讲真的,俄国在这方面落后得不是一点半点,老旧的燧发滑膛抢依然大行其道。使用火帽的击发前膛枪都是微乎其微。整个国家的军人都活在1812年,拒绝在前进一步。

这直接导致所有的新技术在俄国的应用少得可怜。李骁在圣彼得堡在莫斯科在图拉都找不出几家能够供应充足火帽的工厂。圣彼得堡周边仅仅有几个枪械爱好者开办了微型作坊生产一点少得可怜的火帽,其供应量别说748团了,只够几个贵族偶尔打猎消遣的。

这让李骁就无比蛋疼了,就算他和米哈伊尔公爵合资的枪厂能生产出新式步枪,但子弹怎么办?难道从英国和法国进口边缘发火弹和针刺发火弹使用?

这肯定不现实,毕竟几年后的克里米亚战争中,英法可是直接站在俄国的对立面,怎么可能一边打仗一边向俄国出口子弹的。

所以搞定子弹生产线就非常有必要了,机械设备和技工暂时可以从外面请,这个戈尔恰科夫家财大气粗,只要能说服列昂尼德就可以摆平。

真正的问题还是之前提到的那个,究竟哪种子弹更适合俄国的国情呢?这种新式子弹必须生产技术简单,适合落后的俄国组织生产,但同时也必须足够先进,不能用那些纸壳金属底火的便宜货凑合,因为过几年就会淘汰,而且容易受潮影响性能。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要足够便宜。毕竟铜并不便宜,算是贵金属,这年月以俄国的财力,全面普及铜壳弹分分钟就能破产了。

以钢代铜吗?

这个想法在李骁的脑海里久久地徘徊,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钢制弹壳虽然确实比铜壳成本低,但问题是俄国或者说当今这个世界的炼钢技术真心是不咋地。

这个年代,钢厂冶炼出的其实大部分还是生铁和熟铁,直接炼钢还是洗洗睡吧,底吹式酸性转炉炼钢法还没发明呢!那个玩意儿1856年才诞生,虽然也差不了几年了,但李骁知道那是在工业基础雄厚的英国,放在俄国,一点儿戏都没有。

而且贝斯麦发明的底吹酸性转炉炼钢法还有很大的问题,矿石中的磷和硫无法去除,练出的钢铁性能差强人意不适合造枪造炮。

俄国不光是没有足够的钢炼技术和钢铁厂,金属加工更是老大难。钢的延展性可没有铜那么好,冲压工艺很麻烦,这也不是俄国这个技术侏儒能搞得定的。

反正李骁是头疼到了极点,他现在是空有一大堆优秀的设计,但碍于俄国低劣的技术储备,每一种实施过程都有一堆堆的问题解决不了。

简而言之,就是俄国没有工业基础,而想要在一片技术真空里起高楼,那显然是痴人说梦……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沸反盈天

其实从世界范围来看,何止是俄国的地狱沸反盈天。英国的地狱、法国的地狱、普鲁士的地狱、奥地利的地狱也是不妨多让,甚至比俄国的怨气更足。

这些资本更加发达的国家里,工业化让财富更加两极分化,让贫民的生存环境愈发恶劣。这些都导致了怨气在这些国家更足,而且相比愚昧的农奴,工人尤其是那些技术工人思想更加先进,斗争意识也更强,只要一颗火星就能将他们引爆!

1847年12月底。接近圣诞节应该是欢乐的海洋才对。但是这个冬天对欧洲的平民阶层来说,欢乐是那么的遥远。这个冬天格外的冷格外的严酷。

从1843年开始,农业就非常不景气,作为卑贱平民主食的马铃薯在数个国家都发生广泛性的歉收。

比如在英国人殖民的爱尔兰,因为马铃薯晚疫病的影响,农民们几乎是颗粒无收。但英国统治者却对灾害视而不见,也根本不在乎爱尔兰人的死活。

当灾难爆发的时候,当欧洲其他国家都可怜爱尔兰人发起慈善募捐的时候。伟大的维多利亚女王是怎么说的?这位女王断然认为爱尔兰并不存在人道主义灾难,认为根本不必为爱尔兰懒骨头们募捐。

当灾难从1845年持续到1847年时,当爱尔兰已经饿死了上百万,另外还有一百万人背井离乡逃亡北美洲时。此时这位女王才勉勉强强承认可以搞一点慈善行为,但捐款不必太多。

于是乎在这位女王的亲自示范下,大英帝国为爱尔兰贱民募集了1500英镑的巨款用于赈灾。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点儿钱给爱尔兰人喝水都不够,而英国佬却觉得自己太过于慈悲为怀了。还放言马铃薯这种食物是“最不可靠”和“最差的食物”,是魔鬼的产物。

他们说长期食用马铃薯只会更加接近地狱,自然的就会让上帝愤怒而降下天罚。吃魔鬼食物的爱尔兰懒骨头完全是咎由自取,完全不值得同情。

这大概是英国版的何不食肉糜。搞的好像爱尔兰人都是二傻子,放着更好吃的面包不吃,专门去吃难吃的土豆泥,所以活该饿死。

问题是,事实如此吗?1843年的850万爱尔兰人只占有爱尔兰5%的土地。其他的爱尔兰土地都在英国地主们的手中。要用可怜的5%的土地养活95%以上的人口,不吃土豆吃什么?

更何况,爱尔兰人还不准雇佣超过两名学徒、不准出国留学、不准在大学申请学位和奖学金,不准担任公职、陪审员、律师和教师,不准出席议会,没有选举权,不准购买土地,甚至连个人私产都受到限制!

比如爱尔兰人不准拥有超过五英镑的马匹!还不准向外国出口商品。而且为了保证工业化的英国有充足的粮食供应,爱尔兰所有土地出产的大麦、小麦、燕麦必须强制性的只能销往英国本土。

说白了,爱尔兰就是英国的后勤保障中心,爱尔兰出产的一切都是为英国服务的,至于爱尔兰人,谁管他们吃什么!

爱尔兰人可能是欧洲最惨的,因为他们离天堂太远离英国太近。但1847年的冬天,觉得难熬的并不仅仅是爱尔兰人,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在法国的巴黎、在普鲁士、在尼德兰、在奥利地,民众的怨气已经达到了顶点!

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工作时间无限的长,工作环境无限的恶劣。被不断地的压榨,直到最后一点价值都消失干净。

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

这是一个美丽的海港城市,紧靠第勒尼安海。这里气候温暖适合发展农业,盛产柑橘、油橄榄和柠檬。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习惯于地中海式的悠闲生活,靠天吃饭自给自足。

但这不意味着西西里人都是意大利面的个性,他们并不软,反而很坚定。当西罗马帝国灭亡后,意大利就只是个地理概念了,整个国家民族都是四分五裂一盘散沙,奥地利人、法国人、英国人,只要是列强都要在这里插上一脚,比被瓜分的波兰也强不到哪里去。

不过随着启蒙思想的传播,随着意大利民族性的觉醒,越来越多的意大利人不满足于现状了。他们强烈地要求改变四分五裂的现状,实现国家和民族的统一,将外国干涉者统统赶走!

西西里也深受其影响。自由主义思想在这里广泛传播,不管是农民手工业者还是资产阶级都有对政治地位极其不满,尤其是对斐迪南多二世的专制和秘密警察极其不满。

其实早在1837年,西西里岛就爆发了一次要求宪法的革命运动。但是被斐迪南多二世强力镇压。然后又过了十年,在1847年这个残酷的严冬里,西西里人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我们必须开展行动!雷焦卡拉布里亚和墨西拿的行动就是我们的榜样!斐迪南多二世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政府里都是我们的同情者!”

“只要有人在巴勒莫打响第一枪,然后愤怒的民众就会走上街头,就会让斐迪南多二世滚蛋!”

“那时候,属于我们的宪法,属于我们的自由,全部都有了!”

“伙计们!还等什么?就是现在!”

各种流言,各种阴谋在巴勒莫这个美丽的城市里酝酿着,斐迪南多二世恐怕想不到,在他的首都里爆发的革命将会很快席卷整个欧洲,差一点建立了一个颠覆性的新世界。

此时,这位国王还在为自由主义者泛滥而头疼,从隔壁的撒丁岛上传播过来的种种“异端邪说”让他恼火不已,他完全就不明白那个加富尔家的二小子究竟想要闹哪样。

难道你丫的不是贵族,不享受那些广泛的特权,不满足于自己的超然地位吗?

为什么偏偏要宣扬那些魔鬼的理论,好吧,就算你喜欢搞七搞八,麻烦你老实待在自己的国家,去折腾撒丁王国去恶心卡洛阿尔贝托好不好!

如果加富尔出现在了斐迪南多二世面前,这位好脾气的国王会毫不犹豫地下令逮捕这个他眼中的魔鬼。可惜的是他鞭长莫及,此时的加富尔正在接待一些神秘的外国友人,谈一些能够震惊欧洲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四章 聚谈(上)

加富尔与其说是个自由主义者,不如说是个君主立宪派。他主张的自由很有限,和后世的白莲花圣母们所主张的那种自由完全不一样。

不过络腮胡子在萨伏依王朝还是很有点影响力的。这种影响力来源于他的家族,他老子是侯爵,一度担任撒丁王国首都都林的警察局长。而且早早的就给9岁大的加富尔安排在撒丁王国未来国王卡洛阿尔贝托亲王身边当近侍。可见其家族影响力有多大。

当然络腮胡子跟未来的国王陛下关系非常糟糕。当卡洛阿尔贝托继位之后,络腮胡子只能辞职出国游玩。

1830年的法国七月革命给络腮胡子留下了深刻印象,开始倾向于革命。当然,这种革命就跟他的自由主义者身份一样,还是相当的有限。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加富尔对意大利的统一和民族的崛起很有兴趣。所以私下里创办了农业协会和《光复报》,宣扬君主立宪思想。

1847年的年尾,当整个欧洲都呈现出动荡的趋势时,加富尔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开始广泛的联络朋友,开始密谋做一些事情。而他的这些所谓“朋友”在未来的意大利统一运动中名声赫赫。

比如马志尼,比如加里波第,这两位同样被誉为意大利建国三杰的关键人物齐聚一堂,开始讨论如何摆脱奥地利的影响谋取意大利的独立和统一。

“奥地利人是大麻烦。”

马志尼可没有加富尔那么多贵族的矜持,相对于后者他更像是个真正的革命者,说话单刀直入简单直接。

“如果没有奥地利的干涉,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整个亚平宁掀起暴动,将摧毁这些可恶侵略者的全部爪牙,那时候统一指日可待!”

“所以,如何对付奥地利人是关键问题,只要打败了奥地利一切都不是问题!”

相对于马志尼的信心满满和言之凿凿,深谙政治的加富尔显得更加老练,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意大利统一的问题绝不只有奥地利一个阻碍,法国、英国、俄国全都牵涉其中。毕竟意大利现有的政治秩序完全是这些列强在消灭拿破仑之后建立起来的。

而意大利的统一无疑将极大的影响列强的利益,这些家伙会那么轻松地放任意大利变成独立自主的国家么?

加富尔对此表示怀疑。而且对于卡洛阿尔贝托国王他也没有什么信心,这位国王陛下完全不是个干大事的料子,反而像个十足的投机份子。

这位阿尔贝托国王并不是纯粹的萨伏依王朝血脉,而是该王朝的旁系。1821年维克托伊曼纽尔一世逊位之后,阿尔贝托亲王乘机成为摄政,为了讨好国民稳固自己摇摇欲坠的地位,他立刻颁布了一部所谓的宪法。

只不过这位摄政位子并不稳当,很快维克托伊曼纽尔一世的弟弟卡洛腓力切就杀了回来,直接给阿尔贝托亲王送进了大牢荣养。一直到十年后卡洛腓力切死掉,纯正的萨伏依王朝血脉断绝,阿尔贝托亲王才变成撒丁王国新的主人。

继位最初的十年间,阿尔贝托国王表现还算可以,像是个开明专制的君主,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工商业发展。不过这位总是试图搞一些赌博式的政治活动,总想以小博大。

从1840年代开始,这位就暗中跟意大利统一运动者有所联系,试图借助意大利统一运动来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

这种投机赌博心态也是加富尔不喜欢他的原因所在。在络腮胡子看来政治并不是赌博,而应该是谋定后动。每一步都要有合理的规划和计划,指望靠着一时的运气,指望利用所谓的时机投机都是得不偿失的。

尤其是在意大利统一运动的力量还很弱小的时候就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要一次赌博失败,那就将迎来灭顶之灾。

可惜,此时的阿尔贝托国王还很有迷惑性,就连两个世界的英雄加里波第都被这位雄心勃勃充满斗志的国王所迷住了。觉得这位国王是意大利历史上百年难得一遇的明主,可以追随这位明主干一番改天换地的大事业。

“阁下,您太保守了。奥地利人已经大不如从前,他们一日不如一日,今天可再也没有第二个卡尔大公可以拯救他们了!”

是的,曾经的打败拿破仑的英雄卡尔大公已经在1847年4月份入土。奥地利一代名将就此谢幕,讲实话,自卡尔大公之后奥地利真心是没啥人物了,只剩下一个老朽的梅特涅还在混日子。

和前者的盖世武功相比梅特涅只有一张嘴炮,这个加里波第还真不怕。在南美洲征战了数年的他早已习惯以弱胜强,更何况是个不怎么强的嘴炮党。

加富尔叹了口气道:“区区一个奥地利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先生们,我们的敌人并不止有奥地利!”

马志尼和加里波第皱起了眉头,在他们的印象里奥地利就是心腹之患,其他敌人?谁?

“法国人也是靠不住的!”加富尔又叹了口气,“长期以来干涉亚平宁事务的他们绝不会放弃在亚平宁的利益。从这方面看,他们同奥地利人的利益是高度一致的。当年的拿破仑就是鲜明的例子!”

确实,当年拿破仑吊打奥地利踏平亚平宁的时候,也没见他让意大利完成统一,反而让他的兄弟当了那不勒斯的国王。意大利依然是四分五裂,奥地利人也依然盘踞了老大的地盘,真心是一丘之貉。

但是马志尼却不这么看,深受法国七月革命影响的他对法国有着盲目的好感。虽然这些好感在近些年因为一些事实消退了不少,但他依然对法国有着盲目的热情。觉得法国不会是意大利统一运动的大麻烦,只要能够迅速打败奥地利人,法国应该不会强力干涉。

“但愿如此吧!”

加富尔又叹了口气,对这场会面他真心是没有什么期待了,那两位都有些盲目乐观,以为可以一战而胜,但他觉得恐怕是没那么乐观的。

不过继续谈忧虑完全没有现实意义,他们聚会的目的是教皇国的问题,那才是重点!

第一百三十五章 聚谈(中)

1846年,奥地利人的走狗格里高利十六世死掉了。对这位一直被奥地利控制的教皇,意大利人是没什么好感的,对于他的死掉完全不感到可惜。

整个天主教世界,或者说整个意大利更关心的是下一任教皇是哪位。当时庇护九世其实并不是特别突出,不管是能力还是资历都不像是能当选教皇的样子。

但是让人惊奇的是,在枢机主教团仅仅闭门讨论了两天之后,这位有自由主义倾向的枢机主教击败了卢奇兰布鲁斯奇尼当选为新的教皇。

说实话,这确实让天主教世界惊奇。因为一贯保守的天主教枢机主教团竟然选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开明的新教皇。一度的意大利自由主义者觉得欢欣鼓舞,对新教宗抱有相当的期望。

上台之初,庇护九世也像那么回事。上任后,他任命自由派人士为教皇国的国务大臣,宣布大赦政治fan,为管理教皇国和罗马出台了多项改革措施。

一切看上去似乎那么美好,但是到了1847年年底,情况发生了变化。面对席卷全亚平宁的意大利统一运动,面对意大利人要求统一的呼声,这位开明的教皇犹豫了。

其实也不能说犹豫,因为从始至终,这位意大利籍贯的新教皇就不可能是一位能推动意大利统一的教宗。毕竟他屁股底下这个位置可不是意大利人给的,没有法国和奥地利的点头,他哪里可能当上教皇?

也就是说不管是投桃报李也好,还是出于明哲保身也罢。想安然的继续当教皇,庇护九世必然得尊重法国和奥地利的利益。让他为意大利统一运动唱赞歌,他又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反正,这位曾经的温和派自由主义者教皇立刻就保守了,在各种公开场合给意大利统一运动泼冷水,甚至是公然的批评。这无疑让渴望意大利统一的那些人士相当的不爽。

比如说马志尼,比如说加里波第,比如说他们背后的恩主卡洛阿尔贝托。作为分裂的意大利各邦国中最强大的撒丁王国,作为跟奥地利关系并不怎么样的萨伏依王室的旁系,他可没忘记被前几任亲奥地利的亲戚各种吊打的场面。

不管是报仇雪恨也好,还是实现个人野心也好,意大利统一运动对卡洛阿尔贝托都是有利的。所以庇护九世对意大利统一运动唱反调泼冷水,就是跟他唱反调。

在卡洛阿尔贝托看来,通过一场战争搞定教皇和教皇国是个非常现实的选择。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分裂为八国家的意大利中,除开教皇国和撒丁王国,其余的六家,其实都跟法国和奥地利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其中奥地利帝国直接管辖有伦巴第-威尼西亚王国,以及受奥地利帝国间接控制的托斯卡纳、帕尔马、莫德纳和卢加三公国,最后就是法国波旁王朝的西班牙波旁王朝旁系统后裔治下的两西西里王国。

这也就决定了卡洛阿尔贝托如果不想直接同奥地利发生冲突,那么可以选择开刀的国家很少很少。挑来挑去也只有教皇国和两西西里王国。

其中两西西里王国也是动不得的,毕竟那是波旁王朝的后裔,算是法国人在意大利的自留地。而且现任两西西里王国国王费尔南多二世的老妈还是奥地利的公主。算是跟法国和奥地利都有关系,也是不好随便打主意的。

说白了,卡洛阿尔贝托的选择余地很少。除了教皇国他毫无选择,首先教皇国的军事力量很弱小,容易对付。其次教皇国的民众反奥地利情绪严重,很容易煽动。最后拿下了教皇国对他后一阶段行动也比较有利!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搞定了教皇,在卡洛阿尔贝托的刺刀威胁下,他想让庇护九世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全意大利的天主教徒在教宗的激励下,必然跟他站在一起,那时候就算跟奥地利开战他都不怵。

到时候,集聚全意大利力量的他只要再战胜了老朽的奥地利。什么托斯卡纳、什么帕尔马、什么莫德纳和卢加都是土鸡瓦狗,他的铁蹄一到不是俯首称臣就是民众自发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到时,整个意大利还剩下什么抵抗力量。也许他再经营个十年八年,伦巴第-威尼西亚和两西西里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再解决了这两个奥地利人和法国人的小跟屁虫,他离意大利国王的位置还会远吗?

所以卡洛阿尔贝托已经将矛头对准备了庇护九世,一方面准备煽动教皇国的民众争取更多的“自由”,另一方面也积极准备在庇护九世镇压民众之后的出兵干涉事宜。

卡洛阿尔贝托为此一方面积极备战,另一方面也团结那些积极为意大利统一奔走的人士。比如马志尼,比如加里波第。在他的默许和推波助澜下,这两位在撒丁王国才可以公开活动,才能在后来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卡洛阿尔贝托的雄心壮志。加富尔更加现实和清醒,出身于大贵族家庭的他比马志尼和加里波第更了解欧洲的旧秩序有多么顽固和强大。

不管是奥地利也好法国也罢,绝不会将意大利的利益拱手相让。而且教皇国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也不是撒丁王国能够随便拿捏的。

“教宗不合作呢?”加富尔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如果教宗断然拒绝合作,我们怎么办?”

马志尼和加里波第都沉默了,因为这个问题他们几乎没想过,他们一直认为庇护九世作为一个纯粹的意大利人,一个温和的自由主义者,应该是同情意大利统一运动的。

他们认为教宗之前的反对和泼冷水不过是在奥地利压力下的被迫表态,是无奈的。所以只要将教宗从奥地利的刺刀下“解放”出来,教宗必然会重新站在意大利这边。

加富尔又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道:“先生们,我同教宗打过交道,应该算是比较了解他。恕我直言,他比你们想象得要固执和坚定,他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你们必须考虑好,一旦教宗拒绝合作,准备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六章 聚谈(下)

加富尔提出的问题非常直接也非常重要。卡洛阿尔贝托、马志尼和加里波第只考虑了最好发展,拿下教皇国号令全意大利,然后一鼓作气跟奥地利决战并战而胜之。

这一切的前提就在于庇护九世乖乖合作,他选择就范,卡洛阿尔贝托才能借此号召全意大利的天主教徒为统一而战。

但是如果庇护九世誓死不合作,那事情该怎么弄?废黜庇护九世另立一个新教皇吗?

这个选项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虽然庇护九世是在法国和奥地利默许下的天主教枢机主教团推选出的教皇,算是两个大国意志的傀儡,但这一套程序是没有问题合理合法的。

如果卡洛阿尔贝托废黜教皇,先不说奥地利和法国接不接受,就算他废黜成功了,可接下来新教皇一样要经过枢机主教团的推选。70人团的枢机主教中绝大部分都是法国和奥地利的代言人,他们可能推举出符合卡洛阿尔贝托要求的新教皇?

甚至废黜教皇都不太可能。这会直接触怒奥地利和法国,在两国的影响下到时候全欧洲的天主教徒反而会将矛头对准大逆不道的卡洛阿尔贝托。

恐怕那时候卡洛阿尔贝托期望的全意大利天主教统一战线没办法形成,反而会形成全欧洲的天主教反撒丁王国统一战线。不管是法国还是奥地利都可以合理合法的打出解救教宗天诛卡洛阿尔贝托的口号。那时候场面可就很尴尬了。

加富尔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更大,判断只要撒丁王国对教皇国动刀,法国和奥地利都有充足的干涉借口,在两大国的合力下,什么帕尔马、托斯卡纳、两西西里全都会凑上来一起对付撒丁王国。

那时候恐怕不光统一意大利毫无希望,反而很有可能将撒丁王国也给搭进去。

“教宗未必会如此固执吧?”马志尼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加富尔苦笑道:“那他也可以选择不合作。他只要不站出来号召全意大利,你们觉得会有多少教徒响应你们?”

“应该还是很多吧?”马志尼依然不是那么确定,他带着猜测的口吻说:“意大利统一是大势所趋,也是众望所归,民众应该会积极响应的!”

加富尔已经听够了这种猜测,在他看来从一开始马志尼也好,卡洛阿尔贝托也好都太过于乐观,对敌我力量估计严重不足。他们明明手里头都没有多少牌可打,反而乐观地认为敌人更弱小,仿佛他们只要走上街头振臂一呼就能打跑奥地利人,就能统一意大利。

这实在太荒唐太天真太可笑了!

所以加富尔也懒得再跟马志尼和加里波第谈什么了,这两个人完全被臆想出来的美好明天迷惑了,根本不愿意看清现实。继续谈困难只会让双方不欢而散,既然如此,那还是谈点别的问题吧。

加富尔忽然问道:“你们对法国和俄国的矛盾怎么看?”

马志尼和加里波第都有些迷茫,他们这里不是在谈意大利统一的问题么?关俄国人什么事儿?这跟我们现在的任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加富尔急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两个家伙怎么一点儿国际视野都没有。意大利的统一只能顺势而为,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有利条件,必须在大国之间合纵连横。如果大国不乱,旧秩序稳如磐石,那么弱小的意大利怎么可能统一!

只有大国之间爆发摩擦和矛盾,最好是打起来,弱小的意大利才能浑水摸鱼。所以必须关注大国之间的动态,而最近两年法国和俄国之间因为信仰问题爆发的龃龉在加富尔看来就是可以利用的。

“如果法国和俄国爆发了直接冲突。”加富尔用一副很神往的表情描述道,“如果我们能够想办法引发两国的直接冲突,你们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马志尼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为啥要谈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不过加富尔毕竟很有影响力,他必须给予尊重。

所以他想了想很自然地回答道:“我们应该同法国人站在一起。俄国佬既保守又腐朽,还跟奥地利臭味相投,而且频频在圣地问题上刁难我们这些天主教徒……如果法国同俄国爆发冲突,我们应该站在法国那边同俄国人战斗!”

加里波第也点点头附和道:“我也不喜欢俄国佬,这个专制野蛮的国家是奥地利人的盟友,是我们的敌人!”

加富尔又一次无语了,他问的是这个吗?他问的是如何挑起俄国和法国之间的武装冲突,又不是问这两国打起来了如何站队。站队的问题还用马志尼和加里波第废话么,他又不是白痴。

“我是问,如何激化俄国和法国的矛盾。最好是让两国在最近开战!”加富尔敲了敲桌子强调道。

马志尼和加里波第又一次陷入了思考。他们依然搞不懂加富尔为啥这么跟俄国人过不去,这有什么好处?难道因为俄国和奥地利是盟友,打击俄国能够牵连奥地利?

“差不多吧!”加富尔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法国和俄国爆发战争,那么作为欧洲两强之间的对决,法国人绝对要全力投入。那么他们自然就没有余力干涉亚平宁的事务。那时候我们只用专心对付奥地利人!”

马志尼和加里波第对视一眼,他们这才搞清楚加富尔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对加富尔的这个设想,他们觉得好是很好,但存在两个问题:

“第一,怎么才能让法国和俄国直接开战?”马志尼问道,“俄国人可不弱,欧洲第一陆军,比法国人还要强大。仅仅因为圣地问题法国人不太可能就大动干戈吧?”

“第二,法国人虽然也不太好,但在意大利问题上,他们跟奥地利并不是完全一样。直接干涉我们行动的可能性不太高。反而法国被俄国绊住手脚之后,奥地利人没有了牵制,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吧!这不是适得其反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定谋(上)

只能说马志尼法国的亏还没吃够,不知道帝国主义的厉害。他对法国抱有天真的幻想和单纯的喜爱。这也跟他革命生涯的发端有关系,小时候他就深受法国大革命和启蒙思想的熏陶,觉得作为革命发源地的法国天然亲近,觉得法国可以依靠。

但这真心是太过于天真了,法国大革命的失败,拿破仑是如何窃取革命的果实,然后保皇派是如何复辟,奥尔良派又是如何上台的?

法国本身的革命都不够“纯粹”输出革命更是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性。更何况将希望寄托在外国的慷慨和友谊上本来就是政治上不够成熟的体现。

只能说马志尼还不是成熟的政治家,不过遍观他的一生,他好像始终未能觉悟未能成熟。不具备彻底的革命性,更未能意识到群众的力量,总是在革命和妥协中不断地摇摆折中。

至于加里波第,这位虽然非常伟大,贡献非常突出。但在意大利统一运动历史上更像是个打手和战士。总是不断地屈从和盲从,很少有自己独立自主的那一面。1848年这种表现尤其突出。

所以不管是他还是马志尼都未能意识到法国的足够危险,未能意识到加富尔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当然,这也不是说加富尔比马志尼和加里波第更加高明更加伟大。如果仅仅从伟大的角度来说,他甚至还不如前两者,因为前两者更有理想,其理想也更加伟大。

而加富尔更加现实,他是更多的是为现实服务,从现实中谋求意大利统一运动之路。所以他没有彻底的革命性,会更加现实地选择合作对象,以及更加现实的实现自己的理想。

“法国不得不防!”加富尔镇定地说道,“我不认为他们会对意大利统一特别友善。一切对意大利统一不利的因素都必须全面考虑,要将所有的危险因素都考虑进去,不能让一切‘意外’干扰我们的行动!”

不管马志尼如何不理解,加富尔都断然地下定了决心:“我们应该更广泛地同国际社会合作。打击奥地利人,将他们驱逐出亚平宁半岛光靠我们的努力和法国的仁慈远远不够!”

“更何况法国也不够仁慈!必须想一切办法给法国人和奥地利人制造麻烦,最好有另外一个庞然大物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觉得俄国是非常好的选项!”

“为什么呢?”加里波第问道,“难道我们要同野蛮专制的北极熊合作?”

加富尔微微一笑道:“我可没说要同俄国人合作。我一直在说,要想办法让俄国人找法国人和奥地利人的麻烦!”

加里波第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做到?尼古拉一世虽然疯狂,但并不蠢啊!更何况奥地利还是圣神同盟的盟友,他怎么可能向自己的盟友开刀!”

加富尔笑道:“你们还是太不了解俄国,太不了解尼古拉一世了。我的一些俄国朋友告诉我:尼古拉一世是个zong教狂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极端分子。他脑子里始终有些疯狂的想象:认为自己是基督在人间的代言人,是圣地的守护者,是基督意志在人间的践行者!”

“他会疯狂地捍卫自己的信仰!而且这回也不仅仅只是信仰的问题!还关乎俄国切身的利益!”

加富尔眼睛里流露出对俄国和尼古拉一世无限的厌恶,他很鄙夷地说道:“俄国人始终想要打开南大门,从彼得大帝、到叶卡捷琳娜大帝开始,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夺取整个黑海,然后直插爱琴海,尤其是尼古拉一世!”

加富尔又一次着重地念叨着尼古拉一世的名号,他恶狠狠地说道:“这个疯子比他的祖宗们更加狂妄,他推崇泛斯拉夫主义,准备在巴尔干和近东建立一个斯拉夫人的伊甸园!”

加富尔看着马志尼和加里波第的眼睛,嘲笑道:“你们看看,这都是什么疯话。他以为打着泛斯拉夫的旗号就可以掩盖侵略和贪婪成性的事实。他想把可耻的侵略包装成民族解放和圣战!但这能骗得了谁?”

“巴尔干阿巴尔干!”加富尔啧啧地感叹道:“那是一个十足的火药桶!英国、奥地利、法国、普鲁士都在看着,尤其是前三强,俄国人的强势干预必然引起剧烈的反弹!!”

马志尼陷入了深思,因为他知道加富尔说得很对,尼古拉一世对巴尔干和土耳其的野心世人皆知。俄土战争已经打了八次,北极熊一步步地向君士坦丁堡开进,向地中海稳步推进。

如果不是让俄国一家做大不符合列强在巴尔干和安纳托利亚的利益,土耳其早就被北极熊大切八块五马分尸了。而随着俄国的步步紧逼,奥地利其实是相当紧张的!

泛斯拉夫主义对奥地利人来说可是一点儿都不香。奥地利统治下的帝国最东端分布着广泛的斯拉夫人。若是这些家伙被北极熊鼓动起来可是大大的不妙。

今天这些南斯拉夫人可以被俄国鼓动对着土耳其开火,那明天会不会也被俄国佬利用来对付奥地利呢?

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而且一点儿也不小。所以在第八次俄土战争之后,在俄国策动了希腊的独立,并让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成为依附于俄国的公国之后,奥地利其实警惕俄国更甚于警惕土耳其。

俄国已经成为该地区最不稳定的因素,是不折不扣的地区搅屎棍子。奥地利人是相当忌惮俄国进一步增强该地区的影响力,更警惕俄国打着对对付土耳其的旗号进一步扩大在巴尔干和土耳其的势力范围。

也就是说在巴尔干问题上,奥地利和俄罗斯这对盟友其实是离心离德的状态。一旦俄国又搞小动作,那么奥地利必然会有所反应。从这个角度出发,如果能煽动俄国有所动作,那么奥地利的注意力必然要被吸引过去。

马志尼立刻就想到:【这么看的话,借着圣地问题广造舆论,确实可以给奥地利人添堵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定谋(下)

马志尼开始觉得加富尔的话有道理,借助俄国确实可以分散奥地利的注意力,而且从当前法俄之间紧张的关系看,法国的注意力也会被带走。

不管马志尼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承认,法国和奥地利是意大利统一问题的两堵墙。能同时给两堵墙凿洞,确实是好办法。

“怎么做呢?”马志尼问道。

“第一,加强舆论攻势!”加富尔伸出了第一根手指,胸有成竹地说道:“一方面夸大天主教和东正教在圣地的矛盾冲突,营造出zong教的极端对立情绪。另一方面,在奥地利、在法国和在英国和亚平宁半岛上广泛散布关于俄国阴谋和野心的谣言!”

“如此一来,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会存在强烈地反俄情绪。稍加引导就会让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俄国。那时候不管法国和奥地利官方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只能顺应民意对付俄国的侵略!”

加里波第惊讶了:“这样也可以?”

“还不够!”加富尔冷静地回答道,“我们还要联系法国、奥地利和英国的官方反俄势力,跟他们一起联合起来开展行动,这样声势才会更大,才更有效果!”

马志尼和加里波第对视了一眼,相继是苦笑不已。他们俩对列强官方的影响力真是相当有限,顶多也就是有点民间影响力。这个事儿只能由加富尔去办了。

对此,加富尔也不拒绝,因为他知道只有他能办。而且他要说的重点不在此,而在于:

“民间的舆论就仰仗二位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舆论攻势是软手段,我的计策能不能起效果很难说,毕竟大国关系非常复杂,不可能随我们掌控。”

加富尔着重强调道:“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如果计策有效那自然更好。但同时我们也必须做好防范法国和奥地利全力干涉的准备,尤其要做好防范法国干涉的准备!”

“千万不要因为法国在亚平宁的利益不如奥地利那么多,也不要因为法国的革命性引起的好感而疏于关注。法国很危险,自拿破仑战争之后,法国已经沉寂了三十多年,整个国家都强烈地想要一雪前耻,对外干涉的决心非常强烈!”

加富尔又一次提出了对法国的警告,但是马志尼显然依然没有引起太重视。他觉得有加富尔前面的计策,法国人关注的焦点肯定会被带偏。而且意大利确实不是法国的利益焦点,没道理他们会跟奥地利狼狈为奸。

这位未来的意大利独立运动之父考虑得更多的还是教皇的问题,对庇护九世他还是有点信心的,他决心再给庇护九世写信,再次要求那位教宗站出来公开支持意大利统一运动。

哪怕是上一次九月份的去信并没有得到教宗的积极反馈,但马志尼依然坚持继续努力,他相信只要是意大利人就会支持意大利统一运动,哪怕是教宗也不会例外!

只能说马志尼的坚持很难得,但是有没有用。嗨,多半是没有用的。加富尔在结束了同马志尼和加里波第的会面之后,立刻登上了客船准备前往马耳他,在那里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约会。

斯特拉特福德坎宁。或者叫他斯特拉特福德德雷德克里夫勋爵。当然在1847年坎宁先生用的还是前一个名字,因为他还没有受封为勋爵。不过这也不意味他是个小人物,他出自坎宁家族,英国前外相和首相乔治坎宁就是他的堂兄。

斯特拉特福德是英国驻土耳其现任大使。站在英国人的角度说这位是个不是亲土耳其的厌俄派。其讨厌俄国的情绪之强烈是举世闻名,甚至连尼古拉一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也直接导致了斯特拉特福德和他之间的第一次冲突!

那是1832年,斯特拉特福德被任命为英国驻俄罗斯全权大使。但是听闻这项任命之后,尼古拉一世直接表示拒绝在圣彼得堡接见斯特拉特福德。也就是强烈地反对这项任命。

这个风波一度闹得很大,一度让斯特拉特福德很下不来台,还未上任就被强烈地抵制,几乎是指着鼻子说不欢迎,换谁都受不了。

固然的尼古拉一世表现得很没素质,怎么说斯特拉特福德都是英国任命的新大使,怎么也得给必要的尊重。但这位毒菜专行的沙皇脑子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他连自己的岳父普鲁士国王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区区大使。

当然,斯特拉特福德也是活该,谁让他满世界大嘴巴说俄国和沙皇的坏话的,你做初一尼古拉一世就能做十五,反正这两人都不是啥好鸟。

因为强烈地仇俄情绪,斯特拉特福德那个驻俄国大使自然干不长久,很快当英国驻土耳其大使出缺之后,他就被重新踢回了土耳其当大使。

作为英国人眼中的亲土派斯特拉特福德也不是特别合格,这位先生一句土耳其语都不懂,当然不懂并不是大问题,大使并不一定要懂驻扎国家的语言。

斯特拉特福德最大的问题是他也并不喜欢土耳其,1824年他第一次作为外交官被派遣到君士但丁堡时就给堂兄乔治坎宁写信称:“我的心愿是让土耳其人带上所有的东西滚出欧洲!”

斯特拉特福德一点儿都不喜欢也不看好土耳其,觉得土耳其未来的出路只有一条——全方位的西化,全方位的接受基督教的文明,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野蛮风俗的牵绊,成为正常的国家。

说白了斯特拉特福德不过是个帝国主义份子。他眼睛里只有大英帝国的利益,除开大英帝国之外的一切国家都是不完美甚至是糟糕的,为了维护大英帝国的利益他会不折手段。

这种不折手段很快就会体现出来了,听闻法俄之间因为圣地问题爆发激烈地外交冲突,然后将土耳其也卷了进去左右为难的时候。斯特拉特福德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并没有遵照国内的要求设法调解矛盾以及让土耳其苏丹忍让,反而是积极地为法国唱赞歌,积极地给苏丹鼓励打气,鼓励他不要屈从俄国的外交压力。

另外斯特拉特福德也开始联络一些同样讨厌俄国的朋友,准备给俄国人上眼药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闹心

斯特拉特福德和加富尔之间的会面十分神秘也十分短暂,双方在短暂的交流达成共识之后就立刻分手,加富尔返回都林,而斯特拉特福德则穿越直布罗陀海峡返回伦敦述职。

其实斯特拉特福德这趟回去并不是真的述职,主要还是联络国内同样仇俄的朋友,比如托马斯阿特伍德议员、罗伯特卡特拉尔弗格森议员、乔治德莱茜埃文斯。

这一批人可都是极端仇视俄国的,不断地炮制一些俄国威胁论,鼓吹为了维护大英帝国的利益必须对俄国动刀子,最好是将俄国肢解。

这批人的影响力是相当巨大的,后来的克里米亚战争前,当首相们犹犹豫豫既想打击俄国的嚣张气焰,又担心引发一场类似拿破仑战争的空前战争时。正是这些人施加了强大的影响力,迫使英国联合法国对俄国宣战。

当然,眼前俄国的威胁还没有那么显眼,这些反俄人士更多的是大造舆论,为未来的行动打基础,他们对斯特拉特福德带来的计划相当的有兴趣。

因为这相当于让法国和奥地利火中取栗,让他们承受俄国的直接攻击,正好借此试试俄国的斤两。

流言蜚语很快就传遍了伦敦,各种关于俄国将出兵巴尔干的小道消息大行其道,让俄国驻英大使布鲁诺夫男爵既莫名其妙也是惊愕万分。

因为这位男爵压根就没有从国内听闻到一丝一毫的要对巴尔干用兵的风声。按道理说这种大事没道理不先通知他这样重量级的大使,否则一旦战争爆发,他如何应对?

但是布鲁诺夫男爵又对这些流言蜚语并不意外,甚至觉得还有几分道理。对巴尔干用兵其实一直是俄罗斯帝国的国策,1829年尼古拉一世就已经干过一次了,而这几年随着圣地问题引发的冲突越来越剧烈,尼古拉一世倾向于用战争解决问题一点儿都不让人奇怪。

而且布鲁诺夫男爵很了解他的那位陛下,那位是个十足的军人,只迷信武力,对外交和他们这些文官向来是不以为然。

早几年尼古拉一世访问英国的时候就干出过不通知他这个大使抵达时间的事情,害的他只能放下手头的工作像个傻逼一样在码头苦等。

如今有意出兵巴尔干不告诉他就更正常了,反正那位陛下觉得他不过是个传声筒而已。

布鲁诺夫男爵对自己的主子和工作都是万分不满意的,他感觉不到任何尊重,自然的也就没有多少工作的动力。基本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是草草地提醒国内伦敦有关于巴尔干的流言蜚语之后,就放任不管了。

而这种工作态度无疑是相当致命的,布鲁诺夫男爵的消极应对自然让那些流言蜚语更加猖獗——你看看俄国佬都默认了,怎么会有假!

总而言之在1847年最后的日子里国际舆论对俄国是相当的不利,搞得首相兼外相涅谢尔罗迭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的俄国就成了欧洲的众矢之的了。

唯一对这种局面感到欣喜的恐怕只有尼古拉一世了。是的,你没有看错,这位陛下竟然很高兴!

他觉得自己让整个欧洲都战栗了,这是俄国国力强大的最直接体现。他喜欢这种让世人恐惧的感觉,并为之陶醉。总之,这个年尾尼古拉一世心情很不错。

欧洲害怕了,亚历山大皇储总算开始维护自己的地位了,土耳其在强大压力下瑟瑟发抖了。这么多好消息你说他能不高兴吗?

几家欢喜几家愁。不高兴的人也不少,比如我们的主角李骁,年底了他的心情很是恶劣。原因来自几个方面,首当其冲的就是尼古拉一世的命令。

上次违禁书籍事件的处罚结果出来了,李骁因为管理失职被罚掉了半年的薪水。其实这点儿钱李骁是无所谓的,他早已不是刚穿越来那会儿一穷二白只能靠死工资过日子了。

不管是稿费还是跟米哈伊尔公爵的合作都让他收入暴增,就算没有工资他日子一样逍遥快活。真正让李骁蛋疼的是他必须去海军步兵在圣彼得堡周边的每一个团做公开检讨。这既让他很没面子也浪费了他大量宝贵的时间。

本来这就已经够闹心的了,谁想到半截里康斯坦丁大公又杀了出来,以各种方式找748团的茬。今天下个命令让748团军官内部整顿,明天又故意拖延748团后勤物资补充时间,或者干脆找借口扣748团官兵的军饷。

反正是各种小动作层出不穷。如果不是748团经过了前面的整合官兵对列昂尼德信心十足,否则被康斯坦丁大公这么随便折腾迟早要散架。

就是这儿也让列昂尼德疲于应付,本来计划亲自抓训练的他不得不开始了跑部生涯,今天去海军部催粮草、明天去后勤催被服,要不就得走亲戚找后门抵消康斯坦丁大公的小绊子。

反正一贯正直的列昂尼德被康斯坦丁大公气得七窍生烟,对这位大公的评价是一跌再跌,真心就差骂街了。

李骁的闹心事儿还不光有康斯坦丁大公,莫名其妙的他还跟老外打上了嘴仗。英国皇家海军总设计师威廉西蒙兹爵士突然在海军期刊上朝李骁开炮,将李骁之前撰写的文章贬低得一钱不值,说李骁不过是个只知道玩弄数字的小丑,对造船一窍不通。

那么这位西蒙兹爵士为啥就突然怼上了李骁了,他们之间有恩怨?

个人真心没有,但理念恩怨却无处不在。因为这位西蒙兹总设计师实在太特殊了。自打皇家海军设立海军造舰的总设计一职之后,西蒙兹爵士是第一位非专业技术人士出身的总设计师。

这么说吧,这位西蒙兹爵士更习惯于更古老的造船方式,他认为造船更多的靠经验而不是靠科学。他认为总设计师不需要关注什么数学和物理,只要有足够的经验就行。

而李骁之前的所有文章都推崇更科学的造船方式,反对抱着所谓的自古以来的经验瞎指挥,反对只凭经验去设计船舶。你说他们还能不针尖对麦芒?

第一百四十章 皇后

老阿德勒贝格很少能有休息的时光,作为尼古拉一世的专属皮条客之一,每天有数不清的舞会、沙龙、歌剧和芭蕾舞剧等着。

老头必须戴上眼镜仔细的打量每一个名媛、每一个女演员,挑选出其中最符合尼古拉一世口味的作为备用。

尼古拉一世那方面的欲望需求特别强烈,而且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必须给这位殿下准备好足够多的美人,否则老阿德勒贝格这份工作就干到头了。

讲心里话,这份工作挑战性特别强。每天要见的美女太多了,而且这些美女绝大部分都是不要碧莲的白莲花,为了获得尼古拉一世的宠幸真心是毫无下限可言。

各种让你想都想不到的诱惑,各种对灵魂和身体的考验,对于已经不再年轻的老阿德勒贝格来说真心是个挑战。总而言之,他有点身体都被掏空的感觉。

当然,让老头放弃这份很“操劳”的工作也是不可能的。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这种诱惑,哪怕累死他也是心甘情愿。

“亚历山大剧院!”

带着一脸的倦容,老阿德勒贝格离开了温柔乡,刚才那位美人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就像他的女儿一样,清纯、天真,那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巨大的年龄差距让老头异常的满足,可以考虑给女孩的老公一点补偿,他想去哪个部门来着?

内务部?还是外交部?好像是外交部,不行,这样的美人还是留在圣彼得堡比较好,怎么能便宜外国佬,那就内务部吧!

老阿德勒贝格愉快的做出了决定,准备多留出一点时间去指导那位清纯的女孩子,像这样的好女孩就应该多多接触。

不知不觉老头就睡着了,看得出他确实太“操劳”了,再这么夜以继日的劳动下去,很有可能猝死啊!

不消多时,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亚历山大剧院的门口,老阿德勒贝格像是被上了闹钟一样,突然就醒了过来。他揉了揉酸涩发干的脸庞,重重地拍打了几下,让蜡黄的脸多了一些血色。

信步走入剧院,在侍者的引领下他很快进入了自己的包厢。这个包厢并不是亚历山大剧院的黄金位置,以老头的身份地位来说这个包厢真心有点不衬。但他却偏爱这个包厢,原因非常简单,这个包厢正好可以将尼古拉一世的专属包厢看得一清二楚!

“皇后殿下确定会来看《魔笛》么?”

老阿德勒贝格不经意地问身后的随从,那人赶紧躬身回答道:“是的,根据卢基扬诺夫那伯爵夫人的通报,皇后殿下确定来观赏《魔笛》,陪同的还有塔拉索夫娜子爵夫人和特罗费莫夫娜子爵夫人。”

老阿德勒贝格点了点头,慢慢的合上了眼睛,身后的随从也不敢多话,利落地退了回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舞台上的歌剧丝毫未能吸引老阿德勒贝格,老头仿佛已经睡熟了,隐约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当舞台上的女主角卖力地飙上高音,当第一场的帷幕落下时,熟睡中的老阿德勒贝格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他利落地站起了身,不用他示意身后的随从立刻上前帮助老头整理仪容。

一两分钟后,当帷幕正准备重新拉开时,老头已经精神奕奕地走出了自己的包厢,向着尼古拉一世的包厢大步流星的前进。

这份利落和果断让他身后的侍从惊叹不已。类似的场景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每一次老头就像能掐会算一样,当皇后刚刚进入包厢坐下,老头总是能恰到好处的醒来,然后恰到好处地前往拜访。每一次都是如此,分秒不差!

老阿德勒贝格跟尼古拉一世的皇后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关系非常好。当尼古拉一世寻花问柳的时候,老阿德勒贝格总是将皇后照顾得非常好,陪皇后看戏,陪皇后谈天,陪皇后游园。老头总是无微不至。

不过不要想歪了,老阿德勒贝格和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不是那种关系。给老头十个狗胆他也不敢给尼古拉一世送帽子不是。这位就是很单纯地作为好朋友陪伴皇后,用优雅的贵族风趣让皇后不会无聊。

讲实话,这才是老阿德勒贝格能一直当宫廷事务大臣的原因。他走的是皇后路线,因为他知道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在尼古拉一世心中的地位很不一般。

是的,尼古拉一世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玩弄过的女性多到数不胜数。但这不意味着他对皇后没有感情。这个渣男还是很“照顾”皇后的情绪,从不当着皇后的面跟别的女人调情,他的出轨活动安排的隐蔽周详,绝对不会让皇后难堪。

当然,不管尼古拉一世安排得有多么好,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对老公的“课外”活动还是心知肚明的。但这个女人天性柔弱还有点体弱多病的意思,有点儿像红楼里的林妹妹。只不过这个林妹妹没有那么漂亮,而且性格也软得像根面条。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一直在默默地忍受着尼古拉一世的小动作,装作没看见,甚至提都不愿意提。可不管她怎么伪装事实都是不容改变的。所以每当尼古拉一世和情妇们在冬宫幽会的时候,她会离开,会逃离那个豪华的监狱,打着看戏游园的借口去透一口气。

这个可怜的女人是那么的空虚和落寞,是那么的渴望有知心人陪伴,于是乎老阿德勒贝格就看准机会闯了进来。老头无微不至地呵护和安慰着可怜的皇后,让皇后暂时忘记那些苦闷的现实。自然而言的他就成了皇后最好的朋友和最信任的人。

这么说吧,尼古拉一世最信任的是克莱因米赫尔伯爵,而皇后最信任的就是老阿德勒贝格。

“伯爵,欢迎您。您总是能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微笑着伸出了手臂。

老阿德勒贝格赶紧上前两步,躬身接过手臂轻柔之极的吻了吻皇后的手背:“殿下,这是我的荣幸!”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忽悠(上)

老阿德勒贝格真是那么关爱和呵护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皇后吗?

肯定不是的,对他这样的老狐狸来说,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他的每一项举动都是有深意的,接近和呵护皇后也是如此。

成为皇后的好朋友对他好处太大了,皇后虽然在政治上对尼古拉一世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某些时候的某些话却异常管用。当老阿德勒贝格想要布置什么阴谋的时候,总是会和皇后好好聊一聊,潜移默化地将一些观点灌输给皇后。

这一招十分有用,倒在老阿德勒贝格这一招之下的倒霉鬼已经不知凡几了。比如今天,老头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过他并不着急,他最擅长这种潜移默化的小动作了,基本上是了无痕迹的那种。

“殿下,您的气色看上去并不太好。又失眠了吗?”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想不失眠都难,白天要忍受出轨狂渣男丈夫尼古拉一世,晚上依然还得独守空闺。军人习性的尼古拉一世从来没有和皇后一同就寝的习惯,总是习惯睡书房的行军床。这无疑让皇后晚上更加孤独寂寞,自然也就睡不好了。

“哎,”皇后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老阿德勒贝格微笑道:“我最近打听到了一个东方的秘方,对失眠有奇效,您要不要试试看?”

皇后并没有流露出特别感兴趣的表情,因为她也清楚自己的睡眠问题根节在哪里,吃药什么的根本不管用。

老阿德勒贝格其实也不是来卖药的,他不过是找个说话的由头而已。

“我给您送去,效果不错,主要是味道也很好,一点儿草药的味道都没有,根本不像是在吃药,反而像是喝蜜糖……”

“我建议您试试,您也知道的像我这种老年人睡眠也是不太好,尤其是国事繁重的时候,看着那些文件我就睡不着了……”

“比如最近,海军部就闹得不可开交,让我是疲于应付,如果没有那秘方我估计已经筋疲力尽只能上书陛下递交辞呈了。”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一开始还有点漫不经心,但听到海军部闹得不可开交之后,她立刻就引起了高度重视。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丈夫已经不做太多的指望了,关注的焦点全都在儿孙身上了。

康斯坦丁大公在海军部当头头她是清楚的,听闻海军部闹得不可开交立刻就为儿子担心上了。因为她太了解尼古拉一世的狗脾气,这位真心不是什么慈父,不管是亚历山大皇储还是康斯坦丁大公,从小到大只要让他不满意了,修理一顿是必然的。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可不希望儿子吃苦头,很担心如果海军部的事情闹大了康斯坦丁大公不好收场,立刻就很关注地问道:

“海军部又出来什么事?很棘手吗?”

老阿德勒贝格心中有些得意,他太了解皇后的心思了,轻轻松松就让皇后上钩了,接下来就看他的表演好了!

“不是一般的棘手!”老阿德勒贝格装作心有余悸地回答道,“有宵小之徒私下里公开传播违禁书籍,为此陛下大发雷霆,惩处了一大批人,连缅什科夫亲王阁下都被迫停职接受审查。如今正在第三部接受盘问嗫!”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顿时吓了一跳,她一向是不怎么关心政治的,尼古拉一世也不允许她关心,那位蛮横专行的皇帝将皇后像金丝雀一样养在皇宫里,除了衣食无忧之外,其他什么都不准皇后插手。

所以她并不知道事情真相,当听说连缅什科夫这个级别的大人物都被卷进去之后,下意识的就认为事情非常大条了。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科斯佳呢?他有没有受牵连?”

皇后真的很担心儿子们,生怕他们又被霸道的父亲惩罚。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再也没心思看什么戏,想马上飞回冬宫然后马上将康斯坦丁大公叫到跟前嘘寒问暖。

老阿德勒贝格心中暗自发笑,但面上却演得很是逼真,他一副心有戚戚焉地样子回答道:“康斯坦丁大公倒是没受牵连,毕竟他不过是海军大臣助理,海军发生了这样的大案子肯定是缅什科夫亲王的责任。”

“大公阁下到没什么事儿,就是如今海军部的全部公务都压在他的肩上,年纪轻轻地就要承受沉重的担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让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安心了不少,只要儿子没事没被尼古拉一世责罚她一颗心就算落回肚子里了。只不过听说康斯坦丁大公压力非常大,不由得又有些怨气。

“谁说不是呢?那孩子还那么年轻,就要负担整个海军的压力,太难了不是么?”

看着愁眉苦脸的皇后,老阿德勒贝格心里头好悬没笑出声:【您这个当妈的还真是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那位大公可不会觉得自己很难,他反而快乐地不得了呢!】

老阿德勒贝格继续表演道:“您说的太对了。康斯坦丁大公确实太不容易了。您是不知道,海军部里头都是一些贼骨头,出了名的刁滑……他们坑苦了缅什科夫亲王阁下。如今康斯坦丁大公又是那么纯直没有心机……真为他担心,真担心他吃了那些贼骨头的亏啊!”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刚落回肚子里的心陡然又提了起来,她愁眉不展地愣在了当场,脑子里全是康斯坦丁大公被各种小人以油滑手段作弄和刁难的场面。

“陛下知道吗?”她忧心忡忡地问道。

老阿德勒贝格很同情地回答道:“陛下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皇后殿下,您也知道陛下的脾气,他一向坚毅果敢,根本就不把这种小人放在眼里,他总是认为他的儿子们和他一样的坚毅果敢无惧困难……”

皇后掩住了嘴唇,脸上写满了心疼,因为老阿德勒贝格说得很对,她知道尼古拉一世就是那个脾气,总是对男孩子过于苛刻,她可怜的孩子们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忽悠(中)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去见一见康斯坦丁大公,安慰一下这个备受折磨的孩子,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觉得这对改变康斯坦丁大公的处境没有丝毫意义。

皇后第二个想法是去找尼古拉一世,直接从根儿上入手,劝说这位魔鬼一样的父亲对孩子们仁慈一些,不要再那么苛刻地对待他们了。

老阿德勒贝格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甚至注意力都没有在皇后身上,他对这位皇后的性子实在太了解了,她就是一个标准的慈母。想法非常单纯非常简单,根本就不难猜。

老阿德勒贝格观察的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这三位夫人的情绪都比她复杂得多。比如卢基扬诺夫娜伯爵夫人此时嘴角的那一丝笑意就说明她并没有相信自己的话,看来这位伯爵夫人是个喜好八卦的,肯定听说了康斯坦丁大公和缅什科夫之间的恩怨。了解了那些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了。

不过老阿德勒贝格并不担心这位伯爵夫人会坏事,因为这位伯爵夫人的丈夫正是亚历山大皇储的侍从武官,是跟着皇储讨生活的自己人。

她不可能不知道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之间的争斗,所以为了自己的丈夫前途着想,她只能装傻。

老阿德勒贝格又转向了塔拉索夫娜子爵夫人,这位子爵夫人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以木讷老实著称,不喜欢八卦,不喜欢嚼舌头,总是默默地做事。

这样的人老阿德勒贝格非常喜欢,他始终认为只有两种人能长久地在冬宫服务:一种是傻瓜,比如塔拉索夫娜子爵夫人,另一种是特别聪明的。

老阿德勒贝格盯上了特罗费莫夫娜男爵夫人,这位才刚刚到皇后身边没多久,性子还真是不太清楚,正好今天看看她究竟是聪明人还是傻瓜或者处于两者之间的讨厌鬼。

特罗费莫夫娜男爵夫人有种被毒舌盯上的感觉,明明老阿德勒贝格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但她为什么就觉得冷呢?她感觉自己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特罗费莫夫娜男爵夫人并不糊涂,当她有幸进入冬宫为皇室服务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进入了漩涡的最中心。她家里那位不过是普通的中级军官,还是靠着老父亲求爹爹拜奶奶才给送到皇后身边。

特罗费莫夫娜只想好好的为皇后服务,挣一份工资的同时再想办法给家里头那位换个更好的差使。当兵,尤其是在高加索当兵既辛苦又危险,她想让丈夫回家,想全家团聚。

哪怕特罗费莫夫娜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进入了漩涡中心她才知道这里头水有多深。康斯坦丁大公的事儿她自然是知道的,一开始还只当八卦听,但谁想到这八卦很快就变成了恐怖故事。

她不清楚老阿德勒贝格为什么胡说八道,但知道这里头绝对有问题。看着忧心忡忡地皇后,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是提醒皇后?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特罗费莫夫娜心里头激烈地交锋,不过很快理智占据了上风,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戳穿了老阿德勒贝格的把戏,可能明天她就会被踢出冬宫,而她的丈夫也会被发配到更危险和艰苦的前线去。

想到这儿特罗费莫夫娜打了个冷颤,最后瞥了一眼面目慈祥的老阿德勒贝格,这张脸愈发地让她发寒发冷,甚至都不敢看第二眼,立刻就将目光挪开到一边。

【还算聪明!】

老阿德勒贝格对特罗费莫夫娜的表现还算满意,这位看来也不是个喜欢找事的。他就喜欢皇后身边聪明人更多些。毕竟傻瓜偶尔还是会抽风的,而冬宫皇后的身边真心是经不起这种抽风。

就在此时,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也终于结束了心中的天人交战,她那个简单的头脑始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时她看到了老阿德勒贝格,顿时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圈,立刻就扑了上来。

“伯爵,您肯定有办法对不对?”皇后双手撕扯着手绢,迫切地问道。

老阿德勒贝格的演技真不是盖的,他一脸迷茫仿佛听不明白皇后在说什么,疑惑道:“殿下,您说说什么?”

皇后焦急地说道:“您肯定有办法帮帮可怜的科斯佳对不对?”

老阿德勒贝格依然在装傻:“康斯坦丁大公阁下需要我的帮助?殿下,您真是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勤勉的老臣而已,哪里能帮得到精明强干的大公阁下。”

“不!”皇后的眼睛里都能看到泪水在打转转了,“您肯定有办法的,老人的智慧才是年轻人最缺乏的东西……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老阿德勒贝格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五次三番地推让之后才回答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有笨办法。大公阁下压力大,那就给他找个帮手么,如果有人能够帮大公阁下分担一二,就算无心办了错事,陛下也不会全怪到他头上不是么?”

皇后顿时眼前一亮,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康斯坦丁大公是因为缅什科夫被停职才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如果有个身份地位跟缅什科夫差不多的人去海军部,那康斯坦丁大公压力不就小了吗?

皇后欣喜地问道:“伯爵,您觉得谁比较合适呢?”

老阿德勒贝格立刻连连摇头:“皇后殿下,我对海军部实在不熟悉,也不知道谁更合适,而且这种事情我也不适合插嘴,容易引起误会……我觉得吧,在海军部就找个身份地位足够的人帮衬大公阁下一二就够了,不用大动干戈,也不用做大的人事调整……”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听得连连点头,默默地将老阿德勒贝格说的那几个关键点都记了下来——要海军部内部的,还要身份地位足够的。嗯,这非常好,就这么办!

老阿德勒贝格还是那么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仿佛是在欣赏舞台上女演员的清唱,右手还在大腿上打着节拍,仿佛刚才不过是闲谈而已。但是这闲谈对康斯坦丁大公来说就很要命了,他绝对想不到自己老妈会给他关爱的重击!

当然,老阿德勒贝格的任务还没有结束,给康斯坦丁大公上眼药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遇上了怎么都得多上几副不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忽悠(下)

老阿德勒贝格可不是仅仅为了让小鲁缅采夫在海军部待得更舒服才陪皇后看戏的,他可没有那么闲。刚才那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真正的烂药这才开始呢!

看了一会儿戏,老阿德勒贝格陪着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让皇后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在第二幕开场前的幕间休息时,老狐狸终于祭出了杀招:“海军的事儿还真是麻烦!有不省心的小军官传播违**籍,还有走私贪污的蠹虫,现在连外国佬也找茬,康斯坦丁大公真是太不容易了!”

皇后刚刚安定一点儿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她赶紧问道:“伯爵,什么外国人?顾问吗?解雇他就好了!”

老阿德勒贝格摇了摇头道:“顾问那就简单了,像那种食古不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用康斯坦丁大公出手,我们这些老臣就帮着解决了。”

老狐狸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这个外国人很麻烦,是英国皇家海军的造舰总设计师。他写文章攻击康斯坦丁大公的主张,诋毁大公的革新,啧啧……”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还是知道皇家海军的,更知道皇家海军的造舰总设计师是个什么职位。大概算是英国海军造舰的权威人物,而皇家海军作为世界第一,自然的总设计师也是世界第一第二的牛人了。

造船界的世界第一公开反对康斯坦丁大公,这个消息怎么看都是相当的不妙。皇后了解自己的儿子,觉得这方面康斯坦丁大公肯定要吃亏。

不由得又是担心又有些埋怨:“科斯佳总是毛毛躁躁的,早就跟他说过不要捣鼓那些奇怪的东西,现在好了,可怎么办啊!”

老阿德勒贝格则装模作样的宽慰着皇后:“皇后殿下,不要着急。情况远没有那么糟糕,何况康斯坦丁大公的主张也有几分道理,现在关键的是反驳那位鲁莽的英国设计师,让他闭嘴!”

皇后皱了皱眉,手里头的真丝手绢被蹂躏得像一团腌菜了:“这不容易吧,那位可是权威,我们又不懂造船!”

老阿德勒贝格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道:“是的,这还得专业人士帮忙……我听说国内有位这方面的专家,经常在海军专业性刊物上发表文章,在全世界都享誉盛名……”

不等老狐狸说完,皇后就急迫地问道:“这位专家是谁?在什么地方?您认识吗?”

老阿德勒贝格赶紧摇头道:“我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他的笔名叫作者a,真名就不知道了,但据说跟列昂尼德戈尔恰科夫中校很熟悉。”

“廖尼亚吗?”皇后点点头,“那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一定肯帮忙的,这位作者a先生真能帮上忙吗?”

“肯定的,他比那位英国设计师更加专业!”老阿德勒贝格阴险地吹捧道,“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据说作者a先生同康斯坦丁大公闹过一点小矛盾,有点点小小的不愉快……”

亚历珊德拉费奥多罗夫娜的心在这天就像坐过山车,一会儿被抛到天顶一会儿又坠落到谷底,好悬没心梗猝死。她又一次念叨起康斯坦丁大公起来:

“科斯佳真是让人不省心,好吧,伯爵,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阿德勒贝格立刻回答道:“您误会了,不是因为私事而产生的不愉快,而是那位作者a先生批评大公阁下的蒸汽船计划,给出了一些建议和批评意见,这让大公有些不愉快……”

皇后立刻就松了口气:“看来那位先生很不错啊!科斯佳有时候确实太独断了,太像他的父亲……嗯,那怎么样才能让那位先生帮科斯佳说话呢?请他到冬宫参加皇家舞会,我亲自向他表示歉意合适吗?”

老阿德勒贝格赶紧摇头道:“皇后殿下,您太宽宏了。但这样的殊荣太过于突然了,可能适得其反。”

“也是,确实太唐突了。”

老阿德勒贝格循循诱导道:“不如由您代替康斯坦丁大公向那位先生约稿,请求他撰写一些专业的文章反驳那位冒失的英国设计师,为康斯坦丁大公解围,您觉得呢?”

皇后并没有意识到老阿德勒贝格居心险恶,觉得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儿子的问题老妈帮着解决是天经地义的,不就是花点小钱么,值得!也简单!

《魔笛》终于演完了,老阿德勒贝格心满意足地恭送皇后的车架离开。对老狐狸来说,今天的演技完全可以打九分了。但是小阿德勒贝格却不完全明白自家老爹的布置。

“皇后约稿,跟康斯坦丁大公没关系啊?”

小阿德勒贝格疑惑地问道:“父亲,我大概能猜到您的目的。您大概是想突出康斯坦丁大公和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之间的友好关系,让陛下注意到这一点,是吧?”

老阿德勒贝格点点头道:“没错,如果陛下认知到这一点,那么康斯坦丁大公之前的所有功绩都将化为乌有,甚至成为他最致命的软肋。”

小阿德勒贝格不解道:“可就算皇后帮忙约稿,也坐实不了这一点啊!”

老阿德勒贝格微微一笑,反问道:“谁说是皇后约稿?为什么不是康斯坦丁大公约的稿?”

小阿德勒贝格惊诧道:“之前,皇后不是……”

说着小阿德勒贝格愣住了,他知道问题在哪了。知道是皇后向李骁约稿的只有包厢里的那几个人,而操办此事的又是老阿德勒贝格。以老头的手段,流传出去的消息肯定跟皇后无关,大家只会知道是康斯坦丁大公约的稿,自然地……

“看来你明白了。”

老阿德勒贝格怡然笑道:“其实谁约的稿都无所谓,只要作者a帮康斯坦丁大公说话就是罪证。如果康斯坦丁大公一心按照陛下的吩咐去打压惩罚作者a先生,那么作者a先生肯定不会帮康斯坦丁大公解围说好话。反之,就是康斯坦丁大公阳奉阴违喽……”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整治

确实,谁向李骁约的稿子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骁为谁说话。只要他帮康斯坦丁大公说话,那就是康斯坦丁大公的罪证。

而这就是老阿德勒贝格阴谋的核心。他请皇后约稿不过是确保李骁一定会为康斯坦丁大公的海军蒸汽船计划说话而已。

这样缜密的心思让小阿德勒贝格佩服不已,他赞叹道:“父亲,就是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漏洞都被你抓到了,康斯坦丁大公输得一点儿都不冤枉,他遇到了最强大的对手,被击溃是再正常不过了!”

老阿德勒贝格又笑了,那笑意和笑声让小阿德勒贝格都有点发毛,他不明白自家老头子怎么笑得阴森森的,笑得让他都有点不寒而栗,这笑太意味深长了!

“谁告诉你这漏洞是被我抓到的?”老阿德勒贝格平静地问道。

小阿德勒贝格惊奇了:“难道还有高人?是谁呢?”

老阿德勒贝格叹了口气:“孩子,你还需要努力,这样可坐不稳未来的位置。我刚才的意思是:谁告诉你这漏洞是被我发现的?难道它就不能是我制造出来的吗?”

小阿德勒贝格愣了,他疯狂的运转脑筋,企图理顺这其中的关系:康斯坦丁大公的造舰计划被威廉。西蒙兹爵士强烈攻击,康斯坦丁大公疲于应付,然后老爹说服皇后给康斯坦丁大公找李骁当援兵,最后坐实康斯坦丁大公的……

慢点!

小阿德勒贝格突然想到,这一切的开端在哪里?不就是那位威廉。西蒙兹爵士的攻击吗?

难道?

老阿德勒贝格满意地点点头:“还好,你的脑子反应还算快。没错,那位威廉。西蒙兹爵士的攻击是我一手安排的。说实话,那很容易,几乎都没花几个钱,几百英镑就让他出手了,效果很不错是吧?”

小阿德勒贝格真的震惊了,他可真没想到威廉。西蒙兹爵士竟然是被自家老头收买的黑枪手。这一招实在是太妙了也太精彩了。为什么他就没想到这一手呢?

老阿德勒贝格得意洋洋地回答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打击敌人,得打他的软肋,一击必杀!”

“康斯坦丁大公最大的问题在哪?就在他跟那位杂种大公的合作,虽然他自以为藏得很隐蔽,以为无人察觉。也瞒过了我一段,但我始终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他就那么巧去了748团,就那么巧撞上了格拉西莫维奇少尉传播违禁书籍?”

“还那么巧的一举破获之,然后顺理成章地敲打那位杂种大公?还能逼迫那位杂种大公写悔过书?”

“哈哈,他真当我是白痴吗?连奥尔多夫都做不到的事情,他那个臭鸟蛋凭什么做得到?真以为外人吹捧他们兄弟是历代以来素质最高的王子,那就真是了?”

“简直是笑话,他不过是个生瓜蛋子小屁孩,没有陛下的加成,他什么都不是!绝不比圣彼得堡那些二世祖强多少!他能做那么完美,哈哈,我呸,真当我们这些人是饭桶么!”

小阿德勒贝格愕然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态的父亲。看得出老头对康斯坦丁大公一肚子的火气,那种显而易见的鄙视和嘲笑说明老头对康斯坦丁大公是那么的不屑。

讲真,这很不老阿德勒贝格。老头的风格一贯是谨慎的、克制的和内敛的。这种张扬的爆发很不老头,很稀罕啊!

似乎,似乎是老头在为自己以及和他一样的老臣在鸣不平,在帮他们嘲弄康斯坦丁大公和那些被吹捧的年轻权贵。仿佛就是指着康斯坦丁大公的鼻子讥笑道:

“离开了你爹,你就是一坨屎!”

老阿德勒贝格确实有这样的念头,虽然他们这些老一辈的老家伙为了争权夺利并不是特别和睦,但不管是缅什科夫还是奥尔多夫或者其他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的努力登上权力的顶峰的。

而康斯坦丁大公凭什么能跟他们坐在一起开会,凭什么可以和他们坐而论道。真是因为他年轻有为是个天才吗?

狗屁!

在老阿德勒贝格看来康斯坦丁大公既不是天才,能力也很一般,而且贪婪也不比那些蠢蠹少多少。他之所以被称赞被表扬不过是因为他有个好爹而已。

而如今这么一个货色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真不把他们这些一步步爬上来的老家伙当一回事儿。那老阿德勒贝格就要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

说白了,这回断然出手坑康斯坦丁大公,并不完全是为了帮亚历山大皇储扳回一局,而是向康斯坦丁大公宣战,而是公然地打他的脸,让他知道老臣子究竟有多厉害。

更是让康斯坦丁大公以后做事最好悠着点,最好能给他们这些老家伙多一点点尊敬。否则,他们这些老臣分分钟就会挖好坑让他摔得怀疑人生。

小阿德勒贝格不敢出声了,他猜到了老父亲的想法,既对老头这种报复心感到好笑但同时也感到恐怖。老头的这招何止是打了康斯坦丁大公的脸,连带着也打了他们这些年轻一代的脸。

小阿德勒贝格是真心有些怕了,这才知道自己所谓的才能所谓的权谋在老头看来恐怕就跟儿戏过家家一样可笑。今天老头的这一套组合拳真心是他还玩不转的。

那么跟老头同一代的那些老家伙,比如奥尔多夫公爵,比如首相涅谢尔罗迭,比如彼得。沃尔孔斯基,甚至是之前被康斯坦丁大公整治得很惨的缅什科夫,他们真的是一群老糊涂,真的可以随便对付吗?

小阿德勒贝格陷入了深思,为自己之前的狂妄感到后怕。幸亏他没有像康斯坦丁大公一样炫过头,否则被老臣教训的恐怕就是他了。

想到这儿小阿德勒贝格有些怕怕地瞥了一眼自家老父亲,老头脸上的狂热已经消退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奇怪的凝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内因

老阿德勒贝格为什么突然就缩卵了呢?原因非常简单,在俄国这个粪坑里混,首先得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在老阿德勒贝格的行为准则里,沙皇是首要不能惹的。然后就是各种权贵的小圈子。尤其是那些首当其冲的大人物。比如说缅什科夫、比如说彼得沃尔孔斯基、比如奥尔多夫,还比如戈尔恰科夫兄弟。

戈尔恰科夫兄弟在俄国确实不算是最顶尖的那种权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好惹。这堂兄弟两人一个能征善战一个长袖善舞,加一块算文武双全。

更何况这次和戈尔恰科夫兄弟抱团的还有一些举住轻重地大人物。比如米哈伊尔谢苗诺维奇沃龙佐夫公爵。比如瓦西里多尔戈鲁科夫公爵。

前者是赫赫有名的“英国勋爵”,是俄国著名的亲英派,也是现存的拿破仑战争时期的英雄之一。和缅什科夫、帕斯科维奇、戈尔恰科夫这类同属于拿破仑战争英雄不同,英国勋爵更能征善战当年地位也更高。

就拿戈尔恰科夫说,1812年他不过是个打酱油的小校级军官。而沃龙佐夫当年已经是实打实跟拿破仑过招交手过的实战英雄。

1812年这位已经是师长了,博罗季诺战役中,沃龙佐夫的师一度拼得连带他本人在内只剩400号伤员。1813年升任中将,战胜拿破仑之后,他更是俄国驻法国占领军的的军长。之后更是长期经营克里米亚担任克里米亚总督。

再看看比他小几岁的老太监,资格是够老了,但当年他真心不过是个酱油党,给沃龙佐夫提鞋都不配!

这还是论资历,论能力沃龙佐夫更是能把老太监之流吊起来打。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说的就是沃龙佐夫,他是能文能武打仗是行家治理地方更是一把好手。

可以说沃龙佐夫是当年俄国难得的栋梁之才。但可惜的是,这根栋梁跟尼古拉一世相性不合。前面说了,沃龙佐夫是亲英派,喜欢开明和自由,跟古板保守僵化的尼古拉一世完全不合拍。

而且更要命的是,沃龙佐夫还娶了一个波兰老婆,这无疑也犯了尼古拉一世的忌讳。所以哪怕沃龙佐夫能力、战绩都很突出,可一直得不到尼古拉一世的充分信任和重用,如今更是荣养起来安度晚年了。

不过虽然沃龙佐夫有点退二线的意思,但不意味着他影响力就小。作为1812年的英雄,作为老将,他在军中影响力比缅什科夫之流强多了。可以说是门生故吏遍天下,哪怕是现任陆军大臣切尔内绍夫都必须卖他面子。

这还仅仅只论沃龙佐夫个人的影响力。如果抡起沃龙佐夫家族的影响力,那就更是惊人。沃龙佐夫的祖父是伊丽莎白彼得罗夫娜女皇的首相,父亲也一度当过外交大臣,姑姑更是牛逼到一度差点让叶卡捷琳娜大帝失去皇位。

你说说这样家族的能量小得了吗?

光是沃龙佐夫和沃龙佐夫家族就够老阿德勒贝格挠头的。如果再加上一个多尔戈鲁科夫家族那真心是只能退避三舍了。

多尔戈鲁科夫家族那也是俄国政坛赫赫闻名的老牌贵族家族。当年缅什科夫的祖宗老缅什科夫就是被瓦西里卢基奇多尔戈鲁科夫给赶下台流放的。这位后来更是一度废立沙皇以至于最后被斩首。

瓦西里多尔戈鲁科夫公爵倒是没有沃龙佐夫那么牛逼,不是什么英雄牛人,但也是行伍出身,只是战功战绩不出彩。但资历是足够的,亚历山大二世时期,这位可是一度出任陆军大臣和第三部总长。

你想想看能爬到这两个位置的人是好相与的吗?

那么这两位为啥要跟戈尔恰科夫家族一起撑李骁呢?

其实吧,这两家并不是为李骁背书撑腰,而是为了保护自家的利益。前面说过了,米哈伊尔公爵准备在军中推广李骁改进的步枪,为此又是办工厂又是招揽技术人员,是准备大干一场。

精明的米哈伊尔公爵知道,这种大买卖吃独食是肯定不行的,财帛动人心大块的肥肉谁不想吃啊!想要吃的安稳那就得找一帮有权有势的好哥么一起发财,利益共享风险共担,这才是正路。

而米哈伊尔公爵找的老哥么就正是上面那两位,有了那两位的背书,推广行动在军中是畅通无阻,哪怕切尔内绍夫眼馋不已但也只能高抬贵手。

对军队毫无影响力的老阿德勒贝格虽然玩弄阴谋诡计有一套,但所有的阴谋碰上实力的碾压也是毫无施展余地的。沃龙佐夫家族、多尔戈鲁科夫家族再加上戈尔恰科夫家族,不要说他就是尼古拉一世都得给面子。

更何况这三家是老牌家族吃相一向很注意,分润下来的汤汤水水将陆海军的中高层滋润了个遍。如此紧密的利益同盟面前老阿德勒贝格想要找李骁的麻烦,纯属于找抽的——没听说过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

再说老阿德勒贝格是官场老油条,又不是真的跟李骁有深仇大恨。不喜欢李骁的是尼古拉一世那一家子,又不是他,哪怕是为主子分忧也得讲个分寸不是,没道理为了主子的一点点不愉快给自己招灾惹祸嘛!

所以,老阿德勒贝格特别警告了小阿德勒贝格一番,生怕儿子为了博眼球图表现去逞能。反正李骁现在活得越滋润越能让尼古拉一世对康斯坦丁大公不满意,让他活着对亚历山大皇储对三个老牌实权家族都有利,那他吃撑了给自己找不痛快?

“什么都不必多做,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一切公事公办秉公处理就好!”

这是老阿德勒贝格对儿子最后的交代,说完老头就匆匆地往冬宫赶。按照尼古拉一世的日程表,现在他应该宠幸完美人准备晚上的皇家舞会了。这时候他这个皮条客必须在场,必须给皇帝介绍他新发掘的美人,这可是正事和大事,丝毫耽误不得!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顽固

李骁并不知道围绕着他引发的明争暗斗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更不知道闲来无事搞出来的小发明帮他避免了一场滔天巨祸。

他很忙,忙得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圣彼得堡高层的勾心斗角。报纸上他已经隔空同那位半吊子的皇家海军总设计论战了几个回合,不得不说那位真心是个奇葩。

作为战舰的总设计师,那位的数学、物理学水平几乎不及格,设计战舰全凭多年的经验,并且完全拒绝一切科学实验和科学检验。

这也就算了,更让人捉急的是这位威廉西蒙兹爵士还有着迷之自信,认为前任罗伯特瑟宾斯爵士就是个骗纸,是个只懂“纸上作业”只懂“科学公式”的花架子,认为出身于战舰设计学校的瑟宾斯根本就不懂造船!

说真的,这里头的文章也是很多的。和后人的想象不同,当年横行海上的皇家海军并不认为自家的造船技术是世界第一。长时间以来皇家海军舰长们都认为法国人的造船技术比自家好,法国人造的船才是最好的船。

基于这种认识,皇家海军对自家的舰船设计师是很鄙夷的,总觉得那是一群干拿钱不干活的蛀虫。所以在1807年,经过研究和倡议,一家专门培养舰船设计师的专门学校就建立了。

这就是瑟宾斯爵士毕业的战舰设计学校,从1807年开办到1832年被迫关门,这所学校存在的二十多年里培养了一大批专业的舰船设计人才。应该说对皇家海军意义重大,但是这座学校从创立之初就面临极大的争议!

而这争议正来自于皇家海军内部,包括西蒙兹在内的一批旧式军官毫不懂科学只迷信自己和前人所谓“感觉”和“经验”。他们“感觉”科学设计出的战舰依然不如从法国人那里俘获的好,“感觉”科学没有丝毫卵用,“感觉”战舰设计学校纯属于浪费钱。

这么说吧,在造舰上皇家海军内部分裂为了守旧保守的“经验感觉”派,以及“迷信科学”的学院派。这两拨人各有一大批拥趸,天天嘴炮互撩,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最初“迷信科学”的学院派占据上风,原因到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科学主张有理有据深入人心,19世纪初页这些都是扯淡,科学远没有玄学有市场。

学院派能占据上风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朝中有人。力挺学院派的是直接促进了战舰设计学院诞生的第一海务大臣(也就是海军大臣)巴汗子爵。

有海军部的**oss出面撑腰,谁能奈何得了学院派。哪怕当时众多基层海军军官不买学院派的账,但学院派依然活得有滋有味。

不过老话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到了1832年情况就变了,新一届政府的第一海务大臣詹姆斯格雷厄姆爵士可不吃学院派那一套。

他一上台就关闭了战舰设计学院,然后让学院的毕业的皇家海军总设计师罗伯特瑟宾斯爵士提前退休回家,取而代之的正是前面那位西蒙兹爵士。

这位西蒙兹爵士是铁杆的“经验感觉”派,一直以来他都不余遗力地攻击学院派的战舰设计是一坨狗屎,攻击学院派设计的战舰远远不如法国同类舰船。

总而言之,在西蒙兹爵士眼里学院派一无是处。这位新任总设计师醉心于自己的经验,认为自己设计的战舰是最好的。

那么事实果真如此吗?

恐怕是一言难尽。起初西蒙兹的设计哲学确实很受皇家海军军官们的欢迎。因为这位设计的舰船有显而易见的特点——特别大的船宽和特别尖的船底。

先不说这种设计的好坏问题。先说说为什么皇家海军的军官会喜欢西蒙兹的设计。原因非常简单,这位设计的船最显而易见的特点就是又宽又大。

很显然,没有军官会不喜欢自己的船能更大一点。这样居住面积不会那么局促,住得舒服不少。试问下谁会喜欢生活在狭窄的罐头里?

所以最初西蒙兹的设计是很受欢迎,但后来……后来皇家海军的军官们满满都是眼泪了。可怜的军官们发现西蒙兹的船确实又宽又大,有奢华的居住面积大大的床铺,但是这船忒么的坐起来跟过山车一样让人不舒服!

震惊吧!

按照战舰设计的基本哲学,西蒙兹的设计长宽比较小,船很宽稳定性应该很好才对啊?为什么反而让人觉得不舒服呢?

嘿嘿,有时候数字也是有欺骗性的。小长宽比确实有利于稳定性。所以西蒙兹设计的船横摇角度并不特别大,至少是不比同时期同期学院派设计的船大太多,但是他的设计横摇周期特别短!

简单点说吧,就是摇晃的频率特别高!同等时间别人的船完成一次横摇,他的船就要摇两回,再加上横摇角度还比别人稍微大那么一点点,结果就是可想而知的了。

用皇家海军军官的话说就是:“横摇突然而猛烈!令人不适!”

众所周知,作为战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是稳定的火力平台。如果横摇猛烈突然,那船上的炮手乐子就大了,几乎就别想正常工作。

后来皇家海军的首脑人物科伯恩勋爵在驾驭过西蒙兹的经典设计“弗农”号之后立刻就给第一海务大臣格雷厄姆写信吐糟:

“顺风顺水的时候,弗农号比海里游的任何东西跑得都快,这我确实是信了。可一旦遇上了迎头浪,这船就变得无法想象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比方,只能比作小男孩玩的木马,原地摇摆寸步不前……太容易埋首,遇上风浪就会受损,船体会四处开漏……”

这么说吧,西蒙兹的设计太过于极端化,对于风帆船而言,增加船宽增加舭部高度有助于减少偏航和减少压舱物。但不懂数学的西蒙兹将这一切做得太过分,直接导致了他的船看似稳定但实则是个大摇窝。

更可怕的是,西蒙兹对蒸汽船对螺旋桨和铁质船体充满了敌意,始终坚持所谓传统的才是最好的,这也直接导致了他越来越不受欢迎……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迁怒

到了1847年,西蒙兹的日子其实已经非常难过了。越来越多曾经支持他的皇家海军军官开始吐糟他,开始鄙夷他。而且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学院派越来越能用经过科学验证的事实打他的脸。

这就导致西蒙兹如同坐在火山口上,天复一天的忍受着屁股底下熔岩的炙烤。这很难受,但西蒙兹又不愿意认输,他是那种传统的英国式老顽固,哪怕是千夫所指也毅然决然地拒绝认错拒绝认输。

但西蒙兹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海军部委员会对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如果不是看在他还有一些威望甚高的支持者份上,不好直接给他开除扫地出门。否则海军部早就让他卷铺盖滚蛋了。

饶是如此,西蒙兹的总设计师工作其实已经结束了。海军部再也不信任他,不再交给他任何战舰的设计任务。反而将设计工作委派给了总设计师助理。其实就是逼他自动离职。

但西蒙兹并不愿意就这么灰溜溜的滚蛋,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再抢救一下的,而李骁的突然横空出世让西蒙兹看到了希望,哪怕没有老阿德勒贝格的鼓动,他也会瞄准李骁开炮。

为什么呢?

原因非常简单,柿子要捡软的捏啊!

在西蒙兹看来,李骁无疑就是软柿子一枚。首先,李骁是俄国人。这就意味着在英国他不会有支持者,哪怕是反对他西蒙兹的人出于反俄的需要也不会为李骁说话。

其次李骁之前籍籍无名。没有造船经验,没有念过专业的学院,就像一颗流星一样横空出世。看上去很美,但西蒙兹觉得李骁是无根的浮萍,只要他重点攻击李骁的资历,完全可以质疑他的一切结论。

最后,李骁蹿升得飞快,写了不少专业的文章,获得过不少专业行家的赞誉。如果能击垮这么一个外国学院派,那么李骁的那些名声就全会加成到他西蒙兹身上。那时候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不就稳当了!

西蒙兹觉得李骁就是上帝派来拯救他职业生涯的天使,只要将这个天使连皮带骨吃个干净,他至少还能当十年的总设计师。

诸多因素的加成下,西蒙兹毫不犹豫地朝李骁开炮了。攻击李骁没有设计船舶的经验,攻击李骁没有设计船舶的资质,攻击李骁是个粗鄙的俄国北极熊。

反正这位骂得很难听,而且还盛气凌人颐指气使,仿佛是教训小学生似的。

然后,然后可怜的西蒙兹就踢到了铁板。客观的说,西蒙兹列举的那些不利因素确实对李骁很不利。在论战的最初,确实对李骁很不利,但是随着论战不断深入,当西蒙兹除掉头衔和所谓经验的加成被李骁驳斥得一干二净的时候,那位总设计师就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这些论战主要发生在英国的刊物上,一两个月的论战下来,李骁在英国的名声倒是大涨,颇有点民间科学家和民间学术达人的范儿。但这些名声很少传回俄国,封闭保守的俄国海军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李骁同西蒙兹论战的价值。

那些缅什科夫的拥护者,那些俄国海军中最保守的老顽固拒绝相信会有俄国小毛头比英国战舰总设计师更厉害。他们盲目地相信外国的月亮比较圆,迷信外国的权威更专业。

所以让人哭笑不得是,当李骁在英国大获全胜的时候,在俄国反而被奚落嘲笑和鄙视。

“听说了没有,海军步兵748团有个小连长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挑衅英国皇家海军的总设计师!”

“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谁给那个白痴的勇气和自信,这么狂妄!”

“能不狂么。人家是堂堂天家贵胄帝国大公爵,自然是高人一等不把世人放在眼里。”

“哦,就是那位杂种大公啊!我说他也太能折腾了吧?之前就闹得满城风雨不得安宁,现在竟然又闹到国外去了,这小子真是个搅屎棍子!”

“是不是搅屎棍子我不知道,反正这小子是真烦人,就没有人能治治他么!实在让人讨厌!”

“快了,听说那小子这回碰上铁板了。你想想人家皇家海军的总设计师是什么水平,哪里是他那种绣花枕头可以比的,我想人家三下五除二就能给他弄得灰头土脸,只能夹着尾巴狼狈逃窜!”

“哈哈,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我听外交部的小舅子说,那位皇家海军总设计师大占上风,那个杂种快要完蛋了!”

不得不说缅什科夫在海军部经营了二十多年,别的本事没有,但拉帮结派是相当有一套。在老太监的经营下,海军部充斥着保守派,充斥着蛀虫。之前因为李骁的关系,让康斯坦丁大公大占上风,极大的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这会儿听风就是雨,各种关于李骁如何不堪,如何狼狈的流言蜚语是广为传播。

“大公阁下,您就不管管?”

尼古拉米柳亭走进海军部大楼的这一路就听到了不少类似的流言,这让他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他也不喜欢李骁,但是他更不喜欢英国佬。完全看不出这些人的笑点在哪里,难道咱们俄国大公输给了英国佬你们就那么高兴那么痛快?你们究竟是哪一头的?

“为什么要管?”康斯坦丁大公眼皮都不抬一下,很淡定地反问道。

尼古拉米柳亭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个威廉西蒙兹可不仅攻击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连带着还批评您的海军革新计划,怎么说都是敌人……”

康斯坦丁大公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提起这个他就是一肚子火气,他这边搞改革弄得红红火火好不热闹,可谁想到千里之外一个英国佬突然就指着他开骂了,那货是神经病吗?

【老子在俄国推广蒸汽船干你屁事啊!】

康斯坦丁大公觉得自己是受了李骁的连累,他愤愤不平地骂道:“都是安德烈那个混蛋在搞事,如果他没有刺激那个英国佬,英国佬会找麻烦?现在麻烦上门了他倒是优哉游哉,却连累我的革新计划,这个混蛋完全就是故意的,我看他才是我最大的敌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变脸

康斯坦丁大公从来都不认为西蒙兹爵士其实是冲他来的。他不认识那个粗鄙的英国佬,更没有同他打过交道,自然不可能得罪对方。而对方竟然突然跳出来狠批蒸汽船连带着攻击他的海军革新计划。

排除掉对方是个神经病的选项之后,康斯坦丁大公认为真相只有一个:李骁得罪了对方,对方是冲着李骁去的。所以他康斯坦丁大公实属被伤及无辜,是被牵连的那个倒霉鬼。

只能说这位大公真心是既看不清形势又自视甚高。完全没有想过他的革新计划其实比李骁写的那些文章更得罪人,毕竟李骁文章写得再多也不过是嘴炮,而他的行动是切切实实的动了不少人的奶酪。

只不过那些被抢了奶酪的倒霉鬼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找尼古拉一世儿子的麻烦,只能指桑骂槐冲着李骁这个支持蒸汽船的人吐口水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康斯坦丁大公连累了李骁,而不是反过来。

只不过这一切康斯坦丁大公是看不见也不愿意承认的。他天然地觉得自己英明神武一切都好都是对的,出现了麻烦和问题都是别人的错。比如说李骁就是个特别善于给他惹麻烦的家伙,对这样的家伙他没有丝毫的好感。

“不去管它!”康斯坦丁大公愤愤地说道,“那个家伙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平息。我才不会帮他擦屁股。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说到这儿,他义愤填膺道:“还有,派人去警告一下他,让他消停一点,再上蹿下跳,给我找麻烦,我连他一块收拾!”

尼古拉米柳亭很是无语,因为他的政治水平比康斯坦丁大公还是高一截的。康斯坦丁大公看不透的真相,他或多或少能察觉一二。至少他知道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并不是冲着李骁去的,那些不过是表象而已!

“阁下,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斟酌着说道,“我观察着,这股歪风恐怕是冲您来的!”

“冲我来的?!”

康斯坦丁大公张大了嘴,显得很愕然,他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又没得罪那个英国佬,肯定是那个杂种大言不惭地宣扬一些有的没的的所谓新技术,那才惹火了英国佬”

“我早就跟你讲过,他就是个半吊子,竟然提倡螺旋桨?天啦,他竟然认为那么小小的几片桨叶能驱动成千上万吨的巨舰!他绝对是疯了,一点儿理智都没有!是人都知道明轮才是最好的选择,螺旋桨是邪门歪道!”

是的,康斯坦丁大公的蒸汽船指的都是明轮船,这位大公贫瘠的科学知识和想象力让他根本无法接受螺旋桨这种“邪门歪道”。他天然的认为明轮这种体积巨大的装置才更有力,才能驱动更大的船舶。小小的螺旋桨屁用不顶,毫无用处。

所以在新一年度的海军预算中,所有的蒸汽船都是明轮驱动的。没有一艘用螺旋桨。而这位自以为高明的大公根本就不知道皇家海军经过对比测试,发现动力相同的蒸汽船,螺旋桨比明轮效率更高。而且安装在船体中部巨大的明轮既醒目又占位置还容易受损,那才是真的歪门邪道。

当然就算康斯坦丁大公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他对明轮的支持,原因非常简单,生产明轮的英国公司给了他高额的回扣,就算冲钱看他也会举双手双脚选择明轮而是效果更好的螺旋桨。

不过康斯坦丁大公的这些小心思并不能瞒过尼古拉米柳亭,这位虽然非常欣赏康斯坦丁大公,但也不会违心地一切捧对方的所有臭脚。

尼古拉米柳亭叹了口气道:“您是没有得罪那位威廉西蒙兹爵士,但是您的海军革新计划大大地得罪了海军部里的许多人。他们都不喜欢您的计划,更不喜欢自己的利益受损。而那位威廉西蒙兹爵士,如果我了解的没错的话”

稍微一顿,他苦笑道:“那位爵士在皇家海军中也是出了名的守旧派,强烈地反对蒸汽船。所以您的革新他不喜欢也是正常,至于大张旗鼓地攻击您的革新,那原因可能就很复杂了,只能说那位安德烈大公不过是导火索而已”

康斯坦丁大公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也听出来了,尼古拉米柳亭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他康斯坦丁大公的海军革新计划才是引发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李骁才是恰逢其会的倒霉鬼而已。

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哪怕很有道理,他也无法接受。因为这直指问题的实质是他连累了李骁,而不是反过来,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但是伟大的康斯坦丁大公以及未来的康斯坦丁大帝怎么会犯错?这是莫大的冒犯,是对他的攻击和诋毁,完全不可接受!

“尼古拉!我的朋友!”

康斯坦丁大公嘴里叫着我的朋友,可他的表情和语气完全不像是在跟朋友说话,反而像是教训冒失犯错的下级。

“听您的语气,好像是我在海军极不受欢迎!这让我无法接受!俄国海军的军官始终是向上的力量,始终团结在我的周围,我受他们欢迎和爱戴!这是显而易见的!”

“那些企图离间我和海军部里核心军官的人才会恶毒地攻击我的革新计划!所有的人都知道事实不是那样的!我的计划广受欢迎!所有的军官都表示拥护!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我的计划被落实!”

“而您竟然中了那些极个别卑鄙小人的诡计,竟然相信他们所说的那些谎言。这简直不像您了!先生!您的想法很危险!非常的危险!我希望您赶紧地回到正轨上来!”

说着康斯坦丁大公给了尼古拉米柳亭一个严厉地眼神充作警告,然后又一次强调:

“所有的麻烦和问题都是安德烈那个杂种带来的。他就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只要解决掉他,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而这就是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



新年的话

2020年不知不觉就到了,首先祝各位老铁新年快乐。过去一年多里老马都在偷懒,有点愧对大家伙的支持。新书依然是俄国题材,很小众,所以更感谢各位老铁的捧场,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谢谢!

今天,新书就要上架了,写得一般但老马会继续努力,所以今天稍微爆发一下,四更吧!上午两更,晚上两更。

最后,老马现在实在太忙了,几乎没时间去看本章说,更没有时间天天一一回复大家的问题,毕竟老马也是大叔了(哈哈)有一摊子家里和工作的事情要忙活,望见谅。所以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在群里留言给老马,老马会抽时间一一解答。群圈圈号是:六九八二零九九七(那年1947和1917)。

第一百五十章 口是心非(第一更)

这下就轮到尼古拉米柳亭被震惊了。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康斯坦丁大公,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大公一样。

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康斯坦丁大公是怎么得出的这些结论。他从哪里看出他的革新计划广受欢迎?又从哪里看出问题的根源在李骁,而不在新旧观念和新旧利益的不可调和性。

按照他的说法,革新在海军中完全不是问题更没有一点儿阻碍。这尼玛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如果革新那么受欢迎,那被鄙视了一百多年的农奴制度为啥始终不能被终结?

是之前的那些革新派脑袋进水了还是你康斯坦丁大公绊了脑壳!不,这干脆是被门夹了脑袋。

尼古拉米柳亭太失望了,之前他对康斯坦丁大公的希望有多大,现在他的失望就有多大。这位大公已经完全搞不清现实搞不清方向,已经彻底地迷失了。

【为什么会认为安德烈大公才是问题的根源,为什么会认为除掉安德烈大公才是上策?他难道看不出革新的真正敌人是谁吗?】

尼古拉米柳亭不由得想到了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之前对康斯坦丁大公的评价。看来那位伯爵又一次说对了,这位恐怕真的是难堪大任。

有一点尼古拉米柳亭说对了,康斯坦丁大公确实还太年轻,确实容易飘飘然,确实难堪大任。从历史上看,在亚历山大二世的改革中,这位确实出力甚大,属于最关键的改革派,也是改革派的核心人物。

但是这位确实问题不小,太急躁太冒失,容易冒进也容易因为一时的挫折而半途而废。

不过有一点尼古拉米柳亭错了,康斯坦丁大公确实有各种问题,但有一点他是对的,对付李骁确实才是他最重要的任务。如果能除掉李骁,他那位父皇会万分高兴和满意,说不定真的支持他的海军革新计划呢!

在玩弄官场权术方面,康斯坦丁大公深受其父熏陶,敏锐程度确实比有点天然呆的尼古拉米柳亭强不少。他很清楚怎么做对他最有利!

可问题是,对康斯坦丁大公最有利的并不一定对俄国的革新有利。因为康斯坦丁大公的利益和俄国革新并不完全一致!而这就是让尼古拉米柳亭失望的根源所在了!

“阁下,我觉得您的判断有问题!”尼古拉米柳亭尽最后的努力劝说道,“海军中的那些家伙溜须拍马揣摩上意是有一套,但他们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跟实际做的完全是两回事!”

“那位安德烈大公虽然行事有时候有些不讲究,但我看来他可能才是真正拥护革新的人。我们怎么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

尼古拉米柳亭认为自己说得很委婉很诚恳了,但没想到却激怒了康斯坦丁大公,让他暴跳如雷!

只见这位一贯礼贤下士温文尔雅的大公猛地就从办公桌后面弹了起来,指着尼古拉米柳亭的鼻子教训道:

“尼古拉,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还有没有一点政治常识,竟然为一个波兰人说话,你难道吃了迷魂药么!”

尼古拉米柳亭心情极端地烦躁,他从来没有过地觉得康斯坦丁大公的脸是这么陌生,这么让人讨厌,让他有种一拳揍上去的念头。

“阁下,”尼古拉米柳亭压抑着愤怒说道,“首先安德烈大公并不是波兰人,他是您的堂弟,罗曼诺夫家族的后裔子孙。其次,哪怕就是一名波兰人,只要他遵纪守法为帝国服务,那也不是我们的敌人。”

尼古拉米柳亭声音中透着疲倦,像是勉强打起精神在说话:“最后,我觉得吃了迷魂药的是您。您怎么会觉得海军部里的那些官僚会拥护您的革新?他们给您灌了……灌了多少迷药,让您都分不清敌友了?”

康斯坦丁大公其实刚才拍案而起之后就后悔了,因为米柳亭兄弟两是他最重要的支持者。正是这两兄弟长久以来不求回报的支持,才让他聚拢了一批拥趸,才让他有足够的人才储备去跟亚历山大一争长短。

以前没有他们兄弟俩的时候,圣彼得堡的大大小小贵族眼睛里哪里会有他这个二皇子和帝国的大公,他们眼睛里只有他的哥哥亚历山大,一个个都只想跪舔亚历山大,对他除了表面的尊敬再无其他。

想到这点,康斯坦丁大公那颗过热的大脑才稍微冷静了点。确实,虽然他现在形势大好,但只要老爹一天没有废黜亚历山大,只要他还不是皇储,都不敢说能笑到最后。

而现在那些巴结上来吹捧他、讨好他、跪舔他的家伙一看都是些关于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恐怕是靠不住的。一旦形势不妙,他们舔上来的有多快跑掉的就有多快。

更何况这帮家伙除了溜须拍马舔菊,真实能拿得出的本事并不咋地。除了用来摇旗呐喊还能凑合用用,关键的事实儿恐怕是办不好的。

真正能办事的还是米柳亭兄弟这样的人。现在就同他们兄弟翻脸,那不是自断臂膀么?

这个认知瞬间就让康斯坦丁大公冷静了下来,再也不敢飘了,因为他想起来了自己还不是皇储,他哥还在嗫!就算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也得等事成之后啊!

康斯坦丁大公立刻又变了一副脸色,他的愤怒一扫而空,装出一副深思的表情,似乎是被尼古拉米柳亭的话所触动,似乎是在自我反省。

反正演技真的很不错,像是知错就改的贤人。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反省,也根本不觉得之前的话有错,也根本没有改的打算。他就是装个样子而已。

良久,康斯坦丁大公“幡然悔悟”地拉住尼古拉米柳亭的手开始道歉:“万分抱歉,亲爱的尼古拉。是我得意忘形了,是我错误地判断了形势……您说的很对,海军部那些家伙都是些墙头草,不可能真正支持我们的革新,我们的敌人正是他们才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来者不善(二更)

尼古拉米柳亭被忽悠走了,这位觉得康斯坦丁大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他根本就没想到康斯坦丁大公其实一点儿改的意思都没有,不光不想改,反而准备变本加厉地去对付李骁。

尼古拉米柳亭前脚刚走,康斯坦丁大公就找来心腹吩咐道:“去收买几个外国造船专家,最好是法国的,让他们也发表文章,去批判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

心腹提醒道:“大公,收买专家很简单,让他们对付安德烈大公也很简单。但问题是现在安德烈大公一直在为蒸汽船说话,批判他容易……”

容易伤及自身呗。

康斯坦丁大公很清楚对方想说什么。讲真的,这也是让他很头疼的事情,为什么李骁要拥护蒸汽船呢,这不是给他找麻烦么。

康斯坦丁大公愿意看见李骁被西蒙兹爵士怒怼,被怼得生活不能自理如过街老鼠一般才好。但问题是西蒙兹怼李骁的同时,砖头和口水也落到了他的头上,这就让他很无语了,都想对全世界怒吼一声:“我跟那货不是一伙的!”

可问题是康斯坦丁大公还不能这么做,因为之前他是不遗余力地吹捧和推广蒸汽船,几乎可以说是俄国蒸汽船的代言人,跟李骁划清界限就等于是自打嘴巴。这事儿他可不干。

“那就让他们仔细点!”康斯坦丁大公很不耐烦地命令道,“让他们将矛头对准安德烈,最好只攻击安德烈,我花那么多钱难道连这点儿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

心腹们唯唯诺诺地答应着退了下去,但心里头其实一点儿把握都没有,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但如今的康斯坦丁大公性情大变,脾气一天比一天大,越来越独断专行,稍微有一丁点儿不满意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掴掌打脸,真心很不好伺候。

如今谁都不敢触怒他,更不敢违背他的意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愿他高兴吧!

很快,在康斯坦丁大公心腹们的收买下,不管是俄国国内还是国外又冒出了另外一批李骁的反对者。

这批人跟西蒙兹爵士这样的老顽固老古董不一样,没有批判蒸汽船和技术革新,只将矛头对准了李骁,一派攻击他拥护螺旋桨是离经叛道,另一派则攻击他只懂夸夸其谈根本不懂造船。

这倒是有些巧妙,完全满足了康斯坦丁大公的要求,既打击了李骁又不伤及康斯坦丁大公的革新计划,真心是很完美。

一时间李骁就被铺天盖地的批评声所淹没了,他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似乎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安德烈,形势有点不对劲啊!”

连迟钝的鲍里斯都看出势头不好,忧心忡忡地提醒他:“好像是故意有人搞事,像是冲着你来的!”

李骁到是镇定,跟没事的人一样,一边继续在书桌上写写画画,一边不甚在意地回答道:“你把像是去掉,那就是冲我来的!”

鲍里斯瞪大了眼睛,焦急道:“那你还这么淡定,赶紧想办法啊!”

李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一直在反击啊,你以为这两个月我天天写那么多文字是干什么?”

鲍里斯急道:“光写文章顶什么用?再说你一个人对他们一群,根本不占上风啊!人家人多势众,还呼朋唤友,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啊!”

李骁停下笔,笑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拿起刀枪把他们全干掉?”

鲍里斯为之愕然,他倒是想这么干,但肯定不能这么干不是。能在报纸上骂人的那都是专家,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不能随便弄死。当然,这一类专家其实弄死了对社会也没什么坏处,反正他们也是胡说八道居多。

“你也可以联络朋友一起帮着回怼啊!”

鲍里斯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个办法,他建议道:“你可以去找列昂尼德,他家关系多,随便发动一下,就能找来一大批摇旗呐喊的帮手。到时候帮着你骂,至少显得人多势众不好欺负么!”

李骁笑了。倒不是说鲍里斯这个办法不好,这个办法到确实可行,应该也能起到作用。怼人,尤其是这种隔空怼人,其实讲的都不是道理,而是气势。谁的支持者多谁的嗓门大,谁就占据优势。就跟后世某信上大v们带节奏一个道理。

尤其是这种涉及到科学的事儿,对于普遍没啥科学知识还很愚昧的19世纪民众来说,他们根本就分辨不出谁对谁错,就是看热闹。这种辩论真心不存在真理越辩越明,而是看谁人多谁嗓门大。

李骁也知道只要他向列昂尼德求助,对方肯定会全力帮忙,以戈尔恰科夫家族的影响力,发动收买一大批所谓的专家学者去怼李骁的敌人实在不要太轻松。

但李骁并不想这么做,因为真的没意思,骂街骂赢了能如何?更何况真理不是你骂赢了就能兑现的。

反正李骁对这些所谓的专家并不甚在意,这些家伙用不了几年就得淘汰一大批。在19世纪中叶这个新旧交替的大时代里,所谓的是似而非的经验和理论层出不穷,但经得起时间检验的真心不多。

更何况,这些人就算骂他骂得再凶,能伤着他一根汗毛?能喷死他?

显然是不可能的,跟这帮家伙打嘴炮,对李骁来说一方面是宣传一下自己的观念:他第一次提出了后世的一些理念和观念,相信能吸引一批真正懂行的人,跟这些人建立联系甚至留下印象是非常有必要的。未来招揽人才的时候,说不定报个名字就好了;另一方面是赚点稿费钱。

所以对于输赢,李骁其实并不在意,所以是轻松自在得很。不过维什尼亚克和列昂尼德却并不这么认为。

“您还是在意一点吧!这些家伙是来者不善!”

说着列昂尼德讲一封公文递给了李骁。

“这是什么?”李骁愕然地问道。

“海军部发来的,要求你前往接受质询。”列昂尼德叹了口气道:“我估计是那位康斯坦丁大公搞的鬼!”

第一百五十二章 鸿门宴(三更)

海军部大楼位于枢密院广场的东北侧,在青铜骑士像的另一边,从位置上说比国务会议大厦还靠近冬宫。从这个角度也能看出海军部在沙俄的地位比国务会议高得多。

海军部不光是地位比国务会议高,也比国务会议有钱,从海军部大楼的装潢也能深刻地体会到这点。海军部完全是法式的奢靡风,各种名画、各种艺术品、各种金银饰品、各种古董刀剑盔甲林列其中。

这让海军部更像个大型博物馆,而不是海军的行政机构。以前还在冬宫看大门的时候,李骁没少路过海军部大厦,只不过进去的机会不多。

倒不是门卫森严,实际上海军部的岗哨基本算作虚设,礼仪性质的卫兵完全是中看不中用,只要是人模狗样像个贵族,都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游览。

李骁主要是没时间去游玩,成天他被尼古拉一世一家子欺负得像条狗,不是在站岗放哨就是在去站岗放哨的路上,几乎没有私人时间可言。

不过今天不一样了,李骁是被请进的海军部大厦。呃,姑且算是请吧。接受质询也是一种请不是么?

“看样子今天场面不小啊!”

刚刚走进海军部大厦,李骁就发现不时有人群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来他接受质询的消息被人故意泄露了。估计是准备广造舆论看他的笑话。

用屁股也能猜到这是谁干的,那位康斯坦丁大公看来已经不满足于之前的小动作小骚扰,准备玩大的了。

“是不太对劲!”

列昂尼德也皱起了眉头。和李骁不同,他对国内的军事技术专家了解得更多,就刚才一打眼的功夫,他就看到了几个造船方面的技术达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旧式帆船的支持者,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啊。

“那边的几位老先生都是支持纯粹帆船的。”列昂尼德小声提醒道,“也是之前骂你骂得最凶的!”

李骁却依然不甚在意,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个质询是宴无好宴,肯定是鸿门宴,眼下的情况完全在他预料当中。

“正常,我那位堂兄是巴不得看我出丑才好!”

看着风轻云淡的李骁,列昂尼德有点感叹,越是了解李骁这个人,越是了解他和尼古拉一世一家子的恩怨,就越觉得他不容易和不简单。

哪怕是一贯拥护皇室的列昂尼德也不得不承认,尼古拉一世一家有点过分了。就算李骁血统再有问题,那也是你哥哥和你们伯伯的亲儿子,至于这么小肚鸡肠的针锋相对么。

更何况李骁一直以来并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这么针对更显得没有胸襟和肚量。

列昂尼德觉得,是不是俄国人,并不完全只看血统,只要拥护俄国维护俄国的国家利益,就算有波兰血统,那也是自己人。没必要那么排斥。

反而现在某些纯粹的俄国人,嘴里头喊着我爱祖国,但手底下做的事情却是挖自家的根基,这样的混蛋就算血统再纯又有什么用?

反正列昂尼德是挺看不起看些唯血统论的蠢蠹和蛀虫的,而他陪着李骁来参加质询也正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是站在李骁这边的!

质询在海军部最大的会议室进行,没办法,康斯坦丁大公请来的“专家”和“记者”太多了。一般的会议室还真装不下这些人。

只不过刚到门口,列昂尼德就被拦了下来。

“中校,本次质询是闭门进行。请您在门外等候!”

这下列昂尼德登时火大了,狗屁的闭门质询,如果是闭门质询那些记者是怎么进去的?

卫兵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本次会议是闭门进行,非受邀者不得进入!”

列昂尼德怒道:“我是748团的团长。海军部要质询我的部下,我理应到场!”

“非受邀者不能进入,中校,请您回去吧!”

列昂尼德顿时脾气上来了,一把就拉住了李骁冷笑道:“那我们就拒绝参加这次质询了。安德烈,走!我们回去吧!”

这下轮到卫兵傻眼了,他们可真想不到对方敢不鸟海军部,立刻阻拦道:“中校,请您不要无理取闹!这是海军部发起的质询……”

列昂尼德白了他们一眼道:“那又怎么样?哪条军规和法律规定了必须回应质询?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有权拒绝回应无礼的质询请求。你们若是不满意,就发传票好了。”

卫兵顿时无语了,李骁最让人无语的就是他的大公头衔,这个头衔虽然实质上的好处一点儿都占不到,但名分上的好处却很大。作为帝国的大公,除非他是实实在在违法犯罪了,否则海军部还拿他真没办法。

类似的质询,李骁如果想要不鸟,那真心可以不鸟。顶多就是落个不尊重海军部的口实而已,但那又如何?反正有尼古拉一世在某人的仕途就别想顺畅,尊不尊重海军部都是那么回事。

更何况康斯坦丁大公发起的这个质询还真没有强制性,顶多算个研究探讨性质。

毕竟李骁一不是海军造舰部门的设计师,二也没有真实的具体设计案例引发问题。人家就是在刊物上发表看法和意见而已,顶天了算是键盘设计师。

问题是键盘设计师不违法犯罪啊。顶多你也只能说人家的设想不好不合理,但总不能说人家键盘设计一下就得关大牢里头唱铁窗泪吧?

所以海军部发起的这个质询其实站不住脚,质询李骁什么呢?质询他发表键盘设计?这不是搞笑么!

李骁发表的意见都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危害,你质询他什么?又有什么好质询的?总不能说他发表看法和意见有问题吧?

俄国虽然封闭保守但也没到连技术问题都不准谈的地步吧?不准谈的是政治,不是技术,讲技术就是在报纸上公然骂街都可以,毫无问题!顶多算不文雅,但不算犯罪。

所以李骁如果真不给面子,鸟都可以不鸟海军部的质询。而现在如果李骁转身就走,卫兵们还真犯怵,毕竟按照康斯坦丁大公的意思,这个质询还必须让李骁出场,否则这么大的戏台子不是白搭了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拉扎列夫(四更)

只能说康斯坦丁大公的吃相太难看,他太想一巴掌拍死李骁了,所以一点儿机会都不想给李骁。他就是要李骁孤家寡人去面对众多反对派的质疑,让他孤掌难鸣,所以一个帮手都不准备让他带进去。

可问题是,想法很好,但完全不现实。因为这质询本就很扯淡,压根就没有强制。你想想质询海军步兵的一个连长为什么推崇蒸汽船和螺旋桨,是不是就像质询体育老师为什么推崇语文教学要先从认字开始一样扯淡。

人家本来就不是专业的,也没有造成任何危害。你质询或者说质疑有意义吗?

甚至这传出去都是笑话。而且李骁就算拒绝接受质询都是理直气壮,因为这质询根本就没道理。

说真的,海军如果开个研讨会,讨论蒸汽船和帆船究竟孰优孰劣,请李骁去参加辩论到更合适一些。

问题是,这样的辩论康斯坦丁大公敢搞?可搞了敢请李骁吗?

他肯定是不敢啊!因为他自己的革新就是支持蒸汽船的。搞辩论如果支持蒸汽船的一方输了,他如何下台?真就放弃蒸汽船了?

请李骁更是万万不可,输了让康斯坦丁大公的革新将备受质疑。李骁赢了,康斯坦丁大公更是落不到好。那要是传到尼古拉一世耳朵里,老头子肯定以为他跟李骁穿一条裤子,那还不抽死他啊!

所以,思来想去康斯坦丁大公只能搞这么个不伦不类的质询,只能将矛头对准李骁。

可问题是这样一来,质询压根就没有什么法律效应。李骁拒绝回应质询都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康斯坦丁大公还准备搞一言堂,准备预设战场不给李骁一点助力。这让李骁更有理由表示拒绝,你想一家独大,我可以不玩儿啊!

老子就不玩了,看你怎么表演!

顿时康斯坦丁大公就麻爪了,拒绝列昂尼德的要求吧,人家扭头走了给你晾在当场,回头还可以到处宣扬海军部预设立场准备搞群殴。那样名声还真不好听,但答应吧,康斯坦丁大公又怕列昂尼德搅和了他的安排。

思来想去,康斯坦丁大公是举棋不定,可列昂尼德和李骁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时间,当场就准备甩手走人——你自己慢慢想吧!

无奈之下,康斯坦丁大公只能咬牙退让:“那就让列昂尼德中校一起参加质询!”

末了康斯坦丁大公还气咻咻地补充了一句:“这可是网开一面,决不准再随便加人了!”

在康斯坦丁大公想来,就算加上一个列昂尼德,对方也只有两个人,而他可是安排了好反对派的权威专家和一帮子摇旗呐喊的喽啰,怎么说还是占据绝对上风,应该是能赢的。

只不过卫兵却可怜兮兮地回答道:“大公阁下,来的不止是列昂尼德中校一个,还有些其他人也想参加……”

康斯坦丁大公顿时怒了,喝道:“一概不准,他们以为是谁,这里是海军部,不是他们自家的花园,是想来就来的地方么!!”

卫兵弱弱的问道:“那统统赶走?”

康斯坦丁大公刚想说:“对,就是统统赶走!”但马上他就注意到了卫兵扭扭捏捏地表,立刻意识到事不对,马上改口问道:“还有谁想参加?”

卫兵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拉扎列夫上将也……也想参加质询……”

“拉扎列夫上将?”

康斯坦丁大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个拉扎列夫上将很是了不得,属于俄国海军中鼎鼎大名的人物,绝不可以等闲视之。

康斯坦丁大公艰难地咽了口吐沫问道:“是米哈伊尔彼得罗维奇拉扎列夫上将吗?”

“是的,大公阁下,正是那位将军阁下。”卫兵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其实也不怪卫兵要哭,因为这个米哈伊尔彼得罗维奇拉扎列夫确实是相当的不凡。他出生于弗拉基米尔省的贵族家庭,幼年时期就取得了留英资格,曾在皇家海军见习。后来曾经两次环球航行以及前往南极探险。

米哈伊尔彼得罗维奇拉扎列夫不光是在科考上名气很大,战场指挥上也立下过赫赫功勋。在帮助希腊独立的纳瓦里诺海战中,担任分舰队参谋长兼亚速号舰长的拉扎列夫一举击沉了包括土耳其海军旗舰在内的五艘敌舰。

为了表彰拉扎列夫和亚速号的战功,亚速号成为了俄国海军当中第一艘获得乔治舰尾旗和长旒的舰艇。尼古拉一世还特别下令,黑海舰队必须永远保持一艘叫做“纪念亚速”号的舰艇。

到了1833年为了迫使土耳其就范,拉扎列夫又曾率领一只分舰队远征博斯普鲁斯海峡,bi)迫土耳其人在温卡尔-伊斯凯莱西条约上签字。

在这之后,拉扎列夫开始在黑海舰队服役,担任黑海舰队司令官,成为了俄国海军两只主力舰队的指挥官,乃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而且拉扎列夫牛bi)的还不仅仅是他自己,他还有一个同样官居海军上将的哥哥,门下带来的弟子里头有弗拉基米尔阿列克谢耶维奇科尔尼洛夫、帕维尔斯捷潘诺维奇纳希莫夫、伊斯托明、布塔科夫。都属于猛人级别的。

所以别说是康斯坦丁大公,就连尼古拉一世都对老头礼遇有加。更主要的是老头还不是缅什科夫那一类的老古董。因为留学英国的关系,拉扎列夫的科学视野相当广泛,对科技发展有相当的敏锐。

在缅什科夫把持海军部的这些年里,拉扎列夫担任司令官的黑海舰队是反其道行之,新办新式海军学校,培养海军新式技术人才,更是大力提倡蒸汽船舶。老头本人对蒸汽船舶,尤其是铁壳蒸汽船舶是相当的欣赏,认为那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么说吧,如果缅什科夫一干人代表的俄国海军中最顽固最保守的势力,那么拉扎列夫则代表的是最先进最开化的先进势力。之前康斯坦丁大公搞革新的主要支持者里头就有拉扎列夫。

那么拉扎列夫怎么对李骁感兴趣呢?作为黑海舰队司令的他怎么又突然跑到圣彼得堡来了呢?这还要从头说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都是有原因的

拉扎列夫之所以此时返回圣彼得堡,跟三件事情有关。第一件也是最主要的,那就是俄国同土耳其之间的摩擦。

因为圣地问题,尼古拉一世对土耳其蛇鼠两端的态度极为不满。这位霸道的沙皇认为在圣地问题上一直都是法国为首的天主教势力在不断地挑衅,作为圣地天然的守护者,俄国自然要予以回击。

而该死的土耳其人没有完全遵守两国之前达成的协定,并没有给予俄国政治上的方便和特权,反而包庇法国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一直因为信仰问题对土耳其极为不满的尼古拉一世天然的认为自己在29年和33年放了土耳其两马,让土耳其避免了立刻被瓜分肢解的命运,土耳其人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可现在土耳其人不光没有感恩戴德,反而还在背后捅刀子,实在是忍无可忍。所以尼古拉一世是倾向于一次性解决问题,彻底地推垮土耳其这堵墙,联合列强像瓜分波兰一样也给土耳其瓜分了账。

想要瓜分土耳其必然得用到军事手段,而黑海舰队的作用和地位就非常突出了。尼古拉一世自然要召见拉扎列夫这个29年和33年的英雄,听听他的意见。

让拉扎列夫返回圣彼得堡的第二件事是因为老朋友法比安戈特利布冯别林斯高晋上将的缘故。

这位别林斯高晋海军上将也是个著名的航海家和探险家,曾率领拉扎列夫一起前往南极考察。当年别林高晋是编队的指挥,拉扎列夫是副指挥以及和平号的舰长。

从那时候起,两人就结下了友谊。只不过那次环绕南极的科考结果并不是特别理想。亚历山大一世希望别林斯高晋带回南极的全面勘测资料,但因为气候恶劣别林斯高晋并没能做到这一点。所以亚历山大一世是断然拒绝支付别林斯高晋印刷刊发他绘制的地图和海图作为惩罚。

在那之后,别林斯高晋是按部就班的晋升,当过黑海舰队司令,波罗的海第二舰队司令、波罗的海舰队司令,39年晋升海军上将之后基本就在喀琅施塔得养老,算是退二线了。

但别看别林斯高晋退居二线了,但依然非常关心海军建设,之前缅什科夫那些保守的搞法让他也是相当的不满意,但无奈地是尼古拉一世喜欢缅什科夫,纵然他再不满意也拿老太监没辙。

之前因为梅萨多夫一案,缅什科夫被停职在家。康斯坦丁大公又高举革新的大旗,别林斯高晋觉得是个好机会,就联络一帮老朋友准备一起探讨下海军革新的具体搞法,算是出最后一份力吧。

自然的拉扎列夫肯定在别林斯高晋的邀请名单之列。正好前者也要回来面见沙皇述职,正好就一并办理了。

而让拉扎列夫返回圣彼得堡的第三个原因,就跟李晓有直接关系了。作为蒸汽船舶,尤其是铁壳蒸汽船舶的主要支持者,老头是一贯关注世界各国在这方面的相关信息。

当李骁用作者a的笔名发表一篇篇相关论文的时候,老头就关注到了他。尤其是西蒙兹跟李骁打嘴仗之后,老头更是强烈地关注李骁,原因也非常简单,老头非常认同李骁的观点。

而类似的观点在落后的俄国真心属于实打实的少数派。不管是蒸汽船还是铁壳船在俄国都属于异类。尤其是两者结合在一起的时候,那就更是异类中的极端,应该被打翻在地并踏上一万只脚。

在这些保守派看来,蒸汽船造价高昂、可靠性一塌糊涂、乘坐舒适性也是相当的糟糕,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就是一种昂贵的玩具。

而用铁来造船壳那更是离经叛道,是天底下最最荒谬的事情。遇水即沉的钢铁用来造船,这不是梦话是什么?

这些年拉扎列夫就是不断地跟持有类似观点的白痴周旋,不断地试图说服缅什科夫一类的老顽固接受新事物。但效果么,只能说差强人意。

因为原因很复杂。就拿上面那两条来说吧,第二条那真心是一点物理常识都没有,不值得一驳。但第一条其实有几分道理。

蒸汽船的造价确实很贵,比传统的风帆船贵得多。尤其是对几乎没有能力生产蒸汽机的俄国来说,就更加贵了。这么说吧,一台二三百马力的蒸汽机就要数千英镑,如果再算上锅炉设备,引进这么一套可能高达上万英镑。

那个年代的上万英镑可不是一笔小钱,一万英镑大约合十万卢布。这还仅仅是买轮机以及明轮设备,还不包括船体、舾装。乱七艘船得三四万英镑。

这真心是很贵了,要知道当年建造一艘二等75门炮的战列舰也不过四万英镑。花三四万英镑建造一艘比战列舰小得多、武备几乎可以说不存在的船,对哪国海军来说都是有点儿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早年间的蒸汽机和锅炉问题百出,锅炉爆炸、蒸汽机罢工都是常事,保养起来异常的麻烦和耗钱。而且这种新式船舶乘坐舒适性极差,老式简陋的蒸汽机巨大的颤震让你双腿发麻,短小烟囱里喷出来的刺鼻的烟雾更是能呛得你半死,再加上布满甲板的烧完的煤渣和粉尘。

好吧,反正早期的蒸汽船真心不比黑煤窑里舒服。而且早期蒸汽船速度还很慢,就算有蒸汽机驱动速度也不超过十节,耗煤还十分感人。全船全用来装煤也支持不了几天的航行,大部分时候还得靠风帆。

你想想,这么一来,帆船依然是主流,蒸汽机显得可有可无,种种缺点集合在一起,谁会喜欢这种新玩具?就算真心是喜欢,也没那么多钱去大量建造不是。

总之,推广蒸汽船的拉扎列夫是万分痛苦的,他看得到蒸汽船的前景,但苦于有限的知识水平没办法说服那些众多的反对者。一度的,老头都感到绝望了,觉得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蒸汽船大发展的时代了。

但是李骁的横空出世,却给给他推开了一扇窗户,让他看到了希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决心

列夫托尔斯泰的心情不是特别美丽,倒不是他遇上了什么闹心的事儿。实话实说,抵达圣彼得堡后的这两三个月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由衷感到快乐。

之前他还在给大哥的信中写道:“来圣彼得堡是个正确的决定。虽然这里的贵族比莫斯科更加盛气凌人让人憎恶,但也总有些新朋友能带给我惊喜……”

“列昂尼德戈尔恰科夫中校是个正直能干的绅士,将一团糟的748团治理的井井有条……我从未想过在俄国竟然还有这样的部队,没有盛气凌人恶毒成性的军官,没有刁钻油滑的兵油子,有的是一群纯粹的人……”

“我能感到他们的朴实和认真,士兵们认真训练,军官们一心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各得其所……生活简单、淳朴,哪怕是列昂尼德中校和安德烈大公也没有任何特殊……我喜欢这样的淳朴……”

“对了,那位安德烈大公让我惊奇。根据我的了解,748团的转变全都源自这位大公……他没什么架子,除了身材矮小体质不太好之外,全是优点……他可以和士兵坐在一起聊天开玩笑,就像个农家子一样……”

“这位大公还有丰富的知识,对物理、化学颇为精通,更让人欣喜的是他还专注于教育,竟然在748团办文化补习班,对象竟然是那些普通农奴士兵,真是让人惊叹!”

“我也加入了补习班,不过是充当老师,这里的每个学生都是那么专注,我喜欢这些学生……”

“唯一让人厌恶的是海军部的官僚们,这些混蛋吃饱了撑的只会找麻烦,各种麻烦,那占据了列昂尼德中校和安德烈大公太多的精力……如果没有那些混蛋,我们能取得更多的成绩……”

“天啦,真没想到,我竟然会告诉您:我喜欢748团,喜欢这个团的一切,喜欢和列昂尼德中校和安德烈大公一起奋斗,那真是激励人心!”

列夫托尔斯泰确实很喜欢748团,更喜欢他新结交的朋友。唯一比较可惜的是他很快就要离开748团了。毕竟他不是现役军人,也并不在748团服役。另外喀山大学要开学了,哪怕做个样子他也得回去报道。

但托尔斯泰真心不想离开,尤其是他喜爱的新朋友遇到大麻烦的时候,他更想和新朋友一起战斗,而不是只能远远地担忧。

“我的年轻朋友,为什么您一定要去海军部大厦旁观呢?”阿列克谢斯佩兰斯基叹了口气问道,“廖尼亚不是告诉过你了,没什么大事的,他们能应付么。”

托尔斯泰闷闷地回答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去……”

看着眼睛里写满执着的托尔斯泰,阿列克谢叹了口气,他最怕这种执着的眼神了。

上一个这么望着他的是列昂尼德,是他想要去748团的时候。那一次他就败给了这种眼神,不得不帮忙张罗。而这一次托尔斯泰也是这种眼神。好吧,他一样毫无抵抗力,只能答应,不过叮嘱道:

“我的朋友,我带你去看是没问题。但我必须提前提醒您,场面可能对我们共同的朋友非常不利,可能充满了恶意的谩骂和诋毁,会非常难受!”

“但是您必须冷静,必须克制!千万不要冲动!”

托尔斯泰撇了撇嘴,对此既无奈又不满,为什么正直做事实的人就要被诋毁和攻讦呢?而那些不干任何正事只想着混日子或者捞油水的家伙反而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反而能指手画脚胡说八道呢?

“那不合理也不公平!”

面对托尔斯泰的抗议,阿列克谢叹了口气:“是的,一点儿都不公平,但有什么办法呢?现实就是如此……”

他再次提醒道:“如果您不能保持克制,那我就不能带你去!”

“为什么?”托尔斯泰愤愤不平地质问道,“难道就看着我们的朋友遭受莫须有的攻讦么。我们应该和他们一起战斗,至少也要一起面对!”

阿列克谢摇了摇头道:“不,我的朋友,你错了。现在列昂尼德和安德烈最希望的是你不要卷进来。这一切他们早就知道必然会有一天将要面对,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应付得来。”

“而您,”阿列克谢顿了顿道,“您并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面对那些狡猾的敌人可能会进退失据,或者一时激愤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您也不希望他们因为您而卷入新的麻烦和诘难中去吧!”

不等托尔斯泰回答,阿列克谢再次强调道:“所以,如果您一定要去,那就保持冷静,克制情绪。相信你的朋友一定能面对任何情况,相信他们一定能应付得来,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去帮忙,那可能会打乱他们的计划,适得其反。”

托尔斯泰苦着脸说道:“真的只能干看着吗?”

阿列克谢苦笑一声道:“也不是干看着。我的朋友,您好好看着,永远地记得那一幕,每当您懈怠的时候就回想,回想这种爱莫能助无能为力的滋味,这种可恶的无奈感必然能重新让您充满动力!”

这话与其是说给托尔斯泰听的,不如是阿列克谢说给自己听的。这些日子他跟列昂尼德和李骁混得很熟,长期的交往和相处,让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群新朋友,觉得俄国有这样的青年人真的是非常好。

可如今,一群明明只想做事的人却要遭受一群站着茅坑不拉屎的混蛋的恶毒攻击。哪怕是已经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阿列克谢都不能忍耐了。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父亲的教诲,又一次地对这可恶又可悲的现实万分不满。他也想要跟自己的朋友一起面对一起战斗,哪怕那样是万劫不复但内心也是充实和快乐的。

而这种充实和快乐他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当他重新找回来的时候是那么的幸福。他要留住这种幸福,也愈发地痛恨自己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开幕前(上)

托尔斯泰并不能完全理解阿列克谢的话,但是他明显地能感到阿列克谢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整个人似乎敞亮了许多,不像以前哪怕是开怀大笑的时候,笑容里都带着苦涩。

那时候的阿列克谢总是不快乐,总是很阴郁,总是有种莫名的毁灭情绪。就仿佛他的天空总是灰暗的,看不到太阳,看不到希望。

他总是背负着莫名的压力,被这种压力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那种感觉。

但是现在,他仿佛挺直了腰杆,眼睛也明亮放光,哪怕是天空再昏暗,他也无所谓,因为他心中有阳光。

“您?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阿列克谢微微一笑道:“可能吧,可能找回了失去已久的东西!”

不过阿列克谢不想继续讨论自己的情绪,岔开了话题:“所以,我的朋友,如果你还继续坚持去,就必须按我说的做。否则,我会狠狠地揍你一顿,让你知道调皮捣蛋的代价!”

托尔斯泰更加迷惑了,之前的阿列克谢可不会讲这种冷笑话,之前的他更多的像块坚冰和闷葫芦,三棒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怎么突然的有点碎嘴了。

托尔斯泰左右看了看,很怀疑自己的朋友是不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惹得阿列克谢哈哈大笑,只见他一把搂住托尔斯泰的肩膀,拽着他往前走,边走边说:

“记住今天的一切,我的朋友。记住你今天将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永远地记住!答应我!”

当阿列克谢和托尔斯泰赶到海军部大厦的时候,质询会议已经快要开始了。不过大概是会议的性质早就被康斯坦丁大公明里暗里泄露了出去,大批八卦爱好者、看热闹的闲人以及其他各部门的探子都云集一堂。

“怎么这么多人?”

托尔斯泰都惊讶了,因为这场质询的专业性还是很强的,他可不相信圣彼得堡会有那么多人对帆船和蒸汽船感兴趣。就刚才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看到了几个熟人。而他们都是贵族圈里的八卦和八婆党,这些家伙怎么也跑来了?

阿列克谢冷笑了一声:“还不是那位康斯坦丁大公搞出来的,估计是想大造舆论吧!”

“大造舆论?为什么呢?”

托尔斯泰对圣彼得堡高层的内幕并不是特别清楚,他一直还以为康斯坦丁大公支持革新,是个开明派呢。

阿列克谢叹了口气道:“支持革新的人很多,品性也是一言难尽。那位大公就属于其中动机和目的很不纯粹的那些。总之,他很不喜欢安德烈大公,关系十分恶劣。”

托尔斯泰愣愣地说道:“所以,这些人都是他故意找来看安德烈大公笑话的?”

阿列克谢又叹了口气道:“整个质询恐怕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你说呢?!”

托尔斯泰无语了,对康斯坦丁大公的印象一落千丈,他完全想不通一个革新派为什么要撺掇怂恿一群守旧派对付支持革新的人。这是自毁长城好不好!

阿列克谢大概能猜到托尔斯泰的想法,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天真,天真的以为利益相同的人一定会是朋友,天真的以为利益一致就会一团和气。

竞争无处不在,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有些人会不折手段的。比如说康斯坦丁大公。阿列克谢都能猜出那位大公这一段如此积极,如此上蹿下跳是为了什么。

但阿列克谢却不认为康斯坦丁大公的做法有用。因为他的父亲老斯佩兰斯基伯爵曾经告诉过他,尼古拉一世既保守又坚持原则,这两样已经构成了他生命的全部,只要他还活着,这两样就永远不会有变化。

基于此,阿列克谢能推断出尼古拉一世是绝不可能废长立幼的。只要亚历山大皇储还活着,那就是储君,康斯坦丁大公没有一毛钱的机会。

而现在这些对康斯坦丁大公有利的现象和利好,恐怕是那位皇帝故意制造的假象。虽然还不知道尼古拉一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阿列克谢知道不外乎帝王心术而已。

尼古拉一世只是将康斯坦丁大公当做诱饵,为的是达到他的某种目的而已。

想到这儿,阿列克谢忽然笑了,他觉得康斯坦丁大公是那么可怜,这个可怜的孩子绝对想不到他的父亲仅仅是利用他而已,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终究都是一场空。

看清了这一点,阿列克谢的心情好了不少,甚至有了一种看笑话的闲情逸致。当然,这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因为哪怕只是可怜的诱饵,康斯坦丁大公也是那种特别剧毒的诱饵,是真能毒死人的!

而现在,他的两位朋友正要以身试毒,这是何其危险啊!

“第三部办案!”

面对卫兵,阿列克谢冷着脸将自己的证件丢了过去,不等他们反对,就带着托尔斯泰走了进去。

这种狂妄蛮横地做派让卫兵将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乖乖地交还证件还行注目礼。

托尔斯泰像好奇宝宝一样问道:“第三部这么厉害?”

阿列克谢苦笑道:“是的,非常厉害,非常吓人。但多半不是什么好名声!”

两人信步往里走,都不用问路,就知道质询会议的地点。原因嘛,有太多人围观看热闹了。礼堂外面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只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其中穿海军制服的并不多,更多的是民众打扮的围观党。

“今天这场戏可真热闹啊!”

“《莫斯科晚报》都派人来了,大农村的土豹子也想跟咱们抢新闻么!”

“别理他们,赶紧想办法进礼堂,走廊上什么都听不清楚啊!”

“好像刚才进去的是拉扎列夫海军上将?老将军怎么也来了?”

“何止是他老人家,别林斯高晋将军也来了!今个儿这戏越来越好看了啊!”

“低声,康斯坦丁大公来了。啧啧,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阿列克谢也看到了康斯坦丁大公,脸色确实不好看,像蒙着一层漆黑的面纱,难看得像锅底。

阿列克谢正幸灾乐祸的时候,忽然又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开幕前(下)

小阿德勒贝格原计划是准备早点来看戏的,毕竟这出好戏的始作俑者是他老子,他很想看看戏台上的主配角都是什么表现,尤其是想看看真正的结果出来之后,康斯坦丁大公的表情。

只不过老阿德勒贝格不允许他来得那么早,甚至一度不准他前来看戏。后来听说拉扎列夫突然冒出来,这才允许小阿德勒贝格前往把控大局。

在阿列克谢看到他的同时,小阿德勒贝格也看到了对方。都是圣彼得堡高等贵族圈的一员,谁不认识谁?尤其是对方还是赫赫有名的斯佩兰斯基之子,顿时小阿德勒贝格眯起了眼睛:

【他怎么也来了?】

小阿德勒贝格知道阿列克谢是列昂尼德的好朋友,之前更是隔三差五往748团跑。但在这种场合公然出现和私下里交情好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在站队吗?】

斯佩兰斯基晚年可是强烈地排斥站队,基本上万事不发表意见,就当个沉默的哑巴顾问而已。怎么到了小斯佩兰斯基就这么不谨慎了?

小阿德勒贝格有些惊疑不定,更有些担心阿列克谢的出现会不会进一步影响力量对比的天平。

按照老阿德勒贝格的算计,肯定不会让康斯坦丁大公得偿所愿地放肆吊打李骁,如果让他做成了,那不是让尼古拉一世对他更满意了么。

所以老阿德勒贝格可是在质询会议中安排了不少反骨仔,这些人明面上是帮康斯坦丁大公说话的,但实际上都接受了老狐狸的贿赂和威胁,必要的时候就得放水送人头。甚至不惜反戈一击打康斯坦丁大公措手不及。

此外,这些围观看热闹的记者也不全是为康斯坦丁大公服务的,相当部分也是老阿德勒贝格安排的枪手。在后面的报道中,将夸大对李骁有利的消息,而对李骁不利的消息则视而不见。

总而言之,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康斯坦丁大公掉坑了。

但是之前拉扎列夫的出现让老阿德勒贝格就有点措手不及。这位老将影响力非同小可,算得上举足轻重,而他公然站李骁那边,一下子就影响了力量对比的天平。

按照老阿德勒贝格的安排,李骁最后顶多能惨胜或者小负。可拉扎列夫一来,康斯坦丁大公的走狗企图仗势欺人是不可能了,老头一个人就能喷死他们一群,何况边上还有一个更老资历的别林斯高晋。

有这两老头坐镇,别说康斯坦丁大公的走狗,就是康斯坦丁大公都有些坐立不安。

所以老阿德勒贝格深恐安排出岔子,才允许小阿德勒贝格前往观战,时刻关注事态发展,实时微调细节安排,避免演戏演得太过火不好收场。

小阿德勒贝格觉得幸亏他赶来现场指挥了,因为李骁那头又来了个小斯佩兰斯基,虽然他老子已经死了,但影响力还在。老斯佩兰斯基的徒子徒孙除开被流放的十二月党,依然还有大批活跃在政坛,给小斯佩兰斯基撑腰护航的是不计其数。真心是不能小看的。

“让他们注意点,收着点,别过火!”

小阿德勒贝格小声对随从吩咐了两句,然后目光就死死地锁住了阿列克谢,生怕对方一上来就搅局。

阿列克谢有搅局的意思吗?

多少是有点的,但是他属于比较谨慎的搅局者,不会一上来就当搅屎棍。之前他的想法是在关键的时候出手搅和一下,给李骁和列昂尼德分担一下压力,让敌人不敢太猖獗过分。

但是看到小阿德勒贝格之后,阿列克谢的想法也有些转变。老斯佩兰斯基伯爵早就告诉过他尼古拉一世身边有几条毒蛇需要特别注意,其中就有老阿德勒贝格。

按照老斯佩兰斯基的说法:【阿德勒贝格家族没有一个好人。统统是老奸巨猾满腹诡计的阴谋家。千万小心!】

此时阿列克谢的想法是:【小狐狸怎么也来了?他不是皇储的人吗?为什么跑这里来?看他偷偷摸摸吩咐左右的架势,一定有问题!】

顿时阿列克谢就在全力关注小阿德勒贝格的一举一动,生怕这个小狐狸也是冲李骁来的。如果是,那列昂尼德和李骁都危险了!

也就在此时,质询会议终于开始了。

其实早就应该开始了,但是随着列昂尼德的强势介入,尤其是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的到来,打了康斯坦丁大公一个措手不及。让这位大公不得不收敛一些。

而且随着闻讯而来的记者越来越多,之前安排的小会议室不得不改成了大礼堂。此时,礼堂内围坐观战的除了高级军官就是海军技术专家,再然后就是心怀各种目的的权贵和记者。

康斯坦丁大公黑着脸问身边的心腹:“怎么这么多人?”

按照他的本意,规模是必须受控的,毕竟李骁怎么也是支持蒸汽船的,勉强跟他算一个阵营。打击李骁是必须的,但是必须控制规模注意方式。千万不能让反对蒸汽船和他的革新的人借题发挥,不然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心是傻逼了。

但眼下这个规模,实在太大了。声势太大了!

心腹苦着脸回答道:“没有办法,高级将领们和圣彼得堡的权贵们都涌了过来要求参加,总不能都赶走吧!”

康斯坦丁大公真心想抽人了,心说:【当然要赶走啊!不然要你们有什么用?】可如今木已成舟,想反悔都不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了。不过他心中已是惴惴不安,隐隐约约觉得今天这个质询会议恐怕不好收场了。

礼台上主持质询的是第二海军大臣小鲁缅采夫,这个油头粉面一身浓郁古龙水味道的小胡子没什么表情的安然就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但是台下的康斯坦丁大公却觉得这个最近小动作频频的家伙垂下的眼帘里似乎隐藏则寒光。顿时更加不安,觉得不应该将主持质询会议的权力让出去的,这让他有种一切都失去控制的无力感……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先声夺人

小鲁缅采夫似乎也察觉到了康斯坦丁大公的焦虑,这位端坐于主席台首位的第二海军大臣给了台下的康斯坦丁大公一个非常难以言明的笑容,然后断然宣布:

“肃静!本次质询会议开始。”

顿时嘈杂的礼堂一片肃穆,不管是闹哄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众,还是别有用心的各路下棋党,亦或者康斯坦丁大公和李骁,都敛息屏声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作为主持的小鲁缅采夫慢条斯理地开始说废话,无非是本次会议的重要性,感谢上帝和皇帝,感谢everybody。整整说了十几分钟,然后才意犹未尽地将话语权交了出去:

“叶罗费瓦西里耶维奇费季诺夫上校,作为本次质询会议的发起人,你有什么事项向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质询。请你一一言明。”

叶罗费瓦西里耶维奇费季诺夫自然是康斯坦丁大公暗地里找来的黑枪手。作为俄国海军的设计师,他虽然没有特别瞩目的成就,但胜在资历老,从叶卡捷琳娜大帝时代一直熬到了尼古拉一世时代,从少尉制图助手熬成了设计建造师。已经年过65岁的他还想再进一步。

如果能在70岁之前熬成少将总设计师,退休金什么的能涨一大截不说,还能连带着给儿子徒孙们安排个更好的岗位,免得他们像自己一样从零开始,需要苦熬这些岁月。

但是让叶罗费很无语的是,现任总设计师利特曼宁少将虽然已经75岁了,虽然长年累月地躺在病床上喘息,但就是不肯落气。不光不肯落气还仗着有缅什科夫撑腰,把持着一些关键的岗位不放,让他们这些也年过花甲的总设计师助理只能干巴巴的翘首以盼,实在是可恼可恨啊!

不过这回叶罗费觉得时来运转了,攀上了康斯坦丁大公这艘大船,有了这位大公支持,他应该能得尝所愿。嗯,只要能按这位大公说的去做,一定行!

叶罗费瞧了一眼对面的李骁,讲心里话,他并不太把李骁当一回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造船,想当年他这个年纪还在船厂跟着师傅们学习抡大锤呢。

造船那可是手工技艺活计,没有个十年八载的言传身教根本就入不了门!

反正叶罗费是根本就没把李骁放在眼里,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夸夸其谈的花架子。在报纸上发发文章就懂造船了?这不是扯淡么!

叶罗费不光没把李骁放在眼里,更是深深地鄙视那些最近十几年才兴起的学院派——在教室教造船?开玩笑吧,算算数、画画图、捣鼓一些奇怪符号和公式的玩意儿就能造好船?这不是扯淡么!

叶罗费觉得这个质询会议不要五分钟他就能将李骁驳斥得原形毕露,十分钟就能让对方狼狈而逃,让他这种经验丰富的老造船对付一个小屁孩,真心是胜之不武啊!

站起身来的叶罗费注意到了康斯坦丁大公关注的眼神,他立刻毕恭毕敬地回了一个:我办事您放心的眼神。然后信心满满地发言了:

“作为海军的总设计师助理,我注意到最近以来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以作者a的名义在相关报纸和杂志上发表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奇谈怪论。”

“妄言造船技术,妄言海军战术……这些荒谬的言论毫无事实依据可言,只求博眼球……给海军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所以我恳请第二海军大臣阁下正本清源肃清这些荒谬的谎言,惩罚这些谎言的制造者,让海军建设不再受到错误的干扰!”

小鲁缅采夫瓮声瓮气地回答道:“本大臣已经获知你的意见。”然后他转向李骁,异常严厉地质问道:“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对于费季诺夫上校的指控,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骁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一点儿都没受小鲁缅采夫压迫式质问的影响,轻松地问道:“大臣阁下,我有些不明白?今天的不是质询会议吗?还是说今天这里是军事法庭?”

小鲁缅采夫冷眼看着他回答道:“自然是质询会议,不过……”

李骁立刻就给他打断了:“既然是质询会议?何来指控一说?我难道犯罪了?正在接受审讯吗?”

小鲁缅采夫真心没想到李骁如此的强势,竟敢打断他的话头,自然是很不高兴,但问题是李骁的说法没有问题,今天只是质询会议,不是法庭。

他只能闷闷地说道:“大公阁下,您说的有道理。费季诺夫上校,请您纠正之前的发言,如果您想要控诉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请向军事法庭提起诉讼请求。今天是质询会议,您只可以发起质询!”

叶罗费闷闷地应了一声是,只得又道:“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您是否承认之前曾经发表过为数众多的荒谬经不起推敲的奇谈怪论,其中有相当数量涉及到海军造舰和设计?”

李骁淡淡地回应道:“我不知道您所谓的奇谈怪论指的是哪些?作为帝国的大公,作为时刻关心海军建设和发展海军军官,探讨海军建设方向有什么问题吗?”

叶罗费恨恨道:“您那不是探讨,而是胡说八道……”

李骁又道:“先不说我的意见是否是胡说八道。我只问您,我是否有胡说八道的权力呢?”

叶罗费为之一愣,他始终认为自己是造船达人,是权威,其他外行和地位不如他的人天然地就该听他的。但问题是,这种观念他自己想想可以,但讲出来那就真的不可以了。哪怕是封闭保守的俄国,你也不能堵上别人的嘴不让说话不是?更何况你还想堵一位帝国大公的嘴,说出去那就是太狂妄了。

“当然不是!”这个锅叶罗费可不敢背,哪怕他心里头就是这么想的,也不敢明说。

“既然如此,”李骁讥笑道,“我发表过什么言论,关您什么事儿呢?您觉得不对,大可以不听,今天这么劳师动众的是准备做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回合

李骁的质问就直指问题的核心了。这场质询会议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叶罗费究竟想通过质询达到什么目的?

如果按照叶罗费的说法,李骁的言论影响很坏,干扰了海军建设,那确实有必要开个会肃清坏影响。

可问题是,李骁的言论说破天去也不过是讨论和探讨,他并不是海军的总设计师,并不能决定怎么去造船。那是叶罗费一干人的工作。

如果叶罗费等人始终恪守自己的观念,毫不为所动,那李骁能造成什么很坏的后果呢?

简而言之,叶罗费的“控诉”站不住脚,没有事实作为支撑。往浅了说他就是不想听到李骁的声音,要堵上对方的嘴。往深了说,就是可以夸大事实博眼球,为自己谋私利。

而当这些被李骁当众剥开之后,叶罗费就无语了,他总不能说李骁在报纸上叽叽歪歪干扰了他睡眠,导致他没办法好好搞设计了吧?

那就是真的搞笑了,真这么说,叶罗费就会成为造船界的笑柄了。顿时,老头就哑口无言了。

第一回合,叶罗费惨遭ko。这让康斯坦丁大公气得都无语了,之前他也是将问题想简单了,一门心思的想搞臭李骁,却没有多想合理不合理的问题。

如今被李骁抓住漏洞,一开始就把质询会议的初衷都给推翻了——你丫的究竟是想质询什么?能不能清楚地讲出来,别搞笑好不好!

不过康斯坦丁大公反应还算快,知道搞臭某人的这一招不好使了,赶紧插嘴道:“安德烈,费季诺夫中校并不是质疑您发表意见的权力。而是质疑您频频发表一些未经验证的观点,这些观点可能会对海军造舰和发展造成恶劣地影响!”

其实,康斯坦丁大公这时候说话是不合理的,毕竟他为了撇清关系,是作为旁观者列席的,这时候公然出手,就属于拉偏架了。

不过李骁也不太在意,他早就知道这些全是康斯坦丁大公搞出来,对方会插手再正常不过。并且,对方也就是个猪队友,插不插手没太大影响。

李骁微微一笑,反问道:“是吗?那我可是惶恐不安啊。请问,我的言论究竟给海军造成了什么恶劣的影响呢?”

康斯坦丁大公也无言了,因为根本就没什么恶劣影响,像叶罗费一干老顽固根本就不看李骁的论文和文章,压根不关注。如果不是康斯坦丁大公要求,他们恐怕都不知道李骁做了什么。反正他们都是一如既往按部就班的干活,什么影响都没有。

但为了打击李骁,给李骁织罗罪名,肯定得说有恶劣影响啊!否则这戏还唱不唱了。

可一旦李骁把话问穿了,有没有恶劣影响就必须掰扯清楚了。

康斯坦丁大公支吾了半天才道:“我是讲可能会造成恶劣影响,我们必须防微杜渐!”

李骁笑道:“哦,原来是可能啊!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什么恶劣影响喽?”

这下康斯坦丁大公直接就囧了,连带着会场里都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哄笑,很显然大家都不是瞎子,这一出把戏实在有些拙劣。

当然敢笑的都是外国友人,俄国人还是很老实的,哪怕心里头觉得好笑至极,也只能憋着,一定得等到了散会了再细细回想,在心里头乐个够。

“暂时没有而已……”

半晌康斯坦丁大公才憋出了这么一个回应,只不过这更像是死鸭子嘴硬,对李骁没有丝毫杀伤力。

这让叶罗费有些着急了,开局不利啊。按照原计划,这时候李骁应该已经被扣帽子被批判了,接下来的造船之争就是给对方盖棺材板而已。

可现在,李骁将这些强塞过来的帽子全部丢得干干净净,一点儿把柄都没有。等会儿就算造船之争赢了,也没什么卵用,因为人家没有造成任何恶劣影响,没有影响自然不用负责,不能判罪啊!

一时间叶罗费都有些慌了手脚,不知道是该继续扣帽子不放,还是进入造船技术争论环节。因为这跟预料完全不同啊!

这个可怜的老头子只能频频目视康斯坦丁大公眨眼,希望对方给个明示。而这一切自然也被李骁看在眼里,他不由得挖苦道:“费季诺夫上校,您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老是冲着康斯坦丁大公眨眼,需要帮你叫医生吗?如果您实在不舒服,我可以等您好了再来解答您的疑惑的,千万别耽误了病情才好!”

会场里又是一阵哄笑,连之前一本正经的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都边笑边摇头,因为这出戏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太拙劣了。

康斯坦丁大公自然是被气得半死,恨不得上去踹死叶罗费才好:【你丫的脑子有病啊!老冲着我眨眼干嘛?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么!直接去怼那个杂种啊!】

“肃静!肃静!”

小鲁缅采夫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不由分说地对叶罗费命令道:“费季诺夫上校,请您尽快进入正题!”

然后又对李骁训斥道:“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请您注意言行!不要再提和本次质询无关的事情!”

李骁耸了耸肩,不脸上的不屑是明明白白的表露了出来。托尔斯泰也对小鲁缅采夫有些不满,在阿列克谢耳边嘀咕道:“这位第二海军大臣根本是拉偏架嘛!明明是叶罗费太拙劣了……”

阿列克谢也觉得小鲁缅采夫的态度有些奇怪,按照他的了解,这位第二海军大臣应该是亚历山大皇储的人,最近他频频出入皇储的沙龙和舞会,经常受到皇储的接见,时常发表一些忠君爱国拥护皇储的言论。

按道理说这家伙应该不会偏向康斯坦丁大公才对,可刚才他的态度分明又是向着康斯坦丁大公的,怎么会这样呢?

阿列克谢想不通了,但是他有一种直觉,那就是这位小鲁缅采夫奇怪的态度一定是有问题有说法的,难道有阴谋?

想着,阿列克谢立刻转向了小阿德勒贝格,如果有阴谋的话,一定跟这个家伙有关!

第一百六十章 第二回合(上)

阿列克谢盯着小阿德勒贝格的脸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这狐狸父子都是影帝,表情是滴水不漏。反正旁人看了只觉得他是普通的过路围观看戏党,绝不会想到他会是幕后黑手之一。

无奈之下,阿列克谢又转回了场内,质询终于开始了,叶罗费正在发问:

“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您是否发表过建议新建新式蒸汽船舶的言论?”

李骁镇定自若的回答道:“有,请问这有问题吗?”

叶罗费恨恨道:“问题倒是没有,不过值得商榷。众所周知,蒸汽船舶并不成熟,存在一系列难以克服的问题。在这些问题没有被克服之前,盲目地倡导蒸汽船舶,这恐怕不是负责任的态度吧?”

说完,叶罗费有些沾沾自喜又有些迫不及待,他觉得接下来就是他这个真正专家表演的时间了。刚才受到的那些羞辱他要加倍的奉还!

李骁依然是那么风轻云淡,从容不迫地回答道:“抱歉,费季诺夫上校,您的问题我没有听懂?您刚才说什么?”

叶罗费鄙视了李骁一眼,心道:【连话都听不懂,这水平还有脸以大公自居,真不嫌丢人的。果然,杂种就是杂种!狗肉上不得台面!】

叶罗费昂起头,有些小骄傲地回答道:“我是问,在蒸汽船舶一系列的问题没有克服之前……”

李骁直接截断了他,问道:“您所谓的一系列问题都是什么问题?我怎么没有听说蒸汽船舶有什么难以克服的问题,危言耸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叶罗费愈发地觉得李骁不学无术了,蒸汽船舶存在的问题还用吐糟么,一抓一大把。不过眼见李骁自投罗网找死,他也乐于送一程:

“怎么是危言耸听呢?难道大公阁下您不知道,简单点说吧,蒸汽机和锅炉的可靠性就不怎么样吧?我们花费巨资购买的蒸汽机和锅炉都无法满足长时间航行的需求,这怎么说都是大问题吧?”

李骁笑了,又一次反问道:“您是从哪里看出来,蒸汽机和锅炉无法满足长时间航行的需求的呢?”

叶罗费讥笑道:“这还用看吗?几乎所有的蒸汽船舶顶多就能工作三五天的,然后不是烧光了燃煤,就是自己故障了,我们舰队里的蒸汽船莫不是如此,难道您准备视而不见么!”

会场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所有人都被叶罗费吸引了注意力,毕竟他反应的情况很现实。如果蒸汽船果真这么不堪,那么确实不应该大力提倡。

只不过洋洋得意的叶罗费并没有注意到康斯坦丁大公的脸色,这位大公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望着叶罗费像是要喷火一般。

原因其实很简单,康斯坦丁大公是支持蒸汽船舶的,他反对的只是李骁而已。之前他一再交代叶罗费,一定要控制打击面,打击李骁可以放手去做,但是最好不要攻击蒸汽船舶。就算要也要集中在几个李骁侧重他反对的点儿上。

可现在倒好,叶罗费一上来就是铁棍横扫,倒是压制了李骁的嚣张气焰,可也沉重地打击了蒸汽船舶的声誉。这让他的海军革新计划脸往哪放?

自然的康斯坦丁大公是恨得牙痒痒,对叶罗费是一肚子火气。可是想想看,其实叶罗费也是挺不容易的,康斯坦丁大公的要求本来就不合理,很难两头兼顾。

而适才李骁的开场重击又让叶罗费急于扳回一城,不由得不发力过猛,毕竟老头还是想好好表现的。

此时得意洋洋的叶罗费望着李骁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有些畅快地问道:“大公阁下,您对此就没有解释?没有想说的吗?”

叶罗费看来,这一回合是他赢定了,毕竟有波罗的海那些不堪大用的蒸汽船做例子,对方怎么反驳?

但李骁还就是能反驳,只见他叹了口气,用一种可怜的目光望着叶罗费,好像是在看弱智一样。

“费季诺夫上校,我必须得问问您,您是有多久没有关心过蒸汽船的实际运行情况了?”

叶罗费眉头一皱,怒问道:“大公阁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前来质询之前,我特别调取了相关蒸汽船舶在我波罗的海舰队的使用情况,我的说法是有证据的!”

“不不不!”李骁摇着头说道,“我问的是您有多久没关注过蒸汽机和锅炉技术水平更高国家的蒸汽船舶的使用情况了?您知不知道,英国皇家海军的大量蒸汽船舶都可以长时间在海上使用蒸汽动力航行。”

“比如黑鹰号,从1843年开始一直到1847年,累计使用蒸汽动力航行了两万多海里,平均每年用蒸汽动力航行四千多海里。”

李骁讥笑了一声,道:“根据皇家海军今年来对蒸汽船舶的使用情况看,只要养护合理,蒸汽船舶完全可以长时间海上航行,而且因为完全不受风力和风向的影响,越是远距离航行效率就越高于传统帆船。”

说着,李骁微微一顿,讥笑道:“至于波罗的海舰队中那些不堪大用的蒸汽船舶,费季诺夫上校,恕我直言,您能不能告诉我它们都是什么时候的老古董了?”

“对了,我还忘记提了,据我所知,波罗的海舰队蒸汽船舶的养护费用可是经常的被挪用,您觉得连养护工作都不能保障的船,能有什么表现呢?”

叶罗费变了脸色,他是真没关注过皇家海军的蒸汽船使用情况。因为蒸汽船在波罗的海舰队表现很拙劣,他觉得有这个事实就足够了。

可李骁列举的例子狠狠地抽了他的脸,后面更是无情的嘲讽波罗的海舰队的蒸汽船之所以表现拙劣,完全是**,跟船无关。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击,反而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了。

登时,叶罗费心中暗暗叫苦,必须马上回击,但是从哪个方面攻击呢?既要打击李骁的嚣张气焰,又不能让支持蒸汽船的康斯坦丁大公难堪,这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二回合(中)

就在叶罗费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时候,他的衣角被人拉了拉,只见他年轻的助手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将一张纸条推到了他面前,上面大大的写了一个单词——铁船。

顿时叶罗费眼前一亮,他怎么忘记这个糟点了。就是嘛,直接攻击这个点就好了,某人不是大力支持铁船么,就从这里打你个落花流水。

叶罗费立刻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蒸汽船可能可靠性已经得到了改善,但据我所知大公阁下您支持的并不是一般的蒸汽船,您是相当支持蒸汽铁船吧?”

李骁平静地回答道:“是的。您又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叶罗费立刻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调,仿佛是看见了外星人和傻逼一样夸张地说道:“这仅仅是问题吗?大公阁下,我真的很怀疑您究竟有没有一点常识?用铁来造船?哈哈,这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了!”

哈哈!哈哈!

叶罗费故意地夸张大笑,似乎是想带动观众的情绪,只不过观众并不是特别买账,除了叶罗费带来的学徒和同党哈哈笑了几声捧场之外,大多数人还冷静围观。

李骁撇撇嘴,无语地问道:“好笑在哪?”

叶罗费瞪大眼睛用夸张地肢体语言嘲笑道:“您是真傻还是装糊涂,难道不知道铁比水重,根本浮不起来么!”

说着,他转向了观众席,啧啧地挖苦道:“先生们,你们瞧瞧,这就是我之前所言的恶劣影响,都罔顾现实,都公然违背常识了,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还要说多少疯话,这怎么可以,怎么能放任啊!”

观众们有些窃窃私语,似乎对此有些认同,不过他们还是保持着克制,因为李骁的情绪太平稳了,淡定得都有些吓人了。

李骁能不淡定么,之前他还以为叶罗费攻击铁造船舶能有点新颖高明的论点,谁想到这么让人失望,竟然还用中世纪那种铁浮不起来的老掉牙论调,这货是从坟里头挖出来的吗?

叶罗费放肆大笑了一阵,觉得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接下来就是鞭尸时间了。他以为李骁会拙态毕露会手忙脚乱会举足无措,但谁想到对方竟然跟没事的人一样。

【不愧是皇族,脸皮真厚啊!】

叶罗费刚想继续嘲笑,李骁忽然开口了:“您懂最基本的物理学原理吗?或者简单点说,您懂浮力吗?”

叶罗费一愣,准备说自己非常懂,但李骁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您刚才所说的才是笑话,钢铁一定会沉在水底?您还活在中世纪吗?难道您不知道1815年英国就造出了铁壳船舶?难道您不知道最近几年铁壳船舶的数量与日俱增?”

李骁轻蔑地哼了一声,指着叶罗费的鼻子教训道:“在我看来,您这个设计师是一点儿都不称职。不了解最基本的物理原理,也不去了解世界造船技术的发展和进步,固步自封自以为是,这才是最大的笑话,虽然这一点儿都不可笑,反而很可悲!”

李骁劈头盖脸地教训道:“如果我们海军的设计师都像您一样,我都不敢想象我们同英国的差距有多大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的海军就全完了!”

叶罗费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刚才听到了什么?铁壳船造出来了?1815年就造出来了?这怎么可能?

叶罗费很想说李骁撒谎,但对方那信心十足的样子不会作假,恐怕是真的!但那怎么可能?

一时间,叶罗费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整个人都沙雕了。而李骁则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走到列昂尼德面前,接过了对方递来的资料,然后走到观众席前一一分发:

“先生们,这是国外铁壳船的相关资料,你们可以看到1815年利物浦就建成了铁壳船帝普顿号,之后1820年法国人造出了铁壳海船亚伦曼比号。1830年铁制明轮船加里欧文也投入了运营。”

李骁冲着叶罗费冷笑一声,奚落道:“然而,到了今天,到了1847年底,在我国竟然还有人怀疑铁壳船能不能浮起来,这是有多愚昧啊!而这样的人竟然还是我国海军造船的设计师?可笑啊,可悲啊!”

叶罗费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脑子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这个可怜的老头已经完全沙雕了,就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让人可笑又觉得可怜。只不过李骁完全没有同情他的意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老头虽然不是首恶,但也是帮凶,对敌人,李骁才不会客气。

不过就在李骁准备鞭尸的时候,之前叶罗费大放阙词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的小鲁缅采夫忽然说话了。

“大公阁下,再次警告您务必注意措辞。您刚才的言论在我看来是极不负责任的攻击和诋毁。是决不可容忍的,如果您再这么放肆,我只能请您出去!”

吁!

嘘声顿时响了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小鲁缅采夫这是拉偏架了,之前叶罗费讽刺和攻击李骁的时候,小鲁缅采夫就装聋作哑,李骁稍微还击一下说点真话,就不能容忍了。这是什么狗屁的道理!

小鲁缅采夫重重地敲着桌子吼道:“肃静!立刻肃静!再有喧哗者一律驱逐出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鲁缅采夫才控制住形势,只不过就算如此,对叶罗费之流来说形势也是极其不妙。连续遭到迎头痛击,几乎是溃不成军了,如果接下来还不能有所起色,真心是输掉了裤衩。

“怎么办?怎么办?”

叶罗费一脑门子都是冷汗,刚才他抽空瞧了一眼康斯坦丁大公,对方眼睛里几乎都要喷火了,可想而知有多愤怒。可问题是,怎么翻盘呢?完全没头绪啊!

“老师,我觉得铁质船舶还有文章可做……”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还没说完,就被叶罗费喷了一脸:“屁的文章,都是你刚才出的馊主意,不然我能这么狼狈!你这个蠢货害惨我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二回合(下)

叶罗费就像个薄情寡义的渣男,将所有的怨气和不满都发泄在了助手,或者说徒弟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头上。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如果不是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的小纸条,他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所以。全都是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的错,都是这个小混蛋给他带坑里去了。

如果不是在万众瞩目的场合下,叶罗费绝对抬手就是几个嘴巴抽过去了。对传统和古板的俄国人来说,助理或者说学徒就跟家里的农奴一样,可以随便收拾。

可惜,这里有太多人在看着。叶罗费只能强压下满腔的怒吼,只能怒视着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痛骂他一顿出气。

说真的,这让叶罗费太不爽了,觉得七窍生烟。问题是,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其实更加不爽,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提示叶罗费不是让他质疑铁壳船能不能浮起来,可这个食古不化的老东西自己搞砸了一切,转头却找他发泄,你说他能不火大么!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真想拂袖而去,真想再也不看叶罗费的脸色。但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在十分传统的俄国,在手工艺人这个行当圈子里,师徒关系是最重要也是最特殊的关系。

没有人会用一个不尊重师傅的徒弟,没有人会给他工作的机会,哪怕他能力再强也没有用,那扇大门将永远向他关闭。

所以,为了过上好日子,为了家里头的弟弟妹妹们能吃饱饭,也能学一门手艺,无论在叶罗费那里受了多少委屈,他都只能忍耐。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低着头,将满腹的怨气和怒火都紧紧地压在胸腔里,尽量不看叶罗费那张讨厌的脸,尽量忍受一切侮辱,直到老东西发泄完毕为止。

叶罗费终于骂完了,倒不是他发泄痛快了,实际上只要一看见低头不语一股子低气压的徒弟,他就觉得火大。他最讨厌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的就是这点——这个小混蛋以为低着头不说话,他就不知道小混蛋满腔都是怒火么!

叶罗费很清楚自己的徒弟在想什么,对此也是火冒三丈,他天然的认为自己可以随便侮辱瓦西里古里耶维奇,这是作为师傅天然的权力。而徒弟只能承受,不准有任何怨言。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竟然敢不满!对叶罗费来说这就是大逆不道,所以他暗暗决定将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出师的日期再延后至少一年作为惩罚。

让叶罗费停止谩骂的原因是质询会议必须继续,如果他不继续质询下去,李骁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作为胜利者大摇大摆的回家了。那样的话叶罗费就真的要变成笑柄了。

叶罗费大声地威胁道:“快想想,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难倒那个杂种大公,想不到你们统统都别想出师了!”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怨毒地瞥了叶罗费一点,对这个心胸狭隘古板守旧还没什么真本事的师傅是增加的憎恨。但他知道叶罗费绝对是说到做到,曾经有个师兄不过是纠正了老头子一点点小错误,就被记恨了三年,足足让他当了八年的学徒才允许出师。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可不想再白给叶罗费当牛做马了,多一天都不愿意。他咬了咬牙说道:“师傅,铁壳船的磁罗经问题,这绝对无解的!”

本来瓦西里古里耶维奇插嘴的时候,叶罗费准备立刻再骂他一顿的,对这个出馊主意的徒弟他是深恶痛绝。但对方说完之后,叶罗费又是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好问题,太好了!

不过叶罗费依然没有给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好脸色,他教训道:“你这个逆徒!你为什么不早说,故意想让我出丑么!”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又被骂了一顿,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这位师傅就是这个人渣脾气,毫无人性可言。

不过叶罗费已经顾不得继续教训瓦西里古里耶维奇了,他赶紧冲回舞台正中,准备用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给的弹药一举将李骁击倒。

“铁壳船舶就算能够造出来,但也绝不可能有太大的发展。这种船舶存在天然的根本无法克服的缺陷,铁壳将极大的干扰磁罗经的使用……没有了磁罗经,我们的船在茫茫大海上如何导航?难道我们花费巨资建造的船舶永远只能在岸边待着么!”

叶罗费的这个问题有道理吗?实话实说,确实有。铁制品具有铁磁性,对磁罗经确实有干扰,尤其是19世纪早期,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

所以,1815年人们就能造出铁壳船舶,但是得再过五十年,铁壳船舶才渐渐成为主流。其中关键的问题就是其对磁罗经的干扰。当年可没有卫星定位系统,磁罗经是最重要的导航设备。没有了它谁敢出海航行?

所以这个攻击点很给力,连李骁都不由得高看了瓦西里古里耶维奇一眼。是的,叶罗费刚才的表现他全看在眼里,知道这个老家伙其实没什么本事,有本事或者说有点常识的是他的徒弟。

“大公阁下,您怎么不说话了?鼓吹造铁壳船的您,不会没想到这个问题吧?您不会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常识问题吧?”

李骁心中有些好笑,这个可怜的老头又满血复活了,刚才还跟丧家之犬一样,果然是小人一枚。

叶罗费还准备继续挖苦,而围观的托尔斯泰和阿列克谢也暗暗为李骁着急。但李骁依然是那么镇定,他微微一笑道:

“我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您的孤陋寡闻。我原以为作为海军资深设计师,您应该具有广泛的国际视野,啧啧,让我没想到的是,您竟然是如此……如此的闭塞,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叶罗费怒了,喝道:“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就问您,铁壳船舶干扰磁罗经的问题怎么解决!快点回答!”

李骁看着气急败坏的叶罗费,讥笑了一声,问道:“费季诺夫上校,请问您知道乔治艾里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二回合(续)

叶罗费自然不知道乔治艾里是何许人也,他也没兴趣知道。他就像所有的自大自以为是的白痴一样,很不耐烦地叨叨道:“我不认识什么乔治艾里,大公阁下,我希望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李骁没有理会叶罗费,又一次问道:“费季诺夫上校,那请问您知道复仇女神号吗?”

叶罗费愈发地不耐烦了,他高傲地昂着头向小鲁缅采夫建议道:“阁下,您看到了,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一直拒绝回答我的问题,一直在东拉西扯,这就是故意逃避和拖延时间!”

小鲁缅采夫也没有让他失望,立刻警告李骁:“大公阁下,请正面回答费季诺夫上校的问题,不要再东拉西扯了!否则,我只能结束这场质询,宣布……”

李骁讥笑道:“宣布什么?”

这下小鲁缅采夫愣了,他想起来了,是没啥可宣布的,叶罗费的控诉根本不可能成立,就算叶罗费赢了,也不能追究李骁什么,顶多让对方名声受损而已。

想了想,小鲁缅采夫觉得名声受损也算是一种成功,正准备借此警告李骁,但李骁又一次抢在了他的前面:

“阁下,我又怎么顾左右而言他了,我所言的一切都在回答这位既愚蠢又无知的费季诺夫上校的问题,只不过他本人太过于孤陋寡闻,还没能反应过来而已!”

叶罗费立刻就火大了,怒道:“胡说八道,你回答什么了!就是在东拉西扯而已!”

小鲁缅采夫也很是不爽,他不喜欢李骁完全无视他的态度,立刻警告道:“大公阁下,请你正面回答问题,否则我只能赞同费季诺夫上校的意见!而且再次警告你,不要无端侮辱我海军军官,这极其无礼,我只能认为你蔑视海军蔑视国家……”

李骁摊了摊手,笑道:“行行行,我很快就会告诉你,这位费季诺夫上校有多愚蠢和无知了……”

说着,李骁直接对叶罗费说道:“您不知道乔治艾里,也不知道复仇女神号,太正常了,因为您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您知道了,就不会提那种无知的可笑问题了。”

然后李骁直接转向了观众,朗声说道:“乔治艾里先生是英国皇室的高级天文官,在1837年,也就是十年前,英国皇家海军将彩虹号划拨给这位先生做实验,用于找出纠正铁制船舶对磁罗经干扰的修正办法。”

“乔治艾里先生在皇家海军上校bj约翰逊先生的研究基础之上经过周密的实验,成功的找出了修正干扰的办法,简单而且很有效!”

说着李骁又转向了已经意识到不妙的叶罗费,嘲笑道:“您看,您不知道乔治艾里,您不知道您所谓的问题十年前就被解决了,您是多么的孤陋寡闻啊!”

然后李骁又转向了观众:“至于复仇女神号,这艘完工于1840年的铁壳蒸汽船舶就应用了乔治艾里先生的研究成果。建成的当年就从伯肯黑德起航穿越大半个地球前往远东地区,参加了东印度公司发起的一系列对清国的攻击行动,用事实说明了铁壳汽船远洋航行可以准确可靠的导航。”

就在观众以为李骁说完了时,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顺带着说一句,复仇女神号是英国莱尔德公司建造地第28艘铁壳汽船,她的姊妹舰地狱火河号也应用了相应的成果,并且效果更佳!”

说着,李骁转身风度翩翩地对着叶罗费和小鲁缅采夫微微躬身,嘲笑着问道:“先生们,对于我的回答,你们还满意么!”

哄笑声又一次在观众席响了起来,这回声音更大,原因是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带头起哄,有了这两位大人物的榜样作用,大家伙都有些肆无忌惮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李骁的反击太犀利了,几乎正大光明的骂叶罗费和小鲁缅采夫是傻逼。不过他们也确实够傻逼的,尤其是叶罗费,作为海军的主要设计师,竟然不知道十年前的技术动向,不知道他认为的盖世难题竟然早已被攻克,甚至还当其是个宝贝,不知天高地厚的用来攻击李骁。

结果么,自然是死得很难看。人家十年前就解决了的问题,你哔哔个什么劲啊!再联系到之前他还妄言铁壳船下水就会沉没,而李骁则用事实告诉他人家英国光莱尔德公司就建造了28艘铁壳船。

如果铁壳船真的下水就沉,人家莱尔德公司得多头铁才会孜孜不倦地建造小三十艘还不放弃啊!

“干得漂亮!”

托尔斯泰发出了胜利的欢呼,李骁刚才在台上从容不迫谈笑间就让敌人灰飞烟灭的风采让他兴奋了。他多么希望台上的那个人能是自己啊!

他也想要做这种引领时代潮流的英雄,想要能够挥一挥手就让那些如叶罗费之流的小丑原形毕露只能狼狈而逃。

他兴奋地搂着阿列克谢的肩膀,发出一系列咿咿呀呀的声音,这个熊孩子看起来高兴坏了。

不过阿列克谢就没他那么兴奋了,倒不是说他不高兴,他也为李骁犀利地反击高兴,都想击节赞叹了。但他不是托尔斯泰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政治小白。阿列克谢敏锐地注意到了小鲁缅采夫奇怪的态度——这货一直在针对李骁,很不对劲啊!

阿列克谢认为这货作为亚历山大皇储的走狗,小鲁缅采夫不应该如此好心的帮康斯坦丁大公才对。之前小鲁缅采夫可没少给康斯坦丁大公找麻烦,怎么今天一反常态了?难道亚历山大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摒弃前嫌携手合作了?

如果是这样,那对李骁和列昂尼德就相当的不利了。之前他们之所以能够化险为夷,就是利用这两兄弟的内讧,他们握手言和了,这还怎么“左右逢源”啊?

一时间,阿列克谢是无比焦躁。那么他的猜测是真确的吗?康斯坦丁大公和亚历山大皇储真的同流合污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难堪不已

康斯坦丁大公和亚历山大皇储真的同流合污了?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这两兄弟暂时不可能狼狈为奸的。小鲁缅采夫的态度之所以这么奇怪,其实原因说穿了一文不值。

那就是小鲁缅采夫必须得是这个态度,他不可能在公开场合为李骁说话的。原因嘛——欺负李晓是尼古拉一世的朝廷的不公开的政治正确。

欺负李骁是政治正确,帮李骁说话那是极端的政治不正确。只要是尼古拉一世的官儿,都必须明白这个道理,并坚持到底。

亚历山大皇储自然不愿意帮康斯坦丁大公的,但他也不可能冒着被尼古拉一世厌恶的危险,公然指使狗腿子帮李骁说话。

反而,他需要门下的狗腿子表现得比康斯坦丁大公还要积极地欺负李骁,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比康斯坦丁大公更维护自己的父亲,更遵循尼古拉一世的指示。

讲白了,这都是演戏啊!台上的小鲁缅采夫在演,台下的亚历山大皇储也在演。而作为导演、编剧的阿德勒贝格父子其实吧也是在演戏,只不过他们的戏份更加隐蔽,演技更加高明。

【还真是在父亲的预料之中,康斯坦丁大公果然不是那位杂种大公的对手,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半天。】

小阿德勒贝格一直悬着的心落回到肚子里了,他很是放松地靠在椅子背上,还翘起了二郎腿,仿佛是在亚历山大剧院看戏一般轻松惬意。

之前,他还真是有点紧张。生怕李骁不是康斯坦丁大公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打得溃不成军。那样的话,他们这边麻烦就大了。

是的,在他们父子设计中,可从来没有真的帮康斯坦丁大公意思,他们更想让康斯坦丁大公掉坑里。只不过那个坑不好挖,得看李骁够不够给力。

李晓如果不够给力,那必然的小鲁缅采夫就不能是如今这个态度了,只能拼着政治不正确拉李晓一把。而如果李骁足够给力的话,小鲁缅采夫就得非常地政治正确,从各种方面为康斯坦丁大公擦屁股。

屁股擦得越多,擦得越刻意,就越能让康斯坦丁大公难堪。

因为他们父子会满世界宣传:“看到没有,康斯坦丁大公就是个假把式,嘴上说要给某人颜色看看,但实际上却拿某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最后还得咱们亚历山大皇储的人来救场,你们说说这样的绣花枕头上次怎么可能让那位杂种大公就范?”

然后他们父子就可以炮制更多的流言蜚语,其中必然有康斯坦丁大公和李骁私下勾结“狼狈为奸”的这一条。而这一条也必然会传到尼古拉一世的耳朵里面。

哈哈,你说到时候尼古拉一世会怎么想?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因为老阿德勒贝格的计划没有如此的肤浅。小阿德勒贝格轻蔑地瞥了一眼台上意气风发的李骁,在心中讥笑道:“可怜的傻瓜,你以为你会是最后的赢家么?天真!幼稚!”

不过从场面上看李骁已经像是赢了,叶罗费收获了一**的嘘声和嘲笑,只能再次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只能再次朝徒弟们发泄自己的羞愤。

但不管他做什么,改变不了的事实是,他被李骁扯掉了最后的遮羞布,就那么赤果果的摆在那里人人嘲笑。

“肃静!”

“肃静!”

“肃静!”

小鲁缅采夫连续大喝了三声才将将让礼堂内沸腾的情绪被压制下来,实际上刚才热烈的嘲笑声有相当部分是冲着这位第二海军大臣去的。

不光是因为他打压李骁的表现,还因为他之前的风评就不是太好,在海军部和圣彼得堡贵族圈,讨厌他的人大把,有的是人希望看到他出丑。

“费季诺夫上校,请问你还有问题需要质询吗?”

叶罗费真心想说:“没有问题了,让这该死的质询就此结束吧!”但他又真心没有权力这么说,因为康斯坦丁大公的脸色很难看,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但让叶罗费继续问下去,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不光是因为他不知道该问什么,还因为他被李骁的博闻强识给惊到了,什么样的人才会记住那些杂七杂八的见识?

要知道叶罗费这个专门搞造船的,专门从事这一行的都不知道李骁说的那些具体事例。对方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天天就守着此类新闻和论文过日子吗?

叶罗费被吓坏了,被李骁完全给唬住了,以为李骁根本是扮猪吃虎,再问什么都是多余。

事实肯定不是叶罗费所想的那样。李骁其实并不懂造船,如果叶罗费问一些更细致更专业的问题,比如造一艘帆船该怎么铺设龙骨怎么钉船板怎么做防水,那李骁立刻就抓瞎了。

这些李骁是真不知道。因为他真不懂造船。他所有的那些博闻强识都是后世文化传播的便利性带来的。在1847年会读书写字的人都少,绝大多数人都是文盲和半文盲,文化制品极其匮乏,除了纸质书籍和报纸几乎就没有其他的传播手段。

伦敦人不知道利物浦发生了什么,法国人不知道英国人有什么创造才是正常现象。哪里像后世,论文技术资料很容易就能检索,可以足不出户知道天下大事。

1847年的时候,落后的俄国设计师不知道英国的技术革新才是正常现象。李骁也不是靠博闻强识这个时代的知识秒杀叶罗费的,而是带着后世的bug轰杀古人,诚然是欺负人啊!

但叶罗费不知道,他被李骁表现出的“专业性”吓坏了,根本就不敢出马再战,是真被吓破了胆!

“现在怎么办?这个白痴一点儿用都没有!搞砸了一切!”康斯坦丁大公黑着脸冲左右心腹问道。

“你们还有别的更好的人选没有,要有本事一点的!”

面对急迫焦躁的康斯坦丁大公,心腹们却没有好办法,只能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费季诺夫上校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了……阁下,我觉得现在最好还是暂且休战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还有问题

【暂且休战?】

这个建议绝对不在康斯坦丁大公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哪怕是暂且休战他这边也是一败涂地。今晚全圣彼得堡所有的沙龙、所有的舞会和剧院包厢里都会流传关于这场质询的各种小道消息。

在这些消息中,李骁绝对是大放光彩的那一个,而他很可能将沦为被挖苦嘲讽的小丑。

康斯坦丁大公的自尊心无法接受这样的“侮辱”,尤其是看着李骁踩着他的脑袋接受欢呼,这仅仅是想想都能让他抓狂。

“我绝不……”

康斯坦丁大公刚刚开头,心腹们又一次劝说道:“阁下,那位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比我们预想中要难缠得多,必须找更厉害更专业的人士才能制住他……今天如果继续下去,我们恐怕会一败涂地,到时候就一点儿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康斯坦丁大公终于不说话了,翻盘的希望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为了这微乎其微的希望,他只能强压下满腹的不甘心,宣布中场休息,择日再战。

哄的一声,礼堂里又是潮水般的嘲笑声响起,这笑声让康斯坦丁大公几乎吐血,他只能怨毒地瞪了李骁一眼,然后赶紧地撤退跑路了。

李骁的朋友们在欢呼人群的簇拥下,立刻围了上去,托尔斯泰二话不说就送上了最热烈地拥抱,差点给李骁强吻了。这个熊孩子激动坏了,简直变成了李骁的迷弟,恨不得逮住李骁促膝长谈个三天三夜才好。

好在还有阿列克谢,他拉走了“丢人现眼”的熊孩纸,因为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找李骁要谈正事,不能被熊孩纸抽风给耽误了。

于是乎在托尔斯泰念念不舍的眼光中,李骁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样登上了两位老将的马车,刚才他也被眼冒绿光的熊孩纸吓坏了。

“感谢您二位的支持,没有你们,今天我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过关。”

李骁一上来就表达了诚挚地谢意。确实,今天没有这两位老将,质询的环境会更加恶劣,到时候强势围观他的全都是对他心怀恶意的敌人,他不会有一个支持者,也不会有公正合理的质询环境。而这一切都是两位老将军顶住压力为他争取的,这真心是很不容易。

不过不管是别林斯高晋还是拉扎列夫都不甚在意,别林斯高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大公阁下您过誉了,我们没有做什么,只是看了一场好戏而已,真没想到您仅仅凭借一己之力就击溃了对手,漂亮!”

拉扎列夫也赞叹道:“是的,大公阁下,您在这场质询中的表现,比我们游走四方去做说服做工作效果要强百倍。您让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铁壳船舶和蒸汽动力是有前途的,不是什么荒诞不羁的狂想,更不是什么经不起推敲的炼金魔法……”

19世纪既是科技大发展时代,也是光怪陆离的时代,科学和玄学都大行其道,各种真的假的知识泥沙俱下,每每让人哭笑不得。

就比如铁造船舶,对其证伪的玄学家大有其人。很多和叶罗费一样的人都秉持铁一定浮不起来的观念拒绝改变,还凭借其话语权与影响力带歪了一大批人。真心是劣币驱逐良币,让扼腕不已。

“将军,我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讲清楚了早已被证明过的事实而已。你们的工作胜过我万倍,如果没有你们一直以来的宣传和呼吁,没有你们的推广,情况会更糟,而我的言论恐怕会被当做妖言惑众,那时我会被直接送上火刑架烧死,根本就不可能安然地坐在这里了。”

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哈哈一笑,道:

“我们就不用互相吹捧了,大公阁下,就如您所言,形势依然严峻。海军部的老古板没那么容易说服,我们必须再接再厉乘胜追击!”

对此李骁表示同意,搞科普肯定是有好处的,落后的俄国实在太需要这么一股新鲜的风儿了,哪怕是只能吹掉一点儿浮尘也好。

聊了一会儿后,拉扎列夫忽然问道:“大公阁下,听了您今天的发言,我想问,是不是困扰铁造船舶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今后铁造船舶将成为主流呢?”

李骁很认真地回答道:“将军,我认为铁造船舶成为主流是历史的趋势,也是必然。铁造船舶的优势太多了……但是眼前并不能说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拉扎列夫惊讶道:“还有问题?导航问题不是解决了吗?”

李骁道:“导航问题是解决了,但解决得并不是那么完美。实际运用中还是存在瑕疵的,需要不断地积累数据作为修正,需要有专业的人员才能使用好。而这些在我国都还欠缺……”

拉扎列夫沉默了,不过他也知道李骁没有说错,俄国实在太落后太缺乏专业技术人才了。

李骁又道:“其实除了导航的问题,更重要的问题叶罗费今天还没有提!”

拉扎列夫惊讶道:“还有更大的问题?怎么可能?”

李骁苦笑道:“有的,那就是防锈的问题。您知道的,铁制品太容易生锈了,尤其是在高盐潮湿的环境下,锈蚀速度会非常快!”

“如果不加以干预,一艘铁制船舶锈蚀损毁的速度会非常快,十年的时间就能让其变成一堆废铁!”

拉扎列夫惊呆了,要知道铁制船舶可是比传统的木头船成本贵20%左右,如果再加上蒸汽机,那成本比木头船贵50%都不稀奇。如此昂贵的船舶仅仅只有十来年的寿命,这谁家也受不了啊!

“就没有办法吗?”拉扎列夫忧心忡忡地问道。

“有!”李骁点点头道,“加强维护,定期除锈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从长远看发展研制更耐腐蚀的新材料,以及喷涂防锈性能更优良的油漆或者涂料才是解决之道。”

拉扎列夫顿时眼前一亮,兴奋地问道:“有这样的新材料和新涂料吗?大公阁下,您赶紧说一说,这太好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钢铁的优越性

用钢铁造船在后世看来是理所当然和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在19世纪早期,这却是一大创举,有数不清的困难需要克服。

比如前面提到的导航问题,比如李骁刚才说的生锈问题。前者经过乔治艾里等人的努力算是可以克服(并没能完全解决,航行中必须不断修正)。而后者在1847年根本就没有解决之道。

原因来自两个方面,那个年月根本就没有堪用的防锈漆,以及造船原材料存在极大的缺陷。

先说防锈漆的问题。不要以为这简单,好像就是点油漆的事儿。但这其实涉及到了化学的方方面面,没有足够的化学工业基础根本搞不来的。至少在俄国是搞不来的。

比如李骁所知道的后世的舰用防锈漆,里面相当多化学成分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的,从零开始弄投资太大,需要搭建完整的产业链条,根本不现实。

李骁能够弄得也就是一些更早期的防锈产品,性能没有那么理想,价格可能很感人,而且……

“而且该种油漆毒性非常大,不光是对直接接触的人员,对海洋生物也有极大的影响……”

李骁不是环境圣母,但也不希望毒物横行于世,更不希望那些接触此种防锈漆的工人和士兵后半辈子都在痛苦中挣扎,所以该说的话得说前面,该做的防护也必须提醒。

只不过,他貌似有点多虑了,因为不管是拉扎列夫还是别林斯高晋根本就不在乎。倒不是这两位老将冷血无情,而是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种意识,对环境对人性都不会特别的关注,人们关注的是效果和效益。

能让数万英镑造价的船舶延长生命力比一辈子都赚不了一千英镑的人命更值得重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年代的人命真的很不值钱。李骁虽然不喜欢这种观念,但也无法立刻让这个时代的人做出改变。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跟后世的第三世界穷鬼蜀黍们毫不关心发展高污染工业或者回收发达国家剧毒垃圾会对自己的家园造成何种恶劣影响一样。当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人更关心吃饱饭的事儿,就是这么简单现实。

李骁其实也不是特别关心,他只是让自己的良心更好过一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冷血无情。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吃人的时代,想要活的更好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就像英国的工业革命会让羊吃人一样,更落后的俄国想要发展,也必然有各种吃人的运动,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无比血腥和暴戾的。

所以李骁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谈技术:“想要更好的防锈,造船材料的改变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据我所知,如今的铁造船舶更多的是应用熟铁?”

拉扎列夫疑惑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是有问题的,熟铁这玩意儿谁都知道,就是含碳量低于005%的铁,也可以叫纯铁。这玩意儿质地柔软延展性和塑性都很好。但是,这玩意儿太软了,其实并不是造船的好材料。

比如人类最早制造出来的铁器大部分都是熟铁的,比如古罗马的铁剑一般都是熟铁剑。讲心里话,那玩意儿作为兵器其实不太好用。因为太软了,砍人几刀可能就变形了,能在古籍中看到古罗马士兵拿熟铁剑一番拼杀之后就得用脚踩着剑身将其扳直的记载。

同样的,应用在造船上,熟铁作为结构部件也存在强度不足的问题,容易在重力和海浪的作用下发生形变。当然最主要是还很容易生锈。

按照皇家海军的记载,熟铁船壳的船舶如果保养不当,平均寿命会非常感人,往往不到十年就会变成一堆四处漏水的废铁。所以在1847年左右,批判铁造船舶其实在英国才是主流,甚至一度的英国人都停止了用熟铁造船,因为问题实在太多。

李骁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越过这个阶段,改用钢铁造船。钢跟铁本质上说只有碳元素含量上的差别,但物理性质相差万里。钢铁更加坚韧,更适合用来造船。

当然,钢尤其是普通碳素钢其实也存在严重的锈蚀问题,尤其是在高盐高湿度的海洋环境下,锈蚀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哪怕是到了21世纪,生锈的问题依然存在,无法根除。

李骁之所以推荐钢材,原因很简单,不光因为这是未来的主流,更因为俄国的钢铁产业一片荒凉。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工业革命,钢铁始终是根本。

没有足够的钢铁什么都搞不来,建不了铁路摩天大厦也造不了巨轮。所以利用铁造船舶的锈蚀问题间接地推动一下俄国钢铁产业的发展就很有必要了。

“炼钢势在必行,钢比熟铁有太多优越性,以后所有的船舶都得用钢铁建造,这将使我们的战舰防御力更强,自重更轻、浮力更大!”

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都听愣了,因为在他们的传统思维里钢铁可不是比木材更重吗?怎么用钢铁造的船会比木头造的更轻呢?不是应该相反吗?

李骁耐心地解释道:“钢铁的密度确实比木材要大,同等体积下确实更重。但是钢铁比木材更坚韧,同样排水量的船舶,用钢铁作为结构材料,因为钢铁结构强度大,可以用更少的材料达到木材同等的结构强度。”

这一点李骁确实没有说谎,木头船其实普遍存在结构强度不足的问题,越是巨大的木头船这个问题就越明显。木头因为材料本身性质的问题,必须付出更重的结构代价。

比如英国皇家海军经过研究发现,木头船普遍存在龙骨变形、船板位移错动的顽疾。尤其是遭遇过风暴天气或者服役日期很长,那么整条船都会发生严重的形变,维修起来几乎让人想要撞墙。

但是铁壳船却几乎不存在这个问题。根据皇家海军的研究发现,铁壳船可以比木头船结构重量轻15%,浮力大10%左右。而且船体几乎不会因为自重的关系发生结构形变,比木头船优越得多……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说服

这还是用纯铁建造龙骨肋骨和船壳的舰船,如果用更坚韧的钢铁来建造,船舶的结构重量还有优化的空间。单单从这个角度说,钢铁船舶就比传统木船优越得多。

不光如此,从材料本身的角度来看,钢铁取代木材也是必然的趋势。从16世纪的大航海时代算起,欧洲广泛使用柚木、橡木造船已经有300年的历史了。

如此长的时间基本上将欧美范围内能找到的大型树木采伐得干干净净了。以至于到了19世纪初,各国为了继续建造大型船舶不得不挖空心思的搜罗树木。

最初还能用整棵的大型树木,然后用小点的质量还过得去的树木拼接,最后到了1840年代,连稍大点的合格木材都没有了,只能继续用散碎木头一点点儿的拼凑。

如果不是工业革命让造船技术有了进步,让铁制辅助材料性能提高,没有合适木材将直接导致欧洲造不出大船了。

正是因此,用这种方式拼凑出来的船舶不可避免要付出惨重的结构重量代价。毕竟整段的材料和拼起来的材料结构强度是完全不同的,后者必须有辅材加强,而辅材必然要增加更多的重量。

而钢铁则不存在这个问题,它本来就比木材更坚固更有韧性,而且只要有大型的钢厂,能生产出你想要的几乎任何长度的结构部件,完全不存在缺少材料的风险。

甚至钢铁船舶的建造费用和维护保养加起来比木质船舶还要经济。根据1848年英国人的对比研究,多佛尔号铁船船体造价是4816英镑,仅比同等排水量的木船赤颈凫号略高(4257英镑)。但是铁船头8年的年平均养护费用是每年58英镑,而后者则高达131英镑。

这还是在铁造船舶很少的1840年代的数据,越是钢铁产业发达,铁船的建造成本就越低,而木船只会显得越来越贵。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必须要有发达的钢铁产业基础上的。如果像俄国这个鸟样子,那还是洗洗睡吧,别说铁船了木头船都造得不怎么样。

“所以,当前最优先的工业是发展钢铁冶金工业,没有足够多足够便宜的钢铁,什么都是空谈,我们未来长久的国策应该是以钢为纲!”

李骁不容置疑地就下了这么一个结论,将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震得有些头晕脑胀——咱们这不是在讨论造船的问题么?怎么都上升到国策的基础上了?这合适吗?

“当然合适!”李骁重重地挥了一下手,“钢铁将变得越来越重要。以后造船需要大量的钢铁,纯粹的钢铁船舶需要数以千吨的钢铁,而我国如今一年的铁产量能造几艘?”

不等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回答,他又道:“还有铁路,这也将极大的改变战争的形态,同样的它也需要大量的钢铁。甚至未来我们的步枪、我们的大炮都需要钢铁,没有足够发达的钢铁产业,如何能支撑这一切呢?”

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陷入了沉思。确实,钢铁越来越重要了,就像李骁所言,以前的火炮都是铜炮,但是现在他们去英国考察的时候发现,英国人正在更多的使用铁炮。

英国人的铁炮炮管壁可以更薄,重量可以更轻,但却可以容纳更多的发射药发射更重的炮弹。这些无不说明,钢铁确实越来越重要了。

拉扎列夫问道:“大公阁下,您想让我们做什么呢?”

老头这话算一针见血,李骁跟他们说这些肯定是有目的的,而李骁的目的也很简单:“阁下,钢铁实在太重要了。但是我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国内根本就没有现代化的钢铁厂可言,而我们的对手却在飞快的进步,将来会把我们甩得越拉越远!”

“我也曾疾呼过这个问题,但是人微言轻,根本没能引起任何重视。您二位声望显赫一言九鼎,如果你们能就此发言,必然能引起陆军部和海军部以及陛下的重视……”

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都点点头,在这方面他们确实比李骁天然的有优势,也愿意推动这一点。

“近期我们会向陛下建言,建议大建铁厂!”

这让李骁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俄国的工业化重担完全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那他真心是扛不动。有了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帮忙说话,多少能起点作用,至少比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好多了。

“大公阁下,我听说您反对康斯坦丁大公的海军革新计划,尤其反对他扩大建造蒸汽船舶?这是为什么?我看得出您不是很支持蒸汽船吗?为什么要反对呢?”

面对别林斯高晋的忽然提问,李骁苦笑了一声,将自己的顾虑全部讲了出来。

“从各个方面看,盲目扩大建造蒸汽船,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尤其是在我国各项条件都不满足的情况下,这么蛮干建造出的船舶会存在大量的隐患,而这些隐患一旦爆发,必然给反对蒸汽船的人诸多口实,那样的话……”

拉扎列夫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赶紧问道:“康斯坦丁大公的厂子真的那么不堪?”

李骁只能道:“您要是不相信,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恕我直言,很不乐观!”

拉扎列夫和别林斯高晋对视了一眼,基本算是信了李骁的话。如果实际情况是这样,那康斯坦丁大公的计划就太坑爹了,会让他们老哥两个晚节不保一世英名全部断送。

“我们近期去考察一下,如果确实如此,那他的计划确实有必要重新评估了,不宜盲动!”

聊到这儿,双方都比较满意。要不是两老头还要去冬宫面圣,都有心抓住李骁秉烛夜谈了,临别的时候拉扎列夫还依依不舍地交代道:

“大公阁下,尽快将您的意见整理成册,我要详细审阅。另外,您之前说的防锈漆试验的问题,也尽快着手拿出成品来。有我们老两个在,海军部没人敢拦你,找几艘铁质船舶做对比实验是小菜一碟啦!”

第一百六十八章 风暴

布加勒斯特。罗马尼亚兄弟会总部。

这个寒冬的日子里,对罗马尼亚人来说心却是火热的。自从1834年俄国结束对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公国的“保护”之后,反俄独立运动就在英法的秘密支持下蓬勃发展了。

对罗马尼亚民族解放运动者来说沙皇并不比土耳其苏丹更让他们喜欢,虽然在沙皇的支持下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奥斯曼土耳其的控制。但沙皇对两公国的控制欲一点儿都不比土耳其苏丹弱,甚至有之过而无不及。

比如两公国的总督完全就是沙皇的傀儡,两公国宪法性质的《组织规程》基本都是沙皇意志的体现,没有民主没有自治,有的只是集权的统治。

对于在巴黎长大的罗马尼亚兄弟会成员来说,法国式的革命和自由更符合他们的口味,对于野蛮落后的俄国人是深恶痛绝,于是乎在这个春天,他们有所行动了。

“动手了?”加富尔问道。

斯特拉斯福德坎宁面带微笑地掏出怀表看了看,点点头道:“已经动手了!”

加富尔长舒一口气,兴奋地站了起来,来回走动了几圈,又道:“把握大吗?”

坎宁自信满满地回答道:“非常大!”

这一点坎宁确实没有说错,罗马尼亚兄弟会的起义行动确实把握非常大,沙皇在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统治,确实让罗马尼亚人很不舒服,现在又有了英国人默许,法国人也反对俄国,还能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随着一声号响布加勒斯特民众涌上街头,开始了大规模的示威行动,他们包围了总督也就是俄国傀儡格奥尔吉比贝斯库亲王的官邸,朝王宫投掷一切能够找到的东西,包括并不仅限于石头、臭鸡蛋、烂菜叶以及大便。

可怜的傀儡亲王被吓坏,在少数卫兵的保护下缩在王宫里不敢露头,只能派遣随从乔装打扮前往俄国领事馆求救。

但此时,俄国总领事的处境并不比这位亲王好多少,甚至更加糟糕。愤怒的罗马尼亚人同样包围了俄国总领事馆,将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不久之后,心向民众的罗马尼亚军人运来了大炮并布置好了炮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攻打总领事馆。

“这群该死的杂种想做什么?”

俄国总领事贝奥尔基子爵被窗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他紧张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就像一只躁动的土狗。

“我们的军队在哪里?”

这位总领事有些歇斯底里地问道,当他得知最近的军队都还在卡胡尔和博尔格勒之后,顿时崩溃了。

“必须立刻撤退!马上!立刻!”

贝奥尔基子爵狂躁地下达了命令,但是往哪里逃呢?布加勒斯特有安全的地方吗?据说全城都已经暴动,反俄份子把守着所有主要路口和要道,检查过往的每一辆马车,宣称要绞死所有的俄国佬。

贝奥尔基子爵不想死,更不想死在布加勒斯特这个鬼地方。在圣彼得堡他还有娇妻美妾还有豪华别墅,庞大的家业还等着他去享用,他可不想被罗马尼亚泥腿子们送上绞架。

“去奥地利领事馆!对!去奥地利领事馆!”

慌乱之中的贝奥尔基子爵想到了在布加勒斯特唯一可以信奈的盟友,只有奥地利人还靠得住吧?

仓皇之间,贝奥尔基子爵带着随从在护卫的掩护下“杀出一条血路”逃往了奥地利总领事馆。这条九死一生的求生之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几个月之后他返回圣彼得堡出版了一本《布加勒斯特历险记》的书籍,讲述他是如何英勇地带领部下们死中求活的。

当然,真实的场景并没有那么可怕。没有什么死中求活,罗马尼亚示威者表现得很克制,除了朝天空开枪吓唬这位魂飞魄散一心逃命的俄国总领事之外,几乎就是目送他逃入了奥地利总领事馆。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罗马尼亚兄弟会并不蠢,没打算将贝奥尔基子爵绞死挂在路灯杆上,那么干除了会彻底地激怒尼古拉一世没有任何好处。

罗马尼亚人倾向于吓跑这位胆小如鼠的贝奥尔基子爵,让他无法给被孤立在王宫中的格奥尔吉比贝斯库亲王任何支持。当那位亲王没有获得俄国的支持和定心丸,可想而知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漂亮!”

加富尔由衷地赞叹了一声,英国人的阴谋诡计玩得确实漂亮,竟然只靠和平示威就吓跑了俄国佬,不出意料的话,罗马尼亚那边的局势将很快恶化。

如此一来,尼古拉一世的注意力必然被吸引过去。以那位刚愎自用沙皇的脾气,必然要有所反应,而只要他有反应,那么奥地利人和法国人也必然做出连锁反应,尤其是奥地利人,虽然作为沙俄的盟友,两国关系非比寻常,但在国家利益面前,奥地利人恐怕也不会任由俄国佬施为,到时候乐子必然很好看。

加富尔问道:“下一步照旧?”

坎宁微笑地回答道:“当然,一切顺利,为什么不照旧呢?”

两人相视一笑,轻轻地碰了碰酒杯,对接下来的一切是无比的期待。当巴尔干火药桶被点燃之后,一切都会完全不一样了!

确实,一切都将会不一样。但这个不一样跟坎宁和加富尔所设想的并不完全一致,他们恐怕想不到,接下来会是一场怎样的风暴!

圣彼得堡,冬宫!

尼古拉一世脸色铁青,在他面前,首相涅谢尔罗迭垂手不语,因为消息确实很尴尬。这位首相兼外交大臣完全没料到布加勒斯特的形势会恶化得如此之快!

几乎是一夜之间,罗马尼亚暴民就瘫痪了整座城市,吓跑了贝奥尔基子爵,威逼格奥尔吉比贝斯库亲王不得不退位,闪电之间就颁布了新宪法,成立了一个共和国!

“共和国!”尼古拉一世冲着涅谢尔罗迭怒吼道,“他们竟然胆敢成立一个共和国,这是挑衅!是赤果果的挑衅!这就是翻版的法国革命!就是冲我们宣战!这决不可容忍!”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协调主义的落幕

尼古拉一世很生气,后果自然是很严重的。按照他睚眦必报的个性,这个耻辱必须加倍讨还,说不定就要血洗布加勒斯特,将罗马尼亚自由派杀一个人头滚滚了。

只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涅谢尔罗迭只用了一番话就阻止了他的狂怒。

“陛下,布加勒斯特发生的事情确实很让人震惊,一群暴徒公然践踏了我国的尊严,这确实是严重的挑衅行为……但是,如何惩罚暴徒如何恢复布加勒斯特……”

“不,如何恢复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秩序,需要从长计议,那里的事情很复杂!”

老首相语重心长地说道:“按照相关协议,我国已经撤出了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这一点获得了包括奥地利在内的国际社会一致赞同。”

“如果不同国际社会沟通,就再次重新进入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恐怕会引起国际社会强烈的关注,会破坏我们同奥地利长久以来的友好关系……”

尼古拉一世冷静了,这才想起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并不是自家的土地,1829年教训了奥斯曼土耳其之后,那两国仅仅获得了俄国的保护,成为了自治的大公国而已。

一旦俄军突然杀入两大公国必然引起奥地利强烈地关注,破坏神圣同盟的良好氛围。表面上还奉行协调主义的尼古拉一世暂时还不想同奥地利翻脸,所以暂时只能“忍气吞声”。

尼古拉一世闷闷地问道:“那您说应该怎么办?”

涅谢尔罗迭松了口气,赶紧道:“先照会奥地利和土耳其大使,通报相关情况,表达我们的高度关注!然后公开警告那些暴民,让他们立刻悬崖勒马恢复正常秩序!”

尼古拉一世疑惑地问道:“这有用?”

涅谢尔罗迭微微鞠躬道:“这是表明我们的态度,是必由的程序!”

老首相瞧了瞧尼古拉一世的面色,发现这位至尊一脸的不满足之后,又补充道:

“这是我们进行下一步反应的必须步骤。如果那些暴民不服从,我们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施加更为强烈的警告或者军事行动!”

尼古拉一世脸色这才阴转多云,他嗯了一声道:“那就立刻去做吧。另外我已经让陆军那边做好了准备,必要的时候立刻武器镇压那些暴民,恢复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正常秩序!”

涅谢尔罗迭顿时在心里头叫苦不迭,他怕的就是这个。这几年来尼古拉一世愈发地没有耐心了,凡事稍有不满意就想动刀动枪,仿佛自己不是俄国的皇帝而是一个乡下的土匪头子。

涅谢尔罗迭不喜欢战争这个选项,因为俄国现在的国际形象已然相当的恶劣,放眼望去,欧洲几乎没有一个国家喜欢俄国。就连神圣同盟内部,对尼古拉一世的霸道都颇有微词。再这么闹下去,尼古拉一世就要变成第二个拿破仑一世了。

涅谢尔罗迭可不想当塔列朗那样的外交大臣,实在太苦逼,几乎没有多少挪腾的空间。而且他年纪已经大了,真心是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了。如今的他只想安度晚年,最好是混个安稳退休就行了。

可很显然,尼古拉一世不喜欢“忍气吞声”,所以涅谢尔罗迭的协调主义这几年越来越施展不开,有着完全破产的迹象。老首相越来越力不从心,越来越觉得日子难混。

涅谢尔罗迭回到外交部之后,很是烦躁地问道:“贝奥尔基子爵呢?还在维也纳看戏跳舞?”

对这个坏了大事的贝奥尔基子爵,老首相是一肚子火气。如果这个蠢货没有落荒而逃,而是老实地坚守在布加勒斯特,如果能跟格奥尔吉比贝斯库亲王取得联系,给那位壮壮胆,局面何至于此。

局面败坏如此败坏那位子爵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能更坚定一些,格奥尔吉比贝斯库亲王不会老实的就范,以当地亲俄势力的力量,他断然不会答应暴民的条件自动退位。

可现在,格奥尔吉比贝斯库亲王偏偏就自动退位了,而瓦拉几亚作为一个自治的大公国,他的退位意味着暴民的行动就是合法的。这样留给俄国操作的空间就很小了。

除非按照尼古拉一世的想法直接兵发布加勒斯特,血洗一遍。否则……

涅谢尔罗迭叹了口气:“告诉他,尽快回来,尽快向陛下汇报相关情况。维也纳不是什么好地方,别在那里继续丢人现眼了!”

贝奥尔基子爵确实有够丢人的,之前尼古拉一世对他也是火冒三丈,你丫的逃到奥地利总领事馆保住性命就可以了,然后赶紧地回国,去敖德萨啊,怎么跑去维也纳了?

你丫的去维也纳是几个意思,是去跪求奥地利人主持公道吗?这让咱们俄国的脸往哪搁?

按照尼古拉一世的意思,是准备问责贝奥尔基子爵的,说不定就要给这货放逐到西伯利亚当野人。但是涅谢尔罗迭阻止了尼古拉一世,为这位子爵说了好话。

不过这不是说涅谢尔罗迭喜欢贝奥尔基子爵,欣赏他的处理方式。实际上相反,老首相也想亲手掐死这个混蛋。但是谁让这个白痴是他的门下呢!

收拾贝奥尔基子爵等于是自打耳光,那岂不是说他涅谢尔罗迭没有识人和用人之明吗?

老头还是要脸的,但是老头不能容忍贝奥尔基子爵继续在维也纳丢人现眼了。因为在那座城市,有他最讨厌也是在外交部最大的政敌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

是的,就是列昂尼德的亲爹。作为俄罗斯驻奥地利大使,他如今就坐镇维也纳,或者说是被涅谢尔罗迭放逐去维也纳的。这两个人根本尿不到一壶,观念相差甚远,在国内就是吵,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所以涅谢尔罗迭不能容忍贝奥尔基子爵在维也纳丢人现眼,那只会让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放肆地嘲笑他,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老头就要抓狂了。

只不过涅谢尔罗迭此时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完全没有看笑话的心态,相反,他比老头还要忧虑……

第一百七十章 天雷滚滚

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帅哥。不像这个年月的俄国人多喜欢留胡子,总给人一种粗犷的感觉。他并不喜欢留胡须,每一天起床之后,他总会对着镜子仔细的剃须,直到将嘴唇、下巴刮得干干净净才会满意。

不光是刮胡子,头发、衣服、皮鞋,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是精致优雅。戴着小圆眼镜的他总给人一种大学教授的儒雅感。

公爵并不像他的堂弟米哈伊尔那么喜欢和年轻人打成一片,实际上他在妇女界更有人缘,绰号老花花公子的他对上至八十下至十八的女性是一路通杀,真心是很有女人缘。

但这并不是说公爵就是个色胚了。恰恰相反,这位公爵是个多情的种子不假,但对感情也特别真挚。早年间,他苦恋如今的妻子,但那时候他的夫人早已嫁给了他最好的朋友,已然为人妻母。

可这位公爵却一直痴心不改,一直不曾婚配。直到1825年他那位好友因为参与十二月党人起义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才出现了转机。

当然,并不是说公爵立刻就乘虚而入了,他没有那么卑鄙。实际上他对好友十分忠诚,在好友被流放期间,始终克己守礼,只是默默地照顾好友留在圣彼得堡的妻儿,一直到好友因为肺结核死于流放地,这才重新开始追求心中的爱人。

要知道,当时他心中的爱人已然并不年轻了,而且也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作为公爵和钻石王老五的他完全有更好的选择,但是公爵却义无反顾,对他来说爱情高于一切。

当然,公爵也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沾花惹草也还是有的,颇有点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风采,惹人羡慕啊!

按道理说在维也纳这个音乐之都,在这个跳华尔兹比走路还在在行,天天歌舞弥漫的城市,老花花公子应该开心才是。但是今天,他却开心不起来,因为维也纳或者说奥地利的局势很怪异。

进入冬季开始,整个奥地利就被一种极其强烈地情绪所笼罩了,对哈布斯堡家族的不满,对民族zheng策的不满空前的激烈。自由主义者、民族主义者、君主立宪派都一个个跳了出来,整个国家就像一壶坐开的水,已经在沸腾的边缘了。

“又罢工了?”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冲副官问道,“这回是哪里?”

“匈牙利人,他们要求自治。”

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叹了口气,问道:“梅特涅首相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首相那边也是焦头烂额。”

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摇了摇头打发走了副官,缓步走到大使馆的窗前,他面前的这条街道上布满了传单,偶尔还能看到情绪激动的街头演说家。

最开始警察还辛勤的工作,不断地逮捕以及驱赶他们,而最近一个月明显能感到警察们也开始懈怠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说明整个国家机器都出了问题!意味着政局极不稳定!

“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掐灭了烟头,疾步走回办公桌前,抽出公文纸,刷刷地开始奋笔疾书,将维也纳的最新情况以及他本人的分析和判断尽数写了个详尽。

良久,他将信纸塞入外交信封并火漆密封,然后摇铃叫来了随从:“走外交特快专线,立刻送回圣彼得堡!”

只不过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知道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恐怕并不能引起国内太大的重视。不管是涅谢尔罗迭还是尼古拉一世都固执地信奉协调主义的那一套,根本就听不进旁人的意见。他的建议多半是石沉海底无所回应。

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又走回了窗前叹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那么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在信中有什么建议呢?他的建议很简单但是也很大胆,他首先预测了奥地利的政局走向,他认为斐迪南一世和梅特涅已经没办法继续掌控局势,奥地利很快就将陷入混乱。

他还认为奥地利的混乱对俄国是有利的,俄国完全可以利用奥地利的混乱实现数个世纪以来都不敢想象的愿望,完全可以借此吞并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甚至可以让塞尔维亚也获得独立。

“……我们完全可以在巴尔干大展拳脚,建立全新的东正教的巴尔干新秩序!”

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并不是狂热的信徒,也跟奥地利没有深仇大恨,他不过是从外交家的角度看到了属于俄国的机会。

之前的几十年上百年里,俄国同土耳其打了八次大战,虽然每一次都能有所斩获,但是都不是决定性的胜利,顶多算是占据黑海摸到了地中海的大门。

但每一次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都只能前进小步,原因是什么?并不是土耳其人都多强大,实际上近东病夫完全不堪一击。真正让俄军不得不停止脚步的除了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糟糕的地理条件,然后就是大国的牵绊了。

不光是英法在给俄国使绊子,不希望俄国继续在该地区扩大影响力的其实还有奥地利。

作为神圣同盟的盟友,其实奥地利人也没少暗地里使绊子,每次俄土大战奥地利人跟着便宜没少占,但最终却是白眼狼一枚。随着俄国离君士坦丁堡越来越近,随着塞尔维亚的泛斯拉夫运动越热烈,奥地利人是深深地警惕俄国继续扩张影响力了。

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觉得,如果这次动荡中奥地利被重创,至少是被国内的事情绊住手脚,那么俄国完全可以单刀直入的打开局面,甚至他建议尼古拉一世:

“……是否可以给奥地利的自由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提供某种形式的帮助……这将有助于奥地利更依赖我国的支持……借此我国可以光明正大的扩张影响力……也将更好的巩固两国传统的友谊和结盟关系!”

这个建议是相当惊人的,至少对涅谢尔罗迭和尼古拉一世来说,算得上天雷滚滚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世之言(上)

春季对于圣彼得堡来说几乎就不曾存在过,厚厚的积雪一层又一层,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尤其是夜间哪怕是繁华的市中心也看不见几个人影,整座城市仿佛都被凝固了。

当然,如果进入房里,不管是俱乐部、戏院还是普通的酒馆,那就是另一幅景象。

纵酒狂欢载歌载舞是俄罗斯人的天性,一杯伏特加一曲手风琴演奏的舞曲就能让这些被严寒和政治枷锁禁锢的人们快乐起来。

比如此时,鲍里斯已经搂着微微发福的舞娘载歌载舞,欢乐得就像个收到压岁钱的孩子。

维什尼亚克则在另一边同酒馆老板娘勾勾搭搭,这个大仲马已经握住了老板娘的手,看来不久以后还能摸到更多。

托尔斯泰则已经倒在酒桌上不省人事,这个可怜的孩纸已经被灌醉了,今晚的聚会就是为了欢送他离开748团而举办的。明天他就将返回喀山继续上大学。

老托是真心不想走,甚至就想在748团当兵算了。无聊透顶的大学生活让他感到腻味,还是748团的朋友们更加可爱,这里的生活也更加朴实自然,没有贵族圈那么多虚伪和无所事事。

“小伙子太实在了!”

阿列克谢看了看醉得一塌糊涂的托尔斯泰又看了看怡然自得慢慢抿酒的李骁,吐糟道:“比某些狡猾的家伙可爱多了!”

某些狡猾的家伙自然指的是李骁,之前的狂欢烂饮中某人用蜂蜜水伪装酒精的路数已经被他看穿了。而可怜的托尔斯泰愣是被喝水的某人灌得稀里糊涂,这可怜的孩子真心是太实在了。

李骁笑了笑并不反驳,只是举了举手里的小酒杯:“敬你,我的朋友!”

阿里克谢也笑了,举杯和李骁碰了碰:“敬不能喝酒的俄国人!”

几个朋友中,论酒量阿列克谢可以排在前三了,除了像个酒桶一样怎么喝也不会醉的鲍里斯,以及看似斯斯文文但喝起酒来比酒缸还厉害的列昂尼德,就属他能喝了。

不过阿列克谢自称其实以前也不能喝,酒量是这些年混官场练就出来的,一边喝一边吐多了也就习惯了。

对此李骁表示理解,不让俄国人喝酒就像不准四川人吃辣一样疯狂。这个酒疯子国度的人们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喝酒,尤其是达官贵人尤其好这口。

当年彼得大帝和他的小伙伴们就以能喝酒而著称,曾经在出访国外的时候开狂欢爬梯,差点给寄宿的别墅给拆了。

“廖尼亚,我的朋友,你怎么闷闷不乐呢?”

李骁注意到了列昂尼德的情绪不对,这位圣人虽然平时一板一眼,但酒桌上其实也挺活跃的,祝酒词是一套接一套,能用各种正经八百的理由喝得你头大。但是今天却显得有些闷闷的,心情并不是特别美丽。

“没什么,”列昂尼德叹了口气,“叔叔来信了,说父亲那边遇到了一点麻烦,好像是触怒了陛下被训斥了一顿……”

李骁给阿列克谢打了个眼色,他可是知道尼古拉一世的狗脾气,触怒他恐怕不会是训斥那么简单,能让列昂尼德郁郁寡欢,看来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处境不妙。

不过他也知道列昂尼德脾气,这位从来不会把问题和烦恼主动说出来。哪怕是问题很大,他也宁愿一个人默默承受。所以只能问消息很灵通的阿列克谢,混第三部的他几乎就没有不知道的。

“公爵建议利用奥地利国内的混乱做文章,借以在巴尔干地区打破僵局……”

阿列克谢压低了嗓音含含糊糊地做出了解释。倒不是他也搞不清内情,实际上他知道得很清楚,知道那位公爵的提议有多么惊世骇俗。正因为此所以才不适合讲得太清楚,这会在国内造成恐慌的!

“是吗?”

李骁又抿了一口酒,忽然笑道:“公爵的主意不错啊!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他建议怎么着手去做呢?”

阿列克谢和列昂尼德都愣了,他们瞪大眼睛望着李骁,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其实也不怪他们吃惊,因为奥地利在俄国人心中,尤其是在参加过1812年战争的俄国贵族家庭当中是有着特殊地位的。那场反抗拿破仑侵略的战争中,奥地利、俄罗斯、普鲁士携手合作这才彻底地击垮了不可一世的拿破仑。

对经历过那一切的俄国贵族来说,奥地利是伙伴和盟友。尤其是这些年神圣同盟深入人心,成为主导欧洲秩序的关键力量,在俄国贵族们看来,只要奥地利和普鲁士还同俄国站在一起,那么一切都照旧,完全不需要担心任何问题和麻烦。

所以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的建议简直是大逆不道,竟然对盟友开刀下黑手,这还是人吗?

“有什么问题?”李骁却并不认为奥地利永远都是俄国的盟友和朋友,“一切以国家利益为优先。当年奥地利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跟我们并肩作战吧!如果不是我们拖住了拿破仑,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会同我们一起战斗?”

李骁无情地嘲笑道:“恐怕只会更加跪舔拿破仑,对奥地利人来说连公主都可以送给拿破仑暖床,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阿列克谢和列昂尼德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确实,奥地利人没节操的时候也是可以无限的跪舔拿破仑,不过那不是迫于无奈形势所迫啊!

“那我们现在也可以迫于无奈形势所迫的支持奥地利国内的反对派啊!”李骁轻蔑地笑道:“这都是借口,一切都是服务于国家利益。一切都要维护国家利益。”

“而现在对我国最有利的选择,无疑是支持奥地利国内的反对派,最好能直接肢解这个帝国,让它四分五裂才对我们更加有利!”

如果说刚才阿列克谢和列昂尼德还只是有点儿惊讶,那当李骁说出要公然肢解奥地利的话之后,那就不只是惊讶而是震惊甚至是惊恐了!

阿列克谢哆哆嗦嗦将一辈子酒都泼洒了,战战兢兢地问道:“为……为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惊世之言(中)

李骁呵呵一笑,反问道:“为什么?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说过了为了国家利益,这样对我们最有利!”

列昂尼德终于忍不住了,出言质问道:“怎么会对我们更有利呢?神圣同盟是维护我国国际利益的基础,没有这个同盟,我们拿什么同英国、法国抗衡?我们需要奥地利!”

李骁摇了摇头道:“不!我们不需要!”

他问道:“最近十年以来,神圣同盟对我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没有这个同盟我们就会被英国和法国打上门来?没有这个同盟我们在黑海沿岸和高加索的利益就无法维持了吗?”

不等列昂尼德回答,李骁就自顾自地说道:“恰恰相反,神圣同盟已经是个政治负担了。我们三国的同盟使英法同时视我们为主要威胁,对我们各种严防死守,不断地抹黑和中伤我国。”

“如果这个同盟真的能让三国结为一体共同对抗英国也就罢了,那还算值得。可问题是,这个同盟更多的是把我国推上了对抗英国的风口浪尖,让奥地利人在旁边捡便宜。”

“在波兰问题上,在亚平宁问题上,在地中海问题上,在土耳其问题上,奥地利人一屁股都是屎,都需要我们的支持。可他们利用了神圣同盟的影响力,尤其是我国的支持之后,却经常性地在我国关心的利益问题上唱反调。尤其是在巴尔干问题上,一直对我们绊手绊脚,与其说是盟友不如说是拖油瓶。”

阿列克谢和列昂尼德想了想,李骁的话还真有点道理。在地缘政治问题上奥地利确实是一屁股屎,各个方向上都是一堆堆的烂摊子。

参与瓜分波兰的有他,参与分割意大利的也有他,更早为了尼德兰等低地国家跟法国和英国都干过仗,在西班牙王室继承问题上跟法国也是水火不容。后面的巴尔干火药桶就是他家后院,你说说地缘政治环境还能更糟糕一点儿吗?

但这二三十年,奥地利人却过得十分平稳,可以安然地享受音乐和华尔兹,原因是什么?那不就是神圣同盟吗?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神圣同盟,奥地利会是个什么鬼样子?会不会是四处失火,成天的当救火队员。

但是从这个同盟中获得了极大好处的奥地利,对这个同盟付出最多的俄国又有什么贡献?

偶尔帮着怼一下英法,也就是仅此而已。最近十来年面对俄国在瓦拉几亚、摩尔达维亚和塞尔维亚的扩张,还表现出十足的警惕,比防范土耳其人还严厉。这算什么狗屁的盟友?

李骁继续说道:“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奥地利,地区形势是什么样子?在巴尔干地区再也没有绊脚石,我们可以毫无顾虑地向塞尔维亚和君士坦丁堡进发……”

阿列克谢插嘴了:“那英国人和法国人怎么办?他们可不会甘心我们在土耳其继续扩大势力范围了……”

李骁笑笑道:“英国人确实很难办。但法国人可以利益交换,将奥地利人在亚平宁的势力范围让渡给法国不就行了,我相信法国人乐于接受的!”

阿里克谢和列昂尼德顿时就愣住了,因为这么做貌似真的可以?

至少阿列克谢就忍不住算计了起来,将奥地利在亚平宁的势力范围交给法国人,换取法国默许俄国在巴尔干的势力扩张,确实是可以实现的。

因为法国在巴尔干没什么利益存在,之前之所以一直反对俄国,不过是因为两国此前因为拿破仑战争的关系处于敌对状态,还因为圣地问题闹得很不愉快。但这些都是小事,如果可以搞垮奥地利,拓展在亚平宁和地中海方面的势力范围,法国恐怕会乐得合不拢嘴的。

李骁看了看思考中的阿列克谢和列昂尼德,笑道:“将亚平宁的奥地利势力范围分成几份,送给法国大部分,送给撒丁王国小部分,你们说,他们还会在意我们在巴尔干扩张的这点儿小事吗?”

阿列克谢摇了摇头,但列昂尼德依然坚持道:“那还有普鲁士和英国呢!尤其是普鲁士,作为关键的盟友,他是绝对不会支持……”

李骁淡淡道:“恐怕普鲁士会很乐意看到奥地利的垮掉。没有奥地利碍手碍脚,普鲁士就可以一统除奥地利之外的其他德意志小邦国,对他们来说这是莫大的诱惑。如果还不够,就将原本奥地利在波兰的领土割让给普鲁士作为补偿好了……”

列昂尼德完全傻眼了,不光是因为李骁说话的语气就像屠夫在肉案上切肉拿来卖一样轻松简单,还因为他讲对这些是真的可以操作的。普鲁士恐怕也确实并不是特别在意奥地利这个盟友的死活。

但是列昂尼德不服气了,强调道:“可是这么一来的话,没有了神圣同盟,我们拿什么遏制法国,拿什么跟英国佬讨价还价?”

李骁淡淡地回答道:“方法很多啊,最简单的,就是跟法国结盟呗!”

这话就像一道闪电,将列昂尼德都劈晕了。同法国结盟?这种想法光是想想都觉得邪恶,那可是血仇不共戴天的敌人啊!

“怎么能跟敌人结盟呢!”

面对列昂尼德脱口而出的质问,李骁笑道:“我们同法国的恩怨,1815年就随着拿破仑的再次倒台而烟消云散了。我们已经报过仇了,那些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念念不忘!”

“现在敌视法国的都是些执迷不悟的老古董,您是老古董吗?”

不等列昂尼德回答,李骁又问道:“您担心法国再次输出革命吗?您担心法国再次入侵我国吗?还是说对法国的担心不过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癔症?”

列昂尼德又一次无言了。

确实,就如李晓所言,法国如今早已不是大革命时代的那个法国了。甚至列昂尼德还有点喜欢法国输出的那些革命,对保守落后的俄国来说,那些先进的思想很有裨益。

至于法国再次入侵?

大哥,翻翻地图都知道那不可能,路上隔着成群成片的国家,不等法国杀到家门口,新的反法同盟恐怕就再次组建完毕,准备逆推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世之言(下)

由此可见,俄国对法国的恐惧,更像是一种战争创伤病。被上一次的法国吓破了胆,只要法国有个风吹草动就杯弓蛇影,就风声鹤唳。

讲真,这很羞耻好不好。

经过李骁这么一提,列昂尼德和阿列克谢都觉得,排除信仰冲突和历史积怨的影响,跟法国结盟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法国的军事经济实力,至少纸面上的军事经济实力比普鲁士奥地利之流好看很多啊!

而且法国跟英国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两家历史上就一直在撕逼,从对抗英国的角度出发,拉拢法国比同奥地利厮混有前途得多。

肢解一个夕阳西下的奥地利,然后大家伙围着桌子联络感情,结成一个新的更强大的神圣同盟,由法国代替奥地利的位置,整个欧洲大陆将合为一体,那时候连英国人都会胆寒吧?

当这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之后,不管是列昂尼德还是阿列克谢忽然觉得奥地利就没那么重要了,瓜分奥地利好处是实实在在的,方方面面大家伙都能满意,这是上上之策啊!

“这个主意……啧,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阿列克谢没有列昂尼德那么多矜持,第一个就表示了对李骁的敬佩,“你应该去外交部,你比涅谢尔罗迭伯爵强多了。那个老家伙只会搞什么协调主义,只会让我们老是去迁就没什么卵用的奥地利人,应该让他滚蛋!让你来当外交大臣!”

列昂尼德也叹了口气:“虽然你的计划很邪恶,很卑鄙,但我不得不说,这对我国更为有利!”

只不过李骁对此的反应却不是很热烈,他反倒叹了口气:“那又怎么样?这个计划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列昂尼德和阿列克谢刚想反驳,但是稍微一想顿时也是苦笑一声:“确实,一点实现的可能性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呢?

原因非常简单,只要俄国的沙皇还是尼古拉一世,俄国的首相和外交大臣还是涅谢尔罗迭,那李骁的方案就永远不可能实现。因为这两位是他这个方案最坚定也是最强大的反对者,他们绝不可能同意。

对尼古拉一世来说,神圣同盟就是他的命根子。他觉得这个同盟是维护欧洲君主制度的基石,只要有这个同盟在,他最喜欢的君主制度就不可动摇。

恐怕在尼古拉一世眼睛里,反对神圣同盟,就是反对君主制度,就是要革他的老命,绝不可能支持。

从后来他在1848年革命中的表现看,他宁愿消耗俄国的国力、国际声望也要挽救爆发革命的普鲁士和奥地利,尤其是已经垂死挣扎的奥地利完全就是被他硬拉回来的。

从这些就能看出,在他眼里俄国最大的利益就是君主制度,其他的一概不算什么。

而真正的政治家面对同样的情况,根本就不会选尼古拉一世同样的路子。后面克里米亚战争俄国像过街老鼠一般被整个欧洲唾弃,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尼古拉一世在1848年做的好事。

至于涅谢尔罗迭,他反对也是再正常不过,他能安稳的当俄国首相和外交大臣,基础就是协调主义。而他这个协调主义的基石就是神圣同盟,没有了神圣同盟还协调个毛线?你说他能支持干掉奥地利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个家伙都是把个人利益放在俄国国家利益的前面,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葬送掉俄国的好机会。

“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做呢?”阿列克谢问道。

“充当反革命的刽子手呗。”李骁冷笑了一声,“他还能做什么选择?对他来说最怕的只有两样,一样是法国,另一样是革命者。”

“我们恐怕很快就要动兵了,但目标不是土耳其人,而是奥地利、普鲁士的革命者。我们将充当欧洲宪兵,狠狠地拉一波仇恨……”

阿列克谢和列昂尼德顿时都没有了说话的兴趣。这个判断很合理,很符合尼古拉一世的个性,但真心让他们感到厌恶。

不管是列昂尼德还是阿列克谢都同情和倾向那些革命者,觉得他们的要求很多都是合理的。

但是,谁让他们摊上了尼古拉一世这么个皇帝呢。对那位来说手中的权力比什么都重要,让他民主?让他给民众自由?那不如给他做个额叶切除手术算了。

“是否考虑将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免职或者调回国内?”

涅谢尔罗迭可不会放过任何打击政敌的机会,作为俄国外交部德意志派的首领,跟俄国本土派头头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虽然之前一直都是涅谢尔罗迭占优势,但是随着他年纪日渐增大,他也不得不考虑接班人的问题。

老首相很清楚,现在德意志派能占据上风关键原因是有他在,一旦他不在了,以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为首的俄国本土派立刻就会跃居第一把交椅。

涅谢尔罗迭可不希望自己的德意志同乡和小伙伴们被无情的清洗或者扫地出门,所以抓住一切机会干倒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无疑是个好办法。

但问题是,尼古拉一世并不同意,哪怕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提出的建议非常离谱他也不能答应。

因为他是个疑心病非常严重的皇帝,他很清楚涅谢尔罗迭这个三朝元老的影响力,所以决不能让他一个人把持外交部。

“不用了,警告一下他就可以了。亚历山大还是很有能力的,虽然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但办事能力值得期待。奥地利那边极其重要,需要他这种靠得住的人坐镇!”

涅谢尔罗迭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将一肚子的小报告重新咽了回去,岔开话题又道:

“陛下,根据各国大使馆的消息,包括法国、普鲁士、两西西里王国在内的一系列国家,国内政局都出现了动荡的趋势,一些居心险恶的暴徒和山岳党人正在积极活动,形势不容乐观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尼古拉一世的恐惧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尼古拉一世最为恐惧的,那一定是山岳党人了。当然这个山岳党人并不是指1789年法国大革命中的那些山岳党,而是特指革命者。

尼古拉一世惧怕一切革命者,哪怕表面上他装作一切尽在掌握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事实就是他恐惧革命者。生怕某天一觉醒来冬宫就已经被革命者包围,然后他像路易十六一样被送上断头台,连带着他的妻子、孩子以及情人统统掉脑袋。

这种恐惧已经深深地嵌入他的脑海,只要一听说有革命的活动,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开杀戒,就是将危险绞杀在襁褓中。

这一次也不例外,当涅谢尔罗迭提到了革命活动之后。尼古拉一世的呼吸陡然变得沉重、双拳紧握,两眼蹬直,就像个二愣子一样。

这种痴呆的状况整整持续了十秒钟,然后尼古拉一世炸了:

“我早就告诉过他们,要对那些危险思想更加警惕!但是他们通通不听,总是被议会的小丑们摆弄,总是不假思索地选择宽容!”

涅谢尔罗迭知道他们都是谁,无非是欧洲其他那些皇室,尼古拉一世之前出访的时候跟这些亲戚们聊得可不算开心,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他的极端与专权,把他看成是东方的生番和不开化的野人首领。

总之,尼古拉一世在欧洲其他皇室是不受欢迎的存在。谁都不喜欢这个**强烈但生活又极度刻板的怪物。这让尼古拉一世很受伤。

“外交部去照会各国大使,表达我对暴民和山岳党活动的忧虑!1789年的悲剧不能重演了!尤其要提醒法国人,上次七月革命就是个教训,是时候更强硬地整治那些暴民了!”

尼古拉一世开始变得神经质,一个人念念叨叨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踩得木地板咔咔作响,就像个调皮没教养的熊孩纸。

“不够!这远远不够!我亲自写信,给维多利亚女王,给路易菲利普,给腓特烈威廉四世、给斐迪南一世写信,必须开展统一行动!”

说着,神神叨叨的尼古拉一世根本就不再理会还站立在当场老首相涅谢尔罗迭,自顾自地冲到书桌边开始奋笔疾书。

这让涅谢尔罗迭既无奈又尴尬,因为他还有话要说,站着也不是走也不是。

“咳咳!”

涅谢尔罗迭咳嗽了两声,希望借此唤醒狂热中的尼古拉一世,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得已涅谢尔罗迭只能朗声道:“陛下!”

尼古拉一世像是被吓了一跳,很是不满地抬起头,准备怒斥胆敢打断自己工作的无礼之徒。但看见涅谢尔罗迭的那一刻,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失礼的似乎他自己。

“伯爵,您还有什么事情?”

涅谢尔罗迭在心中叹了口气,尼古拉一世最近两年是越来越不正常了,越来越像他的哥哥亚历山大一世晚年时候以及他的父亲保罗一世,开始变得神经质以及狂热。

高兴的时候可以像个孩子,失望的时候像个女子,狂暴的时候像头狮子……情绪化得相当厉害,变得十分无法捉摸。

这让涅谢尔罗迭不由得想起了坊间的一些传闻,一些关于罗曼诺夫家族很不好的传言:这个家族已经被魔鬼诅咒了,在皇帝的位置上坐得越久遭受的诅咒就越深重,会变得越来越病态,直到最后发疯发狂而毁灭。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罗曼诺夫家族的皇座下面流满了鲜血,一代又一代死于非命的沙皇阴魂不散,不断地纠缠后来者,直到后者被折磨致死。

涅谢尔罗迭给亚历山大一世当外交大臣时就亲眼目睹了那位沙皇的变化,从一个坚定的皇帝逐渐变成神经病人。到晚期完全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忏悔之中,除了对信仰和上帝感兴趣,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保罗一世的死多多少少都跟他有关系,弑父的逆子被先父的亡灵折磨也是正常。

反正涅谢尔罗迭觉得亚历山大一世的死亡是极其不正常的,去塔甘罗格的时候还活奔乱跳,怎么忽然说死就死了。

反正如今是有一种传言,据说这位亚历山大一世皇帝陛下并未驾崩,而是受够了良心的谴责,自愿出家当苦行僧去了,据说在西伯利亚有流放者就曾见过这位苦修中的皇帝陛下。

当尼古拉一世突然发问时,涅谢尔罗迭满脑子都是这些胡思乱想,他有些慌乱地回答道:“陛下,呃……虽然国外的情况值得关注,但是国内的某些情况……我的意思是,一切以稳定为先,您说对吧?”

尼古拉一世狐疑地望着涅谢尔罗迭,不明白老头想说什么?难道是暗示他国内也有暴民的活动?有不稳定的苗头?奥尔多夫那个老东西没向他通报有关情况啊!怎么回事?

“不!陛下,您误会了!”

涅谢尔罗迭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康斯坦丁大公的那个案子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科斯佳的案子?

尼古拉一世半晌才反应过来涅谢尔罗迭想说的是什么。他问道:“缅什科夫亲王请您来说情吗?”

涅谢尔罗迭赶紧摆手道:“不,跟缅什科夫亲王无关。我就是觉得面对外部的动荡,我们内部应该更加团结。如此一来才能稳固欧洲的传统秩序。如果我们内部……也是动荡不安,恐怕没办法给他国皇室更好的帮助……”

其实吧,跟什么外部没关系,这些日子康斯坦丁大公和缅什科夫以及亚历山大皇储斗得天昏地暗,各种负面新闻一堆堆的,让他这个首相都觉得被动。涅谢尔罗迭已经受够了帮人擦屁股,他只想恢复正常好安稳过日子。

尼古拉一世笑着问道:“闹得很大?”

涅谢尔罗迭苦着脸回答道:“已经是满城风雨了。尤其是那场质询会议之后,全城的焦点都在那里,报纸上全都是!”

“哦?”

尼古拉一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最近他忙着关注圣地问题,基本没关注康斯坦丁大公那头的事情,难道说这个小子又对亚历山大发起了新一轮攻势?如果是这样,之前的那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斗法(上)

温言打发走了涅谢尔罗迭之后,尼古拉一世迫不及待地吩咐內侍找来最近半个月的报纸,他想要看看康斯坦丁大公究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如果合适的话他也愿意插一脚,给亚历山大皇储施加更大的压力,刺激亚历山大好好表现。

只不过才翻了几份报纸,尼古拉一世的脸色就变得非常怪异,就像蒙上了一层黑纱。再看下去,他的脸色就不比锅底好看多少了。

“混帐!”

尼古拉一世愤怒地将所有的报纸掀了一地,暴跳如雷地怒吼道:“这个逆子!”

是的,之前还让尼古拉一世很欣赏的康斯坦丁大公变成了逆子。原因很简单,报纸上全都是有关于那场质询的新闻。

有的大肆称赞这场质询是蒸汽船的伟大胜利,是革新派对守旧派的致命一击。

还有的在大肆赞美康斯坦丁大公的海军革新计划,称其为俄罗斯海军革新之父。好像这场质询会议就是他特别给李晓安排的舞台,李骁好像是在他的支持下对守旧派大砍大杀,让叶罗费之流只能狼狈奔命。

更多的则是恶毒地攻击缅什科夫,隐蔽地将质询会议李骁的胜利称为对亚历山大皇储为首的缅什科夫保守派全面痛击。

这些东西让尼古拉一世非常火大,他知道康斯坦丁大公的海军革新计划,知道这个儿子一贯支持蒸汽船,也知道他特别安排了那场质询。

因为在质询会议开始之前康斯坦丁大公已经特别给他打了小报告,提醒他这场质询将是一场精彩的表演,是特别献给他的。

这说明,这场质询完全就是康斯坦丁大公一手安排的,完全是他策划实施的。

但是尼古拉一世真心是不喜欢,或者是憎恶这场质询的结果。看到报纸上各种对康斯坦丁大公和李骁的彩虹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李骁那张讨厌的脸让他几乎要抓狂了。

尼古拉一世不由得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康斯坦丁大公究竟想做什么?这个小子难道疯了吗?

尼古拉一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了几圈,但没什么用,然后又道凉台上透了透气,可哪怕圣彼得堡室外零下十几度的冷空气都未能熄灭他心头的怒焰。

他恶狠狠地敲了敲铃铛,召唤来了內侍:“将宫廷事务大臣请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一会儿的功夫,彼得沃尔孔斯基、老阿德勒贝格就疾步赶到,谁让內侍告诉他们皇帝的心情十分恶劣呢。

“陛下?”

望着脸色一团漆黑的尼古拉一世,连彼得沃尔孔斯基都有些忐忑,真心是不明白这位至尊又怎么了。

尼古拉一世用脚狠狠地踏了踏散落一地的报纸,瓮声瓮气地命令道:“你们都看看吧!”

彼得沃尔孔斯基像是一头雾水不知缘由,但老阿德勒贝格心里头却跟明镜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安排终于起效果了!

老阿德勒贝格知道起效果是起效果了,但效果还没有最大化,接下来还得他继续表演,那样才能给康斯坦丁大公盖上棺材板。

老狐狸立刻表现出同彼得沃尔孔斯基一样的莫名其妙和惊诧,然后一起狐疑地捡起地上的报纸装模作样的扫视起来。只不过前者更像是年老体衰真的反应迟钝什么都不知道,而他纯粹是演技了。

“看完了?”尼古拉一世虎着脸阴沉地问道:“都说说吧,你们的看法!”

彼得沃尔孔斯基微微底下头颅,眼睛里似乎写满了迷茫,好像搞不清楚形势,又好像是太老了反应迟钝。

良久才道:“这是政事,作为首席宫廷事务大臣,微臣只能说,从我的角度看,康斯坦丁大公太急于表现了。虽然他的本意是取悦于陛下您,努力做好儿子和帝国的好大公,但过犹不及……微臣说完了。”

老阿德勒贝格有些奇怪,因为之前在他的估计中,彼得沃尔孔斯基应该会像以往那样装糊涂装哑巴,什么都不说。但是刚刚他却偏偏说了,还说得合情合理分寸恰好,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实水平吗?

是的,彼得沃尔孔斯基这番回答相当的漂亮,完全可以给满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宫廷事务大臣跟一般的大臣是不一样的,用华夏古代的说法,宫廷事务大臣其实相当于皇帝的大内总管太监和内务府总管,完全是服务于皇帝个人的内臣。而涅谢尔罗迭那样的首相和其他各部大臣都属于外臣。

内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内臣是皇帝的身边人,掌管着跟宫廷有关的方方面面,完全可以说是皇帝的私仆。所以关于国家大政方针的问题,他们一般不适合插嘴,因为那是外臣的事儿。

但是今天尼古拉一世问的这个问题,属于明显的外臣职权,毕竟那是海军部的事务,又牵涉到了储位问题。作为皇帝身边的内臣,在这个问题上随便说话,很犯忌讳的。

万一几年后继位的真是康斯坦丁大公,让他知道了你这个内臣给他穿过小鞋,那还怎么混?

所以老阿德勒贝格第一反应就是彼得沃尔孔斯基会装傻,这时候多说多错,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么。

那么为什么彼得沃尔孔斯基的回答能够打满分呢?原因是今天,关于康斯坦丁大公的问题,其实不说不是最好的回答,相反,那很糟糕。

因为尼古拉一世显然对康斯坦丁大公一肚子都是火气,对这个儿子是相当的不满意。这个时候你作为皇帝的私仆不向着主人说话,反而回避问题维护康斯坦丁大公,这不是站错队了么。

尼古拉一世可以容忍自己的私仆在康斯坦丁大公和亚历山大皇储之间打马虎眼,但绝不容许对自己打马虎眼。否则,那就是忠诚度有问题,那就不配继续做宫廷事务大臣了!

所以,彼得沃尔孔斯基必须回答,而且也只能向着尼古拉一世的角度做回答。但同时,他也不能一味地诋毁和攻击康斯坦丁大公,必须留有婉转的余地,显然的,他刚才的答案就非常完美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斗法(中)

彼得沃尔孔斯基首先就旗帜鲜明地批评了康斯坦丁大公,完全站在了尼古拉一世这边。其次他很有技巧的含糊地说康斯坦丁大公之所以犯错那是因为太急于向尼古拉一世表现了。但同时又说之所以这么急于表现是康斯坦丁大公要做好儿子和好臣子,而不是说他就是为了争夺储君之位。

这么一包装,让康斯坦丁大公的错误性质显得不是那么严重,粉饰了皇室的内部矛盾。对尼古拉一世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来说,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所以他对彼得沃尔孔斯基的回答万分满意,觉得这位虽然老是老了点,但不愧是自己提拔起来的心腹,说话办事都极有章法,尺度分寸十分妥当,非常好!

当然,尼古拉一世并没有将这种满意挂在脸上,相反此时他的表情愈发地难看了,仿佛对彼得沃尔孔斯基的回答是多么的不满意一样。

他恨恨地质问老阿德勒贝格:“你呢?伯爵,你的意见呢?”

老阿德勒贝格也垂下头,老老实实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微臣也赞同公爵阁下的意见。康斯坦丁大公只是年轻气盛,初次掌管海军部恐怕是太急于拿出成绩证明自己,年轻人总是有冲动马虎的时候,多锻炼锻炼,有可靠的老臣帮着把把舵,相信今后大公阁下就会突飞猛进的。”

老阿德勒贝格也没有说什么狠话,至少是没有直接攻击康斯坦丁大公,仿佛就是顺着彼得沃尔孔斯基的话在说。但是其中的私货就很要命了。

他提到了老臣把舵,又提到了年轻毛躁。这等于是变着法子给缅什科夫说好话了。不过这也真的有用,因为尼古拉一世马上就想到了,若是缅什科夫在,海军部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可能真是康斯坦丁大公太年轻太毛躁了。

毕竟是亲儿子,虽然康斯坦丁大公让尼古拉一世很恼火,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而不是要喊打喊杀责罚康斯坦丁大公。

尼古拉一世想想缅什科夫也停职几个月了,虽然奥尔多夫查出了不少贪腐之事儿,但这个老货在原则性问题上一贯还是可靠的,那就放他出来给康斯坦丁大公掌舵,让那个毛孩子多学学吧!

就在尼古拉一世有了决定的时候,老阿德勒贝格忽然又道:“微臣还能看出,这回大公阁下恐怕是受了某些小人的蛊惑,这才鬼迷心窍胡作非为。这些小人着实可恶,为长远计,微臣恳请陛下严查那些蛊惑大公阁下的小人!”

如果说之前老阿德勒贝格的话只能打九分的话,那加上后面这段补充发言,那就是实打实的十分了。因为太漂亮了!

尼古拉一世不满的根源在哪里?是真的对康斯坦丁大公不满吗?

不是的,毕竟是亲生的,尼古拉一世真正不满的是李骁大出风头,获得了广泛赞誉。

那个讨厌的侄儿才是让他爆发的根本原因。如果大出风头的是康斯坦丁大公门下的其他走狗,尼古拉一世绝不会生气,反而会推波助澜,借此继续刺激亚历山大皇储。

可大出风头的竟然是李骁,尼古拉一世恨不得捏死某人才好,怎么可能允许某人继续出风头?更不能允许康斯坦丁大公很没有原则性地跟李骁这种卑鄙小人混在一起。他的儿子怎么能跟杂种一起玩耍,一起对付自己的亲哥哥,这决不允许!

这才是对康斯坦丁大公最致命的打击,老阿德勒贝格成功的混淆了视听,摆弄了康斯坦丁大公一道。给尼古拉一世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尤其是他最后的补充,更是暗示康斯坦丁大公被李骁带坏了,已经跟李骁狼狈为奸了。

果不其然,尼古拉一世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刚刚他还只想把康斯坦丁大公叫过来骂一顿,现在他想抽小胖子了。

更关键的是,尼古拉一世对李骁愈发地厌恶愈发地不满了。他从不会想是自己儿子的问题,而只会认为是李骁蛊惑和教唆了康斯坦丁大公,毕竟连他都知道小胖子对皇储的位置是多么的渴望。

【一定是那个杂种给科斯佳出的主意,一定是他蛊惑科斯佳的!决不能让那个杂种继续待在圣彼得堡了,这个魔鬼必须赶得越远越好!】

尼古拉一世几乎马上就想给李骁发配到西伯利亚修地球了。实际上他已经在这么做了,就在他起草一份秘密逮捕李骁的命令正准备盖章的时候,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伯爵,您怎么来了?”尼古拉一世奇怪的问道。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微微鞠躬行礼,徐徐地回答道:“刚才遇到了沃尔孔斯基公爵,他告诉我您因为康斯坦丁大公的行为正在气头上。所以我前来看看,看看有什么能为陛下您效劳的没有?另外还有第三部送来的重要情报需要您过目。”

尼古拉一世也没有多想,当即把自己的愤怒以及对李骁的厌恶统统讲了一遍,最后还展示了那封已经起草完毕的命令。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这让尼古拉一世有些奇怪又有些生气,催促道:“伯爵,您怎么了?对此您怎么看?”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立刻鞠躬行礼道:“一切谨遵您的意志!”

尼古拉一世顿时就觉得舒服不少,因为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是最能贯彻他的命令的人,只要是他的意志,这位伯爵就会不打折扣地给出最好的执行方案。其忠诚是在众人之上,仅次于克莱因米赫尔伯爵。

不过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尼古拉一世:“不过微臣希望陛下在看完了这份第三部的秘密报告后再做决定。”

尼古拉一世奇怪了,一般第三部的报告不重要到一定程度,作为他首席智囊的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是不会亲自送来的。上一次还是第三部掌握了波兰人造反行动的蛛丝马迹的时候。今天难道又有类似的事件吗?

尼古拉一世立刻就联想到了之前涅谢尔罗迭关于各国证据动荡的警告,难道波兰人也……顿时他再也顾不得管康斯坦丁大公和李骁之间的那点儿破事。几乎是劈手抢过了报告,一目三行的浏览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斗法(下)

彼得沃尔孔斯基无神地望着办公室的窗户发呆,窗外就是大涅瓦街,平时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青年贵族男女在河边散步嬉戏,但今天在厚厚的积雪覆盖下,窗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声音,空旷得就像荒野一样。这无聊地景象只会让人昏昏欲睡,但是精神头已经越来越不济的彼得沃尔孔斯基却一点瞌睡都没有。

心头的焦躁感让他很是忐忑。最近一年以来,彼得沃尔孔斯基觉得首席宫廷事务大臣这个差事越来越不好干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尼古拉一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像尼古拉一世这种独断专行的猛虎,那更是危险的吓人。有时候彼得沃尔孔斯基都想直接告老还乡算了,但是每每当他想开口时,却又眷念冬宫的权势,没有了这些他还能维持那些奢靡的生活吗?

更何况,彼得沃尔孔斯基心中始终还有一根刺,那就是他的堂弟谢尔盖沃尔孔斯基。虽然那位在1825年的所作所为并没能给沃尔孔斯基家族带来太大的灾祸。但是一想到自己家族可能给皇室留下叛逆的印象,彼得沃尔孔斯基就惶恐和窒息。

他生怕自己一旦退休,流言蜚语和谣言中伤就会群涌而上,然后沃尔孔斯基家族就全完了。

【必须留下!绝不能退缩!】

彼得沃尔孔斯基给自己暗暗地鼓劲打气,但是来自门外的一丁点儿响动都会让他惶恐失措,生怕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尼古拉一世又派人来给他出难题。

彼得沃尔孔斯基觉得自己实在太难了。既要照顾尼古拉一世的情绪,还要关注亚历山大皇储的情绪,对了还有那位不省心的康斯坦丁大公也不能落下,最近他可是相当的能闹腾。

作为皇帝的内臣,皇帝家庭内部的关系是彼得沃尔孔斯基首要关注的目标,只有让皇帝一家子都舒服了,他才能继续当他的官儿,继续发他的财。

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了,尤其是最近随着康斯坦丁大公和亚历山大皇储之间的斗争越来越公开越来越激烈,随着尼古拉一世的态度越来越暧昧,彼得沃尔孔斯基觉得自己一天天的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太累也太吓人。

噔噔噔!

敲门声将彼得沃尔孔斯基吓了一跳,他一个哆嗦差点从圈椅上掉下来。

“公爵,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来访。”

呼……

彼得沃尔孔斯基松了口气,有些急迫地吩咐道:“立刻请伯爵进来!”

彼得沃尔孔斯基同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关系非常好,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觉得的。他给伯爵帮过一些小忙,而伯爵也隔三差五地帮他一些小忙,交情和关系不就是通过这些小忙建立和稳固起来的么。

彼得沃尔孔斯基觉得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是个可靠的伙伴,大家利益一致,而且那位伯爵也跟他一样低调,最重要的是那位伯爵跟他一样在尼古拉一世那里有着特殊的地位。大家可以互惠互利,一起避免危险和麻烦。

“伯爵,陛下的情绪如何?”

其实彼得沃尔孔斯基最想问的并不是尼古拉一世的情绪,而是尼古拉一世对他还满意么。毕竟刚才在御前的那一番问答,那位陛下最后并没有表态,并不知道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放心公爵,陛下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淡淡地回答道。

“而且,在我看来他对您之前的回答是非常满意的。”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补充让彼得沃尔孔斯基暗暗有些欢喜,但同时他依然不确定。

他问道:“您怎么看出来的?”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淡然地回答道:“陛下刚才跟我说了。”

彼得沃尔孔斯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半晌才问道:“陛下亲口说的?”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点点头道:“是的,亲口说的。原话是:看来还是老佩佳(彼得沃尔孔斯基)更靠得住,瓦洛佳(老阿德勒贝格)小动作和小心眼太多了!”

彼得沃尔孔斯基顿时松了口气,差点双膝一软坐倒在地毯上,他笑眯眯地连连道谢道:“伯爵,太感谢你了。今天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恐怕是掉坑里了还不知觉呢!陛下说得太对了,瓦洛佳这个卑鄙的家伙!”

提起老阿德勒贝格的时候彼得沃尔孔斯基是一肚子火气,原因也非常简单,他们一个是首席宫廷事务大臣,另一个第二宫廷事务大臣,相当于一个是一把手一个是二把手,什么时候一把手跟二把手关系会好了?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这些年随着彼得沃尔孔斯基逐渐老去,老阿德勒贝格可是抢走了他不少业务,直接的体现就是彼得沃尔孔斯基地位大不如从前。

这让彼得沃尔孔斯基很没有安全感,一直都在暗地里防备着老阿德勒贝格的抢班夺权。只可惜他太老了,而且手腕和智慧也没有老阿德勒贝格高明,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就比如前几天,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突然送信给他,提醒他尼古拉一世最近可能会关注康斯坦丁大公的事情,可能会询问他的看法和意见。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暗示他千万不能装傻更不能装作不知道,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讲真,一开始彼得沃尔孔斯基还不太相信,但当尼古拉一世真的问到了时候,他差点就窒息了。幸亏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帮他分析了利弊,告诉他了最佳答案,以及老阿德勒贝格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这才成功躲过一劫。

“那位伯爵确实很阴险,”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依然是万年不变的毫无表情,淡漠地说道:“您以后还得多加留心,觊觎您位置已久的他,恐怕不会收手的!”

彼得沃尔孔斯基顿时陷入了深深地忧虑当中,他觉得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说得很对,换做是他也不会收手的。

思考了良久,彼得沃尔孔斯基忽然眼露凶光,恶狠狠地问道:“做掉他?”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说分明

千万不要以为彼得沃尔孔斯基是软弱无力的绵羊,千万不要被他老迈昏庸的假象所迷惑。从1825年走过来的这批老家伙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哪怕是一日不如一日的彼得沃尔孔斯基现在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如果你被他的演技所迷惑了,以为他真的要同老阿德勒贝格鱼死网破了,那你就中计了。

到了他这个层次,每一步的动作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绝不会如此草率,更不会有什么快意恩仇。可能他确实很厌恶老阿德勒贝格,当着绝不意味着他会主动操刀下狠手。

这个老东西不过是在试探而已。而试探的对象正是罗斯托夫采夫伯爵。

生性谨慎的彼得沃尔孔斯基可不会相信他和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之间的关系好了托付性命的程度,这位伯爵突然的提醒和示警怎么看都有些刻意,不得不防啊!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淡然地回答道:“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也没有兴趣对付那位伯爵。”

彼得沃尔孔斯基故作狐疑地问道:“那您是什么意思呢?”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淡淡一笑,道:“卖给您一个人情,仅此而已。宫廷内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彼得沃尔孔斯基又问道:“仅仅是为了交朋友。”

“交朋友,”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看着彼得沃尔孔斯基的双眼说道:“我最喜欢交各种朋友了,比如最近我就认识了另一个小朋友尼古拉米柳亭。”

他微微一顿,问道:“公爵,您听说过这位先生吗?”

彼得沃尔孔斯基自然是认识尼古拉米柳亭的,只不过他不知道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为什么要忽然提到那个年轻人。

所以他很谨慎地回答道:“认识,好像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是吗?”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从容淡定地反问着,好像认识尼古拉米柳亭的是彼得沃尔孔斯基,而他则是来咨询彼得沃尔孔斯基对其的意见看法的。

“公爵您都听说他不错,那他可能真不错吧!”

又是微微一顿,罗斯托夫采夫伯爵道:“所以我准备帮这个年轻人一点儿小忙,据说内务部常务次官出缺了,您觉得他合适吗?”

【跑官的?】

彼得沃尔孔斯基顿时松了口气,如果是跑官的,是利益交换,那么他就可以放松了。这种交易没有后患,各取所需,他很喜欢。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彼得沃尔孔斯基还是多问了一句:“伯爵,您跟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一位故交之后,小孩子自己也比较争气,能送一程是一程,而且内务部有个能帮忙的小家伙不是也挺好么!”

彼得沃尔孔斯基微微点头,继续问道:“您需要我怎么帮呢?”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回答道:“下次御前会议商讨人选的时候,公爵您投给他一票就可以了。”

彼得沃尔孔斯基小心翼翼地又问道:“那我们就扯平了?”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微笑道:“自然扯平了!”

尼古拉米柳亭不断地掀开车窗,打量着外面的冬宫,这座建筑他一点儿都不陌生,也不止一次的进入过。但是今天,他第一次感受了皇宫大内带来的压力。

早先,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给他带来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伯爵告诉他康斯坦丁大公现在非常危险,简直就是危如累卵。

最初尼古拉米柳亭是不大相信的,因为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氛。一切似乎都很美好,报纸上都是夸赞康斯坦丁大公革新的话,就差没给这位大公赞美成俄国救星了。

行政上也是顺风顺水,他在海军部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缅什科夫的徒子徒孙似乎都怂了,一个个当了缩头乌龟,让康斯坦丁大公好不快活。

甚至缅什科夫本人都躲回了乡下的别墅不问世事,一副准备养老退休安度晚年的样子。

这样还不够好?还不够顺利吗?

“太顺利,你不觉得反常吗?”

面对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反问,尼古拉米柳亭是一阵错愕,只不过他依然认为就算太顺利,那也不能说明就一定危如累卵啊?

“你们中了弗拉基米尔阿德勒贝格的诡计。”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如是说道,但尼古拉米柳亭想了又想,实在想不明白究竟中了老阿德勒贝格的什么诡计。直到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抽出一份份第三部的报告,将那位伯爵最近的活动和安排一一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感到有些不妙。

“如果这不是诡计,那我想知道那只老狐狸为什么会特别花钱以及托关系帮康斯坦丁大公说好话,你觉得这正常吗?”

【肯定不正常啊!】

尼古拉米柳亭很清楚老阿德勒贝格是亚历山大皇储的人,还是很核心的皇储党,不可能一言不发的就为康斯坦丁大公说好话。怎么看这种奇怪的举动都像是阴谋!

“他究竟想做什么?”尼古拉米柳亭焦急地问道。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淡然地回答道:“捧杀!”

尼古拉米柳亭呆住了,而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继续解释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最近康斯坦丁大公被捧成了革新先锋,成了俄国革新派的代表人物……你觉得陛下是个喜欢革新的人吗?”

尼古拉米柳亭摇了摇头。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又道:“而且你们那位大公最蠢的就是自己大造声势的去对付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然后骑虎难下了吧?”

尼古拉米柳亭有些迷茫,傻傻地问道:“康斯坦丁大公有这样做?”

“当然有,不然那场质询难道真是那些从来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守旧造船师搞出来的?告诉你吧,都是那位大公瞒着你背地里安排好的,只不过他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然后又被弗拉基米尔借机上了一副烂药,那只老狐狸最会搞这种把戏了!”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的缘由被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讲了个清清楚楚,这让尼古拉米柳亭立刻就意识到大事不妙,康斯坦丁大公马上就要倒霉了!!

第一百八十章 不如离开

尼古拉米柳亭诚惶诚恐地走了,他必须立刻去警告康斯坦丁大公,那位傻乎乎的大公还不知道祸从天降,还在盲目乐观。不过从这以后他估计会老实不少,再也不敢小瞧了1825年走过来的老臣子了。

“就这么放过那个小胖子?”老伊戈尔愤愤不平地问道。

老伊戈尔可是被康斯塔顶大公的阴险和卑鄙气得够呛。在他看来自家小主人之前帮了那个小胖子那么大的忙,而这个混蛋竟然恩将仇报倒打一耙,真心是人渣一枚。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微笑着问道:“不然呢?”

老伊戈尔气愤道:“怎么也得给他一个深刻地教训,让他从此以后再也不敢造次!”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笑道:“老伙计,我想这回的教训已经让他毕生难忘了。”

老伊戈尔皱眉问道:“有吗?我怎么觉得他不过是挨顿骂而已,能有多深刻?”

“那可不是挨顿骂而已那么简单啊!”罗斯托夫采夫伯爵露出了迷之微笑,“挨骂不过是小意思,更关键的是,上次赢回去的东西又统统输了个干净。缅什科夫官复原职了!”

老伊戈尔眼睛都瞪大了,有些不敢相信:“老太监又官复原职了?这怎么可能?您不是说第三部查出了他不少问题,贪污、渎职、受贿……这都没事?尼古拉一世是瞎的吗?”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淡定地回答道:“他一直都是瞎的,您难道第一天知道?”

老伊戈尔顿时哑口无言。他能感觉出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淡然中蕴含了太多的情绪,那些潜藏的愤怒怎么都隐藏不住。

一时间,老伊戈尔也没有说话的兴趣了。尼古拉一世的昏庸确实不是什么新闻,这个假装精明的昏君做什么都不能让人奇怪了。

缅什科夫官复原职,意味着康斯坦丁大公之前的胜利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笑话。可想而知,他这几个月在海军部折腾的所有都将化为泡影。缅什科夫会干脆利落地将他的一切革新计划全盘否定,并踏上一万只脚,让其永不翻身。

也就是说折腾了一圈下来,康斯坦丁大公白高兴了一场,什么都没捞到。甚至可能赔掉更多,因为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告诉他:

“缅什科夫准备全盘否定康斯坦丁大公的革新计划,准备否定他之前修改过的海军预算案,蒸汽船依然只留一艘……”

说到这儿,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忽然笑道:“我听说康斯坦丁大公之前准备大干一场大发横财,又给他的那几个厂子投了一批添置机器的费用,啧啧……”

听到这儿老伊戈尔也笑了,因为康斯坦丁大公肯定要赔惨了,一艘蒸汽船真心挣不到钱的。

只要让小胖子倒霉,老伊戈尔就开心,笑了一阵,他忽然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小主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是的,缅什科夫归位,跟康斯坦丁大公又闹翻了,而且据说尼古拉一世对李骁大出风头很是不满,怎么看这都不是好消息啊!

“受牵连是肯定的,”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淡定地回答道,“毕竟他最近风头太盛。如果今天我晚到一步,估计您的小主人已经被凶神恶煞的第三部狗腿子秘密押解到西伯利亚当野人去了……”

“什么!”

老伊戈尔惊讶地跳了起来,差点给车顶撞了一个窟窿。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笑了笑回答道:“别紧张,老朋友,不是有我么!”

老伊戈尔依然很是忧虑地追问道:“您怎么解决的呢?”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笑道:“我告诉那位陛下,确实有必要教训一下您的小主人。不过不建议秘密发配,因为您的小主人名声太响亮了,这么做影响很坏容易落人口实!”

“我建议那位陛下给您的小主人调去最危险的战场,用敌人的刺刀或者子弹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您都做了什么!”

老伊戈尔暴跳如雷了,他揪住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衣领,喷了他一脸的口水,如果不是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解释及时,他恐怕都亲手掐死了可怜的伯爵。

“保护您的小主人啊!”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笑着拍了拍揪住自己衣领的铁钳一样的双手,说道:“您该不会以为继续让您的小主人留在圣彼得堡会更安全吧?”

“相信我,老朋友,他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亚历山大皇储、康斯坦丁大公和尼古拉一世的眼中钉,会有源源不断地阴谋诡计招呼他。”

“明枪暗箭都不会停止,就算是我恐怕都护不得他周全。所以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圣彼得堡这个漩涡和是非圈,离那一家子财狼虎豹越远越好!”

老伊戈尔气道:“那也不能给他派到危险的战场上去啊!他还只是个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又拍了拍他的手背:“他不能永远是个孩子,想要成为男人就必须经历这一切。而且……”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微微一顿,笑道:“我觉得战场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危险,至少比当前的圣彼得堡更加安全!”

老伊戈尔纠结了片刻之后也只能无奈地接受,因为尼古拉一世不可能听他的,而且现在的圣彼得堡环境确实也太恶劣了,出去避避风头也好。

“您准备送他去哪?”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淡然地回答道:“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

老伊戈尔皱起了眉头,问道:“您不是说那里陷入了动乱,反俄势力很猖獗么?是不是太危险了……”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坚定地回答道:“不,那里更安全!因为除了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就只剩下高加索一个选择。高加索那边形势更糟糕,而且掌兵的还是阿穆尔斯基伯爵那条疯狗,那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听到阿穆尔斯基伯爵这个名号,老伊戈尔立刻就退让了,那个家伙确实太变态了,还是去正常人那里服役吧。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继续说道:“而且去瓦拉几亚那边还有一个优点……”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惊吓(上)

老伊戈尔实在想不出去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还能有什么优点。那里除了被土耳其蛮族同化了几百年的罗马尼亚土著之外,还有啥?

对了,还有疟疾和各种烂泥如沼泽一般的环境,还有德古拉和吸血鬼的传说。

反正老伊戈尔很不喜欢罗马尼亚,更不喜欢正在闹腾着反俄的罗马尼亚土著。在他看来那些家伙阴郁、喋血和怪诞,都是一群神经病。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问道:“你知道黑海舰队的司令官是谁吗?”

老伊戈尔摇了摇头。

“拉扎列夫上将!”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又道:“你知不知道这位上将非常欣赏您的小主人?”

老伊戈尔顿时露出了恍然地表情,李骁如今顶着海军的军衔,去瓦拉几亚那边也是受海军指挥,有个欣赏他的顶头上司罩着,那不要太愉快。

顿时老头就满意了,眉开眼笑道:“伯爵,我误会您了。还是您考虑得周全。”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也不在意,甚至他更喜欢直来直去的老伊戈尔,跟这种人打交道总比天天跟老阿德勒贝格这种老阴逼斗智舒坦。

说到老阿德勒贝格,此时,这只老狐狸恐怕也快反应过来掉坑里了吧?

老阿德勒贝格在冬宫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就如罗斯托夫采夫伯爵预料的那样,老狐狸很快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什么?陛下只是将康斯坦丁大公叫过去训斥了一顿?对那个杂种也仅仅是调走了事?为什么?”

这个问题卢基扬诺夫娜伯爵夫人没办法回答,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哪里知道尼古拉一世会怎么做。

老阿德勒贝格想了想问道:“陛下训斥康斯坦丁大公之前,有见过什么人吗?”

卢基扬诺夫娜伯爵夫人想了想回答道:“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和奥尔多夫公爵来过。”

老阿德勒贝格顿时陷入了沉思。这两个人都是有能力改变尼古拉一世想法的存在,具体是谁呢?但这两位都不是康斯坦丁大公的人,跟那位大公没什么瓜葛,没道理横插一手啊?

他没什么头绪,只能又问道:“知道那两位都跟陛下谈了什么吗?”

卢基扬诺夫娜伯爵夫人顿时苦笑不已,她不过是宫廷女侍,虽然消息网比较灵通,但真心不是什么都知道。尤其是事关尼古拉一世和康斯坦丁大公,又算有人听到看到了什么也不敢大嘴巴啊!

老阿德勒贝格有些焦躁的打发走了卢基扬诺夫娜伯爵夫人,心中很是不安,他知道这回可能遇上了大麻烦,不搞个清楚,很可能损失惨重。

沉思片刻之后,他派人去通知瓦尔瓦拉涅利多娃,希望尽快同这位神通广大的女人会面。

“见他吗?”瓦尔瓦拉涅利多娃问克莱因米赫尔伯爵。

伯爵断然道:“最好不见,那位伯爵卷入大事件里头了,很麻烦!”

瓦尔瓦拉涅利多娃问:“有多麻烦呢?”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露出了肃然的神色,回答道:“非常非常麻烦!”

涅利多娃微微点点头,继续问道:“因为什么呢?可以说说吗?”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有些纠结了,按道理说他是不应该跟涅利多娃讲为什么的,因为这涉及到皇室涉及到国家大政方针。但是还没等他硬起心肠拒绝,仅仅是瞥了一眼涅利多娃的双眸,他就迅速软了下去。

半晌,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叹了口气道:“康斯坦丁大公和亚历山大皇储之间最近闹得有些不愉快,你知道吧?”

涅利多娃点点头。

“弗拉基米尔阿德勒贝格是皇储党,为了帮助皇储,他最近用了一些手段暗中攻击康斯坦丁大公……事成之后,他还装作若无其事的事外人,在冬宫面圣的时候暗地里又……又阴了康斯坦丁大公一把……”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看了看左右,见没有外人才压低了嗓音对涅利多娃小声耳语道:“但这一切被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看穿了,第三部收集起来的关于弗拉基米尔阿德勒贝格伯爵的种种小动作被他归纳总结之后禀报了陛下……”

涅利多娃顿时恍然大悟地说道:“所以陛下才那么生气!难怪突然取消了同我的约会,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她很好奇地问道:“那陛下准备怎么惩罚这位伯爵呢?”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苦笑道:“问题就在于,陛下暂时没打算惩罚他!”

这回轮到涅利多娃惊讶了:“为什么?!”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也不知道为什么。换做他是尼古拉一世,定然要让老阿德勒贝格好看,不说一脚踢出冬宫,至少也得罚他一年的薪俸。

可偏偏尼古拉一世什么表示都没有,没有惩罚,没有训斥,什么都没有,就仿佛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就让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摸不着头脑了,他很怀疑尼古拉一世之所以暂时毫无表示,恐怕是等着秋后算账。老阿德勒贝格应该是前途不妙,所以他才阻止涅利多娃同老狐狸接触。

毕竟在政治上,未知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威胁!决不能冒险!

涅利多娃却没有克莱因米赫尔伯爵那么紧张,这个女人的胆子要大得多,她眼睛里没有什么伯爵,什么宫廷事务大臣,只有钱。

“你怎么还要见他!你疯了吗?”

涅利多娃笑着给了克莱因米赫尔伯爵一个香吻,道:“放心啦,我心里有数。这位伯爵恐怕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发现事情不妙,这是找我来探听消息的。”

她咯咯一笑道:“您刚才也说了,陛下暂时没打算惩罚他。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有事的,既然如此,这样的冤大头怎么能放过?”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他对涅利多娃“恶劣”的性格又有了更深呃认识,这个女人胆子大得简直吓人,竟然连老阿德勒贝格都敢坑!

涅利多娃一面整理仪容,一面给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抛了个媚眼,笑嘻嘻道:“为什么不敢?按您的说法,他这个宫廷事务大臣不是干不长么,哈哈……”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惊吓(中)

涅利多娃确实很大胆,根本就没把尼古拉一世的老臣放在眼里,之前才敲诈了缅什科夫,这回又盯上了老阿德勒贝格。只不过她很快就会发现这很危险,因为老阿德勒贝格跟缅什科夫完全不同。

“女士,匆匆来访,还请您见谅!”

老阿德勒贝格谈话的节奏飞快,丝毫未受涅利多娃的风情万种影响,仿佛他面前的撩人美人儿就是一团空气。

涅利多娃也有些意外,哪怕是缅什科夫那样的太监都不由自主地被她的魅力所吸引,怎么这个老狐狸就丝毫不动心呢?

她又换了个更撩人的姿态,糯糯地说道:“伯爵您是贵客,能来舍下,真是蓬荜生辉,何谈什么见谅呢!”

老阿德勒贝格微微鞠躬表示感谢,然后再次无视了涅利多娃的挑逗,直接道:“鄙人此次前来,是有要事需要请女士您帮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涅利多娃真心是有些郁闷了,因为她的魅力又一次被无视了,这让她很是不爽,作为卖弄风情的达人,还没有男人能无视她呢!

只不过她也不好太过份,毕竟人家都直接进入正题了,她还翘首弄姿又有什么意思?难道让人误会她发春啊!

“哦?”涅利多娃又糯糯地应了一声,然后软软地问道:“伯爵您都办不到的要事,找我这个弱女子,恐怕是找错人了吧?”

老阿德勒贝格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件事对鄙人来说特别重要,特别难办,但是对女士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涅利多娃心里头恨得牙痒痒,她刚才不是过漫天开价的手段而已。就是想突出自己办事不宜,所以必须意思到位。谁想到老狐狸根本不上钩,一句话就给她怼回来了,这让她还怎么要高价?

“是吗?”

涅利多娃打了个哈哈,又问道:“既然只是举手之劳,伯爵您就不必这么刻意和端重了。如果真是小事,我随手也就帮了,想必您也会念我的好不是么?”

老阿德勒贝格依然是不动声色和风轻云淡,他其实对涅利多娃是很了解的,他很清楚这个女人这些年来一直靠什么敛财。作为第二宫廷事务大臣,若是这点儿把戏都不知道,他混得也太失败了。

讲心里话,老阿德勒贝格很讨厌涅利多娃,认为涅利多娃就是介于聪明人和傻瓜之间的那种存在。仗着有尼古拉一世的宠幸,就胡作非为,真以为出卖冬宫的内幕消息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的么?

上次缅什科夫被狠狠敲诈了一笔,老阿德勒贝格就知道涅利多娃有多贪婪了,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贪婪,竟然连他的主意也敢打!

老阿德勒贝格自认为还是很讲究的,上来就说得很清楚了——必有重谢。也就是说绝不会亏待了涅利多娃。在老狐狸看来自己都如此清楚地表态了,涅利多娃就该直接进入正题谈事情,而不是继续讨价还价!

但偏偏涅利多娃就这么干了,很显然,这个女人的贪欲大得可怕,真心准备像敲诈缅什科夫一样敲诈他老阿德勒贝格了。

而这就让老阿德勒贝格不能接受了,老狐狸认为自己是宫廷事务大臣,管的就是宫廷里的事儿。说不好听点你涅利多娃这样的女人是他的手下才对。

什么样的下级敢对上级敲诈勒索?这还有王法吗?

只不过老阿德勒贝格比缅什科夫高明一些,他很清楚当自己都自身难保的时候,就不要随便乱威胁能够帮你脱离危险的人了。哪怕你很不喜欢对方,那也得等到事后再算账。

当场翻脸既缺乏威慑力,也可能让对方反过来坏你的事儿,让你更加的危险。

所以老阿德勒贝格很高明地将心中的不快都隐藏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回答道:“那是自然,知恩图报是人所共知的美德,不是吗?”

涅利多娃感觉非常敏锐,她能觉察出老阿德勒贝格心中的不爽,但让她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没有发作,甚至都没有讨价还价,这样的表现让她觉得深浅莫测了。

这个贪婪的女人顿时也收敛一些,谨慎地笑道:“那伯爵您就说说究竟想让我帮什么忙吧?能帮到的我一定尽全力。”

老阿德勒贝格点点头,单刀直入地问道:“我想拜托您探听一些比较隐秘的消息。”

“什么消息呢?”涅利多娃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想知道,今天下午陛下在御书房同奥尔多夫公爵和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分别都谈了些什么!”

这回轮到涅利多娃吃惊了,她原以为老阿德勒贝格是来拜托他跟尼古拉一世吹枕头风,好让暴君放他一马的。但谁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反而是对可能检举了他的人的行为更有兴趣?

【这是想干什么?打击报复吗?】

涅利多娃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帮忙了,此时她才深深明白克莱因米赫尔伯爵为什么不让她参合了。只不过现在醒悟也晚了,如今她还真不能马上拒绝,否则对面的老狐狸肯定会知道她确实知晓内情,到时候恐怕会更加难缠。

涅利多娃立刻就想到了老狐狸还是皇储党,就算他倒台了,皇储依然还在,如果他在皇储面前说她的坏话……

涅利多娃顿时就更加后悔了,她很清楚尼古拉一世对亚历山大皇储抱有多大的期待,那位皇储绝对是离帝位最近的人。一旦尼古拉一世不在了……

涅利多娃暗自又打了个冷颤,表面上却笑眯眯地答应道:“既然是伯爵您想知道,那我就尽全力去打听。只不过不敢跟您打包票一定能打探到结果。毕竟您也知道有些事情陛下是严格保密的!”

老阿德勒贝格微微笑道:“我相信那样的情况对女士您来说是极少数,”说着老狐狸从衣兜里取出一张支票放在了茶几上:“这是订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涅利多娃有些心惊胆战地看了看支票上的数字——一万卢布!如果是以前,她会非常兴奋,会打探到消息之后再狠狠地敲诈一笔,但现在,她只觉得这张支票是那么的烫手……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惊吓(下)

“佩佳,现在怎么办?”

已经慌了手脚的涅利多娃脸上愁云惨淡,她第一次感到钱是那么烫手,第一次感到冬宫是那么不好混,如今她是进退两难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他早就知道老阿德勒贝格很不好惹,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沾上这个大麻烦。但他又不能如实相告相关情报,因为他知道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更加不好惹。

“那位伯爵比刚才那只老狐狸还难缠?”涅利多娃很是疑惑地问道。

在她看来老阿德勒贝格已经相当恐怖了,三两句话就让她感到战栗。而那位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却没有多少存在感,既不是宫廷事务大臣也不是皇储心腹,平时低调得就像个普通顾问一样。这样的人会比老狐狸还厉害?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望着涅利多娃叹了口气,很是感慨地说道:“比那只老狐狸难缠以及厉害百倍!”

说到这儿他似乎勾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陡然打了个冷颤,刚想解释一二,就听到外面的女侍在敲门。

“小姐,有您的信。”

涅利多娃有些奇怪,她经常收到各种来信,大部分都是狂热的情书,来自各路不知深浅的沙雕贵族,一般她都当做乐子来消遣。

只不过她早就吩咐过贴身女侍,这种信放着就可以了,等到她闲着无聊的时候自然会去处理,可今天怎么特意前来通报了?

【难道这信很重要?】

想到这儿,涅利多娃问道:“谁来的信?”

女侍隔着门回答道:“署名是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敬上……”

话音未落,涅利多娃已经冲过去打开门几乎是抢过了那封信,寄信人确实是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这让她陡然打了个冷颤。

刚刚才提到了那位伯爵,怎么会那么巧这位伯爵就给她写信了?没有这种巧合吧?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也阴沉着脸盯着信封,深谙宫中隐秘的他知道从来没有什么巧合,至少对于那位伯爵来说,不存在巧合。

“这是示威吗?”涅利多娃气呼呼地问道。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脸色很难看,他沉声回答道:“不是,那位伯爵不需要示威,应该是警告!”

涅利多娃气呼呼地说道:“警告?他凭什么警告我,逼急了,我直接跟老阿德勒贝格道明就是他在搞鬼,让他们狗咬狗去!”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却有些烦躁地劝道:“先看看信中都说了什么吧!”

涅利多娃一把就扯烂了信封,三两下就给信纸展开,然后她的脸色很快就变得非常难看了。

“这比示威还可怕!”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喉结蠕动了两下,有些艰难地喃喃道。

是的,信中的内容确实比示威更加可怕。因为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一上来就用轻松地口吻写道:

“美丽的女士,弗拉基米尔阿德勒贝格伯爵应该已经拜访过您了。如果鄙人没有估计错误的话,他应该是拜托您打探一些跟鄙人有关的消息……”

“鄙人知道这会给您带去一些困扰和担忧。作为一名绅士,而且事情又是因鄙人而起,鄙人觉得有必要化解您的忧虑……”

“阿德勒贝格伯爵想知道什么,您都可以告诉他,包括关于鄙人和陛下交谈的那些……无需紧张,轻松地收好阿德勒贝格伯爵的‘好意’……鄙人可以向您保证,绝无后患……最后请代我向克莱因米赫尔伯爵问好,此致敬礼!”

涅利多娃和克莱因米赫尔伯爵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在他们心中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恐怕也跟鬼怪无异了。

这个人竟然能算到老阿德勒贝格会去找他们,而且还毫不在乎地告诉他们什么都可以卖给老阿德勒贝格知道。甚至还知道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就在她身边,这简直就是恐怖故事和有恃无恐好不好!

“那他写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涅利多娃很是疑惑地问道,“如果他毫不在乎,干嘛要多此一举?”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哭笑不得地回答道:“您还不知道吗?这不是多此一举,这是在逼我们站队好不好!”

涅利多娃疑惑地问道:“站什么队?”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长叹了口气,涅利多娃聪明的时候那是真的超级聪明,但糊涂的时候也是稀里糊涂,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呢?

“那位伯爵是逼我们在他和阿德勒贝格伯爵之间做出选择!”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恨恨地解释道:“他确实不在乎我们告不告密。但如果我们选择了告密,那就是站在他的对立面,选择当他的敌人,对敌人他就不会客气了!”

涅利多娃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不客气就不客气呗!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苦笑道:“您难道还没看出这位伯爵有多恐怖吗?明知阿德勒贝格伯爵是皇储党,他依然敢动手让其难堪。明知道我和您跟陛下的关系,依然敢写信警告。而且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这些还不够明显吗?”

涅利多娃陷入了沉默。其实她也被吓坏了,刚才不过是死鸭子嘴硬而已。真让她跟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放对,她还真心没那个胆子。

“那现在怎么办?”涅利多娃哭丧着脸问道。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叹道:“还能怎么办?看您选择跟阿德勒贝格伯爵做朋友,还是选择跟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做朋友了?”

涅利多娃想了想,实在是没主意,又问道:“您说呢?这两位谁更厉害?”

克莱因米赫尔伯爵回答道:“让我选的话,还是那位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吧。讲实话,这两个人都很危险,但阿德勒贝格的后台以及危险性是看得清楚的,但那位伯爵……我实在是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危险!”

涅利多娃点点头,又看了看桌上的支票,眼中满满都是不舍,良久才别过头去,闭上眼睛说:“那您将支票拿走,还给阿德勒贝格伯爵,告诉他,我什么消息都没能打探到……”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考验(上)

在涅利多娃和克莱因米赫尔伯爵愁云惨淡坐立不安的时候,让他们失态的幕后黑手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却是轻松惬意地坐在国家图书馆他的专属位置上翻看一本珍贵的马基雅维利初版《君主论》。

“这种古籍应该更妥善的保管吧!”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连头都没有抬,仅仅是伸手指了指他对面的空座,示意李骁坐下。

“扰人阅读可是相当的失礼。”

李骁耸了耸肩,不在乎地在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对面坐下,很是轻松地问道:“您这么突然地找我过来,不会是请我一起开读书会的吧?”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终于抬起了头,笑道:“如果是呢?”

李骁翻了个白眼,道:“那原谅我真没那个美国时间。托您的福,我们团得开拔了,千里迢迢的去敖德萨,您知道那有多远吗?”

“老伊戈尔告诉您的?”罗斯托夫采夫伯爵问道。

“没有,”李骁摇了摇头道,“老爹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嘴不是一般的紧。他要是不想说,拿枪顶着他脑袋也没用。”

稍微一顿,他笑道:“不过,我估计全俄国能对我这么好的,也只能是您了!”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合上书页,淡然地问道:“为什么只能是我?”

李骁大笑道:“戈尔恰科夫公爵和拉扎列夫上将都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做到的只有您!”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依然很淡然地评价道:“从结果反推到是简单快捷。那么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让您立刻滚蛋么?”

李骁又笑了:“估计是康斯坦丁大公的那点儿破事儿吧。我感觉就有点不对,表扬他以及赞美我的人太多了也太热烈了,太反常!”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平静地看着他,问道:“既然知道反常,那您还干看着?”

李骁继续笑道:“我可没有干看着,我也推波助澜了啊!虽然没有幕后想整康斯坦丁大公的那只黑手做得多,但也放肆作死配合了,不是么?”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终于不再平静,他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就一点儿不担心?不害怕?”

李骁摊摊手道:“怎么可能,我怕得要死。所以早早地联系了英国和法国报业和使馆的朋友,让他们多多关注我这个落魄的大公,若是突然没有了消息,别忘了报道。”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摇了摇头道:“这还不够!”

“当然不够!”李骁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但是,什么事儿都由我来办,还要您做什么?”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抬了抬眼皮反问道:“您自己惹的祸,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李骁拍着桌子说道,“您和您的伙伴恐怕都是支持改革的吧?康斯坦丁大公那么积极,别跟我说跟你们无关!那个小胖子虽然贪婪,但是并不蠢,不可能傻乎乎地就豁出去蛮干的!肯定是有人给他灌了**药!”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眼皮都不抬一下地问道:“您认为是我?”

李骁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嘻嘻地看着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一副将对方看穿了的做派。

只不过这样的试探毫无意义,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脸上好似戴了一副钢铁面具,没有表情,看不出任何讯息。

半晌,李骁有些乏味了,叹了口气道:“就算不是您,那也跟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脸上还是没啥表情,就是那么平静地看着李骁的双眼,看得李骁都有点发毛了。

李骁只要举起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的意思是说,康斯坦丁大公绝对是被人怂恿了,否则他不会这么傻乎乎的一头掉进陷阱里!”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终于开口说话了:“是的,这非常有可能!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无利不起早,真是可怜,是吧?”

李骁始终未能从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脸上读出什么,这个人严谨得就像一块石头,不给你任何缝隙和空子钻。

李骁怏怏地说道:“是挺可怜的,从始至终可怜的小胖子就是一枚棋子,投石问路的棋子对吧?”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轻轻合上了书册,缓缓说道:“那你觉得问的是什么路呢?”

李骁顿时打起了精神,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关键,很可能就是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对他的考验,考验合格了会有某些好处,也可能更深入伯爵所在的那个小组织。同理,如果考验不合格,那么也就没有什么然后了,他估计得一边凉快去了。

对李骁来说,这就很关键了。虽然穿越以来通过他自身的努力,他已经极大地改善了自身的处境,可总体而言依然是被动之极。而想要翻身就必须团结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能量很大的人。

比如戈尔恰科夫公爵、比如拉扎列夫上将。只有这样的实权人物才能庇佑他有施展才华的空间,才能庇护他不会马上被老阴逼叔叔给弄死。

而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无疑很神秘也很强力,仅仅是他一个人就能极大的影响尼古拉一世的决断,他背后那个团体无疑更加强大,如果能加入他背后的组织,必然可以获得更多的帮助和支持。

思考了片刻,理顺了逻辑关系之后,李骁谨慎地开口了:“首先我觉得绝不是试探我那位叔叔的真实态度!”

“哦?为什么?”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微微昂起了一点儿下巴,反问道:“陛下的态度难道不重要吗?”

李骁很有自信地回答道:“皇帝的态度当然重要,一言九鼎,一语可定生死富贵,怎么不重要!”

微微一顿后,他又道:“但是我那位叔叔的态度一点儿都不难猜,根本就不需要试探。他就是块粪坑里的石头,对改革的态度一贯是又臭又硬。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时间和功夫去试探什么?只有政治上的白痴才会干这种蠢事。”

“但伯爵您绝不可能是白痴,所以绝对不会在我那位叔叔身上浪费时间!”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考验(下)

李骁直勾勾地看着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就像个积极举手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他渴望得到老师的表扬,渴望被认同。

只不过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并不是那种慈祥的好老师,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吐出几个字眼:“继续。”

这让李骁有点郁闷,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如来佛祖手掌心里的孙猴子,再怎么折腾也跳不出人家的五指山。

他充满怨念地看了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一番,然后只能乖乖地继续往下说道:

“既然不是试探我那位叔叔的态度,那会是试探谁的态度呢?康斯坦丁大公吗?”

李骁又看了看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对方依然没什么表示,他只能继续说:“或者还是试探亚历山大皇储呢?”

这回不需要再看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李骁也乖乖的不卖关子,老实的往下说道:“试探这两位王子的态度很合理啊!毕竟我那位叔叔年纪也大了,从最近三任沙皇的平均寿命看,他就算长寿顶多也就能再干十来年,如果短命的话,可能最近就要驾崩了。”

“所以从长远计,对于有志于改革的贵族们来说,很有必要看看王子们的态度,好早作安排不是吗?”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依然还是那么波澜不惊,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更像是神游物外了一般。这让李骁很是郁闷,他只能继续往下说:

“试探一下王子们的态度,看看究竟谁可能成为改革派的希望所在是很有可能的。但我后来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有,但不是特别大。”

“因为就算这种试探有结果,对改革派来说意义不明显。就算试探出康斯坦丁大公真的一心支持改革,是理想的君主,那又如何?毕竟储君是亚历山大,不是他,而能决定储君之位的只有我那位叔叔。”

“这就很尴尬了,改革派并没有能力扶持康斯坦丁大公登上皇帝宝座,那么这种试探有什么意义?”

李骁很诚恳地说道:“所以这种试探肯定也不是针对康斯坦丁大公和亚历山大皇储去的。”

“而且在我看来,改革派肯定不是今天才开始了解和接触这两位王子,对他们脾性,对他们的政治理念肯定早就有全方位的了解,所以也没有必要试探他们什么!”

说到这儿,李骁突然来了精神,神采奕奕地说道:“既然不是冲我那位叔叔去的,也不是冲我那两位堂哥去的,那么这次试探的目标是谁就很明显了!”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看了他一眼,淡定地问道:“是吗?”

“当然!”

李骁胸有成竹地回答道:“这次试探的根本目的不是搞清楚皇室对改革的态度,因为皇室的态度一贯都是那样的,不需要试探。这次试探的是群臣的态度,看看这满朝文武究竟谁对改革有兴趣,谁对改革畏之如蛇蝎,又是谁坚定地反对到底。”

“这其实就是一次隐性的站队而已,看看谁是中间派,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我估计改革派认为推进改革的时机快要成熟了,准备要策划某些动作,提前摸排一下群臣,做一个政治画像,到时候一旦发动,好有针对性地采取措施,对吧?”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轻柔地将《君主论》放在了书案上,对李骁如是说道:“讲了很多猜测,对的错的都不少,可以打75分。”

李骁顿时就不满意了:“怎么才75分?您也太苛刻了吧!”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没有理会他的讨价还价,而是直接解释道:“这次,确实是一次针对性的试探。但试探的对象并不仅仅是群臣,其实也包括了你前面说过的你的叔叔和堂兄们。这是一次极为全面的试探。”

李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却自顾自地说道:“皇帝的态度当然是一贯保守的,但是他会采用何种手段对付改革,这需要试探。另外通过康斯坦丁大公的那个儿戏般的海军革新,也可以探知他对儿子们小动作的容忍程度,如果有机可乘的话,我想没有人会浪费机会的。”

“至于康斯坦丁大公和亚历山大皇储的态度,到不是想看看他们对改革的态度,而是看看他们的政治手腕,是不是够敏锐、是不是够铁腕、是不是够强硬……”

“群臣的态度当然很重要,不到关键时刻,总是难以知晓究竟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究竟谁又靠得住,谁不过是红漆马桶。这种试探会常常进行,一次两次的表现什么都说明不了……”

李骁越听越严肃,因为按照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说话,这确实是一次全面的试探,几乎将俄国整个统治集团都容纳了进去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

如果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没有说谎,这样的试探还进行过很多次,那么朝野上下对改革的态度几乎已经被他摸得清清楚楚了。这位伯爵还真是让人害怕啊!

而这时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竟然又道:“其实对革新派本身而言,也是一次试探。看看骨干成员的真实态度,真实能力,以及真实反应。看看谁有用谁没用,不多试探试探,关键时候到了,会不会又变成1825年那样的闹剧呢!”

好吧,李骁真心没想到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竟然连自己人都没有放过。很显然,只有每一次考试都表现优异的人才能跃居革新派核心层面。而那些表现不太好的恐怕也会被慢慢淘汰。

想了想,李骁问道:“那我的表现呢?”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微微一笑道:“还不错,能打75分。”

这让李骁顿时松了口气,75分至少是个良好吧?虽然离优秀还差点,但也不算太远了。关键是,应该可以接纳他入团了吧?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又笑了:“没有那么简单,只能说您通过了第一阶段的考验,现在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而今天请您过来,就是交代您需要完成的任务!”

李骁倒也没有失望,立刻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问道:“您说!”

第一章的征程

敖德萨。

黑海的圣彼得堡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座由叶卡捷琳娜大帝一纸命令建立起的滨海城市不过半个世纪的功夫就成为了俄罗斯帝国在黑海的明珠,成为了帝国第四大城市,仅次于圣彼得堡、莫斯科和华沙。

两座首都敖德萨当然是比不了,但跟反俄气息浓郁时不时就会爆发起义的擦脚布之都相比,敖德萨和帝国更加心连心,因为这座城市最初是由希腊流亡者帮忙建立起来的,一度也是俄国支持希腊独立的桥头堡。

当然这里也是俄罗斯干涉巴尔干事务的桥头堡,历次对土耳其用兵,敖德萨都是发起点和支撑点,没有这座港口城市的支持,俄罗斯的灰色牲口大军真心只能在巴尔干喝西北风的。

作为黑海的圣彼得堡,这座城市的建筑风格同圣彼得堡也十分相似,大概同样作为海滨城市,作为重要的港口,两座城市天然的就亲切吧。

这使得李骁第一次踏上敖德萨土地的时候,不经意间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圣彼得堡。

“我喜欢黑海!”

鲍里斯开心万分地冲下了栈桥,站在码头上重重地跺了几下脚,脚踏实地的感觉让被晕船折磨了一个多月的“参孙”终于满血复活了。

和鲍里斯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作为748团前锋营,二营受命第一批从喀琅施塔得起航,穿越了波罗的海、北海、英吉利海峡、比斯开湾、直布罗陀海峡、地中海、博斯普鲁斯海峡和黑海,直到在敖德萨登陆。

这是一段漫长而艰苦的旅程。数百名士兵拥挤在沉闷的帆船底仓里,汗臭味、脚臭味和呕吐的腥臭夹杂着海水咸臭味着实让人欲仙欲死。

然后晕船和狂风巨浪交替而至,让这闷罐头里的气味更加的迷人。幸亏李骁身为帝国的大公享受有优待,住进了头等舱,否则他恐怕一天都待不下去。

这还是乘坐的从瑞典租用的蒸汽船,否则旅程还要更加漫长,可能需要两个月?或者更久!

“蒸汽船一点儿都不舒服!”维什尼亚克如此评价道。

以前维什尼亚克坐过帆船,虽然舱室里依然让人无语,但他觉得跟蒸汽船相比,还是舒服不少。

“这破船太吵人!气味也太呛人!煤烟太刺激皮肤了,你看我这一头一脸的灰尘!”

确实,这个年月的蒸汽船确实不舒服。以李骁自身的感受来讲,比后世的柴油机小客轮难受一百倍。老式的摆臂式蒸汽机体积巨大,喘振惊人,那机器开动起来就跟坐柴油三蹦子一样欢乐。

更可怕的是这个年月连火管锅炉都没有普及,老式锅炉加上为了省钱而采用的劣质褐煤,那股子烟雾跟闹妖精似的。

自然的气味也是相当感人,反正比帝都当年的雾霾厉害百倍,如果不是海上风挺大,李骁怀疑自己挺不到敖德萨就给呛死或者一氧化碳中毒翘辫子了。

是的,锅炉舱的通风尤其糟糕,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李骁去体验了一回,出来的时候就跟黑蜀黍似的,脸上、头发上、耳朵里都是煤灰,像黑煤窑里的苦力。

甲板上也不舒服,这个年月的烟囱太短小,排烟能力十分有限,大团的烟雾几乎是直接被丢在了甲板上,然后被海风裹挟着席卷全船。通风不畅快的时候,烟雾会沿着船体的缝隙向全船蔓延,那滋味比沙尘暴还厉害。

更可怕的是,这年头蒸汽动力并不可靠而且也并不便宜。所以只有无风或者逆风的时候船长才会下令开启机器,也就是说这船航行在海上,大部分时间其实还得靠风帆,所以速度很是感人。

这就极大的延长了李骁等人遭罪的时间和次数。简而言之,19世纪中叶的海上旅程实在是让人无语,反正李骁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我宁愿坐马车,在泥地里打滚也比在海上吃灰土强!”

对此李骁不予置评,因为从圣彼得堡到敖德萨实在太远了,几千公里的路程,再加上积雪以及恶劣的道路状况,恐怕走陆路他们最快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到。那遭的罪恐怕一点儿也不少,而且这天寒地冻的行军,部队肯定要非战斗减员。

算起来,还是走海路更合算。

“以后蒸汽船会变得更快更好,这些都是可以改善的,”李骁如是说道,然后岔开了话题:“我们去哪扎营?”

维什尼亚克有气无力地说道:“黑海舰队敖德萨分舰队司令部报道,应该会给我们安排宿营地吧……”

李骁知道这个应该恐怕是没什么保障的,因为俄国军队的光荣传统就是漠视后勤,对灰色牲口吃什么住哪里一概不关心。反正灰色牲口多得是,没有了一纸征兵命再拉壮丁就好了。

不光是军官们不关心这些,其实灰色牲口们自己也不太关心,因为在他们看来从参军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是死人了,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这一点儿也不开玩笑,因为灰色牲口的服役期长达15年到25年不等,而且军中待遇极其恶劣,吃的基本只有白菜汤和各种不明成分的粥或者糊糊。几乎没有军饷,军装也长期配发不到位,这样的日子谁能挺得过十几年?

所以农奴参军基本上就等于送殡仪馆了,或者等于是判处死刑。对死刑犯而言,能活着就很好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不过李骁等人不一样,一个是穿越者,另外两个也看到了提高士兵待遇之后战斗力的显著变化,所以肯定要争取最好的待遇。

“好消息是,我们有拉扎列夫上将的亲笔信,这里的分舰队司令官是谁来着?”鲍里斯叹了口气问道。

李骁很严肃地回答道:“弗拉基米尔。阿列克谢耶维奇。科尔尼洛夫少将。”

鲍里斯有些诧异,问道:“这位少将有什么问题吗?很难缠?”

李骁笑了笑道:“不,这位少将是个精明干练的人物,是拉扎列夫上将的学生和心腹……”



第二章 科尔尼洛夫少将

其实李骁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位弗拉基米尔阿列克谢耶维奇科尔尼洛夫少将可不只是精明干练那么简单。

讲真,这位在未来的克里米亚战争中是俄军当中为数不多的亮点人物,可惜的是英雄不长命,在后来的塞瓦斯托波尔围攻战中,这位不幸战死。

说实在的,拉扎列夫真心有点苦逼,带出来的两个得意弟子不管是科尔尼洛夫也好还是更加有名的纳西莫夫也罢,都死在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中。

更让拉扎列夫欲哭无泪的是,那场战争还直接摧毁了他经营多年的黑海舰队。从那以后,俄国在黑海再也没有什么舰队,甚至连黑海沿岸都不允许存在防御工事,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可惜的是拉扎列夫之前所有的工作和努力全部被归零了。对俄国海军的现代化建设打击巨大。

李骁就是忽然想起了这些,颇有些感叹,在俄国混海军实在太不容易了。就拿黑海舰队来说,来来回回被重创了n次:

克里米亚战争一次,日俄战争中主力又被抽调一空团灭在了对马海峡。好容易一战前慢慢重建吧,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帝国主义又来了,让黑海舰队又一次归零。

好容易在钢铁同志的带领下重新走上正轨,二战的爆发又一次让舰队差点完蛋算球。二战结束刚准备大搞建设,赫鲁晓夫要导弹不要军舰,连海军元帅都给降职发配,新建的大舰又一次船台上就惨遭肢解。

千盼万盼等来了勃列日涅夫,好容易过了十好几年好日子,结果一早醒来连苏联都没有了。又是一次惨遭归零,然后就是长久的沉沦,纵观黑海舰队的历史,真心是一部苦泪史啊!

不过李骁还是希望自己能给这支多灾多难的舰队带来点不一样的东西,毕竟克里米亚战争已经很近了,如果不早做准备真心只有团灭一条死路啊!

“我们先去见科尔尼洛夫少将,鲍里斯你留下来整顿队伍,让小伙子们都透透气歇歇脚,但千万注意纪律问题,别放羊了!”

交代完鲍里斯之后,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就匆匆的离开了。因为虽然哪怕黑海沿岸温暖不少,但毕竟这是大冬天,再暖和也是能冻死人的。必须尽快解决宿营地以及吃饭的问题。

敖德萨分舰队司令部倒是离码头不算远,拐几个弯就到了。地方并不大,紧凑的欧式三层小楼风格,来来往往的军人非常多,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在接待处整整等了一个多钟头才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英雄科尔尼洛夫少将。

这位少将一看就显得精明强干,完全没有俄国贵族和高级军官特有的肥胖,脸庞棱角分明,一双剑眉加上鹰钩鼻子显得杀气腾腾。

身上的军装更是一丝不苟,他头戴一顶双三角帽,帽子上缀着金色饰针以及黑白橙三色帽章以及下垂的羽毛帽饰。深蓝色的双排扣上衣没有一条褶皱,领口处挂着一枚白鹰勋章,两肩上硕大的带花边和流苏的金色肩章上缀着两颗银星。

这一身打扮实在太庄重也太正式了,仿佛这位科尔尼洛夫少将不是在办公而是去参加舞会或者酒会。

不过李骁和维什尼亚克都没有说什么,也许这就是人家的生活习惯呢。毕竟在尼古拉一世这个制服控的操练下,俄国将军们都习惯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比开屏的孔雀都要艳丽。

“将军!”

维什尼亚克和李骁立刻立正敬礼。这时科尔尼洛夫少将才抬起头来。

他不痛不痒地问道:“你们是748团的?”

“是的,将军。我们是748团先遣营。我是营长维什尼亚克波戈洛夫斯基大尉,这位是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罗曼诺夫大尉。我们奉命向您报道。”

科尔尼洛夫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了李骁那边,毕竟姓罗曼诺夫的皇亲贵族只挂个大尉军衔还是很少见的,一般来说至少也得是个上校或者中校才合理。

“您是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阁下?”

李骁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是的,将军,正是在下。向您致敬!”

科尔尼洛夫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很平静地表示:“欢迎您大公阁下,也欢迎您波戈洛夫斯基大尉。”

这样的欢迎实在太过于平淡,也实在缺乏诚意,听上去更像是礼节性质的敷衍。不过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并不在意,毕竟大家都不熟,礼节性质的点到为止很正常。

“先生们,”科尔尼洛夫少将不愧是行动派,简单的寒暄之后就直入正题:“讲心里话,我真没有料到海军部会将你们派来。嗯……这么说吧,748团的名声并不好!”

李骁和维什尼亚克顿时有些无奈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748团的恶名连黑海舰队都知道了,这是在太让人尴尬了。

不过更尴尬的还在后面,因为科尔尼洛夫少将继续说道:“作为海军步兵以及运输护航分舰队的主管,我们这里确实缺乏人手,但是我更需要的是精锐的战士,而不是**和混混……”

他微微一顿,道歉道:“请原谅我的直接,但是我必须对我的小伙子们负责,我们肩负的是第一线的作战任务,容不得半点马虎。”

“所以先生们,我必须提醒你们,严格地管束好你们的部下,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否则,我会很生气。而我希望你们知道,我生气的后果非常严重,你们绝对不会想见到的!”

讲心里话,李骁和维什尼亚克都有些不满,因为虽然748团的名声很糟糕,但他们毕竟刚刚抵达,还什么都没做,就有必要这么直接地予以鄙视吗?

听其言观其行,就算要敲打他们,怎么说也得看看再说吧?

不过他们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最好的解释还是用自身的行动说话,他们相信很快这位科尔尼洛夫少将就会知道他错得很离谱!

第三章 见人下菜

科尔尼洛夫对748团,对维什尼亚克和李骁的印象确实不咋地。主要是他对748团的印象太深刻,当年他在圣彼得堡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这个团有多烂,对这个团的印象是坏透了。

而对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印象不好的原因则在于他们的外貌。怎么说呢?以貌取人其实是人类的常态,李骁和维什尼亚克两个人,一个极其矮小跟小鸡崽子一样,另一个一张脸蛋俊秀得比女人还要漂亮,怎么看都丝毫没有军人的阳刚之气。

军人尤其是真正优秀的军人只会敬佩和自己一样的人。像科尔尼洛夫这样的真军人自然也更喜欢那些雄姿英发的人。李骁和维什尼亚克这样的实在让他是看不上。

其实吧,如果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将鲍里斯也一并叫来就好了。有那头北极熊在,科尔尼洛夫的印象应该会好很多。

“将军,我想您大可以放心,”李骁说话了,“748团既往的名声确实不佳。但那是有历史原因的。经过整顿和训练,748团上下已经焕然一新,我想我们应该能相处愉快。”

科尔尼洛夫并不相信,大话谁不会说,反正他是不觉得748团能够焕然一新,不过他也不会跟李骁争论这个话题,毫无必要。

“那就很好,”科尔尼洛夫平淡地回了一句,然后就准备端茶送客了:“既然如此,我很高兴认识你们。先生们,我这边事务繁多,如果你们没有别的问题了,我们就此别过,希望你们在敖德萨过得愉快!”

李骁赶紧说道:“将军,我们还有问题。”

科尔尼洛夫眉头微微蹙动,似乎有点不悦,不过他依然很平静地问道:“什么问题?”

“您还没给我们安排宿营地,另外我们的给养也需要补充……”

科尔尼洛夫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桌上按铃,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位身着海军大尉军服的年轻军官快步走了进来。

“将军,您有什么吩咐?”年轻军官敬礼问道。

“奥西普,请为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和波戈洛夫斯基大尉和他们的部队分配好营房,就将三号营区划拨给他们使用。”

说着科尔尼洛夫又对李骁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奥西普马卡洛夫大尉,是我的副官。他会带你们熟悉营区的,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找他解决。”

李骁正在观察这位马卡洛夫大尉,他看上去三十出头,也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他莫名的让李骁觉得有点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但李骁又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曾同这位马卡洛夫大尉谋面,而这就很奇怪了,难道这位也是后世的名人?

可奥西普马卡洛夫这个名字又实在没啥印象,至少后世的俄国名人中叫这个的不多,反正19世纪是不存在叫这个名字的牛人的。

这就让李骁很是奇怪了,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问题了。其实吧,李骁的记忆并未出问题,奥西普马卡洛夫确实不甚闻名,不是什么牛人,但是这位兄台的儿子斯捷潘奥西波维奇马卡洛夫还是有点名气的。

后面的这位马卡洛夫是1904年日俄战争中紧急为驻扎在旅顺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收拾残局的将领。在紧急状态下他表现出色,一举扭转了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颓势,只不过这位兄台运气十分糟糕,刚刚取得一点儿成果就意外的碰上了水雷一命呜呼。

讲心里话,如果马卡洛夫没有被炸死,俄国海军的表现应该会好很多,至少被围困在旅顺的太平舰队不会像后面那么无所作为坐以待毙。

只能说进入20世纪后,俄国的国运和罗曼诺夫家族的命运就急转直下,背得那叫一个凄惨,可以说是天亡北极熊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按照科尔尼洛夫的意思,现在李骁他们的问题都圆满解决了,那就应该麻溜地滚蛋。作为主管海军步兵的分舰队司令,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实在没工夫跟两个低级小军官磨牙。

但李骁可没有想走的意思,他上科尔尼洛夫这儿来,可不仅仅是报道的,他是来拜码头的,拉扎列夫可是给他写了信的,有老头的信在,这位日后的名将多少也要照顾他们几分吧。

“将军,这是拉扎列夫上将委托我们转交给您的信件,请您查收。”

当李骁掏出拉扎列夫的信时,科尔尼洛夫确实有点惊讶,他可是拉扎列夫的学生,跟老头关系很是亲密,自然是知道以老头的脾气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路人甲来转交来信。

让李骁来送信肯定是有原因的,顿时科尔尼洛夫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么程式化和公事公办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科尔尼洛夫是见人下菜碟的小人。若是别的什么元帅、上将或者权贵来信,他恐怕也没有这么大的变化。他熟悉自己老师的为人,老头才不是那种随便因为权势或者家世就给人开后门的人。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权贵试图走老头的门路给后辈谋个好差事。老头不说是铁面无私一概拒绝,那也是开后门可以,但你得有能力。没有能力还想在黑海舰队混一个高位?对不起,开门左转好走不送。

总体而言老头就是有原则的开后门,既不会水至清则无鱼也不会滥竽充数什么渣滓都收。

对科尔尼洛夫而言,既然李骁有老头的介绍信,那肯定不能再等闲视之,怎么也得好好接待不是。

不过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搞笑,科尔尼洛夫这边刚刚引起重视,准备好好接待李骁。可还没等他开口,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科尔尼洛夫的办公室大门被人重重地捶响了。

来人进来后气喘吁吁地报告道:“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哥萨克又跟人打起来了……”

科尔尼洛夫好一阵诧异,顾不得跟李骁说话,赶紧冲到窗户边朝码头上望去……

第四章 开门“红”

科尔尼洛夫再也顾不得跟李骁说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查看究竟。

哥萨克,这是俄国传统的轻骑兵中的翘楚。这些曾经的游牧民族是天生的骑兵,再加上传统的游猎和劫掠风俗,让他们十分骁勇善战,是沙皇在黑海和高加索方向开疆拓土的利刃。

因为善战又因为好战,这些哥萨克人作风十分难以形容。在战场上他们带头冲锋悍不畏死,但是在战场下他们又酗酒成性喜欢无事生非。

科尔尼洛夫不喜欢这些毫无纪律可言的游民骑兵,但是他又不可不得承认俄国需要这些彪悍的家伙。他们收拾土耳其、伊朗人十分给力,欺负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罗马尼亚渣渣也是手到擒来。

科尔尼洛夫不得不接受这些家伙的存在,而且对于海军来说,在陆地上也确实缺乏机动灵活的作战力量,有这么一只彪悍的骑兵起来助阵是非常合适的。

所以,科尔尼洛夫只能尽可能地将这些刺头另外安排驻扎,竭力地约束自己的部下,尽量避免他们同这些彪悍的醉鬼接触,以减少冲突。

应该说效果不错,在他的约束下,海军步兵的醉猫们和哥萨克醉鬼们井水不犯河水,算是相安无事。

可今天,怎么就突然出事了?这让科尔尼洛夫很是郁闷。

和郁闷的科尔尼洛夫不同,李骁和维什尼亚克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本能的知道恐怕这场斗殴跟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

748团的小伙子们虽然经过他们的整顿,纪律好了不少,但长久以来养成的痞气也扎根了下来,表现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那真心一个个都是咬人的狗,平时不哼不哈,可一旦爆发,那也是相当吓人的。

李骁和维什尼亚克不动声色地移动到了科尔尼洛夫少将的身后,伸长脖子朝窗外望去。

果不其然,身着英国风鲜艳红色制服的748团海军步兵和身着深蓝近乎黑色制服戴着黑色毛皮毛的哥萨克骑兵打成一团。双方拳来脚往打得好不热闹。

尤其是为首的两个大个子,红色制服的正是鲍里斯,他拳拳生风,随便一拳就能撂倒一个黑色哥萨克,而黑色制服的留着两撇八字须一副突厥面孔高大哥萨克骑兵上尉眼瞧鲍里斯击倒己方数人,再也不敢摸胡子观战,立刻就冲了上去邀战。

这两人风格完全不同。鲍里斯是大开大合就像一柄开山巨斧,而那位哥萨克上尉则是轻巧灵动的圆月弯刀。一个个虎虎生威,另一个飘逸潇洒。

这么打比方吧,鲍里斯就像一头雄狮,而那位哥萨克骑兵上尉则是猎豹。一个怪力无边,一个轻盈迅捷。

这两人的战斗风格煞是好看,真心不比后世的拳王争霸战差多少,但是剩下的人就没那么好看了。

哥萨克骑兵们在身体素质上整体占优势,他们身材挺拔匀称,既有力量又有速度还相当的灵巧。但是,他们人数太少,而且喝多了伏特加有点摇摇晃晃。

748团的小伙子们身体素质无疑差哥萨克不少,平均至少矮一个头,身上更是没有几两肌肉,一个个干瘦干瘦的显得营养不良。但是小伙子们人多啊!

而且748团的小伙子们一大优势就是感情深厚,大部分都是天涯沦落人,又经过李骁等人的捏合,真心是基友情深。而且长年累月一起偷鸡摸狗让他们配合娴熟。有正面拉仇恨的,有侧面骚扰的,还有背后打黑枪裆下偷桃的。

总而言之,是进退有据小团队作战。只要被他们三四个人的小团队缠上了,等闲一两个哥萨克是必然吃亏。

于是乎,一时间骁勇善斗的哥萨克们吃了不少暗亏,形势渐渐地对他们是越来越不利了。

砰!

一声枪响终于镇住了打得不亦乐乎的两群人。

科尔尼洛夫少将手持步枪,恶狠狠地对两队人马咆哮道:“都给我住手!再有不听号令者,直接枪毙!!”

说完,他转过身对奥西普马卡洛夫大尉命令道:“奥西普,你带宪兵去将这些混蛋全部控制住。如果他们胆敢反抗,就直接击毙,绝不容情!”

“还有,将他们中间带头闹事的军官带上来,我要亲自处理他们!”

奥西普马卡洛夫大尉立刻忙不迭领命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大楼里的宪兵带着另一群荷枪实弹的海军步兵就将两波闹事者团团围住。

眼见控制住了形势,科尔尼洛夫少将这才转过身将冒着余烟的步枪扔给了传令兵,恶狠狠地瞪着李骁和维什尼亚克质问道:

“先生们,这就是你们说的焕然一新吗?”

维什尼亚克脸皮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确实,刚刚报道刚刚下船就开始干架,怎么看都是混帐了一点。

但李骁可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感觉,他直视着怒气冲冲的科尔尼洛夫少将,很是平静地回答道:“将军,我的小伙子们都是好样的。没有我们的命令,他们绝不敢惹是生非。刚才肯定是哥萨克挑衅在先!”

科尔尼洛夫有些意外,因为李骁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反倒是维什尼亚克的反应更正常一些。

不过他依然很生气,没好气地教训道:“这么说,阁下还觉得应该自豪,应该得意喽!”

李骁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至少我的小伙子们没给海军步兵丢人!”

科尔尼洛夫更加意外了,因为其实吧要说他有多生气,那还真不至于。因为哥萨克是什么臭德行他很清楚,之前他那么严厉地管控,依然的大事没有小事不断,零星的打架斗殴依然时有发生。

刚才让他不满意的是,这两拨人竟然公然在分舰队司令部门口打起来了,这简直把他这个司令官当成了空气,简直就是在抽他的脸好不好。

所以,他这才发作爆发,可李骁刚刚却说没给海军步兵丢脸,这确实挠到了他的痒处,军种之争可是无所不在的,陆军和海军别矛头实在太正常了。

换句话说,找别的军种麻烦,打架斗殴不是不可以,但是决不能输更不能丢人现眼。而这一点,748团这个渣渣团刚刚做得并不赖……

第五章 “拉偏架”

在科尔尼洛夫看来,748团不光是不赖,甚至还很亮眼了。之前零星的斗殴中,被欺负的总是海军,毕竟哥萨克身体素质更好,而且更善于舞刀弄剑,打架斗殴比海军擅长得多。所以交锋中,海军总是吃亏丢面子。

而刚刚,看似和非洲饥民差不多的748团却扳回了一局,通过精妙而娴熟的配合,一点点将不可一世的哥萨克们分割肢解,如果不是科尔尼洛夫怕事情闹得太大结下私仇及时喊停,这伙哥萨克恐怕都得躺地上。

不光是普通士兵表现出色,军官更是不错。那个大个子竟然死死地压制了瓦季姆普加乔夫。要知道普加乔夫这个家伙可是打遍了敖德萨无敌手的存在,竟然就这么被压制住了,实在是让科尔尼洛夫大感意外。

科尔尼洛夫有一套自己的带兵哲学,他从不认为严格遵纪守法唯唯诺诺的士兵是好兵。相反,他更喜欢有冲劲有激情热血十足的士兵,最好小伙子们一个个都跟看见财宝嗷嗷叫的海盗一样,他认为这样的士兵更有战斗力。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科尔尼洛夫就漠视纪律性。他认为纪律性和激情是可以相辅相成的,在保证充足血性的同时加以纪律性,该奔放的时候奔放,该听命的时候听命。这就是好兵!

显然,748团刚刚已经有这种影子了。这些小伙子哪怕是打架斗殴都很听指挥,宪兵抵达的时候,一开始他们还准备反抗大闹一场的,但是鲍里斯一声令下他们就全部齐刷刷的住手放弃抵抗,比另外那边乱糟糟的哥萨克们强出许多。

这让科尔尼洛夫开始对748团有兴趣了,指挥官能够令行禁止,这就很不简单,不过他还要看看这是单独现象还是普遍现象,究竟是大个子鲍里斯一个人的威望使然,还是这个团的军官们对下级都是如臂指使。

“瓦季姆,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科尔尼洛夫一脸阴沉地盯着哥萨克上尉,沉声训斥道:“还是说你觉得禁闭室里比较愉快?干脆我跟你们团长说说,让你收拾行囊直接去禁闭室安家算了!”

瓦季姆普加乔夫此时是后悔不已。刚才一时冲动忘记了这是在司令部门口,在这里打架斗殴可不是公然挑衅么。换做他是司令官也会让自己去蹲禁闭。

但瓦季姆真心不想再去禁闭室了,那个鬼地方伸手不见五指也就算了,还连个透气的口子都没有,更可怕的是里面还不许喝酒,没有伏特加他怎么过日子,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想到这儿,瓦季姆恶狠狠地瞪了鲍里斯一眼,如果不是这个可恶的大个子怎么会出这档子事儿,都是他的错!

“将军,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只是去酒吧喝酒而已!”

看着理直气壮满脸写满了不服气的普加乔夫,科尔尼洛夫的脸都绿了。现在才上午好不好,大上午的你们一群现役军人就公然跑酒吧里泡着,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么!

当即科尔尼洛夫就要发作,但谁想到鲍里斯竟然抢前面了。

大个子很不服气地回怼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挑衅在先,是我们先到酒吧包场的,你们凭什么进来捣乱!”

噗!

科尔尼洛夫要吐血了,感情你们也是去喝酒的,还牛逼哄哄的包场消费。好吧,你们都是大爷,都是酒仙,都特么是混蛋王八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们都不行了!

不光科尔尼洛夫脸绿,李骁和维什尼亚克也好不到哪去。刚才他俩还在纳闷,鲍里斯并不是冲动莽撞的的(虽然看起来很像)怎么就跟一群素不相识的哥萨克起冲突了呢?

感情根节还在酒精上。

李骁很是无语,对于毛熊军人来说,喝两口小酒实在太正常,上至公爵上将下至列兵泥腿子都好这一口。那真心是没有饭吃、没有衣穿、没有军饷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没有酒喝。

俄罗斯全军上下唯一能够充足供应每一个士兵的后勤补给品就只有酒精了,没有这玩意儿士兵是真会尥蹶子的。

但李骁是真心不喜欢这种酒文化,酒精这玩意儿真心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说那些什么遥远的胃癌肝癌,就说喝酒误事、就说喝酒闹事对军人来说就很麻烦。

每到冬天,因为醉酒被冻死的毛熊军人就不知凡几,李骁在圣彼得堡几乎天天都能看到因为醉酒被活活冻成冰雕的沙雕。这里头相当一部分都是醉酒的毛熊大兵哥。

不过李骁也能理解鲍里斯为啥一下船就找酒喝,毕竟已经在海上憋了个把月,连平时完全不屑一顾的低度啤酒都消耗一空,大个子真心是馋坏了。

所以李骁立刻站了出来打圆场:“将军,748团的官兵在海上闷了一个多月,迫切地需要休整……”

只不过科尔尼洛夫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立刻打断道:“那也不能刚下船就去喝酒!”

“中尉,我对你非常失望。看你的体格应该是名勇士,勇士应该有勇士的担当,违反纪律就不要再找借口了!”

鲍里斯顿时脑袋就耷拉下去了,这方面大个子确实比较老实,甚至没有旁边的瓦季姆那么灵泛。比如这位就是一脸的不在乎,仿佛刚才想去酒吧喝酒的不包括他在内一样。

但是科尔尼洛夫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很快就话锋一转,批评教育起他来了:“还有你,瓦季姆,你也一样!甚至你更加恶劣,既然人家已经包场了,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强行闯入,三天不打架你就浑身痒痒是吧!”

科尔尼洛夫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教训道:“你就是有恃无恐故意惹是生非,今天的事件,你负有主要责任,禁闭一周!”

一听要关礼拜禁闭,瓦季姆顿时急了,还想讨价还价,但科尔尼洛夫压根不给他这机会,毫不犹豫地命令宪兵将他带走直接丢进禁闭室。

“至于你,中尉,念你还是初犯,禁闭五天!记住,下次可不会这么简单了!”

第六章 有人就有江湖

随着垂头丧气的鲍里斯被宪兵也带走了,一场风波算是消弭干净。但不管是李骁还是维什尼亚克都大概了解了这位科尔尼洛夫将军的治军风格。

这位赏罚分明,但不可避免的又有点胳膊肘往内拐,对自己人还是挺照顾的。鲍里斯关五天禁闭合情合理,瓦季姆关一周也能说过去。但同时参与打架的其他748团官兵却被轻轻放过,而瓦季姆的手下却被一并丢入了禁闭室。

很显然,瓦季姆那边挨的板子更重。科尔尼洛夫还是很照顾自己人的。

“这些哥萨克太让人头疼了,喜欢喝酒、喜欢打架,屡教不改……”

科尔尼洛夫揉着太阳穴摇晃着脑袋吐糟了一番,然后告诫道:“先生们,一定要注意,他们很记仇的,留神!”

李骁和维什尼亚克顿时为之一愕,他们刚才还觉得科尔尼洛夫胳膊肘往里拐照顾自己人,但听他这话似乎是故意坑他们吧?

明知道这些哥萨克记仇,还故意拉偏架,这不是让双方的梁子越来越大么?您这是故意让748团吸引仇恨,让哥萨克只盯着748团吧?

还真没错,科尔尼洛夫就是这个意思。哥萨克已经让他头疼很久了,这些桀骜不驯的轻骑兵不管不行,管太紧也不行,毕竟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考虑到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糟糕的局势,尼古拉一世很有可能会下令干涉,到时候黑海舰队必然要参与行动,而这些哥萨克无疑是重要的力量,总不能让他们带着一肚子不满和怨气上战场吧?

那时候这伙人不听指挥胡搞瞎搞乐子就大了,科尔尼洛夫真心不想成为笑柄好不好。

但又不能放任这些家伙放飞自我不管,那整个敖德萨就不得安宁了,以他们的折腾劲头,港区所有部队的备战行动都会受到影响。

既然748团自己跳出来拉仇恨,那就干脆利用一把,反正科尔尼洛夫也没对748团抱任何指望,就让他们陪着哥萨克玩个痛快好了。

简而言之,科尔尼洛夫的想法就是牺牲你一个幸福我大家。

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很快就搞清楚了科尔尼洛夫的目的,讲心里话,这很无语很蛋疼,但又无从抵抗,谁让鲍里斯这混蛋馋酒喝呢?

“给他禁酒一个礼拜!”维什尼亚克恶狠狠地说道。

“不!”李骁也是气得够呛,“至少半个月!”

禁闭室里的鲍里斯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有多悲剧,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无法抵抗,因为李骁和维什尼亚克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你说这位科尔尼洛夫少将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望着有些心烦又有些忧虑地维什尼亚克,李骁在心里也叹了口气。他原以为离开了圣彼得堡那个是非之地,躲开尼古拉一世那一家子能轻松一点。

谁能想到科尔尼洛夫告诉他们,敖德萨或者说黑海舰队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这里的明争暗斗明枪暗箭也是不少,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舰队副司令马尔克米赫耶维奇中将。

这位现年五十岁的海军中将曾经长期担任缅什科夫的副官,缅什科夫就任海军大臣之后,这位一辈子都没有指挥过哪怕一个团的陆军中校摇身一变成为了海军少将。

最初,米赫耶维奇在海军部担任海军大臣助理,也就是现在康斯坦丁大公所在的那个职位。一年前康斯坦丁大公上位之后,这位就被缅什科夫塞入了黑海舰队,晋升海军中将并担任舰队副司令。

很显然,这位就是缅什科夫的铁杆走狗。几乎是唯缅什科夫马首是瞻,完全不打折扣地执行老太监的一切命令,抵达塞瓦斯托波尔以来不断地搅局,对黑海舰队的现代化进程不断地扯后腿。

“马尔克米赫耶维奇子爵是个十足的蠢货,”科尔尼洛夫如是说道,“他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对海军事务更是一窍不通,唯一的作用就是当缅什科夫的传声筒。之前司令官想要从英国订购新式蒸汽船,就是被他搅黄了。”

“好消息是,司令官在信上说已经说服了陛下,为我们争取到了更多的经费支持,让马尔克米赫耶维奇不要再对海军事务指手画脚。”

“但坏消息是,作为交换,司令官不得不同意将舰队的海军步兵交给他指挥……也就是说,先生们,我们现在的顶头上上司就是那个蠢货了!”

好吧,这个消息真心是够蛋疼的。李骁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拉扎列夫情绪不是那么好,原来根子在这里。尼古拉一世把舰队的指挥权和管理权全部交给了拉扎列夫,而将海军步兵的指挥和管理权交给了马尔克米赫耶维奇。

这个搞法很符合那位沙皇的脾气,总是试图在臣子之间搞制衡。既然拉扎列夫你说马尔克不懂海军,那海军就交给你,同样的你拉扎列夫对陆战也不怎么在行,而马尔克是陆军出身,那海军步兵就交给他。你们各管一摊各尽其用,皆大欢喜!

这可不是什么皆大欢喜的事儿。因为根据科尔尼洛夫的描述,马尔克米赫耶维奇不管是对海战还是对陆战忒么都是一窍不通。这位压根就没指挥过部队,一直都是给高级将领当服务员的,吹牛拍马捧长官的臭脚是一把好手,但管理部队指挥打仗就是纯粹的棒槌!

科尔尼洛夫又道:“大公阁下,所以您最好要做好心理准备,马尔克米赫耶维奇肯定会找麻烦的。那个家伙非常卑鄙,什么下流手段都用得出来,千万小心!”

李骁立刻郑重向对方道谢,不光是因为他的提醒,还因为这位海军少将表示会尽可能地照顾他和748团,尽量帮着遮风挡雨。

“有靠山,真好啊!”

离开了分舰队司令部,维什尼亚克不由得也感叹了一句。想当初他们在谢尔洛托夫镇的时候,真心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果不是运气好和敌人内讧,早就玩完了。

上面有人罩着,真心是有底不少,至少后勤方面的琐事科尔尼洛夫是全力给开绿灯,不必担心没有军饷、没有住房、没有口粮……

第七章 霸蛮

不过科尔尼洛夫也没有维什尼亚克想象得那么好,当他们抵达科尔尼洛夫给安排的营地时,顿时就有些傻眼了。

“我们怎么跟哥萨克住一起?”

奥西普马卡洛夫大尉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这是将军特别吩咐的,他说这里是敖德萨最好的营区了,设施完善住房充足,其他的营区都没有这种好条件!”

李骁在心中呵呵一声,设施完善营房充足确实是真的,但他宁愿在其他较差的营区受苦受罪,也不愿意跟哥萨克做邻居。这些家伙一看就很不好惹好不好。之前在码头上能占便宜,是因为他们人多,而现在整整一个旅的哥萨克就在隔壁,真心是麻麻批好不好!

维什尼亚克脸色煞白地问道:“能不能换一个营区?”

奥西普马卡洛夫大尉立刻摇头拒绝道:“这是将军的命令,而且敖德萨已经没有多余的营房了,除非你们愿意在野外睡帐篷。”

帐篷……维什尼亚克直抽抽,敖德萨虽然气候温暖湿润,但那也仅仅是相对圣彼得堡而言,这鬼地方冬天依然是能够冻死人的。而且周边水网密集水泽遍布,湿度比圣彼得堡还要大,野外扎营睡帐篷真心是坑死人好不好。

这哥俩对视一眼,在心里头问候了科尔尼洛夫的女性亲属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住下了。

“感觉像羊入虎口啊!”维什尼亚克哭丧着脸说道。

李骁点了点头,因为就在刚才,奥西普马卡洛夫大尉走向了哥萨克们的旅部,向那位佩图霍夫上校通报了对违反军纪大脚斗殴的普加乔夫上尉一行人的处罚决定。尤其是没有忘记告诉这位上校他的外甥正是被隔壁的新邻居“坑”进禁闭室的。

“佩图霍夫上校是刚刚那位普加乔夫上尉的舅舅。”

维什尼亚克小声嘀咕着,因为他看到奥西普马卡洛夫大尉刚刚离开那位上校的旅部,那位上校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杀过来了。

“怎么办?”维什尼亚克哭丧着脸问道。

确实,这位佩图霍夫上校简直是人如其名,又高又大不说,眼窝很深两条眉毛完全连成一条线,就好像拿排刷横着刷了一道。高高的鹰钩鼻子、方方的大下巴、一张巨嘴,怎么看怎么不好惹,就像一只好斗的佩图赫(公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李骁其实也有点紧张,远远的就能感受到这位佩图霍夫上校的气势,再考虑到他的哥萨克属性,这种人一般都是硬茬子很不好惹,“让小伙子们做好准备,拿出气魄来,决不能怂!”

输人不输阵。这就是李骁穿越之后做人的宗旨。不管是谁挑衅,都得有理有据有节有气势地反击,哪怕是干不过对方也不能举手投降,得像一块石头,打不疼敌人也得崩掉对方一嘴牙。

反正就是做人不能太面条,面对强敌就算明知不敌,也得让他知道你不好惹。因为在毛熊家,向来是吃硬不吃软,你越是软他就越是蹬鼻子上脸,尤其是对付哥萨克这种很“赖皮”的游牧民族,更得一开始就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强硬。

佩图霍夫上校确实很难缠。他半辈子都在为沙皇服务,在瓦拉几亚打过土耳其人,在高加索干过车臣人,什么样的场面都经历过,最凶险的时候胸膛上插着两把刺刀。

但是他都挺过来了,而他的敌人不是被他割断了喉咙就是被他拧断了脖子,他狂性大发的时候连自己人看着都害怕。

和李骁差不多,佩图霍夫上校也信奉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理论。所以他带兵打仗向来以不讲道理而闻名,因为他的不讲道理和霸蛮,他的部队被车臣人视之为梦魇,在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

有什么样的上级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佩图霍夫上校的部下们也跟他差不多一模一样,打仗的时候又霸又蛮,安营扎寨的时候更是威震四邻。反正不管是敌人还是友军都怕他们。

而今天,他最喜欢的外甥竟然在一伙儿咸水鸭子那里吃了亏,这让佩图霍夫很是不忿,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而且必须马上找回来!

佩图霍夫上校可不是那种做事之前冥思苦想谋定而后动的主儿。他这辈子都是行动比思维快,雷厉风行说动就动绝不含糊!

所以奥西普马卡洛夫大尉前脚刚走,佩图霍夫上校后脚就出去叫阵去了。

“我是伊利亚佩图霍夫上校,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佩图霍夫的嗓门很大,正常说话都能震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更别提这会儿大声叫阵了。反正直面佩图霍夫的二连哨兵感觉中了狮子吼,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稍……等!我们去通报!”

哨兵摇了摇头,仿佛从**术中挣扎苏醒一般,但让佩图霍夫上校意外的是,这两个小鸡子似的哨兵并未退缩,反而握紧了钢枪挺起了刺刀,半步不退地下达了指示。

通报?

佩图霍夫上校脑子里从来没有通报这个词儿,当面在高加索的时候,他夜闯沃龙佐夫上将的指挥部都没有通报过,谁敢拦他?谁又拦得住他?

今天竟然被几个大头兵给挡下让等通报,开玩笑吧!

佩图霍夫抬腿就准备硬闯,但谁想到他刚刚行动,包括对面的两个哨兵以及哨兵后面看热闹的其他二连士兵立刻整齐划一的采取了行动!

两个哨兵二话不说直接挺起了枪刺,再次大喝道:“军事禁地!立刻止步!否则,我们将立刻开火!”

而他们身后的同僚也是一并围拢赶来,有枪的举枪,没枪的举刀,完全是一副一言不合立刻开干的架势!

佩图霍夫立刻就停步了,他虽然又霸又蛮但又不是真的愣头青二百五,实际上霸蛮不过是他掩盖真实自我维护自身权益的一种手段和伪装而已。

什么时候能够霸蛮,什么时候必须偃旗息鼓,他真心是门清,毕竟真正又霸又蛮的傻逼在战场上是活不过三章的……

第八章 酒桌上说话

“大尉,你们的营地还真是设防严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君士坦丁堡呢!”

刚刚一见面,面对李骁和维什尼亚克的敬礼,佩图霍夫不回礼就直接开了嘲讽。

当然,这并不是说哥萨克那边的门禁就很是松懈,实际上那边也很严格,军事禁地肯定不能让人想来就来想走。

佩图霍夫主要是不忿区区两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尉官就敢挡他的路,没看见他是堂堂上校旅长么!

只不过佩图霍夫的官威真就摆错地方了,对面那两个货,一个堂堂帝国杂种大公,虽然混血是惨了点,但怎么也是皇室贵胄,别说区区一个上校旅长,上将都不知道见过多少,人家上将都起码表面上得对他客客气气的,你一野鸡上校牛逼什么?

至于维什尼亚克,他之前自暴自弃的时候就完全不把什么军衔和头衔当一回事了,结交了李骁、列昂尼德之后更是觉得贵人们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那胆子也是相当的大。所以对佩图霍夫也是相当没感觉。

“军营就得有军营的规矩。”

维什尼亚克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就给佩图霍夫堵了回去,这还是情圣阁下怕旁边的李骁抢前头怒怼佩图霍夫,虽然他不怕对方,但也不宜跟对方结仇不是,所以还是他这个营长代劳挡驾吧。

不过佩图霍夫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他脸上的横肉顿时板了起来挖苦道:“但你们的规矩也忒大可点儿吧!目无上级,无法无天!”

维什尼亚克还是那么不急不躁,淡淡地回答道:“我们的直属上级是748团团长列昂尼德戈尔恰科夫中校阁下。而中校阁下归敖德萨分城防司令官科尔尼洛夫少将直接指挥。作为独立团,我们互不隶属,没有上下级关系。”

这话看似平淡,但实则夹枪带棒。无非是说你佩图霍夫算什么臭鸟蛋,你丫是陆军的骑兵,我们是海军咸水鸭,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摆官威去陆军那头显摆,别跟我们海军哔哔。

佩图霍夫自然是气得够呛,立刻反呛道:“那我还真要同科尔尼洛夫少将好好聊一聊,问问他,海军是不是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连基本的军礼都不懂!”

李骁终于抓住机会插嘴了,立刻挖苦道:“至少我们海军的高级军官不会强闯军事禁区,不会不回下级的敬礼,这一类高级军官在我们海军可真心是没有!”

佩图霍夫顿时一囧,刚才他确实是被气坏了,再加上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军衔实在太低,就根本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只要摆出自身的气势,很快就能吓倒对方。

显然,这是托大了。对方根本就不怕他,三两句话就给他怼得哑口无言。不过作为老兵油子,这些年军中的历练让佩图霍夫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实,也就是微微一囧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反而是横了李骁一眼,很轻蔑地说道:“你又是什么人,没看见我正跟你们营长说话么!懂不懂礼数!”

好吧,李骁心里头满满都是麻麻批。对方那种瞧小矮人不顺眼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一点儿遮掩,他确实是身高矮了点,但也有一米六好不好,虽然跟鲍里斯这类的巨人没办法比,但也不能算侏儒吧!

再说,他这具身体还不满二十岁,还有发育的空间,过两年说不定就有一米七了呢!

顿时李骁就不爽了,他若是不爽了,肯定也会让别人不爽,立刻就怼道:

“我是安德烈康斯坦丁诺维奇诺曼罗夫大公,748团二营副营长兼二连的连长。”

【大公?】

佩图霍夫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他可真心没想到对方是个皇族,还是堂堂大公。因为对方太矮了,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还以为是维什尼亚克的勤务兵呢。

等李骁做完自我介绍,他这才发现对方左胸上挂着圣安德烈骑士勋章。这种高级货可是只有圣安德烈骑士团成员才有的,而那个骑士团的成员都基本是权贵之后,想来这位恐怕真是大公了。

顿时佩图霍夫就觉得蛋疼了,难怪对方这么有恃无恐,难道对方不怎么鸟他,原来是背景深厚啊!

这让佩图霍夫还真有点麻爪,一般的小营长小连长他自然可以随便吊打之,但对方是皇室大公爵,真心是惹不起。

“您……好,大公阁下!”

佩图霍夫憋得脸都红了,半晌才挤出了这几个词儿。

李骁却很淡然地打招呼并问道:“您好上校。突然来访,您有什么指教吗?”

佩图霍夫憋了一肚子的话,但又说不出来,真心叫难受啊:

【指教你妹,老子是来找麻烦的。】

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强打起精神回复道:“指教不敢当。就是听奥西普马卡洛夫大尉说,我的小伙子跟阁下的部下发生了一点儿小摩擦小冲突。毕竟都是邻居,我来主要是为了化解这些不愉快!”

维什尼亚克和李骁不动声色地问道:“上校您想怎么化解呢?”

佩图霍夫微微一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没有永远解不开的仇恨。我们之间多多交流沟通自然就不会存在问题了。这样吧,我设宴请贵方全体官兵参加,我们不醉不归,就让矛盾和纠纷统统化解在酒里!”

李骁和维什尼亚克真心没想到佩图霍夫会这么说。刚才看这家伙的面相和行事风格,都像是不讲道理的那种。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还请吃请喝化解矛盾了,哥萨克都是这么通情达理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当李骁和维什尼亚克带着部下来到佩图霍夫的军营,看到看到款待他们的酒宴之后都有点傻眼。

宴席很普通,大堆的篝火烤着大块的牛羊肉,然后就是小山一样的酒瓶子。超大瓶一升装的那种,包装简陋隔着瓶子盖都能闻到浓烈的高度酒精味道。

佩图霍夫敞开军大衣,一手一瓶塞到李骁和维什尼亚克手里,万分热情地说道:“欢迎你们,大公阁下和维什尼亚克营长,这是本地特产的土豆酒,味道浓烈,今天管够!”

第十章 新情况

看着热情洋溢满脸亲切,仿佛是见到了积年老友一般的佩图霍夫上校,李骁和维什尼亚克是愈发地蛋疼了。

尤其是他们注意到其他校官们先是一脸恍然,然后脸上写满了鄙夷之后,更是痛彻心扉!

没错了,确实是被坑了,还是被坑惨了。

李骁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佩图霍夫上校在这群校级军官当中属于人缘很不咋地的那种,隐隐约约是被排斥的对象。而这种排斥中还有深深地鄙夷,恐怕这里头的水很深啊!

其实也不深,就是佩图霍夫平时霸道了一点得罪了不少人,然后又因为他们是哥萨克,天然的跟咸水鸭不是一路人,所以你懂的。

“上校,你害惨我们了!”

李骁倒也是直接,面对热情洋溢地佩图霍夫直接开始吐糟。

佩图霍夫也不生气,反而很亲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什么叫我害惨你们了。你们可是把我们营地里的好酒全喝光了,就冲这喝酒的交情,也不该这么讲话么!”

“再说,你以为我不来打招呼,旁边那群臭鸟蛋就能有多待见你们?呵呵,告诉你们,他们都是属斗鸡的,一个个眼高于顶,根本瞧不起我们这些外来户的!”

李骁悄悄地往斗鸡那边扫了一眼。确实,那边的风气有点怪异,军官们一个个趾高气昂的,仿佛不是上校中校,而是上将中将。而且明显分成了两三个小圈子,互相之间隐约还很敌视。

佩图霍夫小声介绍道:“那个上校是海军步兵近卫第5旅的旅长特罗费莫夫上校,是马尔克米赫耶维奇的人。他对面的互相看不顺眼的是海军步兵第38旅的旅长斯潘杰诺夫上校,他的姨父是波罗的海舰队第二舰队司令官。”

“至于最后那个中校,那是敖德萨城防司令,普拉托诺夫,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至于其他那些少校,不用理会,都是他们的更屁虫和应声虫而已。”

李骁有些奇怪,按道理说这种情报佩图霍夫不应该告诉他们才是,毕竟双方的关系真心算不上多好,顶多也就是一顿酒的交情。交浅言深乃是官场大忌啊!按说这个看似霸蛮但实则七窍灵通的老油条不会不懂才对啊?

“别这么看我,你们跟我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点小矛盾而已。而且灌你们这一顿,就算扯平了。”

佩图霍夫笑呵呵有些得意的解释道:“但我跟那些家伙可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这些臭鸟蛋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却不干人事,老找我的麻烦,现在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维什尼亚克奇道:“你怎么就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

佩图霍夫笑眯眯地回答道:“酒桌上看人最清楚了,什么人是装腔作势的假把式,什么人是直肠子,什么人是朋友,什么人是敌人,灌醉了就都知道了!”

李骁和维什尼亚克顿时心里头就呵呵了。

而佩图霍夫则继续说道:“而且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大公阁下你们同马尔克米赫耶维奇关系很糟啊!那位可是老太监的铁杆心腹,嘿嘿……”

佩图霍夫这个嘿嘿真心就说明了一切,看来这几天他是给李骁他们调查了个底朝天,这个家伙还真是外粗里细不可低估啊。

李骁问道:“这么说您跟老太监也不对付?”

佩图霍夫鄙夷地哼了一声:“当年我还是个连长的时候就跟那个老东西一起去打土耳其人,看着土耳其人的炮弹打飞了他的丁丁,若不是那一炮,恐怕我已经被那个蠢货给害死了!”

说着佩图霍夫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感谢全能的主,感谢您的庇佑!”

原来当年缅什科夫包围土耳其人的要塞久攻不下,逼急了他使出了传说中的人海战术,命令佩图霍夫这样的哥萨克也下马攻城。那一战真心是血流成河,佩图霍夫的大伯、哥哥和无数的族人都死在土耳其要塞城下,自己也差一点被缅什科夫当做了炮灰肥地。

从那时候起,他就恨透了无能的缅什科夫,一度跟老太监和老太监的狗腿子闹得很不愉快,如果不是沃龙佐夫欣赏他庇护他,这会儿不是当了灰色牲口填坑就是流放西伯利亚当野人。

这回他的部队被暂时调拨给黑海舰队使用,不可避免地又跟缅什科夫的狗腿子撞上了。你想想他连老太监都不怎么鸟,怎么会看得起更没本事的死胖子马尔克米赫耶维奇。

这一番话着实拉近了双方的距离,李骁对这位骁勇的哥萨克人看法也好转了不少。不过他也没完全相信对方,毕竟日久才能见人心啊!

“上校,那今天的会议是关于什么的?我看这人来得挺齐,海上的陆上的都到了。”

佩图霍夫笑道:“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要打仗了呗。不是土耳其人就是罗马尼亚人,反正这里离他们都近!”

正说话间,会议室的门开了,海军的舰长们开始窃窃私语地走出来,这些军官一个个不是面色凝重就是喜笑颜开,到让人看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看会。

不过谜底很快就揭开了,科尔尼洛夫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圣彼得堡和海军部发来了最新的命令,命令黑海舰队以及比萨拉比亚附近全部部队立刻进入临战状态,尽快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做好进入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准备工作。”

“国际形势相当严峻!”科尔尼洛夫敲了敲桌子,“土耳其人对我们严厉地抗议没有正面的反应,看起来是准备拖时间,可能是等待英法舰队的撑腰。”

“所以,一旦接到命令,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抢占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必须抢在英法舰队干涉之前奠定大局!”

这一番话让李骁暗暗有些吃惊,因为现在才三月份,历史上俄军杀入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可是在六月份,按说不应该这么早才对,难道是因为他这个穿越者搅局起了蝴蝶效应?

第十一章 险恶

只能说李骁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历史上俄国确实是七月份才兵发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但是大军一动粮草先行,要打仗总要先做准备。否则十几万张嘴巴都喝西北风啊!

尤其是考虑到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糟糕的地理环境和交通状况,三月份那里是一片烂泥地,早些年北极熊和土鸡在这里撕逼的时候就受够了泥沼的苦头,可以说北极熊之所以没能打到君士坦丁堡城下关键的原因就是交通和后勤跟不上。

吃一堑长一智,北极熊吃了好几次亏,就算尼古拉一世再忧虑革命病的高传染性,也得给军方留出准备的时间。

所以七月份才动手是必然的,这几个月可不得好好准备热热身么。实际上科尔尼洛夫召集开会,也就是为了通报情况做好热身准备工作。

“特罗费莫夫上校和斯潘杰诺夫上校你们务必加强物资储备工作,务必在七月之前储备足够的粮食和药品,武器弹药也要一一检修。作为海军的先锋,一旦命令下达,你们将第一批次进入摩尔达维亚!”

“普拉托诺夫中校,你的任务是加强警备,尤其是加强对间谍和敌特份子的识别工作。我们的军事准备工作需要高度保密,务必不能让英法在我们动手之前有所察觉!”

最后科尔尼洛夫转向了李骁、维什尼亚克和佩图霍夫,缓缓地说道:“至于你们,先生们。一方面你们也要积极做好备战工作。此外根据马尔克米赫耶维奇中将的命令,你们的部队还要抽调精锐力量先期进入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做好战前侦察工作!”

说这番话的时候科尔尼洛夫语气很沉重,脸色也不太好看,很显然他不喜欢将这个任务交给李骁他们。

原因非常简单,这个任务有点棘手!而且也并不是特别有必要。

为什么这么说呢?棘手的是如今不管是瓦拉几亚还是摩尔达维亚反俄情绪万分强烈,不要说俄国人就是曾经的亲俄派都很难混下去。

根据第三部的秘密探子发回来的情报显示,那两个公国都在大肆搜捕和驱逐俄国公民,甚至长得像北极熊的人也一并在驱逐之列。

可以说,俄国人在那边真心是过街老鼠,处境十分艰难。这种情况下命令748团和哥萨克深入敌境搞侦查活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光是难度大,收益还几乎聊胜于无。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俄国对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两国的情况其实是门清的,这半个世纪俄**队就围绕着这一片跟土耳其人撕逼,军事地图地理风俗该了解的都了解了。

尤其是第八次俄土战争之后,两大公国赢得了自治的权力,几乎只是名义上土耳其的藩属。这十几年下来,俄国通过扶植亲俄带路党,更过领事馆的外交官实地考察了解,连这两国的底裤都门清。

虽然,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爆发革命之后,亲俄派损失惨重,相关的情报能力大打折扣,但这两国的军事潜力和动员能力就只是那个鸟样子,短短几个月能有多大改观?

不是他科尔尼洛夫骄傲自满轻敌大意,而是他根本就觉得入侵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更像是一场武装巡游,只要俄国的大军一到,敌人不是落荒而逃就是束手就擒。真正的硬仗恐怕是屈指可数完全不用担心。

这种情况下将748团和哥萨克派去搞侦查,真心是莫名其妙,能有多大收益,就算真正要搞战前侦察,提前个把月就足够了。这提前三四个月侦察的情报等到了七月份还有个屁用?

在科尔尼洛夫看来,这明显就是要让748团和哥萨克去送死,根本就是居心厄测!

甚至科尔尼洛夫都不用细想就知道这个恶心的计划是谁的授意。恐怕是那位之前吃了大亏的大内总管太监的报复,否则他的心腹马尔克米赫耶维奇中将会亲自给两只根本不起眼的部队直接下命令?

嘿嘿,这回科尔尼洛夫其实冤枉缅什科夫了。这回的鬼主意还真不是老太监搞的,因为老太监着实太忙了,根本没那个闲工夫搭理李骁。

老太监忙着跟康斯坦丁大公撕逼,忙着一步步地将康斯坦丁大公的革新计划变成擦屁股纸,双方在海军部内混战连连,真心是精彩纷呈。反正整个圣彼得堡的权贵们都忙着吃瓜看戏,那叫不亦乐乎。

真正想出这个恶心主意的是老太监的对手康斯坦丁大公。最近他的日子是难过之极。缅什科夫一回来就给他的革新计划几乎全盘否定,如果不是拉扎列夫帮着在尼古拉一世面前说好话,保留建造两艘蒸汽船,波罗的海舰队和黑海舰队各一艘,老太监真心能大刀阔斧地给砍得一艘都不留。

那时候康斯坦丁大公恐怕赔得连底裤都要当掉了。饶是如此,他的日子也很难过,刚刚订购的机器设备只能忍痛赔掉订金,刚刚聘请的外国技师也只能遣散了事,就是这儿,他那几个厂子也是苟延馋喘,一年半载的难有起色。

这种情况下,康斯坦丁大公知道必须证明自己,必须让自家老爹高兴高兴,只有他老人家高兴了愉快了,他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那怎么取悦老爹让老爹高兴呢?

那只有收拾李骁了。只有狠狠地教训李骁最好给这货弄死,那尼古拉一世肯定会非常高兴。所以康斯坦丁大公就授意海军部给黑海舰队下了一道让748团送死的命令。

再然后,缅什科夫自然也是看到了康斯坦丁大公的小动作,在老阿德勒贝格的提醒下,立刻就意识到了康斯坦丁大公的真实意图,自然地老太监不可能让小胖子逞心如意。

这才立刻授意马尔克米赫耶维奇中将亲自下令重复了康斯坦丁大公的命令,并将一切都包装成他的首创,直接就抢走了康斯坦丁大公的风头。

当然老太监也没忘记夹带私货,顺带着就给命令上添了一笔,把他十分讨厌的佩图霍夫上校也给加进了送死的名单中……

第十二章 艰难任务

要不怎么说官场多险恶呢。李骁就是躲到了黑海舰队都没能逃脱康斯坦丁大公的魔掌,这个小胖子在记仇这一点上是像足了他的父亲,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孔都小。

对此,科尔尼洛夫虽然很同情但真心是爱莫能助,因为这是海军大臣和海军大臣助理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不过是一个区区少将,没能力撤销,最多也只能提供一些降低任务难度的便利了。

“佩图霍夫上校、波戈洛夫斯基大尉,你们的任务十分艰巨且危险,稍有差池将带来不可估量的风险。所以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将全力为你们提供帮助。”

说着,科尔尼洛夫还恶狠狠地扫视了一眼正在幸灾乐祸的特罗费莫夫、斯潘杰诺夫和普拉托诺夫,突然警告道:

“这是海军大臣和海军大臣助理直接下达的最高优先级任务,敖德萨方面务必全力配合。如果让我知道有人故意拖后腿或者干扰任务进程,我将亲自将其扭送军事法庭。我不管他是什么军衔、什么职务又有什么关系,都务必严惩!”

这句警告确实很有必要,因为上面那三个都接到了指示,要求他们想方设法的去找李骁和佩图霍夫的麻烦,最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但科尔尼洛夫警告之后,这帮货就不敢公然找茬了,因为科尔尼洛夫可不好惹,而且他脾气爆发了是出了名的严苛,弄死他们可能很难,但是让他们前途尽失黯然退役是轻而易举。

顿时这几个货就收敛了不少,至少那种光明正大去找茬的小心思是熄灭了,但暗地里找茬肯定还是有的,毕竟上头也是给了严令的不执行不行啊!

科尔尼洛夫也知道他这番表态顶多能起点表面的作用,最多也就是让这些混蛋有所顾忌,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要想降低危险性还得他做更细致的功夫。

说着,他就朝那三位下命令了:“相关的情况你们已经了解了,时间紧迫,你们就赶紧返回岗位做好准备工作。过几天我会亲自检查你们的备战工作,若是让我发现有人不当回事或者工作不到位,那就军法从事!”

那三人顿时就愕然了,因为科尔尼洛夫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赶他们走。可是,为什么被赶的只有他们哥三儿?李骁他们怎么不一并赶走?

再说,会议还没有开完吧?748团和哥萨克如何具体的去执行任务还没有讲呢?怎么就赶他们走呢?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暗地里去使坏啊!

“将军,748团和高加索哥萨克旅的任务您还没有交代呢?”特罗费莫夫厚颜无耻地提醒道。

科尔尼洛夫直接瞪了他一眼,很不客气地质问道:“上校,那跟你有关系吗?佩图霍夫上校和波戈洛夫斯基大尉的部队如何执行任务是军事机密,跟你们无关,就不要乱打听了。否则,出了岔子走漏了风声,这个责任是您承担还是我承担啊?”

特罗费莫夫立刻就闭嘴了,他再也不敢多问,和另外两个家伙一起灰溜溜的走了。而这无疑让科尔尼洛夫对他们更加鄙夷:

“打仗不见他们有这么聪明,带兵也不见他们有这么聪明,一点儿聪明劲全都用在了对付自己人上。真是可耻!”

李骁也觉得这些家伙很可耻,只不过俄国的军官尤其是中高级军官中,这样的可耻之徒不要太多。都是善于讨好上级,善于苛扣下级,却拙于带兵打仗的废物。

感叹发泄了一番,科尔尼洛夫亲自关好会议室的大门,并让卫兵严禁任何其他人等靠近之后,他面色沉重地对李骁他们说道:

“先生们,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你们应该也知道形势有多严峻了。上级的目的是昭然若揭,你们将要执行的任务也是危机重重。”

“按照他们的要求,你们需要深入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境内,收集敌人的兵力部署、城市及要塞防御工程以及各地道路设施的详尽情况!”

最开始维什尼亚克还不觉得这个任务有多难。在他看来搞个小规模的化装侦查,前往摩尔达维亚边境线上溜达一番,任务就完成了。

可当科尔尼洛夫讲清楚任务的具体要求之后,他面色刷的就白了。感情他们的任务不仅是侦察边境线上的情况,而是让他们深入敌后侦察,这尼玛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罗马尼亚人得有多废柴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穿越国境深入他们腹地随便侦察?尼玛,尤其是瓦拉几亚也要侦察,那得横穿整个摩尔达维亚好不好,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科尔尼洛夫苦笑道:“波戈洛夫斯基大尉,我知道任务要求很不合理很荒诞。但是我明确地告诉你,这就是上头的要求,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波戈洛夫斯基咒骂道:“我们又不是第三部的探子,怎么可能有能力深入刺探瓦拉几亚的情况,他们怎么不干脆要求我们去攻占布加勒斯特?也许他们以为罗马尼亚的军人都是稻草做的吧!”

科尔尼洛夫很理解维什尼亚克的愤怒,他也觉得这实在太荒谬了,但更荒谬的是海军部的官老爷就是这么荒谬,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叹道:“我知道,这任务很不合理,所以也向上头抗议和反应过了,虽然无法消除这个任务,但是帮你们争取到了能争取到的最宽容的条件。”

佩图霍夫立刻问道:“什么条件?”

科尔尼洛夫回答道:“任务具体情况的绝对保密。任务经费的绝对充足。任务期限也最大的放宽。简而言之,你们要求什么支持就给什么支持,只要你们能在七月一日前完成任务就好!”

佩图霍夫和维什尼亚克立刻就放松了不少,这样的话难度确实降低了很多,条件确实挺诱人的,尤其是任务经费的绝对充足,这很有吸引力啊!

只不过李骁却没他们那么乐观,一针见血的就提出了问题……

第十三章 选定(第一更)

李骁远没有维什尼亚克和佩图霍夫那么乐观,他一针见血地就提出了问题:“什么叫在七月一日前完成任务?这太笼统了,没有具体的指标怎么衡量我们是否完成了任务?到时候扯皮怎么办?”

科尔尼洛夫立刻露出了欣赏的目光,他觉得老师拉扎列夫果然没有看错李骁这个人。这位名声不太好的杂种大公果然是精明细致,一点儿问题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

最初他跟上头讨价还价时候,上头给出这条优厚条件的时候,连他都有些大意了,没意识到这条任务要求里面潜藏的陷阱。

七月一日前完成任务,怎么叫完成了任务?怎么叫没完成呢?如果没有具体的量化指标,李骁他们觉得自己完成了,而上头故意刁难硬说你没完成,那时候岂不是欲哭无泪。

幸亏当时拉扎列夫发现了这个问题,立刻就出言质问究竟怎么才算完成任务,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才制定了具体的目标。

“你们任务具体的来说就是搞清楚三座城市的城防情况,摸清楚守军的具体数量以及番号,最好能搞到布防图。这三座城市分别是摩尔达维亚的雅西、加拉茨和瓦拉几亚的布加勒斯特。”

雅西位于摩尔达维亚北部多山丘森林,离第八次俄土战争之后被俄国吞并的比萨拉比亚(后世的摩尔多瓦)非常近,几乎就在边境线上。这座城市非常重要,被誉为罗马尼亚文化的摇篮。

加拉茨则位于摩尔达维亚东南部,也是紧邻比萨拉比亚,这座城市位于多瑙河下流,在其东南方向就是多瑙河三角洲地带。和黑海有水路相通,是一座港口城市。在19世纪中叶,算是摩尔达维亚重要的出海港口了。

至于布加勒斯特,这座城市就不用多做介绍,日后罗马尼亚首都,也是如今瓦拉几亚公国的首都,非常重要的枢纽城市。

这三座城市确实都是非常重要的关键点,但是从地理位置和重要程度上来说,布加勒斯特无疑更加重要,而且侦察起来更加困难。

和离比萨拉比亚很近的雅西以及加拉茨不同。布加勒斯特深入瓦拉几亚腹地,跟比萨拉比亚并不接壤甚至都没有办法翻越国境线直接进入。

要前往布加勒斯特就必须穿越摩尔达维亚,最近的路线就是先抵达加拉茨,然后进入瓦拉几亚。这一路要翻越两道国境,完全是孤悬敌后困难重重。

几乎可以说,这任务的难度比前两者大十倍都不止,以瓦拉几亚那边的反俄态度,弄不好就要千里送人头。

所以科尔尼洛夫如是说道:“鉴于布加勒斯特的侦查难度太大,所以我将这次任务一分为二,一队人马负责雅西和加拉茨,另一队人马负责布加勒斯特。你们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分配,有结果了告诉我!”

说完,科尔尼洛夫也不再废话,径直坐回到他的位置上,完全没有直接下命令做分配的意思。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样更加公平。哪怕是他很喜欢李骁,但也不好让佩图霍夫和他的小伙子去送死。毕竟这场麻烦的根源是李骁他们带来的,佩图霍夫不过是比较倒霉,连带着受了牵连。

维什尼亚克和佩图霍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科尔尼洛夫的甩手做法是既欣慰又蛋疼,谁都不愿意去更危险的布加勒斯特,怎么说服对方,或者直白点讨价还价呢?

就在这两位暗自嘀咕准备开价的时候,李骁却径直对佩图霍夫说道:“上校,我们选布加勒斯特,你们去摩尔达维亚,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然后你欠我们一个人情,如何?”

维什尼亚克都惊呆了,而佩图霍夫则是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就答应了:“好!大公阁下果然爽快!您这个朋友我交了,日后有什么要求,只要我佩图霍夫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含糊!”

“没问题!”

说着李骁就向他伸出了右手,双方紧紧地握了握,然后佩图霍夫也不再废话,直接跟科尔尼洛夫告辞离开了。

“安德列卡,你怎么就这么答应了!”维什尼亚克有些急了,“你不知道布加勒斯特是什么情况啊!就算选那边,也可以再加加条件吧!”

看维什尼亚克的话,其实他也清楚布加勒斯特这个锅肯定是落他们头上了,他也知道躲不掉。他纠结的是能不能借此从佩图霍夫那里多敲一点好处,谁想到李骁直接就一锤子买卖敲定了。

维什尼亚克的表现让旁边围观的科尔尼洛夫也有些感慨,这个748团还确实有水平,一个营长一个副营长就水平很高,知道布加勒斯特是肯定躲不掉也没想过躲的。

不像有些白痴,明知道形势无可挽回,还想做无谓的努力,而这两位直接就准备着怎么借此多捞便宜了。

“维什卡,那没有必要,”李骁很淡然地说道,“那位佩图霍夫上校其实人不错,多个朋友总是好事。而且这事儿其实是我们连累了他,就没必要再多占这点小便宜了……”

说到这儿,李骁忽然邪邪地一笑道:“更何况,在我看来,我们选布加勒斯特其实本身就是占了大便宜了!”

维什尼亚克愣了,其实不光是他,科尔尼洛夫也惊呆了。他们都觉得布加勒斯特那边是龙潭虎穴,去那里等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怎么到李骁嘴里还成了占便宜呢?

维什尼亚克立刻上前摸了摸他的脑门,嘀咕道:“不发烧啊?”说着这家伙拍了一下巴掌,恍然大悟地说道:“那就是宿醉还没清醒,你这是在说胡话!”

李骁没好气地推开了他,解释道:“我清醒得很!不是酒话,更不是胡话!布加勒斯特确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危险!”

科尔尼洛夫顿时就来了兴趣,立刻坐直身体,迫切地问道:“大公阁下,您为什么会这么说?有具体的原因和理由吗?”

第十四章 暗度陈仓(第二章)

冬日的黑海显得风平浪静,海鸥围绕着一艘独桅帆船左右盘旋发出明亮的鸣叫声。这声音提示船上的人们海岸已经近了。

甲板上,身着双排扣大衣的李骁靠在船舷上,无所事事地看着一脸幽怨的维什尼亚克,后者依然对出海颇有怨言。

“安德烈卡,我怎么还是觉得你的计划那么不靠谱呢!走海路去康斯坦察,取道土耳其人控制地去瓦拉几亚,这也忒……”

“忒高明是吧?”李骁笑嘻嘻地打趣道,“罗马尼亚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走土耳其人的地盘过去,他们严密设防的肯定是摩尔达维亚那一头啦!”

维什尼亚克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便秘。他觉得李骁的计划实在是太异想天开太大胆了,竟然绕到罗马尼亚人的屁股后面打黑枪,实在太黄太暴力了。

而且这么做风险也不小,因为土耳其人对俄国一样没好感,肯定会严防死守,说不定他们刚刚下船就会被盯死,刚准备越境就会被罗马尼亚人抓个正着。

“你想太多了,土耳其人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李骁打了个哈欠,虽然是头等舱,但这艘美人鱼号实在太小了点,排水量才300多吨。换成后世这是艘大点的渔船而已,可在这个年月,不管是地中海还是黑海,这样的船已经算高档的了。

而且这也是科尔尼洛夫找关系能物色到的最大的货船了。毕竟这个当口紧急购买一艘非俄国船籍的民船确实有点不容易。

美人鱼号的原老板是个意大利人,之前跑走私业务被英国人逮住了,给罚得内内都要赔掉,无奈之下才卖船断尾求生。

这船还是科尔尼洛夫托了关系才买到的,原因就是俄国籍民船好弄,但是李骁却不要,因为他想要一艘纯正的外国船,这样才能更好的隐蔽他们的身份。

“那为什么不买希腊船?”维什尼亚克撇了撇嘴,“那艘美杜莎号不是又大又便宜么!”

李骁却哼了一声:“是便宜,但是便宜没好货!”

维什尼亚克惊讶道:“我去看过那艘船了,质量不错啊!”

“不是质量的问题!”李骁叹了口气,解释道:“不管是希腊人还是俄国人,对我们来说都靠不住!我们这回的行动必须严格保密,否则将十死无生!”

“你又不是没发现,那位敖德萨的城防司令不就在四处打探我们的消息,我们买美杜莎号的消息绝不可能瞒过他!”

维什尼亚克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就在他们做准备的这段时间,各种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探听他们的举动,如果不是他们防备森严,又有科尔尼洛夫少将帮着打掩护,他们的动向真心是没有秘密可言。

“所以我们必须买跟俄国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外国船只,那样躲在暗处的那些敌人才探听不到,我们才能秘密地开展行动!”

维什尼亚克又点点头,但对这次行动依然疑虑重重:“土耳其人跟我们关系也很紧张,我们这次带来的小伙子可都不会说外国话,一张嘴就会露馅啊!”

李骁翻了个白眼,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是更想带一群专业的间谍干这活儿。可问题是,有吗?

第三部可能有,但第三部不可能帮他不是。而这次行动又极其危险和重要,不可能带信不过的人去,而现在李骁能信得过的除了维什尼亚克鲍里斯等几个朋友,也只有748团的官兵了。

“俄国人在黑海讨生活的也不少,而且俄国在这一片是老大,雇佣一批俄国水手和保镖也说得过去,”李骁很是无奈地说道,“反正让小伙子们尽量少开口,让会说外语的军官出面应付!”

维什尼亚克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也是没办法,如今也只能赶鸭子上架。毕竟李骁的计划比起硬闯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还是靠谱多了。毕竟土耳其虽然跟俄国关系紧张,但并没有公然翻脸,就算他们在康斯坦察身份暴露了,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李骁看着依然忧心忡忡地维什尼亚克,搂着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的朋友。土耳其人比你想象中还要蠢,还要好对付,到时候拿出外国大爷的气势来,分分钟就能给他们吓趴下!”

维什尼亚克哭笑不得地说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们认识的土耳其不是同一种呢?”

维什尼亚克确实认识不少土耳其了。呃,但都是死的。战场上他也是跟土耳其人打过交道的,在一些局部冲突中,土耳其人还是表现得相当彪悍,尤其是那些乡民和游牧民,尤其的悍不畏死。

李骁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等会儿上岸了,我带你重新认识一下土耳其人吧,你很快就会发现之前你见到的那些都是些假货了!”

维什尼亚克自然是不信的,问题是他不信也没啥办法,木已成舟想下船都不行。

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美人鱼号在维什尼亚克的忐忑不安中终于靠上了码头。

很快,几个带着红色土耳其毡帽的港务人员就登上了美人鱼号。那一刻维什尼亚克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秒钟这些彪悍的土耳其人一招手就叫来大批卫兵将他们统统拿下。

“尊贵的老爷们,欢迎你们来到康斯坦察,小的是本港的检查员,特地前来为你们服务!”

维什尼亚克顿时就傻眼了,这种卑躬屈膝一脸奴才相的土耳其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些蛮夷的彪悍?凶悍?都上哪去了?难道之前他真是遇到了假土耳其人。

更让维什尼亚克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完全就没有一点节操可言。李骁随便应付了两句放了两句狠话之后他们就不敢登船检查了,然后从翻译那里接过了几个金币之后,更是千恩万谢礼赞万分的走了……

“这些家伙真是港务检察官?”维什尼亚克目瞪口呆地问道。

李骁哈哈大笑道:“当然,我的朋友,土耳其老百姓和土耳其官僚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别疑神疑鬼了,我们上岸!”

第十五章 康斯坦察(第三更)

土耳其老百姓和土耳其官僚确实就如李骁所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作为欧洲最落后最**最腐朽的存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已经远没有15世纪时的强盛,如今更像一具政治僵尸。

这个国家的官僚比俄罗斯的还要可怕,他们对外一贯跪舔对内一贯严苛,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反正这年头的外国人到了土耳其境内,那真心是比大爷还要大爷。

因为上至苏丹下至普通小吏一个个都被欧洲列强打怕了,生怕一不留神怠慢了外国大爷招来新一轮的毒打。总之,这个国家的官僚几乎都是怂货,根本不必惧怕。

土耳其的老百姓倒是有血性得多,对外国列强是恨之入骨,尤其是最近半个世纪以来,当列强打着保护信仰保护基督徒的名号屡屡进犯土耳其,将土耳其一点点肢解的时候,土耳其国内尤其是那些纯粹的信徒是愤恨不已。

他们真希望保家卫国,真希望恢复祖上的荣耀,但很可惜,哪怕他们是一群豺狼,但带领他们的却只是怂破胆的绵羊。

当然,那是在土耳其腹地,在康斯坦察,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康斯坦察后来属于罗马尼亚,但如今还属于奥斯曼土耳其。但这里其实多民族混居,土耳其人、罗马尼亚人、保加利亚人、塞尔维亚人、希腊人云集在一起。社会环境真心是错综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上面那些除开土耳其人之外,其他大部分虽然都信仰东正教,但是利益并不完全一致。比如最初被俄罗斯人解放的罗马尼亚人,如今就很不喜欢俄国佬,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都爆发了革命,将俄国佬的代理人都赶跑了。

如今为了抵御俄罗斯可能的干涉,罗马尼亚人一边向英法等列强抛媚眼,妄图获得保护。另一方面甚至还同宗主国土耳其建立联系,希望土耳其人也为他们说话,从道义上拒绝俄国再次干涉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事务,继而为下一步争取彻底的独立创造条件。

所以这时候罗马尼亚人跟土耳其人倒是亲密了不少,至少是假装双方很亲密,但其实土耳其不过是罗马尼亚人的幌子,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

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人跟罗马尼亚人又不一样,这两家的老家还处于奥斯曼土耳其的直接控制之下,当下首先想要的还是自治权。他们倒是很羡慕罗马尼亚人能摆脱土耳其的控制,希望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所以塞尔维亚人和保加利亚人觉得俄国佬还是挺可爱的,大家都是斯拉夫人还有着相同的信仰,又有共同的敌人土耳其,自然是很盼望俄国佬赶紧发兵继续狠揍土耳其人,赶紧给他们也“解放”。

所以这两家从大环境上来讲亲俄,但是这种亲昵又是有限度的,不会真心跟着俄国的指挥棒行动,顶多也就是摇旗呐喊而已。

最后一波是希腊人,他们对俄国的感情就更加复杂了。如果没有俄国和尼古拉一世,希腊独立就不可能实现。最初的希腊独立运动几乎就是俄国一手扶植和煽动起来的,一度的双方感情十分好,甚至俄国的外交大臣都是个流亡圣彼得堡的希腊贵族。

但是,双方的蜜月期从英国强插进来施加影响之后就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当初英国人其实没兴趣支持希腊独立,但随着俄国强力扶植希腊,英国人很担心俄国人接着希腊这张皮继续扩大在巴尔干地区的影响力,就横刀夺爱插足希腊和俄国之间,将希腊的爱抢了过来。

在希腊独立成功之后,英国人更是一手扶植了希腊国王和新的政府,建立起空前的影响。而俄国这个最初“帮助”希腊独立的老大哥则只能靠边站了。

只不过希腊人还是很感激俄国的帮助,所以对俄国抱有好感还是普遍状态,不过这更多的是民间行为,希腊政府跟俄国的关系就相当一般,如果不是还有土耳其这个敌人在,翻脸都有可能。

而这也就让在土耳其境内活动的希腊人对俄国感情十分复杂,既有好感但碍于政府的态度又不好直接表达,反正挺扭捏的。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边的主要敌人就是土耳其人和罗马尼亚人?”维什尼亚克问道。

“有点笼统,”李骁回答道,“严格的说没错,但是土耳其官方还没有同我们翻脸,不喜欢我们的是民间的土耳其老百姓,那些官僚只会跪舔,不用担心。至于罗马尼亚人,在康斯坦察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土耳其人其实防备他们比防备我们更严厉!”

维什尼亚克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他们不是利益一致么?”

李骁搂着他的肩膀讥笑道:“谁告诉你他们利益一致了?”

“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罗马尼亚人的根本目的是既摆脱我国的控制也摆脱土耳其的控制。当下朝土耳其人抛媚眼,要求土耳其人行使宗主权不过是堵我国的嘴而已。他们根本的目的还是独立!”

“所以,土耳其的官僚们虽然怂虽然**,但又不是真蠢,怎么可能真的帮罗马尼亚人对付我们。他们才不会为罗马尼亚火中取栗直面我国的怒火呢!”

“实际上对土耳其的官僚来说,他们更厌恶罗马尼亚人,觉得这些杂碎以前闹独立招来了我国,现在跟我国闹翻了又想让土耳其帮着买单,根本就是豺狼虎豹,根本就是拿他们当凯子。”

“所以土耳其官方其实也很讨厌这些罗马尼亚人,才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呢!”

维什尼亚克啧啧的惊叹不已,他是真没想到这里头的文章如此多,这么看的话,他们在康斯坦察活动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就算土耳其人发现了恐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不过也不能太大意!”李骁警告道,“土耳其内部敌视我们的人还是有不少的,而且这边英国、法国、奥地利的间谍特别多,这些家伙相当危险!”

第十六章 人生地不熟

确实,康斯坦察这里活动的间谍特别多。自从瓦拉几亚爆发革命赶跑了俄国总领事之后,英国、法国和奥地利都像是问道血腥味的鲨鱼,立刻云集在瓦拉几亚周边。

康斯坦察作为黑海最重要的优良港口,自然是间谍们的重点目标。因为所有的列强对俄国和尼古拉一世都是充满怀疑,很担心这位皇帝会打着干涉瓦拉几亚革命的借口再次对土耳其发动全面的战争,好一口气吃干净这块大肥肉。

这种担心并不是最近才有的,从1840年开始,俄国就一直在鼓吹泛斯拉夫主义,号召巴尔干的斯拉夫人联合起来驱逐土耳其人建立幸福新家园云云。

这玩意儿虽然尼古拉一世嘴上表示不支持,还说自己完全没有这样的意图,但俄国对巴尔干的野心其实早已是路人皆知。否则,皇室那么些个王子为啥取名都叫康斯坦丁?

从叶卡捷琳娜大帝开始,康斯坦丁这个名字就罗曼诺夫家族有了缘分。李骁的便宜老子叫康斯坦丁,他的堂兄也叫康斯坦丁,这个康斯坦丁其实就是指的君士坦丁堡。

自从土耳其人1453年攻占了这里将其改名伊斯坦布尔之后,主的信徒就梦想着有一天能重新夺回这座圣城。尤其是对东正教徒来说,君士坦丁堡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叶卡捷琳娜大帝就有夺取君士坦丁堡建立新罗马帝国伟业的宏愿,所以这才给孙子取名叫康斯坦丁。而尼古拉一世给儿子也取了这个名字,你认为他是为了纪念那个让家族蒙羞的二哥吗?

肯定不是的,尼古拉一世跟他奶奶一样,也有着建立千年帝国的梦想,也想着夺回君士坦丁堡,所以给儿子取名叫康斯坦丁无疑是一种鞭策和提醒。

之后1844年尼古拉一世访问英国同维多利亚女王和当时的首相阿伯丁勋爵是特别讨论过土耳其问题,那时候尼古拉一世可是毫不掩饰他对土耳其的野心,就差没明着喊维多利亚女王一起上餐桌分食土耳其了。

反正他那次访问完完全全是负面效果,除了让英国人更加恐惧他的野心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好处。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英国就特别关注巴尔干问题,生怕一不留神俄国就吞掉了老朽的土耳其直面地中海了。

而这次,为了打击俄国在巴尔干的影响力,瓦拉几亚的革命其实背后就有英国人积极活动的影子。比如英国驻布拉勒斯特总领事罗伯特科洪就一直在煽动罗马尼亚民族主义运动,鼓动罗马尼亚人反抗俄国的遥控统治。

在布加勒斯特爆发起义前后,这位总领事借着外交官身份的便利,从国外大批量的将波兰流亡者和武器运到布加勒斯特,并直接将英国总领事馆变成了起义者的聚会场所。

为了达到打击俄国在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势力的目的,这位科洪总领事还向奥斯曼土耳其特使苏莱曼帕夏保证:在英国鼓动下建立的瓦拉几亚临时政府将是一个继续忠于土耳其的政府,英国政府的目的是打击俄国的非法扩张,维护巴尔干的和平稳定云云。

当然,这是纯粹的扯淡。因为英国人的目的不仅仅是打击俄国,更是为了扩张自己在巴尔干的影响力。因为英国人很清楚,土耳其人被俄国早就打怕了,如果没有列强的支持,土耳其会一直跪舔俄国请求饶命。

土耳其有多靠不住英国人是一清二楚,所以永远别指望土耳其能顶住俄国的扩张。最好也是对英国最有利的办法,自然是建立一个依附于英国并仇视俄国的新罗马尼亚。这样既能阻止俄国继续在巴尔干扩张,又能保证英国在此扩张影响力,一举两得不是!

“要特别小心英国人,这些英国佬一个比一个卑鄙和狠毒,表面上文质彬彬像个正人君子,但实则是真正的伪君子!”

李骁严厉地告诫维什尼亚克和一并进入康斯坦察的官兵:“千万不要以为他们是主的信徒就掉以轻心,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比土耳其人、罗马尼亚人危险百倍!”

李骁这也是没办法,俄国国内因为尼古拉一世及历代沙皇的影响,东正教真的是深入人心,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卑贱的农奴都对信仰无比虔诚。都相信基督教是一家,打击土耳其人是圣战之类的鬼话。

这也让很多基层军官和士兵踏上土耳其领土的时候天然地觉得土耳其人是敌人,其他的英国人、法国人、奥地利人都是兄弟和朋友。这真心是要命好不好。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维什尼亚克问道。

李骁一边看着旅馆窗外的动静,一边回答道:“维什卡你约束大家留在旅馆休息,不要去喝酒也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这里虽然是希腊人开的,但人多眼杂容易暴露,尽量留在房间里不要外出。我出去联系科尔尼洛夫将军的眼线,必须先搞清楚这里的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科尔尼洛夫在李骁出发之前特别将几个“老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了他。这几个“老朋友”都是参加过希腊独立战争的亲俄老兵。希腊独立之后因为受亲英政府的排挤,他们只能继续流亡国外,这些年都在暗中活动,等待着第九次俄土战争的打响,好解救更多的东正教兄弟。

维什尼亚克还是有些担心:“靠得住吗?”

李骁笑道:“要说完全靠得住,那肯定是鬼扯!但我们对康斯坦察对瓦拉几亚一无所知,必须得靠这些地头蛇,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维什尼亚克还是很担心,又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连个照应都没有……”

李骁摆了摆手拒绝道:“不!你留在这里,旅馆里必须有人为首,否则容易出事。而且那些地头蛇不知道可不可靠,多一个人去就多一份暴露的风险,我去见他们之后也不会回这边,相关情况会写信暗中通知你,总之,千万小心!”

第十七章 黑鸦酒馆

康斯坦察,码头区,黑鸦酒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码头区最偏僻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家酒馆。死胡同的尽头,而且门脸不大,只有一道仅供一人进出的小门,门口的招牌更小,没有霓虹灯之类的醒目装饰。

这家酒馆就那么突然出现,一直默默地待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门口几乎是永远门可罗雀,如果不是偶尔大门开开合合的门铃声提示这里依然有人气存在,几乎就像一幢鬼屋。

黑鸦酒馆的生意看上去相当的差,如果你有幸推开门走进去,可以发现小小的酒馆除了中间有一片空地放着几张小酒桌之外,其余的空间都被隔成了小单间,每间都有厚实隔音的大门,锁上大门之后里面的一切都无人能够知晓。

除开奇怪的单间之外,酒馆最引人注目的惟有趴在吧台上呼呼大睡的老板。这个四十岁出头围着可笑围裙的中年男人头顶蹭光明亮,看不到一根头发甚至连点毛桩桩都没有,仿佛被上过桐油并用砂布打磨过一样。

他自称是黑鸦的老板,不过就跟没有人知道黑鸦具体是什么时候开业的一样,也没有人知道这个老秃子究竟叫什么名字。熟客都是老板的叫着,偶尔会有人直呼其为黑鸦,这样的客人一般会被直接引入密不透风的单间,也会由老板亲自接待。

黑鸦酒馆的客人很少,很难现象这点儿客人能支撑起这家酒馆的生意。但是老板黑鸦却从来不曾为此发愁,豁达得就跟不差钱一样。

他总是乐呵呵,总是站在吧台后跟熟客谈笑或者干脆呼呼大睡,一副万事不操心混天度日的豁达样子。

讲真,这很不合理。因为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卖酒是需要许可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卖酒,因为酒精对***来说是需要严格禁止的。

按照其教义的规定,***必须严格禁酒,喝酒是有原罪的!

可问题是,酒精这种东西有几个男人不喜欢呢?越是禁止歧视就越有致命的吸引力。所以走私和酿造私酒就成为一种潜规则。到了后来,土耳其政府也知道光靠禁止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干脆就放开了口子,允许非***酿酒和卖酒,不过要课以重税。

像黑鸦酒馆这种公开的酒吧,更是需要营业执照。而这玩意儿很贵,还得按年头缴费。

如果黑鸦酒馆就靠那点儿营业额,估计早就倒闭了十年八载,根本就开不下去。

可这家酒馆就偏偏一直开下去了,而且老板还能一直乐呵呵的混天度日,这简直是个奇迹了。

当然,这个世界是不纯在奇迹的,所有的奇迹都是人为的以及有原因的,所谓的奇迹不过是你被蒙在鼓里而已。

至少李骁就知道黑鸦酒馆为什么能一直存在下去,科尔尼洛夫告诉他,黑鸦酒馆表面上是个不入流的小酒馆,但实际上是康斯坦察的情报和黑市,老板黑鸦曾经在俄国军队服役,一度官居上校。

希腊独立战争胜利之后,黑鸦一度返回希腊当官。但跟亲英派有矛盾遭受排挤不得不再次背井离乡。之后他就在康斯坦察开了这家黑鸦酒馆,利用发达的关系网当中介二道贩子营生。

“这个人是我的老朋友,总体上说还算靠得住。这些年也没少为我们收集情报,但是其性格有些怪异和偏激,你最好不要刺激他,另外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多留几个心眼,这个家伙有种特别的恶趣,实在让人无语……”

科尔尼洛夫并没有说黑鸦究竟有什么恶趣,但能让科尔尼洛夫一副便秘的表情,估计很恶劣。

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大门被拉开以及合上,门铃发出两阵清脆的响声。一般而言,就会有热情的侍者或者老板亲自上前招待。

但那是一般的店铺,黑鸦酒馆则很不一般。李骁站在门口没有看到热情的侍者,除了吧台上抱着酒瓶子呼呼大睡打呼噜的光头老板,酒吧里没有一个人影,冷清得像鬼屋一般。

李骁左右看了看,发现绝对不会有侍者这种东西之后,他向吧台走去,反正正主还在。

“咳咳!”

李骁看了看大睡中的光头佬,人家毫无知觉,不得已只能又提高嗓音再咳嗽了两声。

“咳咳!”

可依然没有什么卵用,对方睡得那叫一个香甜,打呼噜跟拉风箱一样,那叫一个热烈。

无奈之下,李骁只能敲了敲桌子。

“咚咚!”

秃头老板动了动,似乎是醒了,但是他完全没有抬头的意思,只是抽出一只手指着身后的酒柜嚷嚷道:

“要什么酒自己倒,都是老规矩!”

李骁可不知道老规矩是什么,更何况他也不是来喝酒的,所以他不得不又敲了敲台面。

“吵什么吵!没看见老子在睡觉么!要喝酒自己倒!”

迎接李骁的是一阵粗鲁的咒骂,因为对土耳其语并不熟悉,所以其中那些太粗俗有关于男女某些器官字眼的各种通俗称呼李骁是听不懂的,但大体的意思就是上面那些。

“你是老板?”

虽然李骁基本确定爆粗口的大光头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总不能一上来就说自己是科尔尼洛夫的人吧。

“咦?”

光头佬轻轻咦了一声之后,终于抬起了头,他眯着眼睛端详了李骁一阵,直接道:

“陌生脸,没见过!”

然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副嫌弃地表情道:“这里不招待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想喝酒过两年再说,现在滚!”

李骁好一阵无语,他这个身高是矮了点,但也不至于脸嫩到毛都没长齐吧。眼前这货根本就是故意的,就是鄙视他的个头。

如果在俄国,李骁说不得就要好好招呼招呼大光头,让他知道小矮子也是有尊严的。但很可惜,他必须低调,所以只能强忍着怒气闷闷地说道:

“科尔尼洛夫让我来找你!”

这回轮到大光头吃惊了,他又咦了一声,重新打量了李骁一番,问道:“有什么证据?”



第十八章 用枪说话

李骁也懒得废话,直接将科尔尼洛夫交给他的信递了过去,然后大马金刀的坐在吧凳上,朗声吩咐道:“两杯威士忌,一杯啤酒,要好的!”

大光头一面狐疑地接过信封,一面嘬着牙花子,嘟囔道:“果然是毛孩子,竟然喝啤酒,那种马尿是男人喝的么!”

这话让李骁又是一阵无语。他到不是真不能喝酒,虽然酒量一般般,但高度酒也能来个半斤八两的,但他真心是不喜欢洋酒那个味道。

不管是威士忌还是白兰地或者伏特加都不对他的口味,喝起来怪怪的,总觉得是酒精里面勾兑了乱七八糟的香料。

李骁能欣赏点的也就是红酒和啤酒了,问题是黑鸦酒吧这个格调和氛围,一看就不是卖红酒的地方,在这里喝红酒恐怕会被这个性格很恶劣的光头大声嘲讽。在这儿也就是能喝喝啤酒了。

不过这个年代的啤酒口感就很不错,比后世德国进口的货色好喝还便宜。李骁就比较喜欢白啤酒,泡沫多口感细滑还有点甘甜味,喝起来真的很爽,唯一遗憾的是喝多了走肾。

“啤酒!还有你们的威士忌!”

光头佬重重地将酒杯子顿在桌上,尤其是给李骁的啤酒,差点没直接泼李骁脸上,那服务态度放后世东三省直接就能打起来。

送完酒,光头佬直接靠在身后的酒柜上三下五除二的扯开信封看是阅读。而李骁则是小心地注意他的表情变化,毕竟科尔尼洛夫说了,眼前这个家伙并不是特别靠谱。

几分钟后,光头佬将信封和信纸一起点燃烧了个干净,然后漫不经心地对李骁说道:“既然是老朋友介绍的,你的买卖我就接了,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李骁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对方应该更加热情一点才对,毕竟科尔尼洛夫说了他们是老朋友关系不错,但怎么现在看来关系很冷淡啊?

【不知道科尔尼洛夫在信里面都说了什么,这个光头不好打交道啊!】

不过李骁本来也没打算跟光头联络感情,他只是想知道康斯坦察和瓦拉几亚的近况而已。对方愿意公事公办谈生意,那最好,免得有什么太多的牵绊,也省的他欠科尔尼洛夫太多人情不好还。

“康斯坦察英国人、法国人和罗马尼亚人的活动情况。”李骁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

“这个简单!”大光头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道:“还有呢?”

李骁又说道:“武器弹药有门路吗?”

对李骁来说出门在外,尤其是深入敌境危险未知的情况下,弄点儿武器防身实在太正常了。尤其是瓦拉几亚还是一片混乱和动荡,那里更是需要有烧火棍防身。

大光头只是看了李骁一眼,但并未对这个要求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有。长枪五十英镑一只,短枪十英镑一只,弹药每一百发弹丸和火药一英镑。另外只收英镑,不要卢布!”

李骁有种想砍人的冲动了,因为这个价格太离谱了,这年头的英镑贼值钱,五十英镑几乎相当于俄国大尉级军官一年的工资收入了。一年的收入买只枪,几乎相当于后世买辆小汽车的钱了。

“这个价格太离谱!”李骁不动声色地开始讨价还价。

但是大光头却完全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你可以不买!”

李骁会买吗?肯定不会买,买了就是真傻了。于是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又问道:“土耳其人在本地的巡察严密吗?尤其是码头附近?”

大光头真没想到李骁是说不买就不买,根本就不继续降价,反而突然又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仿佛刚才压根就没有提过买枪的事儿。

这让他有点不满意了,责备道:“我不喜欢跟你这样的做生意。在我这里不想买就不要问价!”

说着,他鼓了鼓发达的胸肌,亮出两膀子腱子肉,恶狠狠地盯着李骁,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架势。

顿时李骁身边的充作护卫的两个士兵立刻就站了起来,警惕地望着大光头,随时准备护主。

大光头呲了呲牙,不由分说地从柜台里抽出了一把土耳其弯刀,用拇指勾了勾刀锋,讥笑道:“怎么,想来硬的,准备人多欺负人少?”

“告诉你们,小崽子们,老子上战场割人头的时候,你们还……”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四平八稳坐着的李骁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手枪,拉开火镰笑眯眯地瞄着他,顿时大光头将要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李骁笑眯眯地说道:“这枪是找土耳其治安队长买的,几十个里拉就搞定了,还送一百发弹药。”

看着李骁戏谑的表情,拿着弯刀的大光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很是精彩,良久才从牙缝里冒出一句:“那你还问价?”

李骁依然是笑嘻嘻地回答道:“不问问价,怎么知道有的人是不是老实呢!”

大光头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骁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徐徐回答道:“我早说了,我要英国人、法国人、罗马尼亚人的情报,越详细越好,越快越好!另外我还要买枪,对了,什么价来着?”

大光头看着李骁好一阵无语,恨恨道:“我不喜欢被人用枪指着谈生意!”

李骁却开怀大笑道:“我这个人最喜欢用枪来谈生意了。因为那时候很少有人敢狮子大开口胡乱要价,也很少有人敢给我甩脸子,更没有人敢说我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稍微一顿,他突然坏笑道:“甚至很多时候,不管我要什么,给不给钱,对方都无所谓。我觉得吧,今天你很可能就是这样,你说呢?”

大光头又变了脸色,真没想到李骁是一步步的得寸进尺,现在竟然敢威胁他了,他咬咬牙再次威胁道:“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知道来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做的是什么买卖,你觉得可以带两个人用一把破枪就威胁我?”

第十九章 真黑鸦

李骁摇了摇手指,很轻蔑地说道:“首先,我不是在威胁你。只要你接下来不能让我满意,我会直接打爆你的光头,因为从我进来开始就讨厌你的光头,晃眼睛而且很难看,丑得要死!”

“其次,这里是什么地方来的是什么人都无所谓。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干掉你,我直接调头走掉,你觉得谁会知道?”

说着李骁是邪魅一笑,又道:“更何况来这里做见不得人买卖的都是聪明人,谁会关心一个无足轻重小卒子的死活?你死了没人关心,更没人在意,就像没有人关心外面的乞丐会不会突然消失一样!”

李骁每说一句,大光头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后面,他光光的脑满上全是汗珠,很显然,他紧张了。

不过李骁却笑眯眯地收起了手枪,然后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啤酒,缓缓道:“所以,你就别跟我废话了。赶紧把你们老板黑鸦请出来,我这笔买卖只有他能接!”

大光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李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因为黑鸦酒馆开了这么些年,一直是他在台面上迎来送往,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老板,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哪怕是俄国那边来的人也从来未曾怀疑过,今天这伙人是怎么回事?

大光头立刻就变了脸色,一脸固执和坚定地回答道:“我就是老板黑鸦!你无论有什么事,都只能跟我谈!”

李骁缓缓地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啤酒,道:“你不是黑鸦。这笔买卖你接不了!”

大光头正要继续争辩,就听见他身后厨房里传来一个声音:“巴基,把客人请进来!”

大光头顿时急了,转身急道:“师傅,这伙人身份不明,您怎么……”

门里那个声音笑了:“这个世界上知道你不是黑鸦老板的还能有几个,无非都是我的一些老朋友而已,请他们进来,没事的!”

大光头恶狠狠地瞪了李骁一眼,满脸都是不情愿地打开吧台将李骁等人让了进去,不过这一路上都是小心护卫,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拼命的架势。

吧台后面确实是厨房,这倒是让李骁有些惊奇,因为科尔尼洛夫告诉过他真正的黑鸦有多厉害,当年也是一代人杰,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据说被他亲手割断喉咙的土耳其人只有上百个。

如此狠辣的角色怎么会屈居在如此狭小的厨房里?李骁既是好奇也是奇怪,尤其是当他见到了黑鸦的真身时,更是放大了这些奇怪和好奇。

因为黑鸦既不是什么身高八尺的肌肉猛男,也不是满脸横肉的凶徒,看上去就是个身材瘦小满头白发还有点弱不禁风感觉的小老头。

此时,老头正在烤肉,一双关节突出的大手跟又瘦又小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但是动作极其灵活,一条硕大的烤肉串在他手间翻滚,每一面都均匀受热滋滋作响。

老头背对着李骁,头也不回的在处理手中的烤串,一面翻转肉串,一面涂油涂蜜,时不时还撒一把佐料,动作麻利潇洒,别有一番神韵。

“别着急,肉很快就烤好了,这个钟点火候刚刚好!你们喜欢几分熟的?”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也有点突兀,仿佛李骁一伙人不是上门找麻烦的恶客而是老熟人好朋友。

“十分熟的!”李骁镇定地回答道。一边回答他甚至就在旁边的小桌旁坐了下来,好像真是来吃饭的客人一般。

“十分熟的?”老头笑呵呵地应了一句,“这种口味可不多见了,现在的人都喜欢吃嫩的,十分熟不觉得老吗?”

“不老!”李骁也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肉就得吃熟的,带血太腥,容易闹肚子!”

说话间,老头忽然就将肉串取了下来,一手举着足足有十磅重的烤肉串,一手随便从刀架上取过一柄小刀子,笑呵呵地就往李骁这边走来。

这动作可有点吓人,至少李骁带来的两个卫兵时满脸警惕之色,立刻上前两步就准备给老头拦下,但是李骁阻止了他们。

他笑道:“别担心,没事的!”

老头也是不甚在意,自顾自地走到小桌前,那柄小刀上下翻飞,片刻之间就将肉串片成了拇指大小厚薄均匀的小肉片。然后,他放下铁钎,随手在身前油腻腻的围裙上蹭了蹭手,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李骁对面。

“吃啊!烤肉就得趁热吃,凉了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说着,他自顾自地拈起肉片大口大口的开吃。那豪放的做派跟他矮小的身形完全不成比例。

李骁倒也不客气,也不要什么餐具,也是拈起肉片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还啧啧有声的评价滋味。

“不错,这个味道刚刚好,再放点辣椒面味道就更好了!”

老头也不说话,只是给了侍卫在一旁的大光头一个眼色,后者是极不情愿的走到调料前拿来了辣椒粉,然后重重地放在了李骁的面前。

李骁也不恼火,用肉片蘸着辣椒面是吃得满嘴流油。就这样老头和他两个人也不废话是闷头吃喝,一会儿的功夫十磅烤肉就被吃了个干净。

这时候老头才用围裙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唇,笑道:“我喜欢能吃的人,不浪费食物是好习惯!能吃是福啊!”

这感叹似乎勾起了老头久远的记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又问道:“瓦洛佳那小子还好吗?一晃也快十年没见了,听说他当上将军了?”

瓦洛佳自然指的是弗拉基米尔科尔尼洛夫,从老头的口气看,他同科尔尼洛夫不是一般的熟悉,口气中隐隐约约有种长辈对后辈的意思。

李骁回答道:“将军请我代他向您问好,希望您有空去敖德萨,他准备了您最喜欢的芬兰伏特加和鱼子酱。”

“哈哈哈哈!”

老头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很是开心的说道:“算那个小子有心了,还记得老头子我的喜好,不过上好的鱼子酱以他的工资恐怕是吃不起的,那小子也贪污**了么?”

第二十章 问答

李骁对鱼子酱很是无感,实在不知道这种又腥又咸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反正他的舌头是欣赏不来这种所谓的美味。他宁愿回家吃自己做的几块钱一斤的草鱼子,也不吃那比黄金还贵的玩意儿。

当然,李骁也不会说穿这一点。毕竟眼前这个老头让他有点不知深浅的感觉,那张脸看上去和蔼可亲,但总给他一种强烈的危险感。仿佛这位不是大厨老爷爷而是隐藏在阴影中的刺客杀手。

李骁很怀疑只要接下来的聊天中有半句话不投机,这位老爷子立刻就会一把扯掉围在胸口的围裙露出八块腹肌,然后操起三十米长的大砍刀将他大切八块。

“说吧,瓦洛佳那小子让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骁一脸真诚地回答道:“将军派我来前来主要是收集情报,需要一切关于英国人、法国人、土耳其人和罗马尼亚人的情报,越详细越好,另外还需要武器,至少需要三十只长枪和五十支短枪。”

老头眼皮都不见抬一下,又切下一大块牛肉,血糊糊的就摆在自己的餐盘中,一边灵活地用小刀子切片,一片像吃花生米一样往嘴里塞着。

“枪好办,但是情报不好办!”说着他将盘子里带血的肉片递向了李骁:“试试?纯天然的味道。”

李骁真心是有点恶心,这大口吃生肉的样子让他想到了汉尼拔医生,反正眼前的老头比汉尼拔医生还要恐怖。

李骁小心地问道:“您不是一直做情报生意吗?为什么情报反而不好办呢?”

老头一边嚼着生肉,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枪嘛,是看在瓦洛佳和之前的感情上送的,但是情报不能送,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不能混而一谈。”

这话让李骁微微松了口气,他怕的是老头一口拒绝,现在可以谈,那就做生意呗,反正他从来就没想过白得对方的情报。

“那是自然,”李骁面不改色地回答道:“那么您这里的情报价格怎么算呢?”

老头似乎有点意外,没想到李骁根本就没有继续打感情牌,而是接受了他的条件谈生意,这和以前来的那些家伙很不一样啊。

老头只要一想到以前来的那些家伙心里头就暗暗有气,那些第三部的狗腿子一个个眼高于顶,以为自己是他们的部下,可以予取予求。忒么的一个个跟你大爷似的,真当自己是东正教世界的宗主国么!

老头可是有气性的人,否则不会断然丢下希腊官方的高官厚禄一个人跑到康斯坦察当大厨。惹毛了他,才不管你是谁,直接给丫就片成烤鸭的说话。

李骁刚进来的时候,老头以为这又是一个来吃白食的,看在科尔尼洛夫的面子上,准备就给点武器打发了。谁想到李骁并不像来空手套白狼的,这让老头就有些意外也对李骁有些兴趣了。

老头又拈起一片肉放进了嘴了,嚼了一阵咽下去后说道:“我这里的规矩是一个问题十英镑,不收支票,不打欠条,见钱说话!”

李骁呵呵一笑道:“倒是简单。”

说着他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取出了一根金条,直接推到了老头面前,道:“这差不多够十个问题的,您觉得呢?”

老头又一次意外了,再次重新打量了李骁一番,道:“足够了,看你这么爽快,就额外奉送一个问题。”

李骁缓缓地点点头,道:“那就谢谢您了,我这个人一项就是喜欢问东问西,问题特别多,十个问题还真有点不够用。”

老头只是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开始问了。”

李骁想了想问道:“康斯坦察最大的黑市商人是谁?”

老头笑道:“就在你眼前!”

李骁点点头又道:“除了您之外呢?”

老头很自然地回答道:“城西骡马市场找伊万诺夫。”

李骁又问道:“英国人在康斯坦察的情报头子是谁?”

“理查德森,环球贸易行总经理。”

“法国情报头子呢?”

“瓦伦丁佩顿,金星贸易公司总经理。”

李骁笑道:“还都是一个德行啊。罗马尼亚人本地首领又是谁呢?”

“克里斯蒂安托热尔,你可以在铁锤帮找到他,对了铁锤帮一般在手工区活动。”

“铁锤帮势力大吗?有多少人马?”

老头又吃了一片生肉,平静地回答道:“很大,尤其是最近几个月膨胀得尤其快,打手不下数百,手里头武器弹药充足。此外本地的罗马尼亚人都唯其马首是瞻,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那他们的资金来源是哪里呢?”

李骁发现老头有点不明这个问题的意思,赶紧解释道:“就是铁锤帮主要靠什么过活,是收保护费,还是走私,或者干脆是做无本买卖?”

老头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形象,铁锤帮什么都干,收保护费也搞点敲诈勒索的副业,走私也做一点,但是不多……”

说到这儿,老头忽然邪魅一笑道:“据说……仅仅是据说啊,真实度老头子我不敢保证。据说铁锤帮接受了英国人的大量资助。”

李骁笑了,因为他很清楚,这恐怕不是什么据说,而就是事实。英国人最擅长用金钱手段搞颠覆活动,对财大气粗的英国款爷们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想当年为了坑拿破仑,直接援助俄国上百万英镑,否则就以沙俄那个跛腿的样子能扛得住破轮子的三板斧?

李骁想了想又问道:“铁锤帮的死敌是哪个帮派?”

老头又一次重新打量了李骁,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平静地回答道:“铁锤帮的死敌有两家。一家是你们第三部扶持的铁鹰会,另一家是土耳其人为主的星月帮。”

李骁继续问道:“这两家的首领又是谁呢?”

老头笑呵呵地回答道:“这得算两个问题!”

李骁不在乎道:“可以!”

老头这才回答道:“铁鹰会的会长是伊万诺夫,总部在教堂路十七号。星月帮的帮主是格尔汉阿齐兹,你在码头街五号能找到他。”

第二十一章 无题

最后一个问题李骁并没有问,而是选择寄存在老头这里以后再问,然后愉快地同老头友好道别翩翩然的走出了黑鸦酒馆。

“师傅,这些俄国佬想要做什么?”大光头很是好奇地问道。

老头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漫不经心地继续拈肉片吃,半晌才对大光头说道:“康斯坦察之后看来要有得热闹了,你去通知莎莉和波里米,让他们最近留神多加小心!”

大光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老头怎么就冒出这么个警告了。他有些轻蔑地说道:

“刚才那三个俄国佬想要搞事?就凭他们?师傅,您也太高看这些俄国佬了吧,不要说我,就是莎莉都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头用看白痴的眼神一直看着大光头,直到这个大个子扭扭捏捏感到不安,才嘟囔道:“我说的是实话么!英国人、法国人、土耳其杂种们都想找俄国佬麻烦,再加上那些罗马尼亚疯子,俄国佬能做什么?”

老头依然没有理会大光头,只是自顾自地吃着肉,良久当一盘子生肉全部进了他的肚子,老头才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这胃口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前能吃五磅肉,现在吃个两磅就觉得堵得慌,巴基,把我的药拿来!”

大光头一听老头说拿药,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忙不迭地冲出厨房,就像一阵龙卷风似的,不消半刻,随着外面酒馆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家具摔倒声,大光头又像风一样的捧着小药瓶跑回来了。

“师傅,我给你倒水去!”

老头却叫住了他:“不用,吃个药还要什么水!”说着直接拧开药瓶倒出几丸药片,咯嘣咯嘣嚼碎了就咽下去了。

大光头很是心疼地劝说道:“师傅,您还是听听医生的,医生都不让你吃那么多肉,尤其是生肉,那东西我都咽不下去,还闹肚子……”

老头却霸道地一摆手道:“听医生的?二十年前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天,听他的我早死了。肉是好东西,想当年我们被土耳其杂碎围困在山里头,哪里有肉吃,打一只野鸡,百十号汉子一人只够分口汤喝。那时候就盼着有一天能天天吃肉,那得是多幸福啊!”

说着,老头的眼角就湿润了,很显然这也是有故事的人。只不过大光头并不是合格的听众,对老头的故事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头。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干杵着了,”老头拍了拍大光头,再次吩咐道:“去通知莎莉和波里米,让他们多留神!”

大光头老实地点点头,忽然问道:“师傅,要不要让波里米派人跟着那些俄国佬,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老头直接就摇头拒绝了:“不要多事。他们想做什么,我大概也知道了。做成了,对我们也有好处,不要干预,让他们自己发挥!”

那么李骁究竟想做什么呢?维什尼亚克也是很好奇,因为李骁这一趟出去,除了花了三根金条,一点实际收获似乎都没有。

“这些消息也太贵了吧?”维什尼亚克看着李骁整理出来的情报吐糟道,“就是几个人名地址就要这么多钱?太黑了吧!”

李骁却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仿佛在想心事。维什尼亚克又道:“最主要的是,相同的问题你没必要连问三家啊?”

李骁伸了个懒腰:“不然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说真话。”

是的,李骁连续跑了三家跟俄国有情报往来的地下黑市,花了差不多三百英镑的巨款,问了一堆差不多一样的问题。

维什尼亚克想了想回答道:“这倒也是个办法。看起来,这些家伙只要给钱就给情报啊!”

李骁摇了摇头,纠正道:“不,他们没你想象得那么老实。这些情报并不一定靠得住。”

维什尼亚克瞪大了眼睛:“什么!!”

李骁点了点情报上的几条说道:“比如英国人和法国人的方面,他们就故意没说全,英国人和法国人在康斯坦察可不止那两家贸易公司作为掩护。还有立顿商行和达力芬船贸公司。你看,他们就提都没提!”

维什尼亚克道:“也许这两家更隐蔽呢?”

“没有那么简单!”李骁摇了摇头道,“阿列克谢的人告诉我,康斯坦察的立顿商行和达力芬船贸公司经营更久,活动更活跃。他们没道理不知道!”

维什尼亚克又道:“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蛇鼠两端同英法有勾结?”

李骁回答道:“不排除这个可能,说不定他们都已经被英法所收买了……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他们故意的,就是借此看看我们的能力,看看我们究竟想做什么。”

维什尼亚克奇道:“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李骁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想不通这一点,这些地头蛇实在是难以捉摸,所以必须防着他们点儿。对了,枪支弹药拿回来了吗?”

维什尼亚克点了点头:“送到船上去了,不过都是些烂货,我们其实应该带自己的武器过来的!”

李骁笑了,因为只从二营首先换装了安德烈-列昂尼德步枪之后,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都不愿意再搭理老式的滑膛枪了。这回进入康斯坦察前,维什尼亚克是强烈地要求带自己的武器过来,但是李骁却严词拒绝了。

“我觉得你小题大做了,”维什尼亚克吐糟道,“就像你说的,那些土耳其港务官很好打发,只要给足了钱,他们会装作什么都看不到。我们自己的武器比这些烂货强多了……”

“所以才更不能用!”李骁解释道,“安德烈-列昂尼德步枪并不是什么机密,英国人法国人肯定已经知道了这种步枪的存在,如果我们将其带到康斯坦察,等于是自曝身份!”

维什尼亚克讶然道:“土耳其人不是很好打发么,他们不会大嘴巴……”

李骁摇了摇头道:“我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土耳其人的守口如瓶上。而且能被金钱收买的人必然也能被更多的金钱收买,别对他们做太高的指望,小心为上!”

维什尼亚克笑道:“所以这就是你故意住另外一家旅馆,然后偷偷摸摸跟我碰头的原因?”

第二十二章 叮嘱

李骁在心里头叹了口气,他这也是没办法。他们这一行人进入康斯坦察虽然做了一定的伪装,但真心并不是特别靠谱。有心人只要想查就一定能查出他们的来历。

而一旦他们暴露了,行动就等于是失败了。缅什科夫和康斯坦丁大公都是恨他不死的狠角色,一旦行动失败,等待着他的绝不会是温言安慰,而是狂风骤雨。

所以李骁从进入康斯坦察开始每一步都必须非常小心,必须尽可能地留后手,最好是最大限度地减少己方暴露的可能性。但是又不能一伙人窝在一起躲起来,毕竟他们来康斯坦察是探路是来想办法进入瓦拉几亚和布加勒斯特的,必须得有人出面活动,得收集情报、得买通关系,否则将寸步难行。

这个活计交给维什尼亚克并不合适,因为花样美男情圣大人真心只是个优秀的军官,搞情报并不在行。

当然,其实李骁自己也不在行,只不过他从后世的书籍、电影、电视中获取了一些“经验”,怎么都比一片空白的维什尼亚克强点。所以这个出面联络结交打通关系网的工作只能由他来完成。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李骁这个注定会暴露的人单独一边,维什尼亚克等人隐蔽在另一边,双方谨慎接触,以免李骁那边出了什么纰漏导致全军尽殁。

“又没有离很远,”李骁举起一张报纸遮住自己的脸部,小声地对维什尼亚克叮嘱道:“你也注意点,别往我这边看,说话挡住嘴!”

坐在旁边那张咖啡桌边的维什尼亚克叹了口气,无奈地学着李骁的样子举起报纸,嘟囔道:“这样简直太蠢了!看上去我就像个精神病一样在自言自语,这种该死的鬼主意你怎么想出来的?”

李骁才懒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今后,没有特殊情况,我们每天接头一次,地点就在这个咖啡馆。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紧急会面,你我分别去对方的旅馆在前台留言说‘汤姆请杰瑞于xx时间在黑鸦酒馆一聚’。”

维什尼亚克很自然地接口说道:“然后我们就去规定的时间在黑鸦酒馆碰头么?对了你不是说那边是情报黑市,三流混杂靠不住么?”

李骁偏过头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所谓的xx时间是假的,真实时间是这个xx时减一个小时!”

维什尼亚克愣了,惊讶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知道我们约定的人就算获知了这条信息,也不知道我们真实的会面时间,好办法!”

李骁又翻了一个白眼,再次道:“黑鸦酒馆也是一个幌子,我们下一次紧急会面的地点定为码头街雅典餐厅。这个紧急会面地点会在我们每次紧急会面之后重新更换,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维什尼亚克真是惊呆了,他可没想到时间是假的会面地点也是假的,他都怀疑李骁还会不会整出什么假东西来。

而李骁也没有让他失望,再次说道:“你旁边的椅子上有一本holybook,有相关情报但我们又不适合碰头的时候,我会用它当密码本写密信跟你联络,具体的方法是……”

维什尼亚克都有些呆滞了,他用看牛魔王的眼神看着李骁,仿佛是重新认识了这个朋友。

但李骁可不管他能不能接受,继续说道:“如果有紧急情况特别危险,我们可以分别派人去对方的旅馆留言191519。一旦看到这条信息,立刻马上撤离,前往预备的安全屋避难。”

“对了,”李骁拍了一下脑门,又道:“你立刻想办法在城里搞一个安全屋,最好弄两个,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可以立刻前往避难。记住,安全屋平时不要使用,但要准备好充足的食物、药品和武器弹药,关键的时刻才准用。”

“另外安全屋的存在,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只有你,以及你的副官知道,记住,知道得人越多就越容易暴露!”

维什尼亚克觉得头晕脑胀,他头一次觉得搞情报是这么的复杂,什么秘密接头、密信密码,甚至还要准备安全屋,要不要这么夸张?

“要的,”李骁万分严肃地吩咐道:“情报工作必须万分细致,任何一丁点的失误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维什尼亚克被李骁的严肃也弄得有点神经紧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骁如此地严肃,要知道之前面对亚历山大皇储和康斯坦丁大公的绞杀时,他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轻松样,而现在他却紧张得像变了一个人,难道说这次的行动如此危险?

维什尼亚克脑子里晕晕沉沉的,神经也开始紧张,整个人像被低气压所笼罩,开始变得生人勿近了。

见此,李骁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维什卡,放轻松,这些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你现在就神经兮兮的,立刻就会暴露。深呼吸,多吸气,对!就这样!”

不得不说维什尼亚克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的,毕竟是上过战场生死之间走过来的真战士,他很快就完成了心理调节,静静地坐在那里继续听李骁的吩咐。

“一旦我们朝对方发送了191519的讯息,之前的一切联络方式就全部作废,再也不要去尝试。这时候就用到最后的备用联络方式!”

“在《康斯坦察新闻报》等一则寻人启事,内容是‘急寻表弟杰瑞,见信请前往xx地点’。我如果要找你也会刊登寻人启事,内容就是将表弟杰瑞换成表哥汤姆。如果我们本人不方便接头,只能派代理人的话,记住见面时拿一支红玫瑰,然后切口是:你的人说:太阳和恬静的月亮赫然出现。我的人回答:去吧,从我眼前滚开!”

维什尼亚克又是一阵无语,这切口他大概是听出来了,都是出自《自由颂》,只不过一个是雪莱的,另一个是普希金的,话说这么混搭在一起,两位文豪没意见么,不怕这两位推开棺材板跟你撕逼啊?

第二十三章 花开两朵

维什尼亚克真心是想不通李骁脑子里头哪里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反正这位朋友真心是不走寻常路。比如那个191519的讯息究竟是什么意思,比如为什么是汤姆和杰瑞。

不过照他这么安排,倒是十分的稳妥,将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紧急情况如何处理,如何应对,如何重新联络。真心是细致周到,维什尼亚克觉得哪怕是第三部那些所谓的探子也没有某人这么专业。

他由衷地感叹道:“您不去第三部,实在可惜了!”

李骁笑了笑打趣道:“那倒是,我觉得我去负责外国情报处比那些呆瓜强万倍,只不过我那位叔叔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哈哈!”

缓和了一下气氛,维什尼亚克又问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下一步我们究竟要做什么呢?”

李骁点点头,然后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带领小伙子们熟悉康斯坦察的环境,将城市布局和道路情况摸熟悉。记住,一定要铭记于心。”

“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暂时不用管,就当自己是来旅游的,走一走玩一玩,吃喝玩乐什么就好了!”

维什尼亚克瞪大眼睛不明就里地问道:“这就是你的安排?吃吃喝喝?”

李骁又左右望了望,说:“其他的事情暂时由我负责,记住,你们不是真的吃喝玩乐的,搞清楚城市的布局,要让所有的小伙子都做到跟回自己家似的,这对我们下一阶段的行动十分重要!”

“好吧。”维什尼亚克只能无奈地点头同意,然后又问道:“那你呢?”

李骁笑道:“我还要继续去拜访这座城市的地头蛇,搞清楚他们真实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这需要十天半个月。有谱了我会通知你的!记住,以后每天不出意外我们都是早上八点在此碰头。平时你们就不要在我的旅馆周边晃悠了,以免暴露!”

说完,李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祝你好运,我的朋友!再见!”

望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李骁,维什尼亚克很是忧虑,因为眼下的情况他帮不上多少忙,一切都只能靠李骁一个去想办法,这让他颇感无奈。

他不由得想到,如果列昂尼德或者鲍里斯在会不会比他强一些。不过一想到列昂尼德和鲍里斯的个性,好吧,那两位一个圣人一个头铁男,貌似比他还不如。眼下这个场合似乎是阿列克谢更适合?

当维什尼亚克不由自主地想到阿列克谢的时候,列昂尼德和他正在一起准备道别。

“我最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突然想到去维也纳?”列昂尼德问道,“我听说那边很乱,民众都暴动了,这时候你去那里做什么?”

阿列克谢苦笑道:“正是因为那里情况复杂,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急需人手协助,上面就派我过去当使馆的武官。协助公爵处理外交事务。”

其实并没有什么外交事务需要阿列克谢去协助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去处理,而且他要去的地方也不是奥地利的维也纳,而是匈牙利的布达佩斯,然后前往匈牙利和罗马尼亚的边境城市塞格德。

抵达塞格德之后,同潜伏在那边的第三部外国事务处的同事会面,了解瓦拉几亚的剧情情况,视情况而定以奥地利外交人员的身份进入瓦拉几亚,如果不成功则前往塞尔维亚,取道塞尔维亚再设法进入瓦拉几亚。

总而言之,阿列克谢的使命是进入瓦拉几亚同当地的亲俄势力重新建立联系,设法使这些带路党在俄国大军到来之刻配合俄军开展行动。

但是这些使命极其机密,是尼古拉一世和奥尔多夫亲自下令传达的,按照他们的命令阿列克谢不得向外透露分毫。真心是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必须守口如瓶。

原因也非常简单,俄国虽然已经做好了武力摆平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起义的决策。但是在实施层面还有不少问题,英法两国尤其是英国是强烈地关注俄国的一举一动,已经从外交层面传来了某些风声:

一旦俄国对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起义者动武,那么英国可能采取武力对抗措施。

甚至为了配合这种风声,皇家海军地中海舰队出现在了爱琴海活动,甚至同希腊海军开展了一场挂羊头卖狗肉的所谓海上人道主义救援行动——击沉了数艘老旧靶舰。

用大炮开展的人道主义救援行动自然极大地引起了俄国的关注。毕竟作为世界第一的皇家海军还是很恐怖的,其庞大实力数倍于俄国海军,光是地中海舰队就足够将俄国海军按在海底摩擦了。

更糟糕地是俄国的敌人还不止英国皇家海军一家,因为之前的圣地问题就闹得十分不开森,法国也视俄国为眼中钉,同样从外交口径吹出风声,声明了对瓦拉几亚的格外关注,另外也有一只法国舰队出现在了爱琴海。

世界第一和世界第二联合起来对世界第三说不,那威胁还是相当大的。哪怕是尼古拉一世这种自负到了顶点的家伙也不得不多掂量一下。

所以尼古拉一世一面命令比萨拉比亚的俄**队加紧备战但不得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要求奥尔多夫派出精干人员进入瓦拉几亚,设法同那边的亲俄派重新建立联系。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给予亲俄派带路党足够的支持,让他们站出来反对那些“造反的暴民”,并在国际社会中邀请俄国前往平定暴动。

而这个得力人选就是阿列克谢了,因为他对奥地利,对匈牙利,对瓦拉几亚和塞尔维亚都十分熟悉,之前曾在瓦拉几亚和塞尔维亚工作过数年,同当地的亲俄派关系密切,由他出面联络最为合适。

面对着前来送行的列昂尼德,阿列克谢突然拉过他小声问道:“我最近听到风声,缅什科夫和康斯坦丁大公又在找你们的麻烦?”

第二十四章 无题

讲心里话,列昂尼德正因此满肚子都是烦躁。在他看来缅什科夫和康斯坦丁大公给李骁他们下的那个命令实在是不讲道理和无厘头。他们是海军步兵又不是第三部的宪兵,刺探情报这种工作怎么就落在他们头上了?

而且还要深入敌人心脏刺探情报,尼玛,真当他们是内裤穿外面的超人了,这种任务也能搞得定?

所以当时列昂尼德是强烈地抗议,官司一度打到了御前,最后由尼古拉一世金口玉言一口敲定——就这么办。

反正当时列昂尼德是气得摔掉了杯子。他也知道,这种局面恐怕尼古拉一世是乐见其成的,自然不会为难想出这么个好主意的缅什科夫和康斯坦丁大公,反而表扬了他们一番,一副朕心甚慰的样子。

原本列昂尼德是准备来找阿列克谢想想办法的,毕竟阿列克谢是混第三部的,而且就是搞情报的,完全可以听听这个专业人士的意见,看看他有什么好办法。

是的,列昂尼德下意识的认为列昂尼德有办法解决李骁的难题,从未想过阿列克谢是不是也麻爪这种可能性。但是就在他登门拜访的时候突然听说好朋友即将启程前往动荡混乱的奥地利,顿时就不愿意增加好朋友的负担了。

但阿列克谢是什么人?他太了解列昂尼德了,作为发小,他熟悉列昂尼德的一切微表情,在他面前列昂尼德根本就无法掩饰浓浓的忧虑。

“亲爱的朋友,不要撒谎了。我知道你那边肯定出事了,”阿列克谢半真半假的试探道:“跟安德烈有关是吧,第三部内部都听到风声了……”

列昂尼德立刻就瞪大了眼睛,不知有假地惊呼道:“你们都知道了?天啦,那不是全完了!”

阿列克谢却是在心中苦笑不已:【果然是出事了。而且事情很糟糕,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得上忙,哎……】

但表面上他却是无比镇定,很淡然地说道:“说吧,我也就是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究竟是怎么了?”

实诚的列昂尼德眼见已经瞒不过去了,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个清楚。顿时,阿列克谢的表情变得有点怪异。他没有想到李骁他们竟然受命前往瓦拉几亚搞军事情报,也要去那个鬼地方,难道他们就那么有缘?

不过这年头只是一闪而过,阿列克谢立刻就意识到了危险性。连他这种专业搞情报的去瓦拉几亚都是危机四伏,而李骁他们这些半吊子根本就不懂行的家伙怎么弄?难道真的偷越国境吗?

其实吧偷越国境并不为难,为难的是偷越国境之后怎么搞情报,按照海军部的要求,要求可是非常高,还得去布加勒斯特,尼玛,这一路辣么远,李骁他们又是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办得到?

顿时阿列克谢也烦躁起来,因为这个任务是在是太缺德太恶毒了,简直就是要让李骁他们去送死啊!

不过阿列克谢很快又反应过来了,对李骁他们来说,那确实是送死,但对他来说并不是,而且他本来就要前往瓦拉几亚,也要去布加勒斯特,正好顺手就能帮可怜的朋友们把任务给做了。

想到这儿阿列克谢顿时有了主意,他附在列昂尼德耳边小声叮嘱道:“你立刻给安德烈他们写信,让他们千万不要去硬闯瓦拉几亚,那是送死。凭他们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的!”

“我的朋友,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一趟不是去布达佩斯,也是布加勒斯特,在那边我拥有很多当地的朋友,顺便就能帮你们搞到相关的情报,这个事儿就交给我……”

“搞定之后,我会将相关的情报通过塞尔维亚的秘密渠道送往君士坦丁堡,然后再转交给安德烈他们用来交差……你让安德烈他们安心的等待,没事的!”

列昂尼德并不觉得高兴,因为李骁的麻烦解除了,但另一个好朋友却要深入险地,这简直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两边都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他真心不希望任何一方冒险。

列昂尼德宽慰道:“对安德烈他们来说这一趟是冒险,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干过我这行,而且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属于十死无生!但我不同,我背后是庞大的第三部,有充足的经费人员,还有当地的关系网,风险并不大,就算我身份暴露,那些罗马尼亚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但是安德烈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背后不光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还有康斯坦丁大公和缅什科夫找麻烦,一旦身份暴露,官方可不会全力营救,反而巴不得借刀杀人。”

“到时候借着罗马尼亚人的手除掉了安德烈这个讨厌的杂种大公,还顺带有了合法进入瓦拉几亚的借口,你觉得以陛下的个性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列昂尼德顿时一颤,这才意识到风险比他想象还要大,只能紧紧地握住了阿列克谢的手道:

“我的朋友,我代替安德烈他们感谢您的慷慨和无私,您的品性比白雪还要纯洁,您的友谊比黄金还要珍贵。请您千万小心,我们等待着您安全返回!”

阿列克谢也没有再废话,给了列昂尼德一个熊抱,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保重,我的朋友!”

阿列克谢的马车消失在了地平线下,列昂尼德这才满腹心事地返回自己的家中,不过刚进门他就看见管家匆匆地赶来:

“少爷,安德烈大公从敖德萨给您寄来了急件,信封上有您交代过的绝密的记号!”

列昂尼德点点头,接过信件返回了自己的书房,他估摸着康斯坦丁大公和缅什科夫的命令已经传达到了敖德萨,李骁恐怕是向他问计的。如果没有阿列克谢,他这回真心是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回复,但现在他虽然很为阿列克谢担心,但多少心里有了底儿。

只不过当列昂尼德拆开信封看完了这封信之后,顿时脸色大变,因为李骁在信中将全盘计划托盘而出,并告诉他已经取道康斯坦察进入瓦拉几亚了……

第二十五章 行刺

手工业区是康斯坦察除了码头区之外最混乱的城区了。这里云集了各种小商小贩和小手工业者,狭窄的街道两侧堆满杂物和垃圾,污秽腥臭的废水在四处横流,当然更多的是醉醺醺的酒鬼。

经济的不景气让底层的苦哈哈更加依赖酒精的麻痹作用,手工业区的每一家酒馆从开门营业起就是爆满,各种低廉劣质的酒精充斥其间,让众多失意的苦哈哈烂醉如泥。

维什尼亚克不喜欢这种氛围,倒不是环境让他不适,他熟悉这样的环境,小时候他生活的小镇也有这样的酒吧,也有一样众多的酒鬼,劣质酒精刺鼻的味道也是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他生长的那个小镇没有如此多的绝望和负面情绪。

就仿佛整个康斯坦察最绝望最落魄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这里满满都是怨气,只要一颗火星就会爆炸。而且火星真的不老少,接连三天他已经目睹了因为一点口角而引发的群殴,死了至少七个人,重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真是一座狂暴的城市。】

维什尼亚克紧了紧又脏又破的外套,这件破衣服是从当铺买来的,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竟然有人当掉衣服换两个铜子就为了吃口黑面包,也许不等他吃饱就已经被冻死了。

破旧的衣服、刻意化妆丑化的面貌让维什尼亚克跟这里的苦哈哈们更接近了些,唯一麻烦的是他不能张口说话,因为这里头绝大多数苦哈哈都是罗马尼亚人,讲罗马尼亚语。而他的罗马尼亚语真心是不太灵光,简单的日常对话还能凑合,正经的交谈肯定会穿帮。

维什尼亚克端起酒杯学着周边其他酒鬼的样子灌了一口劣质土豆酒,这玩意儿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难以下咽不说还特别容易上头,体验过一次之后,他足足头疼了三天,从那次开始他就坚决拒绝再喝这种鬼东西了,天知道里面究竟是些什么成分。

装作擦嘴,维什尼亚克小心的将口腔里的酒精吐在了衣袖上,但那股子刺鼻的气味依然在口腔里徘徊经久不消,让他隐隐想要作呕。

他很快就撑不住,头垂在桌子边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和维什尼亚克估计得不同,他并没有成为全场的焦点,甚至都没有人多瞟他一眼,因为邻桌的一个小个子很快也吐了起来,直接喷了一桌子,醉鬼们只是骂骂喋喋地夺过自己的酒杯小心地掩护好杯口,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喝酒,仿佛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儿了。

大口的灌酒,灌醉了就吐,这是贫民酒馆里的常态。没有人会在意,除非你吐到了别人脸上或者杯子里,尤其是后者,很容易引发暴力冲突。毕竟对于这些苦哈哈来说,每一杯酒都是极其珍贵的,他们辛苦卖命一天可能都换不了两三杯酒。

维什尼亚克很快就发现了呕吐的好处,那就是他可以借此正大光明地将那些劣质酒精吐掉,比起频繁的擦嘴,这更加隐蔽。

“目标出现了吗?”维什尼亚克借着呕吐的时机垂下头小声地问旁边的士兵。

“出现了,营长。他到吧台后面的门里去了。”

维什尼亚克嗯了一声,吩咐道:“让大家伙做好准备,目标出现之后立刻动手,然后马上撤离,另外注意安全!”

那士兵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向旁边的酒桌,很快维什尼亚克的人都做好了准备。

“动手!”

就在目标走出吧台准备穿越维什尼亚克等人身边时,随着维什尼亚克一声令下,四五个二连士兵抽出怀里的匕首捅向了目标一群人,片刻之间包括目标和保镖在内的三个人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红色的血液顺着他们的伤口涌出,很快就流了一大摊。

而此时周围的醉鬼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醉得不省人事在酒馆里是常态,经常有人前一秒钟还在拼酒,后一秒就像木头一样倒下去鼾声如雷。

只不过这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当醉鬼们终于意识到那流了一地的并不是酒液时,当殷红的血液刺激了他们迟钝的神经时,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啊!杀人了!”

哄的一声,酒吧里乱做了一团,而这时候维什尼亚克等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们一众人等已经用圣安德烈旗围住了面庞,只见他转身掏枪朝着酒柜方向开火!

砰!

“俄罗斯万岁,罗马尼亚猪猡,去死吧!”

枪声让酒吧里一片混乱,醉醺醺的酒鬼们要么抱头退避,要么惊叫着四散逃跑,就像一壶开锅的水,灼热并且致命。

当维什尼亚克带着人马消失在了漆黑的弄堂里,当土耳其人赶到现场的时候,留下的只有五具尸体以及成群的遭受踩踏呻吟中的可怜虫。

治安队长问道:“出了什么事?”

“铁锤帮的小西尔维乌被捅死了,一起被干掉的还有他的两个保镖,另外还有两个酒鬼被踩死了。”

治安队长又问道:“谁做的?”

“好像是俄国佬,可能是铁鹰会干的。小西尔维乌上个礼拜才跟铁鹰会干过一场,好像杀了两个人,可能是铁鹰会的报复。凶徒离开的时候还用俄语高喊了拥俄口号……”

治安队长觉得头疼了,因为牵涉到了俄国人,这就让事情很复杂。鉴于当前俄国和瓦拉几亚闹得很不愉快,这次刺杀很可能有俄国官方势力在背后活动。

但是俄国官方又是土耳其得罪不起的,哪怕民间对俄国一直喊打喊杀,但不管是苏丹还是大维齐尔或者帕夏们都没胆子跟俄国人干仗,他们实在是被打怕了。

可是这个案子不查又不行,因为铁锤帮现在跟英国人走得很近,就治安队长所知道的,这个月铁锤帮已经获得英国人的大把资助,偷运武器和人员送往瓦拉几亚。

如果不查,英国人可能也要发难,和俄国人一样,这些该死的英国佬也是一点儿都不好打交道……

第二十六章 铁锤三头(上)

克里斯蒂安托热尔今年刚刚四十岁,不过已经当了铁锤帮帮主五年了,五年前当着老帮主的面,他杀掉了七个俄国佬,将他们一一割喉放血,为老帮主的幼子完成了复仇。这才获得了老帮主的认可成为下一任帮主。

托热尔很残忍很喋血,从加入铁锤帮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干脏活,清理帮内的叛徒,暗杀土耳其杂种,以及同俄国佬火并,他几乎是从刀山血海中一路走过来,他的帮主之位下面垫着的是无数的尸骨和血肉。

托热尔认为自己很男人,认为自己很强大,至少比副帮主和主计强大。这两个人一个阴沉寡言只知道搞阴谋诡计,另一个更是掉进了钱眼里,眼睛里只有钱,都不够男人不够强大。

按照托热尔的意思,是绝对不喜欢如此软弱的人留在身边并身居高位的。但是这是老帮主的意思,老帮主哪怕最后将帮主的位置传给了他,但始终并不放心,用他的话说:

“克里,打打杀杀是必要的,但经营好铁锤帮并不只是打打杀杀。你得多用头脑,头脑能让你变得更强大!”

只不过托热尔并不觉得自己没有头脑,他只是觉得动手比动脑更直接更高效,用铁血的手段才能震慑住敌人,才能让他们恐惧,才能维护好铁锤帮的地位。

至于头脑,想太多总是太慢太拖沓,毫无意义。

“英国人那边怎么说?”托热尔一边用匕首剔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英国人承诺再支付给我们一千英镑,只要我们再将下一批人安全送入摩尔达维亚。”

托热尔看了主计加布里埃尔一眼,不高兴道:“怎么才一千英镑?这不够,告诉他们我要两千!”

主计加布里埃尔苦笑着回答道:“这恐怕很难,英国人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大方和慷慨,他们反而有点斤斤计较!”

托热尔重重地将匕首插在桌面上,怒道:“我不管!我要两千英镑,我要看到两千英镑摆在我的面前,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加布里埃尔为难道:“帮主,这不可能,英国人对一千英镑这个价格都不满意……”

他还没说完就被托热尔无情地打断了,他一摆手很是霸道地说道:“我不管!这是你的工作!作为主计你的任务就是把我们的服务卖一个好价钱。而现在的价格远远不够好!”

圆圆鹅蛋脸的加布里埃尔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作为掌管财政大权的主计,他看似手握千金,但实则每一分钱的收入都得绞尽脑汁:

土耳其人贪得无厌,需要他费心去打点;俄国人凶残狠毒,需要他花钱去给帮里的兄弟们买武器;还有那些塞尔维亚人、保加利亚人和希腊人,这都是铁锤帮的竞争对手,看准机会就要从帮上撕下一片肉,这还不得都让他花钱去修养。

如果托热尔只管大手大脚花钱也就罢了,还时不时批评他赚钱不够快不够多。尼玛,你以为钱这么好赚?你以为你托热尔打家劫舍敲诈勒索搞来的那三瓜两枣够干什么?给你那票只知道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手下医药费和抚恤金都不够。

这还不得他走私接私活联系外国友人拉赞助,这才维持铁锤帮的兴兴向荣好不好!

加布里埃尔不喜欢托热尔,或者说是鄙视这个凶残野蛮的大老粗。当年老帮主将位置传给托热尔时,他就是竭力反对,因为这个蠢货根本就不懂经营,只知道像小混混一样打架砍人,只知道去吓唬那些畏他如虎的平民百姓。

这样的格局够干什么?难道铁锤帮一辈子就窝在手工业区当混混?做流氓?

加布里埃尔上过学,读过书,知道当混混永远都只能活在泥潭里,永无出头之日。而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像贵族老爷们一样住豪宅吃大餐,出入有豪车,往来无白丁,他想要做人上人。而不是永远地窝在手工业区做混混头!

加布里埃尔摸了摸柔顺光亮被打过发蜡的头发,这些宝贵的头发这五年来日渐稀疏,原因自然是操劳尤其是劳心。他很怀疑自己还未能走入上流社会,就会先谢顶了,要知道他可是才四十一岁,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而这些不必要的操劳完全都是托热尔这个混蛋搞出来的。让他不要去挑衅土耳其人和俄国人,他偏要去,然后总是留下一堆烂摊子需要他去擦屁股去使钱。那些钱都是好不容易才挣来的,就那么毫无意义地丢水里头了,连个响声都没有!

一想到这儿加布里埃尔就心痛,痛得都睡不着觉啊!你说这能不脱发么!

所以加布里埃尔的火气也来了,被托热尔教训了几句之后,他直接道:

“既然帮主是这个意思,我照做就好。不过英国人肯定不会答应,毕竟希腊人也能帮他们做到同样的事情,价钱还便宜……我估计那一千英镑我们都挣不到了,而且还会得罪英国人,到时候恐怕会很不好看!”

托热尔猛然睁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左手边的死胖子,这个胖乎乎穿西服的肉墩子怎么看怎么别扭,自以为读过两天书就高人一等,竟然捯饬得人模狗样,真当大家伙不知道你丫小时候光屁股连土都吃不上时有多狼狈么!

托热尔不喜欢加布里埃尔,觉得这个忘本的胖子太贪婪,总是在账目上做手脚,总是背地里使手段赚黑心钱。那些钱全是他带着帮里的兄弟们一刀一剑拼杀回来的,不然你丫能安心的走私安心的开铺子?

可你这个混蛋明明活的那么滋润了,还偏偏要苛扣帮里的兄弟,尤其是对那些为帮里流血流汗的兄弟,对那么一点点医药费和赡养费都要斤斤计较,端的是没有一点儿人情味。

这种黑心肠的王八蛋根本就不配留在帮里,更不配成为元老,最好是乱刀砍死了,丢出去喂狗!这才是卑鄙小人应该有的下场!

托热尔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这是在公然威胁我么!”

第二十七章 铁锤三头(下)

埃文斯知道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又要呛火了,这五年来,或者说这两年来着两个人是愈发地看对方不顺眼了。

托热尔觉得加布里埃尔可有可无主计换成谁都能干得比胖子好,还觉得胖子贪了太多黑心钱。

而加布里埃尔觉得托热尔就是个屠夫卖肉的,只知道打打杀杀,不懂经营更没有长远规划,做事从来不懂脑子,除了把事情搞砸就是把事情搞砸,总得他花钱去擦屁股。

客观的说,这两个人对对方的看法都是正确的。托热尔确实不适合当帮主,他更适合去当打手头子。加布里埃尔也确实太贪婪,恨不得一口将帮里的产业全给吞了才舒服。

这两个人都是混蛋,但却又是铁锤帮不可缺少的混蛋。作为副帮主,埃文斯看得很明白。帮里需要托热尔这么一个狠人,这才能震慑那些虎视眈眈的俄国佬、塞尔维亚人、保加利亚人和希腊人,才能保护帮里的产业正常经营。

如果没有托热尔这个狠角色,那些群狼会立刻围上来将铁锤帮撕成碎片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只不过与此同时,托热尔也必须更有胸襟,必须能容下加布里埃尔这个更懂经营的人。因为以他那个折腾法,不要半年帮里就会破产,然后大家伙都得喝西北风去。

加布里埃尔虽然贪婪,但确实是个经营天才,没有他铁锤帮的产业根本就玩不转的,反正埃文斯知道托热尔肯定是玩不转的。他确实只懂砍人。

想到这儿,埃文斯不得不佩服当年老帮主的远见。他虽然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将帮主的位置传给了托热尔,但是也知道托热尔根本就当不好一帮之主,所以将帮主的职权一分为三,托热尔继续管打打杀杀,加布里埃尔继续负责经营,而他则负责协调以及统筹。

是的,当年埃文斯是真没有想到,作为一个不满三十岁也不擅长于逞勇斗狠的他怎么就忽然从老帮主的私人秘书摇身一变成为了铁锤帮的副帮主。

实话实说,这真的太突然了。直到那天晚上,当老帮主快要咽气的时候,他才知道了真实的原因。

“埃文斯,我知道你既不擅长打打杀杀,也不擅长经营,但是你有一项过人的长处,那就是你懂的协调,你知道铁锤帮究竟要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我让你当副帮主,就是让你看住那两个人,他们都有问题,问题相当大。一个脑子里只有肌肉,一个脑子里只有金钱,他们无论谁主掌大权铁锤帮都会完蛋。”

“必须有一个人居中协调,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将他们粘合在一起,而这个人就是你!埃文斯,记住我们建立铁锤帮的初衷,记住我们身后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罗马尼亚同胞,我们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们,千万不要让那两个家伙忘了这一点!”

从那一天起埃文斯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就是在这两个家伙快要翻脸的时候重新将他们拉回去。因为这是老帮主的愿望,也是他必须做的事情。因为埃文斯知道,无论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赢了,帮中权力的结构都会被重建,那时候他必然是胜利者要解决的下一个目标。

这一点老帮主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迫使他按照他的遗志行使权力,不偏不倚一切只为了铁锤帮。

面对怒目敌视的托热尔,加布里埃尔一边小心戒备一边硬着头皮反唇相讥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眼瞧着这两个人就要打起来,埃文斯知道自己必须插手了:“伙计们!都冷静一点!加布里埃尔,你怎么能这么跟帮主说话?帮主也是想多赚点钱而已,毕竟英国人财大气粗,只给这点儿钱实在说不过去!”

这话让托热尔顺坦不少,但接下来埃文斯的话就让他不那么顺耳了:“帮主,加布里埃尔一直以来也是兢兢业业,没有他苦心经营,帮里的兄弟是吃不饱穿不暖,拿什么跟土耳其杂种和俄国杂碎斗?”

“商业上的事情,还是他更擅长一些,而且英国人也不是好惹的。热火了他们,只要对土耳其人施加一点儿压力,就会让我们万分难受。对他们,咱们还是得多给面子,决不能蛮干!”

埃文斯说了一圈的圆场话才让怒气勃发的两人冷静下来,只不过这两人依然是谁也看谁不顺眼,一时间竟然是冷场了。

就在埃文斯头疼着怎么继续原唱的时候,敲门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就好像门外有一群饿极了的野狗在挠门似的。

“帮主,出大事了,小西尔维乌被人杀死了!”

托热尔顿时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来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道:“你说什么?谁被杀死了?!”

来人艰难地回答道:“小……小西尔维乌……”

托热尔几乎是目眦尽裂,因为小西尔维乌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倒不是说小西尔维乌能打能杀,恰恰相反,小西尔维乌并不擅长这个。小西尔维乌擅长的是搞经营,是他培养起来用于取代加布里埃尔的那个关键棋子。

“加布里埃尔!你!!”

托热尔第一时间就找上了胖子,他的想法简单直接,小西尔维乌死了对谁好处最大,谁就是凶手。显然他认为这个人就是加布里埃尔!

不过没等加布里埃尔自辩,来人又道:“帮主,好像不关主计的事儿。听在场的兄弟说,是俄国佬干的!”

俄国佬?!

托尔热真心是不信,他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加布里埃尔一眼,然后双手将来人拧起来提到面前,厉声质问道:“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人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俄国佬在酒馆里埋伏小西尔维乌,动手的有七八个人,不等兄弟们反应过来,他们就得手了,得手之后他们还撂下了狠话,说什么要杀光罗马尼亚人,要拧掉您的脑袋当夜壶,还要那啥您的母亲……”

第二十八章 倪墙

托尔热的脸色很难看,红得就像一只煮熟了的龙虾。原因自然是愤怒。

他讨厌俄国佬吗?

自然是讨厌的,但是又没有讨厌到势不两立的那种。对他来说家恨更多的是冲着土耳其人去的,毕竟这些可恶的异教徒统治了罗马尼亚数百年,杀掉以及奴役了无数的罗马尼亚人。

这种仇恨是一代代传递下来的,哪怕经历了时间和风霜也未曾消减。

至于国仇?这个离托尔热太远太远了,那是老爷们该考虑的问题,虽然最近这些年不断地有老爷们鼓动学生散播反俄理论,痛斥俄国的贪婪和**。

但对托尔热来说,俄国再怎么贪婪和**也不比贵族老爷们坏太多,双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所以对国家仇恨他并不上心。

之所以一直找铁鹰会的麻烦,原因只有一个,铁鹰会跟铁锤帮做的是同一类无本买卖,大家是同行,同行才是赤果果的仇恨啊!

为了生存,托尔热不得不跟俄国佬打打杀杀,如果有一天他不需要打打杀杀也能吃香的喝辣的,那他跟俄国佬也就没什么仇恨了。

但是这是他以前的想法,这种幼稚的想法在小西尔维乌被杀死之后就完全破灭了。托热尔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强烈地恨意,该死的俄国猪猡完全坏了他的好事,将他好不容易发掘的能够取代加布里埃尔的那个关键人物给毁掉了。

这意味他之前两三年的心血都白费了,完全做了无用功。一想到自己还要再花两三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才能找到下一个小西尔维乌,托热尔就暴跳如雷!

他要杀人!他要喝血!他要吃肉!

“我艹!!!”

托热尔爆喝一声,回身操起砍刀就准备召集人马去血洗铁鹰会,定要杀他一个血流成河才能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帮主,你要做什么?!”

眼疾手快的埃文斯一把就拉住了暴走的托热尔,竭力阻止道:“冷静!帮主,现在去铁鹰会占不到便宜的!”

托热尔一把就挣脱了埃文斯的手,怒喝道:“我不管!我要为小西尔维乌报仇!”

此时,托热尔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就像一头喋血的怪兽,或者?或者像一头看见红布的公牛,他头上的犄角已经闪闪发光,鼻孔喷射着怒焰,任何一点点轻微的刺激都能让他发狂!

而加布里埃尔就正好刺激了他:“干嘛要拦着。埃文斯,让他去,让他去被俄国佬剁成肉酱,正好一了百了!”

“你说什么!”

暴怒中的托热尔用刀尖对着加布里埃尔,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动手的架势。

但加布里埃尔却并不害怕,因为他有恃无恐,之前小西尔维乌在,他还真有点担心,因为没有了他,那个家伙能顶上他的空缺,虽然不一定有他做得这么好,但至少能维持住铁锤帮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而如今,小西尔维乌死了。一旦托热尔发疯做掉了他加布里埃尔,那些生意谁能接手?铁锤帮的财源立刻就会垮掉,然后完蛋。到时候托热尔这些年得罪的那些仇家都会一起发难,分分钟就能要了他的狗命。

加布里埃尔知道托热尔很疯狂,但是绝对没有疯到连命都不要的程度,再说旁边不是还有埃文斯这个和事佬么,他相信托热尔再疯也疯不到哪去。

此时此刻,加布里埃尔的心情真的好极了,小西尔维乌带来的压力随着他的死亡烟消云散,局势完全扭转,托热尔暂时是拿他没有办法,该轮到他收收旧账了。

“我说你想找死别连累帮里的兄弟。俄国人除掉了小西尔维乌怎么可能不防备你去报复?说不定此时此刻人家已经准备好了人马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你要是不怕死,那就去,明年的今天我们弟兄会给你上坟扫墓的!”

托热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恨不得立刻就给眼前的死胖子剁成肉酱才好。但他也知道不能这么干,毕竟铁锤帮不是他一个人的,按照帮规,杀死自家兄弟就连帮主也难逃一死。

小西尔维乌虽然死了很可惜,但为了他搭上一条命和帮主的位置就不值得了。

托热尔有点骑虎难下了,就这么放弃复仇,很伤士气,而且还是被加布里埃尔怼得放弃的,更丢面子。瞧着死胖子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就怒发冲冠气不打一处来。

“都冷静一点!”

关键时刻还得靠和事佬。埃文斯站了出来压下了托热尔的刀尖,教训加布里埃尔道:“你也少说两句!帮主也是一时激愤,自家的兄弟被无端杀死,不讨个说法不手刃仇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加布里埃尔其实也很讨厌埃文斯,他总觉得埃文斯就是墙头草,就是不断地在他和托热尔之间骑墙借以维持他自己的地位。否则,在帮里既没有什么人脉也没有什么资历的他凭什么当副帮主?

以前那是他还需要埃文斯帮着抵御托热尔,而现在没了小西尔维乌的威胁,他才懒得鸟埃文斯这种无名小卒呢!

只见加布里埃尔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就让他去呗。既然副帮主您觉得让帮主去送死是好事,那我也不拦着,随你们!”

托热尔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刚才他是准备借坡下驴的,只要加布里埃尔稍微给点面子,他也就放手了,但谁想到这个死胖子如此的恶劣,尼玛,真当不敢杀他么!

托热尔立刻就又要发作,但埃文斯又一次拦住了他,这一次和事佬也来了火气:

“主计官,我怎么觉得你对小西尔维乌的死是幸灾乐祸呢?虽说有兄弟听到了俄国佬的话,但谁敢保证那些人就真是俄国佬?”

此言一出,托热尔顿时心头一惊,反应过来了:【对啊!凶手是蒙面来着,虽然说的是俄语,但会俄语的就一定是俄国佬么?就不可能是别的什么混蛋么?】

托热尔立刻就盯上了加布里埃尔,在他看来这个死胖子完全有可能找一批杀手冒充俄国佬行刺小西尔维乌,如此一来黑锅由俄国佬背了,他还解决了心头大患,端的是一箭双雕啊,如果再能坑他和俄国佬火并,简直是大丰收好不好!

第二十九章 好朋友

加布里埃尔顿时有点方了,讲实话,他确实有过除掉小西尔维乌的念头。但一直都找不到恰当的时机,那个家伙比泥鳅还要滑,根本就抓不到尾巴。

而且加布里埃尔又没有可靠的人手去做这件事,毕竟他在帮里主要是管商业这一摊,打打杀杀的人才都在托热尔那边。

“埃文斯,你不要信口雌黄!”加布里埃尔立刻撇清自己,“我跟小西尔维乌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自家兄弟下毒手!”

埃文斯只是冷笑,却并不说话。这让加布里埃尔心里头毛毛的,很是怀疑老阴逼和事佬是不是想要搞事,这不是撺掇托热尔来搞他么。

“你跟小西尔维乌无冤无仇?”托热尔笑了,一阵见血地指出:“那上个月在码头街,是谁跟小西尔维乌起了冲突,放狠话说要他的狗命啊?主计官,要不要我找当事人来提醒你一下!”

加布里埃尔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因为还真有这一出,当时小西尔维乌抓住了他的一个马脚,双方闹得很难看,真心是给他逼急了才不得不放狠话。

“那……那不过是……不过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而已!”

加布里埃尔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当不得真!”

托热尔冷笑了一声:“你自己亲口说的话都当不得真,那你今天说的就又能当真了?说,是不是你买凶杀人对小西尔维乌下的毒手!”

加布里埃尔面对步步紧逼的托热尔不由得有些急了,只能再次向埃文斯求助:“副帮主,你帮忙说句公道话啊!我真没有那个意思啊!”

埃文斯对这个死胖子是愈发地鄙夷了,翘尾巴的时候就六亲不认鸟都不鸟自己这个副帮主了,被逼急了就想着老子来救命,什么玩意儿啊!

他对加布里埃尔是腻味透了,如果不是有老帮主的交代,他真心就想顺着托热尔的意思,直接给这货撸掉算了。

“帮主,主计官虽然有嫌疑,但事情还需要查清楚。不能因为一点嫌疑就先怀疑自家兄弟。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查清真想找到凶手!”

托热尔恶狠狠地盯着加布里埃尔,但心里头也只能暗自叹气。因为这个胖子虽然有嫌疑,但是没证据不是。总不能因为一时的口角就做掉帮里的二三号人物吧?

真要那么搞,那么平时跟小西尔维乌闹过矛盾发生过冲突口角的人多了,要不要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一并杀了?

托热尔闷闷地哼了一声,回应道:“那这件事就交给副帮主你去查了。尽快找到凶手!到时候老子要将他们挖心剖肝祭奠小西尔维乌的在天之灵!”

说完,他又恶狠狠地瞪了加布里埃尔一眼,警告威胁的意思是相当明显。

不过加布里埃尔也不是特别担心了,因为首先小西尔维乌死了,托热尔不敢随便动他了,其次负责查清真相的是埃文斯,这个人他了解,只会维护帮里的稳定,绝不会乱来。最后他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确实没有搞死小西尔维乌嘛。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加布里埃尔并没把所谓的查找真相当一回事,他觉得小西尔维乌的死多半是俄国佬的报复行动。毕竟这几个月以来双方闹得很不愉快,俄国佬会报复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这个胖子完全没有想过,小西尔维乌的死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完全是冲着铁锤帮高层来的。

“确定小西尔维乌死了?”

还是那间咖啡馆,还是背靠背坐着,还是用报纸遮掩着嘴唇,只不过这一次维什尼亚克习惯了很多,大概是熟能生巧吧,这半个月几乎天天都是如此,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全新的交流方式。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这种交流方式确实安全,在不相干的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两个偶然坐在一起各自看报喝咖啡的路人甲。完全想不到这样的两个路人甲在做着一些阴谋的事情。

“死透了!中了五刀,脖子都快割断了,除非他是德古拉伯爵的后代,否则没道理还能活下来。”

“好极了,这几天你们暂且不要在外面活动,以防事发之前有人见过你们的脸,等铁锤帮和铁鹰会打起来,你们再出来搞事。”

维什尼亚克很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挑起铁锤帮和铁鹰会的冲突呢?他们打起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对了,我听说铁鹰会好像跟国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这有点坑自己人吧?”

“铁鹰会可不是什么自己人,”李骁满不在乎地说道,“说到底,那也是一群人渣,坑蒙拐骗逼良为娼无恶不作,我可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维什尼亚克耸了耸肩,他对铁鹰会也有了一定了解,就如李骁所言,这个以俄国人和塞尔维亚人为主体的帮派确实不是什么好鸟,所作所为确实称得上恶贯满盈,确实是地地道道的人渣败类。

反正了解了他们作为之后,维什尼亚克对坑这些人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他仅仅是好奇李骁为什么要挑起铁锤帮和铁鹰会的矛盾冲突。

“他们打起来了,我们才有空子可钻,才能方便我们开展下一步行动。”李骁如是解释道。

维什尼亚克忽然问道:“话说你没暴露吧?毕竟如果不是你约好了小西尔维乌谈生意,我们也没办法锁定他的行踪,铁锤帮要追查的话,不可能不查你。会不会有危险?”

李骁安然的抿了一口咖啡,笑道:“我能有什么危险,我现在的身份是法国巴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学院的研究员,是来康斯坦察做调查研究,顺便支持一下罗马尼亚人民的解放运动的……”

维什尼亚克实在是吐糟不能,这个操蛋的假身份也只有某人才想得出来,什么鬼的研究员?那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维什尼亚克暗暗吐糟的时候,李骁又道:“当然我还是法国《解放日报》派往康斯坦察的特约记者,以及法国圣慈会关爱瓦拉几亚人道主义灾难特别基金会总干事。所以我可是罗马尼亚人民的好朋友,怎么会有危险呢?”

第三十章 爱好和平

埃文斯有怀疑过李骁吗?

那自然是有的,但是在同李骁见面之后,尤其是了解到李骁所在的法国圣慈会关爱瓦拉几亚人道主义灾难特别基金会联系小西尔维乌是提供一笔高达一万法郎的人道主义慈善捐助时。所有的怀疑自然是烟消云散了。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在李骁临时租赁的办公室里,听闻了小西尔维乌死讯的他一脸沉痛,而且惊讶万分。

“我和小西尔维乌先生刚刚才见过面?怎么突然就不幸遇难了?难道说杀手是冲着我来的?”

不光是很震惊,李骁还适时地丢出了一枚新的干扰弹,成功的带偏了埃文斯的的注意力。

“凶手还操俄语?”

“果然,没有错的!”

“一定是残暴的俄国暴徒所为。这些喋血成性的禽兽就是要破坏法国人民对瓦拉几亚人道主义灾难的援助,就是要搅黄了这一切!这些卑鄙的禽兽,太可耻了!”

看着一脸激愤怒骂俄国佬的某人,埃文斯都能觉察到那种对俄国佬的痛恨和鄙视,很显然某人对俄国是恨之入骨啊!

“对小西尔维乌先生的不幸遇难,我表示沉痛的哀悼,请向托热尔先生转达我的悲痛之情。小西尔维乌先生的遇难是巨大的损失,但这绝不可能干扰本基金会对瓦拉几亚人道主义灾难的关注。本基金会将一如既往地帮助那些受难的瓦拉几亚人民……”

埃文斯觉得脑子有些发胀,因为李骁的法语太流利了,让对法语一知半解的他很难跟得上,哪怕是他身边的翻译聆听某人嘴里那些饶舌的专业词汇也觉得蛋疼。

不过埃文斯还是知道眼前这个法国佬是在表达善意,因为某人很快就开出了一张一百法郎的支票递给了埃文斯。

“这些钱不多,仅表达本基金会对小西尔维乌家属的慰问,对他们的损失表示莫大的遗憾,对他们的悲痛我们感同身受。”

这就给钱了?

埃文斯有些晕,因为法国人也太豪爽了吧,一出手就是100法郎,这可是约合20英镑,足够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一整年了。就因为小西尔维乌那条烂命?有那么值钱吗?

虽然惊讶,但这并不妨碍埃文斯赶紧的将钱接过来并连连道谢。现在他对那笔一万法郎的人道主义援助更加相信了,这真心是一笔巨款啊!就算是要跟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平分,他也足足能分到三千多法郎,足够在康斯坦察买一栋豪华的大宅子了!

顿时李骁在埃文斯眼里就变成了很肥很肥的肥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质问和查证的意思,大金主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会被跪舔的。

“亨利先生,您实在太仁慈了,本人代表铁锤帮以及小西尔维乌先生向您表示诚挚地感谢!”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只不过此时谁都没有兴趣继续聊小西尔维乌的事儿了。因为这个人无足轻重,相对于一万法郎来说连毛都不值一根。

“埃文斯先生。小西尔维乌先生虽然不幸遇难,但我们的事业不能停歇,还有千千万万的瓦拉几亚人民需要救助,他们生活在俄国的野蛮统治和暴力压迫之下,过着水深火热朝不保夕的日子!”

“一想到这些可怕的惨剧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我的心情就万分悲痛。作为瓦拉几亚人民在康斯坦察的代表,您和托热尔先生有责任也有义务协助本协会救助那些可怜的灾民,将他们急需的一切送往瓦拉几亚!”

埃文斯也被感染了,虽然他觉得某人多少有点太夸张了,不过考虑到法国人浮夸的性格,好吧,这很法兰西!

“亨利先生,那您需要我们铁锤……不,需要我和托热尔先生做什么呢?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您只管吩咐!”

李骁微笑着点点头缓缓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在于立刻救助那些可怜的瓦拉几亚百姓。而在于驱逐俄国在瓦拉几亚的暴力统治……”

“虽然瓦拉几亚共和国已经成立了,但不管是瓦拉几亚国内还是国外都存在着一大批俄国的走狗。这些帮凶并没有被清除干净,他们留下的恶劣影响还在污染瓦拉几亚。”

“所以本基金会当前的主要使命,一方面是派遣更多的工作人员前往瓦拉几亚,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以便将瓦拉几亚人民的悲惨遭遇讲述给更多的法国人民知道,让更多的法国人民关注瓦拉几亚的悲剧,让更多的法国人民理解这项事业的重要性!”

“另一方面,本基金会觉得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瓦拉几亚人民进一步摆脱俄国的奴役,清除那些俄国的帮凶和狗腿子。这就需要使用适度的暴力。”

“但让人遗憾的是,奥斯曼土耳其政府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把控海陆交通要道,严禁任何武器和物资进入瓦拉几亚。所以我们必须想方设法地绕开他们限制,给真正保卫和守护瓦拉几亚和平和自由的战士们送去抵御俄国侵略的武装!”

好吧,虽然李骁的话一套一套的而且有点绕,但是埃文斯听明白了。他总算明白眼前这个法国人是什么来路了——不就是为法国官方服务干见不得光的私活的那种人吗?

这种人埃文斯见过不少,之前他更多的是跟英国的这种人打交道。而现在法国的也来了,看来两大列强都觉得无法再容忍俄国的扩张了,决定来一点小动作,给俄国人一点颜色看看了。

顿时埃文斯觉得心情更好了,因为这种活计他们长干,不就是将武器弹药和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暗中送往瓦拉几亚么。切,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鸡鸣狗盗么,装什么大尾巴狼!

“埃文斯先生。您有信心这非常好。这说明本基金会没有找错人!”李骁面带微笑地说道,“但是我必须提醒您,这项工作必须万分保密,决不能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本基金会矢志于和平和友爱,不希望有任何流言蜚语或者丑闻冒出来……”

第三十一章 安全第一

加布里埃尔其实并没有特别紧张,对他来说只要托热尔没有当场翻脸砍死他,就不值得惊慌和害怕。这些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在康斯坦察有多少像托热尔一样的所谓英雄豪杰纵横一时,最后的结局呢?

无非都是横死。有的被其他帮派的竞争对手杀死了,有的被自己人杀死了,还有的被土耳其人杀死。但不管怎么死的,他们的遭遇无不说明了一点——打打杀杀是没有前途的。

想要保命,想要安安稳稳地在康斯坦察这个鱼龙混杂的处所活得像个人样,那还得靠一样东西——那就是金钱!

有钱,你就能买到无数能打打杀杀的手下和保镖;有钱,你就能让贪婪成性的土耳其人跟着你的指挥棒走。

总而言之,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付双倍!

加布里埃尔深信这一理论,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是,他还不够有钱,至少他手里头的钱还不够摆平一切麻烦。

“拉夫尔,你去通知理查德先生,告诉他,他上次问的买卖我答应了!让他尽快安排交易!”

返回自己老巢之后,加布里埃尔第一时间就将赚钱大业摆在了第一位。他意识到了小西尔维乌的死可能会带来连锁反应。哪怕不是他下的手,托热尔恐怕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为今之计最好做完全准备,尽量的多搞钱以备不测。

“还有通知老皮尔,让他尽快启程,那批货买家催得紧,赶紧地交接,然后货仓给我空着,是时候做点真正的大买卖了!”

加布里埃尔有些摩拳擦掌了,他知道那位理查德先生背后的是英国人,之前已经帮英国人运送了几批人员和武器弹药进入瓦拉几亚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还顾忌土耳其人、奥地利人尤其是俄国人的反应,不敢往大了弄,现在形势所迫他必须往大了搞,否则真没有足够的钱去招兵买马!

加布里埃尔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托热尔没有了小西尔维乌自然不可能在商业上给他继续找麻烦了。正好发育一波,壮大自己的势力,发展起来之后不光可以不看托热尔的脸色,甚至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加布里埃尔可不是头脑发热,而是知道他最大的倚仗就是英国人,因为走私偷渡渠道都掌控在他手中,他对英国人的价值最大。只要能让英国人高兴,英国人必然会庇佑他,到时候还怕托热尔这个臭苦力么!

加布里埃尔的如意算盘真的很好。只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形势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因为他手里头掌握的这些东西,托热尔想要、英国人想要、法国人想要,李骁其实也想要。

当一个人手握了太大的价值,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他本人跟着身价倍增成为人见人爱的香饽饽。第二种情况就是他变成其他人的眼中钉,都恨不得搞死他取而代之。

最初,李骁是有兴趣跟加布里埃尔合作一把的。因为这个胖子简单纯粹——就是死要钱。这样的人一般都好打交道,要么给他足够的钱收买,要么威胁的他老命让他拿不到一分钱,都能迫使其就范。

毕竟爱钱的人一般都是怕死和惜命的。

只不过很遗憾的是,李骁经过多方打探,发现这个死胖子已经抱上了英国人的大粗腿。这就很麻烦了,比财力李骁不如英国人,比势力更是不如英国人。

从各方面来看,加布里埃尔只要不是被驴踢了脑袋都不可能跟他合作。就算有那么一丢丢地可能性,那死胖子的要价也会特别高。那样代价太大,李骁觉得不值当。

所以,李骁很快就换了目标。他开始对托热尔感兴趣,这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肌**子对死胖子不满已久,做梦都想将财权抢回来。否则,也没有小西尔维乌什么事儿了。

于是,李骁就找上了小西尔维乌,准备帮助托热尔做掉死胖子。可很遗憾的是,小西尔维乌也很不好打交道,大概是懂经营的人都特别擅长讨价还价,小西尔维乌一方面要价太高,另一方面这个人身后隐隐约约有别的影子,可能是法国人、可能是奥地利人,虽然李骁没有看得十分清楚,但就是知道此人身后也有其他势力的干预。

如此一来,小西尔维乌不外乎是另一个小一号的死胖子,跟他合作意思也不大,不如干脆杀了了账。没有他,不管是他背后究竟是哪国人,都无所谓了。因为李骁很清楚托热尔这个人更简单纯粹,身后没那么多花样。

除掉小西尔维乌就等于斩断了那不知名的幕后势力插足铁锤帮的爪牙,废掉了他们的布置。而且还能让托热尔更加孤单更好打交道。

三天后,当李骁同维什尼亚克再次接头的时候,他又对情圣下达了新的指示:

“找个时间毁掉加布里埃尔的货,他们新一批货应该在后天到岸,三号码头,爱神号。记住,留下点蛛丝马迹指向托热尔!”

维什尼亚克奇怪道:“安德烈,你这是要挑起铁锤帮内斗吗?”

“算是吧!”李骁打了个哈哈,又道:“然后去痛殴老皮尔一顿,打断他两条腿就可以了,嗯,千万别弄死了,这个家伙以后还有用!让他暂时不能工作就行!”

维什尼亚克疑惑道:“安德烈,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对铁锤帮这么感兴趣?如果我们仅仅是要进入瓦拉几亚,没必要做这些吧?据我了解,这些家伙认钱不认人,只要给钱就能帮忙偷渡越境,何必多此一举呢?”

李骁笑了笑道:“那不够安全。你也说了,这些家伙认钱不认人,有奶便是娘,实在靠不住。我们的身份太敏感,很难瞒过他们的眼睛,必须让他们更乖一点,这让进入瓦拉几亚才足够安全。”

他正了正脸色,很严肃地说道:“我可不想付了一大笔偷渡的钱,换来的却是这些杂碎转手又把我们卖给了土耳其人或者瓦拉几亚当局,那就真是笑话了!”

第三十二章 局势

铁锤帮的这些杂碎李骁是无论如何都信不过的,尤其是当这些杂碎发现他们是“肥羊”的时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宰了下锅炖肉吃。

所以,哪怕必须利用铁锤帮的渠道进入瓦拉几亚,但李骁也想做到尽可能的安全。决不能当肥羊,不能以顾客的身份跟铁锤帮打交道。

想要安全,最好是成为铁锤帮的合作者,而且是那种极有话语权的合作者。那时候这些杂碎才会乖乖听话,才会足够乖。

而想要成为铁锤帮的高级合作者,那就必须清理掉那些容易找麻烦的因素。比如说小西尔维乌,比如说加布里埃尔。此外还要给铁锤帮找更多的麻烦,然后帮他们解决麻烦,这样己方的重要性才足够突出,才能让他们乖乖就范。

李骁的总体思路就是这样的,只不过随着计划的实施,渐渐地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慢慢地形成了。铁锤帮似乎还有更大的价值,值得好好地挖掘潜力。

“铁鹰会那边是什么情况?”李骁问道。

“他们倒是挺高兴,毕竟我们帮了他们一个大忙,”维什尼亚克笑道,“不过伊万诺夫警惕性还是很高,让手下防备铁锤帮找麻烦。”

“嗯,”李骁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吩咐道:“他们防备的是铁锤帮,不会防备自己人。你们找个机会做掉伊万诺夫的一两个心腹,记住要做得像是铁锤帮在报复,但又不能太赤果果,要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种!”

维什尼亚克惊呆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李骁竟然会对铁鹰会下手,毕竟这怎么说都是自己人吧?

“鬼的自己人,”李骁唾弃道,“还不是一群没人性的杂碎。不过是帮着第三部搞点小动作而已……我们跟第三部不熟,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维什尼亚克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倒也是这么回事,第三部也不会帮他们不是,既然如此何必太客气呢?

“尽量让两边起冲突,越激烈越好,然后我们要一边火上浇油一边摇旗呐喊,等两边都拼得两败俱伤了,我们才好上下其手!”

“对了,敖德萨那边有消息吗?”

李骁想知道的其实不是敖德萨的情况,而是那边对他们失踪的反应。从时间上看,缅什科夫和康斯坦丁大公的狗腿子们就是再蠢再迟钝也该发现不对了。

一旦发现他们无端消失了,必然会知道他们已经开始执行任务,那时候就该轮到他们下黑手捅刀子了。

维什尼亚克回答道:“有动静了。鲍里斯按照你的吩咐,带着剩下的兄弟在图尔恰那边活动,故意做出一副想要越境的姿态,相信那些混蛋很快就会发觉的。”

李骁点点头:“那就好,希望鲍里斯演得像一点,他那边越像我们这边才越安全。”

顿了顿他又问道:“列昂尼德呢?有消息吗?”

维什尼亚克回答道:“没有。”

这让李骁有些奇怪,以沙俄邮政系统的效率,没道理这么长时间列昂尼德还不回信,难道这里面有变故?

确实有变故,列昂尼德和除二营之外的其余748团部队的行程被紧急改变了。原因是法国巴黎爆发了一场新的革命,2月22日巴黎的工人、学生和市民走上街头抗议当局的暴政。然后转过天来的23日,游行示威就转变了起义和革命。

工人和市民占领了全部军营,在全巴黎筑起街垒,然后开始同反动军队开展激战。然后又过了一天,全巴黎宣告起义,奥尔良王朝被推翻,法国国王菲利普路易只能仓皇逃亡英国。

巴黎的起义和菲利普路易的逃亡极大地震撼了尼古拉一世。上一次巴黎人像今天一样大爆发可能还是1789年,那一次的暴力革命催生了什么,尼古拉一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在获知七月王朝被推翻的当天,尼古拉一世就召开紧急御前会议,命令俄军全军战备,用他的话说:“这一次我们不能等待,不能旁观,必须先下手为强!我们都知道法国善于抚育什么样的怪胎!决不能让历史再次重演了!”

按照尼古拉一世的想法,立刻就要御驾亲征挥兵直指巴黎,他要踏平这座罪恶都市,彻底地将暴力革命的魂魄都消灭干净。

正因为如此,尚在俄国腹地的部队的调遣工作完全被中止了。毕竟在尼古拉一世眼中,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不过是癣疥之疾,而法国和巴黎才是心腹大患。

必须优先解决巴黎的暴民,这样欧洲的秩序才能维持,这样才不会酿成巨祸。于是乎已经准备登船前往敖德萨的748团又被赶下了船,开始向爱沙尼亚和立陶宛方向部署,一旦接到沙皇的命令,立刻就前往波兰然后借道普鲁士杀向巴黎。

“简直是疯了!”

列昂尼德接到海军部的命令时也是哭笑不得,按照这道命令,他们先去爱沙尼亚驻扎,然后等消息。可是这完全不合理,他们完全可以就在谢尔洛托夫或者喀琅施塔得等消息。何必去什么爱沙尼亚?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到不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还有些消息列昂尼德并不知道。除了巴黎变了天之外,普鲁士的首都柏林形势也很不乐观,游行的工人是成群结队络绎不绝,哪怕当局采取了强制手段也无法控制被生活折磨得怨气满腹的人群。

奥地利更乱,匈牙利人已经开始谋求独立了,他们受够了哈布斯堡家族,准备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个显赫一时的古老家族:你们已经彻底的过时了!

作为神圣同盟的重要盟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的混乱让尼古拉一世更是忧心忡忡。他很担心这两国也步法国的后尘,爆发革命打跑皇室,彻底地毁灭神圣的君主制度。

一旦这两国也跟着完蛋了,那欧洲的王室就垮掉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渣渣根本不堪大用,那时候旧秩序就会被彻底终结,恐怖的革命风暴也将席卷俄国,那时候他岂不是也完蛋了!

第三十三章 混乱

一想到这种可怕的场景,尼古拉一世就坐立不安。匆匆忙忙地给哈布斯堡家族和霍亨索伦家族写信,询问亲爱的老朋友是不是还撑得住,需不需要他出手帮忙。

不光是给两国王室去信,尼古拉一世还紧急给俄国驻两国大使和领事去信,要求他们立刻汇报两国的实际情况以供参考。

此时的尼古拉一世很有点手忙脚乱的意思,因为他觉得山雨欲来。更糟糕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根据奥尔多夫的报告,波兰也出现了不稳定的苗头,鬼祟的波兰暴徒在蠢蠢欲动,准备乘着欧洲一片混乱的时候再次掀起起义的浪潮。

不得已之下,尼古拉一世不得不再次修订了对军队的命令,别说巴黎了,柏林和维也纳也顾不上了,先去华沙吧,决不能让擦脚布们坏了事情。

在尼古拉一世的命令下,残暴的屠夫将军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率领精干骑兵日夜兼程地赶往华沙,他受命镇压一切暴动,必要的时候可以绞死一切不听话的擦脚布。

这个二月份局势真心是动荡不安,列昂尼德自然是没办法按计划继续前往敖德萨,甚至他写给李骁的信也被动荡的局势给耽搁在了俄国的烂泥路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阿列克谢离开了维也纳,借口作为特使访问伊斯坦布尔同土耳其人商讨瓦拉几亚问题解决方案,进入了半独立半自治状态下的塞尔维亚公国。

贝尔格莱德,在结束了同塞尔维亚大公亚历山大卡拉格奥尔基维奇的礼节性会面之后,阿列克谢立刻找到了第三部在塞尔维亚的负责人东契奇。

“瓦拉几亚现在是什么情况?”阿列克谢有些焦躁地问道。

“一片混乱,贝奥尔基子爵那个蠢货逃跑的时候什么都没管,导致我们的人失去统一指挥,不是被瓦拉几亚人逮捕了,就是被迫逃离了,剩下的大部分也失去了联络。”

这样的局面可比阿列克谢预估得要糟糕得多,他在奥地利见了几个从瓦拉几亚逃回来的第三部探子和外交部官员,以为情况已经够糟糕了,谁想到实际情况还要糟糕十倍不止。

“还有进入瓦拉几亚的渠道吗?”阿列克谢皱眉问道,“必须恢复联系,陛下迫切地想知道瓦拉几亚的具体情况,我们花了二十多年的经营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东契奇叹了口气道:“渠道自然还是有,但并不是那么靠得住。我们在瓦拉几亚的朋友被吓坏了,不敢轻易跟我们接触,而且大部分要么能力有限要么就是蛇鼠两端靠不住。”

“我之前派去的密探,好几个都莫名其妙地没了消息,也不知道是被那些混蛋出卖了,还是……”

东契奇此时真的想弄死贝奥尔基子爵,若不是这个白痴,瓦拉几亚何至于如此。可这个混蛋竟然还有脸在维也纳吹嘘自己是个英雄——跪着爬出瓦拉几亚的屎一样的英雄。

更让东契奇感到气愤的是,外交部的那些混蛋竟然还维护那个王八蛋,竟然默认了那家伙的吹嘘,这实在把他恶心坏了。

所以他警告道:“伯爵,我必须提醒您,外交部的那些混蛋一个也靠不住,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任何话!”

阿列克谢又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一路上他已经见识到了第三部和外交部的裂痕。贝奥尔基子爵的所作所为,以及涅谢尔罗迭的护短让两个部门已经势同水火。在贝尔格莱德总领事馆,外交部的人和第三部的人都已经是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同往来了。

第三部觉得是外交部坑爹,而外交部觉得是第三部太不给力,竟然没有发觉瓦拉几亚的异动。反正双方是大打嘴仗,都将责任推给了对方。

这么搞,还怎么配合开展工作?真心是寸步难行。

阿列克谢无奈地问道:“那你尽快选择一条最可靠的线路,我必须亲自去瓦拉几亚一趟,必须亲眼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阿列克谢没有再纠结外交部和第三部的恩怨,虽然他觉得两边都有问题,都该为糟糕的局面负责,但他毕竟是第三部的人,后面的工作更多的靠第三部帮忙。

这时候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交部说话,只会让瓦拉几亚、奥地利和塞尔维亚的第三部人员觉得他不是自己人。这时候阿列克谢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增加难度,只能先得罪外交部了。

东契奇惊道:“您亲自去?可您不是还出访伊斯坦布尔吗?”

阿列克谢道:“就说我患了严重的chuan染病,必须隔离观察。还有,给我安排个僻静保密的住所……”

打发走了东契奇,阿列克谢再次走回书桌前,提起纸笔给列昂尼德和李骁写信,再一次警告两人千万不要随便擅闯瓦拉几亚,因为:“局势万分恶劣,我们在当地的关系网络几乎被完全摧毁,擅闯是死路一条!朋友们,千万忍耐,等我的消息……”

只不过阿列克谢的信什么时候能送到圣彼得堡和敖德萨,什么时候能到列昂尼德和李骁手里真心是很难说了。

与此同时,在敖德萨,李骁等人最大的敌人也浮现了。马尔克米赫耶维奇中将突然驾临了这座城市进行所谓的视察,然后突然找到了科尔尼洛夫询问李骁等人的动向。

“弗拉基米尔阿列克谢耶维奇,你的人必须快点展开行动,这都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一条情报都没有传回来?”

“我们花了那么多钱,总不是让他们来黑海度假的吧?我要知道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的情况!立刻!马上!”

科尔尼洛夫很清楚马尔克米赫耶维奇想要知道的不是什么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情况,他更想知道的是李骁的动向,想知道李骁究竟在哪里,这才好有针对性的下黑手。

幸亏李骁早有预见,准备好了万全之策,所以科尔尼洛夫不疾不徐地回答道:“748团已经抵达伊兹梅尔,准备在近期穿越国境前往图尔恰,然后进入瓦拉几亚。将军,我想最近就应该有情报的反馈……”

第三十五章 推诿

李骁虽然不知道国内关于他的动向引发了怎样的交锋,但他知道尼古拉一世一家子和狗腿子们绝不对轻易放过他。所以紧迫感时刻压在他的心头,争分夺秒地在推进他的计划。

铁锤帮和铁鹰会之间的冲突被点燃了。继小西尔维乌被刺杀之后,铁锤帮的中高层接连遇袭,死伤惨重。虽然这些袭击并不能都指向铁鹰会,但种种“蛛丝马迹”显示跟俄国人和塞尔维亚人以及保加利亚人脱不了干系。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加布里埃尔一反常态表现得很主动,原因也非常简单,因为最近一段袭击中,他的人损失最大,包括老皮尔在内的一批忠狗死的死伤的伤,让他雄心勃勃地夺权计划还没开始就有流产的危险。

“铁鹰会实在太嚣张了。十天以来打死打伤我们无数的兄弟,这个仇不能不报!”

加布里埃尔表现得义愤填膺,一副立刻就要亲自操刀子跟铁鹰会pk的架势。但是托热尔反应却很冷淡,仿佛这两个人交换了灵魂似的。

托热尔只是淡淡地回答道:“仇肯定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加布里埃尔急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兄弟们的心都凉了!”

但托热尔就是不给准信,推脱道:“还需要准备,和铁鹰会开战必须从长计议,仓促动手反而容易着了对方的道儿!”

加布里埃尔鼻子都气歪了,冲着老神自在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托热尔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情死的不是你的人是吧!”

托热尔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答道:“没什么意思,小西尔维乌不是我的人?他死的时候,主计官你不也说要从长计议么?怎么今天变卦了?”

加布里埃尔顿时语塞,为小西尔维乌报仇他肯定不会积极,又不是他的狗,急什么?但是老皮尔这些可是他的人,他必须得急不是。

眼瞧着加布里埃尔和托热尔又要吵起来,埃文斯只能继续和稀泥:“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你的他的。这个仇肯定要报,而且必须尽快报,否则铁鹰会真当我们怕了他们,恐怕会变本加厉!”

这下不管是托热尔还是加布里埃尔都严肃了,虽然死的是对方的狗很开心,但说到底受损的还是铁锤帮,若是让铁鹰会骑到脖子上拉屎,那他们也都不愿意。

“那副帮主你的意思是?”

埃文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必须还击!”

完了他还立刻补充道:“立刻还击!”

加布里埃尔自然是万分乐意,马上附和道:“我赞同副帮主的意见,必须马上还击!”

这下托热尔自然是不干了,小西尔维乌的死亡他是吃了大亏的,埃文斯查了几天一点结果都没有,既没有明确是铁鹰帮所为,也没有排除加布里埃尔的嫌疑。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亲自出头为加布里埃尔的人讨公道,这是觉得他这个帮主是软柿子,好欺负么?

托热尔不阴不阳地就来了一句:“有证据显示是铁鹰会做的吗?有的话,本帮主自然是责无旁贷地区讨回公道,否则,还是等等吧!”

加布里埃尔顿时火冒三丈:“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事情就是明摆着的,铁鹰会嫌疑最大!”

托热尔却不吃这一套,坚决不干:“也可能是你的人私下里争权夺利火并啊!之前又不是没有过!”

加布里埃尔跳脚道:“你说什么!”

眼瞧不好,埃文斯不得不又站出来圆场道:“不管是不是铁鹰会的人做的,至少我们要表明态度,如果帮里的兄弟再这么不明不白地遇袭,人心就会散了!帮主,这种时候还是以大局为重……”

托热尔也火了,冷冷地盯着埃文斯反问道:“那按副帮主你的意思,本帮主一直都没有顾全大局喽?是不是要本帮主退位让贤啊!让你来做这个帮主啊!”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埃文斯在心中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帮主,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大敌当前,我们必须一致对外,必须……”

托热尔依然不买账道:“大敌当前倒是不假?不过这个大敌是铁鹰会还是帮里的内鬼,那就不好说了,对某些吃里扒外的人来说,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加布里埃尔气道:“你忒么什么意思?!”

托热尔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埃文斯是真心觉得头大,这两个人完全是水火不容了,托热尔摆明了是绝不会帮加布里埃尔讨公道的,因为他认定了胖子就是谋杀小西尔维乌的凶手。

“帮主,小西尔维乌的事情我还在查,我保证给你一个交代,不管是什么人下的毒手,都让他血债血偿!”埃文斯郑重地保证道,“现在,帮里其他兄弟的公道还需要您来主持,必须给铁鹰会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血债血偿!这才是当务之急!”

托热尔依然是冷笑道:“可以啊!血债血偿是吧?那这件事就由主计官和副帮主你们负责好了,本帮主授权你们全力去报复,杀光铁鹰会的杂碎都可以,出了什么篓子都由本帮主一肩承担可好!”

埃文斯和加布里埃尔顿时就傻眼了,他们真心没想到托热尔会来这么一手。要知道,打打杀杀的业务一直都是由托热尔操办,帮里能打能杀的硬茬子都在他手里。而他却将不接复仇任务,反而推给他们俩,这摆明了就是不出想出力和为难他们么!

“克里斯蒂安,你这是刁难老子是吧!”

加布里埃尔忍无可忍了,破口大骂道:“老子最后问你一次,你主不主持公道!”

托热尔讥笑道:“我这不就是在主持公道吗?你们要报仇那就去报么,我又没说不同意,更没拦着你们,总不能你们自己没种,拉稀怂了还怪我不支持吧!”

加布里埃尔咬牙切齿道:“行……行……克里斯蒂安,你给我来这一手是吧?你以为就你能是吧?有种你和你的手下就不吃饭、不穿衣、不花钱,那就算你能!!”

第三十六章 硬来

很明显这就是加布里埃尔的威胁了,他是管财权的,铁锤帮上上下下的衣食住行都得找他伸手要钱,他若是不给钱,那自然全都得喝西北风。

只不过这一次托热尔却毫不受威胁,反而威胁了回去:

“那你可以试着不给钱啊!真以为这些商铺、这些赚钱的路子都是你一个人的?你只要少了老子的兄弟一口吃食、一件衣穿,老子就带人烧了你的铺子,赶绝你的路子,让你们这帮硕鼠在康斯坦察一天都混不下去!”

“告诉你,威胁老子?老子不怕,无非就是灭掉你个杂碎而已。信不信老子让你今天就走不出这个门!”

面对托热尔赤果果的威胁,加布里埃尔怂了,因为他不能不怂,实在是托热尔说得太对了,没有了托热尔的那些打手,他的商铺和各种赚钱的门道一样都维持不下去。

没有托热尔的保护,加布里埃尔的那些竞争对手会一拥而上将他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越是弱肉强食、越是丛林法则当家作主的地方,硬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保障。再有钱也怕没命花不是?

不光是加布里埃尔怂了,埃文斯也愣了,因为这和他记忆中那个一根筋的托热尔完全不一样。以前那个托热尔狠则狠,但更多的是嗜血凶残,最多也就是虚张声势吓唬人而已。

而现在托热尔绝不是什么虚张声势,而是很有底气,是真的会动手直接砍死加布里埃尔,或者一言不合就烧了加布里埃尔的铺子,毁掉加布里埃尔那些赚钱的门路。

这种狠就是完全不一样的狠了。直接就捏住了加布里埃尔的命门,让他不得不就范。托热尔应该没有这种脑子,想不到这么干才对啊!

埃文斯的感觉没有错,托热尔确实没有这么好的头脑,完全意识不到他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一力降十会,这种以力破巧的大招他真心是不懂的。

所以以前他完全拿加布里埃尔没法子,不得不被动地培养小西尔维乌试图抢班夺权。讲真的,这并不高明,因为今天的小西尔维乌就是明天的加布里埃尔,很容易尾大不掉摆脱他的控制。到时候难道他再去培养一个小小西尔维乌?

这么弄一辈子都不够折腾的!

真正的聪明人就不会掉这种坑里,而是会用自己最大的优势去解决问题。整个铁锤帮存在的基础不是埃文斯的协调性,也不是加布里埃尔的商业手段,这些虽然重要,但不足以安身立命。

在康斯坦察这个弱肉强食的丛林里,硬实力才是王道。没有硬实力,铁锤帮拿什么跟铁鹰会和星月帮叫板?分分钟就会被人灭掉好不好。

铁锤帮的老帮主当年之所以将帮主的位置传给托热尔而不是加布里埃尔,原因就是在于加布里埃尔没有硬实力,传给他位置他也坐不稳。

只不过这一点不管是加布里埃尔还是埃文斯都没有意识到,在他们眼里托热尔始终只是个匹夫,除了打打杀杀并没有什么大用,对铁锤帮好像是可有可无仅仅是个无奈之下的凑活选择。

托热尔确实听凑活的,但没有托热尔的铁锤帮连凑活的资本都没有,这就是莫大的讽刺了。

可惜的是托热尔这些年一直稀里糊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直到他遇到了李骁,遇到了那个让他明白自身价值的人。

在埃文斯的引荐下,李骁见到了托热尔。这一面不能说特别愉快和谐,因为托热尔真的只是个蛮勇匹夫,对国际大局对瓦拉几亚对英法没有什么认知,不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托热尔就是那种一根筋的沙雕。有地可种就一门心思当泥腿子,没地可种就老老实实当地痞流氓或者土匪路霸,始终是专注于职业本身。

他不懂怎么做大做强,就是本能地行动,本能地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英国人也好、法国人也罢,给他讲什么国仇家恨历史大势完全没有鸟用。他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就是怎么灭掉铁鹰会,怎么铲除加布里埃尔,怎么让自己这个帮主活的更潇洒些。

这样的人既不好对也好对付。不需要跟他讲虚的,直接拿出真金白银开路就可以了。

李骁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钱我们法国有的是,不在乎指头缝里漏些给你,但是支持你必须能够为我们办事,而且也只能为我们办事!我们讨厌三心二意脚踩两只船的家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托热尔不明白,他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金条流口水,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这得是多少钱啊!

脑子里只有金子的他有点浑浑噩噩,思维完全都锈死了,根本转不动。

李骁摇了摇头,只好把话说清楚:“我听闻贵帮跟英国方面有合作?好像是贵帮的加布里埃尔先生在负责吧?”

这时候托热尔才反应过来,貌似加布里埃尔一直在跟英国人勾勾搭搭眉来眼去,之前还赚了不少钱,他还要求胖子提高要价来着。

不过托热尔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因为跟英国人有关系的是加布里埃尔,不是他。

李骁摇着头笑道:“不,托热尔先生。这就是大问题。我们希望铁锤帮只为法国人民服务,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托热尔觉得为难了:“可是加布里埃尔那边……”

李骁笑道:“这就是您的问题了。我们也曾经从其他渠道联系过加布里埃尔先生,向贵帮表达过善意。但很遗憾的是,加布里埃尔并未能体察到我们的善意……”

“这让人十分遗憾。所以我们只能认为加布里埃尔先生无法为我们提供服务,认为他的存在将极大的妨碍我们同托热尔先生您以及铁锤帮增加友谊。只有纠正这一点,我们才能更好的发展关系增进友谊。”

于是托热尔为难了,他讲出了自己的顾虑,李骁立刻故作惊讶地点醒了他,对铁锤帮来说谁才是最重要的人?而且他托热尔也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第三十七章 挑拨

“亨利先生,您真是帮了大忙了!”

结束同加布里埃尔的撕逼之后,托热尔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李骁表达澎湃地感激之情。几年了,好像从他继位当上帮主那天开始就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终于第一次将加布里埃尔这个讨厌鬼吃得死死的,将那张又胖又难看的丑脸踩在了脚下。

李骁却不接这个话茬,故作不知道:“托热尔先生,我有帮过您什么忙吗?我怎么不知道?您之所以能够主掌大局,完全是因为您本身的原因。我并没有做什么。”

托热尔有些傻眼,因为以他的智慧真心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至于李骁为什么不承这个情,原因很简单,他的目的就是让加布里埃尔和托热尔内讧,让他们撕逼死斗,现在这点儿算什么?必须得是二虎相争必有一死才行。

现在承这个情万一过两天托热尔自己想起来了是他挑唆的怎么办?打黑枪和打小报告都是一个道理,首先必须得隐蔽好自己,暴露了那就不好玩了。

看着懵逼的托热尔,李骁问道:“托热尔先生,那么加布里埃尔先生准备放弃同英国人继续合作吗?说实话,这才是鄙人最关心的问题。”

托热尔脸上一红,有些尴尬。因为他就是diss了加布里埃尔一顿,逼迫死胖子低头而已,至于结束同英国人的合作,这个真心木有。

托热尔尬笑了一声,打着哈哈道:“亨利先生,嘿嘿,不要着急。这件事得一步步来,等我彻底把帮里的事情收拾妥当,一切都不是问题。”

李骁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这种空头支票实在是太低级,只能骗小孩子。不过他也不着急,老神自在地回答道:“那我就等托热尔先生您的好消息了。”

托热尔喜滋滋地点了点头,乐得就跟个三岁小屁孩似的。他觉得自己的优势很大,完全可以一步步逼加布里埃尔就范,到时候铁锤帮的事儿还不就是他一句话了。

对此,李骁想说的是:“呵呵!”

托热尔的优势大吗?确实不小,硬实力上确实可以碾压。但是这种碾压并不是完全无害和没有代价的。斗争的艺术是很高深的,并不只是吊打才显得能耐。

因为但凡涉及到斗争,首先就得能够斗,也就是说双方有掰腕子的基础。一边是世界级拳王,另一边是隔壁的老王,那多半是没得悬念,除非比的是某些不可言状的活动。

所以但凡是斗争,双方肯定都是有牌可打,不存在一方有足以吊打的绝对优势。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也是如此,前者确实硬实力占优,但后者的软实力也是有牌可打的。

如果托热尔不管不顾地一味强逼,那么结果只可能是鱼死网破。大不了加布里埃尔豁出去了来个两败俱伤。这一次,之所以加布里埃尔低头做小,那是因为还没有被逼急。

一旦托热尔以后每次都这么霸王硬上弓,迟早这个胖子是无法忍受的,到了那一天,真摊牌的时候,托热尔又能占到多少便宜呢?

很显然,托热尔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危险性。他现在就像个手握核弹的懵懂小屁孩,以为硬实力的威胁可以予取予求为所欲为,把核讹诈当成了常态。这么搞迟早要出事!

当然,李骁这个罪魁祸首最卑鄙的一点不在于给托热尔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而在于彻底地捣毁了铁锤帮三巨头之间脆弱的平衡性。

经过这一遭,原本双方面和心不和表面上的合作关系都宣告破产,算是彻底地撕破了脸。面对托热尔的大棒威胁,加布里埃尔只能苦苦挣扎,而埃文斯更是显得可有可无。

如此一来,三巨头存在的基础都不复存在。托热尔霸气的一家独大,必然让另外两个人一肚子都是火气,那时候只要李骁再稍加调拨,更大规模的内讧撕逼是在所难免了。

【还得加点外部压力。】

李骁知道要实现他的目的,光有内部压力不够,还得有外部压力。也不知道维什尼亚克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铁鹰会的会长伊万诺夫最近心情很不错。原因自然是老对手铁锤帮的动荡。小西尔维乌莫名其妙地被干掉了,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内斗撕逼,完全顾不上跟他抢生意。

所以这段时间伊万诺夫是很不客气地命令手下侵蚀铁锤帮的地盘和生意,不光抢了一小片街道还做掉了铁锤帮几个小头目。他是巴不得那两人继续撕逼,最好直接同归于尽才好,那样他就可以胜利***一举吞掉铁锤帮了。

“告诉兄弟们都麻利点,死胖子和杀猪佬闹翻了,他的买卖没多少人照看,争取把码头那边的走私线路抢过来,那可是大买卖。做成了足够我们喝一年伏特加的!”

正说话间,猛然间听到一声巨响。然后窗户应声爆碎,飞溅的碎片让站在窗户边的一个可怜虫顿时变成了血葫芦。

伊万诺夫下意识的立刻低头趴好,这时第二轮枪击又开始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射击之后,他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他珍藏的好酒,最喜欢的挂毯统统报销。

“去死吧,俄国狗杂种!这是为了小西尔维乌和马里乌斯!”

话音未落,一个黑色的圆疙瘩带着火星就从窗外飞了进来,伊万诺夫顿时魂都吓飞了,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的冲到书桌下面,还没等他趴好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当伊万诺夫带着一脸烟熏妆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时,已经是火冒三丈!

“让人家摸到家门口都不知道,你们是吃屎的吗?”

面对着暴怒的会长,铁鹰会的喽啰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这时候触了眉头。

“说话啊!怎么滴,都哑巴了,之前表功的时候不是一个比一个积极么!德亚奇,你是负责安保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一身酒气两颊酡红的德亚奇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会长,放哨的米哈伊尔和多诺万被割喉了,没能发出警告……”

第三十八章 煽风点火

伊万诺夫感到心中发凉,倒不是因为死了两个喽啰,偌大一个铁鹰会上上下下数百号人马,死那么一两个根本是不心疼。这年头什么都便宜就是人命不值钱。

真正让伊万诺夫胆寒的是对方的手段,杀了两个喽啰还往他老家里扔炸弹,这是要做什么?这是准备直接干掉他伊万诺夫吧!

要知道以前铁鹰会和铁锤帮的冲突都是那种看上去人多势众声势浩大,但一场pk下来顶多是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那种。什么时候真会奔着直接弄死对手去了?就算有,那也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才有,哪有这么一上来就搞大事的搞法?

“真是铁锤帮干的?”伊万诺夫有些惊疑不定。

“听着像是罗马尼亚语,口音也像。”

伊万诺夫想了想吩咐道:“让兄弟们去探探消息,看看情况,这势头不太对劲。”

不得不说伊万诺夫还是明智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回的暗杀行动不像是铁锤帮的风格,觉得有必要搞搞清楚。而这就是李骁的弱点所在了,他还是经验太少,虽然有穿越者的优势,但做起来总跟这个时代的风格有点不搭。

唯一的好消息是,像伊万诺夫这样的聪明人太少,毕竟混帮派的几乎都是下九流出身,没啥子文化,大部分都是糙哥,擅长动手超过擅长动脑。

尤其是铁鹰会里还是北极熊血统的糙哥居多,做事更是简单直接,没有一点城府更没有一点耐性,吃不了一点亏受不得一点气,不懂得隐忍。

所以哪怕伊万诺夫这个会长还没什么表示,他手下的头目们喝多了酒精上头之后就容易去报复。尤其是当罗马尼亚人还用语言嘲笑和挑衅之后。

转过天来,托热尔就接到了自己老姐的哭诉,她的餐馆被俄国佬烧了,三五年的积蓄化为乌有,姐夫还被打成了木乃伊。这还是铁锤帮增援力量来得及时,差一点他老姐一家子都得被剁了包饺子。

“克里斯蒂安,你可得为姐姐报仇,几年的积蓄啊!还有好不容易买的房子,都毁了!你姐夫也差点被俄国佬杀了,这些挨千刀的杂种就是奔着你来的!”

托热尔有点蛋疼,报仇肯定是要报的,但是时机有点不对。攘外必须按内,他更想给加布里埃尔收拾成鹌鹑之后再集中全帮之力对付铁鹰会。

现在他可是知道手头上的打手们多有威慑力,不想跟铁鹰会消耗实力。而且一旦他跟铁鹰会全面开战,那必然没工夫继续威胁加布里埃尔,这不等于是放虎归山么!

但托热尔又不能直接拒绝自家老姐,毕竟他可是被老姐一手拉扯大的,虽说是姐姐,但其实跟老娘没啥大区别,总不能让自家老姐受委屈和不满意不是。

想了想他问道:“老姐,你确定是铁鹰会的杂碎做的?不是其他什么人打着铁鹰会的名号?”

“绝对是铁鹰会的杂种们!”

“歪嘴以利亚我还能认错,昨天就是他带着五六个人干的!”

“这些狗杂种化成灰我都认得!”

看着老姐信誓旦旦的表情,托热尔不信也得信不是,而且歪嘴以利亚那张丑脸辨识度也是极高,铁鹰会的杂种们就属他最难看,这个大舌头的狗杂种以前就特别喜欢搞事,特别活跃,这是真以为他托热尔好欺负了?

托热尔立刻就道:“歪嘴以利亚是吧?我立刻派人收拾他!老姐,你就等好消息吧!”

说完,托热尔急匆匆地就闪了,倒不是他心急为老姐一家子报仇。而是他怕老姐还不满意,会让他跟铁鹰会全面开战。最近几天这种呼声在帮里可是很大,一批加布里埃尔的狗腿子是卖力地煽动仇恨,怂恿开战。

如果是以前,托热尔就顺势答应了,但是如今已经被李骁点醒了的他,一眼就看穿了这是加布里埃尔的阴谋。那个死胖子就是想祸水东引,就是想驱虎吞狼,就是想让他跟伊万诺夫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托热尔才不会上当,才不会盲目跟铁鹰会全面开战,老姐那边受了委屈,那就冤有头债有主,直接找歪嘴以利亚报仇好了。

“打断那货的两条腿,”托热尔满不在乎地吩咐狗腿子们,“不,连第三条腿也给他打断!”

狗腿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问道:“要不要顺便就给……”

“不用……那会……引起……打断三条腿就好,让他活着,让那个杂种的惨样被铁鹰会记清楚,那才能震慑俄国杂种!”

其实托热尔原本是想说那会把事情搞大,引发全面冲突。但这种心里话还是不适合广而告之,不然全帮都知道他不想跟铁鹰会开战,会让底层帮众有意见和想法的。

托热尔觉得给歪嘴以利亚一个深刻的教训就够了,这样报复的规模得到控制,不会引发全面冲突。而且歪嘴以利亚也被收拾得够惨,没了第三条腿估计下半辈子也没啥幸福可言了,对男人来说也足够狠了。想必铁鹰会也会害怕,关键是对帮里也有所交代。

只能说托热尔想得太好,而实际情况往往不够那么美好。因为三天之后他得到消息,歪嘴以利亚和其参与了袭击托热尔老姐的那五六个铁鹰会的混混全死了,歪嘴以利亚死得尤其惨,不光第三条腿被打断了,脑阔都被锤扁了,如果不是他那显著的歪嘴还在,收尸的人都无法认出这个血葫芦是他。

“你们搞毛啊!”

托热尔暴跳如雷了,放肆地喷着手下的狗腿子。

“我不是告诉你们只要打断第三条腿就好了,干嘛做掉他!”

“你们现在长本事了,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么!”

狗腿子们却是满腹委屈,一个个叫苦叫冤道:

“帮主,我们对天发誓,那天走的时候歪嘴以利亚还活着,我们就是给他打断了三条腿,外带给他揍成了猪头!”

“但多余的事情我们可没做啊!”

托热尔狐疑不定地看着狗腿们,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他收到的小道消息是:铁鹰会的人指证就是他的狗腿们做掉的歪嘴以利亚……

第三十九章 全面开战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对托热尔来说他自己信不信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关键的是伊万诺夫信不信,伊万诺夫不信,那么自然一切好说,反之,若是伊万诺夫信,认定了是他的人残忍地做掉了歪嘴以利亚,那么就算他托热尔亲自上门解释恐怕都没用。

那么伊万诺夫信还是不信呢?

伊万诺夫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的手下,歪嘴以利亚侥幸逃过一劫的手下的证词可是很有说服力,他看见了是托热尔的人来找麻烦,一番激战之后,他们一群人敌不过众多敌人,歪嘴以利亚一干人被残忍地折磨,最后被弄死不是很正常吗?

反正托热尔的人找歪嘴以利亚麻烦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被找麻烦的歪嘴以利亚最后横尸当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那么事实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就是铁锤帮干的!

哪怕是伊万诺夫也只能相信这个事实。否则他告诉自己的手下歪嘴以利亚是被外星人弄死的?

当然,导致伊万诺夫相信这个事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他从相关消息渠道获知了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之间的那点破事。知道铁锤帮老大老二很不和睦,知道加布里埃尔日子很不好过。还知道加布里埃尔一直上蹿下跳的怂恿和撺掇和铁鹰会开战。

然后呢?

然后伊万诺夫就开始脑补了,鉴于铁锤帮的内讧。鉴于托热尔带给加布里埃尔的巨大压力,这个死胖子肯定希望转移视线,肯定希望有人来帮他分散托热尔的压力。

那么,上一次针对他伊万诺夫的刺杀行动,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死胖子策划和实施的。只有被逼急了的死胖子才会下这种不合常理的狠手,才会一上来就盼着把事情搞大!

谁想到,之后他伊万诺夫并没有上当,可歪嘴以利亚却不知道是被激怒了还是想讨好他这个会长私自袭击了托热尔的老姐。再然后屠夫托热尔下狠手报复也是正常。

“理清”了来龙去脉,将乱麻团分析得明明白白后,伊万诺夫放心了,没有更深的阴谋也没有坐山观虎斗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黄雀。

这就是铁锤帮在搞事!

那么还等什么?反击!复仇!干死这帮杂种!!

伊万诺夫之前的克制,并不是因为他担心两大帮会全面开战的后果,而是担心被其他帮会比如星月帮坐收渔翁之利和设计。他本身可是一点儿都不怵铁锤帮,也不反对跟铁锤帮搞一场大的。

要知道最近第三部可是要求他多去找铁锤帮的麻烦,让他教训教训这些不安分的罗马尼亚猪猡,让他们知道巴尔干谁才是老大。

所以,一旦排除了被设计的可能,伊万诺夫就再无顾忌,立刻就命令手下们四下出击,给铁锤帮一点颜色看看!

“终于打起来了!”

维什尼亚克举着报纸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这让他身后的李骁有些好笑:“除掉几个人渣,压力有那么大吗?”

维什尼亚克苦笑道:“就算是人渣,那也是我们的人渣,毕竟也算是自己人,这么利用他们总觉得太不厚道太残酷了!”

李骁耸了耸肩,淡定道:“你要是知道歪嘴以利亚一群人是做什么的,恐怕就不会觉得残酷和不厚道了。”

维什尼亚克为之默然,其实他也知道那个歪嘴的家伙很人渣,敲诈勒索放高利贷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不少俄国侨民都没逃脱他的魔掌。但是维什尼亚克依然不喜欢这种感觉。

“没关系,我们要做的也都做完了,接下来你们好好休息,看戏就好了!”

维什尼亚克又是一阵苦笑,因为铁鹰会已经跟铁锤帮全面开战了,现在双方的地盘几乎每天都会爆发械斗,据说还动了枪,两边死伤都是不小,而且冲突的规模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现在确实不需要他们继续煽风点火了,两边就是想停都停不下来了。只不过维什尼亚克不明白的是:这么做有什么用?或者说对他们的任务有什么好处?

李骁笑道:“好处还是很多的。首先我们也搅黄了英国人和法国人利用铁锤帮继续渗透瓦拉几亚的门路。现在铁锤帮的走私和偷渡买卖都被迫停止了,跟瓦拉几亚那边也没工夫联系了,英国人和法国人想做小动作几乎不可能了。”

“其次,我们极大的削弱了铁锤帮,不光让他们被铁鹰会消耗,还让他们内部完全分裂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内讧会更加激烈和残酷,毕竟托热尔这阵子损失很大,快要跳脚了吧?”

维什尼亚克笑道:“那个蠢货何止是要跳脚了,简直要抓狂了,触不及防损失惨重,好像心腹都死了两三个……”

说到这儿,他忽然有些忧虑,很是担心地问道:“可这么做真的好吗?削弱了托热尔的实力,得利的只能是加布里埃尔。这个死胖子可是已经完全卖身投靠了英国人,这对我们没好处吧?”

李骁回答道:“亲爱的维什卡,不能这么看。我们的目的是掌控铁锤帮,使其为我所用,而托热尔之类的家伙太强势了,根本不受控制。所以我们得削弱他们,只有当他们需要我们的时候,他们才会老实听话!”

说着李骁笑道:“就让加布里埃尔和英国人先得意一会儿。过一段时间有得他们哭呢!”

加布里埃尔确实有些得意,持续的冲突让托热尔损失惨重,短短一个礼拜就损失了两成多人马,再持续一阵子这个屠夫就要挺不住了,那时候就轮到他反败为胜给对方上眼药了!

一想到这儿,他就万分高兴,他兴奋地对英国主子说道:“詹姆斯先生,我始终认为托热尔是不安定因素,根本性地除掉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詹姆斯只是微笑,却并不答应,他很清楚眼前这个死胖子是什么德行,完全是有奶便是娘,没有了托热尔,这货绝对能上天。

对于大英帝国来说,最恰当的选择是保留托热尔制衡死胖子防止他一家独大……

第四十章 客人

托热尔有些头大了,铁鹰会的反击比他预料中要猛烈,铁锤帮各个堂口和地盘都遭到了全面攻击。俄国佬不分白天黑夜的袭击让他疲于应付。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准备不及时,他没有料到真会全面开战,所以一开打就落入了下风。

当然,这些还不是让托热尔最纠结的问题。最让他难受的是加布里埃尔的忽然变脸,以及李骁的突然消失。

之前被训得比孙子还要乖巧的加布里埃尔果然变卦了,完全是听调不听宣,这个死胖子早早地将自己的商铺和人手全部关门的关门收缩的收缩。所以在这一轮打击中损失几乎是微乎其微。

损失惨重的是托热尔和埃文斯,尤其是托热尔,人员损失极其惨重,毕竟铁鹰会背后是俄国的第三部,搞武器搞资金比罗马尼亚背景的他强十倍。

至于李骁的突然消失,其实也不是消失。而是托热尔被告知亨利先生因为紧急事务前往伊斯坦布尔公干,需要若干天才能回来云云。

当然,李骁也确实去了伊斯坦布尔,只不过不是专门去的,而是故意躲托热尔的。用他对维什尼亚克的话说:“让那个家伙吃点苦头,那他才会乖乖听话就范!”

这个苦头可是不小,尤其是当托热尔找加布里埃尔要钱惨遭拒绝的时候,屠夫是束手无策了。

“法国佬也是靠不住,关键的时候就不在了!”托热尔骂骂喋喋地剔着一块牛骨头,“那个死胖子真的一毛钱都不给?”

埃文斯叹了口气道:“加布里埃尔说他损失惨重,金库被俄国佬给抄了,没钱!”

“屁!”

托热尔破口大骂道:“他的金库谁能抄得到?难不成伊万诺夫牛比到了连土耳其银行也敢抢么!这些年他上下其手不知道搞了多少钱,现在竟然连帮里的公产也要贪墨,这个王八蛋,简直不得好死!”

托热尔现在也只能嘴上骂骂加布里埃尔了,因为这个胖子死活不露面,据说已经连夜从康斯坦察跑路回了老家,这当口他难道丢下帮里的事情去乡下搜查那厮?

埃文斯也是一脸苦涩,眼下这个局面连他都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铁鹰会就将他们几乎横扫,如今只能守住核心的几个街区苦苦防守。但是因为没有钱,帮里的弟兄缺医少药,已经是沸反盈天了。

虽然埃文斯对加布里埃尔那个家伙不顾大局的做法很是不满,但同时也觉得如果不是托热尔将那个胖子逼得太急了,对方不至于如此下作。

现在的情况是托热尔搞砸了一切,而糟糕的后果必须全帮上下一起承担,这算什么?

想了想,埃文斯试探着建议道:“帮主,要不您再跟加布里埃尔说说,给那个贪婪的家伙一点甜头,不然这一次我们要元气大伤啊!”

“给那个胖子甜头?!”

托热尔顿时就火冒三丈了,他将手里头的牛骨头狠狠地摔在桌面上,咆哮道:

“那个王八蛋已经占了多少便宜,还要甜头?是不是我这个帮主得亲自去下跪求他,双手将帮主之位奉上,才能让他满意!告诉你,老子是不会去求那个杂种的!”

埃文斯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也不说什么了。因为他已经明白托热尔的态度了。

不过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托热尔先生,其实您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陌生和突然,让托热尔和埃文斯具是大吃一惊,两人一个举刀一个去拿斧头,喝问道:“谁!谁在说话!”

“先生们,不要紧张!”门外那个声音很轻松很柔和地说道,“我是你们的朋友!”

托热尔紧张兮兮地反驳道:“我没你这个朋友,你究竟是谁?”

门外那人叹了口气,还是那么随便地回答道:“我是詹姆斯沃恩斯。英国人。”

英国人?

托热尔和埃文斯都是面面相觑,不光是对詹姆斯沃恩斯这个名字陌生,更重要的是他们没和英国人打过交道啊!并且英国人和加布里埃尔不是走得很近吗?恐怕是来者不善吧?

想了想托热尔还是决定问清楚再说:“你有什么事?”

詹姆斯沃恩斯在门外笑道:“自然是正事也是好事。不过先生们,难道你们就是这么谈事情的吗?”

托热尔很怀疑门外站着的不是一个詹姆斯沃恩斯,而是成群的英国刽子手,就是想骗开门好帮着加布里埃尔将他大切八块。他很想说就这么谈好了,但埃文斯劝他:

“还是请客人进来吧!如果对方真的来者不善,都冲到咱们家门口了区区一扇门也是拦不住的!”

托热尔不情不愿地将詹姆斯沃恩斯让了进来,一边小心戒备一边追问道:“沃恩斯先生,您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我的人没有盘问您?”

沃恩斯笑道:“当然有,不过我告诉他们我是英国人,是来提供帮助的,让后他们就很痛快地一路放行了!”

这让托热尔很是诧异也很是没面子,他恨恨地抱怨道:“这些该死的蠢货,一点儿都靠不住!”

詹姆斯沃恩斯也不说什么,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哪怕是面带微笑也分明写满了鄙视。

“我就开门见山吧!”詹姆斯沃恩斯很直接地说道,“托热尔先生,鉴于您这边情况紧急,我想您迫切地需要帮助是吧?”

托热尔可是要脸的人,立刻就想说:【老子才不要什么帮助,老子一切都很好!】来打肿脸充胖子。但是旁边的埃文斯却比他现实,他一面在桌下踢了托热尔一脚,一面抢先回答道:

“沃恩斯先生,您都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

詹姆斯沃恩斯似乎很满意埃文斯低头服软的态度,他只是斜视了托热尔一眼,然后眼光主要对准埃文斯回答道:

“我们能够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能够帮你们直接解决铁鹰会,还能帮你们获得充足的资金,最简单的也能让那位加布里埃尔先生现身跟你们好好合作!”

第四十二章 奇葩(上)

伊斯坦布尔,或者用基督教世界的称呼君士坦丁堡。这是一座神奇的城市,横跨两大洲,沟通黑海和地中海。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是名副其实的要冲地带。

当然李骁现在所在的位置依然是欧洲,隔着金角湾的老城区依然也是欧洲,亚洲的部分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那一头,如今是一片荒凉。

和金角湾那一头的欧洲老城区相比,加拉达塔所在的这一片相对贫瘠,而李骁之所以来到加拉达塔不过是圆一个刺客信条的梦而已。

这座石塔还真是挺高的,反正李骁朝下看只觉得眼晕,真让他来个信仰之跃落干草堆里估计能摔得四分五裂。反正他还没有活腻,不想玩真人蹦极。

伊斯坦布尔是一座东西方文明交汇的城市,也是两大宗教交融的城市。而且随着巴尔干问题的愈发严峻,这座城市里荟聚了太多居心厄测的人,这使得这座城市也成了情报贩子、黑市商人和不法之徒的乐园。

严格的说李骁现在也是这一类的不法之徒。他来伊斯坦布尔的目的是搞一些假身份和假文件。比如他自己这个法国亨利先生不过是自称而已,官方真要追查起来,肯定得穿帮。

当然,康斯坦察也有做这方面生意的人,比如黑鸦酒馆的老头就很擅长搞这个,足以搞到以假乱真的身份文件。

但是李骁根本信不过康斯坦察的任何人,所以并没有在那边搞假身份。毕竟作为外来的陌生人他在那边的一举一动实在太显眼了,哪怕是小心掩藏也很难瞒过有心人的眼睛。

而伊斯坦布尔不一样,这座城市鱼龙混杂,像李骁一样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类似他一样的人登陆这里或者从这里消失。在这里获得假身份就如混入海水里的淡水,几乎不会被分辨。

而且最主要的是,在这方面他有熟人,老管家伊戈尔在他离开圣彼得堡的时候特别给了他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告诉他,如果真有危险可以尝试联系法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馆的二等秘书大卫勒伯夫。

这个大卫勒伯夫是老伊戈尔的生死之交,有过命的交情。而且此人因为信奉绿教长期活动在伊斯坦布尔,对巴尔干以及黑海周边的情况是门清。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多重间谍,其实就是情报贩子。用老伊戈尔的话说:“大卫除了忠实于友情和金钱,对信仰、对国家、对民族一概无感!”

讲真,这真让李骁惊奇,因为金钱和友谊似乎有点无法都忠实。要么忠实于金钱要么忠实于友情,哪有人能合二为一的。

老伊戈尔当时苦笑道:“如果你有足够的金钱,那么一旦达成交易,大卫就会不打折扣地执行到底。哪怕是你花钱买他的老婆,只要钱够,就没问题。他这个人极端尊重契约,一旦订立了契约就不会违反。”

“当然,如果你拥有他的友谊,那么不管任何人出多少钱,都无法改变他对你的忠诚,哪怕是让他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他在这方面的信誉尤其好!绝对可以信任!”

李骁笑道:“那您是怎么赢得他的友谊的呢?”

老伊戈尔笑道:“那还是在04年,那年拿破仑政变上台了,而大卫当时的主人是拿破仑的政敌……所以他被迫流亡国外,差点饿死在了圣彼得堡街头。”

李骁问道:“您接济了他?”

老伊戈尔点点头道:“算是吧,只不过是我发现了他有能力,然后推荐给了您的父亲,您的父亲雇佣了他,并给予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李骁目瞪口呆了,敢情搞了半天,这位还是他便宜老子的老臣子,难怪老伊戈尔竭力推荐并用人头担保他绝对靠得住。

说实话,李骁有些好奇,因为仅仅是雇佣关系并不能证明大卫一定靠得住,毕竟双方的合同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老伊戈尔又道:“只不过大卫非常感激您的父亲,感激涕零的那种!”

李骁奇怪道:“为什么?”

老伊戈尔流露出了尴尬地表情,期期艾艾地解释道:“因为大卫这人有点个性……我刚才说了,他拥有法国国籍,但是又跟拿破仑的关系不怎么好,与此同时他还强烈地憎恶路易十八和波旁王系。”

“此外,其实他是个波兰人,但对天主教强烈不满,为了多娶几个老婆竟然改信了绿教,但同时又不断地批判苏丹和他朝廷的腐朽……”

李骁真的目瞪口呆了,怎样的奇葩才能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这位仁兄几乎是活在矛盾当中,方方面面都是冲突矛盾,简直让人无语。

“他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吗?”

老伊戈尔苦笑了一声道:“他跟尼古拉一世关系很糟,25年那事儿失败后曾经试图将其刺杀,而且事情不慎败露了,如果不是您的父亲帮着求情,他早就被处决了……”

李骁都想掩面大哭了,这个奇葩真心是不可能再作死了。实话实说,搞这么多飞机他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啊!

当然,李骁对其也是挺好奇的,他大概知道那位为什么会对他便宜老子感激涕零了,估计就是那场刺杀的缘故。真心不知道那个便宜老子为啥在这个敏感问题上帮其说话,毕竟那位老阴逼叔叔对此是相当的在意,为此得罪或者恶心他实在不值得。

“我最最亲爱的安德烈,我的安拉,我的上帝,我的乖乖!我终于见到您了!”

“瞧瞧您这张脸,简直跟您的父亲康斯坦丁一世一模一样,都是那么英俊潇洒,都是那么的平和慈爱。”

“这一天我足足等了十八年,从您出生那年开始,我就盼着这一天!”

“都怪该死的尼古拉,那个篡位者将我驱逐出境,并且永远不准许进入俄国,否则我一定要早点拥抱您,亲吻您,这将是我最大的喜悦!”

“ua!ua!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杀回冬宫,将篡位者赶下皇座,那个位置一开始就应该属于您,我最可爱的年轻朋友!”

第四十三章 奇葩(下)

大卫勒伯夫的热情实在是让李骁感到措手不及。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是一脸的口水了。

讲真,他真有点不习惯法国人的热情,动不动就来个贴面礼,尤其是两个带把的大老爷们muamua的亲个不停,实在让他一身鸡皮疙瘩。

大卫一面热情地将李骁迎接进了会客厅,一面嚷嚷道:“奥兹格,快出来!来贵客了,快点将最好的咖啡送上来,对了,拿我珍藏的那瓶芬兰伏特加,招待我的好朋友得用真家伙!”

一边嚷嚷他一边还像李骁念叨:“土耳其女人什么都好,驯服、足够听话、小鸟依人,就是不够热情,你得拿小鞭子轻轻地抽他们的屁股,这样她们才能热情起来……”

说着他还示范性地在刚刚赶出来迎接的奥兹格屁股上抽打了两下作为示范,弄得李骁有些无语,难道法国人都是这么豪放么。

“东方式的生活才是男人的天堂!”

卧在柔软的土耳其软塌上,大卫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像是抱怨又像是吐糟:“西方式的生活,太公式化、太清教徒、对女人太友善。我们得像奴仆一样去讨好那些花枝招展卖弄风骚的女人,然后恳求她们恩赐一个浅浅的吻!”

“这太糟糕了,太被动了,太不合理了!”

大卫大声“控诉”道:“我们这些一家之主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还得当老婆的奴才,这叫什么日子!”

“而这里完全不一样。我们能掌控一切,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你可以娶一沓子小老婆,金发的、黑发的、蓝眼睛的、黑眼睛的,喜欢什么样的都可以来一个!”

“我们是主人,掌管一切,无论做什么都是对她们的恩赐!”

说着大卫就变得一本正经了:“我们应该引进这一套制度,在我们的国家实行,这是绿教的优势,完全符合上帝的意志!”

李骁真想说你丫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仲马大猪蹄子,在西欧在后世非得被田园女权们打死不可。当然这种幸福的生活是男人都会羡慕,只不过看着大卫稀疏的头顶,他很怀疑这货还能风流多久。

“勒伯夫先生……”

李骁刚刚开口,那边咕噜咕噜吸水烟的大卫就开口了:“叫我大卫叔叔,我的朋友,放轻松点,在我这里就跟在你自己家一样。”

李骁只能又纠正道:“大卫叔叔,听说您在情报和黑市有点关系?”

大卫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可不算是有点关系。基本上这一块我算是伊斯坦布尔最大的掮客,不管你要什么情报什么紧俏物资我都能帮你弄到!”

李骁问道:“如果不是紧俏物资,而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假身份呢?”

大卫有些诧异地望了李骁一眼,问道:“你搞假身份做什么?准备逃离那个狗娘养的尼古拉的控制,投奔自由了?”

“要我说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大卫叔叔别的本事没有,安全将你送出俄国就跟玩意儿一样……我早就跟伊戈尔说了,何必待在那个鬼地方,看那个狗娘养的的脸色!哼!什么东西!”

李骁瞧着自己若不打断这位会咒骂尼古拉一世两三个钟头,赶紧打断道:

“您误会了,大卫叔叔,我不是要逃离尼古拉一世的控制。我是想换个身份潜入瓦拉几亚。俄国人的身份在那边活动太危险,最好改头换目伪装成英国人、法国人或者希腊人进去。”

大卫愕然地望着李骁,半晌才问道:“你去瓦拉几亚那个鬼地方做什么?那里可不是一般的乱啊!”

李骁只能将自己的倒霉任务和缘由向大卫解释了一遍,顿时这个老色胚就火冒三丈了:

“我艹你大爷的尼古拉,你个狗娘养的bitch,敢玩阴招,老子当年就该拧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发泄了一通之后,他凝眉说道:“换身份进去是正确的思路,那边的情况很复杂,很乱。亲俄国的、亲英国的、亲法国的和亲土耳其的都搅成了一锅粥。”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说不准究竟是倾向哪一头的,那边的杂碎们都靠不住。”

想了想大卫说道:“这样吧,我给你搞一个法国商人的身份,绝对保真,哪怕是法国大使馆去查,也是货真价实。然后我在瓦拉几亚还有几个朋友,虽然不算完全靠得住,但是至少到了那边有个带路的人!”

这实在是让李骁喜出望外了,他原本还只想搞个像那么回事的假身份就可以了,谁想到大卫竟然能搞到以假乱真的,这实在太给力了。

“一个可能不够,我需要多几个,毕竟我一个人进去风险还是太大!”

大卫豪爽地一摆手道:“要几个都没问题,大卫叔叔别的本事没有,搞这个最拿手,最擅长了!”

李骁立刻说道:“那太感谢您了,对了,费用怎么算?我不能让您白忙活不是!”

大卫一瞪眼道:“我还能跟你要钱?这不是打你大卫叔叔的脸么!”

李骁却摇头道:“大卫叔叔,一码归一码。如果是我私人的事情,那找您帮忙是应该的。但我这是公事,是给公家卖命,该怎么样就得怎么样……更何况咱们没道理帮尼古拉一世省钱不是?”

这话让大卫十分开心,他哈哈大笑道:“那确实。你这话太对了,给谁省钱都不能给那个老王八蛋省,决不能便宜了他!”

两人又谈笑了一阵,大卫又道:“不过虽然有假身份,你去布加勒斯特还得千万小心。那里的乱真不是开玩笑的。我这边法国外交部都已经吃了亏了,在那边被摆了一道,一队人马消失得无形无踪,有说是亲俄派的报复,也有说是遇上了土匪……”

“但我看不像,更像是英国人的手段,那些卑鄙的家伙最擅长搞这个了。嗯,我再给你搞一个英国假身份备用,万一栽英国人手里头了,也可以保命!但平时千万不要用,因为这个身份有点……有点那啥的敏感,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第四十四章 各方反应(上)

作为英国外交官,詹姆斯沃恩斯在康斯坦察地位十分不一般,简直比土耳其本地的官僚大爷还要大爷,俨然是土耳其人的太上皇。

倒不是他嚣张跋扈惯了,而是这年头大英帝国的外交官都是这个鸟样子,欺软怕硬特别善于登鼻上脸。尤其是他这种中低级的小官员,那更是官僚气息严重,对于好欺负的对象那真心是眼高于顶。

最近詹姆斯沃恩斯的心情还算不错,瓦拉几亚的事业顺风顺水,大英帝国的外交部只不过空口白牙冲罗马尼亚二杆子嚷嚷了两句,这些幼稚的傻瓜就揭竿而起,就那么赤手空拳地冲上去同北极熊呲牙了。

最关键的是,这趟呲牙咧嘴还真的成事了,给俄国佬吓了一个马趴,导致瓦拉几亚形势巨变,完全一边倒地成全了大英帝国的野望。

这种轻而易举的大好局面无疑既让英国外交部振奋,又让他们更加跃跃欲试,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

形势很明显嘛!

俄国佬就是花架子,连瓦拉几亚豆芽菜们都能干倒北极熊,同样的摩尔达维亚也能做到。如果摩尔达维亚也高擎反俄大旗站到大英帝国这边,那将完全砍断俄国佬伸向地中海的黑手,让这群野蛮人再也无法妨碍帝国在地中海部的传统利益!

如果这成功了,那将是一场巨大的胜利。这将彻底地证明外交的威力,完全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将极大提升外交部在白厅的地位。

外交部的地位进一步提高了,外交官的地位自然也得提高,地位提高了福利待遇还会少吗?

对詹姆斯沃恩斯这样的中低层小官员来说,福利待遇水平还是充满诱惑力的,毕竟英国经济发达消费水平很高,待遇高点多个三瓜两枣总是好的。

当然,真正的驻外外交官不可能靠白厅给的那点死工资和死补贴过日子。各种捞油水搞钱的门路是肯定不缺的,否则谁愿意去伦敦之外的穷山恶水受苦受罪?

不过这些都是不能拿上台面说的潜规则,真正对詹姆斯沃恩斯这样的中层来说,有吸引力的还是上升通道,试想一下如果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最后如外交部所愿独立成功。那么这两个独立国家必然要跟英国建立全新的外交关系。

也就是说原本驻扎这两个公国的总领事馆就要升级成为大使馆,原来的总领事升级为大使,几乎是原地生了一两级。而且驻两个如此重要的公国不可能只有大使馆,必然还要在其他城市设立领事馆。

如此一来,两个公国会有大批的高级职位空缺,以他们这些有功人员的资历和功劳,原地升级升官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谁不希望官大些呢?詹姆斯沃恩斯做梦都想在退休之前捞一个勋位成为名副其实的爵爷。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啊!那还不得打鸡血的往上冲!

所以在托热尔那边碰壁之后,詹姆斯沃恩斯并没有坐等,而是直接又找到了加布里埃尔,他知道这个死胖子是最重要的棋子,完全可以通过他给托热尔施加更大的压力。

“沃恩斯先生,您怎么突然来了?”

带着一众心腹躲藏着秘密据点的加布里埃尔如今也是惊弓之鸟,他按照詹姆斯沃恩斯的吩咐掐死了托热尔的财源,这等于是在托热尔背后捅了一刀。就如同于上了手术台切开了肚皮之后开始涨价,这种搞法托尔热和埃文斯必然要炸刺,弄不好直接就憋着弄死他了。

所以他早早地就藏了起来,除了个别心腹之外,也就是詹姆斯沃恩斯知道他的藏身处了。

“必须给托尔热施加更大的压力,这个人不见棺材不掉眼泪!”詹姆斯沃恩斯恶狠狠地说道。

这话让加布里埃尔心肝发颤,他哆哆嗦嗦地问道:“这不太合适吧,万一逼急了他怎么办?”

詹姆斯沃恩斯瞥了一眼死胖子,这个胖子明显的发虚了,脸色煞白惊惧不安,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逃之夭夭。

【这可不行!】

詹姆斯沃恩斯知道必须再给加布里埃尔一点甜头或者定心丸,他蛊惑道:

“我的朋友,你在担心什么?你认为托尔热还有别的选择么!要么他答应同我们合作,要么就像条狗一样去死,你觉得他会选哪边?”

“现在的情况是他那颗核桃大的脑瓜还没有看清楚形势,所以我们必须让他清清楚楚地明白境地有多危险。那时候他自然只能乖乖服软听话了!”

加布里埃尔可不像詹姆斯沃恩斯那么有信心,他可是怕死得紧:“沃恩斯先生,那个屠夫可是没有理智的,我很怀疑这会儿他正在发动手下四处搜索我,一旦被他发现,我必然难逃一劫……”

“当然,我有个三长两短不算什么,从加入铁锤帮开始,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对您……不,对您的祖国来说,那恐怕会耽误大事吧……”

詹姆斯沃恩斯顿时面色一紧,他很讨厌死胖子讨价还价的样子。讲心里话,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加布里埃尔,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个贪婪成性的死胖子,卑贱如狗一样的东西。而这样的东西竟然敢跟他讨价还价,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不得他觉得也得敲打敲打死胖子了:“亲爱的朋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的合作从来都是互利互惠的,您如果有意外,损失最大的只会是您自己……难道您以为没有我们的支持托尔热今后还会容忍您吗?”

加布里埃尔却不为所动,威胁道:“不能保证我的安全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大不了我们一拍两散,看看最后谁后悔,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跟法国人合作,相信法国人愿意保障我的安全和利益不受损失!”

【混蛋!】

詹姆斯沃恩斯心中是恨得慌,法国人实在太讨厌了,就像故意抬杠一样蹩得大英帝国无法全力施为,看样子必须给死胖子一点保障,免得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罢工捣乱……

第四十五章 各方反应(下)

铁锤帮同铁鹰会之间的冲突不光牵动着英国人的心,也牵动着众多利益相关方的心,比如说土耳其人。

土耳其官方的态度其实很复杂,官僚们既惧怕北极熊因为瓦拉几亚的事情再次大动干戈,又盼望着瓦拉几亚人能给可恶的北极熊一点苦头尝尝,因为这些年来他们实在是受够了北极熊的欺负,一肚子都是怨气。

因为心情复杂,所以官方的态度是颇有些奇妙的,对外表面上是宣布表示对瓦拉几亚事变表示关注,但又没有明确表示是支持亲俄派还是亲西方派。

仅仅就是一个密切关注,然后什么都没有了。只不过在私底下,土耳其人的小动作却是很多,一方面积极跟英法沟通,希望两大国能给土耳其一个明确的信号。

什么信号呢?就是明确地说出他们支持瓦拉几亚的亲西方派。如果有了这个,土耳其人就会采取更加强硬地态度对待北极熊。

当然,这个所谓的更加强硬是要打引号的,原因在于土耳其人其实很没底气,根本强硬不到哪里去。顶多也就是从装聋作哑变成口头上支持一下瓦拉几亚的亲西方派。

指望土耳其人挽袖子上阵帮瓦拉几亚革命者直接怼俄国,那真心是想太多了。

可问题是,其实在瓦拉几亚一事上,英法内部其实意见并不统一。虽然两国政客主流意见都是乐于见到更民主更自由的瓦拉几亚出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直接去怼北极熊。

毕竟眼前这头北极熊看上去还是挺凶神恶煞、挺彪悍、挺有威慑力的。而且尼古拉一世又一贯标榜武力,而且神圣同盟这块招牌也还没有倒掉。

不管是英国还是法国,让他们单独上直接怼北极熊,真心也是有点怂的。

不能联合起来一起怼北极熊吗?

很难,英法关系这些年真心是一言难尽。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现在这两国都是互相针对的竞争对手,打死打活了数百年,一直都是互相提防。尤其是从拿破仑开始,两国关系可以说是势同水火,根本就是互为假想敌。

让两个人敌人摒弃前嫌携手合作,那难度是超级高的,除非是有另外一个更可怕的共同之敌出现,否则合作无从谈起。

暂时而言,让英国和法国高层精英携手合作,难度超级大,根本不现实,而且瓦拉几亚这块地牵扯的利益也着实小了点,对两国的吸引力不够大。没有足够的利益自然无法牵动足够的关注。

所以英法两国对瓦拉几亚的支持也就是比口头上稍微强那么一丢丢而已。顶多了也就是背地里搞点小动作恶心俄国佬,让他们公开翻脸还是不够。

而英法的含糊态度自然不能让本来就蛇鼠两端的土耳其人有信心,土鸡可不傻,不可能自己往枪口上撞主动刺激北极熊,自然也是那么含糊下去。

但是,这是官方的态度,民间就很不一样了。土耳其民间其实相当憎恶俄国,都盼着一雪前耻报仇雪恨,但奈何上头不给力。所以只能千方百计地搞小动作恶心俄国佬。

比如星月帮的帮主格尔汉阿齐兹,在发现铁鹰会对铁锤帮大打出手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微妙,如果是以前,他自然是盼着恶霸俄国佬和鸡贼罗马尼亚擦脚布一起两败俱伤,都死干净了才好。

可现在,他觉得不能任由铁鹰会压着铁锤帮打,不能让俄国佬占了便宜。所以他暗中就命令帮众开始对铁鹰会出手,规模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多少也是帮铁锤帮分担了一点压力,否则托尔热的日子更难过。

也就是这时,一个突然的情报引起了他的注意:“帮主,兄弟们发现了加布里埃尔的踪迹!”

加布里埃尔同托尔热之间的撕逼,以及他在冲突全面爆发之后的不寻常举动自然是引起了格尔汉阿齐兹的注意。铁锤帮的被动,其实大部分都是这个胖子造成的,如果让托尔热找到了他,那恐怕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死胖子在哪里?”格尔汉阿齐兹急不可耐地问道。

“有兄弟看到他从英国领事馆出来,然后去了商业街的一家铺子,一直到晚上才从铺子里出来返回英国领事馆。”

格尔汉阿齐兹顿时一惊,他真心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英国人的事,顿时他就有些糊涂了。不是说英国人跟俄国佬不对付么?那怎么投靠了英国人的死胖子反而帮着俄国佬坑自己人呢?这是什么鬼?

以格尔汉阿齐兹的视野想不通也是正常,毕竟大国关系里的勾心斗角一直是错综复杂,不是他这种单线程的混混搞得懂的。

不过搞不懂并没有关系,发现了加布里埃尔的行踪本来就是利好。想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有大把,格尔汉阿齐兹开始考虑怎么样卖个好价钱了。

“你去联系托热尔,告诉他们我有加布里埃尔去向的消息,问问他们愿意出什么价码!”

吩咐完小弟之后,格尔汉阿齐兹也没耽误,立刻备车前往康斯坦察市政厅,这么重要的消息肯定得通知背后的恩主不是,说不定还能领一遍赏钱。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望着毕恭毕敬像忠犬一样退出宅邸的格尔汉阿齐兹,康斯坦察总督恩维尔阿巴斯帕夏悠悠地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太多的雄心壮志,只想安安稳稳地当官度日。

可问题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明明他什么事都不惹,怎么就祸从天降了。英国人的小动作,以及铁鹰会和铁锤帮之间的矛盾他是真不想管也管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告诉下面的人,我最近偶感风寒不能理事,需要静养休息。只要天没有塌下来,政务就循例办理不要通知我。”

说完,恩维尔阿巴斯帕夏思考了片刻,又道:“另外备一份厚礼送往大维齐尔府上……”

对恩维尔阿巴斯帕夏来说,他如今也只指望破财免灾,提前打点好大维齐尔,以免出事之后被拖出来背黑锅了……

第四十六章 都不是好人(上)

“格尔汉阿齐兹有加布里埃尔的消息?”

托尔热对这个消息表示怀疑,因为他跟星月帮的关系可真不怎么样。这些年打生打死没少互相捅刀子,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对方怎么可能忽然传达善意呢?

“他还说了什么?”托热尔问道。

“对方还说这个消息可不是免费的,他们想要码头街三十七号。”

“什么!”

码头街三十七号是铁锤帮的据点,也是最好的铺面。光是这个铺子一年的租金就占了铁锤帮一成的收入。可以说这个铺子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而现在格尔汉阿齐兹仅仅只想付出一个不知真伪的消息就白白夺取,这怎么可能?托热尔若是答应了,估计全帮上下都会炸刺。

“痴心妄想!”

托尔热狠狠地拍了桌子,就差没给传话人拧起来一顿好打。那厮被吓了一个趔趄赶紧又道:“或者100英镑和等值货物都可以!”

托热尔这才冷静一点,后面这个条件还差不多,但是一百英镑也不是小数目,倒不是他拿不出来,而是拿出来买这条不知真假的消息不知道合不合算。

“副帮主,您怎么看?”

破天荒地托尔热开始咨询他人的意见了,只不过这种时候一般都没好事,都是那种有可能背黑锅或者有麻烦的事项,他才会出声咨询,因为一旦真的掉坑里了他也好推卸责任不是。

对于如此赖皮的帮主,埃文斯也是一阵无语,有便宜就抢着占,有困难就踢皮球,你这个帮主也忒没有担当了吧。

此时的埃文斯也是一肚子火气和怨气,形势变得如此不堪,固然加布里埃尔这个死胖子负有主要责任,但是托热尔也有不可推卸的过错。

作为一帮之主,小肚鸡肠嫉贤妒能,一味的只想揽权,不断地施压加布里埃尔,这就是最大的错误。试想如果托热尔胸怀更大点,死胖子至于搞这么一出么?

当然,那个死胖子也不是什么好鸟,贪得无厌一味只想搞钱。这确实让人厌恶,但你托热尔从死胖子那里抢夺财权就真的是为了帮里好?恐怕你丫也是眼馋那些黄橙橙的金币吧!

总之,埃文斯对现状极其不满,不管是加布里埃尔还是托热尔都让他厌烦。如今到了如此紧急的关头,托热尔依然是死性不改,还不肯挑起责任,还想着踢皮球,这顿时让他无明业火都冒了出来。

“我不是帮主,我没有意见。我只想知道就算格尔汉阿齐兹的消息是真的,真的能找到加布里埃尔,那找到他之后怎么做!”

埃文斯冷漠的表情让托热尔有些意外。他一直认为埃文斯是属面团的,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吉祥物角色,以前有加布里埃尔的时候还能充当和事佬两头骑墙,如今死胖子公然叛帮了,吉祥物自然也就可有可无,拿出来当背锅侠用用又怎么了?何至于如此大的反应,竟敢反过来质问他这个一帮之主了,简直是胆大妄为!

“放肆!”

托热尔哼了一声,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公然维护那个叛徒么!”

埃文斯冷冷地回答道:“我不是维护谁,加布里埃尔是不是叛徒现在也不好说,我只想知道,找到他之后怎么做!”

托热尔又哼了一声:“那自然是明正典刑按照帮规处置!这个叛徒害的我们如此被动,难道还要绕过他不成!”

埃文斯直视着托热尔的双眼,冷淡地质问道:“杀了他,我们就有钱了?”

这个问题十分好。铁锤帮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没钱,财权大部分都在加布里埃尔手里,如果这个死胖子油盐不进,不肯把钱交出来,那杀了他也不顶什么用。

而如果加布里埃尔不傻的话,那肯定会将这当成护身符的,到时候托热尔怎么办?是杀还是不杀?

这个问题托热尔之前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的脑回路十分简单,谁是问题就解决谁,加布里埃尔是问题那就解决死胖子好了,他从来都没想过就算干掉了加布里埃尔,也变不出钱来。

“那就严刑拷打,撬开死胖子的嘴!”托热尔恶狠狠地回答道。

埃文斯心道我就知道就是这样。严刑拷打有用吗?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反正他对此不作太多的指望,因为就算严刑拷打有用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托热尔能抓到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好抓吗?

恐怕是很难抓的,至少埃文斯知道托热尔人手不够,一面要抵挡铁鹰会的全面进攻,一面还要抽调精锐去捉拿死胖子,难度实在太高。而且以死胖子的狡猾,不会不做防范,这一趟去抓人很有可能就是无用功。

只不过,托热尔根本就听不进去,因为他觉得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抓住死胖子,然后乘机给他干掉,那么还有谁能跟他叫板跟他炸刺?埃文斯么?

哼!区区一个没什么势力的草鸡副帮主,算个屁啊!

托热尔觉得做掉了死胖子,然后一举控制整个铁锤帮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必须做,还得赶紧做!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区区一百英镑就不算什么了,托热尔很大度的自掏腰包付了钱,然后得到了那个让他无比蛋疼的情报——加布里埃尔在英国领事馆。

好吧,托热尔顿时觉得掉坑里了。做掉死胖子他不缺这个胆子,但是冲进英国领事馆做掉死胖子,借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干啊!

英国人是好惹的吗?

“我艹你大爷的格尔汉阿齐兹,你个王八蛋坑我!”

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托热尔只能再次请埃文斯回来商量:“副帮主,加布里埃尔躲进了英国领事馆,看来这次的事情是英国人撺掇他做的,难怪他有恃无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埃文斯其实也是方的,他有个鬼的办法,有英国撑腰的加布里埃尔优势太大,根本没法搞,再联想到之前英国人来的时候的态度,这根本是个阴谋好不好!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再跟英国人谈谈,看看能不能还还价?”

第四十七张 都不是好人(下)

埃文斯的建议托热尔没有一毛钱的兴趣,从始至终他的愿望始终是做一言九鼎的帮主,而不是别人的棋子或者傀儡。给英国人打工有什么好处?甚至还不如之前三巨头状态,他吃撑了去跪求跪舔这么一个“好”结果?

神经正常的托热尔立刻就拒绝道:“要去你去,我是不会跟英国人合作的,让我给英国人当牛做马?简直是痴心妄想!”

埃文斯其实也不喜欢跟英国人合作,但暂时他又找不出第二条路,给人家当牛做马总比死无全尸要好吧?

只不过此时托热尔已经不想跟他废话了,因为他已经有了决定:“通告全帮上下,加布里埃尔及其党羽卷走了帮里的钱财叛帮潜逃,十恶不赦,全帮上下都必须跟其划清界限,人人得以诛之!”

当然,托热尔也知道这么说意义不大,所以还特别悬赏:“凡击毙加布里埃尔者,连升三级奖励金条一根,通报其行踪者晋升一级。击毙其党羽者也论功行赏!”

除此之外,托热尔还要求全帮上下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地共渡难关,既要清理门户除掉叛徒,也要同铁鹰会决战痛打俄国佬的屁股。

哪怕是埃文斯一再劝告他再谨慎些,别再继续激化矛盾,别给加布里埃尔逼得太急,托热尔也是根本不听,因为他等着一天已经五年了。对他来说搞死加布里埃尔,将加布里埃尔钉上耻辱柱打成叛徒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只有搞死搞臭了加布里埃尔,他才能坐稳帮主之位。至于咄咄逼人的铁鹰会,那不过是癣疥之疾,大不了收缩防御放弃一些地盘,想必对方也不会真心跟他硬拼到死。

除掉了加布里埃尔,托热尔才能安安心心地当帮主,才能一言九鼎大权独揽,哪怕是损失一些整体利益也是在所不惜,大不了搞死了加布里埃尔之后再去抢回来么!

不得不说上位者思考问题的角度跟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的,托热尔为了维护自身利益,选择同加布里埃尔翻脸。但是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好,那就很难说了。

至少埃文斯不喜欢,倒不是说他特别关心铁锤帮的整体利益,将帮众放在第一位,他真心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觉悟。

同样的,他也是从自身利益的角度出发看待问题。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不管是加布里埃尔还是托热尔两人谁最后赢了,下一个输的必然是他。

三巨头只要倒下任何一个,那脆弱的平衡关系就会倒塌,必然会带来连锁反应。显然埃文斯这个最弱的三巨头如今已经毫无意义了,势力弱小的他对加布里埃尔和托热尔来说都没有拉拢的必要,这两人只要关注于干倒对方就可以了。

而这样的现实无疑让埃文斯是焦虑的,他很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担忧。

【要不要另找一条生路呢?】

这个念头一直在埃文斯脑海里徘徊,但是这条生路怎么找那就是个大问题。是投靠加布里埃尔还是投靠托热尔,这时候放下尊严去跪舔他们还来得及吗?

埃文斯紧张地做着分析:

【投靠托热尔问题倒是不大,这个屠夫恐怕也乐于有自己这个副帮主跟他一起给加布里埃尔盖棺材板。但是这个家伙实在太不靠谱,而且也不会完全相信我,过了这一段估计就会让我这个副帮主渐渐消失再无存在感。】

【投靠加布里埃尔倒是可以,这个死胖子有钱,而且又有英国人撑腰,虽然手下势力弱了点,但后台足够给力,没准真能给托热尔掀翻呢?而且在托热尔宣布他是叛徒的时候投靠,算得上雪中送炭,至少让他师出有名。从这个角度说,我的价值更大!】

【但是同样的,这个死胖子也不是什么好鸟,也不可能完全对我放心,之后一样会打压我,让我消失。好像选哪一个都不怎么样啊!】

一时间埃文斯是无比纠结,他是深恨自己行动太晚,这些年没能好好经营自己的势力,到现在还是太弱,根本没有跟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坐而论道的实力,只能眼睁睁的干瞪眼着急上火没办法。

【先躲一躲吧,看看形势再说!】

无奈之下,埃文斯做出了一个不是选择的选择,他准备暂时坐山观虎斗,看看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两边谁更厉害,反正跟着胜利者走总是保险一点。

话分两头,托热尔这边刚刚宣布加布里埃尔是叛徒。死胖子那边立刻闻声而动开始反击,他一面宣称自己不是叛徒,而是被托热尔倒行逆施逼得只能躲起来自保。

还宣称自己没有贪污帮里一文钱,所有的账目都是清清楚楚,至于帮里死难的兄弟为什么拿不出医药费和抚恤金,那得问托热尔,因为他把钱都给了托热尔。

这货的言外之意就是托热尔才是罪魁祸首,才是那个贪污了帮里钱财的人。当然,这话有多少人会相信那是真心不好说,因为死胖子在这方面的名声相当不好,而托热尔在这方面跟他比起来简直是个圣人。

“形势不太妙啊!”加布里埃尔对詹姆斯沃恩斯说道,“那些小混混还是跟着托热尔的居多,我这边就算开高价,也没多少人愿意来……”

詹姆斯沃恩斯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死胖子,对这个死胖子的无能是极其不满意,他原以为死胖子这边多少在铁锤帮有底蕴有不少潜在的支持者,谁想到哪怕是挥舞着钞票招兵买马也没多少人愿意依附,简直是一坨臭狗屎啊!

詹姆斯沃恩斯都后悔自己竟然第一选择是这么个烂泥了,但是木已成舟为时已晚,如今只能扶着这块烂泥让他像那么回事吧!

“所以我早就告诉你,要主动下手,要给托热尔施加更大的压力,你早点听我的,将铁锤帮走私渠道交出来,何至于如此被动。”

这话加布里埃尔一个字都不信,走私渠道是他最后的底牌,正是因为有这个他才有价值,才能跟詹姆斯沃恩斯坐着说话,他若真交代了,早就变成垃圾一文不值了……

第四十八章 老狐狸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铁鹰会追着铁锤帮打,而铁锤帮内部两巨头内讧撕逼,另一个巨头不知所踪?”

当李骁从伊斯坦布尔回到康斯坦察后,发现形势变化相当剧烈。之前还能跟铁鹰会分庭抗礼的铁锤帮因为内讧实力大减,如今被铁鹰会按在地上摩擦。

更可怕的是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各自拉了一票人马拆台撕逼打得比跟铁鹰会还要热闹。至于埃文斯则完全不知所踪消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们也没想到这两人会彻底翻脸。”维什尼亚克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其实李骁也没想到,他原以为有埃文斯这个和事佬,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之间就算有矛盾也不会彻底地爆发,能将两人之间的冲突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谁能想到加布里埃尔突然铤而走险,而托热尔也乘机发难一举要搞死对方。

李骁想了想又问道:“埃文斯呢?他怎么就人间蒸发了?是真的失踪还是被人……”说着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维什尼亚克摊了摊手道:“不知道,他消失得太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算被人灭口了也不稀奇,你是不知道现在康斯坦察有多乱!”

确实挺乱的,李骁下船这一路上看到了不下三场械斗,以及五场骚乱,民众都是人心惶惶,部分人群已经开始抢购和囤积物资了,俨然是大难临头的场景。

“现在最关键的是赶紧找到埃文斯,”李骁立刻就做出了判断,“再让那两个人继续撕逼下去,铁锤帮就变得毫无价值了!”

李骁想要的是一个能帮上忙的铁锤帮,而不是一个濒死等待抢救的铁锤帮。再让这两人打下去,一切都得完蛋!

“我尽力去找,不过你别做太大的指望,毕竟那个家伙是地头蛇,对本地比我们熟悉得多,他真要想藏起来,或者干脆就是被某些势力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了,那也是毫无办法!”

李骁知道维什尼亚克说的是实话,所以他只是吩咐对方尽力去找,然后就是全力给铁鹰会制造麻烦。

“必须分散铁鹰会对铁锤帮的压力,否则不等找到人铁锤帮就完蛋了!”李骁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你们帮铁锤帮一把,打击铁鹰会的中坚力量,记住一击即走不管成功与否都立刻撤退!”

“那埃文斯的事?”维什尼亚克问道。

李骁叹了口气道:“要找地头蛇也只能从地头蛇那里想办法了。”

所谓的地头蛇自然指的是黑鸦那个老狐狸。李骁真不太愿意跟那个老头打交道,太看不透也太危险。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找老头了。

还是那间熟悉的小厨房,还是熟悉的大块烤肉,唯一不同的是老头这回食欲似乎没有上回好了,吃肉不是那么麻利。

“埃文斯的踪迹?”

老头笑了,他冲厨房大门方向努了努嘴,道:“最近三天,不下三十个人来我这里打听埃文斯的踪迹,怎么您也有兴趣?”

李骁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这三十个人都是谁呢?”

老头神秘一笑,反问:“您确定要问?”

李骁耸了耸肩道:“不确定。不过大概也能猜出来,加布里埃尔、托热尔、英国人、法国人、第三部、土耳其人……想必他们都对埃文斯感兴趣。”

老头咧嘴抚掌笑道:“那是自然,而且这些人开价可是很高啊!”

李骁眼前一亮,连忙问道:“这么说您有埃文斯的消息?”

老头装傻一般呵呵一笑道:“我说过有吗?我只是说开价很高而已。”

【老狐狸!】

李骁在心头啐了一口,但又不得不耐心同老头周旋:“有多高呢?”

“很高很高!高到你无法现象!”老头吃了一片生肉,很是淡然地回答道。

李骁只能继续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老头呵呵一笑,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白牙齿,森森然的有些吓人:“我能有什么意思?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无非是想给子孙后代留点东西而已……”

李骁在心里呵呵了一声,心道:【就您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架势还半截入土?骗鬼去吧!】

“您想留点什么呢?”

老头扫了李骁一眼,怡然道:“黄白之物我不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吃饱饭穿暖衣就够了,留多了反而是灾祸。”

李骁原以为老头是准备狮子大开口的,真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想要钱,那要什么?他除了钱也给不了更多的东西吧?

“不不不,您完全给得起!”

老头乐呵呵地笑了,他点了点李骁说道:“您可是真行啊!来了不到一个月,略施小计就让铁锤帮内讧,给他们弄得鸡犬不宁。铁鹰会那个傻瓜伊万诺夫十年的功夫都抵不上您一个月,您要是还不行,那我不知道谁能行了!”

李骁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因为他的谋划都被老头看穿了,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可老头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您真是太厉害了。三下五除二就让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那个死胖子内讧了,这两个傻瓜恐怕想破头都想不到您才是幕后黑手。尤其是托热尔那个白痴,恐怕还傻乎乎地盼着您这个法国友人前去助拳吧!”

说到这儿,老头停下了,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李骁,一副你的所作所为我全知晓的臭样子。

李骁此时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他却并不慌乱,思考了片刻之后直截了当地问道:“您想要什么?”

“痛快!”

老头拍了一下巴掌,大声笑道:“我就喜欢和果断的人谈买卖,一毛两毛的讨价还价像个娘么!”

老头放下手里头的肉片正经端坐,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我的要求也不高,您想利用铁锤帮做什么我不管,甚至还可以帮你控制铁锤帮,帮你铲除一些搅局的不速之客,只不过今后铁锤帮的生意我必须掺一脚!”

第四十九章 条件

“所以你就答应老狐狸的条件了?”

面对维什尼亚克的提问,李骁苦笑一声摊手道:“除了答应还能怎么样?而且老头的要求并不过分,他只是对走私的部分生意有兴趣,并没有狮子大开口!”

维什尼亚克又问道:“可就算如此,你觉得托热尔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李骁很奇怪地看着维什尼亚克,反问道:“谁告诉你我们要和托热尔合作了?”

维什尼亚克顿时惊呆了,瞠目结舌地问道:“难道不是吗?”

李骁笑道:“怎么可能跟托热尔那个没脑子的屠夫合作!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他的野心是什么?他怎么可能跟我们合作接受控制?”

这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托热尔从始至终的想法就是一人独大,他没有同任何人分享帮主权力的意思,从最初的一直打压加布里埃尔,一直暗中培养小西尔维乌都能看出来,他最终的目的就是铲除铁锤帮中一切非己势力以达到一人独大的目的。

试问下,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怎么可能做小老实跟李骁合作。之前他表现得热切积极不过是希望从法国佬那边借势而已。只要他的目的一达成,立刻说翻脸就翻脸。

这样的货色是养不熟也控制不了的,李骁还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真有王霸之气能震慑这样的真地痞。

李骁也根本就没想跟托热尔合作,他不过也是利用托热尔除掉加布里埃尔这个英国人的狗腿子而已。做掉加布里埃尔的同时,他也会除掉托热尔,他真正的合作目标是势力最小最不起眼的埃文斯!

“埃文斯这个人是理想的合作者。另外那两个家伙,一个投靠了英国佬,一个利欲熏心,都不甘于被利用。但是这个埃文斯不同,他虽然是副帮主,但在铁锤帮中存在感并不强,势力也很弱。”

“没有外部的强力支持,就算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都嗝屁了,他也坐不稳帮主的位置。所以他迫切地需要我们的支持,这就有合作的基础。”

“而且从他这几年当副帮主的表现看,这家伙也不是什么雄才大略之辈,他没太大野心,有点安于现状的意思,否则换做另外一个有点想法的人坐在他的位置,早就开始放肆发展自己的势力,绝不至于事到如今还是这个弱鸡的样子!”

“我们只要能保证他个人的利益以及铁锤帮整体的利益能说得过去,他绝对会乖乖合作!”

李骁的判断很正确,从他进入埃文斯的藏身处见到这位副帮主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有戏。

原因很简单,此时的埃文斯很焦虑很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胡子拉碴像个流浪汉,黑眼圈更是深得吓人,一副重度抑郁症患者的样子。

“亨利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见到李骁的时候,埃文斯竟然发出了一声欢呼,雀跃得像个得到变形金刚的熊孩子,可见他此前的心情是何等的忐忑。

一看可以薅羊毛李骁自然也不会客气,他显露出既严峻又奇怪地神色,很复杂地问道:“埃文斯先生,我这才离开几天,怎么就天下大乱了?听说托热尔先生和加布里埃尔先生正在内讧?而且铁鹰会也在找你们的麻烦?”

不等埃文斯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本基金会需要的是有良好执行力的合作者,你们现在的情况执行力让人忧虑,我很怀疑你们有没有能力落实本基金会给予的任务了!”

埃文斯顿时急了,对他来说李骁就是救命稻草,怎么能够放过?

“亨利先生,我知道形势很恶劣,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不过是暂时的。只要您能提供宝贵的支持,我们很快就能平息加布里埃尔背叛引发的麻烦!我向您保证,这些都是小问题!”

李骁微微一笑,他不过是骚扰,为的就是搞乱埃文斯的心以便掌握说话的节奏而已,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所以他不为所动很是严肃地反问道:“保证?埃文斯先生,您拿什么保证?连你自己都偷偷摸摸地躲了起来,您就用这样的表现来保证吗?”

“恕我直言,这可真没什么说服力啊!”

埃文斯顿时脸色通红,确实他的表现有点怂,就像个缩头乌龟,换做他是对方也会怀疑。

“亨利先生,请您听我说,我这……这也是形势所迫。但我敢保证,只要您给予支援,一切都会变好!真的!”

李骁依然是一副怀疑的样子,只不过他心里头其实已经乐开了花。

良久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埃文斯先生,你让我非常为难,不是一般的为难。鉴于当前的形势理智告诉我最好是结束跟你们的接触,等一切明朗之后再说……”

“但是您的真诚让我又有些意动,觉得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但是呢我又觉得不保险,我需要更多的保障,至少能保证本基金会的投入不会打水漂!”

埃文斯愣了,不知道李骁这是什么意思,而李骁也是够坏,故意不言明,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埃文斯不得不主动打破沉默。

“亨利先生,您需要什么保证呢?”

见对方已经上钩了,李骁也不调口味了,笑道:“我需要更加深入的参与到贵帮的运作中去,加入贵帮的一些运作环节……当然,这不是说本人要取而代之或者干涉贵帮的正常运作……这些举措都是暂时的,一旦贵帮证明确实可靠,鄙人的介入自然也就结束。”

埃文斯犹豫了,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肯答应的,而且他不过是个副帮主,也没有资格答应这种大事。这事儿恐怕得托热尔才能拍板。

“托热尔先生?”

李骁露出了意味深长地表情,他有些鄙夷地说道:“讲心里话,鄙人对托热尔先生真没有什么信心。这次的变故很大程度都是因为他的莽撞,而莽撞的人恐怕是不值得信任,至少是不值得托付一万法郎的信任的……”

第五十章 末日(一)

托热尔很烦躁,因为局面有些失控了。这几天来他一面要应对铁鹰会的进犯,一面还要同加布里埃尔撕逼,真心是心力憔悴。尤其是日渐瘪下去的钱包让他倍感忧愁。

皇帝不差饿兵,没有钱自然是什么事都做不成,而铁锤帮的资金大部分都被加布里埃尔席卷一空,剩下的三瓜两枣根本就不顶事。所以托热尔只能用自己私人的小金库去补贴公用。

但这些年他又没存多少钱,三下五除二就给挥霍得差不多了。面对着天复一天如长江流水一样逝去的钱包,托热尔真是心疼啊。

可钱又不能不花,至少在击倒加布里埃尔之前这钱还必须得花,因为那个死胖子如今也是垂死挣扎,豪掷千金收买各路帮手替他卖命,如果不给他解决了,那死的最后一定就是他托热尔了。

托热尔决心跟加布里埃尔翻脸之前真心没想到自己会陷入绝境,那时候他根本瞧不起死胖子,觉得死胖子就是有几个臭钱没什么了不起,只要他抄家伙带兄弟抓住他分分钟就能给他大切八块。

可真正翻脸之后,他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死胖子竟然收买了一批帮里的二五仔,还在英国人的支持下另立山头跟他打对台,双方大打出手了好几次,虽然托热尔都赢了,但是付出的代价也不低。

他最核心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抚恤和药费就逼得托热尔想要跳楼。更恶心的是,那个死胖子竟然又豪掷千金雇佣了大批打手,甚至跟铁锤帮的敌人眉来眼去花钱请他们给自己找麻烦。

如此一来,托热尔真心就应接不暇了。他第一次发现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匕首和斧头也会有钝了的时候,至于手握匕首和斧头的人更会有累了的时候。

托热尔很烦躁地问道:“还没有埃文斯的消息吗?”

“帮主,暂时还没有副帮主的消息,他就像人间消失了一般……”

埃文斯的离奇消失也让托热尔措手不及,虽然他一直认为这个所谓的副帮主就是个墙头草和泥菩萨,除了会和稀泥再没有别的用处。

但当埃文斯真的不见了,托热尔才发现事情很不妙。本来帮里就不是所有人都服他,跟加布里埃尔这么一闹,更是让帮里离心离德,相当一部分帮众觉得他这个帮主不是那么称职,连这点小事都hold不住实在是无能得紧。

甚至有一批人觉得很有必要换一个更称职的帮主,这批人在埃文斯突然失踪之后,情绪也瞬间爆发了,开始疯狂地指责托热尔,否则为什么加布里埃尔叛变了,埃文斯又人间蒸发了,没道理帮里的两大巨头好好的说没就没吧!

这批人给了托热尔极大的压力,他迫切地需要埃文斯活生生地站出来平息阴谋论,需要埃文斯站出来帮他说话,帮他平息那些非议。

也就是此时此刻,托热尔才发现当年老帮主留下的权力格局是多么的正确。他们这三巨头缺一不可,谁离开了谁都混不开。

可问题是,此时就算托热尔想要回头也已经晚了,木已成舟没有回头路啊!更何况他还并不想回头,三巨头模式再好那也是对铁锤帮好,而不是对他好。

托热尔实在不想再当草鸡帮主了,他就是要一言九鼎,就是要大权独揽。

他恶狠狠地吩咐道:“继续去找,发动更多的人手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等心腹退下,他忽然有吩咐道:“法国佬那边有消息吗?他回来了没有?”

对托热尔来说,他的救命稻草就是李骁了,他觉得只要有法国支持,只要法国人愿意给钱,他就一定能耗死加布里埃尔,毕竟那个死胖子只有钱,而他只缺钱。

“暂时还没有,那位亨利先生据说去了伊斯坦布尔公干还未回来……”

托热尔不耐烦地挥手赶走了心腹,抱着一柄弯刀合衣斜靠着沙发眯上了眼睛,这一段时间,他哪怕是吃饭睡觉上厕所也会带着刀枪,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安心。

潮水一般的睡意很快就淹没了托热尔,他疲惫地合上了眼睛,但是精神却不得安宁,一会儿梦到了死去的老帮主对他百般指责,一会儿又梦到了被死胖子擒获,最后在众叛亲离之中惊惧惊醒,这才发现是一身冷汗。

“帮主,帮主!”

就在托热尔对噩梦惊魂未定的时候,心腹们却喜洋洋地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找到副帮主了!”

“什么!”托热尔登时跳了起来,一把拽住来人的衣襟喝问道:“他人在哪里?快带他进来!”

“帮主,副帮主没来。但是他派人捎信给您,说他这一段时间是去了伊斯坦布尔,去找那位亨利先生,现在他同亨利先生已经一起返回康斯坦察了!”

“真的?!”

托热尔顿时是喜出望外,看来梦果然是反的,他这哪里是大难临头?明明是鸿运当头啊!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他们在哪里?”

“副帮主说他和亨利先生在黑鸦酒馆会谈,如果您没什么事就立刻过去,他还说这回是大买卖,弄好了一切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黑鸦酒馆?

托热尔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希腊人的地盘。而且那个酒馆是康斯坦察最大的黑市和情报贩子聚集地。埃文斯和法国佬在那里干什么?

此时此刻,他并不想离开自己的老巢,只有在老巢里他才稍微有点安全感,在外面他真心觉得胆颤心惊。

但是埃文斯的话又让他意动,既然金主回来了,就能解决掉加布里埃尔这个麻烦,哪怕有风险也有必要试试,否则窝在家里也只能安全一时,再拖下去一样是完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瞬间托热尔就有了决断,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地吩咐道:“召集弟兄们,让大马拉做好准备。嗯,至少准备三十个人,每人都配短枪和砍刀,再让西罗带一百个兄弟做好接应准备,收到我的信号就立刻前往救援……”

第五十一章 末日(二)

&nbsp&nbsp&nbsp&nbsp黑鸦酒馆还是那副凋敝萧条的样子,只不过今天在这份凋敝和萧条之中还隐隐透出几分肃杀。那扇不大的门脸仿佛是无底的黑洞,能吞噬万物一般。

&nbsp&nbsp&nbsp&nbsp“就是这儿?”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也只是听说过黑鸦酒馆的大名,但从未来过。在他的想象中这种地下黑市怎么也应该更加恢宏一点,至少不能像鬼屋一样阴森森的。

&nbsp&nbsp&nbsp&nbsp“帮主,就是这里了。”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有些犹豫,正考虑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酒馆的门陡然自己开了!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帮主吧?”

&nbsp&nbsp&nbsp&nbsp大光头那张冷冰冰的大脸就这么杵在了托热尔面前,吓得他一众狗腿纷纷掏出武器对准了那颗比卤蛋还要光亮的光头。但是大光头却完全无动于衷,不紧不慢地说道: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副帮主和亨利先生已经到了,正在里面等你。”

&nbsp&nbsp&nbsp&nbsp说完,大光头让开半扇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狐疑不定地打量着大光头,颇有些举棋不定,他多年来纵横沙场的直觉让他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十分危险,绝对是那种最硬的硬茬子。必须小心!

&nbsp&nbsp&nbsp&nbsp“你是?”

&nbsp&nbsp&nbsp&nbsp大光头却丝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只是比着请的手势,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这让托热尔的狗腿子恼火了,挥舞着武器嚷嚷道:“你聋了吗?没听见我们帮主问你话呢!”

&nbsp&nbsp&nbsp&nbsp大光头咧开嘴露出了两排白牙齿,他冷淡地回答道:“我就是个打杂的,你们到底进不进去,不进去我可关门谢客了!”

&nbsp&nbsp&nbsp&nbsp说着他作势要关门,托热尔自然不肯:“抱歉,我的手下无礼了。不过看尊驾也是一号人物,怎么可能是个打杂的?”

&nbsp&nbsp&nbsp&nbsp大光头再次笑道:“那您看走眼了,我还真就是个打杂的!”

&nbsp&nbsp&nbsp&nbsp说着他不再理会托热尔自顾自地走了进去,这让托热尔一肚子的疑问都被闷了回去,眼下,他要么拔脚走人,要么就乖乖进去。

&nbsp&nbsp&nbsp&nbsp想了想,托热尔咬了咬牙,如今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闯一闯了,当即横下一条心就准备往里走。谁想到半截身子已经闪进门里的大光头却来了一个诡异的急刹车,停在了门里。

&nbsp&nbsp&nbsp&nbsp“对了,忘记提醒托热尔帮主您了。我们酒馆店面小,容不下这许多人,而且亨利先生包场是让你们谈事情的,杂七杂八的喽啰跟班就不要全进去了,限带十人入内!”

&nbsp&nbsp&nbsp&nbsp什么!

&nbsp&nbsp&nbsp&nbsp刚才托热尔差点一头就撞上大光头了,还以为大光头这是准备翻脸动手,差点就要抄家伙玩命了,谁想到对方竟然是说话,还说的是让他十分不喜欢的话。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冷森森地问道:“我要是不干呢!”

&nbsp&nbsp&nbsp&nbsp大光头又露出了两排白牙齿,笑道:“那您就进不去了!”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瞪着眼珠子喝问道:“我若是偏要进呢!”

&nbsp&nbsp&nbsp&nbsp随着他的喝问,他身后的狗腿子是一齐抄家伙对准备大光头,大有托热尔一声令下就让大光头变成肉酱的架势。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这依然吓不到大光头,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掀开了衣裳,露出两排整齐的雷管,紧接着右手一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多了一只香烟,只见他将引线往火苗子上凑了凑,顿时给托热尔等人吓了一个趔趄。

&nbsp&nbsp&nbsp&nbsp这时候大光头才阴森森地笑道:“我们黑鸦酒馆有自己的规矩,对不遵守规矩的客人一项是不客气的,托热尔帮主,你确定要硬闯吗?”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看了看大光头胸前的雷管,又看了看通红的烟头和引线,再瞥了瞥窄窄的胡同,这要真炸了,躲都没办法躲,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nbsp&nbsp&nbsp&nbsp顿时他就换了一张脸,连连道:“冷静!冷静!兄弟,千万别冲动!”

&nbsp&nbsp&nbsp&nbsp但大光头却完全不为所动,一副立刻就跟你同归于尽的架势,让托热尔真心是不怂也得怂。

&nbsp&nbsp&nbsp&nbsp“十个人是吧,好,按您说的办!”

&nbsp&nbsp&nbsp&nbsp这时候大光头才嘿嘿一笑道:“早这么合作多好,真当我们黑鸦酒馆是你们家后院可以随便撒野么!”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自然是气得够呛,但瞧着大光头手里的引线一刻也没离开烟头太远,他也只能忍耐。点齐了十个最忠心最能打的手下,虎着脸就走进了黑鸦酒馆。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一边小心提防一边暗暗观察着酒馆里的程设,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观察地形,毕竟等会儿万一情况不妙,如何跑路才是上策。

&nbsp&nbsp&nbsp&nbsp以前就说过黑鸦酒馆并不大,里面更多的是单独的包间,但是今天情况有所不同,吧台前的酒桌几乎都坐满了人,埃文斯和他的手下,李骁以及一些不认识的面孔都在其间。

&nbsp&nbsp&nbsp&nbsp看到埃文斯和李骁多少让托热尔松了口气,他皮笑肉不笑地跟两人打招呼道:

&nbsp&nbsp&nbsp&nbsp“亨利先生,好久不见,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你搞什么鬼,怎么突然约我倒这里见面,有什么事不能回帮里谈么!”

&nbsp&nbsp&nbsp&nbsp如果是以前埃文斯肯定不会拒绝,但是今天却不一样了,他面色平静很是冷淡地回答道:

&nbsp&nbsp&nbsp&nbsp“帮主,有些事情还是在外面谈比较好。回帮里恐怕谈不出什么来!”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狐疑地望着埃文斯,不知道这个不哼不哈的副帮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耐着性子问道:“那准备谈些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回答道:“人还没有到齐,帮主您先坐着,一会儿人来齐了我们再谈!”

&nbsp&nbsp&nbsp&nbsp说完,不等托热尔拒绝埃文斯就自顾自地坐下了,仿佛是吃定了托热尔不会走。当然,托热尔也确实不会走,就算跟埃文斯没啥好聊的,跟李骁他怎么的也得好好聊聊不是。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赶紧在李骁身旁坐下,满脸热切地问道:“亨利先生,我们上次谈的合作您考虑得怎么样了?现在时机正好,相信我们之间……”

&nbsp&nbsp&nbsp&nbsp李骁笑着打断了他:“不要着急,托热尔先生,合作的事情等会儿最后一名客人到了也一并谈,今天我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么?”

&nbsp&nbsp&nbsp&nbsp最后一名客人?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愈发地狐疑了,能让埃文斯和法国佬都耐心等候的客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连他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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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末日(三)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这些天并不比托热尔过得好多少,这些年他是搞了不少钱,但就算有一座金山天天只出不进,那又能经得起祸祸多久呢?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托热尔这家伙狠起来还真的是不要命,发动手下一波又一波地找他的麻烦,将他的手下和生意几乎是赶尽杀绝。哪怕是他挥舞着钞票满世界的找雇佣兵,但那缺口依然是哗哗的。

&nbsp&nbsp&nbsp&nbsp更何况,雇佣兵的忠诚度很成问题,忒么都是有奶便是娘的主儿,谁给钱多就听谁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转手就给他卖了也说不定。

&nbsp&nbsp&nbsp&nbsp拄着拐的老皮尔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道:“老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弟兄们都快挺不住了!”

&nbsp&nbsp&nbsp&nbsp这已经是第三波来找他叫苦叫冤的手下了,看着一张苦瓜脸的老皮尔,加布里埃尔没由来就是心烦。

&nbsp&nbsp&nbsp&nbsp他很清楚老皮尔找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让他跟托热尔讲和,让他服软认输,因为这些天这些家伙损失惨重!

&nbsp&nbsp&nbsp&nbsp所有的铺子都关门了,要不就是被托热尔的人给砸了,就算勉强开门但因为生意没有托热尔的庇护,也根本抢不过康斯坦察那些虎视眈眈的同行。

&nbsp&nbsp&nbsp&nbsp简而言之,这帮人损失惨重。更糟糕的是还要受托热尔的追杀,还得花钱保命,对这帮嗜钱如命的吸血鬼来说,这日子比地狱还要煎熬。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从前,以前的日子多美好多惬意啊!哪怕是要看点托热尔的脸色也无所谓了,吃香的喝辣的的不香吗?

&nbsp&nbsp&nbsp&nbsp但是加布里埃尔却不想低头,他知道托热尔一直憋着想要弄死他,这回突然爆发更是阐明了态度。他服软对方就能放过他?就能回到从前?

&nbsp&nbsp&nbsp&nbsp天真!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一点儿都不天真,他特别的精明特别的会算计。这笔账怎么算都不能一笔勾销,就算托热尔可以大度地放过他,他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利益被蚕食掉一大块。

&nbsp&nbsp&nbsp&nbsp是的,加布里埃尔非常清楚,这时候让他去讲和,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这些高昂的代价他手下那些吸血鬼肯定不会如数买单的,肯定得他这个老板出大头。

&nbsp&nbsp&nbsp&nbsp可他凭什么出大头!凭什么为了这些混蛋损失巨大的收益,没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谁听说过老板比手下赚得少的事?

&nbsp&nbsp&nbsp&nbsp反正加布里埃尔是无法忍受的。所以他憋着继续死熬,说不定就熬死托热尔呢?

&nbsp&nbsp&nbsp&nbsp“再坚持吧,那个屠夫很快就要撑不住了,没有钱能撑几天?何况我们还有英国朋友帮忙,形势很快就会翻转,杀猪的很快就会被我们当猪杀,到时候一切不都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讲这话的时候,加布里埃尔心里头其实满满都是苦涩滋味。因为英国朋友实在太坑爹了。除了给他在领事馆找了个小窝安生之外,多余的帮助是一概没有。

&nbsp&nbsp&nbsp&nbsp更窝心的是,那位慈眉善目的詹姆斯.沃恩斯先生还见天地催促他早点合作。问题是,那算什么鬼的合作?那是让他卖身给英国佬打白工好不好。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没有那么蠢,那么苛刻的条件他是绝不会答应的。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在英国领事馆的日子并不好过,寄人篱下受人白眼啊!

&nbsp&nbsp&nbsp&nbsp反正说多了都是泪!

&nbsp&nbsp&nbsp&nbsp打发走了老皮尔,加布里埃尔唉声叹气地回到了他在英国领事馆的临时住所——一楼楼梯间的漆黑小屋。既不透气又潮湿,一股子呛人的霉味让他反胃不已。

&nbsp&nbsp&nbsp&nbsp多少年了?恐怕还是十七八岁没加入铁锤帮之前他才睡过这种狗窝吧?反正他对英国人给予的待遇是一肚子怨气,如果不是托热尔在外面满世界追杀他,他才不会屈尊窝在这种鬼地方呢!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在胸口虔诚地画了一个十字双手合十祈祷道:“上帝保佑,让那个杀猪佬快点完蛋吧!”

&nbsp&nbsp&nbsp&nbsp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听到了他的愿望,很快楼梯间的门又被敲响了,外面是英国领馆清洁工不耐烦地呵斥声:“加布里埃尔,有人找,快点!”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只能陪着笑脸问道:“劳驾,请问是谁找我?”

&nbsp&nbsp&nbsp&nbsp低级英国仆从却直接甩给他一张冷脸:“我怎么知道!不见就算了!”

&nbsp&nbsp&nbsp&nbsp“我见!我见!劳驾您带路!”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心中满满都是泪,什么时候一个英国人雇的仆人也能对他吆五喝六了,尼玛,真心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nbsp&nbsp&nbsp&nbsp这种委屈在加布里埃尔见到访客的时候到达了顶点,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走没多久的老皮尔!

&nbsp&nbsp&nbsp&nbsp瞬间,死胖子就火冒三丈了:“你忒么搞什么鬼!怎么又回来了!有事就不能一气说完么!”

&nbsp&nbsp&nbsp&nbsp老皮尔赶紧陪着笑脸解释道:“老板!刚刚得到的好消息,埃文斯找您谈事!我这不是着急通知您么!”

&nbsp&nbsp&nbsp&nbsp这是好消息吗?

&nbsp&nbsp&nbsp&nbsp对加布里埃尔来说马马虎虎算吧?之前他也有想法拉拢埃文斯,让对方站他这边,这样能争取帮内更多的支持。但是那货却凭空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

&nbsp&nbsp&nbsp&nbsp【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了?】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虽然奇怪,但只要有任何打击托热尔提振己方士气的事他都愿意做。

&nbsp&nbsp&nbsp&nbsp“他找我谈事?行!你告他我在英国领事馆,您让他来找我就是了!”

&nbsp&nbsp&nbsp&nbsp老皮尔很为难地回答道:“老板,恐怕不行。埃文斯的人说了,会面地点在黑鸦酒馆,就是今晚九点,你要想结束当前的僵局就去,如果怕,那大可以不去。反正他也可以跟屠夫合作!”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有些犹豫,他是真不敢走出领事馆,毕竟托热尔是个疯子,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但对方话里的意思是首选跟他合作,也就是一起对付托热尔,这个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错过。

&nbsp&nbsp&nbsp&nbsp沉思再三,他决定还是去,但不是一个人去,不光要带上老皮尔这一干心腹和众多雇佣兵,最重要的还得带上英国人,那样才保险!

&nbsp&nbsp&nbsp&nbsp顿时他屁颠屁颠地就去通知英国人了:“詹姆斯.沃恩斯先生,好消息,埃文斯决定跟我们合作了,约我们今晚在黑鸦酒馆谈判,您看,是不是我们一起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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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末日(四)

&nbsp&nbsp&nbsp&nbsp可想而知,当托热尔、加布里埃尔在黑鸦酒馆碰头的时候,场面是何等的别扭。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当即冲着埃文斯怒吼一声:“你让老子等的就是他!”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的表情也不比他好多少,他满目狰狞地讥讽道:“我跟这个杀猪佬也没什么好谈的!”

&nbsp&nbsp&nbsp&nbsp眼瞧着这两人就要火星撞地球,让埃文斯是好不头疼,他还像以往那样试图和稀泥:“都冷静下,都冷静下!”

&nbsp&nbsp&nbsp&nbsp说着他转头向李晓望去,希望某人能站出来摆平火星四溅的两人,可李骁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只是淡定地坐在那里,冷眼旁观。

&nbsp&nbsp&nbsp&nbsp在埃文斯看来李骁是冷眼旁观,但是加布里埃尔身边的詹姆斯.沃恩斯却知道,对方看的不是那一对傻瓜的蹩脚表演,而是在看他。

&nbsp&nbsp&nbsp&nbsp作为一个老牌特务工作者,接人待物之中丝毫的情绪变化他都能知觉。他知道,从他跟着加布里埃尔一起走进黑鸦酒馆的那一刹那起,对方就锁定了他。

&nbsp&nbsp&nbsp&nbsp被锁定的感觉并不好,对方虽然十分矮小,面庞也透露着青涩,但不知道为什么詹姆斯.沃恩斯就是觉得危险,让他有些胆颤心惊的感觉。

&nbsp&nbsp&nbsp&nbsp同时,他也很好奇对方是什么人。在康斯坦察活动了这么久,尤其是详细研究了铁锤帮这么久,他从未发现有李骁这号人物,他是谁?!

&nbsp&nbsp&nbsp&nbsp和詹姆斯.沃恩斯不同,李骁是知道他的。不光是知道,还对他有了详尽的了解。名义上是英国驻康斯坦察商会理事长,但实际上主要的使命是从事情报搜集和策反活动。

&nbsp&nbsp&nbsp&nbsp李骁还知道詹姆斯.沃恩斯的主要使命就是通过民间渠道向瓦拉几亚输送武器、物资和抵抗分子。

&nbsp&nbsp&nbsp&nbsp讲白了,这就是个危险的特务。

&nbsp&nbsp&nbsp&nbsp搞清楚詹姆斯.沃恩斯的身份之后,李骁就知道要搞定铁锤帮,首先就得解决他这个大麻烦。不解决掉他后患无穷!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让李骁有些意外的是,詹姆斯.沃恩斯介入铁锤帮的事务如此深,跟加布里埃尔的关系又是如此紧密,这种级别的会谈,加布里埃尔竟然都会带着他来,看来他对加布里埃尔的掌控很成功啊!

&nbsp&nbsp&nbsp&nbsp黑鸦酒馆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看上去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只是看上去热闹吸引眼球,但实际上这两人心里都虚得不行。

&nbsp&nbsp&nbsp&nbsp这两个家伙都没什么底气,所以嘴上喊打喊杀,但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或者干脆就是光打雷不下雨。不光是空架子,甚至这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往李骁和詹姆斯.沃恩斯方向瞟过去,可见他们也知道,这里头谁说话才真正算数。

&nbsp&nbsp&nbsp&nbsp“亨利.迪奥梅德,法国商人。”

&nbsp&nbsp&nbsp&nbsp李骁站起身优雅地做着自我介绍,他那优雅的宫廷腔法语以及法国式的浮夸作风让詹姆斯.沃恩斯瞳孔微微缩小,很显然英国间谍紧张了。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英国商人。”

&nbsp&nbsp&nbsp&nbsp几乎是如出一辙的介绍方式,唯一不同的是詹姆斯.沃恩斯的法语带有浓郁的伦敦腔,当然这并不是他的法语不标准,他是故意的,就像对方做作的法国浮夸风一样,他拗口的伦敦腔也是英国的标志。

&nbsp&nbsp&nbsp&nbsp“很高兴认识您!”

&nbsp&nbsp&nbsp&nbsp两个人皮笑肉不笑的简单握了一下手,然后马上就分开,就像对方有传染病一般。两人相对而视,似乎都在观察着对方。

&nbsp&nbsp&nbsp&nbsp当然,也可能不是在观察,而是在比拼气场。在这方面詹姆斯.沃恩斯觉得自己天然有优势,毕竟他比李骁整整高出两个头,居高临下自然是气势更甚。

&nbsp&nbsp&nbsp&nbsp李骁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身高是硬伤,实在无能为力。只不过他的气势也不差,反正随便詹姆斯.沃恩斯怎么趾高气昂,他就是从容应对一笑以置之。

&nbsp&nbsp&nbsp&nbsp很快,詹姆斯.沃恩斯就觉得没趣了,对面的法国佬比他想象中脸皮还要厚,根本就无视了身高的差距和他故意流露出的鄙夷,那种目空一切的无视让他隐约想要吐血。

&nbsp&nbsp&nbsp&nbsp【自高自傲的法国佬,你神气个屁啊!】

&nbsp&nbsp&nbsp&nbsp和普通的英国人一样,詹姆斯.沃恩斯也是相当不喜欢法国佬。不喜欢他们的浮夸风、不喜欢他们自高自傲的做派,明明都被我大英打翻在地按着摩擦了还神气个什么劲啊!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也实在没耐心跟李骁玩眼神杀了,直截了当的说道:“迪奥梅德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nbsp&nbsp&nbsp&nbsp这话问得不光是直接,更是隐隐约约有股子训斥和教训的意味,英国佬仿佛在说:“你丫捣什么乱!”

&nbsp&nbsp&nbsp&nbsp这股子牛逼哄哄的大英风范看着就让人不爽,真当自己是世界一哥了一般。只不过李骁却没什么表示,很平静地回答道:

&nbsp&nbsp&nbsp&nbsp“沃恩斯先生,您的说法可真奇怪?什么叫我是什么意思?作为托热尔先生和埃文斯先生的朋友,听闻了他们最近与加布里埃尔先生之间的冲突,本着与人为善平息事端的精神,我参与调解有什么不妥吗?”

&nbsp&nbsp&nbsp&nbsp不等詹姆斯.沃恩斯回答,李骁径自说道:“倒是您?听说一直在其中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您究竟是什么意思才更值得咂摸吧!”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原本看李骁年轻,准备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谁想到对方脸嫩但心熟,不光不慌乱,反而反手就给他扣了一个帽子,化被动为主动,变成了怒斥和指责的那一方了。

&nbsp&nbsp&nbsp&nbsp“胡说八道!”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立刻冷哼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完全是诽谤!是对我个人的无耻中伤!作为加布里埃尔先生的朋友和伙伴,我一直坚定地维护加布里埃尔先生的个人权益,这有什么问题?”

&nbsp&nbsp&nbsp&nbsp李骁却不吃这一套,顺手就给了一个嘲讽:“那确实是没问题,反正贼总是不会承认自己偷了东西。卑劣小人也不会把卑鄙无耻写在脸上,不是吗?”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终于火了,怒道:“你什么意思!”

&nbsp&nbsp&nbsp&nbsp李骁却微微一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实话实说,说穿一个人所共知的事实而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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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末日(五)

&nbsp&nbsp&nbsp&nbsp越是卑鄙的人在企图被公然拆穿之后就越是激愤,詹姆斯.沃恩斯也不例外,他虽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感到羞耻,但是被人公然拆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道貌盎然的伪君子是很珍惜自身的羽毛的,绝不容许有人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nbsp&nbsp&nbsp&nbsp“你成功激怒我了,迪奥梅德先生!”詹姆斯.沃恩斯愣愣地警告道。

&nbsp&nbsp&nbsp&nbsp李骁却满不在乎地反问道:“那又如何?你都敢做我为什么不敢说呢?”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胸口急速起伏了几次,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控制住情绪,只是冷冷地说道:“希望您等会儿还能这么轻松。”

&nbsp&nbsp&nbsp&nbsp说着,詹姆斯.沃恩斯咳嗽了两声,朗声对怒目相视的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说道:“先生们,都冷静一下。拳头和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代表大英帝国向两位发出倡议:暂停争斗一致对外。只有这样才能保障你们的人生安全和财产安全不受损害!”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因为这些根本就没鸟用,赶紧说条件才是真的。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似乎比较满意两人的冷静,清了清嗓子又道:“我建议两位平分铁锤帮的一切权力,你们两位一位继续掌控经济大权,另一位掌控暴力大权,在鄙人和大英帝国的监督下携手合作,共创美好未来!”

&nbsp&nbsp&nbsp&nbsp这个方案好吗?

&nbsp&nbsp&nbsp&nbsp肯定不算好,至少对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来说不算有吸引力,他们这段时间打生打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独掌大权,而按照詹姆斯.沃恩斯的方案,几乎和以前没啥两样,等于说他们这一段时间白忙活了?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却不认为这个方案不好,他循循诱导道:“先生们,经过前一段的争斗,我相信你们都应该看出来了,你们二人对铁锤帮同样重要,内讧只会两败俱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一个公正监督者的监督下合作共赢,这样才有活路!”

&nbsp&nbsp&nbsp&nbsp这话让加布里埃尔和托热尔都陷入了思考,打了这么久,折腾得这么厉害,你要说他们一点儿都不后悔和后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损失的可都是他们的钱财和狗腿,损失惨重啊!

&nbsp&nbsp&nbsp&nbsp这么多钱和人干点别的不香吗?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有些挑衅地瞥了一眼李骁,仿佛在说:“看到没有,这就是哥的本事。三言两语就给这两个白痴说动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李骁却完全不在意,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詹姆斯.沃恩斯表演,仿佛是个看客。

&nbsp&nbsp&nbsp&nbsp场内一片沉寂,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都在默默思考,气氛很是凝重。良久,加布里埃尔突然打破了沉默,向李骁问道:“迪奥梅德先生,您的建议呢?”

&nbsp&nbsp&nbsp&nbsp不得不说这个贪婪的胖子太聪明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场面怎么做才能让自身的利益最大化。詹姆斯.沃恩斯的条件不是不能接受,但远远不够好,这时候就必须问问第二家买主,看看人家的条件,最不济也能让两家竞价吧!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也反应过来了,立刻问道:“您的意见呢?迪奥梅德先生。”

&nbsp&nbsp&nbsp&nbsp李骁笑了,淡然地说道:“我没什么意见。你们若是喜欢沃恩斯先生这个和稀泥的条件,就当我不存在好了。反正我是觉得挺搞笑的,你们俩折腾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钱、死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让沃恩斯先生加入进来监督你们和以前一样继续勾心斗角么!”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顿时脸色就变了,因为李骁一言就说穿了本质,按照他的方案,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折腾了半天最后一无所获,最后得利的只是英国人,这是什么狗屎的解决方案?简直是坑爹好不好!

&nbsp&nbsp&nbsp&nbsp“冷静,不要受他调拨!”詹姆斯.沃恩斯怒喝道。

&nbsp&nbsp&nbsp&nbsp李骁却哈哈大笑道:“这需要我调拨什么?您的建议的实质不就是如此么?除了对您和英国有利,还有什么好处?对了,所谓的监督权恐怕就是一切得顺着你的意思来吧?我冒昧的问一句,您这是准备继续搞制衡,让托热尔先生和加布里埃尔先生互相敌视,以便你们上下其手吧?”

&nbsp&nbsp&nbsp&nbsp詹姆斯.沃恩斯真急了,因为这正是大英长久以来的国策,搞平衡搞牵制他们最拿手了,否则哪里有他们区区岛国的生存空间?

&nbsp&nbsp&nbsp&nbsp“胡说八道!先生们,不要听法国佬的,他就是想要你们两败俱伤好捡便宜!”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这话实在没有太大的说服力,不管是托热尔还是加布里埃尔都是冷漠地看着他,反而对李骁的建议跟感兴趣了。

&nbsp&nbsp&nbsp&nbsp“您的方案呢?”

&nbsp&nbsp&nbsp&nbsp李骁抚掌笑道:“我不搞虚的,也没兴趣让你们继续互相制衡,我的方案是赢家通吃。你们双方就在这里决一胜负,活下来的那个就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将提供一万法郎的资金援助,其他的就是你们帮我做几件简单的小事罢了!”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立刻追问道:“什么小事?”

&nbsp&nbsp&nbsp&nbsp“很简单,我需要将人员、物资隐蔽地送入瓦拉几亚,不会比沃恩斯先生要求得更多!”

&nbsp&nbsp&nbsp&nbsp加布里埃尔顿时眼前一亮,托热尔也觉得完全可以接受,李骁这个方案才让他们觉得这一阵子没有白忙活。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一决胜负了!

&nbsp&nbsp&nbsp&nbsp李骁大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们不是都带着十个手下进来了么。我相信你们带来的都是最厉害最精干的手下,人数相当实力相差无几,可以说是公平决斗了!我出去之后你们就开始,最后活着走出来的就是我的合作伙伴!”

&nbsp&nbsp&nbsp&nbsp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都舔了舔嘴唇,对他们来说这确实是最公平的决斗了。托热尔觉得自己战斗经验丰富,加布里埃尔觉得自己重金收买的人都是硬茬子,哪怕确实有不小的风险,但是胜利的果实更诱人啊!

&nbsp&nbsp&nbsp&nbsp顿时这两人就心动了,这让詹姆斯.沃恩斯是焦躁无比,他刚要阻止,就听见李骁忽然指着他说道:“当然,我还有一点要提前声明。我不接受货卖两家,想要那一万法郎和我承诺的合作,请务必带着詹姆斯.沃恩斯的脑袋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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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末日(六)

&nbsp&nbsp&nbsp&nbsp天空一团漆黑,之前高高悬挂在天顶的一盘圆月已经不见踪迹。没有一丝光线能透过厚厚的云层,陈年的老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从哪里刮起的风带着一股子透人心脾的凉意让人瑟瑟发抖。

&nbsp&nbsp&nbsp&nbsp巷子里并不是空无一人,实际上这条窄巷子几乎被挤得满满的。两拨全副武装互相敌视的帮派分子几乎是面面相觑地对视着。双方伸手都能够着对方的鼻子。

&nbsp&nbsp&nbsp&nbsp如果是以往,他们早就混战成一团,打得你死我活了。但是现在却出奇地克制,几乎都是盯着黑鸦酒馆大门的方向,都想知道最后的胜利者是谁。

&nbsp&nbsp&nbsp&nbsp当然,不管是谁赢谁输,他们都可以松一口气,再也没有内讧,再也不用同室操戈,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了能重新吃饱饭了。

&nbsp&nbsp&nbsp&nbsp对混混们来说,要求就是这么低,只要能活着能吃饱,大哥是谁真的不太重要。江湖义气永远只存在于传说中,不存在于现实中。

&nbsp&nbsp&nbsp&nbsp“你说谁会赢?”

&nbsp&nbsp&nbsp&nbsp“帮主吧?他那么能打,大大小小的冲突经历过三五十场,应该能活下来。”

&nbsp&nbsp&nbsp&nbsp“也不一定吧,胖子据说雇了不少刀口舔血的硬茬子,不好相与的。”

&nbsp&nbsp&nbsp&nbsp窃窃私语在小范围流传,所有的人都迫切地想知道新老板是谁,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李骁却对此嗤之以鼻:“埃文斯先生,看来您的人气真的不高啊!竟然没有一个人猜最后的胜利者是您,看来您平时太过于低调了!”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露出了讪讪的表情,他也听到了混混们的议论声,不过对于自己的人气低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因为他知道那是必然。他更惊讶的是混混们的冷漠,这些家伙竟然并不担心自家老大的下场,反而更希望早点结束这一切,就像是刚啪啪完的渣男,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冷淡和佛系。

&nbsp&nbsp&nbsp&nbsp“您惊奇这个?”李骁笑道,“您以为他们会极端忠诚?誓死捍卫自己的老板?”

&nbsp&nbsp&nbsp&nbsp“您真的想多了。忠诚很贵的,换成你,平时吃的一般、住的一般、穿的一般,没有积蓄,没有任何保障,随时都会在一场突然爆发的冲突受伤或者死去,你会对带给你这一切的老板有多忠诚?”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为之愕然,确实,哪怕是一直将义气挂在嘴边的托热尔,其实对下面的人也并不是太好,顶多也就是对几个心腹好点,其他的一般帮众,那真心跟炮灰没多大区别。

&nbsp&nbsp&nbsp&nbsp而可笑的是,这些炮灰却构成了帮会的主体,占据了绝大多数,一旦没有了那些驱动他们的头头,他们的忠诚真的是无从谈起。

&nbsp&nbsp&nbsp&nbsp而现在,对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最忠诚的人几乎都在酒馆里面,可以预见的是他们都走不出来,那时候炮灰会跟谁走?只要稍微有点身份地位能振臂一呼,恐怕他们就从了吧。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小心的看了一眼李骁,他对这个年轻人是愈发地忌惮了,从一开始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就被算计得死死的,他只是丢出了一块鱼饵,引诱这两个白痴自相残杀,然后就坐等胜利了。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有些庆幸自己是被看中的那一个,否则,现在死在酒馆里面的恐怕也有他一个。当然,更多的是兴奋,一想到自己竟然可以成为铁锤帮的帮主,他就有种狗屎运捡了张彩票却中了头奖的感觉。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的小心思其实瞒不过李骁的眼睛,他其实一直在观察这位副帮主的神色,毕竟作为最后的胜利者和今后的合作者,这位未来的态度将极大决定他和小伙伴们的人生安全。

&nbsp&nbsp&nbsp&nbsp如果这货是个腹黑的,吃干抹净之后提裤子不认账,那这一段时间真心是白干了。不过暂时看来,还是可以放心的,因为这家伙更多的喜悦和兴奋,说明他真的很意外,也说明他确实没有太大的野心和雄心。

&nbsp&nbsp&nbsp&nbsp对于一个组织来说,这样一个老大肯定是不合格的,不能做大做强跟着肯定没前途不是。但是李骁却喜欢中庸的埃文斯,因为他也不要对方做大做强,他需要的是个守成听话的人。

&nbsp&nbsp&nbsp&nbsp酒馆内打斗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说明活着的人越来越少,不过李骁知道里面绝不会有人活下来,因为黑鸦和大光头都向他保证,里面除了死人就只有尸体。

&nbsp&nbsp&nbsp&nbsp为此,他和埃文斯可是付出了一条走私线路的巨大代价。虽然李骁一点儿都不看重那个,但账必须这么算不是。

&nbsp&nbsp&nbsp&nbsp又过了十分钟,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李骁给了埃文斯一个眼色,这厮立刻会意地站了出来,对着分立巷子两头的混混们说道:

&nbsp&nbsp&nbsp&nbsp“里面听着差不多结束了,为了公平起见,我带着你们一起进去。但是我丑话说道前面,按照帮主和主计官的约定,活下来的就是新帮主,我不管你们之前是谁的人,认的哪个大哥,但今后就只有一个老大,就是里面活着的那一个!”

&nbsp&nbsp&nbsp&nbsp“另外,都给我把刀枪收起来,要是让我发现有人企图下黑手,那第一个就不答应,直接干掉!”

&nbsp&nbsp&nbsp&nbsp“听清楚没有!”

&nbsp&nbsp&nbsp&nbsp混混比埃文斯想象的还要好说话,一个个齐声唱喏,然后像鹌鹑一样跟着他慢慢向酒馆里走去。

&nbsp&nbsp&nbsp&nbsp到处都是血,不过没有预料中那么血腥,除了詹姆斯.沃恩斯这个衰鬼尸首分离之外,其他的人大多都死得比较好看。当然,遍地的血污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这里面可是有二十多条人命。

&nbsp&nbsp&nbsp&nbsp“你们都不许动,我去检查!”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又一次对混混们下达了指示,然后迫不及待地就朝最醒目的两个人走了过去,加布里埃尔横躺在地上,肥硕的肚子都快被捅烂了,一大坨肠子挂在外面,死得极其狼狈。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试了试他的脉搏,然后对着混混们说道:“主计官死了!”

&nbsp&nbsp&nbsp&nbsp没有哀叹,没有伤感,几乎所有的眼睛都盯上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托热尔,这位能征善战的帮主似乎是负伤坐在那里歇息,难道最后的胜利者果然是他?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也有些担心,只不过当他走到托热尔面前的时候,一切担心都化为乌有,托热尔也死了,他身上伤口遍布,但最致命的是一把匕首插在他胸口上,他的眼睛更是瞪得圆溜溜的,仿佛死到临头的那一刻充满了不可置信。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转过身沉重地说道:“帮主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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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收尾

&nbsp&nbsp&nbsp&nbsp“我还以为这些家伙会更讲义气更有节操一点。”

&nbsp&nbsp&nbsp&nbsp看着正在“主持大局”接任“代理帮主”的埃文斯,维什尼亚克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nbsp&nbsp&nbsp&nbsp大概在他看来铁锤帮这两派人马中多少都应该有几个对老板忠诚的吧?可能会炸刺,可能会叫嚣继续干仗。

&nbsp&nbsp&nbsp&nbsp但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帮人比鹌鹑还要老实,没有人对埃文斯代理表示异议,没有人对两位大佬的死去表示哀伤,反而一个个很满意事情就此为止。

&nbsp&nbsp&nbsp&nbsp甚至,对于埃文斯所谓的为了稳定局面采取的强制措施也是欢迎不已。原因很简单,因为埃文斯说既往不咎,然后一切照旧。

&nbsp&nbsp&nbsp&nbsp也就是说以前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都不追究了,而且以前的福利待遇通通保留。既然自家没有啥损失,那为啥要反对?

&nbsp&nbsp&nbsp&nbsp维什尼亚克对此吐糟道:“一个个都太市侩了吧!”

&nbsp&nbsp&nbsp&nbsp李骁却只是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评价道:“很正常,人性本恶,只要自家过得去,谁管人家火上房。尤其是对他们这行,太讲义气活得会很累,也活不长!”

&nbsp&nbsp&nbsp&nbsp维什尼亚克还是摇头,反正铁锤帮的表现让他很是鄙夷,让他对所谓的江湖人很鄙视。

&nbsp&nbsp&nbsp&nbsp“跟我们没关系,”李骁平静地说道,“接下来控制住加布里埃尔的金库,除掉部分企图浑水摸鱼或者不听号令的家伙,铁锤帮就算基本搞定了。”

&nbsp&nbsp&nbsp&nbsp“那我们就可以去布加勒斯特了吧?”维什尼亚克急切地问道。

&nbsp&nbsp&nbsp&nbsp是的,维什尼亚克对这个月以来的工作腻味透了,小混混们的日常实在是让人作呕,他烦透了跟这些人渣打交道,只想赶紧完成任务,赶紧回敖德萨,赶紧重新做真正的军人。和这些人渣相比,748团的老兵油子都显得那么可爱。

&nbsp&nbsp&nbsp&nbsp“没有那么简单,”李骁叹了口气,“我们得先帮埃文斯稳定局面,然后重新打通和瓦拉几亚的关系,再然后才能进去。”

&nbsp&nbsp&nbsp&nbsp维什尼亚克的喜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唉声叹气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nbsp&nbsp&nbsp&nbsp李骁却不像维什尼亚克那么反感此行,相反,他觉得这一段日子过得挺舒服,没有尼古拉一世一家子虎视眈眈,也不用在军营里苦挨,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日子很舒服啊!

&nbsp&nbsp&nbsp&nbsp他都想找门路换到第三部工作算了,看起来他比较适合干这种地下工作。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段日子的经历倒是让他生出了一些不一般的念头,这些念头一冒出来就不可遏制,让他不由自主地修订了原计划,让铁锤帮变得更重要了一些,对其的掌控也更强了一些。这个壳今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呢!

&nbsp&nbsp&nbsp&nbsp“我们该结账了吧!”

&nbsp&nbsp&nbsp&nbsp就在李骁想入非非的时候,光头佬的大嗓门将他唤醒过来。

&nbsp&nbsp&nbsp&nbsp“你答应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兑现!”

&nbsp&nbsp&nbsp&nbsp李骁毫不在意地回答道:“立刻,你直接去找埃文斯,这笔买卖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参合。”

&nbsp&nbsp&nbsp&nbsp光头佬略有些不满道:“那他最好别赖皮,否则,这笔账我们可是会算在你头上!”

&nbsp&nbsp&nbsp&nbsp说完,光头佬转身就准备走,但李骁却叫住了他:“大光头,有兴趣做另一笔买卖么!”

&nbsp&nbsp&nbsp&nbsp光头佬顿时连连摇头拒绝:“师傅说了,你这个家伙太狡猾太阴险,跟你说话都得打起十二分小心,一不留神就会掉沟里。你有什么鬼主意直接去找师傅或者莎莉谈,不要找我!”

&nbsp&nbsp&nbsp&nbsp啧!

&nbsp&nbsp&nbsp&nbsp李骁有些遗憾,黑鸦那个老狐狸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至于那个莎莉更是个八面玲珑油滑得不沾手的女人,跟他们谈生意太累,他更喜欢有点虎的光头佬,这厮更好打交道。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这厮被黑鸦特别关照了根本不会搭理他,实在太遗憾了。想了想李骁冲着他的背影说道:“那你帮我约个时间,我这笔买卖可是不小!”

&nbsp&nbsp&nbsp&nbsp光头佬不敢回头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他其实也是被李骁吓着了,今天之前谁能想到在康斯坦察显赫一时的托热尔和加布里埃尔就这么被玩死了,死得一文不值,比死狗强不了多少。他们的人马、产业几乎都被合盘接走,而做到这一切的某人连毛都没掉一根。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阴险狡诈之徒可是太危险了。他这才来个把月就让铁锤帮翻天覆地,若是让他留的时间长点,整个康斯坦察都要改天换地吧?

&nbsp&nbsp&nbsp&nbsp所以一听说还有大买卖,光头佬都忍不住打颤:【你丫的这又盯上哪家了!】

&nbsp&nbsp&nbsp&nbsp光头佬的猜测没有错,李骁确实有想法大干一场,他开始不满足于借着铁锤帮进入布加勒斯特了,完全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如果能经营好,在康斯坦察就相当于有了一个窝点。

&nbsp&nbsp&nbsp&nbsp可以通过铁锤帮的生意做不少事情,尤其是未来克里米亚战争爆发之后,隐蔽在敌后的康斯坦察可是万分重要。

&nbsp&nbsp&nbsp&nbsp李骁想得很远,开始渐渐做一些布置工作,只不过这些暂时都是闲棋,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效果。对他来说最紧要的任务还是赶紧去布加勒斯特,科尔尼洛夫来信询问过几次了,虽然他没有催促,但李骁知道上面一定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nbsp&nbsp&nbsp&nbsp算算时间这也快四月份了,顶多还有两三个月俄国大军就要兵临城下,他的动作也确实得快点。

&nbsp&nbsp&nbsp&nbsp“老皮尔很合作,他说最快一个礼拜就能恢复同瓦拉几亚的联系,”当上代理帮主的埃文斯有些意气风发,只不过面对李骁的时候还是特别谨慎小心,“主要是土耳其人那边要重新打点一番,这些鬣狗越来越贪婪了,借口上头要严查边境走私和非法越境,是变着花样的敲竹杠!”

&nbsp&nbsp&nbsp&nbsp李骁点了点头,不在意道:“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对了,加布里埃尔和托热尔的金库取出来了吧?”

&nbsp&nbsp&nbsp&nbsp埃文斯赶紧道:“取出来了,虽然有几个家伙不老实,但修理一顿杀鸡儆猴就好了!”

&nbsp&nbsp&nbsp&nbsp“那就好!”李骁笑道:“尽快把事情办妥,国内很着急,我必须尽快进入布加勒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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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老相好

&nbsp&nbsp&nbsp&nbsp一辆毫无标识的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布加勒斯特的街头,和其他众多同类马车一样,它毫不起眼,平凡普通,就像沙堆里的一粒沙子。

&nbsp&nbsp&nbsp&nbsp但就在这辆普通的马车里,阿列克谢.斯佩兰斯基轻轻地撩开窗帘,小心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nbsp&nbsp&nbsp&nbsp这座城市他并不陌生。数年以前,他曾在这座城市旅居过一段时日,那时这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城市,看不到众多荷枪实弹的士兵,看不到林林总总的巡逻队,看不到正在赶筑工事的民众。

&nbsp&nbsp&nbsp&nbsp那时候这座城市简单直接,对俄国人还算友好,他曾在格奥尔吉.比贝斯库亲王的宫殿里享受丰盛的晚宴,也曾和亲俄的瓦拉几亚贵族言谈甚欢。

&nbsp&nbsp&nbsp&nbsp谁能想到,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一切就化为灰烬,留下的只是一个仇恨俄国敌视俄国的城市。

&nbsp&nbsp&nbsp&nbsp当然,阿列克谢也承认,彻底自由后的瓦拉几亚确实比以前欢乐和幸福了很多,从街头民众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们喜欢这种彻底的自由。

&nbsp&nbsp&nbsp&nbsp可以自由的唱歌、自由的跳舞、大声的欢笑、热闹地喧哗。比俄国傀儡统治时期活泼多了。这种轻松的氛围让阿列克谢都有些羡慕,因为俄国国内的气氛比被俄国傀儡统治的瓦拉几亚严肃几倍。

&nbsp&nbsp&nbsp&nbsp尼古拉一世就像一道黑幕、一团乌云,将整个国家笼罩得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来。

&nbsp&nbsp&nbsp&nbsp可惜的是,阿列克谢知道自己是这一切的敌人。为了维护俄国的利益,他必须重新将黑暗带回布加勒斯特,带回瓦拉几亚。这让他很郁闷也很沮丧,因此对这一趟的工作实在提不起太大的兴致。

&nbsp&nbsp&nbsp&nbsp“先生,科索伊男爵府上已经到了。”

&nbsp&nbsp&nbsp&nbsp陷入思考中的阿列克谢直到车夫提醒才发现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吉娜.科索伊男爵夫人是他的老相好,也是很隐蔽的瓦拉几亚亲俄贵族,这位男爵夫人在之前的动荡中很好的保存了自己得以幸存,现在也是阿列克谢在瓦拉几亚能联系上的老关系之一。

&nbsp&nbsp&nbsp&nbsp“亲爱的伯爵,真的是您吗?太让人兴奋了,您的到来都让我热泪盈眶了!”

&nbsp&nbsp&nbsp&nbsp浓妆艳抹的科索伊男爵夫人十万分热情地欢迎了阿列克谢,如果不是管家在旁边看着,她估计会直接献上热吻。

&nbsp&nbsp&nbsp&nbsp“夫人,很抱歉,我来晚了。”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彬彬有礼地给予适当的回应,一边吻了吻科索伊男爵夫人的手背,一边小声地问道:“这里说话方便吗?”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给了他一个眼色,顿时阿列克谢就知道恐怕没那么方便了,当即也不谈正事,就像一个拜访老相好或者上门猎艳的贵族一样东拉西扯的说闲话。

&nbsp&nbsp&nbsp&nbsp良久,在科索伊男爵夫人借故打发走了碍事的管家之后,她才长叹一口气道:“屈桑斯是那个死鬼新请来的管家,这个家伙有点神秘,看上去不像是真正的管家,倒像是专门来监视我的探子!”

&nbsp&nbsp&nbsp&nbsp“那个死鬼”自然指的是科索伊男爵。对这位头上郁郁葱葱的男爵阿列克谢并不陌生,简而言之那是个吃软饭的,除了有一副好皮囊和一个男爵的头衔之外,那位兄台什么本事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产业、没有赖以生存的技能、没有羞耻心,最主要的是没有节操。那位以前最擅长的买卖就是仙人跳,故意派美艳的老婆去勾引那些刚刚跨入上流社会的暴发户,然后捉奸在床再敲诈勒索。

&nbsp&nbsp&nbsp&nbsp然后某一次就一脚踢到了阿列克谢这块俄国铁板,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正那一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调笑道:“怎么,现在轮到男爵当家作主了?”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扁了扁嘴,很委屈地抱怨道:“那个死鬼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自由派的那些家伙,格奥尔吉.比贝斯库亲王被推翻之后,那些家伙得了势,连带着也让他鸡犬升天变成了个人物。那个死鬼现在被任命为布加勒斯特市长助理,人模狗样起来了呗!”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倒向了自由派这个消息让阿列克谢心头一沉,这可不是好消息,他原以为这没节操的两口子是自己人,看来情况没他想的那么乐观。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似乎没有觉察出阿列克谢的异常,依然在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抱怨着阿列克谢是个没良心的提上裤子就走人,抱怨之前的好朋友突然就被关进了监狱,让她聊天看戏都没有滋味了,抱怨布加勒斯特供应紧张,买不到上好的外国奢侈品。

&nbsp&nbsp&nbsp&nbsp“最糟糕的是这人心惶惶啊!大家伙都对自由派没底,担心你们突然杀回来,没人想蹲监狱或者被吊死!”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心中一动,他从这句抱怨中听出来了:自由派虽然掌权了,但是根基并不稳固,哪怕是科索伊男爵夫人这种自由派追随者家属都对他们没底气。

&nbsp&nbsp&nbsp&nbsp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相信有类似想法的绝不止科索伊男爵夫人一个。

&nbsp&nbsp&nbsp&nbsp顿时阿列克谢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笑着问道:“担心的人多吗?”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娇滴滴抱怨道:“怎么会少,只不过自由派掌握了枪杆子,没有人敢明着说罢了!”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又问道:“丰坦娜还活着吗?”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白了他一眼,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额头,啐道:“哼,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吃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怎么担心你的老相好了?迫不及待要再续前缘么!”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脸上一热,丰坦娜不光是他的旧情人,也是他在瓦拉几亚的关系网之一。这个女人一直在秘密为他做事,也算是第三部的人,和科索伊男爵夫人比起来,丰坦娜更靠得住一些。

&nbsp&nbsp&nbsp&nbsp“我这是有正事!”阿列克谢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们不是担心我们杀回来么,我告诉你,这是肯定的!”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笑道:“否则,我怎么会来布加勒斯特!”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娇滴滴哀求道:“那您可千万要保护我周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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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试探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怎么来的是他?”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半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而在他对面风情万种的科索伊男爵夫人却是一脸的不屑,这个女人此时再没有之前的风情万种,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轻蔑。

&nbsp&nbsp&nbsp&nbsp“俄国佬会回来有什么稀罕的?”她摆摆手道:“这么多年了,土耳其人来了走了,奥地利人来了走了,俄国佬不肯放手不是很平常么!换做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nbsp&nbsp&nbsp&nbsp“但是斯佩兰斯基伯爵亲自来意义绝对不一样!”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很是严厉地说着,他那双三角眼里充满了惊惧、疑惑以及迷雾。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男爵夫人依然还是那么不屑:“他又不是他老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nbsp&nbsp&nbsp&nbsp末了她还补充了一句:“对我来说都一样,都是虚情假意的臭男人而已!”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修长的八字须抽动了两下,很显然对自家老婆的fang荡他也是有些无语和无奈的。只不过他早已和这个女人结为一体利益共享,除了忍耐也只能忍受了。

&nbsp&nbsp&nbsp&nbsp“他确实不如他老子地位高,但在第三部也是大人物,俄国竟然派他这样的大人物前来瓦拉几亚,这说明他们是志在必得!”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狠狠地啐道:“这些该死的俄国佬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视我们如无物!”

&nbsp&nbsp&nbsp&nbsp对此科索伊男爵夫人却是耸了耸肩,嘲讽道:“因为你们本来就不像男人,没本事也没能力,跟人家根本没办法比,被鄙视不是很正常么!”

&nbsp&nbsp&nbsp&nbsp这话是一语双关,顿时又让科索伊男爵脸色难看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因为方方面面他还得倚重这个女人,而且他脸皮厚,被人吐糟习惯了。

&nbsp&nbsp&nbsp&nbsp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科索伊男爵夫人说得也没错。如果罗马尼亚和俄罗斯同为男性的话,那罗马尼亚绝对是瘦小枯干腰下无力的武大,而俄罗斯则是高大威猛的西门官人。这二者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nbsp&nbsp&nbsp&nbsp武大想要逆袭西门,真心只能寄希望有武二这么一个足够给力的兄弟。问题是罗马尼亚并没有这么一个够给力的兄弟,他唯一能抱的大腿只是比西门官人好不到哪去的英国和法国大官人。希望这两位大官人玩够之后能将老婆还回来。

&nbsp&nbsp&nbsp&nbsp实话实说,这真心是个莫大的杯具。不过这样的杯具罗马尼亚人也习惯了,至少科索伊男爵是习惯了。他如今想得更多的是俄国大官人还乡归来之后自己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他有些焦躁地问道:“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有说俄国佬什么时候杀回来吗?”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答道:“没有,他只是说快了。”

&nbsp&nbsp&nbsp&nbsp啧,这个答案科索伊男爵可不喜欢,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追问道:“那他还说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还说要去找丰坦娜那个小浪蹄子!”

&nbsp&nbsp&nbsp&nbsp“那你告诉他了?”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白了一眼道:“不然呢?”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摸着下巴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地说道:“也好,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你这边跟他保持联系,不太为难的事情都可以帮着做,维持好关系!”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夫人又轻蔑地冷笑道了一声:“不太为难的事情?他要是要你老婆呢?要不要照办?这可是维持关系的最好办法!”

&nbsp&nbsp&nbsp&nbsp科索伊男爵顿时脸就黑了,只不过这个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忍,吹了吹胡子闷闷道:“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你心里有数!”

&nbsp&nbsp&nbsp&nbsp说完,这位直接甩手走了。惹得科索伊男爵夫人冲着他的背影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

&nbsp&nbsp&nbsp&nbsp当奇葩的科索伊男爵夫妇在讨论阿列克谢的时候,阿列克谢也在同丰坦娜讨论这对奇葩夫妇。

&nbsp&nbsp&nbsp&nbsp“我依然认为那两口靠不住!去找他们太冒险了!”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摇了摇头,对面前金发蓝眼身材纤细的女子缓缓说道:“他们靠不住是肯定的,当墙头草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么!但正是因为他们靠不住,找他们才最合适!”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因为他们对谁都靠不住。对我们而言是这样,对那些自由派来说也是如此,那两口子是利益动物,最善于趋利避害。比贝斯库亲王在的时候,捧那位大公的臭脚,但私下里却又跟自由派勾勾搭搭。”

&nbsp&nbsp&nbsp&nbsp“自由派上台了,但他们依然还跟我们眉来眼去,给自己留退路是他们的本能。像他们这样的家伙才不会大嘴巴,只会做对他们最有利的事。”

&nbsp&nbsp&nbsp&nbsp这个判断十分精准,科索伊男爵夫妇就是这样的骑墙派,谁是胜利者他们跟着谁,但对失败者也不是一杆子打死,而是眉来眼去暗通款曲,以便将来失败者东山再起的时候谋一条退路。

&nbsp&nbsp&nbsp&nbsp所以这样的人既靠不住也靠得住,他们不会把事情做绝,但指望通过他们办大事那也是痴人说梦。

&nbsp&nbsp&nbsp&nbsp“那下一步您准备怎么办呢?”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沉吟片刻之后回答道:“还是继续投石问路。科索伊男爵夫人还算合作,告之了我你的联系方式,这说明她还是想留退路可以合作的。我想类似她这样的两面人在布加勒斯特还有很多,我需要一一试探,将他们找出来!”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这才明白阿列克谢明明早就跟她取得了联系却为什么故意向科索伊男爵夫人询问她的联系方式了,原来这就是试探。如果对方特别滑头或者更向着自由派,多半会含糊应对不给正确的消息。而给了正确的联系方式就说明他们也没底可以试着争取。

&nbsp&nbsp&nbsp&nbsp“最近一段时间,你要特别小心,我抵达了布加勒斯特正在找你的消息估计很快就会传开来。那时候各式各样的有心人都会来你这里试探,不排除你可能会被恶狼给盯上,要特别小心!”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翩然一笑道:“放心,这方面我是有经验的。上一次布加勒斯特形势更加险恶,我都安然度过来了……对付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我最擅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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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焦虑的尼古拉

&nbsp&nbsp&nbsp&nbsp圣彼得堡,冬宫,御书房。

&nbsp&nbsp&nbsp&nbsp尼古拉一世脸色漆黑地坐在办公桌前,他呆呆地看着手里头的一页纸张,仿佛这张纸片有千钧沉重。

&nbsp&nbsp&nbsp&nbsp首相涅谢尔罗迭能清楚地看到这位至尊双手都在颤抖,眼睛里分明写着恐惧。

&nbsp&nbsp&nbsp&nbsp那么是什么情况让这位自尊自大的沙皇如此的失态呢?那张薄薄的纸片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nbsp&nbsp&nbsp&nbsp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通报柏林的最新情况而已。上面只是写了腓特烈.威廉四世被迫同意了人民的要求,承诺将召开立宪会议并给予人民言论和出版自由。

&nbsp&nbsp&nbsp&nbsp这对尼古拉一世可谓是当头一棒,这位毒菜者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人民,他希望全欧洲的君主都像他一样用铁腕来统治国家,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将**世世代代的延续下去。

&nbsp&nbsp&nbsp&nbsp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为了应对新一轮的革命风暴,尼古拉一世已经命令自己的军队做好了准备,只要他同其他各国商量妥当,立刻就发兵前往灭火。

&nbsp&nbsp&nbsp&nbsp尼古拉一世首选的援助目标自然是最亲近的自己人,也就是普鲁士和奥地利。谁想到他这边的俄国大军还没准备开拔,腓特烈.威廉四世就举手投降了。

&nbsp&nbsp&nbsp&nbsp这既让尼古拉一世感到惊恐又让他感到愤怒:

&nbsp&nbsp&nbsp&nbsp“那个软蛋,那个无能的娘娘腔,竟然被这么一点点困难就吓倒了。几个暴民放了几枪就给他吓窜了,可耻!可悲!腓特烈大帝的荣耀都被他丢光了,真心是一代不如一代!”

&nbsp&nbsp&nbsp&nbsp短暂的沉默之后,尼古拉一世彻底地爆发了,他疯狂地咒骂和吐槽大舅哥,当然不光是大舅哥,二舅哥也没能逃过他的毒舌:

&nbsp&nbsp&nbsp&nbsp“小威廉呢?他到哪里去了?以前他不是一直宣称自己是葡萄弹么,可以成片的击垮敌人并且永不退缩么!他的大炮他的刺刀到哪里去了?”

&nbsp&nbsp&nbsp&nbsp“这个牛皮大王,一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彻底现形了,根本就靠不住!”

&nbsp&nbsp&nbsp&nbsp好吧,未来的威廉一世要是知道妹夫是如此评价自己,恐怕是欲哭无泪的。未来德皇在这次革命中的表现虽然称不上有多好,但确实不算是软蛋。屠杀民众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手软,那一百八十三名烈士大部分都是他的手笔。

&nbsp&nbsp&nbsp&nbsp当然,带领一万多名士兵未能镇压柏林革命,最后不得不匆匆逃亡伦敦避祸,这个表现也确实不算好。至少跟1825年的尼古拉一世比算不上出色,被妹夫鄙视也是正常。

&nbsp&nbsp&nbsp&nbsp“你们谁能告诉我,柏林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尼古拉一世怒气冲冲地冲臣子们喝问道,“暴民们是否软禁了国王,是否准备效仿法国人准备好了断头台?”

&nbsp&nbsp&nbsp&nbsp这个问题让奥尔多夫很难办,因为作为第三部的老大,他有责任为尼古拉一世解惑,但问题是柏林的革命爆发得太过于突然,而且三四天的时间里形势就急转直下,让人措手不及。第三部在国外的探子们还没来得及详细了解情况,就大局已定。

&nbsp&nbsp&nbsp&nbsp可奥尔多夫又不能不回答尼古拉一世的问题,他斟酌着回答道:“暂时看来,暴民们还是比较克制的,并没有采取强制禁锢手段限制国王一家的自由……似乎可以相信他们已经获得了……获得了满足……”

&nbsp&nbsp&nbsp&nbsp这个答案尼古拉一世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吹胡子瞪眼睛地喝问道:“什么!你的意思说这是好消息喽?国王的安危竟然要感谢暴民的恩赐,感谢这些混帐玩意儿比较克制,比较容易被满足!公爵,您的意思是告诉我可以安心,未来也可以依葫芦画瓢地满足这些暴民是么!”

&nbsp&nbsp&nbsp&nbsp奥尔多夫冷汗当场就下来了,甚至差点给吓了一个哆嗦,他赶紧解释道:

&nbsp&nbsp&nbsp&nbsp“不,陛下,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暴民们暂时应该不会有更激烈的举措,普鲁士王室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这时候我们如果采取激烈地军事措施恐怕会刺激他们,让他们铤而走险采取类似1789年那样的大逆不道行为。对待柏林的事变,我们应当更加谨慎!”

&nbsp&nbsp&nbsp&nbsp尼古拉一世眉头搐动,他不喜欢这个建议,但又不得不承认奥尔多夫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暴民们还是别随便刺激,万一又炸了,他大舅哥一家子估计全都得挨个上菜市口走一遭。

&nbsp&nbsp&nbsp&nbsp但是让尼古拉一世就这么不闻不问,那这也不是他的作风,和大舅哥一家子的性命相比,他更在乎连锁反应,如果柏林的事情刺激了全欧洲的暴民,让他们群起效仿怎么办?这时候是不是杀鸡用牛刀大炮打蚊子比较妥当?至少也不能放任不管是不是!

&nbsp&nbsp&nbsp&nbsp“当然不是不管,”奥尔多夫赶紧劝说道,“陛下,就算我们要干涉柏林的事变,总得有个理由吧?”

&nbsp&nbsp&nbsp&nbsp“现在普鲁士方面并没有邀请我们介入,您准备向普鲁士宣战吗?”

&nbsp&nbsp&nbsp&nbsp尼古拉一世为之愕然,确实,柏林闹腾得再厉害让他再看不顺眼看不下去,那也是隔壁邻居家的事儿,人家又没求着你管,所以人家家里闹得上房揭瓦甚至直接把房都给拆了也不干你的事儿啊!

&nbsp&nbsp&nbsp&nbsp镇压暴民总得师出有名吧?否则为了镇压暴民直接对普鲁士宣战,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nbsp&nbsp&nbsp&nbsp“呃……”

&nbsp&nbsp&nbsp&nbsp尼古拉一世顿时无语了,奥尔多夫赶紧又劝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暂时不宜在普鲁士方面做太大的动作,一方面是尊重普鲁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腓特烈.威廉四世陛下的安全。而且和普鲁士比起来,奥地利的情况更加值得警惕!”

&nbsp&nbsp&nbsp&nbsp“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立刻干涉匈牙利的事变,不能让柏林的事情再次重演,一旦匈牙利独立,神圣同盟都有崩塌的危险!”

&nbsp&nbsp&nbsp&nbsp涅谢尔罗迭也立刻站了出来建言道:“奥尔多夫公爵的建议非常有道理。奥地利已经是一片混乱,如果再不给予强有力的支持措施,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将被终结,整个国家将四分五裂,我敢保证英国人、法国人肯定会乘虚而入,而那些自由派暴民也会借机壮大,一个全新的颠覆欧洲秩序的邪恶策源地将在奥地利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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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桶浆糊主义

&nbsp&nbsp&nbsp&nbsp别看涅谢尔罗迭说得慷慨激昂一副忠君为国的架势,但了解这个老滑头的人都知道,这个老货之所以强调奥地利的重要性,并不是因为奥地利真的就那么重要,而是为了维护他一贯的协调主义立场。

&nbsp&nbsp&nbsp&nbsp所谓的协调主义其实就是一桶浆糊。什么意思呢?就是欧洲列强凑活着过日子,神圣同盟协调一致维护三国国际利益,抵制法国的再次崛起,防止被英国各个击破。可以撕逼但不恶斗,大家就在1815年巴黎条约的条条框框下面对付着活着,谁也别越雷池一步。

&nbsp&nbsp&nbsp&nbsp这玩意儿存在的基础就是神圣同盟,普奥俄三国同盟既能死死地限制住法国,也能抵御英国的干涉,美哉美哉。

&nbsp&nbsp&nbsp&nbsp如果普奥俄三国一直能维持国内的稳定,保持实力,那自然协调主义可以包万事无忧。可问题是神圣同盟最大的不稳定源头就是三国本身。

&nbsp&nbsp&nbsp&nbsp这三国都属于列强当中最保守落后的存在,俄国就不说了,整个一野蛮落后的黑典型,奥地利也强不到哪里去,民族矛盾、国内社会问题一塌糊涂,普鲁士稍微好一点,但容克地主的祸害也是不可小觑。

&nbsp&nbsp&nbsp&nbsp总而言之,这三国跟英法比起来,就是后进生。虽然军事实力和影响力不错,但社会问题真心是到了爆发的节点上。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国内首先就乱了。

&nbsp&nbsp&nbsp&nbsp说白了这三国已经在发展中掉队了,国家硬实力跟国际地位不再匹配。最典型的就是奥地利,衰弱之态毕露无疑,其实吧拿破仑时代奥地利就够凑活,如果没有卡尔大公和梅特涅,帝国能不能保全都不好说。

&nbsp&nbsp&nbsp&nbsp问题是,这二位能挽救哈布斯堡家族一次,总不能挽救一世吧。这不,又过了三十多年,奥地利的各种问题更加突出,实力自然也是每况愈下,连意大利的面条都敢挠他们的虎须了。

&nbsp&nbsp&nbsp&nbsp也就是说,随着英法的实力持续走强,随着神圣同盟的日渐没落,欧洲各国的实力平衡已经严重失衡,协调主义其实已经玩不下去了。

&nbsp&nbsp&nbsp&nbsp但对涅谢尔罗迭而言,协调主义是他在俄国政坛立足的基础,如果这条腿断了,他必然只有倒台。没有人愿意灰溜溜地滚出历史舞台,尤其是端坐在最高位上的人,更是无限地眷恋手中的权力。

&nbsp&nbsp&nbsp&nbsp涅谢尔罗迭必须自救,怎么自救呢?自然是将已经一屁股都是屎的普鲁士和奥地利从火山口拉回来。让他遗憾的是,普鲁士那边没等他动手拉哥么一把就垮掉了,奥地利就必须得赶紧了,否则神圣同盟真心要完蛋,协调主义也要跟着滚进垃圾桶。

&nbsp&nbsp&nbsp&nbsp所以奥尔多夫提出干涉匈牙利起义,涅谢尔罗迭立刻高举双手支持,他必须得支持不是。

&nbsp&nbsp&nbsp&nbsp这就让尼古拉一世有些犹豫了,因为按照尼古拉一世的想法,眼前最大的敌人是暴民,也就是革命者,而他脑海里革命者等同于法国。

&nbsp&nbsp&nbsp&nbsp自始至终他都认为革命的源头来自法国,都是该死的法国佬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将革命这个怪物放了出来,巴黎正在发生的那一切就是最好的例子。

&nbsp&nbsp&nbsp&nbsp要想关上魔盒,要想彻底解决革命问题,应该朝法国朝巴黎进军,就像1814年那样再次杀入巴黎,直接给革命的心脏上捅一刀,快刀斩乱麻解决一切问题。

&nbsp&nbsp&nbsp&nbsp所以尼古拉一世更倾向于发兵法国,不管是帮助奥尔良王朝复辟还是从波旁王朝家族的远亲中再找一个继位,都比看着一个新的共和法国诞生要好。

&nbsp&nbsp&nbsp&nbsp这被尼古拉一世视为最佳方案,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可显然他的大臣们都不喜欢这个方案,反而建议他干涉匈牙利革命保全哈布斯堡家族。

&nbsp&nbsp&nbsp&nbsp倒不是说尼古拉一世对哈布斯堡家族有意见,不喜欢这个方案。而是他觉得搞定了法国,匈牙利的革命者就会不战自败,那时候不需要俄国帮忙哈布斯堡也能解决问题。

&nbsp&nbsp&nbsp&nbsp“陛下,这种可能性不大。”涅谢尔罗迭赶紧劝道,“没有证据表明匈牙利的暴民同法国巴黎的暴民有联系!”

&nbsp&nbsp&nbsp&nbsp尼古拉一世顿时不高兴了,在他的认知中法国就是罪恶的源头,所有的暴民都是法国人怂恿的,都是法国人的爪牙和帮凶,怎么会没有联系呢!

&nbsp&nbsp&nbsp&nbsp涅谢尔罗迭苦劝道:“陛下,就算要平定法国的暴民,您也需要奥地利和普鲁士的支持,否则劳师远征后果难测啊!”

&nbsp&nbsp&nbsp&nbsp“不如先解决匈牙利的暴民,帮助奥地利盟友恢复秩序,这样我们的力量也更强一些,到时候可以联合奥地利一起干涉法国的事务!”

&nbsp&nbsp&nbsp&nbsp“否则,一旦我们径直前往巴黎,半路上奥地利的事态恶化了导致最坏的结果出现,我们的军队将陷入前后夹攻的险恶境地。请您三思啊!”

&nbsp&nbsp&nbsp&nbsp尼古拉一世沉默了,而奥尔多夫、切尔内绍夫也赶紧一齐上阵劝说阐明利害。这才给试图复制哥哥亚历山大一世伟业的尼古拉一世给劝了回来。

&nbsp&nbsp&nbsp&nbsp“那就做好干涉匈牙利革命的准备。一旦收到奥地利方面的许可,我们就立刻进军,踏平那些暴民!”

&nbsp&nbsp&nbsp&nbsp末了,尼古拉一世还补充了一句:“同时也要做好发兵巴黎的准备工作,一旦奥地利的局势稳定了,我们就去巴黎,只有解决巴黎的暴民才算真正解决问题!”

&nbsp&nbsp&nbsp&nbsp这话让涅谢尔罗迭、奥尔多夫和切尔内绍夫苦笑不已,他们的这位皇帝还真是对巴黎一片痴心。问题是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出兵巴黎将导致连锁反应,普鲁士、奥地利的态度很难说,英国则绝对是强烈反对,不可能任由俄国继续扩大影响力了。

&nbsp&nbsp&nbsp&nbsp一旦跟英国佬撕破了脸,那事情就真的麻烦了。从远东到中亚到中东再到巴尔干,这么漫长的战线上英国人有的是办法让俄国吃苦头,到时候真的就是天下大乱了。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暂时没人敢继续劝尼古拉一世了,涅谢尔罗迭等人只是心照不宣地交换眼色,打定了主意要在发过问题上做手脚,怎么的也得让尼古拉一世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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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新时代的开端

&nbsp&nbsp&nbsp&nbsp立陶宛某处,748团临时营地。

&nbsp&nbsp&nbsp&nbsp“所以您是来通知我,不用去普鲁士了,直接去乌克兰是吧?”

&nbsp&nbsp&nbsp&nbsp说这番话的时候列昂尼德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实在是太生气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尽在路途上折腾了。先被赶下船,然后被命令前往爱沙尼亚,接着进入立陶宛,后来又接到命令去普鲁士,结果还没走两天就让他们赶紧刹车调转方向去乌克兰集结待命。

&nbsp&nbsp&nbsp&nbsp这些朝令夕改的命令让他的部队走了多少冤枉路,耽误了多少宝贵的时间。反正他已经是吐糟不能,郁闷到了家。

&nbsp&nbsp&nbsp&nbsp当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列昂尼德还是会老实遵守命令朝乌克兰挺进,甚至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一部署。因为他是真正的军人,哪怕是一肚子牢骚怨气也会做好本职工作。

&nbsp&nbsp&nbsp&nbsp只是,在此时,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朋友们。李骁那边是毫无消息,自从他离开圣彼得堡后,沟通就变得万分困难,一封信想要送到对方手里都得万水千山的辗转。俄国糟糕的交通和邮政设施让交流变得无比的艰难。

&nbsp&nbsp&nbsp&nbsp李骁那边还算好,至少还有那么点消息。阿列克谢那边则是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了。考虑到老朋友肩负的艰巨使命,列昂尼德对他的瓦拉几亚之行是无比担忧。

&nbsp&nbsp&nbsp&nbsp破天荒的,他给自己的父亲戈尔恰科夫公爵写了一封信,恳求父亲代表关照阿列克谢并向他转达瓦拉几亚方面的最新情况。

&nbsp&nbsp&nbsp&nbsp讲真,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公爵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正是焦头烂额一脑阔包的时候,奥地利的局势很动荡,很不稳定。

&nbsp&nbsp&nbsp&nbsp从二月份巴黎爆发革命开始,维也纳也开始蠢蠢欲动。社会的各个阶层从贵族到贫民,从商人到学生都开始秘密的集会,讨论政治讨论哲学,讨论自由。

&nbsp&nbsp&nbsp&nbsp再然后,对梅特涅内阁的不满就像火山一样爆发,愤怒的维也纳市民自发的走上街头要求梅特涅立刻下台滚蛋,短暂的冲突之后,维也纳人效仿巴黎市民一样筑起街垒,开始同奥地利政府武装对峙。

&nbsp&nbsp&nbsp&nbsp巨大的压力下,梅特涅垮台了,老首相仓皇换上女装逃往英国。癫痫不断而且被认为智力有问题的斐迪南一世又几乎没有理政的能力,摄政委员会几乎就是由路易斯大公说了算。

&nbsp&nbsp&nbsp&nbsp在这位大公的安排下,斐迪南一世假意向民众屈服了,准备君主立宪,但新组建的内阁其实跟梅特涅时期没啥子两样,依然还是那么保守反动,几乎是换汤不换药。

&nbsp&nbsp&nbsp&nbsp不光是奥地利局势不稳定,波西米亚、匈牙利也是震荡不安。青年捷克党在布拉格起事,科苏特、斐多菲则领导了匈牙利独立运动。偌大一个奥地利帝国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

&nbsp&nbsp&nbsp&nbsp这些都被老风流浪子看在眼睛里,他越来越感觉到奥地利的衰弱和瓦解不可避免,这个国家就像一块被胶水勉强黏合起来的碎玻璃,一旦胶水老化失效,散架将不可避免。

&nbsp&nbsp&nbsp&nbsp那么哈布斯堡-洛林家族还有得救吗?至少在戈尔恰科夫看来是没有希望的。现任皇帝和他的兄弟都是近亲结婚的杯具产物,不是有病就是智力低下。这样的皇帝能掌控大局?能力挽狂澜?

&nbsp&nbsp&nbsp&nbsp在戈尔恰科夫看来,奥地利和哈布斯堡家族已经是昨日黄花,是欧洲最可怜的政治僵尸。这时候最有利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分而食之,俄国应该联合普鲁士直接给奥地利大切八块摆上餐桌。

&nbsp&nbsp&nbsp&nbsp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月前收到的来信,那封信中列昂尼德向他讲述了李骁对奥地利的意见,当时他还觉得那位年轻的大公有些莽撞了,奥地利虽然衰弱了,但怎么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nbsp&nbsp&nbsp&nbsp可现在看来,那位大公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如果像他设想的那样联合普鲁士、法国一起怼奥地利下手,说不定还真能取得成功。

&nbsp&nbsp&nbsp&nbsp一想到这儿,戈尔恰科夫就忍不住再次给尼古拉一世写信,再次阐明他的观点,反对干涉奥地利的革命,就让这场革命变成奥地利的丧钟好了。一个强大的帝国倒下,必然能给予俄国丰厚的地缘政治利益。至少在巴尔干那一头,再没有人能牵制俄国前进的步伐了。

&nbsp&nbsp&nbsp&nbsp夺回君士坦丁堡在那时候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俄国将真正直面地中海,获得真正的出海口,而不是被堵在黑海这个澡盆里瞎折腾。

&nbsp&nbsp&nbsp&nbsp戈尔恰科夫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很多,但是在即将收尾的时候,他却顿住了笔头,他想到了什么,然后长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刚才所写的东西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

&nbsp&nbsp&nbsp&nbsp“毫无意义,有涅谢尔罗迭那个老东西在,有巴黎革命的背景,谁也无法说服陛下,可惜可叹啊!”

&nbsp&nbsp&nbsp&nbsp戈尔恰科夫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有所失地走到阳台前,透过窗户,他能看到成群的市民正在抢筑街垒,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士气低落无比消沉的奥地利士兵。

&nbsp&nbsp&nbsp&nbsp观察了一阵子,他又走回了书桌前,重新抽出一张信笺开始给列昂尼德回信:

&nbsp&nbsp&nbsp&nbsp“亲爱的小狮子,获知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局势很乱,维也纳人走上了街头,像1789年的巴黎人一样开始战斗……奥地利人表现很差,几乎无法奈何这些勇敢的维也纳人……梅特涅仓皇逃走了,他的垮台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nbsp&nbsp&nbsp&nbsp“属于过去,属于1815年的那个时代已经被终结了。所有跟那个时代有关的东西都将被改写——神圣同盟、我们的荣耀以及稳定的基石……”

&nbsp&nbsp&nbsp&nbsp“一个不稳定的新时代已经来临了,而你则是幸运的,能够赶上这个全新的时代,我相信你必然能够大展宏图……忘掉过去的那些东西吧,包括那些胜利那些荣誉,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nbsp&nbsp&nbsp&nbsp“珍惜你现在的朋友,我有感觉你们都将绽放光彩,尤其是那位大公,你告诉我他设法潜入了瓦拉几亚,那是个聪明的好办法,请将那位大公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他……阿列克谢我会代为留意,我相信他不会有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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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真失败

&nbsp&nbsp&nbsp&nbsp切尔纳沃德。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一座不大的小城市,距离康斯坦察大约五十公里。多瑙河从小城边穿过,是一座典型的东欧小城。

&nbsp&nbsp&nbsp&nbsp这座城市人口不多,大概万余人的样子,生活也十分平静,街道上能看到穿着罩袍的土耳其女人和手握十字架的东正教神父擦肩而过。双方是那么的和谐自然,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座多民族多信仰交汇的火药桶城市。

&nbsp&nbsp&nbsp&nbsp越过切尔纳沃德穿过多瑙河,就是瓦拉几亚,作为德古拉伯爵的故乡,这个东欧小国从1411年开始都是奥斯曼土耳其的藩属,直到强势的北极熊崛起,一次次痛殴土鸡之后,才让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变成了高度自治的大公国。

&nbsp&nbsp&nbsp&nbsp当然,在名义上瓦拉几亚依然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一部分,依然是土耳其的藩属。只不过这真心只是挂个名而已了。对瓦拉几亚人或者罗马尼亚人来说完全独立只是时间问题。

&nbsp&nbsp&nbsp&nbsp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时机来得竟然如此快,成为高度自治的大公国没十几年,独立自主的时机就成熟了。布加勒斯特一声炮响,亲俄的格奥尔吉.比贝斯库亲王黯然退位倒台,瓦拉几亚共和国宣告诞生。

&nbsp&nbsp&nbsp&nbsp一切都向着罗马尼亚人最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英法的支持,土耳其的漠视,以及北极熊的无奈,只要再多给他们一点儿时间,独立就将变成既成事实。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罗马尼亚人真心没有时间了。三月末的一个下午,李骁的车架翩翩然地进入了切尔纳沃德,他并没有在这座小城停留的意思,直奔着边防检查站而去。

&nbsp&nbsp&nbsp&nbsp在多瑙河这边,戴着土耳其毡帽的奥斯曼士兵懒懒散散的持枪警戒,有气无力地看着准备越境的旅客。市侩的边防检查官完完全全的看人下菜碟,罗马尼亚人、土耳其人想要越境,必然是层层盘查,而外国老爷,尤其是英国或者法国的大老爷,那真心是目视恭送。

&nbsp&nbsp&nbsp&nbsp拿着大卫叔叔提供的法国护照,李骁在边防官员的谄媚和讨好声中毫无阻碍的登上了第一班渡河的客船,在河对岸,同样全副武装但是戒备森严的瓦拉几亚士兵和检查官已经枕戈待旦。

&nbsp&nbsp&nbsp&nbsp和土耳其同行相比,他们的态度更加严谨更加严厉,但面对法国护照一样是大开绿灯。对瓦拉几亚人来说,法国和英国现在是朋友,敌人只有俄国佬,只需要刁难俄国佬就好了,朋友自然一路绿灯欢迎光临。

&nbsp&nbsp&nbsp&nbsp“瓦拉几亚人的戒备也不怎么严格么!”安东.阿列克谢耶维奇小声咕噜了一句。

&nbsp&nbsp&nbsp&nbsp这个年轻的少尉是维什尼亚克特别派给李骁的助手。原因是李骁执意要独自先期进入瓦拉几亚查探虚实。维什尼亚克则希望同李骁一起去,但李骁认为铁锤帮的局势还不稳定,铁鹰会的麻烦还没有完全解决,不能放任不管。

&nbsp&nbsp&nbsp&nbsp所以李骁的意思是维什尼亚克先留在康斯坦察主持局面,而他则独自进入瓦拉几亚探探路。这个提议维什尼亚克自然是不喜欢的,但谁让某人道理十足呢,所以无奈之下维什尼亚克就派了一个最可靠的军官当李骁的助手,也就是这位安东.阿列克谢耶维奇.布勃诺夫。

&nbsp&nbsp&nbsp&nbsp这个年轻人是748团少有的贵族出身的军官,之前的大整顿中,绝大多数不合格的贵族军官都被无情清退,但这位布勃诺夫少尉却奇迹般的留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原因嘛,是他确实有能力,而且他那个贵族身份真心就剩一张皮了,乃是十足的破落户,除了一个头衔其实跟平民没啥区别。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位布勃诺夫少尉本身素质倒是不错,人聪明脑瓜灵活又肯干,思想也不保守,最主要的是他的法语是全营除了李骁之外最好的,甚至比维什尼亚克都说得好,伪装成法国人他有天然的优势。

&nbsp&nbsp&nbsp&nbsp唯一不能那么理想的是这位布勃诺夫少尉是个好奇宝宝,对异国的风土人情十分感兴趣,而且还有点话唠,喜好发表意见,见着什么都要评论两句。

&nbsp&nbsp&nbsp&nbsp“那是因为我们用的法国护照,”李骁也不在意地回答了一句,“你看他们对土耳其人和塞尔维亚人就没那么友好了!”

&nbsp&nbsp&nbsp&nbsp确实,就在他们眼前,一对塞尔维亚夫妇的行李被瓦拉几亚士兵粗暴的打开,然后掀了一地,可怜的女人还被故意揩油,足足折腾了半个钟头才被放过,无不说明瓦拉几亚人的好恶倾向。

&nbsp&nbsp&nbsp&nbsp“欺软怕硬的混蛋而已。”安东恨恨地唾弃道,“欺负平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战场上见真章!”

&nbsp&nbsp&nbsp&nbsp这话倒是没错,罗马尼亚人的战斗力真心不咋地,要不然也不会被土耳其人奴役了几百年,哪怕是奥斯曼土耳其衰弱了,也完全没能力靠自己的力量实现国家独立。还得依靠北极熊这类的不怀好意的恶邻帮着实现自治,其战斗也就可见一斑了。

&nbsp&nbsp&nbsp&nbsp李骁也在观察瓦拉几亚士兵,不光是欺软怕硬的问题,他们的装备也不怎么样,军装都凑不整齐,大部分士兵甚至只能手持长矛和刀剑,只有少数看上去比较像样的士兵才有老式的滑膛枪。

&nbsp&nbsp&nbsp&nbsp和同样装备不怎么样的俄国士兵比起来,这些人都差一截,像一群散兵游勇,估计欺负河对岸的土耳其人都有点够呛。毕竟土耳其人还能跟俄国在战场上打几个回合。

&nbsp&nbsp&nbsp&nbsp不过瓦拉几亚士兵也有个别的方面引起了李骁的重视,那就是民兵的数量,那些没有穿军装拿着千奇百怪武器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刚入伍没多久。虽然看上去很凑合,但他们的士气却十分高昂,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他们对意外的独立对共和国充满了好感,是真心的拥护。

&nbsp&nbsp&nbsp&nbsp这对俄国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可不是开玩笑的,当年拿破仑那么生猛,依然在西班牙碰一头包。如果整个瓦拉几亚对共和国是民心所向,就算俄国能用武力杀回来,那也是过不长久的!

&nbsp&nbsp&nbsp&nbsp一想到此,李骁有些忧心忡忡,因为这说明俄国这十几年在罗马尼亚的经营真的很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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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初到

&nbsp&nbsp&nbsp&nbsp在李骁看来俄国对罗马尼亚的保护只能以失败来形容,既没有建立起一个有掌控力的傀儡政权,也没能争取到罗马尼亚民众的认可和支持。

&nbsp&nbsp&nbsp&nbsp这两项最重要的工作都是一塌糊涂,一点亮点都没有,真心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nbsp&nbsp&nbsp&nbsp当然,实话实说这两条想要全都做好,肯定是很难的,这个世界上几乎没人能做到。俄国不行、法国不行、现在的大英一样也不行。毕竟民心是很难争取的,尤其是作为外来者想要感化本地土著尤其为难。

&nbsp&nbsp&nbsp&nbsp不过俄国在这方面也不是没有便利条件,首先有个罗马尼亚更痛恨的土耳其宗主顶在前面拉仇恨,数百年的民族仇恨怎么可能淡忘?

&nbsp&nbsp&nbsp&nbsp其次,俄国还有东正教这个大杀器,这可是两国最大的共同之处。

&nbsp&nbsp&nbsp&nbsp但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在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经营了十几年之后,俄国人只干成了一件事,成功的取代了土耳其人成为罗马尼亚人最痛恨的目标。

&nbsp&nbsp&nbsp&nbsp这是什么样的神仙手段才能做到的事情啊!都让人无语了好不好。

&nbsp&nbsp&nbsp&nbsp更可笑的是既然俄国不比其他侵略者和殖民者高明怀柔手段用不好,那么铁腕手段总要足够硬吧?

&nbsp&nbsp&nbsp&nbsp可笑的是铁腕和强权竟然也木有。扶植起来的那个比贝斯库傀儡政权根本就是纸糊的,一阵风就给他刮得无形无踪了。简而言之,俄国在罗马尼亚就是笑话,什么都没有做好。

&nbsp&nbsp&nbsp&nbsp而对李骁来说并不好笑的一点是,通过这个笑话能够清晰地看出俄国的外强中干,北极熊也就剩个唬人的空架子了。

&nbsp&nbsp&nbsp&nbsp虽然历史上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民族解放运动很快就被俄军扑灭了,并没有掀起一点儿浪花,但那是历史上,蝴蝶效应这玩意儿李骁还是知道的,谁能保证他的到来不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英法某些老狐狸看穿俄国的虚实?

&nbsp&nbsp&nbsp&nbsp一旦俄国的虚实被看穿了,当北极熊靠着张牙舞爪吓不到英法的时候,以这两国对俄国扩张的不忿,肯定要好好地给北极熊一个教训。要知道这年月在伦敦就有不少英国政客叫嚣着彻底肢解沙俄,一劳永逸地解决北极熊这个大麻烦。

&nbsp&nbsp&nbsp&nbsp一旦俄国陷入了那样窘境,以尼古拉一世的驴脾气,肯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绝对是全面的反抗,到时候战争的规模会超级大,波及的人群也会特别广,像李骁这种不讨喜的杂种大公绝对摆脱不了当炮灰的命运。

&nbsp&nbsp&nbsp&nbsp李骁可没兴趣当死了的无名英雄,他对俄国没啥子感情,只想愉快幸福的苟命活下去。而要摆脱那种可怕的命运,他恐怕就得在罗马尼亚多下一点功夫,至少得让俄国像历史上一样轻松地平地这场“叛乱”,别搞出太多幺蛾子。

&nbsp&nbsp&nbsp&nbsp“同胞们,我们必须拿起武器跟俄国人干,只有打跑了俄国佬,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nbsp&nbsp&nbsp&nbsp听着窗外激情四溢的罗马尼亚民族解放宣传员的讲演,李骁很是无奈,这一路上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都能看到类似的场景,农夫和手工业者被聚集在一起,被灌输着仇俄的理念。

&nbsp&nbsp&nbsp&nbsp也许一天两天还看不出什么,但是时间长了,种子总有发芽生长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这些罗马尼亚人倒是听得挺认真,就是不知道他们听得懂不。”安东带着一股子酸味评价道。

&nbsp&nbsp&nbsp&nbsp是的,安东有些羡慕这些罗马尼亚人了,在俄国这样的场景是绝不可能见到的,第三部的宪兵一个个比狗鼻子都灵,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更别提公开集会和演说了,而且讲的还是关于民族民主和自由的事情。

&nbsp&nbsp&nbsp&nbsp后两样在俄国就是高危词汇,照尼古拉一世的意思字典里都不应该有这些词儿。别说公然讲出来,在脑子里想想都属于犯罪。

&nbsp&nbsp&nbsp&nbsp俄国的高压政策真心是让人窒息,而遥远的罗马尼亚,这却是人人可说人人可信的东西,安东不羡慕才怪。

&nbsp&nbsp&nbsp&nbsp李骁也叹了口气:“怎么会听不懂,就算现在不懂,以后也会懂的。因为这是必然!”

&nbsp&nbsp&nbsp&nbsp安东不明白怎么就是必然了,但看李骁的情绪并不是太好,他也就没有追问,而是岔开话题问道:“先生,我们此行怎么着手呢?”

&nbsp&nbsp&nbsp&nbsp安东对此确实很好奇,因为出发的时候他只知道此行是去布加勒斯特探路,但怎么探路却一无所知。毕竟对那座城市应该整个748团都感到陌生,不存在任何可以利用的关系。

&nbsp&nbsp&nbsp&nbsp“确实没有可以利用的关系网。”

&nbsp&nbsp&nbsp&nbsp李骁也叹了口气,这就是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只能单打独斗,而这种行动其实需要整个系统好几个部门携手配合的,比如说外交部比如说第三部,可问题是那两个部门不可能跟他合作,而且他也不相信对方。

&nbsp&nbsp&nbsp&nbsp“但路总是走出来的,在康斯坦察,没有人觉得我们可以成功,但我们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地进入了瓦拉几亚么?奇迹总是由人创造的,而我相信我们是一群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nbsp&nbsp&nbsp&nbsp如果换一个人来说要创造奇迹,二连恐怕没人会相信,但说话的人是李骁那就完全不同了。某人刚到二连的时候,谁相信他能掀翻梅萨多夫?谁相信他能说到做到让全连甚至是全团都吃饱穿暖活得像个人样?

&nbsp&nbsp&nbsp&nbsp李骁虽然平时在全团说话不多,职务也不高,但是在748团他却拥有极高的支持度,全团上下不管认识他的还是不认识他的士兵,都莫名的信任他,因为他说到做到!

&nbsp&nbsp&nbsp&nbsp安东也是如此,既然连长说能创造奇迹,那就必然能创造奇迹,我们这些凡人跟着连长走就好了。

&nbsp&nbsp&nbsp&nbsp李骁是真心没想到安东他们是如此的有信心,因为这家伙其实自己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瓦拉几亚可不比康斯坦察,土耳其人就算不喜欢俄国人也不敢公然撕破脸,而罗马尼亚人却没有这个顾虑,如果说在康斯坦察危险度是10,那么在布加勒斯特危险度就是100.

&nbsp&nbsp&nbsp&nbsp根本不能同日而语,最关键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这一步探路该怎么走,是去联系大卫叔叔的朋友?还是自己去试试深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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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探路

&nbsp&nbsp&nbsp&nbsp思考再三李骁还是放弃了首先就去找大卫叔叔朋友的想法。毕竟他也说了这些朋友都不是那么靠得住,而他现在安全是第一位的,他只会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开展行动。

&nbsp&nbsp&nbsp&nbsp毕竟他的身份若是暴露了,绝对会非常危险,想必瓦拉几亚人不会对俄国间谍客气的。反之,只要确保了安全,就算最后任务失败了,至少是性命无忧,大不了被他那位老阴逼叔叔羞辱教训呗。

&nbsp&nbsp&nbsp&nbsp就算那样,尼古拉一世也活不了几年了,大不了学勾践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再东山再起呗。毕竟命只有一条,丢了可没有再穿越一回的机会了。

&nbsp&nbsp&nbsp&nbsp所以,抵达布加勒斯特之后,李骁第一时间就去了法国总领事馆报备。

&nbsp&nbsp&nbsp&nbsp“佩里埃先生,很荣幸见到您。”

&nbsp&nbsp&nbsp&nbsp弗朗索瓦.佩里埃正是现任法国驻瓦拉几亚总领事,这是一位五十出头头顶稀疏的小老头子,大鼻子招风耳再配上一双小眼睛和尖下巴,颇有点像讽刺漫画中的人物走入了现实。

&nbsp&nbsp&nbsp&nbsp这位小老头子有着典型的法国式傲慢,当他看到李骁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屁孩时,明显的有些轻视和不悦。

&nbsp&nbsp&nbsp&nbsp“您好,迪奥梅德先生,突然造访有什么事情么?”

&nbsp&nbsp&nbsp&nbsp瞧着这个傲慢老头子的神态和语气,典型的就是在说:“没什么事的话你赶紧的滚蛋,别来烦我耽误的时间。”

&nbsp&nbsp&nbsp&nbsp不过李骁却不在意,因为这在这个年代实在太正常了,这年代的官僚可没有服务意识,普遍认为自己才是大爷,想让他们态度好服务周到你首先得有足够让他们忌惮或者动心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比如地位权力或者钱财!

&nbsp&nbsp&nbsp&nbsp而李骁很显然就有足够的钱财,他马上奉上一张一千法郎的支票:“是这样的,佩里埃先生。作为爱国商人,我听闻前日我国外交官在布加勒斯特不幸遇难,对此深表哀悼和愤怒,为此我愿意悬赏一千法郎捉拿凶徒!”

&nbsp&nbsp&nbsp&nbsp小老头立刻表情就不同了,一千法郎很多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但是愿意大方捐赠一千法郎给总领馆的商人却真心不多。至少在布加勒斯特当了这些年的总领事他是没碰上一个。

&nbsp&nbsp&nbsp&nbsp对待金主,哪怕自认为是大爷的官僚态度也会热情的,毕竟天大地大钱最大嘛!

&nbsp&nbsp&nbsp&nbsp“您真是太让人感动了,迪奥梅德先生!”

&nbsp&nbsp&nbsp&nbsp小老头立刻站起身热情地拥抱了李骁,完全看不出几秒钟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就像三月里的春风一样和煦和温暖。

&nbsp&nbsp&nbsp&nbsp“您的义举将永远被国家铭记!国家正是需要您这样的爱国商人!”

&nbsp&nbsp&nbsp&nbsp“对了,您刚才说您是哪个公司的?”

&nbsp&nbsp&nbsp&nbsp李骁笑了笑道:“我的家族最新开办的瓦拉几亚石油公司。刚刚初建不久,没什么名气,让您见笑了。”

&nbsp&nbsp&nbsp&nbsp小老头笑眯眯地说道:“瓦拉几亚石油公司?贵公司是准备在瓦拉几亚开展业务?”

&nbsp&nbsp&nbsp&nbsp“是的,佩里埃先生,我们对普拉霍瓦河谷地区十分有兴趣,认为该地区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准备对该地区进行详尽的勘探,一旦条件成熟就开始开采!”

&nbsp&nbsp&nbsp&nbsp小老头陷入了沉思,大概是在想普拉霍瓦河谷是在什么地方。因为他真心没听过这个地名。当然,这也非常正常,因为著名的普洛耶什蒂油田还得再过十年才会进行开发,如今那里真心是不出名。

&nbsp&nbsp&nbsp&nbsp不光是是因为普洛耶什蒂不出名,更主要的是这个年代工业的动力源泉依然是煤炭,对石油的渴望并不强烈,开采出来的石油除了炼点煤油和石蜡之外用途并不广泛。所以石油公司这年月还没有跟土豪或者王子挂上钩,并不会让人喊爸爸。

&nbsp&nbsp&nbsp&nbsp当然,石油公司也不会被歧视,毕竟能千里迢迢跑到鸟不拉屎的罗马尼亚开采石油的公司财力都不会太小,对于进项惨淡的瓦拉几亚总领事馆来说,多一两个在本地投资的大商人就意味着福利待遇要上一个台阶啊!没看见人家刚刚才来就丢了一千法郎投石问路,今后业务展开了钱还会少么?

&nbsp&nbsp&nbsp&nbsp反正小老头是非常高兴:“本人以及驻瓦拉几亚总领事馆的全体人员都万分欢迎您,欢迎您前来瓦拉几亚投资,并保证将尽一切努力保障您的一切合法权益!”

&nbsp&nbsp&nbsp&nbsp李骁自然也是打蛇随棍黏了上去:“那今后就仰仗佩里埃先生您的帮助了,今后您有什么需求,只要是我能帮上的,一定全力以赴!”

&nbsp&nbsp&nbsp&nbsp接下来自然是主宾欢愉场面十分和谐了,尤其是当佩里埃知道李骁在法国驻土耳其使馆也有门路和上层关系,同公使衔参赞德.佩莱尼关系很好之后,并且拿出了这位参赞的介绍信之后,这位总领事就愈发地热情了。

&nbsp&nbsp&nbsp&nbsp原因嘛非常简单,因为现任法国驻土耳其大使据说位置不稳很快就要被调回国,接任的第一号热门人选就是这位德.佩莱尼先生。

&nbsp&nbsp&nbsp&nbsp这么说吧,作为驻瓦拉几亚总领事,小老头的直接领导就是法国驻土耳其大使,也就是说一旦德.佩莱尼上任之后,就是小老头的顶头上司,将直接决定小老头的pi考核和升迁。顶头上司的好朋友自然得热情接待不是,今后也是一个门路嘛!

&nbsp&nbsp&nbsp&nbsp那么李骁真的同那位德.佩莱尼关系不错吗?是的,看在黄橙橙的金币份上,这位佩莱尼先生确实很喜欢李骁,还给他写了一封介绍信。双方的会面很和谐,只不过这种和谐就跟酒肉之交一样经不起考验。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李骁肯定不会告诉小老头这个悲惨的事实,扯虎皮做大旗狐假虎威是肯定的,这年头决不能太老实,因为你要面对的都是一群极为不老实的老油条老混蛋,你得比他们更混蛋才能hold得住场面。

&nbsp&nbsp&nbsp&nbsp又是一番毫无营养的寒暄之后,小老头对李骁的印象愈发地好了,原因很简单,李骁举止彬彬有礼,法语也是纯粹的宫廷范,而且对上流社会的那一套是谙熟不已。端的是进退有据,一看就是家学渊源,绝不是泥腿子和暴发户。

&nbsp&nbsp&nbsp&nbsp这让小老头觉得李骁来历定然不凡,说不好就是法国上流社会大家族的子弟,这样的人绝不可以怠慢,必须好好接待。

&nbsp&nbsp&nbsp&nbsp顿时小老头就发出邀请了:“迪奥梅德先生,鄙人在明晚将举办一个私人性质的沙龙,诚挚地邀请您前来做客,请您务必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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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布勒蒂亚努(上)

&nbsp&nbsp&nbsp&nbsp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nbsp&nbsp&nbsp&nbsp当布加勒斯特的平民百姓处于惶恐不安中时,权贵们的生活状态却是另外一重天,载歌载舞端的是潇洒奔放,尤其是那些参与了颠覆比贝斯库亲王行动的高端权贵,那真心是活在了云端中一般。

&nbsp&nbsp&nbsp&nbsp原因非常简单,以前他们是俄国太上皇的奴仆,而现在他们却是国家的主人。以前俄国的主子是第一位的,现在他们的**是第一位的。

&nbsp&nbsp&nbsp&nbsp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些人的贪婪,他们搞垮比贝斯库亲王赶走俄国太上皇决不仅仅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独立自主,更主要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nbsp&nbsp&nbsp&nbsp瓦拉几亚的保守派其实并不比俄国的保守派开明,他们之所以高呼自由民主的口号,其实不过是个幌子,就是为了给自己的颠覆行为找个能说得过去的借口而已以及忽悠广大民众当炮灰而已。

&nbsp&nbsp&nbsp&nbsp当俄国人被赶走了,这个幌子和招牌也就没什么作用了,他们可以恢复本性为所欲为了。

&nbsp&nbsp&nbsp&nbsp“土地改革?那是什么?为什么要将我们世世代代一辈一辈继承下来的土地分给那些泥腿子?国家出钱赎买?国家的钱是哪里来的?还不是我们这些纳税人缴纳的,凭什么要用我们这些纳税人的钱资助那些对国家毫无贡献的泥腿子?就因为他们穷困可怜么?”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布勒蒂亚努向自己的小伙伴们大声阐述着自己的政治理念,强烈地抨击着民主派的改革主张。

&nbsp&nbsp&nbsp&nbsp“土地改革毫无必要!我们这些为了国家独立自由出钱出力担着天大干系把身家性命都别在裤腰带上的人的利益必须首先得到保护!没道理我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后,还要让我们继续牺牲,那样我们赶走俄国佬又有什么意义,就是为了自取灭亡么!”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布勒蒂亚努的发言赢得了满堂喝彩,他的小伙伴们一个个两颊酡红,一个个疯狂地喝彩鼓掌,就像是一群痴迷于偶像的追星族一样。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迪米特里.布勒蒂亚努并没有讲完,他做了一个双手下压的动作,让喝彩和掌声暂时偃旗息鼓,然后继续煽动道:

&nbsp&nbsp&nbsp&nbsp“国家应当首先保证我们这些贡献最大的奉献者的利益,应当给予我们优惠的扶植政策和条件,比如免税,比如低息或者无息贷款……”

&nbsp&nbsp&nbsp&nbsp“只有我们这些真心拥护新的共和国拥护新的瓦拉几亚的人富强起来,国家才会更加强大,才有能力抵御敌人的反扑!”

&nbsp&nbsp&nbsp&nbsp当迪米特里.布勒蒂亚努的演讲结束的时候,又是铺天盖地的喝彩和欢呼,甚至有人开始高呼“迪米特里.布勒蒂亚努万岁”的口号。这让他很是满意也很是得意,带着一丝得意他走到了弟弟扬.康斯坦丁.布勒蒂亚努的面前,略显能耐地说道:

&nbsp&nbsp&nbsp&nbsp“亲爱的弟弟,你看,我都说了,我的主张才是主流。你看看民意,多么热情多么热烈多么激动人心啊!”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布勒蒂亚努却不像他的哥哥那么乐观,沉吟道:“暂时是这样而已。但这些家伙能有多可靠?当俄国人兵临城下的时候,你觉得他们会像今天一样热情激动和慷慨地为您当挡箭牌么?”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为之愕然,他看了看那些激动的地主头子,摇了摇头,然后担忧地问道:“你有消息了?俄国人真准备干预了?”

&nbsp&nbsp&nbsp&nbsp“暂时还没有,”扬.康斯坦丁摇了摇头,“柏林和奥地利也革命了,俄国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力过去,至少英国人是这么告诉我的,我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皱了皱眉头,问道:“法国佬怎么说呢?”

&nbsp&nbsp&nbsp&nbsp“法国佬的说法差不多,”扬.康斯坦丁叹了口气,“不过你知道的,二月份巴黎也起义了,法国佬自己都是一片混乱,路易.菲利普逃到英国去了,第二共和国现在还在收拾巴黎的烂摊子,暂时没工夫管我们了。”

&nbsp&nbsp&nbsp&nbsp“这可真是糟糕。”迪米特里嘀咕了一句,又问道:“那些小丑呢?”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自然知道哥哥说的是谁,除了土耳其人谁还适合演丑角呢,这几十年土耳其就是彻彻底底的笑话,底裤被扒了一遍又一遍,真心是国际笑话。

&nbsp&nbsp&nbsp&nbsp他耸了耸肩道:“没什么反应,对我们的照会什么都没说,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像是装作不知道一般。”

&nbsp&nbsp&nbsp&nbsp“可笑!”迪米特里哼了一声,讥讽道:“他们以为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就没事了么?俄国人会放过他们?这群小丑难道不知道不管他们怎么假装,俄国人都依然会找上他们,让他们难堪的么!”

&nbsp&nbsp&nbsp&nbsp说着,他恨恨地抱怨道:“这群蠢货真心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对于哥哥的抱怨扬.康斯坦丁却不以为然,他反倒觉得土耳其的反应非常明智,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就匆匆忙忙的表态是政治大忌,只会招致灾祸。

&nbsp&nbsp&nbsp&nbsp英法不表态土耳其人维持沉默才是聪明的举动,就跟他们兄弟在之前的政变中一样,反对派没有占据绝对的上风,他们也不会加入倒比贝斯库亲王的行列。

&nbsp&nbsp&nbsp&nbsp正想着,迪米特里又问道:“临时内阁准备怎么做呢?”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回答道:“他们也吵成了一锅粥,自由派要求立刻进行全面的民主改革,要成立制宪会议,要民主选举,民族派则说应该支援摩尔达维亚的反俄独立运动,要求立刻将国民自卫军派往摩尔达维亚,改革派则说应当满足底层民众的呼声好要求,保障他们的生存权利,也就是要求土地改革。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一团混乱。”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是这样,都是乱来,搞什么选举?如今大敌当前一切都没有稳定,朝不保夕的时候不想着御敌,反而想着选举,他们是中了什么邪?”

&nbsp&nbsp&nbsp&nbsp“民族派也是疯子,我们这一出就已经够刺激俄国佬了,不想着低调,还要去刺激北极熊,这是作死!”

&nbsp&nbsp&nbsp&nbsp“改革派,哼,最天真的就是他们了,这是想做什么?想断了我们的活路么!让他们下地狱去吧!”

&nbsp&nbsp&nbsp&nbsp抱怨了一通之后,迪米特里问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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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布勒蒂亚努(下)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和哥哥迪米特里的思想略有不同,倒不是说他更开明,布勒蒂亚努家族真心就不存在开明的人,这个家族的每一份子都是极端的保守派,最最保守最最精明最最善于维护自身的利益。

&nbsp&nbsp&nbsp&nbsp像他们这样的老牌家族子弟哪怕是嘴上喊着民主自由,但弄权保守都是铭刻于血脉之中,唯一不同的就是维护自身利益和保守弄权的方式。

&nbsp&nbsp&nbsp&nbsp相对于哥哥迪米特里的直接,扬.康斯坦丁的保守更加隐蔽,他将自身的真实属性隐藏得非常好,从表面上看他很可能是个热情洋溢的进步青年,充满了干劲一心为国为民甘于奉献。但实际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只不过是特别擅用手段而且更加老道于算计罢了。

&nbsp&nbsp&nbsp&nbsp就比如现在,迪米特里是旗帜鲜明的摆明了态度,他不怕告诉全世界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保守派,就是要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坚决反对什么民主和改革。

&nbsp&nbsp&nbsp&nbsp而扬.康斯坦丁其实也反对民主和改革,但却不妨碍他打入民主改革派内部,博取他们的欢迎,但实际上却是挖民主改革派的根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给民主改革派致命一击。

&nbsp&nbsp&nbsp&nbsp可以说扬.康斯坦丁就是一条危险的毒蛇,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给敌人注入致命的毒素杀人于无形。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沉思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民族派份子要求支援摩尔达维亚的反俄独立运动不能说是疯话,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大大的得罪了俄国人,这时候指望他们大发慈悲放我们一马是不现实的。”

&nbsp&nbsp&nbsp&nbsp“俄国人怎么可能甘于放弃在瓦拉几亚和巴尔干的利益?就算我们老老实实地不再有任何刺激他们的动作,他们也只会将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支不支援摩尔达维亚都是一样。”

&nbsp&nbsp&nbsp&nbsp“反倒是支持摩尔达维亚也和我们一样摆脱俄国的控制反而更有利。有他们反对俄国,我们的力量更强大一些,而且有他们挡在前面帮我们拖住俄国佬,至少能为我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可以算是赤果果的冷酷无情,他支援摩尔达维亚的出发点并不是因为大家都是同胞,并不是为了解放同根同源的同族同胞,而仅仅是为自己找一个肉盾或者替死鬼,希望用摩尔达维亚去挡刀,牺牲摩尔达维亚为自己争取时间。

&nbsp&nbsp&nbsp&nbsp可以想象,他根本就不关心摩尔达维亚的死活,完全没有想过摩尔达维亚的做法会不会彻底的激怒残暴的俄国,导致北极熊在当地大开杀戒。

&nbsp&nbsp&nbsp&nbsp这些他既不关心也不在乎,在他心中区区人命根本不值得一提,摩尔达维亚人就算死光光了,只要不妨碍他的利益都无所谓。其冷酷和冷血可见一斑。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想了想回答道:“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让摩尔达维亚的傻瓜为我们争取时间倒是不错,嗯!就这么办,我会去说服大家的,那自由派和改革派呢?”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冷笑道:“你知道的,我本人对他们的那些玩意儿没有丝毫的兴趣,我们不需要什么民主也不需要改革,现行的体制就很完美,完全不需要改变!”

&nbsp&nbsp&nbsp&nbsp这话说的迪米特里连连点头,露出欣慰的神情,看得出他对弟弟的表态万分满意,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很快扬.康斯坦丁就话锋一转道:

&nbsp&nbsp&nbsp&nbsp“但是,现在喜欢这些东西的蠢货很多,他们喜欢这种调调,希望共和国的临时政府做出这样的姿态或者保证,以为有了这些今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幸福美满什么的。”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做了一个阻止迪米特里说话的手势,继续说道:“这一类天真的蠢货真的很多,呼声也很强烈,而他们也是之前我们掀翻比贝斯库的主力军,没有他们傻乎乎的打前锋堵枪眼,我们断然不可能成功。”

&nbsp&nbsp&nbsp&nbsp“所以,一旦让他们察觉我们不打算实施民主,也不打算给他们土地,那么他们就会立刻泄气,很有可能就会抛弃之前的天真和冲动,不再傻乎乎地去冲锋去拼命,而这将极大的削弱我们的力量!在俄国人即将反扑的时候,不适合这么做!”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顿时着急了,红着眼说道:“那也不能真的就满足他们啊!那我们怎么办?我们甘冒奇险就是为了将身家财富双手奉上么?扬,你疯了!!!”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很淡定地回答道:“我没有疯!我也没有将身家财产双手奉上的意思,我只是在阐述那些天真的蠢货的真实想法!他们很容易被鼓动,但也很容易泄气,在我们没有完全安全之前,不能让他们离我们而去!”

&nbsp&nbsp&nbsp&nbsp“可是……”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头,嘲笑道:“别紧张,我的哥哥,我刚才说了,我没打算真的满足那些家伙的愿望!”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迷惑了,不解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嘲讽的意味愈发地明显了,他呵呵笑道:“我的意思是暂时稳住那些家伙,画一张大饼,给他们一个美好的蓝图,开一张永远无法兑现的支票,让他们高兴高兴就好!”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顿时就反应过来了,他惊喜地笑道:“呃,你的意思是说骗骗他们?”

&nbsp&nbsp&nbsp&nbsp“对!”扬.康斯坦丁冷笑道,“他们喜欢民主,那就搞一个假模假式的制宪会议,许诺将会有民主将会有自由,但同时告诉他们民主也是需要过程和时间的,不可能立刻实现,要有准备的时间,尤其是当下大敌当前,应该先对付俄国佬,打败了俄国人的进犯之后,再实施民主么!”

&nbsp&nbsp&nbsp&nbsp“同样的,改革也是一样,我们当然要改革,我们当然要让每个瓦拉几亚公民都拥有土地,但这也不是现在,现在不是恰当的改革时机,这一切得等到打败俄国敌人之后,得等到我们的共和国有能力并且安全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儿,扬.康斯坦丁和迪米特里同时笑了出来,迪米特里捧腹大笑说道:“很显然,时机永远是不成熟的,而且真打败了俄国佬,那些蠢货的支持也就无关痛痒了,那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任性妄为了!”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点点头很自然的同意道:“那是当然,不过现在还得哄着他们,所以您这段时间别再刺激他们敏感的神经了。”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很高兴的表示同意,然后说道:“不过光有那些傻瓜去送死还不够,我们还得争取更多的支持,对了,你跟法国人谈得怎么样了?”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回答道:“正在谈,那位法国总领事邀请我们明天去他府上做客,我们得抓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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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热情洋溢

&nbsp&nbsp&nbsp&nbsp李骁抵达弗朗索瓦.佩里埃的宅邸的时候,小老头正在接待布勒蒂亚努兄弟,或者说布勒蒂亚努兄弟正在缠着小老头。对这对兄弟来说法国人才是真正靠得住的救星和主子,远比本国那些面黄肌瘦要求多多的可恶泥腿子要来得亲切和可爱。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小老头对这对兄弟并不是特别感冒,对他们是敷衍多过真诚,就像是住在城市里的上等人面对穷乡僻壤的求救济的落魄亲戚一个态度。

&nbsp&nbsp&nbsp&nbsp“先生们,法国政府当然支持你们追求自由的伟大事业,对你们的遭遇表示同情,愿意为你们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同时也请你们多一些耐心,也多一些理解,毕竟瓦拉几亚所面临的问题特别复杂特别棘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的……”

&nbsp&nbsp&nbsp&nbsp“你们应当先充分地发动自己的力量,积极地跟我们沟通以便开展合作,只有这样才能让事情顺利的进展下去,才能取得让我们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nbsp&nbsp&nbsp&nbsp小老头的话是又臭又长,看似说了很多,但都是空洞无物,通篇都是废话,中心思想就是一个:要帮助?没有!你们自己加油,我看好你们哦!

&nbsp&nbsp&nbsp&nbsp这自然不能让布勒蒂亚努兄弟满意,他们想要的是法国实实在在的帮助,至少也得在国际上摆明态度谴责俄国并支持瓦拉几亚的独立运动。

&nbsp&nbsp&nbsp&nbsp可就是连后者法国人都不愿意给,因为法国人如今是自顾不暇自己都是一头包,被二月革命弄得手忙脚乱,这个时候哪有闲心去管瓦拉几亚的死活。

&nbsp&nbsp&nbsp&nbsp也就在这个时候,小老头看到了李骁,这顿时让他愈发地对布勒蒂亚努兄弟没有兴趣,讨好和拉拢李骁才是当务之急,瓦拉几亚的沙雕们有多远死多远。

&nbsp&nbsp&nbsp&nbsp“先生们,请原谅我先失陪一下。”小老头不太客气地打断了迪米特里的发言,“有一位贵客需要我亲自去接待,稍后我再同你们继续聊这个话题。”

&nbsp&nbsp&nbsp&nbsp说着,都不带回头的,小老头堆起一脸的笑意,满面春风地朝李骁迎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亲爱的迪奥梅德先生,欢迎您莅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nbsp&nbsp&nbsp&nbsp说着小老头不由分说地就给了李骁一个热情的贴面礼,那股子热情都近乎谄媚了,这让旁边围观的布勒蒂亚努兄弟看得嫉妒不已。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哥俩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年轻人是谁?】

&nbsp&nbsp&nbsp&nbsp这个问题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因为来参加小老头沙龙的大多是类似布勒蒂亚努兄弟一样的本地土著,自然不可能认识李骁,而剩下的少数法国商人或者外交官,也因为李骁来得突然也是一脸懵逼。不过他们都很清楚,能让佩里埃如此热情的人物来头一定不会小。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小老头本人很快就揭开了谜底,他亲自为所有的来宾介绍了李骁:

&nbsp&nbsp&nbsp&nbsp“先生们,女士们!请容许我在这里荣幸地位你们介绍一位我最要好的年轻朋友——亨利.迪奥梅德先生。迪奥梅德先生是我国驻土耳其大使馆参赞德.佩莱尼先生的好友,深受佩莱尼先生的赏识和喜爱,现在前来瓦拉几亚开办了瓦拉几亚石油公司……”

&nbsp&nbsp&nbsp&nbsp瓦拉几亚石油公司之类的话在场的来宾毫无兴趣,因为他们中绝大部分人连石油是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能让他们打起精神来的是德.佩莱尼这个名字,作为法国驻土耳其最重要的外交官,这位的影响力可是相当的大,没有任何人敢轻视。

&nbsp&nbsp&nbsp&nbsp而某人作为德.佩莱尼的好朋友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谁敢得罪这样的法国大爷啊!

&nbsp&nbsp&nbsp&nbsp李骁真心是没想到小老头给他来了个神助攻,有了这家伙的背书,他这个德.佩莱尼的好朋友身份比真金都要真,应该是能让这些在场的瓦拉几亚精英深信不疑,这将让他接下来的行动顺利不少。说真的,他都想给小老头一个爱的拥抱了,让这样的助攻来得更猛烈些吧!

&nbsp&nbsp&nbsp&nbsp“这个年轻人非常重要!”迪米特里悄悄地对扬.康斯坦丁说道,“如果我们能够通过他的关系直接联系上那位德.佩莱尼先生,或者通过他去做德.佩莱尼先生的工作,我们的说服工作将会容易不少!”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也深以为然,只不过天性谨慎的他还是有些疑惑:“可这位迪奥梅德先生实在是太过于年轻了,实在难以相信他会是那位德.佩莱尼先生的好朋友!”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扬.康斯坦丁的疑惑很快就被李骁给打消了,只见他笑眯眯地对所有来宾说道:

&nbsp&nbsp&nbsp&nbsp“佩里埃先生说我是佩莱尼先生的好朋友,这实在太高抬我了,我不过是一个沾了长辈光的年轻人而已,佩莱尼先生对我教诲和关爱颇多,是一位可敬的长辈,我对他充满了敬意,深信正是有他这样睿智、博学、专业、干练的优秀外交家,才能使我们这些游贾海外的人获得最好的商业环境,感谢像他一样的伟大外交家,他们的贡献必将被历史铭记!”

&nbsp&nbsp&nbsp&nbsp原来是家族关系!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等人立刻就恍然大悟了,这就说得通了,佩莱尼照顾一下老朋友的后人很是正常么。

&nbsp&nbsp&nbsp&nbsp这让李骁顿时变得更加受欢迎了,不管是罗马尼亚人还是法国人谁不想跟佩莱尼搞好关系,以前是没有门路,现在不是有现成的路子送到了嘴边么!

&nbsp&nbsp&nbsp&nbsp“欢迎您迪奥梅德先生!瓦拉几亚欢迎您前来投资!”

&nbsp&nbsp&nbsp&nbsp“迪奥梅德先生,您的公司何时开业?鄙人一定前往祝贺!”

&nbsp&nbsp&nbsp&nbsp“迪奥梅德先生,您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对我说,鄙人是布加勒斯特临时政府市长,我将竭尽全力为您的企业服务!”

&nbsp&nbsp&nbsp&nbsp一瞬间,李骁就被各式跪舔的罗马尼亚人包围了,马屁、讨好、奉承不绝于耳,让他是应接不暇。以至于连小老头都被热情的人流给挤开了,至于布勒蒂亚努兄弟更是连边都挨不着,真心是干着急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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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奸似鬼和洗脚水(上)

&nbsp&nbsp&nbsp&nbsp夜色深沉,三月里的布加勒斯特有种别样的诡异气氛,斑驳老旧的街道、昏暗摇曳的街灯共同营造出一种恐怖片的气氛,让你会怀疑街头巷尾看不见的阴影中随时都会冲出吸血鬼。

&nbsp&nbsp&nbsp&nbsp李骁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这种气氛和这个国家一样让人觉得诡谲,使人不踏实,所以哪怕是在沙龙上广受欢迎初步打开了局面,他也没有喜悦的意思,只是盯着窗外的街道发愣。

&nbsp&nbsp&nbsp&nbsp“先生,您有访客。”

&nbsp&nbsp&nbsp&nbsp李骁愣了愣,顺势扫了一眼座钟,时间显示是深夜十二点,谁会在这个时候拜访他?德古拉伯爵吗?

&nbsp&nbsp&nbsp&nbsp“是谁?”他淡淡的问道。

&nbsp&nbsp&nbsp&nbsp“这是访客的名片。”

&nbsp&nbsp&nbsp&nbsp罗马尼亚仆从毕恭毕敬的献上了名片,李骁随手接过来看了看,但马上他眼睛里闪烁了一道寒光,态度完全变了。

&nbsp&nbsp&nbsp&nbsp“请将两位先生请进来。”

&nbsp&nbsp&nbsp&nbsp罗马尼亚仆人殷勤的问道:“需要为您准备饮品和点心吗?”

&nbsp&nbsp&nbsp&nbsp李骁轻蔑一笑摆摆手道:“不用了!”

&nbsp&nbsp&nbsp&nbsp布勒蒂亚努兄弟走进房间的时候,李骁的表情恰到好处,怎么样的恰到好处呢?那就是不耐烦。他彻底地将一个法国大家族公子哥演活了。

&nbsp&nbsp&nbsp&nbsp对于这样的公子哥而言,骄傲目中无人是必然的,尤其是到罗马尼亚这种鸟不拉屎的落后国度,那肯定得显露出巴黎人的优越感和骄傲。必须得鄙视罗马尼亚土著,得将他们视为乡巴佬,得处处体现出自己天朝上国贵人的派头。

&nbsp&nbsp&nbsp&nbsp最好是不耐烦不乐意再加轻视,一定要让布勒蒂亚努兄弟体会到什么叫牛逼哄哄。

&nbsp&nbsp&nbsp&nbsp那么问题来了,李骁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者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nbsp&nbsp&nbsp&nbsp要说清楚这个问题,首先得搞清楚布勒蒂亚努兄弟究竟是什么人。如果看了这么久读者老爷们还没有去百度,不知道这对兄弟未来在罗马尼亚的政治地位,那真心有点不合格。

&nbsp&nbsp&nbsp&nbsp简而言之吧,这二位和二位的后代都是罗马尼亚的大人物,真心父子兄弟都是首相,罗马尼亚的首相几乎都被这个家族给包圆了,你说说他们有多牛逼。

&nbsp&nbsp&nbsp&nbsp既然如此牛逼,那李骁为什么还要故意作态拿捏他们呢?原因非常简单,这才适合他扮演的角色,无论怎么说李骁都太过于年轻了,一个年轻的法国公子哥,出身显贵口袋里还有的是钱,怎么看都应该是眼高于顶而不是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尤其是对罗马尼亚土鳖肯定不应该是亲善的,而应该是挑剔的,这才合乎任务性格。

&nbsp&nbsp&nbsp&nbsp否则,以布勒蒂亚努兄弟的精明和猥琐肯定能看出问题,因为在罗马尼亚活动的法国人都是那个鸟样,没道理平地里蹦出个异类来吧?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李骁知道必须在同布勒蒂亚努兄弟的交往中占据主动,决不能跟着他们的节奏走,若是被他们带节奏了,看看历史上亚力山德鲁.约安.库扎的下场,简直是被扬.康斯坦丁给忽悠瘸了。

&nbsp&nbsp&nbsp&nbsp所以,想要不被他们忽悠,就得占据主动,得你带着他们的节奏走,所以一上来就最好给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老大。

&nbsp&nbsp&nbsp&nbsp“先生们,必须告诉你们,你们突然来访让我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抱着对瓦拉几亚人民最大的善意,我真不会马上同你们会面,因为这实在太失礼了,谁会在半夜去拜访一个疲惫不堪的绅士?”

&nbsp&nbsp&nbsp&nbsp“如果你们没有说得出的紧要事务,我真的会很生气也很失望,因为这充分说明了瓦拉几亚的落后和不文明!而一个如此落后和不文明的国家是不值得抱有善意的!”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和迪米特里对视了一眼,他们有想过法国人会变脸,这很正常,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真心没有想到李骁会如此的有气势,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和扑面而来的指责,简直就是将他们当做仆从和下属了。

&nbsp&nbsp&nbsp&nbsp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毕竟他们哥俩现在在瓦拉几亚也是大人物,跺跺脚就能让布加勒斯特抖三抖的牛人好不好。从来都只有他们指着别人的鼻子教训,反过来被训成狗的时候真心是太少了,就算是法国总领事佩里埃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好不好?

&nbsp&nbsp&nbsp&nbsp但眼前这个比他们年轻好几岁的小屁孩小矮子却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教训,那气势真心不是盖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有底气有底蕴来头真的不小!

&nbsp&nbsp&nbsp&nbsp对于扬.康斯坦丁和迪米特里来说,最怕也是最担心的是李骁不够分量,因为他们的目的是通过李骁的关系去游说法国上层,从而促使法国站到瓦拉几亚这边,最好是能够提供保护。

&nbsp&nbsp&nbsp&nbsp而现在李骁的咄咄逼人正说明他有底气有分量,否则能这么嚣张?李骁越嚣张他们就越高兴,就越想巴结,所以这哥俩真心是有点喜出望外了。

&nbsp&nbsp&nbsp&nbsp“抱歉,迪奥梅德先生,我们也知道深夜贸然造访很失礼,为此我们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请您务必原谅我们的冒失和唐突,因为我们如此行事也实属迫不得已!”

&nbsp&nbsp&nbsp&nbsp这哥俩的演技也是不错,真心演出了小可怜和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的窘态。只不过这些对李骁完全没用,谁让他是穿越者完全清楚这哥俩的底细,知道他们有多卑鄙有多没节操,才不会中计。

&nbsp&nbsp&nbsp&nbsp“是吗?!”

&nbsp&nbsp&nbsp&nbsp李骁很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仿佛根本就没把他们的歉意当回事,依然是那么咄咄逼人地说道:

&nbsp&nbsp&nbsp&nbsp“抱歉,我看不到你们致歉的诚意,嘴上说说可体现不出什么,而且我也看不到和想不出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能导致你们如此失礼!”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和迪米特里又对视了一眼,大概是说某人真心很难搞,一般人刚才不应该接受他们的道歉,并顺势问问缘故。可某人依然是揪着不放,根本是超级难伺候好不好!

&nbsp&nbsp&nbsp&nbsp“实在是抱歉,”不过这哥俩也真心是人物,真心是能伸能屈,而且脸皮超级厚,腆着脸回答道:“我们再次向您道歉,给您造成了困扰,万分对不住!因为我们确实急需您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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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奸似鬼和洗脚水(下)

&nbsp&nbsp&nbsp&nbsp李骁“狐疑”地望着布勒蒂亚努兄弟,脸上分明写满了“莫名其妙”,总之在这对兄弟眼中李骁就是懵逼的。这无疑让他们更多了一分窃喜。

&nbsp&nbsp&nbsp&nbsp原因也非常简单,不管是在政治上还是商业上,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无疑最容易中招。搞不清楚状况就无法做出正确的评估,就无法准确地估算出自身的价值,容易被忽悠容易掉坑里。

&nbsp&nbsp&nbsp&nbsp布勒蒂亚努兄弟自然是希望李骁越好忽悠越好,这样他们可以以小博大,轻而易举地达成目的。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嘛,李骁并不是真懵逼,而是假糊涂。所以这对兄弟真心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nbsp&nbsp&nbsp&nbsp“先生们,”李骁越来越不耐烦了,“我并不认识你们,今晚是我们第一次面见,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需要帮助……”

&nbsp&nbsp&nbsp&nbsp“只知道你们莫名其妙地闯进我的寓所,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提出了不知所谓的要求!这非常的不合常理不和规矩以及失礼。现在,我希望你们离开!”

&nbsp&nbsp&nbsp&nbsp说着,李骁站了起来伸手一指门口,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nbsp&nbsp&nbsp&nbsp这自然是让布勒蒂亚努兄弟措手不及,他们就不明白李骁为什么对他们需要什么帮助难道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么?怎么就不问问为什么呢?这也太油盐不进和不近人情了吧?

&nbsp&nbsp&nbsp&nbsp李骁其实很清楚这二位想让他提供什么样的帮助,无非就是看重了他和佩里埃和佩莱尼的所谓良好关系,想走后门说动法国政府对瓦拉几亚提供更多更有力的支持呗。

&nbsp&nbsp&nbsp&nbsp但李骁可不会让他们如愿,倒不是他不想提供帮助,而是不想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提供帮助,请人帮忙难道不需要送礼吗?哪有空手请人帮忙的道理?

&nbsp&nbsp&nbsp&nbsp当然,李骁也不会真的帮忙,他怎么可能让罗马尼亚人如愿以偿?他就是想骗点好处然后顺便给罗马尼亚人的计划给搅和黄了而已。

&nbsp&nbsp&nbsp&nbsp“迪奥梅德先生,我们……”

&nbsp&nbsp&nbsp&nbsp布勒蒂亚努兄弟还想要解释,但李骁的“不耐烦”已经达到顶点,他再次指着门口强调道:“请你们离开,我要休息了!”

&nbsp&nbsp&nbsp&nbsp布勒蒂亚努兄弟几乎是狼狈地被赶了出去,被扫地出门的时候他们很是沮丧也很是泄气,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

&nbsp&nbsp&nbsp&nbsp是的,这一对心眼颇多的兄弟其实一开始就在耍心眼。之前在沙龙上虽然李骁身边的跪舔党很是不少,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挤不进去。而是他们觉得就算挤进去了在众人之中也占不到什么优势,无法给李骁留下深刻印象。

&nbsp&nbsp&nbsp&nbsp他们兄弟俩办事最讲究效率和效费,坚持以最小的投入换得最好的结果。所以看见李骁身边“客似云来”之后,果断的就放弃了立刻去跪舔的念头,而是故意等李骁回了旅馆单独一人而且是深夜时分才突然拜访。

&nbsp&nbsp&nbsp&nbsp而且还想营造出一种忧国忧民贤达的逼格,让李晓以为他们一切都是为了瓦拉几亚,为了瓦拉几亚他们是鞠躬尽瘁不辞劳苦,这样的好印象不光可以大大增加他们俩的印象分,还能让李骁喊价的时候悠着点,毕竟是人多少都会同情和喜欢舍己为公不辞劳苦的公仆,这种苦逼的人设可是让他们以前就占过不少便宜的。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今天,他们这一套对穿越者李骁完全没用,他们的把戏就算再逼真再有感染力也无法打动李骁,这两货根本就瞒不过历史这面镜子,瞒不过对他们所作所为和品性一清二楚的李骁。李骁对谁客气都不可能对他们客气,只会放肆宰,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nbsp&nbsp&nbsp&nbsp“这个小子是怎么回事?”迪米特里都纳闷了,他望了望李骁的房门,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气愤,“太狂妄,太不给面子,太不把我们瓦拉几亚放在眼里了?他当自己是谁?法国王子么!”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同样也很郁闷,也很恼火,但是他比哥哥城府更深,更知道国际关系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就是这么简单。

&nbsp&nbsp&nbsp&nbsp所以他理解李骁为什么这么狂这么嚣张,谁让人家的祖国是列强,谁让人家背景关系深厚,当然可以视他们为无物喽。

&nbsp&nbsp&nbsp&nbsp“消消气,我们不是正希望他狂么?他越狂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越说明他来头大,”扬.康斯坦丁安慰道,“同样的,也越能给我们提供帮助!”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恨恨道:“话是如此不假,可这也太气人了。我们兄弟这么有诚意的找上门,二话不说就撵出来,这是什么人性?太忒么不是东西了吧?”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苦笑道:“这也是我害怕的。我担心这小子比我们预想得难对付多了,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狠角色!”

&nbsp&nbsp&nbsp&nbsp“什么!”迪米特里吃了一惊,讶然道:“你是说他是那种不见好处就……”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缓缓地点了点头:“否则,他完全没必要这么过分,听听我们说什么又何妨,大不了不答应就是了,可他完全连听我们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们没表现出诚意,我现在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深夜来访必须有诚意,什么诚意呢?这还不明显么!”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陷入了沉思,然后恍然道:“好像是的。不对,就是这么回事!”

&nbsp&nbsp&nbsp&nbsp然后俩兄弟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苦笑,他们这回还真是弄巧成拙了,深夜来访的惺惺作态对人家来说可不就是个屁嘛!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样也好,”扬.康斯坦丁叹了口气,“至少知道他是什么脾气了,可以收买反而好对付,只要满足他的要求,自然是什么都好说。”

&nbsp&nbsp&nbsp&nbsp但迪米特里却没有他那么乐观,很是心疼地说道:“可你瞧他那个德行,能气死人,一看就是贪婪成性。这要满足他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们暂时不能着急,更不能莽撞了,先看看!他不是来瓦拉几亚投资么,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然后咱们再有针对性的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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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正确的工作方式(上)

&nbsp&nbsp&nbsp&nbsp抵达布加勒斯特三五天了,李骁每天的工作就是从一个宴会到另一个宴会,要不就是沙龙或者舞会。总而言之,他成了布加勒斯特上流社会最欢迎的客人,无数的贵族富商都争相邀请他,让他比后世的明星还要受欢迎。

&nbsp&nbsp&nbsp&nbsp“我们就不做点别的?”

&nbsp&nbsp&nbsp&nbsp安东对此很是困惑,作为李骁名义上的秘书,这些日子他也是颇受欢迎,无数的达官贵族都想通过他接近李骁,或者找他打听李骁的喜好,让他也是忙得应接不暇。

&nbsp&nbsp&nbsp&nbsp李骁坐在马车上打了个哈欠,反问道:“做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安东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嗓音悄悄问道:“比如我们的任务,去打探布加勒斯特驻军的情况和城防情况……”

&nbsp&nbsp&nbsp&nbsp李骁又打了个哈欠,拒绝道:“不需要,我们暂时不要去打探这些,既没有必要也有点冒失。”

&nbsp&nbsp&nbsp&nbsp安东苦笑道:“可是?我的任务怎么办呢?”

&nbsp&nbsp&nbsp&nbsp李骁笑着解释道:“时间还充分,别着急。我的朋友,搞情报必须要有耐心,最忌讳的就是慌慌张张毛手毛脚,那不光会毫无所获而且还会坏了大事!”

&nbsp&nbsp&nbsp&nbsp稍微一顿,他补充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隐蔽保证安全,然后好好经营关系网,跟布加勒斯特的这些达官贵人们搞好关系,然后情报自然而然就会落到手里了。”

&nbsp&nbsp&nbsp&nbsp安东对此不太相信,质疑道:“不可能吧?难道这些瓦拉几亚人还会主动将自己的机密双手奉上?”

&nbsp&nbsp&nbsp&nbsp李骁哈哈大笑道:“那还真说不准,这几天您难道没看出他们是多么的热情吗?”

&nbsp&nbsp&nbsp&nbsp安东为之愕然,因为瓦拉几亚人实在是太过于热情了,各种变着花样的讨好李骁,有些人为了跟李骁说上话不惜将女儿和老婆双手奉上,各种没节操的行为简直让他目瞪狗呆。

&nbsp&nbsp&nbsp&nbsp想着安东摇了摇头很是鄙夷地说道:“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无耻,实在是让人作呕!”

&nbsp&nbsp&nbsp&nbsp李骁只是笑了笑,安东的说法倒是没错,这些瓦拉几亚人确实挺没节操的,尤其是那些最上层的社会精英,为了巴结法国救世主真心是无所不用其极,送妹纸都是小ase啦,甚至有妹纸主动投怀送抱跪求被睡,什么姐妹什么人妻组团的一起献身,那场面真心是让李骁这个后世观摩过各种老师的老司机都叹为观止。

&nbsp&nbsp&nbsp&nbsp反正这些天可是把他累坏了,他都怀疑再这么荒唐一阵子自己非得虚了不可。当然,他也是欲罢不能,毕竟前世的他可真心没这待遇,陡然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不吃白不吃啊!

&nbsp&nbsp&nbsp&nbsp想着李骁拍了拍安东的肩膀,取笑道:“我的朋友,你得更自然一点儿,得适应,你现在的身份是浪漫的法国佬,别成天绷着一张脸,别老是对那些女人不假辞色,热情一点,调**逢场作戏一下,就比如昨天,那位男爵夫人都投怀送抱了,你怎么能推开呢?再这么下去,他们该怀疑你了!”

&nbsp&nbsp&nbsp&nbsp安东顿时满面通红,这个可怜的孩子真心是个雏,也真心没谈过恋爱更没经历过这种艳福,而且受他那个虔诚的母亲的影响,这孩子的信仰十分坚定,纯情无比。

&nbsp&nbsp&nbsp&nbsp他羞涩地争辩道:“可是……那什么……这是不对的!”

&nbsp&nbsp&nbsp&nbsp李骁摇了摇头,叹道:“真不敢想象你竟然是维什卡的好朋友,纯情得就像小白兔啊!跟着那个大仲马那么久,他就没教过你一点情场心得么?啧啧。那个家伙真心是个吃独食的色胚啊,一点儿都不懂照顾人,哈哈……”

&nbsp&nbsp&nbsp&nbsp安东红着脸都不敢说话了,确实,他跟着维什尼亚克很久了,很清楚这位老长官的风流本性,那真心是夜夜笙歌村村都有丈母娘,端的是个人形泰迪。

&nbsp&nbsp&nbsp&nbsp最初安东对维什尼亚克的风流本性也很是不满,认为对方对轻薄太滥情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但是接触久了,才发现对方除了滥情之外也没别的缺点,算是748团少有的好人了。

&nbsp&nbsp&nbsp&nbsp反正那段时间安东很是纠结,现实和理想的冲突让他很是迷茫,然后李骁就从天而降了,再然后748团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才让他看到了好色的其实并不一定是坏蛋,维什尼亚克就是一个好色的好长官。

&nbsp&nbsp&nbsp&nbsp当然,接受这个现实不代表安东也能接受维什尼亚克的生活方式和变得和维什尼亚克一样,他依然还是那么纯情,就像个小男孩一样。

&nbsp&nbsp&nbsp&nbsp所以安东实在是有点抗拒这个话题,马上就转移话题道:“最近几天好像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会不会是我们的身份暴露了?”

&nbsp&nbsp&nbsp&nbsp李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纯情小男生这是在转移话题,不过继续调笑他也不太厚道,所以也就顺着他的话说道:

&nbsp&nbsp&nbsp&nbsp“很正常,如果没有人跟踪我们才叫奇怪。至于是不是身份暴露了,我想是不可能的!”

&nbsp&nbsp&nbsp&nbsp看着李骁自信满满的样子安东不由得有些奇怪,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很简单!”李骁笑眯眯地回答道,“现在跟踪我们的人不外乎要么是那些对我很感兴趣的瓦拉几亚达官贵人,他们不过是想暗中观察我,看看我的喜好,以便更好的讨好我。要么就是被他们暗中派来保护我的,毕竟布加勒斯特并不是十分安全,亲俄派依然还是存在的,必须防止亲俄派坏了他们的好事不是!”

&nbsp&nbsp&nbsp&nbsp安东呆住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的,因为好几次那些跟踪的人都在驱赶那些靠近李骁的瓦拉几亚乞丐或者意图不明的人,是保护多于监视。

&nbsp&nbsp&nbsp&nbsp“不过老让他们这么跟着,我们也不好开展行动吧?这些家伙毕竟还是有些碍事!”安东有些忧虑地说道。

&nbsp&nbsp&nbsp&nbsp李骁摆了摆手道:“安心啦!没事的,别把情报工作想得那么机械,真以为我们要秘密潜入窃取情报么?那是小说里的剧情,情报工作更多的时候得顺其自然和巧妙借势,就比如现在,我们去拜访那位布加勒斯特市长,就是情报工作的一部分!”

&nbsp&nbsp&nbsp&nbsp安东自然是完全不信,拜访那位市长参加他的舞会能搞到什么情报?这些天参加的舞会还少么?哪里跟情报沾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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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正确的工作方式(下)

&nbsp&nbsp&nbsp&nbsp情报工作其实并不总是像碟中谍里演的那么惊心动魄,更多的时候情报工作其实很枯燥很普通,从公开的信息中搜集蛛丝马迹就是最普遍的情报工作。

&nbsp&nbsp&nbsp&nbsp李骁暂时也准备这么干,而且也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比如这几天他同布加勒斯特的达官贵人们的接触中就搜集了不少有用的情报,每每在不经意之间这些人就透露出了十分有价值的信息。

&nbsp&nbsp&nbsp&nbsp比如李骁和某位贵族名媛啪啪的时候就从她嘴里知道,她老哥是瓦拉几亚国民自卫军的团长,还知道这个团驻扎在哪里有多少人马有多少枪炮,甚至连她老哥跟副团长不对付别矛头都一清二楚。

&nbsp&nbsp&nbsp&nbsp还比如李骁同布加勒斯特市长的闲扯中知道,整个布加勒斯特都极度缺乏枪弹,大批的国民自卫军到现在都是赤手空拳,甚至连最基本的粮食供应都很困难,甚至他还从这位市长嘴里知道了布加勒斯特国民自卫军的大概人数,因为这位市长抱怨:

&nbsp&nbsp&nbsp&nbsp“临时内阁就知道摊派压任务,我这里一穷二白,上哪里给他们找三万多人的被服粮草,简直是莫名其妙!”

&nbsp&nbsp&nbsp&nbsp实话实说,这个年月的保密意识真的很差劲,完全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消息讲出来会泄露很多机密。对李骁这个穿越者而言,实在是来的太愉快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到了大量的有价值情报。他觉得若是保持这样的节奏,这一趟任务将会轻松愉快,一边宴会一边啪啪就全搞定了。

&nbsp&nbsp&nbsp&nbsp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情报工作者都像李骁这么愉快这么舒爽,活动在布加勒斯特的另一个高级特工阿列克谢就感觉寸步难行任务棘手。

&nbsp&nbsp&nbsp&nbsp这段时间,他不断地试图联络以前的关系,但却沮丧地发现这些亲俄派要么已经被铲除要么就躲了起来或者更干脆的就是假装不认识他,忙活了半天几乎是一无所获。

&nbsp&nbsp&nbsp&nbsp“弗罗林.普罗佩利塔还是不愿意见我吗?”阿列克谢有些焦躁地向丰坦娜问道。

&nbsp&nbsp&nbsp&nbsp这个弗罗林.普罗佩利塔在比贝斯库亲王当政时期也是著名的亲俄派,一度跟俄国是亲热非常。但是如今却装作不认识俄国老朋友,任凭阿列克谢怎么给他传消息,就是不回应,反倒是天天的跟临时政府要员眉来眼去。

&nbsp&nbsp&nbsp&nbsp“是的,”丰坦娜叹了口气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他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根本靠不住的,现在这种时候他别说见你,恐怕听到您的名字就会逃之夭夭!”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但如今跟我们关系好的绝大部分都倒台了,只有他还能保留一点权力,如果能将他重新拉回来,绝对能发挥大作用!”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苦笑道:“问题是,现在如果您不能证明俄国有重新君临布加勒斯特的能力,那个墙头草是断然不会合作的!”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再次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丰坦娜说的是实话,墙头草可不就是这个鬼样子么,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丰坦娜一样忠诚于俄国,绝大部分都是见风使舵的达人。

&nbsp&nbsp&nbsp&nbsp“现在布加勒斯特是什么情况?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吗?”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想了想回答道:“到没什么大事,临时政府内阁据说见天吵架,保守派和改革派几乎是闹翻了,现在正憋着将对方挤出内阁。”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讥笑了一声:“还真是短视,明明都还没有真正赢得胜利就开始内讧,鼠目寸光之辈估计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并没有说话,显然她虽然也觉得临时政府内阁内讧有点鼠目寸光,但对他们是否能做成大事却持有保留意见。因为就在一两个月前,就是这群鼠目寸光之辈给俄国人弄得灰溜溜地滚出了瓦拉几亚,比较之下俄国人似乎更矬好不好。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自然也瞧出了丰坦娜的心思,这让他有些没面子,可又没办法反驳,因为他的那些同胞表现确实太烂了,丢人之极。所以他赶紧岔开了话题,问道:“除了这些呢?”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回答道:“除此之外,最近法国人十分活跃,驻瓦拉几亚总领事佩里埃不断地再给临时政府打气加油……哦,对了,这位总领事还将一个法国公子哥带入了布加勒斯特上流社会,据说那位是法国驻土耳其大使馆参赞德.佩莱尼的子侄……这个公子哥最近可是混得风生水起,俨然是是整个布加勒斯特最受欢迎的人……”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想了想问道:“德.佩莱尼的子侄?这时候一个公子哥跑到布加勒斯特来做什么?是为法国外交部工作的?”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摇头道:“不像,据说是到瓦拉几亚开采石油的,不过倒像是纯粹的花花公子,这些天他根本不管正事,只是一味的寻花问柳,过得好不快活!”

&nbsp&nbsp&nbsp&nbsp“法国佬不都这样么!”阿列克谢笑道,“既然如此,就不用管他了,一个公子哥而已,不值得我们关注,你还是重点关注那些办正事的法国人……对了,英国人有什么动静?”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有些迷茫地回答道:“英国人很奇怪,和前一段时间的大张旗鼓又是给钱又是给武器相比,突然老实了不少,科洪除了继续拜访那些临时政府高官联络感情,其余的事情一概没做!”

&nbsp&nbsp&nbsp&nbsp“这倒是奇怪啊!”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也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因为英国人之前可是太积极了,这场政变就是他们一手策划怂恿的,是瓦拉几亚人最坚实的支持者,怎么突然之间偃旗息鼓了?

&nbsp&nbsp&nbsp&nbsp【是在策划新的阴谋?还是国际上发生了重大变化?难道国内对英国佬施压了?】

&nbsp&nbsp&nbsp&nbsp阿列克谢有些头疼,布加勒斯特几乎完全同国内失去联系,这边的情况传不回去,国内的消息也传不过来。让他几乎变成了睁眼瞎,这让他怎么开展工作?

&nbsp&nbsp&nbsp&nbsp想了想阿列克谢吩咐道:“你继续密切关注英国人和法国人以及临时政府高官的动向,我暂时离开布加勒斯特去疏通消息渠道,必须重新跟国内建立联系,否则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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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假公济私

&nbsp&nbsp&nbsp&nbsp“这个公子哥儿还过得真是惬意!”

&nbsp&nbsp&nbsp&nbsp听取了手下的汇报之后,迪米特里.布勒蒂亚努对着弟弟扬.康斯坦丁抱怨道:“他还真把布加勒斯特当成巴黎的风月场了,除了调qing就是搞qing调,一点儿正事都不干,我真怀疑他那个石油公司是不是能开得下去!”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心里其实也很鄙夷李骁这样的花花公子,因为同样作为大家族的子弟,他从小到大可没有如此放荡的享受过声色犬马,反而一直是兢兢业业地苦熬,年轻的时候刻苦读书,成人之后又得在诡谲的瓦拉几亚政坛摔打,真心是一天都没有畅快过,他容易么!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样的摔打和磨练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扬.康斯坦丁自认为比李骁强不少,而像李骁这样的全凭祖宗荫蔽的娇嫩花朵一旦家族提供不了庇护,将会活得不如一条流浪狗。

&nbsp&nbsp&nbsp&nbsp所以扬.康斯坦丁面对李骁的时候是有心理优势觉得对方不过如此的。

&nbsp&nbsp&nbsp&nbsp“谁让他生得好,投胎在法国,又降生在豪门望族呢,”扬.康斯坦丁刺了一句,然后轻蔑道:“暂时让他得意好了,只要瓦拉几亚成功独立,我们就不用继续看这种纨绔子弟的脸色了!”

&nbsp&nbsp&nbsp&nbsp“对了,我让你找的美女找到了吗?”扬.康斯坦丁忽然问道。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哼了一声:“找了几个,都是合乎那小子口味的美人,只不过其中有些不是那么合作!”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皱起了眉头,问道:“谁不合作?”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名字:“丰坦娜.斯特拉卡。”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愣了愣问道:“就是那个亲俄国的女表子?”

&nbsp&nbsp&nbsp&nbsp“是的,就是那个女表子!”迪米特里恨恨道,“很不合作,对我们完全不假辞色,她还以为俄国姘头会杀回来,以为还是那个高人一等的交际花呢!”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陷入了沉思,丰坦娜这个女人确实别具魅力,是布加勒斯特最负盛名的交际花,靠着跟俄国人的“友好关系”一度是瓦拉几亚最牛逼的女人,一句话就能解决很多问题。当年他们兄弟也走过那个女人的门路。

&nbsp&nbsp&nbsp&nbsp但是扬.康斯坦丁有些奇怪自家老哥为什么会去找丰坦娜,会希望让她去博取那位法国公子哥的欢心,难道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地位很敏感而且极端亲俄,有可能坏事吗?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种简单的小问题对扬.康斯坦丁来说就是脑子里转一下就有答案了。风情万种的丰坦娜可是布加勒斯特男人心目中的女神,谁不想一亲芳泽。估计他老哥也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憋在心里头已经很久了。

&nbsp&nbsp&nbsp&nbsp以前丰坦娜靠山牛逼,连他们兄弟都必须小心伺候巴结不敢得罪,所以就算有再多邪念都只能藏在心底,而现在丰坦娜的俄国靠山被打跑了,这个女人就像其他以色愉人的瓦拉几亚美女一样“弱小无助”完全可以随便享用么!

&nbsp&nbsp&nbsp&nbsp可想而知,迪米特里去找丰坦娜绝不是为了取悦那位法国公子哥,恐怕更多的是准备一尝夙愿。结果谁想到那个女人依然对他不假辞色,这才惹得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了。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意味深长地看着迪米特里,这让迪米特里立刻就知道老弟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不由得脸上讪讪的。不过好在他们兄弟都脸皮比城墙还厚心比乌鸦还黑的主儿,这点儿小九九被拆穿完全不算什么。

&nbsp&nbsp&nbsp&nbsp其实扬.康斯坦丁也没有责怪老哥假公济私的意思,不就是个女人么,玩玩又怎么了。如果有机会他也想玩玩,丰坦娜那沙漏一样的火爆身材天使一样的精致面容,哪个男人不馋啊!

&nbsp&nbsp&nbsp&nbsp“不合作是吗?”扬.康斯坦丁轻蔑地笑了笑道:“那就让她长点记性,告诉她现在的瓦拉几亚是谁当家作主,她在市中心有几个商铺和宅子吧?通知市政厅找个借口没收了,就说收缴俄奸的产业好了,反正谁都知道她跟俄国人的关系。哼,之前不动她是看她还算乖巧懂事,真以为我们不敢动她么!”

&nbsp&nbsp&nbsp&nbsp这话让迪米特里眉开眼笑:“那确实,是得给这种不开窍不合作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了,也算是杀鸡儆猴震慑一下其他俄奸,让他们清醒清醒!”

&nbsp&nbsp&nbsp&nbsp扬.康斯坦丁点点头表示同意:“是的,很有这个必要。在当前形势扑朔迷离人心思动的时候就必须更加强硬,只有强硬才能震慑那些骑墙派,让他们不敢继续和俄国佬眉来眼去……对了,科洪先生先生那边有什么表示吗?”

&nbsp&nbsp&nbsp&nbsp迪米特里脸上的兴奋和跃跃欲试立刻就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烦躁:“科洪先生最近虽然一直对我们表示支持,但基本上是雷声大雨点小,实质性的支持还是不多……”

&nbsp&nbsp&nbsp&nbsp这让扬.康斯坦丁皱起了眉头,因为科洪实在太重要了,作为英国驻布加勒斯特总领事,作为一手煽动和怂恿他们赶走了俄国人的幕后策划者,科洪就是瓦拉几亚反俄派的主心骨,他的态度就像一张晴雨表,时刻能影响瓦拉几亚的政治气候。

&nbsp&nbsp&nbsp&nbsp之前这位总领事上蹿下跳非常活跃的时候,布加勒斯特和瓦拉几亚那个振奋啊。以为英国的支持和援助甚至是英国大军很快就会来到,整个临时政府上上下下都准备箪食壶浆喜迎王师了。

&nbsp&nbsp&nbsp&nbsp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王师的影子都没有就不说了,连带着这位总领事也越来越低调,再没有之前的活跃,这是在是让人心里头没底啊!

&nbsp&nbsp&nbsp&nbsp那么英国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nbsp&nbsp&nbsp&nbsp罗伯特.科洪现在也很郁闷,他一手煽动瓦拉几亚变天之后,就兴冲冲地给国内报喜了,可谁想到迎接他的不是表扬,而是首相罗素勋爵措辞严厉地批评教训。

&nbsp&nbsp&nbsp&nbsp罗伯特.科洪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罗素勋爵对他不加请示就擅自行动强烈地表示不满,严厉地警告他不得继续采取任何更激进更刺激俄国的行动或者言论,要他立刻消除不良影响,务必避免引发英国和俄国之间的武装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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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张 科洪的烦恼

&nbsp&nbsp&nbsp&nbsp对罗伯特.科洪来说首相的谴责是个巨大的打击,因为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煽动瓦拉几亚赶跑俄国佬会很受国内的欢迎,不费一兵一卒和吹灰之力就让俄国灰头土脸,沉重地打击了俄国在巴尔干扩张的脚步,怎么看都是伟大的胜利吧。

&nbsp&nbsp&nbsp&nbsp可谁能想到首相竟然惊惧非常,反而认为他坏了大事,还要追究他的责任,这实在太打击他的积极性了。

&nbsp&nbsp&nbsp&nbsp只能说科洪有点想当然了,虽然这些年英国民间和政坛的反俄情绪越来越强烈,经常地能听到看到对俄国的各种挖苦和嘲讽,但嘴上说说是一回事,真的动手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nbsp&nbsp&nbsp&nbsp毕竟俄国看上去还是很强大的,不管是女王还是首相都不太想同俄国真的开战,尤其是进入1848年以来,欧洲各国都在经历新一轮的革命运动,各国政局都是一团糟,那就更没闲心去招惹俄国佬不是。

&nbsp&nbsp&nbsp&nbsp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科洪自行其是,一下子将英国推到了反俄的第一线,直面北极熊的愤怒,这就很要命了。如果真的打起来了,以薄弱的英国陆军力量如何能挡得住陆地上的北极熊海?

&nbsp&nbsp&nbsp&nbsp就算有强大的皇家海军守护海疆,北极熊从海上游不过来,可让北极熊找着借口扩大陆上影响力也是很糟糕不是,尤其是现在法国因为革命根本腾不出手继续和俄国顶牛,欧洲大陆谁还能阻挡俄国?

&nbsp&nbsp&nbsp&nbsp在罗素勋爵看来科洪就是玩火,就是作死,怎么可能支持他继续胡搞瞎搞。

&nbsp&nbsp&nbsp&nbsp当然在英国国内科洪也不是完全没有支持者,比如他的上司外交大臣帕默斯顿子爵就支持科洪。如果不是他在内阁帮着科洪说话,这回科洪接到的就不是罗素勋爵的训斥而是直接一纸解职公文了。

&nbsp&nbsp&nbsp&nbsp作为最坚定的反俄派帕默斯顿子爵一贯支持对俄国采取强硬立场和强硬措施,甚至叫嚣要修理俄国给俄国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可以说科洪之所以这么大胆的尝试,很大原因就是帕默斯顿子爵怂恿的。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回事发之后,帕默斯顿也没少被罗素勋爵埋怨,这也让他知道了首相对俄国的真实态度,在小心翼翼为科洪擦屁股的同时,也是相当的失望,他觉得想要真正的教训俄国恐怕在罗素勋爵首相任上都不可能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也不意味着帕默斯顿就准备偃旗息鼓或者干脆放弃,对他这种铁杆仇俄派来说,不给俄国修理成孙子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他准备采取更隐蔽的措施达到目的,所以在给科洪的私人信件中他如此吩咐道:

&nbsp&nbsp&nbsp&nbsp“当前形势下,您不宜再以外交官的身份公开支持瓦拉几亚的反俄运动,应采取审慎和谨慎的手段继续支持我们抗击俄国的朋友,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支持……”

&nbsp&nbsp&nbsp&nbsp“最好是利用好波兰人,他们与俄国势同水火,不需要我们过多的动员也会坚决地打击俄国人……动员更多的波兰人去瓦拉几亚,最好是动员有丰富对抗俄国经验的波兰人去瓦拉几亚不失为当前最好的办法!”

&nbsp&nbsp&nbsp&nbsp“此外,请隐蔽地向土耳其政府施加外交压力,迫使他们采取中立至少是不倒向俄国的政策……”

&nbsp&nbsp&nbsp&nbsp不得不说科洪真心是帕默斯顿最听话的小伙伴,收到外交大臣指示的第一时间他就采取了行动,这也是之前詹姆斯.沃恩斯之类的英国特务疯狂活动试图掌控铁锤帮的直接原因。因为只有铁锤帮这样的地头蛇才有办法将帕默斯顿想要的波兰抗俄份子和武器弹药送入瓦拉几亚。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让科洪没有想到的是,李骁横插了一杆子,直接给詹姆斯.沃恩斯弄死了,让科洪的安排完全落空,等科洪在布加勒斯特左等右等也等不来波兰援军的时候,才发现詹姆斯.沃恩斯已经消失了好一段时间。

&nbsp&nbsp&nbsp&nbsp他很焦躁地追问部下:“还没有詹姆斯的消息吗?康斯坦察领事馆那边怎么说?”

&nbsp&nbsp&nbsp&nbsp“暂时还没有消息,康斯坦察方面说詹姆斯已经很久没有回公司上班了,住所也没有人,他最后一次汇报情况说即将完成任务,将彻底地控制住铁锤帮,然后就同那个罗马尼亚混混一起神秘消失了!”

&nbsp&nbsp&nbsp&nbsp科洪面色严峻地追问道:“那个罗马尼亚混混也消失了?同一时间吗?”

&nbsp&nbsp&nbsp&nbsp“康斯坦察方面是这么回答的!”

&nbsp&nbsp&nbsp&nbsp这个答案顿时让科洪火冒三丈,情况已经十分明显了,詹姆斯.沃恩斯肯定和那个罗马尼亚混混一起遭遇了不测,说不定已经被人解决掉了。可康斯坦察方面却如此迟钝毫无反应,难道他们就没察觉事情不对么!

&nbsp&nbsp&nbsp&nbsp“康斯坦察方面说詹姆斯.沃恩斯的一切行动都是由您负责,他们只是提供配合,所以……”

&nbsp&nbsp&nbsp&nbsp所以后面的话科洪就不用听了,用屁股也知道康斯坦察那边会怎么推脱,无非是说跟他们无关,这是布加勒斯特总领馆的事,出了问题也是布加勒斯特的事儿。

&nbsp&nbsp&nbsp&nbsp之所以会如此,无非是官僚主义的问题。不管哪国的官僚都是有功劳就抢,有麻烦就推。瓦拉几亚的事情被首相点名批评,在康斯坦察总领馆看来就是超级大麻烦,躲都躲不急怎么可能积极帮忙。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詹姆斯.沃恩斯还出事了,信讯全无,这就更像是天大的麻烦,那边肯定是更加不愿意沾手,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以及推得干干净净了。

&nbsp&nbsp&nbsp&nbsp科洪叹了口气,对那些不够给力的官僚同僚是又气又恨但又无可奈何,为今之计也只能他亲自走一趟康斯坦察,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希望还有一线希望吧!

&nbsp&nbsp&nbsp&nbsp讲心里话,在这个时候他真心不愿意离开布加勒斯特的,因为瓦拉几亚人虽然赶跑了俄国佬,但其实心里头并没有底,时不时就得他这个外国友人帮着打气鼓励,否则就有缩卵的可能。

&nbsp&nbsp&nbsp&nbsp他这么一走,必然让某些瓦拉几亚人开始犯嘀咕,以为他这个外国友人这是要跑路,所以走之前他必须给瓦拉几亚人多加加油:

&nbsp&nbsp&nbsp&nbsp“立刻帮我联系临时政府内阁以及布加勒斯特实权人物,我要跟他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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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丰坦娜的心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斯特拉卡在瓦拉几亚名声不算太好,或者说很糟。认识她的布加勒斯特人要么认为她不检点是个轻薄fang荡的女人,觉得她人尽可夫,要么就认为她卖国求荣投靠俄国人是个卖国贼。

&nbsp&nbsp&nbsp&nbsp不管是哪种看法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是相当糟糕的,但是丰坦娜却不太在意这些,对她来说这些看法一毛钱都不值。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对瓦拉几亚和罗马尼亚民族没有丝毫的认同感,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瓦拉几亚人或者罗马尼亚人,甚至对绝大多数名为她同胞的人相当的憎恶,几乎可以说恨到骨子里。

&nbsp&nbsp&nbsp&nbsp原因同她成长经历有很大的关系。罗马尼亚盛产美女,这既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好事是美女总是养眼的,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但坏事也坏在了美貌上,长得貌美如花总是引人觊觎的,尤其是对那些平民家庭来说,一个漂亮的女儿总是会招惹不怀好意的色鬼。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就出身于平民家庭,他的父亲是中学教师,母亲是普通家庭妇女,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生活简单以及略显穷困。毕竟家里的孩子太多了,只有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实在是拮据。

&nbsp&nbsp&nbsp&nbsp不过那种拮据的生活并没有让丰坦娜不快乐,相反青少年时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有爱她的父母亲有宠她的哥哥,简单幸福。

&nbsp&nbsp&nbsp&nbsp但是这一切都在丰坦娜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之后就被全毁了,布加勒斯特一个贵族家庭的公子哥盯上了丰坦娜,开始不折手段的追求,屡次被天真单纯的丰坦娜拒绝之后,这个家伙直接开始动歪脑筋开始使坏。

&nbsp&nbsp&nbsp&nbsp先是丰坦娜的父亲被学校开除丢掉了工作,再然后两个哥哥被强征入伍,紧接着一波又一波密集地打击接踵而至。但是丰坦娜的父母始终未曾屈服,始终不肯牺牲自己的宝贝女儿。

&nbsp&nbsp&nbsp&nbsp直到有一天,恼羞成怒的公子哥儿直接带着狗腿子杀上门来,杀害了丰坦娜倔强的父母并侵犯了悲痛欲绝的可怜女孩和她年幼的妹妹。

&nbsp&nbsp&nbsp&nbsp从那一刻开始可怜的女孩就死了一半,而她剩下的那一半在她擎着眼泪带着满腔的悲痛和愤怒试图报案讨回公道之后也被毁灭得一干二净。

&nbsp&nbsp&nbsp&nbsp和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相比,区区一个平民女孩根本就无足轻重,没有人理会女孩的冤屈,她被毫不留情地赶走,还被本应该主持公道的警察威胁迫害。

&nbsp&nbsp&nbsp&nbsp申冤无门还不是让丰坦娜最绝望的事情,紧接着的一切让她彻底的绝望了,很快因为不够“贞jie”她被学校开除了,饥寒交迫中年幼的妹妹在痛苦和噩梦一般的回忆中病死,听闻消息匆匆赶回家的大哥二哥试图报仇被捕,关进监狱一个被狱霸活活打死另一个也是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nbsp&nbsp&nbsp&nbsp更窝心的是没有人给予同情和帮助,甚至邻居们还对着她指指点点,认为是她的fang荡给家庭招来了灾祸。甚至一些不怀好意的邻居还试图对她动手动脚。

&nbsp&nbsp&nbsp&nbsp总之,从那一刻开始,丰坦娜就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充满了恶意,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好人,有的都是混蛋王八蛋。绝望中的女孩选择用自我了断的方式结束这一切,因为她看不到一点儿希望,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因为这个世界让她痛苦万分。

&nbsp&nbsp&nbsp&nbsp失魂落魄的丰坦娜在一个严寒的冬夜跳入了登博维察河,准备结束这苦难的一生去天堂同最爱的双亲、哥哥和妹妹相见。当冰冷刺骨的河水将她淹没,当她晕死过去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让丰坦娜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河边的泥地上,旁边有的是浑身湿漉漉直打冷颤的年轻男子。

&nbsp&nbsp&nbsp&nbsp那位年轻人正是阿列克谢,作为俄国驻瓦拉几亚总领事馆二等秘书,参加完一个让人作呕的狂欢宴会之后,不太舒服的他决定去外面散步透气,正好就发现了投河自杀的丰坦娜,然后顺手就救了这个可怜的女孩。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真心没想到会有人救自己,更没想到这个人知晓她的遭遇之后万分同情,不光很快就帮助她报仇雪恨让仇人一家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更是帮助救回了她可怜的二哥。

&nbsp&nbsp&nbsp&nbsp再次见到二哥团聚的时候,丰坦娜真心是感慨万分,她真的想不到上帝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一方面让她差点家破人亡差点搭上性命,另一方面又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了最宝贵的帮助。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对阿列克谢是万分感谢,愿意用一切来回报和答谢这位恩人。只不过阿列克谢并不要求她的回报,而这就让丰坦娜更加感动。

&nbsp&nbsp&nbsp&nbsp之后,在阿列克谢的帮助下,丰坦娜重新回到了学校,重新开始了新生活,但是之前的那一切始终让她难以忘怀——那些冷漠那些无情那些不公平让她对瓦拉几亚完全死心,她心中唯一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哥哥以及阿列克谢。她在心中发誓要用一生来回报这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nbsp&nbsp&nbsp&nbsp是的,丰坦娜不是什么俄奸,她对俄国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她唯一有好感的只有阿列克谢而已。她服务的对象始终只是阿列克谢,目的也是很简单的感恩而已。至于其他的,她没兴趣也不在乎。

&nbsp&nbsp&nbsp&nbsp当一个漂亮女人变得唯一起来,那是相当可怕的,很快丰坦娜就利用自己的优势成为了阿列克谢最好的伙伴和帮手,协助他做了很多事情,一直到今天当瓦拉几亚突然改天换日也依然故我。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始终坚持自己的理念——用一生去回报阿列克谢,在所不惜。所以哪怕她再不喜欢霸道蛮横的俄国人,也依然忠于阿列克谢的祖国,拼尽全力为其服务,哪怕是遭遇威胁也不改初心。

&nbsp&nbsp&nbsp&nbsp“布勒蒂亚努兄弟在搞鬼?”

&nbsp&nbsp&nbsp&nbsp当丰坦娜听到自己的铺子和宅子被充公,当听到迪米特里辗转传递过来的威胁信号之后,很是轻蔑:“这点儿把戏就想让姑奶奶屈服?也太小看姑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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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丰坦娜的决定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不是第一天认识布勒蒂亚努兄弟了,对这两兄弟和两兄弟所在的布勒蒂亚努家族她都有详尽的了解,可正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就特别地鄙夷。

&nbsp&nbsp&nbsp&nbsp在丰坦娜眼中这对兄弟就跟当年欺辱她和她家人的那个公子哥没有什么两样。对内作威作福对外卑躬屈膝,面对瓦拉几亚老百姓的时候那就是大爷,面对外国大爷的时候就立刻变成孙子。

&nbsp&nbsp&nbsp&nbsp唯一不同的是布勒蒂亚努兄弟是英国和法国人的孙子,不是俄国人的孙子罢了。这对兄弟和他们所热衷的所谓伟大事业,更多的是为他们自己的私利服务的,之所以不舔俄国人那是因为他们舔不上,俄国人有更好的瓦拉几亚乖孙子不给他们当孙子的机会。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之前,当丰坦娜还是俄国的座上宾时,这对兄弟可是没少巴结她,各种花式讨好就为了让她帮忙给俄国人说好话照顾他们家族的利益。

&nbsp&nbsp&nbsp&nbsp如今竟然一朝翻身把歌唱,还没完全当上英法的乖孙子,这就抖起来翻脸不认人,这样的家伙怎么不让人讨厌和鄙夷呢!

&nbsp&nbsp&nbsp&nbsp“不用理会他们,”丰坦娜淡然地对哥哥哈吉说道,“几间铺子几座宅子而已,他们想霸占就给他们好了,看他们能嚣张得意多久!”

&nbsp&nbsp&nbsp&nbsp对此丰坦娜是真的不担心,因为自从当年她一跃跳入登博维察河的时候,就看穿了这一切,对财产金钱是完全不在意,她连生命都可以舍弃还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对物质的需求很低很低,可以没有华贵的衣服没有漂亮的首饰没有高端舒适的住宅,她活着唯一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感恩阿列克谢,除此之外的一切她都不在乎。指望靠这些迫使她就范简直是想瞎了心。

&nbsp&nbsp&nbsp&nbsp而且丰坦娜知道,俄国人并没有放弃瓦拉几亚,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手,阿列克谢的回来就已经阐明了俄国的态度,那就是胡汉三一定会杀回来的,不过是个迟早的时间问题罢了。

&nbsp&nbsp&nbsp&nbsp所以现在嚣张得意的布勒蒂亚努兄弟未来只怕会很凄惨,他们越是嚣张跋扈未来就越是会被俄国重点清算,他们现在从她这里抢走的一切未来都会成倍地赔回来,既然如此,一时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所以丰坦娜现在更关注地是阿列克谢交代给她的任务:“哥哥,科洪和佩里埃有什么动静没有?”

&nbsp&nbsp&nbsp&nbsp哈吉.斯特拉卡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看着妹妹,作为哥哥他其实很不喜欢丰坦娜现在的生活方式,觉得妹妹的牺牲实在太大了,他更希望看到妹妹能像小时候一样开心,能找一个爱她的男人组建家庭能生很多很多孩子,可以特别的幸福。

&nbsp&nbsp&nbsp&nbsp他觉得那样的生活才是最美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俄国人游走于各种居心厄测色眯眯的臭男人之间,用色相为俄国人服务。

&nbsp&nbsp&nbsp&nbsp当然哈吉也知道,从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妹妹的心其实已经差不多死了,对生活对未来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唯一能让她稍微能感到自己还活着的也只有那个俄国贵族,可问题是那个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妹妹的想法,不知道妹妹疯狂地爱着他……

&nbsp&nbsp&nbsp&nbsp一想到这儿哈吉就没由来地感到烦躁,恨不得立刻冲到阿列克谢面前暴打他一顿出气。这天下怎么有这种不解风情的白痴,难道不知道丰坦娜的心思么,简直是混蛋之极!

&nbsp&nbsp&nbsp&nbsp但哈吉又没有办法将这种情绪真的发泄出来,因为阿列克谢确实对他们家有莫大的恩情,连他这条命都是对方救出来的,对救命恩人报以老拳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nbsp&nbsp&nbsp&nbsp而这也是最让哈吉烦躁和难受的原因,这种矛盾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闷闷地回答道:“英国佬的动作倒是很频繁,频频拜会那些自由派当权者,忙着给他们加油打气……至于法国佬,他倒是没英国佬那么积极,只是忙着讨好那个巴黎来的公子哥。”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哥哥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因为她的心思全在阿列克谢交代的任务那里,完全注意不到其他的状况,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让人感动又让人心疼。

&nbsp&nbsp&nbsp&nbsp“又是那个公子哥?”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皱了皱眉头,她开始对李骁感兴趣了,因为这一段时间某人实在牵扯到了太多的势力,布加勒斯特各种顶级权贵换着法子的拍马屁,连布勒蒂亚努兄弟这种精明鬼都网罗各式美女准备拍马屁,甚至不惜打自己的主意,这充分说明了对方的重要性,难道这个公子哥肩负着某些秘密使命?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继续问道:“你说佩里埃讨好他?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德.佩莱尼可不够分量啊!”

&nbsp&nbsp&nbsp&nbsp哈吉回答道:“不仅仅是德.佩莱尼的关系,好像那个公子哥给佩里埃解决了个大麻烦,让那个老狐狸感激涕零得很!”

&nbsp&nbsp&nbsp&nbsp佩里埃的大麻烦?丰坦娜更有兴趣了,赶紧问道:“什么麻烦?快说说!”

&nbsp&nbsp&nbsp&nbsp哈吉苦笑道:“坊间的传闻如此,具体的搞不清楚,我在法国总领事馆那边的关系打探不到更多的了。”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点了点头,忽然对哈吉说道:“你去告诉布勒蒂亚努兄弟,他们的要求我答应了,让他们赶紧把我的铺子和宅子还回来!”

&nbsp&nbsp&nbsp&nbsp“妹妹!”哈吉顿时急了眼,“你这是何必呢!那个公子哥可是个色胚,你何必委屈自己……我……”

&nbsp&nbsp&nbsp&nbsp丰坦娜笑着安慰道:“哥哥,你就别担心我了,这些年有哪个臭男人能占得了你妹妹的便宜?应付他们我最拿手了,不会受委屈的……现在你去盯着科洪,那只狐狸也不能小觑,必须盯牢他,不能让他再坏了大事,法国人那边就交给我……”

&nbsp&nbsp&nbsp&nbsp哈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丰坦娜是绝对不会听他的劝告的,唯一能帮到她的也就是做好她交代的事情了。

&nbsp&nbsp&nbsp&nbsp于是乎事情就向着有趣的方向展开了,两个目的相同却互不了解的男女之间的比斗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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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打开局面

&nbsp&nbsp&nbsp&nbsp李骁的小日子过得是愈发地惬意畅快了,原因也很简单,小老头佩里埃对他是越来越重视,换着花样的轮番跪舔,连带着让那些没节操的布加勒斯特权贵也对他更加重视,别说送老婆送妹纸,如果李骁好男风,他们都会亲自上阵让某人爽歪歪了。

&nbsp&nbsp&nbsp&nbsp那么佩里埃为什么对他更加重视了呢?原因就是他帮了小老头两个小忙,一个忙是法国驻土耳其大使馆就之前布加勒斯特使馆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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