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吧,姜英秀! - xp1024.com
《奋斗吧,姜英秀!》


关于书友群

群号:361449797。

群名:烧柴煮咖啡的小屋。

欢迎大家常来坐坐。

感谢烽火成林大大的章推

“烽火成林”大大在《我家客人你惹不起》第723章中的推荐,是我这部作品收到的第一个章推。

千言万语只浓缩成四个字:万分感谢!

ps,“烽火成林”大大还有一个笔名,叫“每日两万五”。大大每本书都好看。《超级淘宝店》和《我家房东你惹不起》看完了,《我家客人你惹不起》还在天天追更。脑洞精彩万分,幽默感浑然天成,属于不服不行系列!

感谢形骸大大的章推

如题。

突然发现,昨天好像是我的幸运日啊,居然有三位作家给了我章推。

形骸大大是主动给我推荐哒,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让我有种晕晕乎乎找不着北的感觉。

形骸大大的书,是我爱看的探案推理文,情节推进很快,行文干脆利落,字里行间透着种浑然天成的幽默感,最可爱的一点是,剧情接踵而来,丝毫不见灌水……作为一只坚持混主站的风格爽脆的妹纸,她的书真的超级吸引我……我真的超级稀饭她!表白表白!

我从《草莽警探》追到《罪无可赦》,最近又入坑了《我哥是阎王爷》,最后一本刚开始看,觉得风格很轻松,而前两本都是纯正的探案推理文,喜欢这个题材的书友们,千万不要错过!

感谢“水上尘”大大的章推

昨天似乎真的是我的幸运日,竟然有三位作家给了我章推。哇哈哈哈……(仰天狂笑一刻钟)

水上尘大大给我章推,觉得超级开心。幸福啊幸福……

最近刚刚入坑了水上尘大大的《不良帝后》,架空明代正德朝的故事,男主是正德,女主是李昭(游龙戏凤的李凤姐?),现代穿越客,性格超级讨喜,彪悍、爽脆、财迷,剧情超级搞笑,爽文。本来我之前也把这本书加入了书单,后来发现车开得太六太猛,我怕祖国的花朵们坐不稳,于是又给删了……

ps,之前我在书单里推荐过的《周氏医女》也是她的书,风格同样很搞笑。

感谢东门灌水大大

感谢东门灌水大大,帮我制作了很萌很可爱的封面,让我每次看到这个封面,都会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东门灌水大大给我很多鼓励和帮助,在写作方面也给我指出了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一直想写个感言,一直没想好怎么措辞。然后今天突然觉得,就像做封面的时候一样,不管我的说法多么词不达意,他总是能帮我找到最合心意的那个答案。所以,即使我说得乱七八糟,他应该也能体会到我深深的感谢之情吧。

ps,推一下东门灌水大大的二次元佳作《龙珠之超级仙豆》,既热血,又轻松,很好看的哟!

推荐一本有意思的幼苗

推荐一本有意思的幼苗:

书名:《蒸汽风云》。

作者:南柯樵。

这是一篇穿越到蒸汽时代的历史文,挺有意思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上架感言

艾玛,俺胡汉三(不对,是烧柴煮咖啡)也有上架的一天!

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叉腰大笑五十分钟)。

然后发现我是史上最悲剧的上架……

没有存稿,昨晚上死活睡不着,然而为了不引起家庭矛盾,只好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今天早上早早就起来了,爬起来码字,刚刚终于突破了一把,码完了,发出来的时候一激动,手一抖,还把顺序给搞错了……嗯嗯,说到这里一定要特别感谢我的编辑水荇大大,不管我多么任性都一直在包容我,也一直在努力帮我安排各种推荐,今天顺序错了的章节,水荇大大也默默地帮我把顺序改成正确的了。

大概这么兵荒马乱的上架,大家伙儿也是头一回遇见吧……

上架了,开始收费了,这本书的真实成绩马上就要暴露在我眼前了……心情十分的紧张忐忑,昨天和前天都为了这个紧张得胃里一直在翻滚不休,感觉那叫一个酸爽,简直有点像不舍得借扇子给孙大圣的铁扇公主……

你说我要是把这个着急上火的功夫,用来码字攒存稿该多好……

唉,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就是一个特别特别平凡的凡人。

我写的故事,虽然主角带着貌似逆天实则坑爹的金手指,也是很平凡的人,经历的很平凡的生活。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喜欢这个故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收费了时刻潇洒地一转身,投奔盗版的怀抱。

感谢所有留下来的朋友们。

感谢你们没有抛弃我。

感谢你们愿意看着我从一个手忙脚乱的新人作者,一点一滴地逐步成长,将来总有一天,能够对得起你们的信任、喜爱和陪伴,逐步地成长为一个能写出很漂亮很好看的故事的老写手。

我爱你们。

感谢阅读。

(づ ̄3 ̄)づ

第五章明天发

不行了,血槽已空。今天的第五更没有了,大家不要等了,明天发,如果做得到的话,明天会挑战一下极限o(n_n)o~大家晚安好梦。

意外总是不请自来

(ps,小区还没来电呢。我去网吧码的。嘿嘿嘿,我是不是很乖?快夸我夸我。^_^)

小区布吉岛为啥,突然停电了。今天晚上要是能恢复供电,就照常更新两章。如果一直不来电就明天补上。不过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即使来电恐怕也不会太早,所以大家先不要等了。明天起床以后再看吧。

第1章 从2018到1963

清晨,天边只露出了一缕鱼肚白,鸡叫声、犬吠声已经此起彼伏。林晓晓迷迷糊糊地伸手到枕边摸手机。摸了个空。

她清醒了几分,睁开一只眼睛环视了一圈儿。呃,怎么还在这个破地方?

林晓晓真心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然而,身上那硬邦邦、沉甸甸、脏兮兮的旧被子,身下那拔凉拔凉、梆硬梆硬的土炕,房顶上那老旧的房梁,房梁上拴着的柳条编的篮子,似乎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这不是梦。你真的穿越了!”

其实,林晓晓已经穿过来三天了。只是她依然心存一丝妄想,总以为也许哪一天,自己一睁眼,没准儿、大概、可能、也许……又会回到原来那个时空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冰凉,仿佛一把小针扎在她的胸腔里,让她瞬间就清醒了。

默默地从被窝里摸出来一件黑棉袄,看着那因为常年不洗已经油光锃亮的棉袄面,和棉袄面上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各色补丁,嫌弃地皱了皱眉,禁着鼻子,动作飞快地穿上。

然后再摸出来一条油渍麻花的黑棉裤,同样动作极快地往光洁溜溜的小细腿儿上套。

没有内衣,没有**,也没有秋衣秋裤……直接就是大棉袄,大棉裤!

娇生惯养长大的帝京土著、八零后珠宝设计师林晓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过上没有**穿的苦逼日子。更别说,她现在甚至十分想念当年打死也不穿的秋裤。

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

拿一根又脏又旧,看着黑乎乎的红头绳,将一头营养不良的小黄毛,草草地绑了个辫子。老实说,如果手头有把剪刀的话,她恐怕会直接干脆利落地把这一堆稻草全剪掉!

令她糟心的倒不是这枯草一般的发质,而是,这堆枯草上面,有虱子。

虱子们各个胆大包天,跑得还贼快。不只在她头上身上爬来爬去,遇到觉得美味的地方就停下来大摆筵席,有时候,甚至会爬到她脸上耀武扬威。

穿越后第一次见到这种小玩意儿的时候,她的尖叫声差点没把房盖儿掀起来!

然鹅,后果很悲剧:

她被这家里的最高权威——原主的奶奶,姜家老太太,许氏,用笤帚疙瘩劈头盖脸地暴揍了一顿。丝毫不顾念她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

罪名:一惊一乍地,净出幺蛾子!

穿越以来这三天吃过的苦,简直比她上辈子三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林晓晓上辈子死于飞机失事。

飞机解体的时候,她跟着座椅一起,从三万六千英尺的高空掉了下来。

不过,还没来得及体会到粉身碎骨的滋味,她就看到一道白光一闪,仿佛是从头顶贯穿了自己。然后,她就穿越了。

而她魂穿夺舍的对象,就是现在这个个头又矮,皮肤又黑,全身上下瘦得皮包骨的小身板儿。

这丫头生于一九五五年,此时芳龄八周岁,身高却不足一米。大名姜英秀,小名姜四丫。

额角上那道深刻见骨的伤口,跟那架飞着飞着就散架了的破飞机一样,都是害得她穿越到这里来吃苦受罪的罪魁祸首。

伤口甚至根本没有经过清创处理,只匆匆地撒了一把草木灰,就用一块儿破旧的抹布胡乱地包扎了起来。就凭这个处理伤口的方式,原主要是不挂,那简直是神话好吗?

林晓晓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可惜的是,不知是否是头部的伤口造成的影响,这些信息纷繁庞杂,而且似乎不是十分完整。想要把这一团乱麻理顺,恐怕得费上不少功夫。

好在,看到一些人物、事件或者场景,原主的记忆会被触发。

截止到目前,林晓晓除了知道原主的姓名,年龄,以及原主是个被欺负了都不敢大声哭的受气包之外,对很多事情几乎都是一头雾水。

甚至连原主的伤口是怎么来的,都完全没有一点线索。

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下,捡了一条命,有机会重活一回,固然是极好的。

可是,1963年的东北农村大家庭里,最不受长辈待见的小女娃……这副本难度,其实也就仅次于《沙漠之花》吧?

从2018年到1963年的时代差异,从白富美到黑矬穷的身份变换,这玩意儿换了谁,谁能受得了啊?

林晓晓,嗯,现在该叫她姜英秀了,真心觉得无力吐槽。莫非,自己上辈子享福太过,活得太潇洒太自在,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一想到这种吃不好,睡不好,洗头洗澡都很不方便,甚至连**都没得穿的苦逼日子,说不定还要熬上十几年,甚至更久……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经过这几天的初步观察,姜英秀已经可以初步断定,自己在老姜家的地位,真心不怎么样。

别的不说,先看看她住的这间屋子!这不就是个倒座房杂物间吗?而且根本没有取暖设施。1963年的寒冬腊月啊,这是打算冻死谁咋地?

呃,土炕倒是有一铺。只是这铺炕是从来都不烧火的。炕上冰凉刺骨,寒气袭人,地面上更是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炕上堆了好多缺胳膊少腿儿的旧桌椅、坏农具、烂箱柜、破砖头,碎瓦块之类的东西。姜英秀就在这堆破烂之间,给自己絮了一个窝。要不是她身材瘦瘦小小的,恐怕还真是躺都躺不直溜!

乐观点说,好处倒也有一条——这间屋子,只有她一个人住。

不过,这一点,其实是有几分不对劲儿的。毕竟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哪有八岁大就能离开父母身边,自己单独占据一间房的?

说起来,老姜家人口虽多,住房条件在这个年代来讲,倒是还算不错。

一整套独门独院儿的大院子,既有前院,也有后院。院子外面围了一大圈儿矮矮的篱笆墙。乍看起来,跟《熊出没》里光头强的篱笆院儿还有点像。

前院有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五间,倒座房五间。都是苫草顶的泥坯房。

前院除了这些房子,还有用糜子杆儿扎了围栏保护起来的一大片菜地,靠近院墙的角落里,还用碎石头垒着猪圈,鸡圈。

第2章 暗中观察.jpg

另一个角落里,是一口超大号的粗陶大酱缸。姜英秀默默地跟这口酱缸比了比个儿,发现自己还不到这口大酱缸一半高。

后院的一角挖了个土厕所,俗称旱厕。旱厕附近是个高高的粪堆。

现在是深冬,这粪堆和旱厕的气味,已经是个相当大的折磨。真是难以想象,夏天的日子该怎么过……

粪堆附近有两个秸秆垛。院墙的另一角,是两个彼此距离很近的柴火垛。其中一个是木柈子垛,以粗木和碎木为主,另一个是干柴垛,以各种松枝、柳枝、杨枝为主。

不管是粪堆,还是秸秆、木柈子、树枝子,都一层一层,码放得整整齐齐,让强迫症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后院也开有两块儿菜地,边边角角的也几乎都利用上了,不过因为猪和鸡都养在前院,后院的菜地就没有扎篱笆。

嗯,从这院子的状况来看,老姜家人还是很勤快能干,很会过日子的。

姜英秀从原主的记忆里翻翻捡捡,竟然又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姜家老太太许氏,是个“祖上也是阔过的”没落官家的千金,还裹了一双三寸金莲。而姜老爷子却是在战乱中与家人离散的孤儿。

老姜头儿年轻的时候是个人物,孤身一人走南闯北。种过田、打过猎、挖过人参、贩过药材、收过山货,还做过私塾杂役、布店学徒,饭馆跑堂……可谓人生经历十分丰富。

这样子的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呢?

而且,根据原主的记忆和姜英秀的观察,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感情相当深厚。老姜家奉行“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事情都归姜老太太管,许氏可谓是说一不二,一言九鼎。

老两口一共先后生育了十二个子女,最终只长大成人了七个。其中五个儿子都已成家,就是姜家的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五房。

姜家没有分家,除了已经出嫁的大闺女和大孙女,全家人都住在这个大院子里。

老两口带着老闺女,住正房东屋和东次间。大房两口子带着三个儿子,住正房西屋和西次间。二房,三房,合住五间东厢房。四房,五房,合住五间西厢房。

五间倒座房,算是分派给五房各一间,用于堆放舍不得丢掉的各种破烂儿。

正所谓破家值万贯。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上都点亮了“把每件物品的价值都利用到最后一步”的技能树,轻易不会随便扔东西的。

呃,这么看来,兴许自己个儿也是个三房“没舍得扔掉的破烂”?姜英秀有点黑线。呃,不管它,继续撸人物关系图。

大房夫妻俩生育了三子一女。二房两口子生了两个“好”字。三房两口子,生了四个女儿。四房是两个女儿。五房目前只有一个儿子。

艾玛,姜英秀啧啧感叹,老姜家这人口可真不少。

大房是长子,五房是老疙瘩,都是受宠的房头。

二房不受宠。但是二大娘李荞麦性格彪悍,武力值过人,儿女双全,娘家兄弟又多,姜老太太都不敢欺负到她头上,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老姜家地位最低的两个房头,是三房和四房。因为这两家都只生了女儿,没有儿子。不过,四房的情况其实还算是好一些,至少比三房要强。因为老四两口子都还算年轻,还有将来某一天能生出儿子来的希望。

许氏最最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的,就是三房。

三房已经生了四个赔钱货,而且在生第四个的时候,老三媳妇儿沈春柳就大病了一场,险些把命都丢了。这场病,将一个原本跟老二媳妇儿李荞麦一样强壮有力的好劳力,给折磨成了干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的半个废人。

一直到现在,老三媳妇儿这身子骨都没好利索,这辈子大概是没有可能再生娃娃了……这可不就是绝户了吗?

但是,现在是新社会了,就得守新社会的规矩。自然不能因为她没给老三生出个带把儿的,就把她休回娘家去。

姜老太太许氏对这一点很是恼火。外加她本来就不大待见这个蔫不出溜,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三儿子。三房这下,算是彻底沦为了老姜家金字塔的最底层。

姜英秀头上的伤口忽然火辣辣地痛起来,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努力甩掉这些杂念。心中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儿:

“加油吧!姜英秀!一定要好好生活,努力奋斗,早日过上好日子!嗯,就像上辈子那样幸福的好日子!”

突然,屋门被砸得砰砰直响,一阵尖利刻薄的骂声猛地灌进她的耳朵: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干活,你要懒死了?”

姜英秀三下两下叠好了硬邦邦的破旧被褥,将其塞进小炕上的一个缺了一条腿,还只剩下了半个柜门的破柜子里。又把枕头也塞进去,这才匆匆忙忙从炕上跳下来。

光着脚——跟**一样,袜子也是没有的——套上跟棉袄一样补丁摞补丁的毡子底儿大棉鞋,看似有几分着急忙慌地打开了屋门。

不是姜英秀容易向恶势力屈服,而是门外骂街的这位,那个嗓子简直就像粉笔刮拉玻璃黑板,搀着铁勺子刮铝锅底——真心太难听了!姜英秀长了一对娇气的耳朵,对这种噪声污染,十分缺乏抵抗力。

又砸门又骂街的这位,是姜英秀的大娘(方言:大伯母),一个一脸横肉,身材矮胖,形似酱缸的中年妇女。

这位主儿前些日子回了趟娘家,原主总是被她欺负。不过换了芯子以后,今天算是头一次见面。

“呃”,姜英秀暗暗吐槽,“网上不是说这年头儿的人普遍都面黄肌瘦吃不饱吗?这位是怎么攒出这么一身肉来的?”

酱缸同志很显然颇为精心地盛装打扮了一番。

盘着头,头上抹了不少劣质桂花油,香气浓郁刺鼻,

上身穿着一件八成新的红底碎花对襟琵琶扣大棉袄,下半截是一条九成新的深棕色的阔腿条绒裤子,大概是长期压箱底的缘故,裤子上有几条相当明显的折痕。

第3章 一个烤土豆

脚上是一双五成新的毡底黑条绒面的大棉鞋,鞋帮的白边都擦洗得干干净净。

只不知,这位今儿个打算去哪儿浪?莫非是打算去赶集?

姜英秀对着酱缸同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配上她包扎得相当草率的额角,那块儿破抹布上还渗出来几缕血迹,显得有点傻乎乎的,又有点可怜。

酱缸同志明显楞了一下,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笑容。闭了闭眼,爆喝一声:“太阳都照腚沟了!还不麻溜地去烀猪食!”

姜英秀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唉!”一路小跑地进了厨房。

装鹌鹑装得很是熟练。

其实,她只是顺应了一下原主的身体记忆而已。

她根本不打算继续用原主那种憋屈的方式过日子了,但是,倘若一下子转变得太过突然,恐怕也不是个好主意。

所以,对待这些人的态度么,暂时还是先按照原主以前的风格来吧。

厨房里热气蒸腾,姜英秀站在门口,就看到厨房里有两口大锅热气蒸腾,一个干瘪瘦弱的身影正在忙忙碌碌,她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这可能是原主残留的感觉吧?因为那个身影,是原主的亲娘,沈氏。

今天轮到三房做饭。

老姜家尚未分家,全家人都在一口锅里搅勺子,而且还养了三十来只鸡,五头猪。这五头猪里面,有三头是要交给生产队的任务猪。得精心伺候,一点儿膘都不能掉。

做饭的活计,不只要把一大家子人的早晚两餐煮出来,还得把猪食烀好,鸡食拌好,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姜英秀进了厨房。厨房位于五间正房正中间的位置,原主的记忆里对这里倒是印象深刻,当地人管这个房间不叫厨房,而是叫外屋,或者外屋地。

姜家的外屋地很是宽敞。

从门口望过去,左右两侧各有两排锅台,中间还有个低矮的隔断。

隔断后面靠左挨排儿立着几口大缸,分别是咸菜缸,酸菜缸,水缸。姜家的院子什么都好,就是可惜没有水井,吃水得每天一大早起来,上村东头的水井房去挑。

水缸右边是一片空地,地上有个黑黝黝的洞口,盖着个木头盖子,是土豆窖的入口。

土豆窖右边,靠墙,摆着个高大宽阔的碗架子(方言:碗柜)。

碗架子边上,是一个洗菜切菜的操作台。以及一些菜刀、笊篱、菜墩子、面板,擀面杖之类,厨房里用得到的各色家伙事儿。

靠右侧墙角,还孤零零地杵着个泔水桶。

姜英秀看着沈氏站在左侧的灶台边上,手里拿着一把长柄木勺,在用力搅拌一口敞着盖儿的十二印大铁锅里煮着的猪食。

旁边紧挨着的另外一口大锅,锅盖盖着,锅盖边上冒着热腾腾的白汽,一阵杂合面窝窝头的香气直往姜英秀的鼻子里钻,看来早饭差不多快熟了。

姜英秀默默地将猪食桶拎了起来,运到了沈氏身侧,让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然后,又动作轻巧地从隔断后面,搬了个小马扎过来,坐到灶坑门口,帮沈氏添柴火,打下手。

沈氏是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妇人,不过干活的动作很是麻利。虽然目前沈氏的身体比起以前已经差了许多,但是手上的动作仍然轻巧灵敏,一点儿都不慢。

姜英秀自从第一次看到沈氏,就明白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儿是打哪来的了。她迅速感到对自己这辈子的身高绝望了。不过,好消息是,可能这辈子都不需要减肥。

沈氏暖暖地笑了,憔悴消瘦的面颊上浮起几道笑纹,眼神里都是浓浓的关爱。她抬头四处望了望,然后飞快地从灰堆里掏了个烤得结了一层黑炭壳儿的大土豆出来,塞到姜英秀手里,小声说道:

“藏好了慢慢吃,别烫着,别放太凉了回生,也别让你大娘和你奶看见。”

姜英秀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句:“唉!”

不过,她刚刚把土豆握在手心里,将两个棉袄袖口对着拢起来,之前狠狠骂了她一顿的大娘就突然出现了。她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堆满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老三家的,你在这又给四丫头开啥小灶呢?是不是烧的鸡蛋呀?”

姜英秀心头恍然掠过一丝明悟。怪不得沈氏明明已经熬好了猪食,这女人还要用烀猪食做借口,去砸门喊她来,感情是早就料到了沈氏会给自己开小灶?

酱缸同志的声音是刻意抬高了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让大家伙儿听见。

姜家众人也的确很给面子。很快姜老太太许氏,姜家二房、四房、五房的几个儿媳妇儿,都聚到了外屋地。一群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姜英秀几人。

毕竟鸡蛋在这个年代可是个金贵玩意儿。

姜家的鸡蛋,除了用来换油盐酱醋,也就老闺女姜秋菊,能隔三差五地吃上一个。老三家的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偷鸡蛋给个丫头片子吃?那恐怕要动家法了!

姜英秀默默吐槽:但凡心理素质差点的,光是被这种目光注视着就够浑身难受的了,真是不做贼心也虚啊!

沈氏愣住了。她是个有点道德洁癖的标准老实人,这个罪名哪儿担得起?

老姜家的粮食吃得很仔细,差不多相当于配给制。每个人能吃多少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壮劳力基本上能吃个八分饱,而像姜英秀这样的小孩子,就只能吃个半饱。

沈氏平时其实很少给孩子开小灶,这回是心疼大闺女受了伤,利用做早饭的便利,从自己的那份儿口粮里,省了一颗土豆下来。

其实土豆还是那个土豆,只不过是把白水煮土豆换了个做法,改成了灰堆烤土豆而已。

可是,被大嫂牛桂花这么一嚷嚷,就成了背着全家人开小灶,而且小灶的内容还成了鸡蛋。

这几天,姜老太太许氏恰好一直在叨叨着,说家里的鸡下蛋少了,怀疑是被谁哪个狼心狗肺的混账行子给偷吃了……

沈氏顿时觉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第4章 金手指来得好突然

姜英秀也郁闷了。上辈子她啥好东西没吃过?还会在乎这一个糊了吧肯的烤土豆?要知道上辈子她做得最热情洋溢的一件事,就是满世界飞来飞去,品尝各种独具特色的美味好不好?

只是,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沈氏这份“小灶”来自于她自己的口粮,正感动着呢,谁曾想,却跳出来一大群煞风景的。

这种情况,还能继续隐忍吗?这位酱缸同志这是存心给自己母女俩扣上个贼名啊!在这个注重名声的年代,这种黑锅可绝对不能背!

姜英秀心念电转,急切地思量对策,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太好的主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几分恨恨地默默吐槽:

一样都是穿越者,我咋就没有个空间啥的呢?要不把这烤土豆往里面一塞,再看那口酱缸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不曾想,刚刚动了这个念头,姜英秀发现,自己紧紧握在手心里的土豆,忽然消失了。

姜英秀瞬间激动得不能自已,连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难道说,她也有空间了?

唉呀妈呀,幸福来得好突然!

姜英秀默默地动念,殷殷地希望把手上刚刚摸过土豆沾上的灰也送进空间,紧接着顿时觉得似乎有一阵温柔的春风,拂过了她的手心,她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儿。

沈氏诧异地看了一眼姜英秀。这孩子不会魔怔了吧?

她本来急的浑身冒汗,张口结舌,一看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相儿。这会儿担心孩子的心思占了上风,状态反倒镇定了几分。

酱缸同志的眼刀子嗖嗖地飞向姜英秀:“四丫头,你傻笑啥?”

一屋子的姜家人也齐齐地向姜英秀行起了注目礼。

姜英秀又笑了两声,说:

“我笑我大娘,贼喊捉贼,还喊得挺乐呵。”

“嘿——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编排起你大娘来了!老三家的,你在灶坑里烧鸡蛋给四丫吃,我离得远远地都看见了,你就承认了吧!”

“大娘,人家说你胖,你咋还喘上了?我娘没给我烧鸡蛋!我连鸡蛋味儿都没闻着啥样。你一大早上的就二话不说,一口一个鸡蛋,该不是你自己偷摸地烧了个鸡蛋吃,然后想硬赖到我头上吧?”

姜老太太许氏有点纳闷地看了一眼姜英秀,这孩子以前,比她那个傻妈还没出息。受了委屈掉眼泪,都偷偷摸摸地背着(方言:避着,躲着)人。被她大伯娘怼搡惯了,从来不敢大声!

这怎么自打被大房的三小子推倒在冰面上磕破了头,死去活来地发了几天高烧,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小嘴儿倒叭叭叭地挺能说了?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姜英秀没注意到老太太看她的眼神不对,而是冲着因为对她的变化感到太惊讶,一时忘词儿了的大伯娘,继续开炮:

“大娘,不是我说你,你是咱们老姜家的长房长媳,又给咱老姜家生了三个大孙子,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吃个鸡蛋算多大点儿事儿啊!值当你这么丢份儿,非得往我这个小辈身上赖吗?你瞅瞅你办的这事儿!我都憋不住替你臊得慌!”

姜英秀不到一米高的小人儿,头上绑着的破抹布上还渗着血迹,神态却落落大方,唇齿清晰,口舌伶俐,说话的语气就像历尽沧桑的长辈教训小辈,一副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这种反差萌,顿时喜感爆棚。

围观人群突然传来“扑哧”一声轻笑,紧接着大部分人都跟着低低地笑出了声儿。

牛桂花生气了。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第一个笑出声的,一准儿是一直跟她别苗头的老五媳妇儿朱月娥!不过,眼下第一件事还是得先收拾了四丫头这个小哔崽子!

她注意到姜英秀的棉袄袖子一直拢在一起,这么半天就没分开过,心里就有数了,开口道:

“哼哼,就凭你叫我一声大娘,我也不能冤枉你!俗话说捉贼捉赃,你那袖子里藏的是啥,敢亮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吗?”

沈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刚想开口把过错揽下来,就听见姜英秀声音小小,但是却清清楚楚地说:“不用看了,我袖子里啥也没藏。”

沈氏急了,这傻孩子,这么说人家不更得看你那袖子吗?只是她心里越着急,嘴上越笨拙,心疼得汗都下来了,却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牛桂花更得意了:“心虚了吧?别搁那死鸭子嘴硬了!痛快儿地,赶紧把袖子捋起来,给大家伙儿看看你的贼赃!”

姜家众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到了姜英秀的棉袄袖子上,毕竟这棉袄宽宽大大的,一看就不咋合身儿,要是真在袖子里藏了啥,外面还真看不出来。

姜英秀默默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两条小细胳膊,和皮包骨头的前胸后背,实在是感觉不出哪里有什么异样。嗯,她可以拿脑阔担保,除了这个排骨队长一般的小身板儿,棉袄里真心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姜英秀故意做出有点窘迫为难的样子:

“大娘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呢?你真是我亲大娘吗?不会是从大粪堆里捡来的吧?”

“嘿!你个死孩崽子,怎么说话呢?别扯那没用滴!麻溜地给我把袖子捋起来!让大家伙好好看看!”

姜英秀一脸“怯生生”——这会儿她又想起来,不能风格转变得太突然了:

“大娘,我袖子里真啥也没有!真的!不过你要看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答应,以后再别动不动往我娘头上扣屎盆子,我就给你看。”

姜英秀一边说着,一边就干脆利落地解开了大黑棉袄的扣子。动作十分麻利地将它囫囵个脱了下来,还抖了两抖。

然后把棉袄面翻过来,给大家看一道一道五颜六色的破布条拼起来的棉袄里子。还从左到右展示了一圈儿,示意众人,这件棉袄里面,真心什么也没有。

牛桂花和沈氏都愣住了。

牛桂花爆喝一声:“不对,我刚才明明都看见了!你有种把裤子也脱了!”

第5章 还要不要脸

“大娘,你这演的可真像!不过我这棉裤里比棉袄里还干净呢!我觉着吧,你要不是贼喊捉贼,就纯粹是今天早上没睡醒,看花眼了。”

姜英秀一边给大娘牛桂花递了个台阶,下不下就看她的觉悟了;一边把扎在裤腰上的麻绳解开。一手拎着棉袄,一手拎着裤腰,拽着棉裤腰抻了几抻,抖了几抖,然后又直上直下地蹦了好几下。

这意思很明白,要是裤筒里能塞啥,这么一蹦跶,早就掉出来了。

然后,她直直地盯着牛桂花的眼睛问:“你真要我脱裤子?裤子脱了要是也没有咋办?你给我娘和我赔礼道歉不?你要是乐意给我娘赔礼,我马上就脱!”

牛桂花被姜英秀目光里的锋锐给镇住了,脸慢慢地涨红了起来。

她心里有点发毛,觉得这事情实在有点邪门。

早上她明明看见这娘俩头碰头地嘀嘀咕咕。好像老三家的还往四丫头手里塞了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四丫头直接就把那东西笼在了袖子里了,然后她立马就冲出来了。这咋还能找不见了呢?

再说了,这死孩崽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小嘴儿叭叭叭地跟机关枪似的,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

“哎呀妈呀你这孩子,动作咋那么快呢?快溜地把棉脑(方言:棉袄)穿上,别再晾着(方言:着凉)!”

之前一直冷眼旁观,就差搬个小板凳,再抓两把瓜子,认真看戏的众人,此时仿佛突然活了过来,一个个纷纷开口安抚劝解。

姜老太太也开了尊口,不过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四丫头,别嘚瑟了!麻溜地把棉脑穿上,再整感冒了,不还得喝那苦药汤子啊?那得糟禁(方言:糟蹋)多少钱?你当咱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姜英秀见好就收,动作飞快地把裤腰带扎好。然后又同样干脆利落地把大黑棉袄穿好了。外屋地虽然有锅灶烧着火呢,算不上太冷,可也架不住打赤膊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了!

姜老太太又伸出手指头,点了点牛桂花:

“老大媳妇儿,你这一天到晚的,作的什么妖!我看就是你几个妯娌都太勤快能干,把你给闲的!你这么晚了还没挪窝呢,今儿个还能赶上镇上的大集吗?捉不回来小猪羔,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然后又有几分恶狠狠地白了搞不清楚状况,还有点混混沌沌的沈氏一眼:

“瞅瞅你养的好闺女!一个丫头片子,当着这么一堆人的面儿,说脱衣裳就脱衣裳,还要不要点儿脸了?”

说完,姜老太太许氏抬手抹了抹鬓角。手腕上韭菜叶宽的绞丝银镯子晃了两晃,又叼上一直不离手的黄铜杆旱烟袋,吧嗒一声抽了一口。然后背转过身,颠着一双小脚,扭扭哒哒地进了外屋地东边的屋子。一边扭搭,一边又撂了一句:

“那苞米面粥都糊锅底了吧,还不赶紧地放桌子吃饭!”

有了这句话,这场风波就算是过去了。既然姜老太太许氏都发话让放桌子吃饭了,大家就都纷纷忙活起来。

老姜家的桌子,是那种样式古老的木头方桌,桌子腿儿可以折叠起来。

平时不用的时候,就把桌子腿儿一收,靠墙立着,不占地方。吃饭的时候,就把桌子腿儿放下来,把桌面抬起来铺上去。

这个过程说起来好像有点复杂,其实做起来却相当简单。

只是这种木头桌子分量都不轻,一般都得成年人或者半大小伙子来搬。像姜英秀这样的小丫头是伸不上手的。

老二媳妇儿李荞麦一声不响,把最大最沉的那张方桌,搬进了东屋——也就是外屋地东边紧挨着的那间屋子。她默默地放好了桌子,又出来搬第二张沉甸甸的方桌。

李氏氏身材高壮,膀大腰圆,可谓身大力不亏。她一个人就轻轻松松地把两张沉重的方桌摆到了一起,拼成一张大桌子,全程硬是没用任何人帮忙。

拼完了竟然还脸不红,气不喘。又大踏步走到外屋地,两手各拎了一个装得满满登登的猪食桶,到猪圈喂猪去了。

沈氏感激地冲着李氏笑了笑,红着脸说了声:“二嫂……”就被李氏打断了:“干活!”

李氏一向这样言简意赅。不熟悉的人可能觉得她脾气很差。

不过,沈氏了解李氏的性子,也知道她浑不在意老太太的白眼,明里暗里帮了自己不少。因此,一直对这个不爱说话,往往一开口就能梗死人的二嫂,心存感激。

沈氏不好意思地笑笑,麻溜地拎着鸡食盆,往鸡圈里一放,又赶紧地回了厨房忙活。

老四媳妇杨氏,跟老五媳妇朱氏,俩人合力搬了一张轻便了许多的四方矮脚炕桌,摆到了东屋的炕上。

不过,她们二位的动作,就比李氏和沈氏慢得多了。李氏都已经将猪食倒进了猪食槽子里,沈氏都已经喂完了鸡回了厨房,她们这边才刚刚把两张炕桌拼好。

倒也不能说她们存心偷懒,而是这两位干起活儿来,确实差着她们的二嫂和三嫂一大截。

姜英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有种疼痛般的寒冷直达心底。

姜老太太表面上看似公正地各打五十大板,其实,还是在明晃晃地偏袒大房。从众人的反应来看,这种偏袒恐怕不是一次两次,大家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从姜老太太和姜家众人的态度来看,假设没有突然出现的空间帮忙的话,这个沈氏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土豆,恐怕就真的成了贼赃。而家里的鸡蛋失窃案,自然也就找到了完美的罪魁祸首。

而眼下虽然三房母女俩被当贼审问了半天,却没有被捉贼捉赃,这个贼名是扣不到她们俩头上了,老太太却依然丝毫也没有给她们恢复清白的意思……至于这个不要脸的名声,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老太太想必也不会不知道吧。

那么,老太太跟三房,尤其是原主,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第6章 心痒难耐

姜英秀觉得目前的信息完全不够她做出准确的判断,只得按捺下纷繁的思绪,小短腿儿紧着倒腾,跟着大人们忙里忙外。

一想到那个空间金手指,再多的阴云也都抵不过快乐的阳光。

姜英秀乐颠颠地里里外外跑了一趟又一趟。搬凳子,拿碗筷,帮着沈氏往面盆里捡窝窝头,往桌子上端苞米面粥……欢快得简直就像是一只对着肉骨头猛摇尾巴的小狗儿。

沈氏一直很纳闷,这孩子到底把那个土豆藏哪儿去了呢?可是这里里外外都是人,她虽然纳闷,却一直没敢开口问。

看着姜英秀高兴的劲头儿,沈氏也不由自主地偷偷抿了嘴笑。笑过之后,又有几分心酸。

这孩子也是可怜,看看,一个土豆就把她高兴得那样!

姜老太太不知为啥,一直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姜老三。连带着自己,跟自己生的几个孩子,都跟着孩儿他爹一块儿受气。要说自己这肚子也是忒不争气,居然一口气生了四个丫头片子,就更直不起腰儿来了。

唉!可怜我的秀秀了!自打懂事起,就没见过她奶的好脸儿!再加上还有潘仙姑那个缺了大德的……

沈氏暗自嘀咕着,嘴上什么也没说。依然是一副讷讷的样子,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按人头摆好。先摆炕桌上的,再摆地桌上的,动作又干脆又利落。让一直盯着她的姜老太太许氏都说不出什么。

沈氏和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是,姜英秀实在是心痒难耐,甚至冒险在这一趟趟跑来跑去的空隙里,偷偷试验了两次自己的金手指。

她把碗架子门拉开,自己躲在门后——此时就看出小矬子的好处来了,躲在哪里都特别不容易被发现……用两根手指捏住一个带蓝边的粗瓷大碗,默默地念叨了一句:“收!”

那个大碗就在姜英秀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空气中似乎也没有任何波动。

姜英秀又想着那只大碗,悄悄地默念了一句:“出来吧!”那只大碗又在原本的位置重新出现了。依然是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任何响声,也没有任何可以察觉的波动。

姜英秀激动得脸都红了,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看来,自己真的得到了一个金手指!这事儿比穿越更加不可思议,更加让她心跳如鼓!

老姜家的碗架子差不多有接近两米高,共四层。姜英秀这个身高不到一米的小矬子,伸长了手臂,也只能够到下面两层。高处的那两层,她别说用手够到了,蹦起来都啥也看不见。

她干脆搬了个四四方方的木头凳子,爬到凳子上,稳稳当当地站好,双手扒着碗架子的隔板,满碗架子看了半天。

最后,姜英秀挑中了碗架子最高层的角落里,距离她的位置最远的一个脖颈细长的圆肚子青花瓷酒壶。酒壶前面还摆着个粗陶的黑罐子,把它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黑罐子是个蒜臼子,基本上只有逢年过节包饺子的时候,才有用武之地。

看放着的位置,就知道这个酒壶有多么寂寞。估计平时也根本没有谁会注意到它的存在。二话不说,就它了!

姜英秀远远地仰着脸儿对着它,默默地念了一句:“收!”

酒壶不见了。

姜英秀的心怦怦直跳,越跳越快,越跳越猛。她极力劝诫自己不要笑,不要笑,然而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向上弯起来。

心情愉快地将凳子放回原处,将碗架子门关好。又四处瞄了瞄,看确实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姜英秀放心地回到了饭桌边上。有几分心不在焉地跟姜家众人一起,吃了顿食不知味的早饭。

姜家的早饭质量真心不咋样,数量倒还过得去。

地桌和炕桌上,都摆着一大盆黑乎乎的杂面窝窝头、一大盆黄中带绿的苞米面粥、一大盆带皮的烀土豆儿,配两碟子咸菜丝。

咸菜丝就是用大粒盐腌咸了的芥菜疙瘩切成了丝。

杂合面的窝窝头,是用黄米面,苞米面,高粱面和荞麦面混合在一起,发酵以后蒸的。不知是不是麸皮和草籽儿之类的杂质含量太多了的缘故,看起来黑乎乎的,有点像陈放多年了的农家地瓜干那个颜色。

如果完全不考虑那种粗涩得拉嗓子的质感,有点苦涩、又微微带点酸臭的味道,单纯从营养学上讲,这几样杂粮,其实都算是好东西。至少在后世的超市里,还都卖得不便宜呢。

这年头儿,一方面是技术发展不到位,另一方面也是粮食产量太低,还刚刚经过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口粮金贵。

这就导致人们磨面的时候,苞米棒子是连里面的芯子带外面的皮子都一起磨碎了的。而大黄米、高粱米和荞麦的糠皮,以及那些混在粮食里的草籽,也是要和粮食一起磨碎了的,一丁点儿都不能浪费。

就这样磨出来的苞米面,还不能直接煮成苞米面粥,还得混上绿油油的、口感粗涩的各种野菜。

桦树林公社在整个黑瞎子岭地区,其实都算是条件相对比较好的。杨树沟村十二大队,又算是几个大队里面排名靠前的。毕竟这里是个半山区,既有田地,又有山林。除了种粮食之外,还可以靠山吃山么。

听说有些外省地方,甚至连野菜都没得吃。混在苞米面粥里一起熬煮的,干脆就是杨树叶子、柳树叶子,水葫芦叶子什么的……

这种饭食的味道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姜英秀穿越过来之后,第一回吃到这种苞米面粥,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然而,好在她性情还算坚韧。最终为了不露馅,还是勉强自己囫囵吞下去了。野菜叶子刮过喉咙的时候,她真是用了绝大的意志力,才勉强压下了翻滚的胃液和胆汁。

而沈氏特意偷偷摸摸留给她的又冷又硬的窝窝头,真是让她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做“砸死驴”,差点儿没把牙给崩了!最后还是泡了大半碗开水,才把那个“铁疙瘩”给一点一点攻克了。

老实说,这种破玩意儿,喂上辈子她家附近的流浪狗,都得被狗嫌弃!

第7章 上学的资格

而且,一看到窝窝头上那点点血迹,姜英秀就知道自己这小身板儿,肯定是严重缺乏维生素了。搞不好牙周也有问题。

呕……这小身板能活到八岁才夭折,也算生命力相当顽强了!

自从穿越以来,姜英秀就这样无数次用尽全身的力量,拼命忍耐,拼命忍耐,一直忍到了今天。甚至已经有几次萌生了“要不要死一死试试看能不能穿回去”之类近乎疯狂的念头。

其实,她心里相当清楚,不是每次挂掉,都会有机会穿越的。也相当肯定,原来那个时空的身体,粉身碎骨的可能性,几乎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可是这种想法的诱惑力,却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毕竟,作为一个深度手机控,过了三天没有手机的日子,已经是极限了。除了空气比较清新(还掺杂着新鲜的和陈年的人畜粪便的气味),这个破地方对她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吸引力。

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也没有任何消遣和娱乐,只有干不完的活儿,挨不完的打骂,受不完的委屈。这种日子,她过得真是够够的了。

作为一个一直非常清醒也非常现实的人,其实,她面对任何困境的第一个想法,都不是怨天尤人,而是努力去适应,然后去改变。

然而,穿越到这里之后所面临的困境,却是跟她当年爬珠峰、玩攀岩、练潜水、开滑翔机、驾驶帆船,等等之类“自找苦吃”的事情不能比的。

这辈子所承受的这些杂七杂八的痛苦,就像她头发里的虱子一样,并不致命,但是却让人坐立不安,心浮气躁。

其实,认真总结起来,也不过是三个字:不适应。

谁让她上辈子日子过得太享福了呢?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从小就习惯了的日常,却是这个时代的人们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奢侈,这样巨大的落差,她又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呢?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神情淡定而又表情愉悦地细细咀嚼着她的早饭——姜老太太摔摔打打地分给她的小半个杂合面窝窝头。还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粗瓷碗里,汤水格外清澈(都能当镜子照见人影)、野菜叶子格外粗涩、苞米面儿也格外稀少的稀粥。姿态优雅,大方自然。

害得姜老太太许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总觉得这个孙女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老姜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谁都得安安静静地吃饭。因此,老太太虽然一肚子问号,却也一直忍着,没有吭声。

姜英秀完全没有发现姜老太太许氏在观察她。再说,即使发现了,她也根本不会在意。

自打确认了自己真的拥有了一个能随心意存取物品的空间,她既不觉得口中的食物难以下咽、痛苦难耐了,也不心心念念地苦苦追忆上辈子的幸福生活了。满心满眼的,全都是啥时候能再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好好测试一下自己的宝贝空间。

老实说,这回她特别想试试,自己这个大活人能不能进去!

吃完了早饭,也才刚刚六点钟左右。姜老爷子已经带着五个儿子,四个儿媳妇(老大媳妇儿牛桂花去镇上赶集了),一个女儿,五个孙男娣女(长房三个孙子,二房两个孙女),一起去生产队上工了。屋子里一下子就空了一大半。

姜英秀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天寒地冻的,明明是农闲时节,为啥还要去生产队上工呢?

经过在原主的记忆里多方搜寻,姜英秀才知道,似乎是桦树林公社从1960年开始,就在组织修建一个很复杂的大型水利工程。

准确地说,这个工程是省里组织的(具体的名字原主不记得了),任务层层下达,到桦树林公社这里,基本就是抽调些人力,做些开山打洞挖沟渠之类的活儿罢了。

虽然东北的农闲时节,其实天寒地冻的,真心不怎么适合干工程,但是,总比农忙时节,哪哪都抽不出人手来,要强得多啊。

老姜家人日子过得相当仔细,白天基本上是不生火的。只有老爷子老太太住的东面第一间屋子除外。

这也就导致了,姜家所有不用去挣工分的成员们,基本都聚集到了这里。

姜老太太是小脚,老两口又心疼老闺女,所以,许氏和姜秋菊这两位,是肯定不用去挣工分的。

名义上,姜秋菊在家的任务是喂猪,喂鸡,做饭。

不过实际上,早上晚上这两顿饭,基本上都被“眼里特别有活儿”的李氏和沈氏,默不作声地就给干了。白天,儿媳妇们去生产队上工的时候,这些活计其实都是姜英秀的任务。

姜秋菊等家人都出门去上工了,就会回到炕头上最暖和的位置,补个回笼觉。睡醒了,正好吃午饭。

前面说过,姜英秀年方八岁,身高还不到一米。而且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也没有什么力气。她这样的,即使去上工,也没有工分拿。

孩子太小,干太重的活儿根本干不了,轻省的活儿也根本没有那么多。所以,生产队干脆不给十二岁以下的孩子记工分。

至于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半大孩子,即使干的是跟成年人一样的活儿,记工分也只记一半儿。

这种规定,一方面是为了避免社员们把干不了啥活儿的小屁孩塞进生产队混工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高未成年人的入学率。

桦树林公社的社员们,似乎对读书学习都没有多少热情。姜英秀所在的桦树林公社杨树沟村十二大队,更是典型中的典型。

这方面来说,姜老爷子算是个异类。可能是由于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缘故,他对于让子孙接受教育是很热情的。然而,奈何老姜家虽然儿孙满堂,却迄今为止,没出过读书种子。

姜家的几个男孙,也不过就是在桦树林公社上了几年小学,就再也读不下去,回家种地了。

而姜家的孙女们,因为迟早都要打发出门子(方言:嫁人),是人家的人,自然没有上学读书的资格。

第8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姜老爷子的两个女儿,姜春菊和姜秋菊,倒都是受过一些教育的。姜春菊的算盘还打得相当不错,这一点为她后来能成功嫁到镇上的殷实人家,是加了分的。

不过老两口最疼爱的老闺女姜秋菊的成绩,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勉勉强强念到小学三年级,就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学校了。

原主心思细腻敏感,性格又十分的柔顺谦卑,对于不能去读书这件事,对姜家人竟然没有一丝怨恨,只是偷偷地哭了几场,就认命了。

然而,换过芯子的姜英秀,可不打算就这么认命。

经历过上辈子,她深深地知道,读书对于一个农民家庭出身的女孩儿来说,有多么重要。

虽然,因为她是魂穿,带着前世的完整记忆,她的文化水平,知识储备,见闻眼界,完全可以轻松吊打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

虽然,哪怕她没有空间在手,单纯只凭借她上辈子的记忆与见识,也会有无数的机会,让她种田经商,脱贫致富,过上理想的生活。

虽然,倘若这个平行时空的历史不会走上岔道的话,过几年,就会有一场波及全国的全面停课。即使她争得了接受学校教育的资格,也很有可能,迅速面临无书可读,无学可上的局面。

然而,争取上学读书的权利这件事,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妥协。

自从她接受了自己穿越了这个事实之后,就曾经认认真真地思考过,作为一个生于五十年代中期的农村女性,她的未来在哪里。

在姜家人的安排下,早早嫁人?

说不定嫁的地方,还是哪个二十一世纪才刚刚通上电的什么犄角旮旯,深山老林。

每天下地做农活,回家做家务,围着锅台转,生一串孩子,养鸡,喂猪,被丈夫家暴,跟婆婆、妯娌、大姑子小姑子宅斗,跟邻居讲究东家长西家短,扯老婆舌传瞎话,破马张飞地打架,骂街……

她能够甘于这样的生活吗?

她能够甘心于被沉重的劳作,贫穷的现实,磨光了所有的热情与个性,逐渐变成一个沉默的、没有自我的影子吗?

闰土因为鲁迅先生的大作,而被无数人铭记和同情。

然而,闰土的姐姐妹妹们呢?闰土之后的无数贫苦地区的农村女性呢?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代复一代,过得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她真的就是一名五十年代中期出生的农村女性,看到身边的人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只是细节略有不同。

那么,即使有再多的不甘,即使有再多的憧憬,她可能也只会无可奈何地走一条前人走过的路。

然而,谁让她是来自于2018年的帝京土著呢?谁让她上辈子是个从小就被全家人娇宠着长大,没受过一星半点的委屈,幸福得超越了普通人的想象力的白富美呢?

既然见识过天空的广袤,海洋的浩瀚,谁还会甘心在烂泥塘里打滚?

既然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更灿烂的人生,谁还会忍心辜负自己的青春?

毫无疑问,读书是一条必经之路。

她夺舍的这个身体,生于1955年,到1977年恢复高考的时候,刚刚22周岁,考大学还来得及。

而要实现“在1977年考上大学”这个小目标,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在1963年,给自己建立一个桦树林公社小学的学籍。

以姜家三房和姜英秀在老姜家的地位而言,这个任务,还真是相当艰巨。

想到这里,姜英秀微微地笑了,对着空中做了个握拳的动作,胸中涌出一股豪情:“前路漫漫,崎岖多艰,而我,绝对不会妥协!”

艾玛,好中二!

……

姜英秀默默地洗完了一大锅碗筷,都放到竹筐里控水。

又把早上用过的两口大锅刷了,再把灶台擦干净,然后才用一块儿干抹布擦了擦手,又拿了块儿干净抹布进了东屋。她还得把几张桌子和东屋里的家具都再擦一遍。

东屋里,姜家的孩子们差不多都聚集在这儿了。

二房的两个男娃跑到外头去玩打雪仗了,不到饭点儿是不会回来的。四房的两个小闺女长相都随了四婶,精致的瓜子脸,皮肤雪白雪白,大眼睛忽闪忽闪……人还特别乖巧懂事。

五岁的姜英美守着烟笸箩,帮着姜老太太搓旱烟叶。七岁的姜英丽一手捏着根细细的针,一手拿着块碎布头,正在勤奋练习针线活。

姜英秀所在的三房的三个亲妹妹,却几乎都跟姜英秀一样,黑黑瘦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六岁,三岁的两个,远远地坐在炕梢玩翻绳,扔嘎拉哈。还真是无忧无虑啊!最小的一个,稍微带着点儿婴儿肥,看起来倒略微有那么几分圆润。

不过这家伙才八个多月大,每天包在包被里,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觉睡觉睡觉。现在她正嘴角吐着泡泡,睡得香香甜甜。

原主大概是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对几个妹妹满心牵挂,还亲手给最小的那位换过尿布,洗过尿片。而换了芯子之后,姜英秀看到这几个妹妹,心情还真是有几分复杂。没办法,谁让她上辈子从来都是同辈人里年龄最小的一位呢?

姜英秀一边抹桌子,擦柜子,一边也会偶尔分出一缕心神,观察一下东屋里的众人。

五房的独子,也就是姜家的六宝,算是这一屋子娃娃里面待遇最好的了——在姜老太太许氏怀里抱着。许氏还时不时地将一个杂面窝窝头掰下来一块儿,嚼碎了,嘴对嘴地喂他一口。

不过,看着姜老太太那长长的泛黄的指甲,和那被烟渍熏得几乎成了棕黑色的牙齿,姜英秀一阵反胃,赶紧将目光转开,心里万分庆幸三房一家是最不受老太太待见的地位……

谢天谢地,自己应该从来没有享受过被姜老太太这样喂食的待遇吧!

等到姜老太太把姜六宝放到炕上,给自己装了一袋烟,准备吞云吐雾的时候,姜英秀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外屋地的隔间,挑了把最轻便的小扫帚(太大的扫帚她这副小身板拿不动),冲出了房门。

姜英秀拿着小扫帚,跑到前院清扫积雪。

第9章 能动手就别吵吵

按理说,应该先清扫房顶上的积雪,然后再打扫地面。不过,姜英秀怕摔到自己,就没理那个茬。这摔断了胳膊腿儿事小,万一自己的空间金手指摔没了可咋办?

唉呀呀,说到这个空间金手指,姜英秀真是热血沸腾,心痒难耐!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赶紧测试一下自己的空间都有哪些功能。

能保鲜吗?能种田吗?能养殖吗?能修真吗?有时差吗?有萌宠吗?有灵泉吗?有仙丹吗?有修真功法吗?

唉呀妈呀,想想都觉得带感!

姜英秀一边扫雪,一边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些,时不时傻笑一声,浑然不知这样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很二。

扫完了前院,姜英秀又从侧面绕过五间正房,去动手清理后院的积雪。

清扫到两个柴火垛之间的时候,姜英秀突然想到,其实可以在这里初步测试一下吧。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等到天黑了!

姜英秀原本深思熟虑过的计划,是忍到天黑,等大家都睡下了,她可以在自己独居的倒座房杂物间里测试……然而机会就在眼前,焉能错过!

不过,一个突然而至,冰凉冰凉的雪球突然掉进了她的脖子里,瞬间就让她改变了主意。

雪球是二房的四宝扔过来的,他没事总喜欢欺负一下姜英秀。反正每次她被欺负了,都一声不吭。哪怕被欺负得狠了,也不过就是背着人掉几滴眼泪罢了。

艾玛,老姜家好像只有极少数几个人不是“没事儿就喜欢欺负一下姜英秀”的画风啊!

可惜,原主从来不会反抗,换了芯子的姜英秀却不打算随随便便轻饶了他。

其实,哪怕是光看二大娘的面子,姜英秀也不至于跟他一般见识。更别说身为穿越者,却要把力气花在收拾一个十岁的熊孩子身上,姜英秀真心觉得那画面有点儿辣眼睛。

但是,被他打断了测试空间的计划,让姜英秀十分恼火。

姜英秀二话没说,拎着扫帚跑了过去,一扫帚就将四宝扫倒在地——这片的地面姜英秀还没来得及扫,积雪很厚,摔不坏——然后果断骑到他身上,挥舞着扫帚抽了他几下。

紧接着,又噼里啪啦,拳拳到肉,狠狠地揍了他的屁股一顿。

冬天穿得厚,再说姜英秀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本来力气就不大,肯定打不坏!说不定过几个小时,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如果这是前院,姜英秀没准儿也就暂且放过他了。但是谁让后院的墙上没有窗子呢?这么好的机会,不揍白不揍,揍了也白揍!

其实,姜英秀骨子里还是比较喜欢“能动手就别吵吵”的行事风格,不过上辈子一直太过顺风顺水,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实践。看来这辈子,倒是可以经常把自己的小暴脾气拉出来遛遛!

这一串动作生猛,迅速,干净,利落。

四宝看得都傻了,完全忘了该还手。而姜英秀竟然把他按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抡着扫扫雪的扫帚削他?居然还会用小拳头狠狠地揍他屁股,更是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虽然那个疼痛程度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却实实在在地把他给打蒙了!

这这这……这还是那个被欺负了连哭都不敢大声的姜四丫吗?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四宝被警告过一连串“不许哭,不许告状,不许……”之后,反而好像被姜英秀给打服了,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姜英秀身边。害得姜英秀深深地为之前教训他的这一顿感到后悔:

有这么个小尾巴跟着,岂不是更没有机会测试空间了吗?

姜英秀烦不胜烦,最终只好装出要将清扫后院积雪的活计摊派到这小子头上的样子,才成功地将他赶走。

姜英秀走进了两个柴火垛之间,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人靠近,于是大胆地开始测试。

她默默地念了一句:进空间。

这回姜英秀用尽全副注意力存想的对象,却是她自己。

姜英秀觉得一阵温柔的春风拂过自己的面颊,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已经站在一片青青草地之上。

自己的脚边不远处,静静地躺着一个脖颈细长的圆肚子青花瓷酒壶,一个圆咕隆咚、带着一层黑炭壳的烤土豆,还有细细的一小撮灰烬。

距离酒壶和烤土豆三四米远的地方,还有个浅咖啡色的坤包。姜英秀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小牛皮单肩包,恰好就是她穿越之前背的那个,2018年的fendi春夏新品。

她伸出两只干瘪黑瘦的小爪子摸了摸,青花瓷酒壶触感冰凉温润,而烤土豆依然热乎乎的,甚至还有点儿烫手。

颤抖着手指,打开坤包。坤包里塞得满满的。

里面放着一个padmini、一个最新款的水果手机(挨粪叉)、一个充电器、一个装有少量现金和许多张vip卡的钱包、一盒用过几次的海蓝之谜面霜、一小盒还没开封的防晒、五个不同色号的唇膏、几件做工精致的珠宝(她亲自设计的)、一串钥匙(包含防盗门钥匙和车钥匙),一盒lismis巧克力,几片独立包装的湿巾,一个a5素面便签本(用来随手画下她的一些灵感)和一只半截铅笔。

每一件东西都在,一个都没少。可惜在这个时代里,基本上都是用不上的。而且,即便用得上,也很难解释清楚这些东西的来源。若是因此被有心人盯上,说不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呢。

手机电量还剩下一多半儿,padmini的电量基本上还是满格的。不出她所料,没有网络信号。然而令她惊喜的是,下载到本地的东西,居然都还在。

兴奋完了,又有点沮丧,有种得而复失的怅然。唉!杨树沟村十二大队还没通上电呢。等这点儿电量消耗完了,大概就凉了。

姜英秀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心爱的水果点了根蜡。然后伸手盖住了嘴巴——她此刻几乎按捺不住砰砰的心跳,感觉只要一张嘴,心脏大概就会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艾玛,真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种事情竟然会是真的!

自己竟然真的拥有了一个空间!

姜英秀喜极而泣。

第10章 我的世界

她没有哭出声音,但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不断地往下掉。

以至于眼前的景色,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似乎怎么看也看不清……

她伸手小手,不断地抹去脸上的眼泪,后来干脆连棉袄袖子都用上了。然而,流不尽的眼泪依然像两条蓄满了水的小溪,不断地淌下来,淌下来,不管怎么拼命用力擦,也擦不干净。如果这会儿有人看到她哭泣的样子,一定会觉得动画片里那种宽面条泪的原型,就是从她这儿来的。

穿越以来的种种委屈,不平,痛苦,彷徨……在此时此刻,竟然都随着泪水一起,从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让她突然想起一句搞笑的歌词:

天空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

有了空间在手,她真的觉得,自己自从穿越以来,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仿佛得到了休息,一直悬在半空里的心,也仿佛落到了实处。

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

……

激动过后,姜英秀终于开始认真地观察自己的空间。

空间里的天气十分温暖。姜英秀身上的大棉袄大棉裤变得分外沉重起来,已经有几分穿不住了。

空气也很清新。呼吸的时候,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雨后森林里呼吸的那种沁人心脾的舒适。

天空中高高的悬着一层厚厚的棉白色云雾,似乎触手可及,但是伸手出去,却根本触碰不到。

由于这层云雾的遮挡,看不到这里是否有太阳、月亮,或者星星。但是,毫无疑问,这里有相当温暖明亮的白色光源。

极目望去,姜英秀判断自己脚下的青青草地,面积大概有十二平米左右。

因为她前世最爱的一张床的规格,恰好是一米五宽,两米长,占地面积三平方米。而眼前这片草地,大概差不多能并排放下四张她的床。

这片草地之外,四面八方竟然都是跟天空上悬浮着的云雾一模一样的云雾,看起来很柔软。不知道那云雾后面,都有些什么。

好奇心起,姜英秀随意选了一边走了过去,靠近了那片浓郁的纯白云雾,试图走进去看看。但是,她感受到一股非常温柔的推拒力量,阻止她继续向前走。

她又试了试其它的方向,结果都是一样的。不管哪个方向,她都过不去。

嗯,也就是说,自己能够来去自如、随意走动的空间,只有这目测大概十二平米左右的青青草地了。

目前看来,空间内有光线,有云雾,有土地,有青草,也能够储物,保鲜。另外,不论是否直接接触,都可以在近距离内(比较远的距离还没有测试过),直接用意念存取物品。而自己肉身进出空间也很方便。至于能否种植或养殖,暂时还看不出来。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的发现。

丹药,灵泉,萌宠,修真功法,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见。

不过,能有个这样的空间,姜英秀就已经知足了。不,知足并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她简直幸福得冒泡了!

毕竟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要啥自行车啊!

姜英秀干了半天活儿,而且早饭只吃到了半个杂合面窝窝头,一碗汤清得能照得见人影、拉嗓子的野菜叶子比玉米面更像主角的稀粥,此时倒真有些饿了。于是,她干脆放浪形骸(反正也没人看见),坐在了青青草地上,将那个烧得黑乎乎的土豆剥了壳儿,慢条斯理地吃进了肚子。

这个烤土豆,大概是姜英秀前世今生加起来,吃过的最好吃的土豆,没有之一。

大概是哭累了,又或者是这几天实在太过神经紧绷,此时放松了。姜英秀吃完了土豆,在柔软的青青草地上惬意地躺了一会儿,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姜英秀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儿。她愉快地出了空间,捡起来自己藏在两个柴火垛之间的小扫帚,准备继续扫雪。

看着雪地上的痕迹几乎纹丝未动的样子,姜英秀觉得,空间和外界大概是有时间流速的差别的。

因为,如果空间内外的时间是同步的话,自己又哭又笑,又吃又睡的,时间自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了,这片雪地,绝不可能一丁点儿变化都没有。

至少,自己放在两个柴火垛之间的扫帚,就不可能完全没有被人动过。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的位置跟她进入空间之前,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差距。

不过,这时间流速的差别,具体是多少,一时半会儿地,她还真看不出来。

轻轻松松地挥舞着小扫帚打扫完了后院,将积雪堆成两座小山。姜英秀又去鸡圈、猪圈分别看了看,用铲子清了清新鲜的鸡粪和猪粪,用土簸箕一趟一趟运到后院的粪堆上。

然后,又从秸秆垛上抓了厚厚的一把秸秆,用铡刀将这些干草铡成一段一段的。

做这些活计,依靠的是原主的身体记忆。似乎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姜英秀忍不住有几分感慨:自己这个小身板儿,这么单薄瘦弱,做这些事情竟然还能这么熟练……可见,原主这个娃可真够可怜的,也不知道从几岁开始,就被当牲口使唤了!

不过,姜英秀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她之前扫完了前院的雪,就有几分气喘吁吁了。教训了二房的四宝一顿之后,更是有点儿呼哧带喘的。然而,在空间里睡了一觉、呆了一阵子再出来,这会儿一口气干了这么多的活儿,竟然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一丁点儿都没觉得有多么疲惫。

到底是自己太过兴奋导致觉不出累了呢?还是说在空间里休息还有增强体质的好处?万一是后者,那么自己就赚大发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姜英秀格外兴奋,砰砰砰地把铡刀剁得飞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剁碎了一大堆秸秆儿。

今儿个没什么风,姜英秀又一直忙忙碌碌地干着活儿,身上还算暖和。她没戴帽子,脑门儿上都有些冒汗。只是清猪圈的时候,不小心把棉鞋弄湿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得进屋烤一烤才好。

姜英秀进了屋,四下一打量,却是犯了难。

第11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姜老太太许氏正温柔地轻声哄着姜秋菊喝姜汤红糖水。姜秋菊今年十四岁了,去年就已经来了月事。这是帮她缓解经期不适的土方子。

只是姜秋菊这妹纸显然是有点儿被惯坏了。一丁点儿都不领情不说,整个人和衣躺在炕上,用被子蒙着头,只一味哼哼唧唧地撒娇耍赖,说什么都不肯喝。

啧啧,这姜秋菊还真不是一般地受宠啊!换了姜家儿媳妇们或者孙女们,哪个敢跟老太太说个“不”字?

嗯,也许二大娘马氏除外。她平时基本不怎么开口说话,一开口准保噎死人。拥有一句话把人怼死的神奇天赋。因为这个特点,原主对她颇为敬畏。不过姜老太太心中有数得很,轻易都不肯招惹她。

四房聪明懂事的五丫(姜英丽),七丫(姜英美),馋的好像哈喇子(方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不过两只乖巧懂事的萝莉却不敢靠前。她们只远远地忽闪着两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姜老太太手里稳稳当当地端着的,那盛满了热气腾腾的生姜红糖水的蓝边素面二大碗。目光中流露着无限的渴望。

三房的六丫(姜英俊),八丫(姜英姿),比五丫和七丫还不如。不止可怜巴巴地睁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一个巨大的“馋”字,还张大了嘴。哈喇子已经掉到了衣服上,亮晶晶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六宝跟九丫,这会儿都躺在炕里,头对头、脸对脸,香喷喷地睡着了,倒是挺让人省心。

六宝举着两个小拳头,身上盖了件姜老太太的大棉袄,细细的小呼噜不停地高低起伏,打得山响。九丫身上的小包被裹得严严实实,不知这会儿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边咕嘟着小嘴儿,一边还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姜英秀看着这一幕,突然就觉得有点儿心酸,又不由得有几分感慨。

这人和人的缘分啊,就是这么奇妙。

要是缘分好的呢,她再怎么浑身都是毛病,你看她都好。若是缘分不好的呢,她再怎么好,你看她也这不舒坦那不顺眼。

其实,上辈子她家的长辈们也挺偏心眼儿的,不过,她却是受尽宠爱的那一个。转念一想,其实换了她自己,如果生了一堆娃娃,恐怕也不敢说真的就能做到把一碗水端平。

所以说,老人家偏心眼儿这种事儿,还真就是没处说理去。

姜老太太许氏的偏心眼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主深受其害,还为此偷偷哭过不止一场。不过,换了芯子之后就简单了。反正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偷渡客,她对姜家一众长辈,并无孺慕之情。既然根本不期待对方的爱,自然也就不会为此而受伤。

姜英秀此刻真正感到烦恼的是,姜秋菊赖在炕上不起来,自己湿漉漉的棉鞋就没法晾干啊。

如果这时候把棉鞋放到炕头去烤干,被姜秋菊一顿骂是跑不了的。而且,姜老太太说不定会拎着笤帚疙瘩,或者鸡毛掸子,对自己一顿猛抽,给她老闺女出气。

这可不是姜英秀脑补出来的,原主的记忆虽然有点儿乱七八糟,但是因为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动不动就要挨姜老太太许氏一顿胖揍的印象,却是清晰而深刻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万一惹到了姜秋菊,小事也会变大事。这顿揍往往会变本加厉。而且,老太太揍完了、揍累了,姜老三(原主她爹)还会二话不说,再狠狠地捶她一顿。

这直接导致原主每次见了老太太和姜秋菊,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大气也不敢出!

难道,为点事儿还值当再进一次空间?自己还没试过在空间里生火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刚刚得到了空间的那种惊喜与兴奋,把姜英秀冲击得稍稍有点儿得意忘形。不过,干了半天杂七杂八的体力活儿,那种按捺不住的兴奋劲儿稍微过去了一些,她的理智又回来了。

目前对空间的用法,姜英秀还处在小心翼翼地摸索阶段。她多少有一点儿担心,如果进出空间太频繁,把今天的次数用光了,或者不小心把空间整崩溃了,咋办?

再者说,即使这个空间是可以无限次使用,也绝对不会崩溃,姜英秀也不希望为了一点儿小事儿,就轻易动用空间。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的生活条件决定了,每个人都生活在无数双眼睛有意无意的注视之下,哪有什么隐私或者秘密可言呢?

如果自己不够小心谨慎,空间的秘密很可能会随时曝光!那样的后果,姜英秀简直不敢想象。

考虑到这些,姜英秀终于顽强地抵抗住了“再度找个隐秘地方,偷偷进入空间”的冲动。

姜英秀心里盘算着,她姜秋菊总不能一直赖在炕上不起来吧?

回头等她下了炕,自己就赶紧把棉鞋晾上就行了。要不,待会儿做中午饭的时候,把棉鞋放在灶坑边上烤一烤,其实比放炕头上干得更快。

只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姜老太太许氏,大概是因为这辈子经历过太多不平顺的日子吧,为人颇有几分迷信,各种稀奇古怪的忌讳,多了去了。

比方说在灶坑边上烤棉鞋这事儿,如果让许氏发现了,姜英秀一准要挨顿暴捶。理由:冒犯灶王爷!

而姜英秀做中午饭的话,姜老太太许氏也不知道是不放心,担心她会偷吃还是怎么滴,必然会隔三差五地就突然袭击一般,出来看一眼,挑两句毛病,训斥她几句。

虽然偷吃这件事儿,她似乎从来都是个背锅侠……

艾玛,生存不易啊!

姜英秀默默感叹了一句,再想想,既然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还是知足常乐吧!

努力好好活下去!不管咋着,也得对得起老天爷给自己这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

既然一时半会儿地找不到机会烤棉鞋,姜英秀就懒得再在东屋里待着了。看那母女俩腻腻咕咕的秀母女情深,她忍不住眼睛疼!于是,等身上的汗消得差不多了,姜英秀就又出了屋门。

姜老太太嚷了一声:“四丫头,你又上哪淘气去?”

第12章 老虎屁股摸不得

姜英秀运了运气,她淘气?这老太太什么眼神儿?从早上起来她就一直在干活儿好吗?!

不过,想想原主那种受气包的性格和心态,想来应该不是纯粹天生的。这老太婆和姜家众人,必然功不可没。

姜英秀咬着后槽牙把反驳的话憋了回去,只是脆生生问道:“奶,你有啥活儿需要我帮忙的不?”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能帮忙?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离我远点最好!出去野去吧!别玩起来不要命,到天黑也不着家就行。”

姜英秀觉得自己的鼻子可能已经有点气歪了,当下果断地转身就走。关门的时候,手脚却都放得很轻,不然老太太一准儿会往自己头上安罪名,说自己是存心摔打她。

姜英秀能感觉得到,姜老太太许氏,对自己这个小身板有一种深深的敌意。似乎还有几分变着法地找自己的茬儿的意思。而自己的亲娘沈氏,甚至也因为时常默默地护着自己,而吃了不少挂落。这似乎已经不能简简单单地用偏心眼儿来解释了。

姜家众人对自己的态度,也十分耐人寻味。

除了二大娘李氏,还有自己的亲娘沈氏,别人似乎对自己都是冷冷淡淡的。

良心再坏点的,比如大娘牛桂花,五婶朱月娥,对着自己这小身板儿,一贯都是能利用就利用,能欺负就欺负。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姜英秀带着一脑门的问号,再次来到了院子里。

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于是又坐到铡刀旁边去咔嚓咔嚓地铡秸秆。秸秆铡碎了,既可以用来做牲口的饲料,也可以存到春天的时候用来堆肥。所以铡多少也不嫌多。

姜英秀默默地忖度,不知道原主的日子,是不是也是这么过的?

原主想必跟李氏和沈氏一样,是个“眼里特别有活儿”的人。不过自己穿越来了以后,虽然这做各种活计的身体记忆还在,而且还很熟练,但是,那种“眼力见儿”却是完全没有了的。

除了那些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的活计,别的事情,她真是想不起来该干什么。而且,恐怕不只是想不起来,看到了,大概也根本认不出来!

考虑到自己头上的伤口还没好,大多数人大概都会认为,自己这是摔傻了吧?

姜英秀就这样不停地转着杂七杂八的念头,在院子里,咔嚓咔嚓地铡着秸秆。老太太在东屋里,继续温柔地诱哄着被惯得越来越任性的老闺女。

最终,到底还是耐心十足的老太太取得了胜利——以给姜秋菊浓浓地冲一碗油茶面为代价,哄她喝下了半碗生姜红糖水。

至于剩下的半碗,这妹纸就死活不肯再喝了。

老太太看了看一屋子眼巴巴地盯着她的小脑瓜儿,二话没说,一口把红糖水灌进了肚子,然后淡定地抹了抹嘴,完全无视了一片整整齐齐的吞咽口水声。

紧接着,姜老太太许氏又从腰带上摸出来一大串钥匙,从钥匙串里找出来一把黄铜的小钥匙,慢悠悠地打开了炕头贴墙放着的、一个四角包铜的樟木箱子上,挂着的黄铜锁。

姜老太太许氏从柜子里掏摸了半天,终于摸出小半袋儿用棕黄色牛皮纸袋子包着的油茶面。牛皮纸袋子刚一打开,香气就丝丝缕缕地窜了出来。

许氏小心翼翼地往刚刚用过的二大碗里,倒了一些油茶面。倒完了就赶紧把牛皮纸袋子包好,又重新藏回到箱子里去,把锁头锁好,方才给碗里冲上热开水。

浓浓的油茶面香气,瞬间四散开来。

飘飘忽忽,悠悠荡荡,钻进每个人的鼻孔,就像长出了无数的小手,在人心头挠呀挠呀,挠得人心里痒痒的,馋虫都要闹翻了天了。

一群小屁孩儿眼巴巴地看着那个素面蓝边二大碗,眼露希冀,还使劲儿地吸溜着鼻子,不舍得放过哪怕一丝空气中的香气。

姜秋菊得意洋洋地看了看一屋子不断地吞口水的小屁孩儿,慢条斯理地“滋溜滋溜”喝起油茶面来。

1963年的寒冬腊月,天冷的程度可不是后世的暖冬能比的。

日头已经移到了天空正中的位置,可是却依旧惨白惨白的,晒到人身上,也觉不出几分热乎气。

姜英秀坐着铡秸秆时间稍微久了点儿,棉鞋又是湿的,不由得感觉脚都冻木了。赶紧蹦起来跺跺脚,连续跺了四五次,还是觉得脚上僵僵的,木木的,十分难受。于是回了东屋,打算先缓一缓,暖和一下。

另外,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准备中午饭了。具体做什么饭菜,还得先请示一下姜老太太许氏的意思。

姜英秀呵着双手跺着脚,蹦蹦跳跳地进了东屋,恰好看见姜秋菊将最后一勺油茶面塞进嘴里。

屋子里飘着的油茶面的香气还没有散尽,让她灵敏的狗鼻子受到了深深的冲击,空荡荡的胃袋,也突然感受到一种扭曲的抽痛。

一堆眼泪八叉的小屁孩儿,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点儿希望变成了绝望,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眼泪也都绷不住了。

不过,姜老太太一声断喝:“哭什么哭?都是馋死鬼托生的?”一屋子小屁孩顿时就连哭都不敢大声了,麻溜地把眼泪憋了回去,个个噤若寒蝉。

姜英秀觉得既好笑、又心酸。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突然觉得很饿。

也跟老太太要一碗油茶面喝?

姜英秀看了许氏一眼,老太太皮肤白皙,脸型端丽,年轻时候想必是个杏眼桃腮的美人。如今倒也似乎算得上是个干净利落的老太太——咳咳,如果别去看她的指甲和牙齿的话。

一头银发,梳理得油光水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脑门上戴了个深棕色棉布做的抹额。

身材精瘦。上身穿着一件斜襟的赭石色袄罩,下半身是黑色阔腿裤子。盘着腿,坐在炕头上,抽着黄铜杆儿的旱烟袋。时不时地还在炕桌脚上,敲打一下烟袋锅里的烟灰。

许氏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姜秋菊,满眼都是温柔慈爱。只可惜,这份温柔慈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算了,算了,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去摸老虎屁股的好。

第13章 被套路了

姜英秀安安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等到情绪完全平息,才笑眯眯地问道:

“奶,今天中午咱们做点啥吃?”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咋不撑死你呢?”许氏对姜英秀的态度果然有点不对劲,一开口就没有一句好话。

姜英秀什么也没说,只目光沉静地看着许氏的眼睛。许氏的眼睛形状很美,只是眼神里涌动着的敌意与寒光,让人心里有点儿颤巍巍的。

许氏突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姜英秀去厨房:

“你属算盘珠子的?拨一拨动一动,这屁大点事儿也得问我!洗两个土豆,切半颗酸菜一块儿炖上,再馏五个窝窝头就行了!另外别忘了,一会儿把东边那个小灶的火给生上,我给你老姑下点儿面条儿。”

虽然明知道许氏的心眼儿偏到了天边,但这段吩咐,还是有几分超出了姜英秀的预料。姜英秀一时没忍住,径直露出了一脸惊奇的表情。

两个土豆,半颗酸菜,配五个窝窝头……这么一丁点儿东西,够谁吃的?

虽然中午没几个人在家吃饭,许氏和姜秋菊母女二人也可以开小灶,不算还没断奶的九丫,剩下的也有八个孩子哪!

二房的四宝十岁,五宝九岁,这么点东西,能把他俩喂饱都不错了!三房的姜英秀自己,六丫,八丫,四房的五丫,七丫,还能吃着什么?再说五房的六宝也三岁了,难道就喝点菜汤骗骗肚子吗?

姜英秀用了她自己都佩服的意志力,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吞了下去。有点一瘸一拐地进了外屋地。

她的脚缓过来了,不再那么僵硬,现在变得又疼又痒,估计可能略微有点儿冻伤了。艾玛,可千万别得上冻疮啊!

姜英秀忍下了对老太太的嘲讽,迅速决定了要阳奉阴违。

姜老太太许氏有点意外地看着姜英秀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她注意到了小丫头片子刚刚脸上的表情,本来以为她会说点什么呢。她这儿连烟袋锅子都准备好了,谁想到四丫头这回竟然就这么忍了。

早上怼上老大媳妇儿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么?这会儿这是又怂了?

哼,算她识相!等一会儿饭菜不够吃,照样有的是借口收拾她!

来到了隔断后面,掀开了菜窖的盖子,姜英秀轻轻松松地跳了下去。姜家的菜窖很大,但是挖得浅浅的,高度还不到一米五。

姜英秀从菜窖里摸了八个大土豆上来。又高高地挽起棉袄袖子,踩着凳子,上半身趴在缸沿上,一只胳膊紧紧扒住缸沿,另一只胳膊伸进冰冷刺骨的水里,绕过沉重的压缸石,使出全身的力气拨拉了几下,最终捞起来一颗看起来最胖乎乎的酸菜。

姜英秀抱着白白胖胖的酸菜,轻轻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手指头都木了!刚才伸进酸菜缸里的那只胳膊,也冻得红彤彤的,跟煮熟了的大虾一样。

姜英秀略微缓了口气儿,然后,嘁嗤咔嚓就把土豆和酸菜都洗干净了。土豆锛块儿,酸菜切片,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引上火,添点柴,不一会儿,点燃了的松枝,就哔哔剥剥地散发起了沁人心脾的清香。

从荤油坛子里舀了一勺子荤油,放进大锅里。待白色凝脂化成了无色透明的液体,赶紧duangduang地切了点蒜片儿、葱段儿,下锅爆香。紧接着就把酸菜和土豆一股脑地倒进锅里,用刚刚拿来舀荤油的大勺子一顿扒拉,香味顿时飘了起来。

用水舀子(水舀子是半个葫芦瓢做的)从大缸里舀了一瓢水,添到锅里,刚好把土豆和酸菜淹没。再添几根柴,这菜就咕嘟咕嘟地炖上了。

又摸出来十个窝窝头,直接放在土豆炖酸菜上边馏上,干脆连盖帘子都省了。

还没等扣上锅盖,几个小萝卜头就顺着香味儿,从东屋里蹿了出来,六丫姜英俊第一个胆大包天地凑过来,笑得满脸谄媚:“姐!”

姜英秀笑眯眯地用大勺子舀了一片带着点菜汤的酸菜心给她。刚出锅的酸菜有点烫,六丫却不管不顾,先是吹了两口就急切地把菜汤喝了。然后把酸菜心吞到嘴巴里,一边嘶哈着热气,一边拼命咀嚼,吃得一脸陶醉。

那小表情让姜英秀顿时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

六丫这一得手,另外几个小丫头也都一脸羡慕地凑了过来。

姜英秀挨个给夹了一片酸菜,几个小丫头吃得一脸幸福,姜英秀看得一肚子五味杂陈。

一帮小孩子吱吱喳喳地欢呼,动静着实不小,不大会儿功夫,姜老太太许氏就颠着一双小脚出来了:

“四丫头,你这嘎达闹吵吵地是干啥玩意呢?”

结果一眼看见锅边的荤油坛子,再看看锅里的菜量,老太太“嗷”地一声,瞬间就炸了:

“四丫头,你个死丫头片子!胆儿肥了啊!”

小屁孩儿们都惊呆了,眼看着老太太的黄铜烟袋锅敲上了姜英秀的额头:

“狼心狗肺地小瘪犊子,这还反了天了!让你给我收买人心!”

“哎呀!”

姜英秀疼得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到底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你还不服气了是吧?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让你干这么点事都整不明白,我养活你还不如养条狗!”

“让你生小灶的火你生了吗?你怎么那么肉!你老姑都饿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咋还大嘴嘛哈地先吃上了?”

“让你切半颗酸菜,你就敢切一颗!让你洗俩土豆,你就敢洗八个!让你馏五个窝窝头,你就敢馏十个!还挖了那么一大勺子荤油!那都够做三顿的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一堆丫头片子赔钱货,配吃这么好的东西吗?一个个舔着张大脸白吃饱,也不嫌乎磕碜!你们那脸咋那么大呢!”

老太太一边骂,一边敲,黄铜的烟袋锅儿,一会儿就在姜英秀头上敲起来了五六个大包。

她是故意的!自己八成是被套路了。

卧槽!

姜英秀撒腿就跑。

姜老太太怒了,她还没打够:

“你跑!你今天要是敢跑出这个房门,就一辈子别回来!”

第14章 离家出走的傻白甜

六岁的姜英俊英勇无畏地冲了上去,抱住了姜老太太的大腿弯儿:“奶,奶,快别打了!四姐你快跑!快跑啊!”

艾玛!六丫这个戏精!

姜英秀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都已经跑到门口了。听了这清澈透亮的一嗓子,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六丫一脸的“坚贞不屈”,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老太太不耐烦地敲了六丫一烟袋锅,动作却着实放轻了几分。看来,她的怒火,主要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姜英秀百思不得其解,原主到底干过啥天怒人怨的事儿,让老太太这么不待见?或许,许氏是还要点面子,不好意思直接虐待孙女,于是只好一天到晚地鸡蛋里头挑骨头,变着法地找茬磋磨她?

外屋地里,一圈儿小屁孩儿怯怯地围住了老太太,既畏惧烟袋锅的威力,不敢上前;又真心不愿意看着她被打,只好堆在路上堵塞交通。

姜英秀莫名地觉得有点好笑,眼窝却忽然有些发热,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跑了。

一边跑一边狠狠地在心里吐槽:

“老虎不发威,你就当我是hellokitty是吧?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姜英秀匆匆忙忙地跑出了老姜家的篱笆院,手里还下意识地拎着院门上的硬木门闩。

她默默地下定了决心,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无论如何,务必要想个办法出来,给老太太一个深刻的教训。

只可惜,她素来不是什么有急智的类型。

毕竟她上辈子一直顺风顺水地,基本上可以说,从来没有受过挫折。

小时候被全家人捧在掌心里,娇宠着长大。读书、学画,一直一帆风顺。从巴黎高师毕业后,没进家族企业,找工作却也轻轻松松,手到擒来。后来觉得有点儿不喜欢职场的氛围,于是立马就潇潇洒洒地辞了职,转身就在大哥开的奢侈品公司里,做了个挂名的珠宝设计师。

拿着一成股份和优渥的薪水,有兴趣的时候,就画几幅设计图玩玩,看着自己的设计变成一件件精致的首饰。没兴趣的时候,就干脆撂开手,什么都不管。

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满世界地飞来飞去。到处旅游、度假、玩乐、品尝美食,还美其名曰“寻找灵感”。随时都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反正全世界的每一个度假胜地,都有舅舅开的酒店,她永远不用愁订不到房。

遇见心动的风景,就随心所欲地画上几笔,偶尔也会把一两幅得意之作挂到姑姑的画廊去“等候知音”。收入竟然也相当过得去。

只是不知道那些画儿,是真的被知音买走了,还是被自家人悄悄接手了。

她上辈子一直以艺术家自诩。实际上,就是做了一辈子专注于吃喝玩乐的傻白甜……

要让这只傻白甜在几分钟内就想个整人的主意出来,还真是颇有几分为难。

从老姜家的大院跑到外头,姜英秀茫然了一阵,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知不觉地,双脚的惯性就带着她,踏着积雪进了山。

最开始倒还好,踩着村里人走惯了的小路,轻轻松松。但是走着走着,小路就没影儿了。地上的积雪接近半米厚,姜英秀本来就身材瘦小,每一步踩下去,几乎都会把整条腿深深陷进雪堆里。一步一步,挣扎得相当吃力。

本来这个季节就很冷,山上就更冷了。而且风也越来越大,吹得姜英秀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山路上好几次。

摔在厚厚的积雪上面,倒是不怎么疼。只是几次摔倒,都难免沾了一身的雪。此时的姜英秀,模样简直就像一个表层沾了好几层白糖的粘豆包儿。自然也就更觉得身上的棉袄棉裤像是纸糊的,冷风一打就透,根本扛不住山林中的寒意透骨。

而且,姜英秀出来得匆忙,根本就没戴帽子,耳朵冻得通红,渐渐地就感觉有些发痒,过了一阵子,又好像没有了知觉。想伸手摸摸都不敢,因为从前她可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时代,这个地区,有人在寒冬腊月里,把耳朵冻掉了的传闻。

其实耳朵失去了知觉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风中夹杂着的小雪粒,扑面拍打在姜英秀的脸上。感觉就像一把把小刀子在往脸上割,又好像一把把的铁砂在往脸上冲,疼得她一张小脸儿皱成了苦瓜。

姜英秀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只是,眼泪也很快就被冻在了睫毛上,形成了一粒一粒晶莹剔透的冰珠,其中有一些,还把上下眼睫毛给冻结在了一起,害得她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落在脸上的雪粒子,遇热化成了水,转瞬又被冻成了冰,没过多久,她脸上就冻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壳儿。

迷迷瞪瞪地摸爬滚打了一路,全靠一口气撑着才能继续往前挪动。等回过神来,姜英秀发现,自己已经躲进了小寒山上的一个山洞里了。

小寒山是黑瞎子岭的一部分,也是距离桦树林公社杨树沟村十二大队最近的一座山。村里人常常到小寒山上捡蘑菇、打野鸡、套兔子、拾柴火,甚至砍伐一些长在半山腰的杂树,用来盖房子,或者打家具。原主就常常到小寒山上来拾柴火。

这个小山洞洞口很小,里面倒是空间开阔。又避风又避寒,比起外面来,暖和了很多。姜英秀休息了一阵,就觉得缓过劲儿来了。脸上的冰很快化成了水,她抹了一把脸,手上湿湿的,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她心中感叹,人的适应能力真是无穷的。上辈子的她,哪遭过这份罪?

冬天天冷了的时候,她也许会飞到北海道去看雪,也许会飞到夏威夷去游泳,也许会飞到大堡礁去潜水……唯独从来没试过,在寒风彻骨的东北山林中,冻成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感慨完了,她又用油渍麻花的棉袄袖子擦了把脸,就开始观察周边的环境。

第15章 为了一口吃的,也是拼了

姜英秀知道,这个山洞算是原主的一个小秘密。有一次,原主被村里的熊孩子追打,慌不择路、误打误撞地跑到了这里来。

这个山洞已经属于老林子的范围了,而村里人害怕老林子里的毒虫野兽,几乎从来不敢深入到老林子里。那些熊孩子们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原主就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福地。

山洞里还残留着一些大型动物的白骨和粪便,这里兴许真的是什么食肉猛兽的巢穴也说不定。不过,在原主的小心思里,猛兽的威胁,只不过是些传闻而已。以她短短的几年人生经历来看,人,才是最可怕的。

原主后来也偷偷来过几次,而且竟然神奇地一直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于是,她坚信山洞里原本的食肉猛兽是嫌弃这个地方住着不舒服,搬走了……

心这么大,能活到八岁才挂掉,也真是不容易!

姜英秀一边默默地开启了吐槽模式,一边等到身体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便谨慎小心地从山洞里走出来了。

她饿了。

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做晌午饭之前就都消化干净了。晌午饭又只吃了一顿烟袋锅儿……能跌跌撞撞地跑到这里来,其实全靠一口气撑着。这会儿情绪平静下来了,才发现胃里跟火烧似的痛。痛得她五官都皱了起来。

她知道空间里还有一小盒巧克力。但是那么一丁点儿东西,吃了就没了。在未来的十几年内,都没可能再弄到。一想到这一点,她就突然对那些与前世有关的东西,生起了浓浓的不舍。

此时忍饥挨饿虽然难过,但是毕竟还能勉强挺住。再说了,她上辈子也是玩过野外生存训练营的(虽然当时不是冬天),在老林子这样物产丰富的地方,想找点吃的还不容易?

老林子里的树木都很高大,以落叶松,红松,美人松之类的松树为主,高不见顶,古意森森,而地面上除了比来时的路上还厚的积雪,还有许多枯枝和落叶。

姜英秀挑挑拣拣地从积雪下挖出来一些枯树枝和落叶,抖掉上面的尘土和雪沫子,给自己在山洞的一角,搭了一张简陋的“床铺”。紧接着又找到了几块儿大石头,配合着捡来的大树枝,还有被她下意识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没有随意扔掉的门闩,将山洞的洞口遮蔽住了大半。

她另外捡了一根比较粗的松枝,当做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老林子深处走去。

她的目标很明确——掏松鼠洞,找松子、榛子,和板栗。

姜英秀上辈子在一个关于动物的系列纪录片里看到过,秋天的时候,勤劳的小松鼠们,会辛辛苦苦地搜集很多很多的各色干果,准备过冬。

说起来松鼠真是一种相当聪明的动物,甚至还懂得在阳光强烈的日子里,在树枝上晾晒食物,防止它们发霉变质。

一般情况,这帮小家伙们都是先把自己吃得肥肥的,然后继续不断搜集食物。优先塞满它们的住处,然后再在自己的住处附近,找到一棵空心的大树,将树干里都慢慢地填上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好吃的。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松子啦、榛子啦、核桃啦、板栗啦,这种坚果类的为主。有些松鼠还会晒蘑菇呢。

积累得再多些了,就会埋到地里去。有些时候,这个数量甚至会多到,它们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收藏埋在了哪里。

然后春天来了,被松鼠埋藏在土里的种子就发芽了,新的小树苗就长了出来。跟森林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循环。

姜英秀上辈子不只看过这个系列的纪录片,在野外生存训练营玩的时候,也学过怎么辨别松鼠洞,怎么判断松鼠存粮的埋藏地。

本来她是打算挖地洞里的那些的,只可惜,她手头没有趁手的工具,想要从冻土下面挖出来松鼠的埋藏,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所以只好去掏树干。

老实说,姜英秀真心不愿意这么做——松鼠的气性大着呢。如果发现自己的存粮被偷光了,会被气疯的!有个别气性特别大的,甚至会当场气死。

所以,姜英秀最终决定,不把树干掏空。她打算只取一小部分,能填填肚子就可以了。

这样小松鼠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细致地观察着树木的特征,很快就发现了松鼠洞。然而,她热切的目光,很快就被现实打击到了。

松鼠洞里的小松鼠探出了半截身子,两只前爪上还握着一个大榛子,咔嚓咔嚓嗑得正欢。这老林子里的动物大概是很少见到人,所以那小松鼠竟然一点儿都不怕她,还一脸好奇懵懂地盯着她看。

当着小松鼠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去掏松鼠洞。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树洞的海拔在那摆着呢,她就算能一蹦三尺高,也根本够不着。这特喵的就尴尬了。

也许是被饥饿影响了思维,或者导致了低血糖,反正现在姜英秀有点迟钝,还有点郁闷,盯着松鼠君住着的树洞,愣愣地发起了呆。

爬树这个事情她倒是学过的。但是她现在饿得手软脚软,万一爬到一半儿的时候,“pia”!掉下来了,摔个好歹儿的,咋整?万一到时候再来个野狼野猪啥的,自己这条捡来的小命,岂不是又交代了?

难道非得吃掉自己那一小盒巧克力吗?怎么会觉得那么心疼呢!

她突然开始痛恨自己上辈子的矫情劲儿,出门玩儿背什么小坤包啊!这要是带个双肩背,里面再满满地塞上野餐便当,这会儿该多爽……

大概是她发呆得太久了,树上的小松鼠啪地扔了个巨大的松塔砸到了她头上。

呃……

她有一点点无语,这是被松鼠鄙视了吗?

松塔是空的,里面的松子都已经被吃光了。

不过,这小家伙儿的淘气举动提醒了她,这片老林子这么大,也许成熟之后掉落在地上,而且还没被各种小动物收集走的松塔就够她吃的了……不过,这个过程谁知道要耗费多久,没准儿还没找到几个,自己个儿就饿晕了。

松鼠兄,抱歉了,还是先拿你的储备救救急吧!

第16章 在寒冷的冬日里,什么最爽

姜英秀将支撑身体的松枝扔到了一边,活动了几下手脚,然后蹭蹭蹭地开始爬树。好在这棵树不是那种笔直笔直的,稍微有些斜度,她爬起来还比较容易。这时候她的“小矬子排骨队长”的瘦弱身材反而成了一种优势,手脚的负担轻了许多。

她想明白了,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爬到树洞洞口的位置那么高!其实只要能跟松鼠洞的距离不是特别远就行了。她可以直接把松鼠洞里的坚果收到空间里啊!

松鼠警惕地盯着姜英秀,眼里的好奇已经被惊疑不定和熊熊燃烧的怒火取代,这个坏蛋莫非是打算闯进自己家么?

然而,姜英秀爬了一半,就停住了,悬在了树干中央。松鼠盯着她看了半天,表情谨慎而又充满了斗志。她闭上眼睛,默默地用意念去收取松鼠洞里的坚果。

嗯,松鼠刚刚嗑的是榛子,就先把榛子收了吧!松鼠还拿松塔砸了她的头,想来松子也不会少。收了收了!

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感觉自己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只觉得如果这棵树咬得动的话,她都能把这棵树嚼吧嚼吧吃下去!

姜英秀闭着眼,默默地用意念对着松鼠洞反复收了两三遍榛子和松子。然后就手软脚软地下了树。嗯,头有点晕,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精神头耗费得太多了。

姜英秀扶着刚刚被她扔到一边的松树枝,慢慢地回到了山洞里。再次将山洞口好好遮掩了一番,躲在山洞的角落里,心念一动,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一切,几乎都跟上次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光线依然明亮温暖,空气依然清新润泽,草地依然碧绿青翠,柔软舒适。她吃掉的土豆上剥下来的黑色碳壳,和那一小堆灰烬一样,依然带着暖暖的余温。那个细长脖颈圆肚子的清花瓷酒壶,依然触手温润冰凉。

唯一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是空间的青青草地上,多了两大堆松子和榛子,看起来就像两座小山。另外,她把那根自己当拐杖用的松树枝也带进来了。

艾玛,看来刚刚那只松鼠呆着的树洞,并不是它平时住的地方,而是它的存粮基地!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姜英秀美滋滋地坐了下来,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完全被丰收的喜悦所占据。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初打算只取一点点填填肚子的决心,和刚才面对那只松鼠目光时候的那一点点愧疚。

也许,利己就是人类的天性。即使是像姜英秀这样的傻白甜,也一样不会例外。

姜英秀满意地挑了一个最大的榛子,咔嘣一声咬开了壳儿,饱满的榛子仁儿露了出来,姜英秀将它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仔细品味着榛子的脆嫩、甜美与清香。

真是美味啊!不知是因为过于饥饿还是因为得来不易,这榛子好像比上辈子自己吃过的任何坚果味道都好!

姜英秀吃了差不多七分饱,就住了嘴。

主要是考虑到自己饿了这么久,怕一下子吃太多了,再把胃撑坏了。再说榛子这东西是油性的,不好消化啊。

姜英秀满意地摸了摸不再干瘪的小肚子,仰面朝天地躺了下来。青青草地很柔软,她身上穿着的棉袄棉裤,正好干脆当睡袋用了……嗯,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饱的,再睡上一觉,简直完美!

睡醒了要是能再洗个通透的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清爽又柔软的衣服,再泡上一壶热茶,拿上本心爱的小说,躺在摇椅里慢慢地晒太阳……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姜英秀一边想着,一边就这么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地睡着了。空间里很暖和,她睡得两个脸颊红扑扑的,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

浑然不知此时的老姜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姜英秀的消失根本不算是个什么事儿,她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这事儿的关键其实在于,许氏的发泄还没有结束,姜英秀竟然就敢跑掉,不让许氏打痛快了,不仅让许氏一口气憋在中间不上不下的,还完全无视了、或者说藐视了许氏的权威。

“坚贞不屈”的姜英俊看到姜英秀真的跑出去了,赶紧就撒开了许氏的大腿,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许氏看到姜英秀竟然真的敢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说跑就跑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许氏噼里啪啦给了六丫两巴掌,因为正在气头上,下手就重了些,把六丫的脸都打肿了。六丫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许氏却依然觉得有所不足,罚她给自己烧火打下手,而且,晌午不许吃饭。

老太太动作飞快地给姜秋菊擀了点白面面条,加了点嫩白菜叶和葱叶子,煮了份香气扑鼻的热汤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老太太手上很有准儿,煮出来的面条不多不少刚刚好,盛了满满一大碗。

看着姜秋菊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满满一大碗面条,老太太的气终于顺了,就让四房的五丫到外头去把四宝五宝喊回来,准备放桌子吃饭。

看着一屋子怯生生的小萝卜头儿们,姜老太太许氏哼了一声,然后亲自动手,将两张比较小的炕桌拼到了一起。接着又把大锅里的窝窝头和土豆炖酸菜盛了出来。一边盛,一边不住口地咒骂:“小瘪犊子,败家玩意儿,小狼崽子,翅膀硬了……”

小萝卜头儿们大气也不敢喘,直到老太太发话说上桌子吃饭了,才一个个挤挤挨挨地坐下,等着老太太给分配食物。不过直到四宝和五宝被五丫从村东头的祠堂里找了回来,这顿饭才算终于开始了。

六丫姜英俊委委屈屈地独自一个站在地上。她不仅被罚不许吃饭,而且还得看着别人吃。四姐做的土豆炖酸菜实在是太香了,那香味儿像长着两只小手,不断地在她心头挠着痒痒。

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小丫头们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她却肚子饿得咕咕叫,脑子一热,猛地冲上了桌子,抓了个窝头,就开始狂啃。

第17章 大乱斗

六丫真是饿得狠了,咬的口太大,而且吃得也太急了。一不小心,就被一块儿硬邦邦的窝窝头卡在嗓子里,噎得直翻白眼。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咽不下去,却怎么也不舍得吐出来。于是,又双手捧起来桌上的菜盆,抱在怀里大口大口地喝了两口酸菜汤。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姜老太太许氏啪地一声拍了桌子:“小狼崽子,这是反了天了!”

刚刚因为目睹了这一幕而惊呆了的娃娃们,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一个个大呼小叫地,指责她不懂事、不听话,让她快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六丫姜英俊拼了命地把那块儿窝窝头顺了下去,然后又从桌子上的盆里抓出来两个,一转身,撒腿就跑。她要去找她四姐!

六丫别看岁数小,腿脚却很是灵便,再加上知道自己闯了祸,跑得那叫一个快!就像一阵风,一溜烟就跑到了院门外。院门上因为没有了门闩(被姜英秀顺走了),只是轻轻地掩着,根本没有给她造成障碍。

盘着腿的姜老太太还没等站起来,六丫就已经不见了人影。姜老太太许氏一连弄跑了两个孙女,还都是三房的。这下子,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她气得呼哧带喘地,手也一个劲儿地直抖,要点烟袋锅儿,都费了半天劲才点着。

吧嗒吧嗒地狠狠抽了半天的烟袋锅,屋子里都一片蓝洼洼的,烟雾弥漫了,老太太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反了天了!小狼崽子,小瘪犊子,一个个地都反了天了!”从四宝到六宝,各个都在使劲儿往嘴里扒拉饭菜,谁也不应声。

刚刚六丫上桌子抢窝头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过后被六丫抢了窝头走了,几个娃娃才反应过来,啥事儿能比吃饱肚子重要啊?于是谁也顾不上老太太的黑脸,各个都开始拼了小命儿,埋头狂吃。

这时候就看出来了,姜老太太还真没白疼姜秋菊。

她刚刚独自吃了一大碗热汤面条加两个香喷喷的荷包蛋,吃完了感觉有点儿撑得慌,饭气攻心,就又在炕头迷瞪了一觉。这会儿才刚刚爬起来。

听说四丫之前跑了,六丫又干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眼见着家里的娃娃们,竟然敢谁也不搭理老太太,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般,只顾着埋头可劲儿造,她立马就恼了。

她气呼呼地挪到炕桌边上,哗啦一声,就把桌子掀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们都是猪啊!?”

姜老太太被吓了一跳,又心疼被祸祸了的东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连忙把烟袋锅子撂下,腾出手来使劲儿拍打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

锅碗瓢盆地撒得满地都是。好几个粗瓷蓝边二大碗摔两半了,还有的摔成了碎瓷片。盆里碗里还没吃完的窝头也都滚到了地上。盛土豆炖酸菜的盆子翻了,大半盆汤正正好好地全洒在了六宝的棉裤上。

好在这会儿天气冷,这菜汤已经不像刚出锅那么烫了,冬天穿得又多,应该不至于烫伤,不过,还是把六宝给疼哭了。

四宝生气了:“老姑你干啥啊?赶上你这是吃白面条吃饱了,窝窝头也不让我们吃个消停啊!”

五宝跟着猛地点头:“就是就是!”

六宝“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扑向了老太太:“哇哇……奶!疼!哇哇……”

吓呆了的五丫和七丫,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小姐俩抱在了一起,瑟瑟发抖。

而这一桌人里面年龄最小的女娃八丫(九丫还在雷打不动地躺在炕里呼呼大睡),干脆跳到了地上,在一片狼藉里,抓着酸菜叶、土豆块、窝窝头,也不嫌脏,直接就往嘴里送。

她觉得自己还没吃饱。

这娃从小到大就见惯了吵嘴打架,早就已经习惯了。拿八丫的话来说,人脑子打出来狗脑子都跟她没关系,啥都没有吃重要。

姜秋菊叉着腰,指着一帮小娃娃,慷慨激昂:

“一个个地,都是饿死鬼投胎啊?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干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地完犊子玩意儿!养你们还不如养猪!你们咋就不拦着点儿六丫呢?四宝你冲我厉害啥?你个没大没小地玩意儿!你就跟我地章程!刚才你咋不揍她一顿呢?就这么让她给跑了?你奶气成这样,你们还吃得下去?你们那窝窝头是奔着肋巴缝儿往下咽的啊?八丫!你个小瘪犊子!你咋还吃呢?我让你吃了吗?”

八丫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停手,反而动作得更快了。

平时大家伙儿吃饭,都是奶奶分配的。她跟六姐、四姐一样,都只能分到半个窝窝头和一碗稀粥。而且因为她年龄比较小,她分到的窝窝头,也格外小。在八丫的记忆里,她好像一直都在挨饿,区别只是饿得贼拉难受、饿得一般难受,饿得不太厉害……从来都不知道吃饱了是个什么滋味。

这回好不容易有这种浑水摸鱼的机会,哪能不拼命吃个足兴?八丫的信念很简单,就算接下来要送命,咱也得先做个饱死鬼!

四宝阴沉着脸,捏着拳头运气。他被骂得有点恼羞成怒了。觉着自己明明占理,奈何嘴巴实在不给力。反而被怼得喘不上气儿来。

好好的一顿饭泡汤了(老实说四姐今天的手艺好像比以往强多了),他已经相当不爽了!看着老姑的两片薄薄的嘴唇飞快地一开一合,上下翻飞,他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啥也听不见了。

“啊!四宝你个小瘪犊子,你竟然敢打我!反了天了!”

四宝的拳头落在了姜秋菊胸前,姜秋菊又疼又气,“嗷”地一声扑了过去,伸出两手就在四宝脸上一顿挠。四宝也急了,不仅对姜秋菊拳打脚踢,还干脆张大了嘴,对着姜秋菊的胳膊就狠狠地咬了下去,要不是冬天穿得厚,搞不好就得咬下来一块儿肉。

五宝看到自己亲哥被老姑打了,偷偷地下了炕,到外屋地鸟悄地搬了个凳子回来,瞅准了机会,一凳子就砸到了姜秋菊背上。

姜家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

六丫的目标很明确,顺着小路就上了山。她知道四姐会去哪儿。

第18章 胜利会师

六丫姜英俊似乎是老姜家唯一一个知道四姐姜英秀会躲在哪里的人。

以往四姐受了委屈就会躲到小寒山的那个山洞里。去年夏天,她鸟悄地远远地跟着四姐,进过一次山。所以,按理说是找得到路的。

只是,六丫低估了这种寒冬腊月天气的威力,更没有料到地上会有那么厚的积雪。她比姜英秀还要矮一头,即便顺着姜英秀踩出来的脚印窝子走,也相当吃力。

她紧紧地捏着两个窝窝头,把双手都笼在袖子里,两个袖口对在一起,顶风冒雪、慢慢腾腾地往前挪动。她有点后悔了,但是性子倔强,热血上头,又有些担心四姐,所以虽然明知道这种天气进山很危险,也不愿意掉头回家。

此时姜英秀在干什么呢?

她舒适地睡了一觉,睡醒了以后,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又磕了一把松子吃,新鲜晾干的松子仁,滋味鲜美,带着点微微的甘甜和松子独有的清香,十分可口。如果不是没有钳子,光用牙咬实在太费劲儿,她绝对不可能只吃了一小把就撒嘴。

姜英秀吃饱喝足了,看着那一堆纹丝不动、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土豆碳壳、那一小滩细细的灶坑灰,那一堆榛子壳和松子壳,陷入了沉思。

她是很想试试在空间里种植的,然而迄今为止,她放进空间里的物品,似乎就没有过任何变化。这种没有任何变化的环境,当仓库当然很不错,可是如果用来种植的话,能行吗?

她无意中掐了根草叶,叼在嘴里,然后下意识地嚼了嚼,突然叫出了声:“哎呀!”

这青草的模样看着就跟韭菜叶似的,吃到嘴里,味道却出奇地好。没有一般青草的涩味,而且竟然比野菜里面最鲜嫩美味的荠菜还好吃。嗯,就跟生啃顶花带刺、刚从黄瓜架上摘下来的嫩黄瓜的滋味差不多。

姜英秀美滋滋地笑了,简直合不拢嘴。虽然吃草这事情,听起来好像有点可怜……不过,自己这下,至少再也不用担心饿死了。

既然手头有了榛子和松子,姜英秀决定可以先试一试种植。

她在青青草地上,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用无意带进空间的那根松枝拐杖当铁锹用,挖了几个彼此距离很远的小坑,小坑的高度也都各不相同。然后认认真真地将榛子和松子埋了进去。

空间里没有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所以姜英秀在每个坑里,都只放了一个种子。

当然,放的种子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也都是最大、最饱满的。考虑到上辈子她看到过的小松鼠的纪录片,她觉得不用剥壳,直接把种子埋进去,就应该是对的。

其实这点活儿劳动量并不算大,而且她这小身板每次在空间里休息之后,似乎力气都会增长。然而,工具实在是不趁手,再加上空间里温暖如春,导致她种完了大概十六个坑,就累得出了一身汗。她擦了擦汗,有几分恋恋不舍地出了空间。

一出来就看到山洞角落里那张用枯枝和落叶拼成的“床”,她满意地笑了。这个地方虽然没有空间里面舒适,也勉强还算过得去。

她出来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看看天色。如果时间还早,就干脆再进一趟老林子。松子和榛子的味道实在是太鲜美了,她打算再去收集一些。而且,老林子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物产必然是极度丰富的,虽然冬天找起来很困难,但是多少也能有些收获。

姜英秀拄着她的松树枝,出了山洞,正准备进老林子,就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雪球,堆在自己面前。

走近了仔细一看,艾玛,竟然是六丫!这丫头咋找来了?

这丫头滚得一身是雪,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两个脸蛋子肿得像俩馒头,关键是脸蛋子上还有好几个清晰的手指印儿。这是被谁打了呀?对一个六岁孩子竟然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姜英秀心里瞬间闪现出三个嫌疑人名单——姜老太太许氏,大伯母牛桂花,老姑姜秋菊。姜家人虽然挺多的,但是,真正有可能动手打六丫的,绝对不会超过这仨的范围!原主亲爹姜老三(姜大地)虽然也会动手打孩子,但是也不会往脸上打啊!

关键是六丫现在哭得一抽一抽的,整个人似乎给冻到了山洞前面的地上,要不怎么杵在外头就不进去呢?

姜英秀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上前就一把抱住了六丫。直接就给抱进了山洞,在洞口使劲儿拍了拍六丫身上的雪,然后就把她安顿到自己铺的“床”那里。

六丫哭得一抽一抽的,一边偷偷把鼻涕往姜英秀的黑棉袄上面抹,一边还不忘了告状:

“姐!咱奶打我!你走了咱奶就给了我两撇子,把我脸蛋子都扇肿了!然后她就给老姑下面条,白面的面条!喷香喷香的!还卧了俩荷包蛋!艾玛给我馋的……然后吃饭的时候她不让我上桌,还不让我走,就让我在地上站着闻味儿!后来我就急眼了……”

六丫把过程给姜英秀学了一遍,当然她走之后引发的混乱,她跟姜英秀一样一无所知。所以小姐俩啥也不知道,简单地分析了一下,都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先不回家,今晚上就在这山洞里过夜了。

既然决定不回去了,那么就有很多事情要做。

拾柴火,捡石头,收集食物,总不能离家出走一回,再把自己饿死吧!或者被什么猛兽之类的伤到了就不好了。

俩人商量好了之后,确定了一下分工。

六丫先在山洞里休息一下,缓缓身体和精神,如果一会儿有力气了,就在山洞周围捡捡石头,拾拾柴火,千万不要往远了走。

姜英秀带着松树枝进老林子,收集食物,能找着啥算啥。

不管如何,天黑之前俩人必须回到山洞里,把山洞口封好,防止夜间被大型猛兽之类的偷偷钻进来。而且山洞里面还得生火,晚上如果降温的话,没有火堆,一睡就得感冒。

第19章 意外发现

俩人说定了,就开始分头行动。

六丫虽然只有六岁,干起捡柴火这样的活计,已经很伶俐了。

姜英秀看了两眼,觉得没啥需要担心的,再次嘱咐了两句让六丫“一定别离开山洞附近、万一有啥情况就赶紧躲起来,记得把山洞口用石头堵上”之类的碎碎念,还把门闩留给了六丫防身,自己就转身进了老林子。

姜英秀仗着有随身空间,这回干脆向老林子更深处走去。

如果找得到吃的就多收一些,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也得在回到山洞之前,提早从空间里拿点干果出来。六丫这孩子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又是连哭带嚎地、连说带比划地,忙活了那么半天,中午也没吃着啥,一会儿准得喊饿。

姜英秀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团肥肥的灰兔子从她眼前跑了过去。

艾玛,这家伙是打哪冒出来的?

那兔子跑得不快,过了一会儿竟然又跑了回来。

姜英秀有点懵,赶紧站住不动了,莫非今天这么有口福,还能抓只兔子,晚上吃个烤兔肉啥的?

兔子跑到距离姜英秀四五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歪着脑袋看了看姜英秀,还竖起了耳朵,耸了耸鼻子,对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家伙很是警惕,却又有几分好奇。

姜英秀目不转睛地盯着兔子,一动也不敢动。她正在想,怎么才能赤手空拳地抓到这个小家伙。

据说东北地区曾经一度物产丰富到“棒打狍子瓢舀鱼”的程度,她从没见过,总觉得有些夸张。然而今天看到这只对人类好奇的傻兔子,她突然有点儿信了。

自己哪怕抓不着这只兔子,再往老林子深处走走,说不定能抓到只傻狍子?

姜英秀突然动了,扑向了那只灰扑扑的野兔。

兔子见状撒腿就跑,姜英秀追着它跑了几步,眼见着还差几步就要追上了,竟然丝毫不觉得吃力。姜英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速度似乎有点快得不正常——难道在空间休息,真的能让自己的体能大幅度增强?结果,刚想到这一点,竟然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艾玛!现在不是研究速度的时候啊!姜英秀急了,赶紧默默地祈求让空间把那只兔子收进去。哼,反正空间里统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不信还能抓不住它!

兔子直接凭空消失了。姜英秀四下看看,觉得这深山老林的没什么人能注意到自己,于是也赶紧一闪身进了空间。远处有一道耀眼的光点一闪而过,就像一个最最普通的、穿过树叶洒落林间空地的光斑。

刚刚那只肥肥圆圆的灰毛兔子,此时正呆若木鸡地蹲在空间的青青草地上。一动不动。

诶,兔子见了这么好吃的青草,竟然能忍得住不尝一尝吗?

姜英秀走近了兔子,捏了捏它的长耳朵,又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手感很舒适,就是气味不大友好。

兔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任由姜英秀怎么摆弄也没什么反应。姜英秀没有多想,只一闪念猜测了一下,会不会是动物进了空间得有一阵子觉得头晕呢?就直接又一闪身,出了空间。

目前已经是她第五次用空间直接收取跟自己有一段距离的目标了,这回是距离最远的一次,而且自己和目标都处在运动状态……

艾玛,这个空间虽然面积小了点儿,但是还是很好用的嘛!

也许它的功能不只有保鲜和存取物品,自己还得多多研究,多多开发才是!

姜英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个耀眼的光斑突然亮了一下,转眼之间,又变暗了。

姜英秀开心了一阵子,就赶紧抬头看了看天色。嗯,还有些时间,还可以再往森林深处走走。

姜英秀心情愉快、动作轻盈地往前走,仔细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冬天的老林子里很安静,只有姜英秀自己轻轻地踩到积雪和落叶发出的沙沙声,偶尔还会有踩到小树枝发出的清脆的断裂声。

姜英秀一路走,一路随手收集一些自己看得过眼的东西,包括一些粗大的枯树枝、一些坚韧柔软干燥的藤蔓、一些跟之前那只肥兔子一样偶然发现的傻傻的小动物……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又逮到一只个头更大些的灰斑野兔,外加三只花野鸡,甚至还从另外几个红松鼠的树洞里,收了些板栗和山核桃。

老实说,只她跟六丫两个人吃的话,这老些东西,其实已经足够了。

然而,当好处唾手可得的时候,又有谁会轻易放手呢?姜英秀在老林子里走了半天了,手脚头脸都冻得有些僵硬,还是不舍得就这么回去。

她一直在思忖,今天闹了这一场,最后该怎么收场。如果能带回去几只野味的话,说不定回到老姜家的时候,能逃过一顿打?

老太太怎么发火真心不好说,也许会劈头盖脸地暴揍她一顿,也许从此就改为冷暴力了也说不定。但是姜老三是一定不会绕过她的!她离家出走,沈春柳跟着担惊受怕的,说不定也会削她一顿,好让她长点记性。艾玛!男女混合双打或者团队作站的可能性很高啊!

姜英秀心里直犯嘀咕,就没怎么细看脚下的路,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滑,一脚踩到了一个空的雪窠子里。“啊”的一声尖叫还没有喊完,整个人就掉了下去。有些积雪还扑簌簌地落了她一头一脸,脖子里也凉凉的。

结果掉到底部才发现,这个雪窠子不深。艾玛,还以为掉下悬崖了呢。

其实这个雪窠子跟老姜家的菜窖差不多,只有一米多高,而且底部堆满了厚厚的落叶。落叶上又都是松软的积雪,她虽然摔了一跤,也吓了一跳,倒是一丁点儿也没有受伤。

这里很是避风,倒是比外的林子里感觉暖和多了。她拍打干净了身上的雪,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暖和的程度有点不一般。她仔细地观察了一阵,方才看到,这个口小肚子大的坑洞一侧的内壁上,有个窄窄的天然裂口,那裂口周围,竟然干干净净地,没有一丁点积雪的痕迹。

第20章 原来你是酱紫的大橘为重

她谨慎地靠近了那个窄窄的裂口,立马感受到一阵温柔和煦的暖风,轻轻地拂过自己的脸颊。风很柔和,隐隐约约地带着果木的清香甜蜜。

姜英秀觉得,自己这运气好得有点夸张了。老林子的地下洞穴竟然有暖风吹来,后面有什么还用想吗?

她很想直冲过去一探究竟,但是却又有些放心不下独自一人呆在山洞附近的六丫姜英俊。然而能洗澡的诱惑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纠结了不到五秒钟,她就果断地决定尽最大努力速战速决,早去早回!

说干就干,姜英秀在四周仔细查看了一番,就钻进了那条狭窄的山缝。爬着爬着,手掌、手肘、膝盖、脚踝,都摩擦出了深浅不一的伤口,但她还是咬牙忍痛往前冲。毕竟温泉的诱惑力太大了,让她爬一段刀山她都不会犹豫的!

有一段缝隙相当狭窄,连姜英秀这种瘦弱纤细的小身板,钻过去都相当吃力。就在她都有几分怀疑自己是否会卡在山缝里死掉,变成一具枯骨的时候,面前的道路突然间开阔起来。

眼前的景色,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季节。

姜英秀看到的是一个地势开阔的山谷,植被茂盛,草木葳蕤,许多果树上还挂着成熟了的果实。鸟鸣声此起彼伏,蛙声蝉声不绝于耳,然而,却基本上没有看到什么走兽的身影。

一条窄窄的小溪在山谷正中蜿蜒流过,远远看去,水质似乎相当清澈。

姜英秀循着溪流的轨迹寻找它的源头,发现它是从另一侧的山壁上流淌出来的。

姜英秀掬起一捧水,洗了洗手,触手冰凉刺骨。喝了一口,甘甜清澈,很好喝。桦树林公社这片地方,一向以水好而著称全省,然而这条小溪的水质,却比姜英秀吃过的江水,井水,泉水,味道都要更好。

可惜太冰,一口水下去不仅打了个冷战,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咽喉,食管一直到胃部的路线图……诶,水不热,那么山谷里的暖风是从哪里来的?

姜英秀琢磨了不到半分钟,就果断地放弃了这项浪费时间的活动,而是奔着果树冲了过去。

山谷里的果树品种很是丰富,有山楂树、槟子树、樱桃树、沙果树、柿子树,还有几棵枣树和一片板栗树、核桃树。这个品种丰富的程度,让姜英秀简直有几分怀疑,这些树不是野生树种,而是人工种植的产物。

不过,似乎除了自己爬进来的那个窄窄的山缝,这个山谷周围都是陡峭的山壁,不像是有什么其它出路的样子。

而且,树上的果实大多数还在,甚至连落在地面的,也都基本上是完好的,这就奇怪了。

如果这些果木真的是人工种植的,主人家不会不来采摘吧?

再说为什么也没有什么野生动物来把这些果实搬走呢?

姜英秀心头有无数的疑问闪过,不过,她一边想着,一边手上也没闲着。先把落在地上的果实,挑拣品相完好的归拢到一起,把坏的烂的远远地扔到一边,然后就将这些经过初次挑选的果实收进空间。

收完了地上的,她又开始蹭蹭地爬树。

树上挂着的果实也大多都成熟了,有些轻轻一碰就掉落了,有些还需要动手采摘。姜英秀一边摘,一边往空间里送,一棵树也不肯放过。忙活得汗水哗哗地淌,心头却满溢着丰收的喜悦。仿佛有头小鹿乱撞一般的兴奋,又好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般满足。

等到姜英秀忙忙乎乎地收了十几棵树上的果实,终于觉得有点累了,就暂停了一下准备休息休息再接着干活儿。

她拿了个红彤彤的槟子到溪水了洗了洗,甩了甩水珠,就咔嚓咔嚓吃了起来。哎呀呀,鲜槟子简直是最可爱的水果!滋味酸甜可口,芳香扑鼻,真是太好吃了!不行不行,还得再来一个!

姜英秀正美滋滋地一边吃,一边规划着美好的蓝图,忽然鼻子里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寒毛直竖,毛骨悚然,似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危险!危险!”

姜英秀僵硬地转过身,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只橘色带黑条纹的大“猫”,正优哉游哉地看着她的头顶。

她一不留神瞄到了对方那雪白雪白的大爪子,又慢慢地仰起头,盯着对方脑门儿上的“王”字花纹呆愣了一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膀胱告急,有种迫切想要上洗手间的冲动。

橘色大“猫”似乎对姜英秀很感兴趣——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弱小的猎物,面对自己却不闪不避不逃跑。它歪着头看了看姜英秀,十分有兴趣地伸出了一只爪子,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

姜英秀眼看着那只爪子就要拍到自己身上了,刚刚接触的那一瞬间,才恍然记起来,自己可是有金手指的人哪!心念一动,就躲进了空间。

然而,她却忘记了,对面那只“大橘猫”的一只爪子,已经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于是,也被她一起带进了空间。

姜英秀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空间的青青草地上,而“大橘猫”却“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硕大的脑袋瓜子直接砸在了姜英秀的肚子上,砸了个结结实实,震得她怀疑自己简直是受了内伤。

她又是惊恐,又是慌乱,然而却被压得动弹不得,躺成一滩,连气儿都有点儿喘不匀乎了。

又过了半晌,本来觉得自己史无前例地倒霉,闭上眼睛、缩着脖子、一门心思等死的姜英秀,发现死亡竟然一直没有来临,突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她睁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头“大橘猫”似乎趴在她肚皮上打起了盹儿。

对了,之前捉到的两只灰兔子、三只野鸡,也是在老林子里活蹦乱跳的,然而一进了空间,就立马消停了,跟睡着了一样,一动都不动。

姜英秀想到这里,心情多少安稳了一些,虽然之前吓得手软脚软,还是努力挣扎着,将它沉重的大头给推到了一边,费劲巴力地从它身体下面爬了出来。

第21章 教练!教练!我要退钱!

爬出来之后,姜英秀先是连滚带爬地将之前那根她用来当拐杖的树枝抓在了手里,然后,试探着用树枝的一头儿,轻轻地戳了戳“大橘猫”带着“王”字图案的花脑门儿。

“大橘猫”没有反应。诶?难道这家伙不是睡着了?

姜英秀又乍着胆子凑近了,揪了揪它的短耳朵,还拽了拽它的长尾巴,它依然一动不动,仿佛在装死。

最终,姜英秀做了半天心理建设,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手背放在了“大橘猫”的鼻子底下,凝神静气地感受了半天,发现这家伙是真的没气儿了,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全身顿时就像是筛糠一样,抖了起来。姜英秀放任自己抖了差不多好几分钟,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回算是整明白了,看来这家伙真的是莫名其妙地挂掉了。就是不知道为啥,挂了之后竟然还身体柔软,栩栩如生地,跟睡着了似的。她又检查了一下先前抓到的两只野兔、三只野鸡,果然也都没有了呼吸。

死里逃生的兴奋劲儿过去了,姜英秀反而有点沮丧。因为她可以确定,自己利用空间来养鸡养鸭养鹅养猪养兔子的宏伟计划,恐怕是泡汤了。

因为这空间很显然不能带活物进来啊!不然也是个死……呃,这么说自己这一趟趟进进出出的,其实都是拿绳命在冒险么?

或者,也许人类都是例外?又或者,只有自己这个主人是例外?但是要说真的拿哪个人来做这个空间功能测试……她打了个寒战,知道自己绝对狠不下这个心。

算了算了,还是琢磨琢磨种植的事儿吧。毕竟空间里有青青草地,那美味的青草长得还挺茂盛的,再者说植物跟动物怎么也得算是两回事吧!

想到这里,姜英秀向种了榛子和松子的角落看去,嗯,那里还是没什么动静,也许应该去刚刚那个山谷里弄点水浇上!

想到这里,姜英秀就拎着那个酒壶出了空间。

太阳已经渐渐地西斜,漫天的火烧云真是漂亮啊!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呼兰河传》里的描述。不过,冬天天黑得早,再不赶回去,六丫怕是真要哭鼻子了。

姜英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从溪流中打了满满一酒壶溪水,然后又进到空间里,给埋了榛子和松子的地方都浇上了点儿水,希望这些种子能早日发芽。可惜这酒壶实在太小,姜英秀足足跑了四趟才算浇完。

然后又打了满满一壶水,放进了空间,继续把方便收取的各种果实都一股脑收进了空间,反正空间可以保鲜,抽空慢慢整理吧,现在得先抓紧回去了!

姜英秀顺着山缝又爬了回去,因为在山谷里大吃了一顿水果,肚子鼓起来了,在穿过最狭窄的那段的时候,没少受罪。不过姜英秀心里有数,知道这段路其实没多长,所以就强忍着不适,狠劲儿地收着肚子,一鼓作气地拼命爬了过去。

姜英秀想了想,在快走到山洞附近的时候,提前从空间里拎了一只野鸡出来。

到了山洞口一看,六丫已经基本上把洞口封起来了,自己就躲在洞口后面,露着一个黑溜溜的小脑瓜,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看。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了许多,不仔细盯着看,还真注意不到这里是个山洞口,更想不到洞里还有个娃娃。

姜英秀觉得有点好笑,走到洞口才出声跟六丫说道:“傻妞,我回来了,自己在这呆着感觉咋样,是不是害怕了?”

六丫腾地挑起来,将洞口扒拉开,眼泪水已经流出来了,嘴巴里却比鸭子还硬:

“你咋才回来呢?天都黑了知不知道?哼!我才不会害怕呢!”说着说着就要往姜英秀怀里扑,然后忽然发现了姜英秀手里拎着的野鸡,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唉呀妈呀!这个是给我吃的吗?姐你最好了!”

姜英秀把一只手背到背后,悄悄地从空间里取了点松子出来,然后伸着拳头到六丫面前:“这才是给你吃的。猜猜是啥?”

六丫猜了两三次没猜对,干脆直接上手去掰姜英秀的手指头,姜英秀故意跟她较劲儿,让她折腾了一会儿才摊开手掌,手掌心里是一把剥好了的松子仁,白嫩嫩的,带着金灿灿的黄色外皮,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味。

六丫欢呼着抓过松子吃了起来,吃了两颗忽然想起来,又一伸小手让姜英秀:“姐!咱俩一起吃!”

姜英秀笑了,笑意从心底直达眼底,她觉得六丫真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嗯,也许自己的计划该修改一下了,不只要努力奋斗,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也要让六丫这样可爱的好孩子,也过上好日子!

“姐在外面吃过啦!这些是专门给你带的。你吃吧,我先把火点上。”

说完,姜英秀就进了山洞里,铺上一堆干燥的树叶,又架上去几根柴禾,准备点个小火堆,打算晚上用来取暖。嗯,没准儿还可以顺便烤烤兔子腿儿什么的……

没办法,她实在不敢冒害死六丫的风险带她进空间,更何况,知道的人多了,所谓的秘密也就不存在了。六丫虽然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也保不齐她会不会什么时候一激动说秃噜嘴啊。

艾玛,没有打火机就是不方便!姜英秀和六丫姜英俊都是临时起意离家出走的,当然谁也没想起来带上火柴。

姜英秀试了试将石头对撞,试图敲出火星来,结果一无所获。

而钻木取火听起来容易,其实真正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姜英秀试了半天都没成功,还把自己的双手磨得生疼生疼的。

艾玛,记得当年在野外生存训练营的时候,看教练做这种事情都很容易哒!特么的要是能穿回去,一定要找教练退钱!

姜英秀气恼地将柴禾摔在了一边。姜英俊小口小口地把手里的松子仁吃光了,此时正在舔嘴抹舌地回味,听了这一声,赶紧来安抚姐姐:“姐你别着急,不点火其实也行,我不冷!真不冷!”

就在此时,两人听到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阵呼喊声:“四丫!四丫!”“六丫!六丫!”“英秀!姜英秀!”“秀秀!四丫头!”“二俊子!二俊子!”

第22章 回家

冬天天黑得早,晚上干活又辛苦效率又低,所以生产队都是五点左右就收工了。姜老爷子带着一众儿孙刚到家,就被家里的一片狼藉给吓了一跳。

等到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草草地安慰了老太太几句,就赶紧派出了全家的儿孙们出去找人。

找了一阵子没找到,天也黑得看不见路了,又忙忙地去寻了大队长宋三斗帮忙,喊上相熟的社员们(村民们),一起点上了松树明子(以松树枝做原料的火把),四散开来,上小寒山去找这俩不省心的倒霉孩子。

毕竟丢了两个娃,可不是小事。再说这小寒山上,可是有猛兽出没的,万一俩丫头被狼叼走了,咋跟三房两口子交代?

姜家来的除了姜家的老爷子、五房的五个老爷们儿,五个儿媳妇儿,还有长房的三个小伙子。大家伙儿分头喊着俩娃的小名儿,呼喊声此起彼伏地,那叫一个热闹。

小姐俩听见了喊声,六丫姜英俊有点烦恼地仰脸儿看着她最喜欢最信任的四丫姐:“姐!我害怕……”

姜英秀迅速地决定,既然家人找了过来,那就干脆顺着这个台阶回去吧。其实最关键的是,她怎么也点不着火,怕把这孩子冻个好歹的。

姜英秀摸了摸六丫的小脸儿,搂紧了这个比自己还矮上一头的小娃娃:“傻妞,别怕,咱这就回家。”

姜英秀悄悄地将野鸡收进了空间,大声地喊了回去:“哎——我在这儿呢——”

姜家众人顺着喊声赶紧找了过来,老爷子一看姜英秀和姜英俊灰头土脸的小样儿,本来憋了一肚子狠狠教训俩丫头的话,都吞了回去。

姜英秀额头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脑门上又被烟袋锅敲起来五六个大包,看上去就像是戴了个奇形怪状的发箍;姜英俊两个小脸蛋儿肿得跟大馒头似的,手指印儿还清晰可见。

姜老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又有点尴尬。唉!老婆子啥都好,就是这几年这脾气是越来越大啊!

社员们本来就挖水沟累了一整天,这会儿又在风雪中四处奔波了将近一个多钟头,这下孩子找到了,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不由得感觉疲惫上涌,一个个都纷纷告辞,各回各家了。

姜老爷子派出了姜家众人,分别去寻各处带队找人的社员,通知孩子找到了的消息。

另外又专门让姜老三赶紧回去,给家里人报个平安。还特意多嘱咐了一句,今天太晚了,有啥事明天再说,别动不动就打孩子。

自己则亲自带着小姐俩儿,慢悠悠地往回走。

姜英秀见别人都走了,包括那个凶巴巴地瞪了自己两眼的便宜爹,就悄悄地凑到老爷子身边,拉住了老爷子的衣襟。

她手腕一翻,便将那只让六丫垂涎三尺的野鸡从空间里拿了出来,藏在袖子底下,递给了老爷子:

“爷,这是今天下午我在老林子里捡的,回去让我娘拾掇了,给你和我奶加个菜。”

姜老爷子本来有点长吁短叹地一路走一路抽着旱烟袋,不知道在想些啥,待看清了姜英秀手里的东西,顿时眼睛一亮:“这玩意儿也能捡来?它见着你都不跑?”

姜英秀乐呵呵地回答:“跑,不过跑得不算快。飞一阵子扑棱一阵子的,我追了半天都差点追迷路了才追上。”

老爷子目光一闪,盘算起来是不是要进老林子下几个绳套。停住脚步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老爷子什么也没说,就又迈开腿儿往前走了。

但是姜英秀明显感到他的脚步轻快起来,端的是健步如飞。自己跟六丫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能勉强跟上。

老爷子也跟老太太一样,在很多方面感觉到了姜英秀的变化。虽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很是胆怯害怕的模样,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就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丫头其实一丁点儿都不怕他。

不像从前,这丫头总是闷不出溜的,一副扭扭捏捏小里小气的样子,在人前几乎都不敢吱声。更不要说跟自己笑呵呵地说话了。

莫非这摔破了头,反而把那榆木脑袋摔得开窍了?把那老鼠胆给摔成了豹子胆了?

姜老爷子在琢磨姜英秀,姜英秀也在琢磨姜老爷子。在原主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见过老爷子开口骂人,动手打人。他是个沉默寡言不爱吱声的。不过一开口,往往就很有分量。

嗯,也许应该说,姜老爷子的风格,其实跟二大娘李荞麦是一挂的。

不过二大娘喜欢怼死人不偿命,而老爷毕竟天南海北地见过好多世面,一般不会怼人,反而比较喜欢和气生财。

如果能争取到老爷子的支持,自己眼前的这顿打就可以逃掉了,以后的处境,说不定也会好很多。倘若争取不到老爷子的支持,恐怕还得有一场硬仗要打……

姜英秀想着心事,姜英俊眼巴巴地看着老爷子拎着的野鸡,老爷子也想着心事。三人一路沉默无语地回到了姜家。

三人到了姜家,全家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了过来。

姜老太太许氏第一个出声:“哟呵,一个个的都涨能耐了,你们两个狼心狗肺地小瘪犊子,居然还知道回来?咋不被狼叼了去呢?”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试图岔开话题:“行了行了,你跟俩孩子较啥劲。能找回来就是万幸!别扯那些没有用的了。大家伙儿都饿了吧,咱们今晚上吃点啥?”

姜英秀大大方方地认错:“奶!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只是当时我这脑袋疼得厉害,好像跟要炸开了似的,我不敢不跑啊!”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伤口和一脑门的大包。

六丫有样学样,紧跟着四姐的脚步:“奶,我错了!我不该吃中午饭!”

“扑哧”

人群中响起一声轻笑。

四丫知道这必然是五婶朱月娥,别人没那么大胆子。而二大娘李荞麦的胆子虽然很大,性子却颇为严肃认真,很少会被逗笑。

老太太恼了:“你个死丫头片子,还不服气是不是?

第23章 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姜英秀赶紧扯了六丫一下,六丫本来正打算回嘴,被扯了这一下,立马低下头,抽抽噎噎地往外使劲儿飙眼泪。呃,她倒是忘了,六丫这丫头妥妥滴就是个天生的戏精啊!

沈春柳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都是颤音儿:“你还有脸哭?”

姜老爷子噗噜噗噜身上的雪,又给姜英秀和姜英俊都拍了拍,然后摆摆手,示意老太太和老三媳妇儿都住嘴:

“唉,老婆子,我这身上咋一阵儿一阵儿地有点发冷呢,姜汤熬上了没?”

然后又扬了扬手里拎着的野鸡:“老三媳妇儿,去把这个拾掇了,这可是四丫捡回来的。”东屋里不约而同地响起来一阵抽气声,沈春柳感觉有点儿像做梦似的,接了野鸡,脚下发飘,去了外屋地。

老大媳妇儿牛桂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张口就冒酸水:“四丫头这可真是出息了哈!闹了一场反而有功了!她能捡咋不多捡两只?就这么一只瘦巴巴的野鸡崽子,够谁吃的?”

姜老太太许氏先是“啪嗒!”把烟袋锅子一摔,磕到了炕桌桌面上,横了大儿媳妇一眼:“不够吃你就别吃!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你能耐你去捡去!”

骂完大儿媳妇,立马一拧腰,“娇嗔”地白了姜老爷子一眼:“这点儿事还用你说?早都熬好了,这会儿都快放凉了!”

许氏伸手抬手理了理鬓角,忙忙地下了地,亲手从外屋地的大锅里给老爷子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看颜色应该没放红糖,倒是有两段儿葱白在里面飘着。

姜老爷子接了姜汤,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一把年纪了,还非得亲自动手!快上炕头暖和暖和去,地上凉!”

姜英秀猛地被撒了一脸狗粮,看着这样的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突然好想引吭高歌一曲:“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看看其他人的表情,呃,大家伙儿怎么这么淡定,难道是都习惯了?

再一细看,众人好像还都挺忙活。

大房的儿媳妇儿牛桂花被婆婆数落了一顿,脸上神情有几分讪讪,不过却不愿示弱,正在跟乐滋滋地准备看她笑话的老五媳妇儿朱月娥用目光交锋。四房的杨水芹站在俩人中间,两眼微红,要哭不哭的,一副随时准备梨花带雨的模样。

唯独二大娘李荞麦,快手快脚地盛了十几碗姜汤,先给了姜英秀和六丫两人一个二大碗,示意她俩一起喝这一碗,又把其它的,一一递给陆陆续续进屋了的姜家众人。

姜英秀喝了一口,立马打了个大喷嚏,这姜汤料放的挺足,味道真够辣的!不过身上立马就暖和了起来,好像刚刚喝下的不是一口姜汤,而是一团暖暖的火苗。

六丫也跟着喝了一大口。她自打跑出去到现在,就没喝过一口水,早都渴得不要不要的了。

姐妹俩头挨着头,亲密地靠在一起,很快就把一大碗姜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姜英秀已经浑身冒汗了,感觉头顶上都有点儿热气蒸腾的。再看看姜英俊,脑门和鼻尖儿上都沁出了一滴滴的晶莹汗珠,小脸蛋儿也红扑扑地,衬得她脸颊上的红肿和手指印更加的明显……

老爷子看着俩丫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缓了缓神,又安排让几个儿子、孙子和儿媳妇们,拿着瓦罐带上姜汤,分送到各家帮忙找人的社员家里。

这年头家家户户手头都不宽裕,以往的一些老礼,自然也就顾不得了。比方说这种请人帮忙漫山遍野找孩子的事情,不请人吃顿好饭,哪里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粮食金贵,若真的请了这老些人来家吃饭,姜家这一大家子人,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就得把脖子扎紧了,喝西北风去。

不能请人吃饭也就罢了,难不成还不能请人喝个姜汤么?不就是多加两瓢凉水的事儿!不管怎么着,这好歹也是个心意。

姜老太太许氏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她跟姜老爷子算得上是典型的恩爱夫妻,患难与共了大半辈子,自然是默契有加,心意相通。对这一点,她倒也没有什么不满。

只是,这会儿看老头子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要把今天的事儿糊弄过去,不打算追究两个小狼崽子胆敢随便离家出走的责任了!

老两口恩爱了一辈子,从来没有红过脸。老太太自然不愿意为了这么点破事儿,拂了老头子的面子。但是,要她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这么把这口气咽下去,又谈何容易?

许氏板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姜英秀许久,看得她汗毛直竖,方才不屑地扭过头去,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暂时放过了她。

而对于敢忤逆她的意志,自己动手抢食的六丫,她是连瞪都懒得瞪,干脆直接无视了。三房出来的果然就没一个好饼!

姜英秀苦笑了一下,眼前这一顿打虽然似乎是逃过去了,以后的日子,恐怕还有得磨哪!

众人喝过了姜汤,老太太给老爷子装了一袋烟,然后给自己也装了一袋,老两口对着吞云吐雾了一阵。等所有出去到各家各户送姜汤的姜家人都回来得差不多了,才吩咐放桌子,准备开饭。

沈春柳手脚很是麻利,不大会儿功夫就把那只野鸡拾掇好了,然后进到东屋里来,请示婆婆这野鸡该怎么做。

姜老太太看了一眼姜老爷子,没故意为难一脸忐忑的三儿媳妇儿,只稍微想了想,便吩咐道:“拿俩红辣椒,多洗几个土豆,先把鸡杂炒了吧。鸡肉整只冻起来,留好了,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吃。”

沈春柳领了吩咐,再次去了外屋地,很快,一阵浓郁的香味就飘了过来,姜英秀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这种干辣椒爆锅的香气真是太诱人了!

然后她就囧囧地发现,没出息的不止她一个,这一屋子的老老小小,竟然不约而同地都在吸鼻子,吞口水。

第24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事儿说起来也真不能怪他们。任你是再怎么不挑食的人,让你连续吃上整整一冬天的清水熬白菜,还缺油少盐,又炖得烂烂乎乎地,也不可能不腻啊!

这个年月,大多数庄户人家的晚饭都是这么对付一口。咸菜疙瘩配野菜糊糊苞米面粥,是标配,在此基础上加个杂合面贴饼子或者窝窝头,配个清水熬白菜、酸菜炖土豆什么的,就是高配……总而言之一句话,骗骗肚子,混个水饱就得了。

庄户人家的观念很朴素:天黑了看不见,也没法干啥重体力活儿,还吃那么饱干啥?那不纯粹是浪费粮食么。再说了,大晚上地不睡觉,还得点灯熬油地,多费钱啊!

鸡杂很快炒好了,刚一端上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姜家今个的晚饭,本来也是野菜糊糊苞米面粥,副食是清水熬白菜,还有早晨剩下的咸菜丝。为了慰劳众人漫山遍野找孩子的辛苦,还添了一盆大葱蘸大酱。这回再加上一盆用干干的红辣椒炒出来的鸡杂,这餐饭的档次瞬间就提升了不少。

虽然实际上鸡杂已经陷入了土豆块儿的汪洋大海,想挑出来需要眼疾手快,但是那沾满了诱人汤汁的土豆,一样令人口舌生津。

姜老太太许氏泰然自若地顶着众人渴望的目光,先把鸡胗单独挑出来,夹给了姜老爷子。然后慢条斯理地用一把木勺给众人分菜。这年头,铁器也比较珍贵,买铁制品还需要工业券呢。

姜英秀发现,许氏的手太有准儿了,简直堪比大学时代学生食堂里的大师傅。

手腕只那么轻轻一抖,姜秋菊碗里就多了一颗鸡心和两块儿鸡肝儿,还有两块儿浸满了汤汁的金黄色土豆。而其他人的碗里,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块儿鸡杂。

等轮到了姜英秀这里,老太太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冷冷地说道:“四丫头,你去剥两瓣儿蒜来。”

姜英秀乖乖地去了外屋地拿蒜。等她剥好了一小碟雪白的蒜瓣儿,回到了饭桌上,鸡杂炒土豆竟然已经分完了。而自己的碗里,只有半碗绿中带黄的野菜糊糊,外加半碗烂乎乎的清水熬白菜。

姜英秀扫视了一圈儿,跟自己一样待遇的,只有六丫和八丫。嗯,闯祸的事儿八丫没有份儿,大概是受了自己和六丫的连累了。

她抿了抿嘴,决定暂时先不跟老太太一般见识。倒是两个小丫头,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儿,这会儿都快哭出来了。

吃不到鸡杂就算了,竟然连土豆也不给吃!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了看两小只气鼓鼓的脸,又给了姜老太太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面不改色地一口气把自己的那碗糊糊喝掉了。

许氏皱了皱眉头,姜英秀的反应跟她的预期很不一致。

姜英秀吞完了糊糊,没有再盛第二份,而是往碗里倒了点水,晃了两晃,直接把汤汁都涮干净了。然后又把这涮碗的水也咕嘟一口喝掉了——她脑子里正在走神。

想吃肉的话,得找个机会,在空间里试试点火。

只要能点起火来,是清蒸还是红烧,是爆炒还是干煸,是过油还是清炖,是水煮肉片还是叫花鸡,不全都随自己的心意?

到时候还可以偷偷给俩小丫头点肉吃!

嗯,所以当务之急,大概是从外屋地的灶台下边,偷渡个火种到空间里去!

不过以前从来没有在空间里试过点火,还不知道这空间能不能接受火种这种东西呢。万一火种一进空间就灭了的话,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吃完了晚饭,各房就都散了,纷纷回了自己的住处。

姜英秀贴心地帮沈春柳收拾了桌子,又帮她洗碗。沈春柳找了个空隙,忧心忡忡地把后来发生的事情跟姜英秀说了一遍。

姜英秀这才知道,原来六丫走后,还发生了这么多劲爆刺激的事情。

姜秋菊竟然掀了桌子!而且把六宝给烫了!四宝和五宝竟然联手把姜秋菊给打了!最令人惊讶的是八丫!她一个四岁的小娃娃,竟然还懂得浑水摸鱼了,趁着众人乱成一团的时候,自己个儿吃了个肚儿圆!

姜英秀听得又好笑又心酸,暗暗决定自己偷吃小灶的时候,一定要想方设法带上六丫和八丫。

嗯,其实也应该给沈氏一些,就凭她给自己专门烤的那个土豆,就不该落下她!

只是,肉的来源该怎么解释?俩小娃娃好糊弄,想瞒过沈氏,可没有那么容易啊!

“四宝和五宝竟然敢打我老姑,我奶居然也在场?那咋没收拾他俩呢?”

“你奶当时真是气坏了,好悬没背过气去,哪儿还有力气收拾他们?这俩小子可把你老姑给打惨了。

尤其是五宝,拿着个凳子抡起来,叮了咣当一顿砸……就那个凳子,你瞅瞅,那凳子多硬啊!

要不是你大娘正好从集上回来了,把他俩给拉开了,他俩没准儿真能把你老姑给打出个好歹来。”

沈春柳说着,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姜英秀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觉得五宝小小年纪,下手太狠了。是个心不慈的。不过,二嫂李荞麦平时一向对她多有照顾,这话她就不愿意说出口。

“诶,我老姑伤得真有那么重么?刚才饭桌上我看她吃得挺香的呀!”

“五宝虽然下手狠,毕竟岁数在那摆着呢。再说你老姑都在炕上趴了一下午了。你老姑今儿个确实吃亏了,不过都是些皮肉伤,前胸后背都青了好几块,跟雷七奶奶那儿拿了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抹上了。”

姜英秀有点憋不住笑,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大娘抓的小猪羔咋样?抓了几只了?我回来时候没注意,小猪羔养在哪儿了?”

沈春柳如临大敌,啪地打在姜英秀手背上一下:“嗨!小点儿声!在你奶面前你可千万别提这事儿!”

东张西望了一番,小声在姜英秀耳边说道:“你可千万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儿个你大娘在集上被小偷盯上了,还抓啥小猪羔啊,连卖鸡蛋的钱都没拿回来!”

第25章 空间的变化

姜英秀小小地吃了一惊。抓小猪羔的事情她之前听过一耳朵,知道姜老太太计划抓五头小猪羔。而家里的鸡蛋,也已经攒了快三个礼拜(星期)了。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算账。

一头小猪羔,往少了说,就按二十块钱算,这五只就是一百块。

家里有二十七只下蛋鸡,这年头的鸡吃的都是青饲料为主,粮食跟不上,鱼粉骨粉什么的更别想,这会儿还没有这种科学养鸡的概念呢。所以,基本上没有天天都下蛋的,一般都得隔一天到两天才能下一个蛋……

其实有些鸡表现特别好的,比如那只瘦巴巴的芦花鸡,几乎隔一天就能下一个,有时候还会连着下两个,才歇一天。

再比如那只黄嘴黄爪子的棕褐色的胖母鸡,一直保持着三天下两个蛋的频率。

嗯,就按照每只鸡每两天到三天能下一个蛋来算,一个星期也是两三个蛋。

三个星期,按每只母鸡产十个蛋算,不过分吧!二十七只母鸡,那就是两百七十个鸡蛋呢。

刨除掉给姜秋菊开小灶吃掉的,再刨除掉姜老太太嘴里的“不知哪个混账行子偷吃了”的,三个星期下来,怎么也能攒下二百个鸡蛋吧!

诶,大娘牛桂花虽然乐于偷奸耍滑,但是能干起来,还真是能干!

二百个鸡蛋,就算现在的鸡蛋个头儿小点儿吧,十个到十一个才能凑够一斤,那也是二十来斤的分量啊!背着这么多鸡蛋走上几十里山路……姜英秀想想都觉得佩服。

鸡蛋卖到镇上的供销社,是两分五一个。二百个蛋,就是五块钱。

也就是说,大娘牛桂花这次至少弄丢了一百零五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呃,对前世的她来说,这么一点点钱,还不够买一盒巧克力的。应该说,是按时下的农民收入和物价来说,这笔钱,真心不是个小数目。

要知道,这个时候,连****的工资也才四百多块,而为广大农民深深羡慕的“吃皇粮”的、有“铁饭碗”的工人,基本工资也就二三十块一个月。

工厂学徒一个月能挣十八块。学徒期满以后,学成了,是一级工,能挣到二十四块钱一个月。二级工能挣二十八块。而有学历的三级技工,是三十三块,四级技工,是四十五块八毛。

这一百一零五块,对于有“铁饭碗”的工人来说,也是三四个月的工资。对于老姜家这样人口多、孩子多的农民家庭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笔巨款了!

姜英秀没继续这个话题,更没撺掇沈春柳去打听牛桂花到底弄丢了多少钱。

她光是看着沈春柳的愁眉苦脸,也知道她在愁什么——这钱虽然是牛桂花弄丢的,为此买单的,却是整个老姜家的每一个成员。

别的不说,就说猪圈里那五头猪吧!

本来全家人都兴兴头头的,以为今年十拿九稳地能松快松快呢。交了三头任务猪,剩下那两头,卖一头,手头能宽绰几分,杀一头,大家伙能过个肥年……谁曾想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小猪羔是不能不抓的,这钱让牛桂花赔,她也赔不出来。可不是就着落到这两头猪身上了?还有鸡圈里那些鸡,估计也得卖掉几只。那可都是刚开裆(方言:指母鸡开始产蛋)没几个月的下蛋鸡啊!

一不留神想到姜老太太心疼得跳脚的样子,姜英秀嘴边涌起了一丝微笑,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厚道。

嗯,怪不得今个儿老太太会把牛桂花的风凉话给撅回去呢!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老太太的火力重点要转移了。自己如果足够小心谨慎的话,应该不至于惹来太多关注。

沈氏和姜英秀聊了一会儿,郁闷压抑的心情似乎得到了宣泄,神情也显得稍微畅快了一些,然后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姜英秀千万要有点眼力劲儿,别触到姜老太太许氏的霉头。

姜英秀干干脆脆地答应了。她本来也不想招惹姜老太太。小来小去的事情就罢了,谁多干点活,谁少吃点菜,谁吃亏占便宜什么的,她其实不怎么在意。

不过,如果老太太主动挑衅,比方说再动手打她之类的,她也不可能忍着就是了。

帮着沈春柳拾掇完了外屋地,又喂了一次猪,姜英秀就偷偷地带了个火盆,从外屋地的灶坑门里偷渡了两块烧的红彤彤的柴火,回了自己住的小屋。

其实本来她还想再清清猪圈来着,不过被沈春柳抢过去了。

沈春柳虽然生九丫的时候身子亏损了不少,但是作为一个一贯非常勤快能干的农村妇女,她只是不再能家里地里面面俱到,当男人一样挣命了。这点伺候牲口的活计,还是不在话下的。

此时的天色已经很黑了,姜家各房的灯光都灭了,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姜家老少爷们儿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听着还很烦躁,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莫名地产生了一丝亲切感。

姜英秀将自己住的小房间的门插好,还在里面挂了把锁头。这把锁头是从一个旧箱子上弄下来的,那个箱子破得没有修复的价值,基本上只能当柴烧了,不过是还没倒出功夫来把它劈了而已。倒是这个锁头还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姜英秀锁好了门,借着月光将自己的铺盖铺好,然后拽了两块旧木板塞进自己的被子里,伪装成一个蒙头睡觉的人的样子。自己则带着那个小小的火盆,悄悄地钻进了一个只有半扇门的柜子里,心念一动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变化很大。

原本看上去大概两米多高的天空,现在看起来似乎升级到了四五米高。棉白色的云雾层变得淡了一些。青青草地的面积也变得更大了,似乎恰好翻了一倍——现在至少可以摆下八张前世的床了。

姜英秀种下的松子和榛子,此时都已经成了嫩嫩的小树苗,而且已经蹿到了一米多高。姜英秀走过去比了比个子,自己的身高如果有八十公分的话,那么这些小树苗差不多就有一米六左右了。

第26章 向着供销社,出发!

姜英秀很是惊喜。在原地绕着小树苗们蹦蹦跳跳了两三圈。这回再也不用去跟小松鼠抢粮食储备了!按这个生长速度,这再过两三天就能有吃不完的新鲜大榛子大松子了吧!

姜英秀乐呵呵地坐在了草地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种出来的两行小树苗,又开心地随手拔了几根青草吃,唔唔唔,又脆又嫩,带着点清爽的、淡淡的清香,口感像嫩嫩的小黄瓜,又有点像刚成熟的鲜枇杷,但却不带甜味,味道真是好极了!

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个空间的创始人,不会也是个资深吃货吧……

只是她还有点把不准这空间的脉搏。这玩意儿到底藏在哪里了呢?它的运行啊、发展啊,都不需要能源的么?怎么看起来好像,自己越是折腾,这个空间就越是欣欣向荣?

姜英秀想了又想,前世她的知识储备十分丰富,但是并不足以解答这些问题,还是留着以后慢慢再找答案吧。

当然,她也没忘了自己另一个目的——火盆里的木炭火还红红的、正热着呢。她小心翼翼地把上次在空间里剥掉的那些榛子壳,松子壳,试探着扔进了火盆里。

榛子壳和松子壳很快就被点燃了,似乎比在外面还要更容易一些。火盆里红红的亮光持续了一阵,一阵清香气弥散开来。姜英秀惬意地嗅了嗅这香气,美滋滋地笑了。

看来,空间是不排斥火的。

在空间里做好吃的,应该也是可以实现的。

呃,越来越觉得,这空间的创始人,一定是个资深吃货!

不过,一个小火盆还是太小了,也就能烤个土豆,烧点榛子松子之类的来吃。要想做点别的,这需要些别的工具。

如果生个火堆,会不会把空间点着了?

姜英秀想试试,又有一丝丝担心,最终决定,还是要谨慎一点。

想吃好吃的,可以慢慢想办法么。

现在能从吃生榛子生松子,进化到能吃到烤熟了的榛子仁和松子仁,已经很不错了对不对!

至于烤鸡腿儿,烤兔子腿儿这类的……唉,上辈子吃的时候可都是加工好的,自己最多也只接触过用调好的香料腌肉的那个程序,剥皮啊脱毛啊什么的,全都不在行啊!

连条鱼都没杀过的人,要给兔子剥皮,给野鸡脱毛,这些血呼里拉的事情,实在是下不去这个手啊!

而原身这小身板虽然有很多干家务活的身体记忆,但是作为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小丫头,生活在一个连粮食都不大够吃的环境里,上哪儿接触这么多难得一见的“珍惜”材料去?

要不,自己还是想办法把这些东西交易出去吧。换点现成的、切好的五花肉啦、排骨啦、牛腩啦,带鱼啦之类的回来吃?再不济能换点大米白面什么的也行啊!

不过,听说在这个时代,做生意,当小商小贩什么的,属于nozuonodie的犯罪行为,刑法上的“投机倒把罪”这个罪名,好像直到九十年代才取消吧?搞不好还要被拉去批斗呢,严重了的话,说不定会把小命都丢了……

“诶,不对,我明明记得,有首歌叫《新货郎》,很好听的,演唱者叫郭颂,嗓子特别敞亮!上辈子老爸还给我唱过呢,那不是这个时代的歌吗?”

姜英秀困惑了一阵,深深地为自己当年的一心玩乐,不学无术而感到苦恼。如果事先知道自己会穿越的话,她一定会多了解一下这个时代,多查点资料,多储备点物资!

然而,有钱难买“早知道”。生活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重生了的人生,也一样是现场直播。

后悔啊,自怨自艾啊什么的,都是没有用的。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正视现实,好好利用现有的条件,尽一切可能,努力去改善自己的处境。

既然牛桂花能上镇上的大集去卖鸡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到集市上,把这些物资摆个地摊,卖出去一些?野兔野鸡换点粮票布票之类的应该不难吧,或者,直接以物易物?

要不,干脆直接卖到供销社?镇上的供销社既然收鸡蛋,应该也愿意收野兔和野鸡,对不对?只是不知道去供销社卖东西,会不会需要介绍信啊?

唉!关键是自己的物资全都说不清楚来源,而且还得瞒着姜家人。如果从集市上卖,一来解释不清楚,二来,遇到认识自己的村里人,怕是这事儿就瞒不住了。

如果去找黑市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一找一个准儿。而且,以自己这个不到一米高的小矬子模样,还能不被黑吃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难,难上加难!

想当年自己在某点某江看小说的时候,那些主角们,一做生意,一个个都风生水起的,啥困难都遇不上,轮到自己了,怎么就这么寸步难行呢?

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吗?

想来想去,困难一大堆,解决办法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姜英秀一气之下,干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嗯,明天天亮了,就先去打听打听供销社的事儿!

虽然吃过了青草之后,肚子已经不饿了,姜英秀还是用小火盆,给自己烧了两小把美味可口的烤榛子和烤松子,好好安抚了一下自己那委屈了好几天的吃货之魂。

想到两小只晚饭时候那气鼓鼓的小脸儿,姜英秀突然就笑出了声儿。她又多烤了两把松子,细细地剥开了壳儿,留下了香喷喷的松子仁。

姜英秀出了空间,从破柜子里钻出来,看看自己的铺盖,伪装的样子完好无损。再看看窗外,月华如水,星光璀璨,映衬得地面的霜,都显得浪漫了许多,有了几许诗意。

姜家各房都已经吹灯拔蜡,纸糊的木格窗子后面,再看不到一点光亮。

姜英秀转身又回到了空间。她决定以后只要有机会,就在空间里睡。

那个小土炕从来都不烧火,躺下的时候就冰冷得让人一激灵,睡意一下子跑掉了大半。好不容易睡着了,后半夜还会被冻醒……原主熬了这么久才挂掉,简直就是个奇迹。

而在空间里睡,不仅温暖舒适,睡醒了还会神清气爽,感觉全身充满了力气,体能和速度似乎都变好了……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吧!

第27章 第一次去镇上

姜英秀在空间里睡了个饱,神清气爽,一身是劲儿。醒来后出了空间一看,依然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于是,她从炕头堆着的一堆烂工具里面,挑了个只有半截的铁锹,又回到了空间里,开始继续种树。

这回种的是果树。

这也算是一种测试吧。她觉得空间变大,跟之前她种了松子和榛子有关。具体是不是这么回事,再种上别的果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槟子,沙果,柿子,大枣,核桃,板栗,样样都是自己爱吃的。她每样都尝了尝,味道竟然还都很可口。

不知是野生的水果确实比较鲜美可口一些,还是自己这小身板太久没有吃过好吃的闹得……

只可惜,真心不知道这些树都该怎么种。

干脆就像种榛子和松子一样,把种子埋进青青草地里面好了。重点其实还是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

姜英秀忙活了一身汗。又吃了几颗脆脆的、酸酸的沙果,算是犒劳了自己一番。出了空间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姜家人大部分都是勤快能干的,鸡叫声一响起来,大部分姜家人就都陆陆续续地起了身。跳水劈柴,浆洗缝补,做饭喂猪,各有各的事情要忙碌。

姜英秀从正房外屋地的水缸里打了点冷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这天儿实在是太冷了,水温低得令人怀疑人生,抹了两把脸就冻得她瑟瑟发抖。而且不要说洗面奶了,连肥皂都没有,简直让她洗脸的欲望降到了最低。

唉,看来还得找机会上一趟小寒山。上次发现的那个温暖如春的山谷,还没找到温泉在哪儿呢。

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姜英秀一瞬间觉得头大如斗。忽然又眼前一亮,嗯,是个好借口!

她兴冲冲地去寻了姜老爷子,老太太看到她来了,顿时用下巴尖对着她,哼了一声:“你不去帮你娘做饭,到这屋晃荡啥?”

姜英秀脸上的表情有点垮:“今儿该我四婶做饭……我娘正在外屋地帮她呢。我娘嫌我笨手笨脚的太碍事……”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扭过身,没再搭理她,算是放过她了。

姜英秀狗腿地给老爷子装了一袋烟,露出了笑脸:“爷,咱们今儿个再进一趟山呗?”

“咋,你还以为那野鸡说拣着就能拣着的?”

“呃,我这不是想再碰碰运气么?爷,你说咱们要是在老林子里再捡到野鸡啥的,能不能卖到供销社去?”

听了姜英秀的话,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眼睛都亮了。

不过老太太立马就开始给她泼冷水:

“一天天地净想美事儿!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那玩意儿能说拣着就拣着吗?这大雪天的进啥山进山?你这是不让狼叼去就不能消停是吧?你知不知道咱家昨晚上为了找你,踏下多少人情?我告诉你四丫头,你要是让狼叼去了,你娘头一个就得哭死!”

老太太这是转性了?说话虽然难听,倒也勉强算得上是某种别扭的关心。

姜英秀好脾气地笑得两只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哎呀,奶,这不是还有我爷呢嘛!咱们上山找找呗,万一要是能捡到野鸡野兔啥的,咱就算不卖给供销社,也能给我老姑吃点好的呀。”

把老太太的心头肉搬出来,就不信她不动心!

老太太果然动心了。犹犹豫豫地看向了老爷子:“福生……”她目光中的意思很明显:“这大冷天的进山,会不会太危险了?”

老爷子闷声不语地抽了两口烟袋锅儿,方才点了点头:“我看这事儿能行。”

老两口嘀咕了一阵子,老爷子觉得这个事情有一定的危险性,而且又耽误工分。所以,最终决定是,全家的壮劳力们,还是照常上生产队挖水渠挣工分去。老爷子自己一个人先去山里探探路!反正这个家里,真正当过猎户的,其实也就他一个。

姜英秀理所当然地悲剧了——她被排除在了探路的任务之外,而且被明令禁止再次进山。姜老太太扬言:再敢私自进山,就打折她的腿!

看来短期内恐怕是没机会名正言顺地去小寒山找温泉了……

姜英秀的失望溢于言表,吃早饭的时候因为太过漫不经心,竟然不等老太太分配就上手拿了个窝头,被姜老太太抓住机会狠狠地骂了一顿。

姜英秀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老太太的骂声对她而言犹如耳旁风。可是一想到不能名正言顺地去小寒山上找温泉,她就觉得头大如斗。

在这种天气,用冷水洗澡,她真心觉得那是一种酷刑。而不洗澡,她觉得那同样是一种酷刑。还是此恨绵绵无绝期的那种。

上辈子她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撒娇卖萌。二、用钱砸。

现在她本身就处境堪忧,不受待见,长得又不咋好看,撒娇卖萌么……那画面,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再说了,既然不招人待见,撒娇卖萌也根本没人买账啊!

至于用钱砸么……这辈子,如果不算空间里她的那些东西,可以说身无分文。你能指望一个连**、袜子和牙刷都没有的农村小丫头,能有私房钱?

失去了这两大法宝,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自己的困境。但是她也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吃过了早饭,她跟四宝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问题,就悄悄地出了姜家,奔着镇上的供销社,出发了。

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所以大队也没有去镇上的车,再加上她又打算尽可能保密得久一点,只能腿儿着去了。

她还特意背了一个背篓,背篓里塞了半片麻袋,这两样东西都是从自己住的小房间的炕上找到的,她一看到就灵机一动,决定拿来做个伪装。

她打算拿一些松子和两只野鸡试试水。

姜英秀一直走了两个多钟头,走得汗流浃背了,脑袋瓜像个刚出锅的馒头一样冒着热腾腾的白汽,感觉两条腿都要走断了,才终于走到了镇上。

沿着镇上的黄泥路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一条宽宽的河。不过河面已经冻得结结实实的了,那冰层的厚度,汽车卡车什么的直接开过去都没问题。

河上有座窄窄的石板桥。桥对面,一条青石板路边上,供销社的木牌子已经清晰可见了。

第28章 赚钱真不易

姜英秀停在路边休息了一阵,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实在是太累了。

歇了一阵,她有点儿肝颤儿,小心翼翼地张着双手,走过了那座石桥。

自己穿的是手工缝制的棉鞋,鞋底是自家做的,原材料主要是碎布头,一点浆糊和棉线,这种鞋底既易进水,又容易打滑,走在这种桥面上,一不留神就得摔个人仰马翻。

踏上了青石板路,姜英秀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与姜英秀之前想象中的,这个时代的匮乏、破败与萧条不同,这条青石板路边上的各种招牌、店铺与单位,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欣欣向荣。

这条青石板路看起来大概有七八百米长。

路东边是镇政府、邮电所、信用社、税务所、工商所、粮管所、农具厂等一些部门和单位,基本上都只占据了两三间门面。基本上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砖瓦结构平房,再加上一块白地黑字的招牌,没有什么装修,看起来人气也相对比较冷清一些。

路中段人气最旺盛的繁华地段,大部分都被供销社的部门占据了。

左起第一间往右,依次是供销社的农业生产资料供应部,农副产品、废品收购站,百货、棉布门市部,日用杂品供应部,南货食品糕点门市部,生活资料批发部,食品糕点加工坊等等。

附近还有黑瞎子岭镇第一百货商店(当地人俗称一百),染坊,招待所,黑瞎子岭镇第一医院(当地人称之为镇医院),中西药店……

路西段还有煤炭销售点,陶器、木器、竹器、铁器销售点,酱菜园销售点,最西边还有一家挂着两个红色幌子的、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是一座公私合营的老饭店。

这条青石板路很是宽阔,差不多可以容两三辆汽车同时并驾齐驱。到每月初一、十五,以及逢年过节附近的特殊日子,镇上的大集就设在这条路上。

姜英秀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像是当年鉴赏过的旧画册,泛着一种令人恍惚的史海钩沉之感。

然而,眼前这个画册,就像自己面前,昂首挺胸地健步走过的那个大辫子姑娘一样,水灵灵、俏生生的,透着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的生机勃勃。

姜英秀拍了拍自己的头,甩开这些总是随时随地忍不住涌上来的感慨,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供销社的大门。

她个子矮小,又背着个盖着麻袋片的大背篓,对比起来很是鲜明,一走进供销社,还不等开口,就被一个穿着蓝色劳动布工装的年轻小伙子给发现了:

“哟,这是谁家的小闺女啊?你干啥来了?”

小伙子个子高高的,很瘦,脸上晒得黑黝黝的。整个人斜着身子倚靠在柜台上,冲着比柜台矮半截的姜英秀,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露出了一嘴白白的大板牙。

姜英秀也给了那小伙子一个两眼眯成一条缝的灿烂笑脸:“俺就是随便看看。那啥,咱们供销社收山货不?如果收的话,怎么个收法?要不要介绍信啊?”

“哎呦,山货啊?当然收了!收山货不要介绍信,如果有的话,当然更好。但是必须得称重,定级。按照分级定价。你这是带了啥来了?”

小伙子说着,就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说着就要上手去掀姜英秀背篓上的麻袋。

姜英秀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恰好躲开了小伙子的手。声音小小,但是非常清晰地说道:

“嗯,有松子和榛子,还有野鸡和野兔。但是都不咋多。”

小伙子一听,眼睛都亮了,不过想到刚才姜英秀退的那一步,他没有直接上手,而是转身冲着柜台里面正在纳鞋底的一个短发女同志说道:

“梅姐,你帮我看着点柜台呗,我带着这个小姑娘去收购站那边,一会儿就回来!”

柜台里面的女同志头也没抬:“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呢!”

姜英秀跟着小伙子走进了农副产品、废品收购站,心底有点暗戳戳的兴奋。仿佛看到了“全国人民大团结”在亲亲热热地向自己招手。又想到从前看过的书里,废品收购站中暗藏的种种财富,不觉有些目眩神迷。

小伙子带着姜英秀进了收购站的大门,冲着敞开的二门门口喊了一嗓子:“姚大叔?在不?有人来卖山货啦!”

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后背有些佝偻、头发有点花白,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哎呦,是小徐子啊!这是你家亲戚?”又看了姜英秀一眼:“小丫头,你家大人呢?”

姜英秀一脸迷茫:“俺家大人说这么点东西,俺来就行啊……”

“哦,那就进来吧!”

“姚大叔”搬过来一台磅秤,让姜英秀把东西从背篓里拿出来:“都带了些啥?来,先定个级,过过称。”

姜英秀把背篓从背上卸了下来,过程中有点费力,那个姓徐的年轻人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姜英秀将麻袋片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两只肥肥的灰兔子、两只五彩斑斓的野鸡、还有一堆颗粒饱满的大榛子,大松子。

“这东西都不错啊,就算二级吧!”

“呃,这么好的东西才算二级?那一级的啥样,你拿出来给俺看看呗?”

“姚大叔”很显然没有料到姜英秀这么一个黑黑瘦瘦,穿着破旧的小丫头,竟然敢开口就怼他,有点不乐意。

“你个小丫头,小个儿不高,说道还挺多!任嘛不懂,楞装黄瓜种!这玩意儿谁来也没有一下子就定一级的,给你定个二级,都是看在小徐子面子上了!”

姜英秀被撅了,立马闭上嘴,开始眼泪汪汪地卖萌。其实她倒是没生气,只是有点小失望,她本来以为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是直接定特级呢!

称完了重量,算了算,两只野鸡加起来是六斤三两,两只野兔加起来是十一斤四两,松子是八斤,榛子是六斤。

“姚大叔”拿了个刷着红油漆的木质大算盘开始拨拉:“松子是三分钱一斤,榛子是四分钱一斤,去皮都给你按二斤算,野鸡两毛八分钱一斤,野兔三毛二分钱一斤,总共是……五块七毛五分钱!”

第29章 惊天发现

这个价格,听得姜英秀心里一沉:

“这老些东西,才值五块七毛五分钱?”

“艾玛小丫头,你这口气也太大了,啥叫才值五块七毛五分钱啊?五块七毛五,够一个四口之家过上半拉月的了!

再说我这可都是按最高价给你算的。松子去二斤皮一毛八,榛子去二斤皮一毛六,野鸡一块七毛六,野兔三块六毛五,合计五块七毛五不是正合适吗?一分钱都没给你扣!”

姜英秀听了这话,忙一脸懦懦地应了,又带点怯生生地问:“那个啥,姚大叔,您看给俺换点粮票布票啥的,行不行?”

“你这小丫头片子,咋一天天地净想美事涅?想得也太美了!有钱拿就知足吧,还想要票!我看你像个粮票!”

“姚大叔”说着,还不满地瞪了“小徐子”一眼。仿佛在怪罪他不该带这么个不上道的亲戚来。

“小徐子”并没有出言澄清他跟姜英秀其实素不相识,反而笑嘻嘻地冲着“姚大叔”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姜英秀觉得他这个态度有点奇怪,不过,在空间没有暴露的前提下,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这样一个穿着又脏又旧的黑棉袄的农村丫头身上,有啥值得别人图谋的。

嗯,也许这个时代的许多人,就是这样的热情善良,心地淳朴?

姜英秀按捺下思绪,接过了“姚大叔”递过来的一小卷纸币——五块七毛五分钱,不紧不慢地迈着一双小短腿儿,走到了收购站门外。

她看了看那块“农副产品、废品收购站”的牌子,突然又转身折了回去:

“姚大叔,您这里还管收废品哪?”

“姚大叔”闻言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对啊,咋了?你这个筐子和麻袋要卖?”

“俺这筐子和麻袋还要用呢,咋能当废品卖了?俺是听说,废品收购站里能买到便宜的瓶瓶罐罐,桌椅板凳啥的……”

“姚大叔”听了这话简直炸毛了,一对眉毛立立着,俩眼睛里的目光锐利得好像能把眼镜镜片穿个洞: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小岁数不大,心眼子不少!你咋一天天地净想美事涅?俺们这里的东西都是国家统一回收、统一调配滴,咋能随便卖给个人涅?你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你知道不?”

“姚大叔,您别生气!俺这是头一回进城,不懂规矩,不会说话,哪里说得不对了,您看在俺徐哥面上,也别跟俺这乡下土包子一般见识。俺这不就是随便问问么……您这要是方便,俺就进去看看,您这要是不方便,俺赶紧走不就得了!”

姜英秀赶紧顺毛摩挲,把这位满脸都写着“我很不爽”的“姚大叔”给安抚了一番。嘴里还特意带上了点宁省口音。

“姚大叔”的气顺了,看了一眼依然笑嘻嘻地没说话的“小徐子”,也就松了口:

“那你就进去看看吧,别把东西弄乱了!左边那间屋子是整理好了的,右边那间屋子是刚收进来还没整理过的,想要啥,你慢慢看。看好了都拿过来,在这边过称结账。”

姜英秀大喜过望,一边脆生生地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冲了进去。

艾玛,废品收购站啊!

这可是好多小说女主的寻宝第一站啊!

姜英秀心里那只兴奋的气球很快就被双眼看到的现实给戳破了——她既没看到啥紫檀、黄花梨、酸枝木的高档家具,也没看到啥粉彩、青花、冰裂纹的精美瓷器,更没有看到啥镶金嵌玉的珠宝首饰。

左边那间屋子里已经整理好了的废品,已经按照材质分成了一堆一堆的,废旧金属下脚料是一堆,废旧书刊报纸杂志是一堆,废旧木材是一堆,废旧陶瓷器皿是一堆……

姜英秀大致扫了一眼,觉得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实在是太过爱惜物力,太过勤俭节约的缘故,她发现大部分的“废品”都名副其实,已经废得不能再废了。除了回炉重造之外,基本没有什么使用价值。

姜英秀走到报纸杂志那一堆,随手捡了份报纸翻开看了看,突然,一条配图新闻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紧紧地捏着那份报纸,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了下去:

“本报讯……十九日上午……钓鱼台国宾馆……会见世界著名学者、文豪、慈善家、……爱国华侨周赫煊,与会者有……”。

姜英秀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脑子里无数纷纭复杂的念头纷纷涌动,翻滚而来,却又好像空空如也,一片空白……

最终,她心底只剩下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直到恍恍惚惚看到有人在她眼前不断地晃动五指,又不断地晃动她的肩膀,嘴里好像还喊着一些什么话,她才渐渐地找回了自己双眼的焦距。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不要那么快下结论!这里也很有可能,是个跟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个地球很相似的平行世界。

“小闺女,你没事吧?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被耗子吓着了?”

姜英秀回过神来,发现“小徐子”正双手揽着自己的肩膀,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回给他一个有点虚弱的微笑:“没事儿没事儿,俺就是饿晕了。”

说完了这话,姜英秀干脆抓着“小徐子”的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之前她太过震惊,连自己什么时候倒下去了,都不知道。

如果这里是个平行世界,历史的轨迹还会不会像自己的上辈子那样发展?

如果这里是个虚拟世界,历史的轨迹又会拐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方向去呢?

自己上辈子所了解的那些知识、见识、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发展趋势……这辈子还能用得上吗?

姜英秀心乱如麻。

“唉呀,你这孩子,饿了咋不早说?”

“小徐子”转身就噔噔噔地跑出去了,没多大会儿,就折了回来,还带了一个超大号的白底搪瓷缸子,缸子侧面印着**同志的彩色头像,和一行毛体字红色标语:

“为人民服务”。

第30章 满载而归

搪瓷缸子没盖上盖儿,冒着腾腾的热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儿。他走到姜英秀跟前,姜英秀才发现,原来,他用这搪瓷缸子装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大馄饨。馄饨汤里还飘着一些紫菜。

艾玛!姜英秀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说自己饿晕了,虽然是个为了掩饰她昏倒的真实原因的借口,其实也算得上是实情。

她翻山越岭地走了几十里路,从杨树沟村十二大队来到黑瞎子岭镇中心的供销社,这一路上可是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

铁打的人也不可能不饿呀!

现在再见到这么一大缸子热气腾腾的紫菜馄饨,姜英秀觉得自己再也按捺不住了,紧接着就听到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起来,仿佛擂鼓一般。

“小徐子”冲着姜英秀再次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脸,还递给她一把铁勺子:“来来来,趁热吃,吃了就不晕啦!”

一边说着,一边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恰在此时,姜英秀也吸溜了一下口水。

两个人不好意思地对看了一眼,扑哧一声都乐了。

姜英秀还谦虚了一下:“那怎么好意思?”

“小徐子”热情似火:“哎呀呀,你这个小闺女!都是革命同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姜英秀看了看搪瓷缸子上的**同志的头像,再看了看“小徐子”那真挚的眼神,于是,什么也没说,接过来就开吃。

艾玛!

这可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四天以来,吃的第一顿饱饭!

馄饨皮是两合面的,看着有点儿黑,吃起来没有纯白面那么口感细腻,但是却带着种清醇的粮食香气。馄饨馅儿是最普通的猪肉白菜馅儿的,而且菜多肉少,肉丁只有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几颗,还都是肥的。不知是不是紫菜的功劳,滋味竟然出乎意料地很鲜美。

姜英秀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根本停不下来!

一口气吃完了整整一搪瓷缸子的馄饨,又把馄饨汤喝了个精光,看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徐子”,姜英秀的脸一下子就烧红了。

自己这下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来刚刚拿到的一卷纸币(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数出来两块钱,(嗯,这年头两块钱应该够买一碗馄饨了吧?)递给了“小徐子”:

“徐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可惜俺没有粮票,你就勉为其难吃点亏吧!”

“小徐子”一脸囧然,赶紧往回推:“你这小闺女,咋能这样呢?我要是要了你的钱,那我成啥人了?再说你这给的也太多了!这种紫菜馄饨,一两六个,五分钱一两,你刚刚总共才吃了两毛五分钱……”

本来俩人一个要给,一个不收,你推我让地差点撕吧开了。结果一听这个价格,姜英秀顿时就住了手。

她既想表达出自己的感谢,却也不想伤了陌生人一片赤诚的热心肠,于是将钱收了起来。又从袖子里掏摸了一阵,挖出来两大把自己昨晚上在空间里敲出来的核桃仁儿,递给了“小徐子”。

“嘿哟,看不出来,你那袖子挺能装啊。”

“小徐子”这回没推让,乐呵呵地收了。顺手就塞进嘴里一个,咔吧咔吧嚼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发出一声赞叹:“唔,这核桃真香啊!”

然后又问姜英秀:“你看了这老半天,看中了啥东西没?”

姜英秀摇摇头:“俺想找两个腌咸菜的大肚子坛子或者罐子,要是能找个小桌子小凳子也行,顺便再给俺哥找几个能写字的本子啥的,不过都没找到……”言下之意,这里的东西太破了!

“小徐子”哈哈大笑起来。拉着姜英秀进了更里面一个房间:“好东西都在这屋呢!你在那边能挑出啥来!”

“姚大叔”正在用一块儿小布头,低头擦拭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镜子,这会儿抬头一看见姜英秀,眉毛又立起来了:“你咋还没走涅?挑着啥好东西了?”

“呃……”姜英秀看了一眼“小徐子”,只见他爽朗地把话茬接了过去:

“嗨!姚大叔!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知道啥好啥赖?她就是想挑两个腌菜坛子,罐子也行。还想给她哥挑几个写字用的纸本子,给她自己挑个小桌子小椅子,你看看这屋有合适的不?”

“姚大叔”伸手一指:

“瓶瓶罐罐的都在那边那个角,桌椅板凳在那边,书本都在那一堆。自己挑去,挑完了过来过秤,结账。”

说完,理也不理二人,低下头又开始擦拭自己手上那个小镜子。

姜英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觉得心脏不听话地砰砰砰跳动起来,简直跟自己刚刚发现自己得到了空间的时候,跳得一样快,一样猛烈。

姜英秀勉强按捺下自己的激动心情,走路姿势都有点不自然。她首先直扑那一堆精心挑选出来的瓷器,嗯,看哪个都漂亮!

不过,自己手上没有银子啊!

姜英秀绕着陶瓷器皿、玻璃器皿走了一圈儿,然后又绕着桌椅板凳走了一圈,最后又在书本堆里翻了一阵,最终回到了陶瓷器皿那堆。

她犹犹豫豫地磨蹭了一阵,翻来翻去,最终只挑了两个颜色乌漆墨黑、差不多有一尺多高的大坛子:

“就要这两个吧,腌芥菜疙瘩正合适,多了俺也拿不了,别的东西等俺下次来再说。”

“姚大叔”看了看俩坛子,又扫了一眼瓷器堆儿,还上下仔细认真地打量了姜英秀一番,看得她汗都快下来了。最终,收了她两块三毛五分钱。并没有像他一开始说的那样过秤,所以姜英秀也不知道这个价格,到底是咋算出来的。

如果用馄饨做对比的话,这俩坛子就相当于二斤七两馄饨,够她吃五顿的还有富余!好像有点小贵。不过,这种坛子如果不打碎了,用一辈子都没问题。从这个角度看,这个价钱也还算公道。

而且,万一的万一,假如这俩坛子恰好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东西的话,这是不是也算捡到漏了呢?

姜英秀心里乐开了花,紧紧地抿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第31章 生财之道

她诚心诚意地对“姚大叔”道了谢,就告辞离开了。热情似火的“小徐子”也冲“姚大叔”道了谢,很自然地送了她出来。

看到“小徐子”一直这么热情,姜英秀很想说,咱们互相留个微信吧!以后遇到啥好吃的我叫你,看到啥值得买的好玩意儿你叫我!

然而这话只能想想。这年头,连座机电话都没普及呢……

再说了,她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没敢透露,说话还故意带出来点儿宁省口音,还把自己习惯的“我”换成了“俺”,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掩藏身份。

虽然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但是,她还是想要努力一番,能拖多久拖多久,能瞒一天算一天。

嗯,既然出来一次不容易,还是一次就把需要的东西买齐了吧!

姜英秀跟“小徐子”客气地告了别,说好了下次再卖山货还来找他,“小徐子”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姜英秀往旁边溜达了几步,然后走进了供销社的农业生产资料供应部。

她想买点粮食和蔬菜的种子,结果发现这里主要是卖农具、小型农机、化肥,农药等等生产物资的。种子倒是也有卖,但是买种子需要公社或者生产队开的介绍信!

姜英秀又走进了百货、棉布门市部。诶?布料的颜色竟然并不是上辈子网上说的那样,只有黑、白、灰、蓝、绿这五种单调的颜色,花色和质地居然还挺丰富的。

虽然跟后世绝对不能比,但是就她目前看到的而言,并不像之前听说的那么枯燥单调。

她十分意外,这里的布料颜色分为纯色和花色,如果根据质地,可以分为呢、绒、棉、麻、劳动布,而且还有两卷色彩鲜艳的丝绸!

不过,竟然没有见到久闻大名的的确良与咔叽布。

黑色、蓝色、灰色的布料很多,但是却也能看得到一匹一匹立起来摆着的、白色、棕色、深褐色、土黄色、大红色、枣红色的布料。只不过数量都不多。

在靠近最里面的角落里,还有一些纯色的底色上,印着大朵的牡丹花、梅花、岁寒三友、大红双喜字之类的图案的布料,大概是结婚用品,这些基本应该是用来做被面之类的吧。

还有些布料是带着各种不同的细细小小的碎花图案的,估计牛桂花非常爱惜的那件红底碎花棉袄,用的就是这种布料吧!

虽然以姜英秀的眼光看来,觉得这些花色都很土气,颇有点后世毯星穿的“东北风被面大花棉袄”的范儿……但是,被那些黑蓝灰一对比,瞬间就显得亮眼了许多。

在姜英秀的记忆中,这个时代的服装颜色,似乎只有黑蓝绿。

她不清楚,是自己前世对这段历史太缺乏关注和了解,只在网络上看过只言片语的回忆,所以留下了错误的印象,还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是个平行世界的缘故。

这里与她印象中的那个世界好像一模一样,但是,其物资匮乏的程度,似乎却并不像前世自己从网络上看到的那么极端。

姜英秀问了问,不出所料,这些布料无一例外,都是要布票的。

这个年代竟然还有碎布头卖,不过也是要布票的!

姜英秀第一次体会到兜里有钱却花不出去的感觉。

虽然这回赚钱很不容易,但是恰恰是因为赚钱不容易,她才想好好犒劳自己一下,该买的买,该花的花!能对自己好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哒!

然而,可惜的是,她身上什么票都没有!

没有票,有钱也没有用。作为一个习惯了“金钱万能,有钱啥都能买到”的新人类,她再次感受到了处处碰壁的痛苦滋味。

日用杂品供应部里面,她看到了印着花朵图案的搪瓷脸盆、刷着红漆的铁壳暖瓶、铝制饭盒、搪瓷缸子、木头算盘,带托盘的秤等等,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东西。

竟然还有带钟摆的木头外壳的小型座钟,脸蛋圆圆、头上顶着两个铃铛的老式金属闹钟,还有两块儿放在丝绒包装盒里的机械手表。钟表柜台旁边,还摆着一台缝纫机。

玻璃柜台里面还放着蚌壳装的嘎啦油、比鼻烟壶还小的小玻璃瓶装的风油精、小铁盒装的友谊雪花膏、稍大一点儿的铁盒装的万紫千红……

一面墙壁上挂着领袖像章、流动红旗、军服、军帽、军用水壶、带五角星的和单肩肩带的绿色书包,姜英秀打听了一下,这些军人用品需要军用票证。

姜英秀看得眼花缭乱,简直有点控制不住买买买的冲动。

可惜的是,买这些东西,绝大部分都需要工业券。姜英秀身上连个粮票都没有,哪里来的工业券?

另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千层底圆头方口布鞋、草帽、竹席、柳编筐子、窗花,剪纸等等手工制品。姜英秀打听了一下,这些东西竟然也是统购统销的。

有些货源来自公私合营的老字号作坊,有些是街道办的福利厂(所谓福利厂,是以残疾人员工为主的工厂),还有些是妇联带领下的各生产队后勤小组。

姜英秀问得多了,工作人员就烦了:

“哪里来的小孩伢子到这捣蛋?咋那么好信儿涅?你家大人哪去了?咋放你一个人出来乱跑?也不怕让拍花子的拍了去!”

姜英秀颇为无语,看来不管在什么年代,“小徐子”那样的热心人都是少数啊。

买了两个大坛子之后,姜英秀手里剩下的纸币只有三元四角钱,这点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按照老姜家的行事风格,这笔钱数目不小,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在一个八岁女娃手里,让她败花了的。

然而,如果想用这点钱来搞事情的话,简直是做盐不咸,做醋不酸。更别提拿钱砸人把事情办成了。

难道还是得折返到废品收购站去?这么长一片街道,似乎只有在废品收购站淘澄东西,才不要这些票券!

姜英秀一筹莫展,只得出了供销社,把沿街的店面和能进去的各家单位,都逛游了一遍。走到邮局的时候,姜英秀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第32章 被跟踪了

姜英秀在邮局里转了一圈儿,她倒也不是没有想过,早早地买下一些有收藏价值的邮票存到空间里。

不过,前世她对邮票这块儿,一直没什么兴趣。

只听说过什么“黑便士”、“红便士”、“全国山河一片红”、“八零版猴票四方连”,这些举世闻名,而且经常在yy小说里出现的名品。

算算日子,这时候的邮局,根本不可能有“全国山河一片红”,也不可能有“猴票”。而在此之前发行的邮票,她又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知道哪些才是有收藏价值的。

(正所谓书/钱到用时方恨少,知识和银子,需要的时候,永远都会觉得不够用啊!)

倘若贸然把有限的资金,用来囤积一些普通的邮票,反而耽误了办正事,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她想到的生财之道,没有囤积邮票那么暴利,收入也不会很稳定。但是却可以保证,赚钱比起种田要容易很多,也足够安全。

姜英秀在邮局买了几个信封,几枚普通的面值为二分、五分、八分的邮票,又买了几份本县、本省和邻省的报纸。

万幸万幸,买这些东西全都不要票!

这些东西加起来,总共花了八毛钱。

姜英秀算了算自己需要的东西,再问了问价格,觉得有点儿心疼,于是忍痛放弃了在邮局买信纸和钢笔的打算,折回了废品收购站。

要不说熟人好办事呢。“姚大叔”见来的是她,二话没说,就让她进去之前那个房间,想要什么自己随便挑。

姜英秀挑了两个白纸本、一打信纸、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炕桌、一个矮脚小板凳,把小炕桌、小板凳都倒过来,让它们四脚朝天,然后把白纸本和信纸都放在小板凳里,然后抱着这一堆东西,去找姚大叔结账。

姚大叔看了看这些东西,大手一挥,只收了姜英秀两块钱。

姜英秀笑得合不拢嘴,给姚大叔道了谢,赶紧就出了收购站。

这一趟折腾下来,她手上只剩下六毛钱了!买钢笔和墨水怕是不够了。算了,还是将就着先用铅笔吧!反正效果也差不了太多!

姜英秀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了背篓,然后暗中偷渡到了空间里。

然后,她溜溜达达地进了那家挂着红色幌子的二层小楼老饭店。一楼堂食,二楼雅间。姜英秀就在一楼找了个离开门口不远,但是又不会被冷风直吹的位置坐下了。

把肩膀上一直背着打掩护,其实里面啥也没有,只盖了个麻袋片的背篓放在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

一问才知道,原来小徐子当初告诉她的馄饨价格,其实是搭着粮票一起买的价格。

如果只用现金买,而不提供粮票的话,价钱就翻了一倍。一两六个小馄饨,要卖到一毛钱。当然馄饨汤不要钱也不要票,随便喝,管够。

看来那个小徐子,还真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心人啊。

这家饭店里的主食可以用粮票买,也可以不用粮票。但是如果要点菜,是必须要提供粮票的。而且还有限制:每桌每个人只能点两个菜,多了的话,给多少钱也不卖。

姜英秀买了十个三合面馒头花了两毛五分钱,十个苞米面贴饼子花了一毛五分钱。此时兜里只剩下两毛钱现金了,就没有点菜。

在这里吃饭是先交钱,然后拿着饭店开的的小票到取餐窗口排队。姜英秀点的都是主食,就不需要等,直接可以拿走。

姜英秀买了这么多主食,一下子吸引了整个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

跟老板要了一碗免费的馄饨汤,吃了半个馒头,半个贴饼子。她现在其实不怎么饿(毕竟之前吃了人家小徐子同志那么大一份馄饨呢),主要就是尝尝味道和口感。

其它的都作为粮食储备,明面上是收到背篓里,实际上却是偷偷藏到空间里去了。

姜英秀独自一人进了饭店,大大方方地点了餐,从从容容地吃完了饭,慢慢悠悠地喝了热气腾腾的馄饨汤,又把吃剩下的粮食收进了背篓,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饭店的大门。

整个过程中,她身边没有出现任何成年人。

旁边桌子上有个瘦骨嶙峋,脸色蜡黄,戴着一顶鸭舌帽的男人,发现姜英秀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就盯上了她。

看到姜英秀背上背篓,一眨眼就走到了大门口,掀开棉布门帘子要出去,他赶紧端起自己桌子上的二大碗,把剩下的小半碗面条汤一口干了,然后把碗放在桌子上,抹了抹嘴就跟了上去。

等姜英秀察觉到身后有个人在不紧不慢地跟踪自己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山间小径上。极目望去,四周根本没有人烟。属于那种“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情形。

姜英秀心里有点慌。

她猜测可能是自己买东西的时候不够小心,钱财露了白。

虽然其实她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钱,但是她花钱的那个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豪爽劲儿,很容易让人误会,以为她是只带了很多银子的肥羊。

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个跟踪者,根本就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

虽然这个时代的民风比较淳朴,但是并不是说就没有人贩子,没有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了。如果对方是个人贩子,或者,对方根本就是个有某种特殊癖好的犯罪分子,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实在不行就进空间吧。

如果被对方出其不意地抓住,就带着他一起进空间!

反正自己之前正愁怎么测试这空间能不能进活人呢,这家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姜英秀对自己心中突然出现的残忍恶念吓了一跳。

呃,不会吧?自己这种连鱼都不敢开膛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贱人命了?对方是恶人,或者是普通人,临时起意产生了恶念,自己就应该比对方更恶吗?

呸呸呸,眼下哪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脱身吧!

姜英秀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来不及想太多,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拔腿就跑。

第33章的猜测

身后是一个中等个头儿、身材消瘦、脸颊蜡黄,戴着顶帽檐压得低低的鸭舌帽的中年男人。

姜英秀一眼就认出来,这家伙在饭店里,就坐在自己斜对面,自己端着馒头和贴饼子回到餐桌边上的时候,他盯着自己看了好几眼。

这个年代戴着鸭舌帽的人很少见,所以姜英秀发现他看着自己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两眼。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家伙应该是从自己出了饭店那会儿,就跟上来了!

姜英秀人矮、腿短,虽然身手灵活、体能充沛,也走惯了山路,却依然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成年男子的对手。

气喘吁吁地跑了一阵子,姜英秀听着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边奇怪对方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有追上自己,一边意识到,不能就这么一味以己之短,较人之长。她心念电转,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一个破局的办法。

除了直接进空间造成自己消失了的假象,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如果这样做的话,也可能会导致空间的暴露。

即使带着这家伙直接进空间,也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死,反而说不定也有可能导致空间给自己换个主人。

虽然他会死掉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单纯从身体素质上来说,那头东北虎,怎么都比这个病歪歪的男人强吧!

姜英秀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结果,一不留神就被“蜡黄脸”给追上了。

“蜡黄脸”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姜英秀的肩膀,就像老鹰抓住一只小鸡,他的手如同铁钳子一般,牢牢地钳住了姜英秀,让她痛得眼泪都快洒出来了,完全动弹不得。

“蜡黄脸”挟持着姜英秀,走到一个避风的山坳处,恶狠狠地威胁她:“把你身上的钱和粮食都交出来!别想耍花招!”

姜英秀哇地哭出声来:“我身上的钱都花没了……”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可自己动手搜了啊!”

姜英秀一边委委屈屈地哭着,一边愁眉不展地想着对策。

“蜡黄脸”被哭得心烦意乱,直接上手就要去撕姜英秀的棉袄。

姜英秀不介意在姜家老太太和几个伯娘、婶子面前裸奔,但是蜡黄脸可是个陌生人啊。谁知道这家伙见到自己的豆芽菜身材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禽兽不如?

她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视线所及范围内都荒僻无人烟,雪地上甚至连个脚印都没有,于是心念一动。

一头四五百斤重的东北虎从天而降,将蜡黄脸一下子就给砸懵了。他刚刚说了一句“卧槽”,还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已经被砸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昏迷不醒了。

因为蜡黄脸的手还抓着姜英秀的大棉袄,导致她也被一个趔趄拽倒了。

三者此刻的关系是:“蜡黄脸”被压在最下面,东北虎居中,姜英秀倒在东北虎身上,心情复杂地体验了一回拿百兽之王(的尸体)当肉垫的奇妙感觉。

她抬起脚丫子,踹了蜡黄脸男人一脚,对方毫无反应,显然是真的陷入昏迷了。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他还活着,应该只是昏过去了。

姜英秀带着东北虎和昏迷不醒的蜡黄脸男人一起进入了空间。

考虑到万一这家伙醒过来了,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能制服他的手段。别说空间里没有刀子,就算是有刀子,她这种连鱼都没有杀过的人,也根本不可能下得去手。

她干脆让东北虎继续压在了“蜡黄脸”男人的身上。压着他,好歹算是多一重保险。然后姜英秀拿之前在小寒山上收集到的干枯藤蔓,将这个家伙的手脚牢牢地绑了起来。

嗯,她不信自己把他绑成球,他以一个球的姿态面对自己的时候,还能挣扎出什么花样来。

姜英秀把他牢牢地绑死了之后,又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的鼻息不见了。

姜英秀再去探了探他的颈动脉,颈动脉的跳动同样也已经消失无踪。

然而,虽然姜英秀事先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是多少还是有些心存侥幸的。她以为人类很有可能是个例外。

不然也就不会费劲巴力地用干枯的藤蔓,将这个蜡黄脸的男人给结结实实地捆绑了一遍了。

这下子,真是将她给吓了一跳。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姜英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算多少放松了一些。重新去检查这个男人的尸体。

奇怪的是,这家伙跟之前被空间捕获的野生动物一样,身体的姿态很放松,很柔软,整个人似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而且还睡得很香很甜。

如果不是没有呼吸的话,她简直都有些羡慕他这种“深度睡眠”的样子。

姜英秀又深呼吸了几次,心念一动,将东北虎的尸体从“蜡黄脸”男人身上搬开。她开始动手去搜检这家伙尸体上的东西。

翻检了一阵,从他身上搜出来一个蓝色方格纹的手绢包。

手绢包里面,包着差不多九十多块钱现金、十几张不同面值的全国粮票、五张布票,一打副食券和工业券,还有一只银戒指,一个金项链,两样首饰款式老旧,不过表面光灿灿的,很明显是近期刚刚清洗过。

艾玛,这老些钱,这得卖多少斤松子,多少只野鸡才能赚到啊!姜英秀感叹了一句,然后赶紧鄙视了一把自己的贪心。

她现在对空间的用法,有了一个新的猜测,然而,这个猜测却让她有几分毛骨悚然。

姜英秀看了看他的手指,并没有传说中的“中指和食指一边齐”的小偷的特征。

不过,他靴子里塞着的那把还带着几处黑红色痕迹的匕首,说明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再加上他刚刚对待自己的方式……

姜英秀沉默了一阵,觉得自己的纠结有几分可笑。

既然他都把抢劫的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管他是小偷还是强盗呢?

再说了,人都死了,纠结他是什么人,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姜英秀想来想去,觉得实在扛不住那份恶心,到底还是打消了把他那身厚实的棉衣剥掉、留下来拆出棉花来,给两小只用的念头。

于是,除了留下了那个手绢包,姜英秀什么都没动,只是将这家伙身上的藤蔓一根根扯掉,然后就把他扔出了空间。

姜英秀出了空间看了看,“蜡黄脸”男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一直没有什么人经过,姜英秀怀着既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恐惧的心情,甩开两条小短腿儿,一溜烟地向着杨树沟村的方向跑去。

第34章 空间使用手册(1)

恐惧、兴奋、混乱、后悔,种种复杂的情绪不停地在姜英秀心中此起彼伏,互相冲突,害得她心乱如麻,不知不觉中拿出了最大的力量,跑出了最快的速度。

简直像一道鬼影一般,不等旁人看清楚,便一阵风似的一晃而过。匆匆穿过了黑瞎子岭镇和杨树沟村之间的几个村子,自己却浑然不觉。

有些无意中恰巧看到了姜英秀的身影闪过的老人,不由得赶紧抚了抚胸口,目瞪口呆地伫立一阵,然后偷偷回到家里折了几只元宝,裁了几枚纸钱。

然后还偷偷摸摸趁人不备,半夜三更地到来村子外面的路口,嘴里小声叨咕着一些流传已久的句子,将元宝和纸钱静悄悄地化成一缕青烟。

姜英秀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她被““蜡黄脸”男人准备抢劫她,结果却被她反杀(虽然不是故意的)”这件事,给惊吓到了,情绪和思维都稍稍有些混乱。

而且,更让她挂心的一件事,是通过“蜡黄脸”这件事,她对空间产生了新的认识,或者说,是产生了一个新的推测。

而这个推测,让她十分忐忑不安。甚至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上辈子的她虽然是个傻白甜,但是,得益于互联网时代的资讯发达,她也从电视上、网络上、新闻里,见识过无数次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诈骗案件。

再加上她虽然投胎技术十分卓越,偏财运却一直相当糟糕。不管是玩游戏还是商场抽奖,从来都是非酋体质。深深地体会过无数次什么叫做“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所以,她从来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然而,她这个从来不信天上会掉馅饼的家伙,却偏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而且还不是一个,而是一串。

先是从飞机失事中重生,被这种馅饼砸到的概率,大概万中无一吧。

然后是随便吐吐槽,在心中抱怨了两句,竟然就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个随身空间。

虽然这个随身空间个头不大,功能也不像某点小说里面写得那么逆天,但是依然让她惊喜交加,甚至有几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

直到切实地使用了几次空间,从这个空间中获取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她才开始觉得这事情有几分真实。

然而,自从她在空间中种植,然后她种下的种子还以惊人的效率长成了小树苗,而空间的面积不仅没有缩水,却反而变大了,她就开始有些隐隐地怀疑和担忧。

这个空间难道是不需要任何能源的吗?

或者说,它需要的能源其实是可以自给自足的?

这不科学……吧?

“蜡黄脸”挂掉以后,她心里一害怕,就开始撒丫子狂奔,这会儿多少冷静一些了,她决定重新进空间再看一看。

姜英秀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得到充分的休息和休整,让自己的形象不至于一眼就被人跟“蜡黄脸”的尸身联系到一起。另一方面,是为了硬着头皮验证一下那个崭新的推测。

空间里的变化让她震惊。

青青草地的土地面积,又翻了一倍。

松树、榛子树已经长成了郁郁青青的参天大树,而不再是一副娇娇嫩嫩的小树苗的样子。

就是她之前刚刚种下的那些各种杂七杂八的果树,也都已经开花结果,转眼之间便硕果累累。

天空中的云层变得更加单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和温暖,天空似乎也变得更加高远。

她的坤包和酒壶在这个崭新而空旷的空间里,显得越发的渺小。甚至连那头东北虎的尸身,也似乎变得娇小了几分。

她自己的运动能力变得更好了,跑得更快,更持久,力气也变得更大了。

她头上的伤口最近一直在发痒,而她除了感觉很想挠一挠之外,并没有发烧或者生病的表现。她知道,这是伤口在加速愈合。

如果她的推测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一方面是这样巨大的诱惑,另一方面是良心上的痛苦折磨……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就在她处在痛苦万分的纠结中的时候,空间里的天空中,突然浮现出一片耀眼的光幕。那光茫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然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了一本悬浮在空中、差不多与她的视线平齐的书。

姜英秀伸手碰了碰那本书,书皮上在她手指触到的瞬间,就闪烁着亮起一行大字:空间使用手册。

姜英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翻开了这本书,紧接着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古色古香、五颜六色的文字,像是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地围住,围得密不透风,然后一股脑地往里灌。

艾玛,脑袋进水了是不是就是这个感觉?

姜英秀稀里糊涂地晕乎了一阵,终于稍稍弄明白了一点儿这些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自己识海的信息。

这些信息跟她的推测对上了,不过却比她之前想到的更为复杂和难以理解:

这个空间是个大能级别的修真者留下来的一个不太成功的作品,所以勉勉强强可以算是个修真系的空间。不过,由于它的创始人是个不着调的,它的继承人需要具备以下两条特征:

1、必须是个吃货。这一点让姜英秀匪夷所思了半天,依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2、必须拥有纯净的白色灵魂。当然,灵魂这个词汇其实是姜英秀的翻译。准确地讲,就是心地纯洁善良,没有害人之心。

不过这个条件的时限,是在获取空间的最初级使用权限之前。换句话说,自从继承人拥有了空间开始,这个条件就不再是一个必备的要求了。

而关于这个空间的使用方法,却有一些更加让人难以理解的规定:

首先,这个空间有善恶两条发展道路。

至于具体向哪个方向发展,全看继承人每一步提升权限的时候,所做出的选择。

不过,空间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继承人所选择的道路就相对固定下来了,很难再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如果选择了善的道路,结果可能会获得这个空间创始人所属的修真门派的入场券,以一种颇为奇妙的方式离开这个时空。

如果选择了恶的道路,结果可能会灰飞烟灭,以自己的灵魂作为祭品,给这个空间提供能量。

第35章 空间使用手册(2)

而基于这几条规定,空间会不断地诱惑继承人走向恶的道路。即使继承人每一步都选择了善的道路,也一样要不断面临这种不断升级的诱惑。

如果继承人什么时候不小心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或者干脆就是被空间迷惑了,导致自己在恶的道路上走得比在善的道路上更远,就会被当做空间扩大自身力量的祭品,无情地消耗掉。

这条看起来与前面那个道路固定似乎有点矛盾?然而姜英秀反复琢磨了几遍,书中文字的原意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另外,最关键的一点是,善与恶的标准其实是未知的。需要继承人在实践中自己慢慢摸索。

这不纯粹是坑爹呢嘛!

不知善恶的标准,让人怎么界定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姜英秀觉得自己火很大。自己这个非酋体质,竟然连重生都特么的改变不了!

凭什么别人捡到个空间,都可以轻轻松松地种田,养殖,寻宝,经商……只管享受到种种送上门的好处,却从不需要付出任何一点代价!

呃,也许,想要跟人炫耀,却无论如何也必须得保密的那种心痒难耐,就是他们的代价?

而到了自己这儿可倒好,重生了却生到了这个没有手机可以玩的时代,而且老姜家还是一个典型的重男轻女的旧式农村家庭。

吃不饱、穿不暖、整天干活儿、挨打受骂不说,还得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地防备着,别被总惦记着把自己当祭品用的空间给诱惑了,或者欺骗了,最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且,自己甚至根本都不知道该防备些啥!

姜英秀整理了一下自己自从拥有空间以来的心态变化,觉得自己似乎在“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最开始她只是想用空间收取一点点小松鼠的存粮,解决迫在眉睫的饥寒交迫。

然而结果是,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自顾自地收取了两大堆的榛子和松子,也不知那只被她抢劫了的小松鼠,有没有因为这场飞来横祸,饿死、冻死或者气死。

然后,她用空间抓住了野兔和野鸡。刚开始确实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动物进了空间之后的变化,还以为能够发展一下空间养殖业。

但是,无意中把东北虎带进了空间之后,她已经明白了,空间确实是能够夺走动物的生命的。

她当时不但没有反省,更没有察觉到这里隐藏的危机。反而鼓动姜老爷子发挥他的猎户本事,去小寒山上下套子,抓野鸡野兔,甚至盘算着要继续找机会进山,用空间狩猎!

再者说,东北虎这件事,也还可以找借口说,她是疏忽大意了,并不是存心的。

但是“蜡黄脸”呢?

这件事情,她还能够继续用“意外”这种借口,来欺骗自己吗?

虽然他身上那把带着陈旧血渍的匕首说明,他很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态度恶劣,而且确定无疑是在抢劫自己这样一个孤零零的落单女童。

但是,单单考虑抢劫行为本身,其实也应该罪不至死吧?不然刑法上为啥要给抢劫罪规定刑期,而不是抓住一个就枪毙一个?

而她心中明明知道,带了这家伙进空间,他至少有一半的几率会挂掉……

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蓄意谋杀?

姜英秀不知道这个空间的创始人到底是怎么考虑的,但她自己心中却到底还是难免忐忑——蓄意谋杀,难道可以不算做是“恶”吗?

空间对于善与恶的判断标准,到底会是什么呢?

另外,在姜英秀心中,还有一个让她有几分毛骨悚然的猜测——空间既然可以将主人的灵魂作为祭品,那么,外来的灵魂,是不是也同样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空间的能量来源,或者说,养分呢?

她无意或者有意地夺取了动物乃至人类的生命,是不是也促进了空间的进化与升级呢?

这种推测,似乎可以近乎完美地解释,为什么最初一个使用面积只有大概十二平米的初级小空间,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扩容到原本面积的四倍。

随着她使用空间次数的增加,随着空间的进化和升级,她也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上的种种变化。

她心无旁骛地跑步冲刺的时候,几乎可以轻松追上野兔。抓只能扑棱飞一段儿再跑一段儿的野鸡,就更不费力了。

她从黑瞎子岭镇到杨树沟村之间的偏僻山坳里(“蜡黄脸”的抛尸地点),一口气穿过了中间的好几个村子,轻轻松松地跑回到杨树沟村的村口外,总共耗费的时间,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

明明早晨的时候,她走路去镇上,还花了至少有足足将近三个钟头!

而且,跑到了村口之后,她只是进了空间稍微休息了一小会儿,就依然觉得体能充沛得每个细胞都很舒服。自己浑身上下,似乎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头脑,也比刚刚穿越的时候,清晰了许多。

说起来,虽然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但是还真有几分担心,怕这辈子的脑子不像上辈子那么好用。

毕竟上辈子她其实真没有什么需要用脑子的地方,反正路都已经被铺得一马平川了,自己只负责开心就好。

然而这辈子,以她在老姜家的地位而言,她要是敢不用脑子,怕是要举步维艰。说不定被人卖了,还要颠颠儿地帮人家数钱。

姜英秀本来觉得,自己能得到这个空间,是天大的幸运。然而,自从读过了这本《空间使用手册》,她就明白了,自己这种连穿越重生都改变不了的非酋体质,果真给自己惹来了一个甩不脱的麻烦。

按照空间使用手册的说法,自己的灵魂能量,是会随着空间的扩展与升级,同步得到提升的。而一个经过空间提升的主人的灵魂,对于空间来说,远比一般被捕获的普通灵魂,要更加美味可口,能量丰沛,诱人犯罪。

所以,自己一方面可以算是这个空间的主人,另一方面,其实也是这个空间的猎物。

而且还是那种跟老姜家喂的肥猪一样,平时好吃好喝精心伺候着,长到份量了,干脆利落地一刀宰了吃肉的角色!

姜英秀虽然乐于过着猪一样悠闲安逸的美好生活,却不想像猪一样,被随随便便杀了吃肉。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该怎么使用这个空间,才能保证自己最终能够拿到修真门派的入场券,而不是沦为空间的祭品?

第36章 许氏做媒

姜英秀想了许久,最终只觉得这种绞尽脑汁的行为十分不适合自己。

之前她说自己脑子进水,真是说错了。自己这脑子里哪儿有水啊,明明全都是面粉么,干干的,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榨不出汁!

算了算了,就算被当做祭品了又怎么样?

当初飞机失事的时候,自己不本来就必死无疑了么?

能重活一回已经可以天天偷着乐了!再说这还中大奖了,得了个神奇的空间……虽说有可能到头来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吧,不也还有一半的几率,可以通关么?

自我安慰了一阵之后,姜英秀心情平静地出了空间。

擦擦汗,拽拽黑棉袄的大襟,迈着小短腿儿,静悄悄地进了杨树沟村。一路上只管默默地低着头溜边儿走路,遇上村民社员,也不打跟人招呼,径自奔着老姜家的方向走。

姜英秀其实是认不出来谁是谁,毕竟原主的脑袋受了伤,记忆还是损失了一部分的。不过,好在原主本来也是这么个德行。她这样的表现很正常,反倒不那么引人注目。

然而,平时对着姜英秀这种行为习以为常的村民社员们,这回却一个个互相眼神乱飞,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姜英秀的身体经过空间的数次强化之后,五感也变得更加敏锐了。虽然旁人说话的声音已经故意压低了,还是不影响她捕捉到几个关键的词句。

她听到的内容,却让她两道弯弯的眉毛,皱得死紧死紧,那眉心的皱纹,简直都能夹死苍蝇。

她分明听到村民社员都在说,十里八村著名的媒婆杨巧嘴,今个儿竟然不请自来,进了老姜家的门,要给大堂哥姜英杰说亲。

这事儿虽然有点意外,但是也算得上是个好事儿吧?要知道她大堂哥姜英杰可都二十三岁了,这年头,这岁数,还没娶上媳妇儿,别人叫他一声老光棍儿,也得应着。

可这帮人为啥都对着她指指点点?隐隐约约地还有什么“造孽哟”,“偏心眼儿”,“就可着这一房人欺负”之类的零星句子。

莫非大堂哥的婚事,还能跟她一个八岁的小屁孩扯上关系?

姜英秀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还是先回老姜家看看情况,再问问清楚吧!

姜英秀刚走近老姜家的篱笆院儿,就恰好遇到姜老太太许氏正在送一个陌生人从院子里出来。

这大概就是村民社员们口中议论的那位“杨巧嘴”吧?

杨巧嘴是个身材消瘦,眼窝深陷,嘴唇薄薄的老太太,穿着一身肥肥大大的棕色衫裤。一张大脸圆圆的,像个锅盔,看得出来保养得挺不错,皱纹不多。

她右手臂上挎着个篮子,里面铺着些稻草,稻草上放着几十只鸡蛋。姜英秀一眼就看出来,这篮子是用细细的柳条编的,是姜老爷子的独门手艺。

杨巧嘴头上没有带花,嘴角上也没有黑痣,走路更不一摇三晃,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前世电视剧里的媒婆特征。要不是路上听了别人的议论,姜英秀这会儿,恐怕真猜不出这位是干嘛的。

姜老太太许氏突然间一反常态,热情似火:“四丫头回来啦?来来来,快过来,这位你得叫杨奶奶。”

然后又转过身对着杨巧嘴,笑得像一朵菊花:“这就是我们家四丫头,性情温柔、听话懂事、勤快能干,任劳任怨……”好话一箩筐,像是不要钱一般,拼命往外撒。

事有反常必有妖!

姜英秀可不信,自己个儿就出了个“上小寒山的老林子里下几个绳套”的主意,就能改了姜老太太对她的偏见!这俩老太太,这是闹的哪一出?

姜英秀眯了眯眼睛,抿了抿嘴,暗戳戳地准备开启战斗模式。

杨巧嘴上上下下,像是打量货物一般,用一种让姜英秀觉得特别不愉快的目光,把姜英秀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看了个通透。最后还一脸嫌弃地撇撇嘴,说道:

“姜嫂子,您说的这事儿,我看哪,还是有几分难!”

姜老太太一脸诚恳,一把攥住了杨巧嘴的手:“大妹子,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杨巧嘴的本事?再难的事儿,你杨巧嘴也能把它给办成了!”

杨巧嘴被拍的舒爽,嘴角浮起两道笑纹,不过还是要拿拿乔的:

“姜嫂子,你这可是太抬举我了!

你这个是个啥条件,你心里有数。

人家钱老本那可是十八里地一根独苗!他老钱家要娶的儿媳妇儿,那可得既要勤快能干,家里地里一把抓,又得给人家老钱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

你这个条件……唉,难呐!”

“大妹子,你也别谦虚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本事?只要你舍得下力气,这十里八村,就没有你说不成的亲事!这样吧,这件事你要是能给我顺顺溜溜地办成了,事后我再给你添二十个鸡蛋,咋样?”

杨巧嘴的眼里似乎有两道精光闪过,嘴角附近的脸皮抽了抽,姜英秀觉得那可能是一个不大明显的笑容:

“姜嫂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大方的。咱们乡里乡亲的,说这些不就见外了?这事儿么,我肯定给你尽心尽力操持。但是最后到底能不能成,还得看人家老钱家的意思。”

姜英秀越听越觉得一头雾水。

这杨巧嘴不是为着给大堂哥姜英杰娶媳妇儿的事儿来的么?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像是姜老太太要通过杨媒婆,把什么人介绍给那个姓钱的人家?

姜英秀没兴趣再听下去了,反正老年妇女喜爱做媒,这可以说是华夏人的通病。

上辈子她那么潇洒幸福的生活中,唯一的烦恼,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有一堆莫名其妙的亲戚朋友之类,各有所图地想给她塞男人……

她见的多了,虽然简直要烦死,不过也积累了很多经验。

这不,她只听了几句,就判断出来了,姜老太太这是要给人做媒。

再一想到村里人口沫横飞的样子,姜英秀不觉得有几分奇怪。

姜老太太一向最疼爱大堂哥姜英杰,俗话说得好,“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么!姜老太太见了媒婆,咋这么反常,居然不急着给大堂哥说亲事,反而一门心思地要给旁人做媒?

第37章 宋代定窑黑瓷

桦树林公社这疙瘩地方,有个风俗,叫做“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儿好过年”。

眼瞅着都快到腊八了,这当口正是说亲的高峰期,大娘牛桂花大概早都坐不住了吧?大堂哥娶媳妇儿的事儿,哪怕别人不急,她这当亲娘的一准儿得急。怎么不见她跟着张罗呢?

莫非是丢钱的事儿,把姜老太太惹火了,这是还没消气,所以不让她出来碍眼?

对哦,她还得继续上生产队挖大沟去,好赚工分呢!说亲的事情前前后后得忙活好多事儿呢,姜老太太怎么可能让她为这事儿耽误工?

唉,不管它。反正不管这帮人要整什么幺蛾子,肯定跟自己这个八岁大的小娃娃扯不上关系。

甭管是给大堂哥娶媳妇儿,还是姜老太太给她哪个侄女外甥女之类的保媒拉纤,她都没兴趣了解详情。

一来是她这个人一向注重界限感,相当不爱管闲事;二来么,有那个精神头儿,真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巧妙地使用空间,别被它带跑偏的事儿。

想到空间,姜英秀就再也呆不住了,看着手拉着手,越说越热乎的俩老太太,她鸟悄地溜了,回了自己住的仓房。然后顺手就把门从里边给别上了。

别好了门,姜英秀直接就身形一闪,进了空间。

既然空间可以在没有蜜蜂授粉、也没有风力传播的情况下,就能让松树、榛子树、果树们纷纷结果,完全不需要自己一朵花一朵花地去手动授粉,那么下一步么,很显然可以尝试种植一下粮食和蔬菜了。

哎呀呀,粮食和蔬菜该怎么种呢?也是直接把种子埋进地里就可以了吗?

记得以前好像在哪里看过,有些种子需要提前育种,有些还得育苗。比如地瓜,就得先弄出地瓜秧来再种到地里去吧,还有水稻,不也是要插秧的么?

说到插秧,姜英秀就想起来从前读过的一首诗。作者是谁不记得了,诗题似乎就叫做《插秧诗》,很显然是诗人在种田的时候写的。诗句简单朴实,却朗朗上口,她第一次读,便莫名地觉得喜欢: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呃,一不留神又跑偏了。自己这个思维太跳脱的毛病,这都夺舍重生了,也没治好啊!

姜英秀把跑远了的思路拉回来,继续琢磨种田的事情。然而,想了没多会儿功夫,就干脆痛快地放弃了。

实在是想想都头痛!

这种地也是一门学问啊,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好的。万幸的是,她有这么个神奇的空间在手。

诶嘿嘿……考虑到空间里两次种树的逆天效果,还是直接挖坑埋种子就好了啦。

说不定这回还可以试试,用意识力或者精神力之类的玩意儿,来走完种植的流程,连自己辛辛苦苦地手动挖坑的过程都能省了呢!

只是有一点很可惜,自己买不到种子。

不管是粮食的种子,还是蔬菜的种子,全都买不到。

因为在供销社买种子,需要介绍信,而这时候种田都是生产队统一劳动,大队长怎么可能给自己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小娃娃,开这种介绍信!

至于从私人手上买种子……你一个八岁的小丫头片子,哪来的钱?是不是偷家里的?要不就是偷别人家的?

厚道些的,也许会跟家长求证,这样自己兜里的小钱钱就得上缴;

心黑点儿的,说不定直接就拿了钱不办事,坑她一把;

更有甚者,说不定当面谈的好好的,一转身,就跑到大队或者公社告她投机倒把……

至于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养殖业,可以说是彻底没戏了。唉,亏自己之前还细心地设计了两款鸡窝呢……这下看来是真用不上了!

艾玛,那接下来还是抓紧时间,干点正事儿吧!

姜英秀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这趟去镇上的收获之一。

小桌子和小板凳已经放好了,信纸、信封和邮票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小桌子上,等待着主人的来临。

两个黑黝黝的大坛子立在水果堆边上,乍一看似乎不大起眼,但是姜英秀一看见它俩,立刻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从“蜡黄脸”身上得来财物,看着挺多的,其实,跟这俩坛子比,怕是连它们的碎瓷片都比不上!

胎骨洁白,釉色乌黑发亮,宋代定窑黑瓷!器型优美,品相完好,还是一对儿,这回赚大发了!

当然,其实这俩家伙到底是不是宋代定窑的,姜英秀心里也有点儿没谱。

她上辈子也不玩古玩。但是,架不住她家里有长辈就好这一口啊!亲戚朋友里面,也有不少喜欢搞收藏的,有些知识,耳濡目染就记住了。

虽然她没有专门学习过,对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但是架不住见得多啊。

她之所以在一堆姚大叔精心挑选好了的瓷器堆里,独独挑中了这对坛子,就是因为,她上辈子,亲眼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那位叔叔当年可是花了三百多万呢。一个就值三百多万了,这么漂亮的一对儿,还不得卖到八百万啊。

当初第一次看到那个坛子的时候,她还暗暗吐槽:

“侯叔叔可比我败家多了……就这么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够我买多少个包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到底是学美术的。对定窑黑瓷的美感,也颇为赞叹和喜爱。

因此还上手把玩过几次,听侯叔叔讲那些细节的时候,也很认真。以至于她看到这对儿黑坛子的第一眼,就把它们给认出来了!

虽说这东西,不像什么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儿之类的绝世名品那么值钱,但是从成本的角度想想看,哪怕将来只能卖到一万块,她也稳赚不赔啊。

再说了,如果她能稳得住,不着急出手,遇到合适的机会再抛,说不定,能卖得比当年侯叔叔入手的时候还贵些!

姜英秀再次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什么叫做学习的价值。

不由得有几分后悔,当年自己花在吃喝玩乐上的时间,真是太多了。有那么多长本事的机会,都没有好好珍惜。

第38章 消失的绿松石

现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很难认识到古董的价值,简直太适合淘宝了。而她又恰好拥有一个最适合存放古董的随身空间。

只是,她资金有限,想要从废品收购站淘宝,或者从民间收购,如果没有相应的知识和眼力,错失良机的事情,恐怕在所难免。搞不好,还会上当受骗,打眼交学费。

毕竟什么年代的人也不是傻子。骗子这种生物,更是无论哪朝哪代,都一堆一堆的。

人人都想着捡便宜,亏都被谁吃了?

古玩市场那些做旧的玩意儿都卖给谁去了?主要宰的不就是这些啥也不懂,或者一知半解,还一门心思惦记着捡漏的家伙嘛!

呃,其实自己好像也在这个范围内啊……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今后还是得多赚钱。这样以后一旦遇到疑似宝贝的物件,就可以干脆利落地拿钱砸回来。

万一遇到两件老的,她就赚大发了。即便一件老的都没遇到也不怕,反正她还有这一对儿定窑黑瓷罐儿给垫底儿呢!

这对儿黑瓷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虽然很值钱,但却不能马上就变现了吧。

俗话说:钱是人的胆。

有了银子,自然就有了底气,有了底气,自然就有了胆气。

嗯,说干就干,赶紧开始实施自己的赚钱计划吧!

姜英秀这回手头有了现金(从“蜡黄脸”的尸体上找到的),决定还是得尽快再往镇上跑一趟,买些趁手的工具回来。

另外,还得在邮局开一个自己专用的信箱,不知这个时空,这个年代,邮局有没有这种业务。

她上次手里没银子,连钢笔和墨水都没敢买。

不过,她坤包里还有一截小铅笔头儿,可以先用来练练手感,打打底稿。

她上次想到的生财之道,说穿了很简单,就是给报社投稿。

写一些歌颂劳动人民的文章或者打油诗,画一些反应农业生产生活或者水利、道路等各种基础建设的劳动场面的画儿,再配上主席诗词之类的,给地方报纸投稿。

她觉得凭自己的水准,十有八九会被采用。当然,被退稿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她选择了黑瞎子岭镇自己发行的报纸。后来又挑了几份本县、本省、邻省的地方报纸。而不是直接向全国发行的人民日报之类的在全国统一发行的大报投稿。

上辈子,她曾经偶然在一本小说里看到,这个时代实行工资分级制度。然而,最令她惊讶的是,文艺工作者的工资,竟然比国家领导人的工资还要高很多很多。

不过,凭她这个模样、这个岁数、这个性格,混进演艺圈,这辈子是基本上没可能了。再者说,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还是投稿来得快,立竿见影啊。

再说了,投稿这件事,她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穿过来之前,她可是隔三差五就动笔画画的。基本功一直没丢下。穿越以后,这个小身板虽然没有任何绘画的基础,但是她可是带着记忆的魂穿啊!

只要稍微熟悉几天,应该就能找回来感觉了。画大幅作品么,身体条件肯定不支持,但是自己现阶段完全不需要画大幅作品啊!

往报社投稿的么,只需要画些符合时代感的宣传画,能切对了报纸的脉,就行了!

至于写诗么……高水平的她整不出来,写点刚刚扫盲水准的打油诗,还不至于有多难。反正她现在的身份可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子弟,而且还是个八岁大的小屁孩儿,能写出这种水准的作品,也已经很让人惊喜了!

姜英秀盘算了好几次了,对这个事情信心十足。现在只要做好准备工作,其它的都是小菜一碟!

上次没买钢笔和墨水,原因之一就是差钱。原因之二,是因为她的坤包里,还有一根小铅笔。她暂时只打算先练练手,找找感觉,有一支小铅笔也已经够用了。当初她打算的挺好,如果实在没有钱买工具,就直接画铅笔画,一样可以投稿!

姜英秀有几分懒洋洋地打开了自己的坤包——空间里温暖如春,她又穿了一身大棉袄大棉裤,导致她每次进了空间呆上一会儿,就总觉得有点懒洋洋地犯困——伸出两根细细的手指去拿铅笔,紧接着眼睛就瞪圆了,特么的难道自己的空间还能进来贼!

事实上,她当然知道,空间是不可能进贼的。但是,既然没有进贼,坤包里的东西为什么少了呢?而且少了的还是贵重物品!

姜英秀仔细地看了看,确定不是自己记错了。

空间里少了的东西,是一串绿松石镶嵌的手链。嗯,确切地说,手链的搭扣和穿绳还在,只有原本穿在穿绳上的一串形状各异的绿松石不见了。

她又翻了翻另外几样首饰,结果发现:金、银、铂金、钻石、碧玺、水晶,全都好端端地,没有任何变化。

唯独跟手链配套的、一个镶嵌了半颗绿松石做戒面的铂金戒指,也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了一个银白色底托。

姜英秀开始愣怔了一会儿,紧接着却是一阵狂喜。

既然空间里进不来贼,而且其它材质的首饰和绿松石首饰的其它部分也都还在,那么谜底显而易见——这些绿松石,怕是被空间给“吃”了!

也就是说,这空间除了能够以祭品或者猎物的“灵魂”为食,也还可以把绿松石当零嘴儿?

也许,这就意味着,如果自己能够给空间提供足够的绿松石,说不定就能免于当祭品的命运了?

姜英秀双目炯炯生光,只觉得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上辈子她的身体一直很好,从来没有特意去健身过,却是基本上百病不生。除了偶尔感冒一回,哪怕吃辣的吃太多拉个肚子,都算是大新闻了。

穿越后,姜英秀总算是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小姐身子丫鬟命”。

原主这个纸糊一般的小身板儿,经常这里痛、那里痛,还一天到晚都要做那么多活儿。也不知道这些病痛,是不是营养不良加劳累过度闹的。

自打发现空间的影响下,自己的这个新身体,越来越健康,越来越体能充沛之后,姜英秀就隐隐地意识到了,即便空间要以捕获的灵魂为食,而这种捕获灵魂的过程,很可能就是自己在“恶”的道路上越滑越远的过程,自己依然很难斩断跟空间的联系,更难戒掉对空间的依赖。

无他,这种从虚弱到健康的感觉,是会让人愉快到上瘾的。

此时突然发现,空间竟然除了“灵魂”这么惊悚的补品,还喜欢吃绿松石这种平凡的矿物,哪儿还按捺得住这份狂喜?

若不是无人可以分享,而且打死都得保密,姜英秀真想把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

第39章 大堂哥相亲

姜英秀兴冲冲地出了空间,她得尽快动作起来,赶紧找到更多的绿松石。

嗯,也得尽可能找机会再试试其他各种不同的石头。

虽然空间对金、银、铂金、钻石、碧玺、水晶没兴趣,但是谁知道它会不会爱吃玛瑙、玉石、云母片之类的呢?

她记得,姜老太太许氏的黄铜杆旱烟袋上边,好像还嵌着一小块儿岫玉呢……

姜英秀出了自己的仓房门儿,就看到许氏正在颠着一双小脚,急匆匆地往屋里赶,手上就是她那几乎从不离身的旱烟袋。

姜英秀赶紧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了正房的东梢间。

许氏听到动静,身子一转,见到是姜英秀,眉头一皱,嘴巴一张,似乎就要说点什么,然后突然又忍了回去,换上了个有些生硬的笑脸。

姜英秀打了个哆嗦。

无事献殷勤……艾玛,老太太今儿个咋这么反常?!

姜英秀尽量努力忽略掉自己身上情不自禁地浮起来的一层鸡皮疙瘩,对着姜老太太许氏回了一个有几分懵懂的笑容——这倒不是她演技好,而是她正惦记着怎么把老太太的烟袋顺到手呢。

要是空间不吃玉石的话,老太太的旱烟袋绝对完好无损啊,自己再悄悄放回去就好啦!

要是空间吃玉石的话,自己以后肯定要多多找玉石回来的,也可以赔给老太太一块儿更好的!

这种慷他人之慨的想法似乎有点渣……姜英秀不停地努力说服自己有点隐隐作痛的良心,不过效果很一般。所以,她那巴掌大的小脸儿,就不自觉地皱成了一团。

姜老太太看着姜英秀有点傻乎乎的笑容渐渐变成了个皱巴巴的鬼脸,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四丫头!你个死丫头片子,我给你点儿好脸儿你还敢跟我嘚瑟上了!你在那撂个酸脸子给谁看呢?破草帽子——晒(赛)脸!”

姜英秀被骂醒了,赶紧再次有点儿狗腿地冲老太太笑了笑,然后习惯性地瞄了一圈儿,看屋里有啥活儿。

诶?姜秋菊这个几乎二十四小时长在炕上的懒女人居然没在炕上躺着?她这是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的想法,姜老太太许氏像会读心术一样,给她解释了一句:

“你是有啥事儿找你老姑啊?你老姑上老林家找你翠兰婶唠嗑去了。你要没啥事儿就别在这屋转磨磨了,该干啥干啥去!”

姜英秀有点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东梢间。这姜老太太咋就不把她那个烟袋放下呢?她拿在手上,自己要是用空间收取,万一一不留神把她也收进去了咋办?

艾玛,简直愁死个人了!

姜英秀突然想到,一向不爱动弹的姜秋菊竟然出去串门了,而再联想到之前姜老太太许氏那么卖力地跟杨巧嘴推销的样子——莫非除了给大堂哥说亲,姜老太太其实还想把姜秋菊嫁到那个什么老钱家去?

不过,就姜秋菊那个懒劲儿,再怎么吹,也吹不成“地里屋里的活儿都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抓”吧?

再说了,许氏不是还一直惦记着,要让姜春菊从中出力,把姜秋菊嫁到城里去,当城里人,吃供应粮吗?怎么可能突然舍得给姜秋菊嫁到这样一个啥都指望媳妇儿干的人家了?

姜英秀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走过了外屋地,却听到一声“四丫头”,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五婶朱月娥,她怎么在这儿?哦,今儿个好像是轮到五房做饭了。

朱月娥笑眯眯地冲着姜英秀招手:“四丫头,帮五婶个忙,去外头把六宝叫来呗!”说完似乎觉得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又赶紧找补了一下:“让他把里屋窗台上晾着的那双鞋给我拿来!”

朱月娥一边说着,一边还不耽误手里的活儿,拎着个木头铲子,不断地翻动着小灶铁锅里炖着的菜。姜英秀瞥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

锅里炖着土豆、茄子干和兔肉,兔肉剁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土豆是锛的滚刀块儿,香气已经有点溢出来了。这只兔子,十有八九是姜老爷子这趟进山的收获吧!

朱月娥这是想喊六宝来吃小灶啊!

姜英秀笑了笑,嘴上故意逗她:“行,我记住了。从你们屋窗台上拿双鞋过来。这点小事儿还折腾六宝一趟干啥?我去就行。让六宝在外边儿多玩儿会儿吧!”

朱月娥的笑脸瞬间就挂不住了,耷拉了下来。不过她眼睛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缓和了脸色,对姜英秀颇为诚恳地解释道:

“哎呀呀,四丫头你可真是个勤快的!哪像六宝,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傻玩儿!

你不知道吧,今天杨巧嘴来给你英杰大哥说亲来了。这不,晚上人家姑娘家就要来咱家相看了。今儿个咱全家都得为了这事儿让路!你看看这菜,老爷子今天刚打了只兔子,老太太就非得让给炖上,说是得给客人吃!

我这忙得脚打后脑勺,一直不得空,不趁这个功夫赶紧嘱咐六宝两句,回头他再一淘气,万一再冲撞了人家,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了,你五叔还不得抽死他!”

呵呵,五婶朱月娥这借口找得还真溜!

姜英秀之前听了路人的议论,又亲眼见了媒婆杨巧嘴,对这个消息倒并不意外。不过,第一次听说媒婆白天来家,晚上就来相看的,这姑娘家,是不是也太着急了点儿?

姜英秀看了一眼朱月娥,旁边在大灶那边熬大碴子粥的四婶杨水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被朱月娥瞪了一眼,就有几分泫然欲泣,又怯怯地低下头去,继续搅拌锅里的大碴子。

姜英秀决定不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再加上她也不差那口吃的,于是就没再说什么。轻轻地冲着五婶朱月娥点点头,径自去外面喊了六宝,一字一句地复述了朱月娥的原话,让六宝别忘了捎上窗台上晾着的鞋。

六宝有点疑惑:“啥?窗台上的鞋?里屋窗台上也没有鞋呀……”

姜英秀把话带到了,就不再管其它,干脆当没听到六宝的自言自语,没搭这个茬儿。她正要转过身往回走,远远地却看到一行四五个人,向着姜家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一行人中,有之前见过的媒婆杨巧嘴,她走在最前面。一路走,一路对着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第40章 相看

跟在杨巧嘴身边的,是个胡子拉碴、背有点驼的瘦老头儿。老头儿个子有点矮,穿了一身黑乎乎的棉袄棉裤,戴了个油乎乎的黑色狗皮帽子,两只袖子口对口拢在一起,手藏在袖子里。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男的小个不高,五短身材。不知是不是被狗皮帽子压得,露出来的头发有点乱蓬蓬油腻腻的,还一脸胡子拉碴,看起来大概差不多得有三十多岁了。

穿着打扮,跟前面那个瘦老头儿,几乎一模一样。双手也一样笼在袖子里。而且,一路上一直在东张西望,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一个劲儿乱转,看着就有几分不像个好人。

女的微微低着头,身高绝对不超过一米五,小方脸,脸颊略有些圆润,五官也是平平常常,身材却让姜英秀一瞬间想起来莫泊桑的名著《羊脂球》。

只不过,这妹纸其实一丁点都不胖,只是所有该鼓的地方,都鼓溜溜、圆滚滚的,几乎要撑破了衣服,令人印象颇为深刻。

她额前留着刘海,后脑勺梳着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际。

上身穿着件枣红色碎花棉袄,外面罩着件蓝色袄罩,袄罩的领子有点松垮,所以能看到里面棉袄的花色。小臂上戴着同色的套袖。手上戴着一双黑色布面的棉手闷子。

(手闷子,又名“手闷儿”,指一种冬季用的棉手套。跟分成五指的分指手套不同,它只有一个大拇指是独立出来的。而除了大拇指之外的另外四个手指,是并拢在一起,共同戴着一个手掌状的手套的。所以,它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叫“棉巴掌”。)

腿上是一条深棕色阔腿裤子,裤脚稍微有点短,露出来了黑色的棉裤、和脚脖上的一截红袜子,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烫绒面的厚棉鞋。

这姑娘一只手扭着辫子梢儿上的红头绳,另一只手捏着蓝色袄罩的大襟儿,跟在那个东张西望的男人背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俩人身后,还跟着个瘸着一条腿的老男人,长得跟走在杨媒婆身边的瘦老头儿有七八分像,只是看起来更加矮小,更加干瘦,更加沧桑和憔悴,看起来这身份,似乎该是最前面那个瘦老头儿的爹。

姜英秀大致看清楚了一行人的模样,转身就回了姜家大院儿,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嗓子:“爷,奶,咱家来且了……”

(“且”是当地方言,意思是客人。“来且了”意思就是来客人了。)

姜英秀已经判断出,这一行人,大概就是大堂哥姜英杰的相亲对象了。她其实本来没有什么心情看热闹。不过,既然已经赶上了,这热闹么,跟着看上一眼,倒也无妨。

相看是大事。

除了在外屋地做饭的五婶朱月娥和四婶杨水芹,姜家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自发地围拢了来,摆桌子,拿凳子,倒开水,一个个都笑容满面,热情似火。

姜老叶子姜福生和姜老太太许氏,俩人乐呵呵地率先出了屋子,冲着一行人远远地迎了上去。姜英秀的大伯姜大山和他媳妇儿牛桂花跟在两老身后,更是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媒婆杨巧嘴眉花眼笑,喜气洋洋,声音响亮又清晰,给两边做了介绍。

“钱家兄弟,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老姜家,这是姜大哥,这是姜大嫂。老姜家可是咱们十里八村有名的厚道人家,待儿媳妇儿那是一等一的好……”

“姜大哥,姜大嫂,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钱家兄弟,这个俊俏的丫头,就是他们家大孙女……”

按照杨巧嘴的说法,这家人姓钱,是杨树沟村往西,四十多里地外的烧锅屯的坐地户。

钱家的婆娘去得早,男人又是个重情义的,一直没有续弦。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大了一双儿女。

现在要给做姐姐的钱大丫相看老姜家的长孙姜英杰,若是这门亲事能做成,下一步就该给几代单穿的独生子钱老本相看媳妇儿了。

他们老钱家的人都显老,所以钱老本虽然名字取得像个老头儿,模样也像是三十多岁,其实才刚刚十八。而且他生日小,腊月二十八的生日,若是论周岁,其实才十六。

而他家的大闺女,也就是今天相看的正主儿,小名钱大丫,大名钱丽娟,也才刚刚二十岁。

都是因为家里穷,又没有个女人操持,钱老本的爹钱守财和钱老本的爷爷钱木头,又都对这些事情任嘛不懂,这才把俩孩子的婚事给耽搁了。

今天要被相看的主角,姜英秀的大堂哥姜英杰,一脸羞涩,站在自发聚拢来的人群之后,不大好意思往前凑。

公正地说,姜家人,除了姜英秀在的三房,长相都还挺不错的。

大堂哥姜英杰身高差不多得有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时代的农村小伙子里,算得上是个子很高的了。而且他又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国字脸,一看就跟朱时茂似的,属于相貌堂堂的正面人物。

不过此时,这位“正面人物”,正害羞地低着头,偶尔却又飞快地抬起头来,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客人之中那个唯一留着长辫子的姑娘。

每瞥一眼,他的两个脸蛋就会更烫几分。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头也会更低上一分。没过多久,从额头到脖子,就都成了一大块儿红布。

姜英秀暗暗偷笑,这个年代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都这么纯情?

那大辫子姑娘的反应跟大堂哥差不多,本来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只是微微低着头,这会儿这头简直都快要垂到胸口了。

那辫子梢儿上的红头绳都快被她扯断了,手指节也紧张得发白。而她的脸颊,也红彤彤的,就像煮熟了的大虾。

姜英秀个子矮矮的,好歹还能看到她的半张脸。而大堂哥那个高度,大概每次都只能看到一个乌溜溜的脑瓜顶吧……

嘿嘿嘿,也不知大堂哥到底在脸红什么。看来大堂哥对这姑娘是相当满意的了,那姑娘的表情似乎也说明了她的心情……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讨论彩礼和嫁妆了?

老实说,姜英秀对这些事情还真是有几分好奇。她上辈子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但是对这些习俗,却丝毫没有涉猎,更别说亲眼目睹了!

许氏拿出来一个扁平的搪瓷托盘,里面放着一把瓜子,一把花生,还有四五个黑乎乎、圆溜溜的东西。姜英秀愣了愣神才认出来,原来是几个化好了、而且洗干净了的冻梨。

第41章 换亲

看来这门亲事,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心里都是相当满意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下本儿。又是刚打回来的野兔,又是不知道哪里淘澄来的冻梨。在老姜家最有脸面的姜春菊来了,也就是这个规格了吧!

英秀悄悄咽了咽口水。感觉嘴巴里一阵酸溜溜的,上辈子关于各种“冻货”的记忆汹涌而来。艾玛,自己的空间里倒是有花盖梨,不过空间里温暖如春,只能吃鲜的。想吃到冻梨,还真得费点事儿。

要不就今晚吧!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把花盖梨从空间里拿出来,放炕上就能冻了。这会儿倒看出来不烧火的好处来了!自己可以干脆直接冻上一批,放在空间里,啥时候想吃啥时候吃,简直想一想都美滋滋!

姜老太太许氏跟客人来回推让了两次,客人们就纷纷拿起冻梨啃了起来。只除了今天的正主,那位大辫子姑娘钱大丫,只略略伸了伸手指,就又缩回了袖子里。

姜老太太许氏眼里,瞬间闪过两道寒光。几个客人吃法实在是有点下作,一直不断地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听得许氏一阵皱眉。

不过,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许氏纵然不满,到底还是没有发作。

姜英秀有点不解,你不高兴人家吃,不拿出来不就完了吗?又要摆出来请人家吃,人家吃了又不高兴,这是几个意思?

姜英秀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礼节就是如此。

攒盒摆出来,其实就是给人看的。除非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不然谁也不会真的大嘴嘛哈就把人家摆出来待客的东西吃掉了。因为这些待客的东西,还得留着给下一波,下下一波客人们看呢。

姜老太太许氏瞬间就对钱家人的品行产生了怀疑。不过,她仔细思量了一番,还是希望能够做成这门亲。

原因很简单,大孙子姜英杰已经二十三岁了,眼瞅着这都到了腊月,过了年儿就二十四了。要搁过去,这个岁数的男人,孩子都该满地跑了。

前几年又是天灾又是运动的,娶了媳妇儿就得多张嘴,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给她吃?倘若生了娃,更是不好养活。

所以,根本没人有心思惦心这些事儿,这才把一表人才的大孙子给耽搁了。

这两年慢慢地,大多数人家都缓过来点儿劲儿了,婚丧嫁娶的,才渐渐地都张罗起来。

大孙子姜英杰(大宝),可是长房的长子嫡孙,他的媳妇儿,按说怎么也得娶个四角俱全的。

可是,老姜家又出不起太高的彩礼。不,应该说,明面上老姜家是不该出得起彩礼的。

倒不是家里没有钱,只是,老伴儿姜福生已经反复跟她说过几次了,这个新社会,跟过去可不一样了。

过去是谁家日子过得富裕,谁家就腰板硬。人人都得高看你几分。

现在却是谁家日子过得精穷,谁家就能腰杆绷(方言,读音:蹦)直,眼睛长到头顶上,拿下巴颏看人。

福生见多识广,心眼儿多着呢。

之前他早早地就看出形势变化来,在四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就开始鸟悄地把明面上的铺子啊、货栈啊之类的,都悄悄置换成了金子。对外只说自己能力不够,经营不善,亏本关门了。

更是借着荒年歉收一类由头,一年一年地把之前置办下来的土地田产,都卖得差不多了。卖得的银钱,大部分换成了金子,一小部分换成了粮食。

明面上外人看得到的财产,只留下了一点儿口粮田,还有这个宅院。

福生也真是个能吃苦的。自己带着一帮儿孙,辛辛苦苦地佃了王大善人家的六十亩地种。年年省吃俭用地交租子,过去做的新衣裳都压了箱底不许穿,外人问起来只说当了、卖了。贵重首饰也一件件都收起来了,对外只说放了死当,换了粮食吃了。

自己手腕上这个银镯子,还是因为到底是当年夫妻定情之物,价格又着实不贵,这才没有被收起来。

福生是个谨慎的性子,金条什么的,他都是亲自藏起来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哪儿。

几个儿子就更不知道了!还真以为自家是真的一天天穷下来了。按老头子的话说,这倘若不能骗过自己人,哪里还骗得到外人?

这不,前些年运动来了,自家人口多,又佃了许多田种,划成分的时候,就被直接划分成了贫下中农。自然而然地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风浪。

王大善人虽然为人厚道,对佃户很有人情味,口碑一直都还算不错。但是,他既然是黑瞎子岭地区最大的地主,自然就免不了被重点“关照”。

现在王大善人一家子,大大小小都夹着尾巴做人,苦得很!他家当年千娇百宠的小闺女,最后不也忍气吞声地嫁了个穷得底掉的二流子?

经历过几场批斗会的惊吓以后,许氏对老头子姜福生更是言听计从。

姜福生说要财不露白,她就天天穿着补丁衣裳。顿顿给孩子们吃“猪食”,还得对着几个孙女,扮演一个小气吧啦的抠门奶奶。

姜福生说要装穷装到底,她就不敢给人家嫁闺女的人家,出太高的彩礼。

拜托杨巧嘴说媒的时候,也是精打细算,讨价还价,鸡蛋都得十个十个地慢慢加,不敢一次给多了。

这个钱大丫,虽然小个不高,但是看那身材,该是个好生养的。岁数也跟英杰相差不大。身子骨都长开了,农活做得,家务也做得,是个好媳妇儿的人选。

而且最难得的是,他家不要彩礼啊!

只要愿意帮忙给钱老本说上媳妇儿就成。最关键的是,换亲,老钱家也愿意。

许氏其实觉得,二房的长女姜英贞(二丫)是个最合适的人选。

这丫头今年十六岁了,也该说人家了。跟钱老本的年龄又比较相当。换亲这种事,在过去的穷人家里,其实是很常见的。虽说现在新社会不实兴这个了,但是这毕竟也是个民不举、官不究的家务事儿。

自家的孙女多着呢,若都是拿来给孙子们换亲,能省下一大笔彩礼钱呢。而且自家的事自家知道,能换回钱大丫这样的儿媳妇,其实也算是赚了。

可是,二儿子却是个立不起来的,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怂玩意儿!二房的媳妇儿李荞麦那个悍货,咋能舍得让二丫去给大宝换亲?没准儿她还惦记着把二丫嫁回到他们老李家去呐!

二房的俩丫头年龄合适,却怎么都绕不过李荞麦这个坎儿。那么,也就只有三房那个天煞孤星的四丫头姜英秀最合适了!把这丫头嫁出去了,她就不是老姜家人了,自然再也不用担心她在家妨克六亲了。

第42章 钱家家史

至于说四丫年龄还太小这事儿……搁过去,童养媳也是很常见的,大不了事先说好了,让他们过些年再圆房么!

姜老太太许氏打定了主意,再加上之前又再三拜托了杨巧嘴,心里只当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所以,虽然对钱家人的举止颇多不满,却一直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杨巧嘴是个顶级的媒婆,最擅长的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要她怎么胡诌八扯都轻松加愉快,关键是,钱要给到位。

虽然她整不明白,这姜老太太为啥放着年龄更合适的二丫不用,非得要把四丫说给钱老本。但是,她可是媒婆中的翘楚,只要人家钱给的到位,不管什么无理要求,她都能把事办成。

当然了,身为一个优秀的媒婆,善意的美化一下相亲对象的模样、人品和家境,那也是最基本的行规么!

比如说这个老钱家吧,虽然这家人确实是烧锅屯的坐地户,钱老本也确实是三代单传,十八里地的一根独苗。

但是他们家,可真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厚道人家。

钱家老太太,也就是钱老本的爷爷钱木头的媳妇儿,是在建国前就病死了的。其实也不是啥大病,不过就是冬天里吃了一碗冷饭,得了一场风寒罢了。

然而那时候,局势乱得很,今天张大帅打打过来,明天李大帅打过去,老毛子和东洋小鬼子也纷纷来插一脚……黑瞎子岭镇那墙头上的旗子,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换一换!

唉,那个时候啊,粮食金贵,银子金贵,药材也金贵,只有人命稀烂贱。尤其是这些农村老百姓家的人命,真是贱的不能再贱了。要不怎么说,“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呢?

那时候钱木头的老爹老娘还活着,几个妹子也都还没出门子(方言:出嫁),一家老小,个个儿都指着他媳妇儿伺候。

然而这个媳妇儿病倒了,全家人只顾抱怨她娇气、拿乔、惜命,却没有一个舍得给她请大夫抓药的。不光不请大夫给她抓药,反而继续拿小话怼搡她,要她拖着病体,伺候一家子老老少少。

就这样的人家,也好意思宣称自己重情重义?我呸!

杨媒婆暗暗地啐了一口。她真是打心眼儿里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这家人。不过,作为一个超级敬业的媒婆,她个人的好恶,是绝对不能影响自己的业务水平的。

他们的想法倒是很容易明白:

病人啊,那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银子,多少现大洋,都不够填下去的。拿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还听不到响儿!

而如果媳妇儿生病死了,再娶一个,确实也需要不少彩礼。关键是,这样行事,本地十里八村的,怕是没人愿意再把闺女嫁到老钱家了。

但是,东北好歹算是荒年里也能吃得上饱饭的地方。那时候的年景又不太平,来逃荒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成年的、没成年的丫头片子,那可是乌央乌央的。

虽说一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瘦得跟高粱杆似的,可是只要吃上几顿饱饭,将养上两天,不就又水灵了吗?

这笔账,他们可是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钱木头的媳妇儿,本来就是逃荒来的山东嫚儿。若不是家人眼见着都撑不下去了,急需粮食和现钱,当初她也不会愿意嫁到老钱家。对老钱家人的想法,当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公婆和小姑子这么想,她不觉得怎样,但是钱木头这个枕边人,竟然都一直不肯为她说一句话,却让她彻底伤透了心。

所以,这一场风寒,原本不过是一场小病,却无医无药,外加劳累过度,心灰意冷,竟果真要了她的命了。

钱家人草草地办了丧事,就张罗着打算再买个小媳妇儿。

然而,即便是逃荒到东北的人家,人家既然都吃过了千辛万苦了,好不容易能安定下来了,谁又舍得骨肉离散呢?

老钱家的为人行事,也实在让人看不过眼,再加上老钱家也是个不舍得出彩礼钱的,于是,给钱木头买个小媳妇儿续弦的事儿,就这么一年年地耽搁下来了。

后来,钱木头的几个妹子纷纷出嫁了,爹娘也过世了。家里人口少了,劳力也少了,钱木头本来就是个拎不清的,又不会操持家务,日子就一天天越发过得破败起来。

钱木头的儿子钱守财,眼见着一天天大了。可是凭着老钱家的家境和人品,娶媳妇儿到底还是一桩难事。最终,几经波折,买了个外地逃荒来的、家人都死光了的十岁大的小闺女,给他做了童养媳。

然而,不到岁数便圆了房,童养媳伤了身子,生了钱大丫和钱老本两个之后,就病弱起来,没熬上两年也过世了。

钱木头和钱守财爷俩,就当了一对儿老光棍儿,饥一顿饱一顿地把钱大丫和钱老本两个娃娃拉扯大,日子过得越发拮据了。好在钱大丫一天天长大了,还算勤快能干,让他们的生活多少有了些起色。

他们痛定思痛,觉得一定得给钱老本娶个勤快能干的媳妇儿,才能把这个快散架了的家撑起来。

关键是,这个媳妇儿还得好生养,才能多多地为老钱家开枝散叶,让老钱家人丁兴旺。这人丁兴旺了,日子才能兴旺。

姜老太太许氏却想把姜四丫这样一个身量还没长成的孩子塞给老钱家……这事儿的难度可相当不一般啊!不过,若是这事儿太简单了,又哪里显得出来她杨巧嘴的本事?

从今个儿两家人的态度来看,钱大丫这桩婚事,十有八九是稳了。可是钱老本这桩婚事,怕是还有的磨。

杨巧嘴不怕跑腿,反正她多跑几趟,两家人给的谢媒钱,就得多加厚几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眉花眼笑,不断地提着话头儿。一会儿夸老姜家如何厚道,一会儿夸老钱家如何质朴,一会儿夸姜英杰一表人才,一会儿夸钱丽娟勤快能干,身形和眼神儿,都跟那穿花蝴蝶一般灵巧,飞来飞去,也不嫌累。

姜英秀一边看着杨媒婆的卖力表演,一边暗暗地偷着乐。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姜老太太早已偷偷打上了自己的主意。

其实,姜英秀不只是在看热闹,她也在细致地观察老钱家人的言行举止,为人行事。

毕竟老姜家还没有分家,而且短期内看不出有要分家的意思。这钱大丫若是成了自己的大堂嫂,以后就得在一个锅里搅勺子了。

我靠!那个看起来就有几分不像好人的钱老本,怎么竟然敢当着亲家一大家子人的面儿,干出这种事儿来?

他怎么敢?

第43章 姜英秀炸毛

这事儿还真不能怪姜英秀炸毛。换了谁,谁都得炸,说不定比她炸得更响亮。

姜英秀本来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大堂哥和未来的大堂嫂俩人的暗中互动。

这两位你悄悄地看我一眼,我再偷偷地看你一眼,明明对对方的表情很是关心,却偏偏就是不敢正大光明地看对方一眼,只敢偶尔飞快地抬一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

万一不小心对上眼儿了,脸就跟烫熟了一般红得不要不要的,简直太有意思了!

却突然发现,那个模样气质都有几分不像个好人的钱老本,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挤挤挨挨地蹭到了二堂姐姜英贞身边。

而且,他竟然一脸傻乎乎油腻腻的贱笑,堂而皇之地把那吃冻梨吃得埋了吧太儿的脏爪子,塞到了二堂姐的怀里,一把就抓住了一只小包子!还不要脸地捏了两下!

二堂姐姜英贞那件最爱的蓝底、黄白两色小碎花的袄罩,瞬间就留下了两个黑乎乎的手指印儿。

二堂姐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眼泪都在眼圈里滴溜溜地打转,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

姜英秀二话没说,抄起一张距离自己最近的小炕桌,抡圆了就照着钱老本的身上砸了过去。

本来么,姜英秀瞄准的位置是钱老本的上半身,谁曾想自己这个小身板儿,个子实在太矮了,而且那小炕桌又真心有点儿沉,于是最终落下来的位置就尴尬了。

钱老本被这突然袭击一下子打蒙了。被打中的那一瞬间,他满脸都是痛苦之色和不敢置信,脸上的表情夸张扭曲得像喜剧电影的慢镜头。

身体迅速地弓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然后啪叽一声摔倒在地,蜷缩成球,满脸的鼻涕眼泪扑簌簌地落个不停,一声声惨嚎不止。

在场的众人都被惊呆了。所有的男人都不自觉地抽了口气,胯下似乎有几分凉飕飕的,后背上寒毛直竖,心里都替钱老本觉得疼得慌。

二丫姜英贞原本都已经冲到了喉咙口的一声尖叫,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吓了回去。

刚刚她站在人堆里看热闹,跟三丫、四宝,五宝站在一块儿堆儿,将钱大丫从头看到脚,正看得起劲儿呢。三丫看着客人吃冻梨,就悄悄地在她耳边说自己口渴了。

她知道妹子的心思,却也没有本事找来冻梨,于是,就鸟悄地拐到外屋地拿了个蓝边二大碗回来,从糖罐子里舀了一勺白糖,又拿着那个铁壳斑驳的红漆暖壶,给妹子冲了一碗糖水。

她心里有数,知道即便老太太会对她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不满,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发作。最多瞪她两眼,没准儿客人走了,还得再骂她一顿。

不过,她早就学会了把姜老太太的骂声当做耳旁风。反正老太太要是敢太过分,自己老娘一句话就能怼死她!

却是万万没想到,那个胡子拉碴的钱老本,不老老实实地在炕沿上坐着当他的客人,反而几步就凑到了她跟前,然后就无耻地伸手偷袭了她的小馒头!

好疼!

她又害羞,又生气,还有点害怕,又有点莫名的难过与自责,眼泪都快下来了。一声尖叫差一点就冲破喉咙口,却看到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炕桌,斜刺里飞了过来,直接砸中了那个混蛋的……那啥。

她看得真真儿的,那桌子的尖角,正对着钱老本的两腿之间……嘶!想想都疼得慌!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众人的时间都被按了暂停键。

杨巧嘴的脸因为惊讶和激动,已经变了形。她走南闯北地,说过不知多少门亲事,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蛮横的小丫头片子。

姜老爷子一口咬在了旱烟袋的烟嘴儿上。

姜老太太一脸的怒气,里面偏偏还带着点纠结和认命的复杂神色。

钱木头扎扎着双手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把两只手往哪里摆。

钱守财正抱着一个冻梨啃得汁水淋漓,被钱老本的惨嚎声吓到了,冻梨的梨核卡在了嗓子里,憋得面目紫胀,脸红脖子粗,话都说不出来。

姜大山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牛桂花的两根又短又歪的粗眉毛,都惊奇地挑到了额头上,而且一个高,一个低,看起来分外地滑稽。

李荞麦一贯冷淡得能三伏天冻死人的黑脸上,似乎竟然泛起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姜大河的双眉皱成了川字,不过眼神却追寻着李荞麦的表情,似乎万事只等媳妇儿发话。

姜大地之前一直默默无语地叼着一个把手很短的旱烟袋锅儿,不过这事儿一发生,动手的居然还是一直比他还像隐形人的姜英秀,他的烟袋锅儿直接就掉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脚面上。

沈春柳已经急坏了,她仰着脸儿,期盼地看着姜大地,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杨水芹紧紧地抓住了姜大林的袖口,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几乎要晕倒了一般。

姜大海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朱月娥一脸兴奋,两只大眼睛亮闪闪地发着热切的光,仿佛迫不及待要出去八卦一番。

……

这种如同凝固了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大概几秒钟,然后众人才缓过神来。

姜老爷子指挥着几个儿子,开始抢救差点被梨核卡死的钱守财,和疼得鬼哭狼嚎的钱老本。

姜老太太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憋得两个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是大热天里被鞭子抽着犁田的牛。

她对钱老本刚刚的下作行径真是掐半拉眼珠子也看不上!再说钱老本既然胆敢当着老姜家一家子人的面儿,就公然欺负老姜家的闺女,这是压根没有把老姜家人当盘菜啊!

这不是明晃晃赤裸裸地打她和老头子的脸吗?

可是自己人这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偏偏是自己最不待见的四丫头姜英秀!

若是发作姜英秀吧,算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可若是不发作姜英秀,不是让这死丫头片子抖起来了吗?

这么一想,姜老太太更觉得憋气,脸都气红了,看着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地杨媒婆,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杨媒婆却是眉头耸动,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半天,此时已经一副智珠在握地表情了。

姜家的几个小辈,看着姜英秀的眼神儿都变了,大的几个,向她投去了明晃晃的赞许目光,小的几个,更是一脸热切的崇拜。那意思明晃晃地就是“四姐威武”!

姜英秀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竟然还有这个效果。

第44章 局

要知道,之前几乎作为隐形人一般的姜英秀,在老姜家的地位,基本上属于谁逮着谁欺负,即便不欺负,也很让人看不上的那种。

有些人可能会同情弱者,但是老姜家的孙子辈,大概是因为骨子里都带点莽吧。

他们对原本性子懦弱的原主,一贯是能踩两脚、就绝不踩一脚,或者即便不踩,却也不会有那耐心烦儿给她个好脸儿。

但是,对于有血性,有冲劲儿,敢打架敢拼命的、焕然一新的四丫头姜英秀,却是真心敬服。

姜英秀这一冲动一发飙,反而做到了原主这八年来一直没有做到的事——融入。

其实上次姜英秀胖揍了四宝一顿,却获得了四宝的好感,也是这个道理。

原主一个性格温顺的小绵羊,生活在一群小狼崽子之间,殊不知越是战战兢兢,越是暴露了自己是只小绵羊的本质。

而换了芯子的姜英秀,不管做什么,全凭自己心意,反而倒是切对了脉,更容易跟这帮小狼崽子们打成一片。

误打误撞地成为了受到姜家同辈人承认的妹妹(姐姐),姜英秀的心情不错。

然而,俗话说得好,帅不过三秒。

钱老本伤的位置实在是有点尴尬。虽然他欺负姜英贞,理亏在先,但是在断子绝孙的后果面前,这种过错,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摸你一把,你又不会少块肉。你觉得清白被玷污了?那你干脆嫁给我,不就皆大欢喜了?但是你若是让我老钱家绝了后,这事儿,咱们可得不死不休!

按姜英秀前世的价值观,这种思想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是,在这个时代,乃至于建国前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这种思想却很有市场。

一个姑娘的清白被歹徒玷污了,若是施暴者愿意负责,娶了这姑娘,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没有任何人,会考虑姑娘本身的意愿。包括姑娘的家人,都会要求她对这个犯罪分子感恩戴德。

所以说,有时候,悲剧的真正根源,其实并不在于某个人,某件事。而在于人类的头脑中,深深信仰的,是哪种思想。

决定人会采取什么行动的,就是他/她的思想。

决定人会采取什么思维看待问题、采用什么奇葩方案解决问题的,同样是他/她的思想。

根深蒂固地相信科学的人,就很难被神棍之类的江湖骗子骗到。

根深蒂固地相信因果报应的人,就很难克服自己内心的阻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

现在,姜英秀就遇到了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窘境——现场的这些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最初的受害者,二丫姜英贞,能够跟姜英秀在思想上保持一致。

他们都理解不了她。

而她虽然能理解他们,却对他们的处理方案无法接受。

杨巧嘴干脆利落地顺势提出了解决方案:

钱丽娟(钱大丫)跟姜英杰的婚事不变,就按常规的婚事办,姜家出彩礼,钱家出嫁妆。

钱老本伤了子孙根,这是大事。姜家得赔给钱家一个媳妇儿。被钱老本调戏的二丫,或者造成这个局面的祸头子四丫,都行。

如果是二丫,钱家不给彩礼,二丫也不用带嫁妆。

二丫年方十六,个子高挑,皮肤白净,容貌俊俏,正是水灵灵一枝花的年纪。而且身量也已经长开了,过了门儿就能下地干活儿,生育子女,再说钱老本既然公然调戏二丫,必然是对她有几分意思,不出彩礼,钱家已经占了大便宜。

如果是四丫,钱家不给彩礼,但是姜家得出一份嫁妆。毕竟钱老本的伤是四丫造成的,而且四丫年龄太小,还得过几年才能圆房。

杨巧嘴不愧巧嘴之名,明明这方案全是站在老钱家的立场上说得,偏偏给听者一副“我都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错觉。

杨巧嘴对自己的灵活机变十分满意。她之前还觉得把姜英秀说给钱老本,这事儿难度很大,正愁要怎么哄骗老钱家,然而眼前立马就来了个机会,她怎么能不牢牢抓住?

她心里有数,两家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自己再在合适的时候加以诱导,最终结果,必然是姜英秀嫁进老钱家。

嘿嘿,任她再怎么蛮横,不过也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钱老本比她大那么多,不听话就一天打她八遍,打也把她打服了!

杨巧嘴想得正美,根本想不到,姜英秀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星球的,她的逻辑,在姜英秀这里,完全行不通。

而且,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也没老糊涂。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对视一眼,俩人都抽起了烟袋,眨眼间,屋子里就泛起了一阵阵蓝洼洼的烟气。

今天这事儿,虽然姜英秀打伤了钱老本,算是姜家有理变成了没理。

但是这之前,钱老本的所做所为,说他不懂礼数也好,说他没把老姜家放在眼里也好,至少,不给老姜家脸面,这一条是确定无疑的。

如今杨媒婆提出的解决方案,表面上是和稀泥,实际上却字字句句都向着老钱家呢。这杨媒婆跟老钱家之间,莫非有什么猫腻?

这一条姑且不提,如果老姜家直接答应了这个方案,岂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脸往地上踩?

子嗣的事大过天,脸面的事,同样也大过天!

钱老本人品太差,姜英秀又出手太快,导致姜家现在有几分被动。但是,只要撂下这个话头,咬住了脸面说事儿,姜家也不是没有戏文唱!

姜老爷子思量完,有了主意,给姜老太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焦躁,自己心里有数儿。姜老太太本来乱糟糟的心绪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她就知道,有老头子在,万事都不必她操心!

姜老爷子在桌角上慢条斯理地磕了磕烟袋锅儿上的灰,先是扬声问了一句:“那只兔子炖好了没?”

朱月娥多灵醒的人,听话听音儿,立马嗓音清脆又响亮地回答道:“这野兔子不容易烂,还在锅里炖着呢!我这就去再添一把火!”

说完,她捅了站在身后的老公姜大海一把,示意他好好听着,自己就痛快地起身回了厨房。

其实那一锅兔肉早就炖好了,她已经鸟悄地给六宝偷偷吃过两块了!现在不过是在锅里用小火焖着,只等双方谈妥了,就放桌子吃饭。

她逮着个空进来瞧瞧未来的侄子媳妇儿,不曾想就看到了大热闹!看来,这风向,是要变啊……

第45章 负责

姜英秀冷着脸,没有吭声。她等着听姜老爷子的下文。虽然她一向自认为没有什么急智,这会儿却已经有了两个主意。

先礼后兵。

如果最后老姜家跟老钱家妥协,她不介意来个狠的。不止不介意,甚至还有点隐隐地期盼在里面。

唉,前世看过的电影里有句话说,能力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她承认,其实不必扯什么责任不责任的。有了神不知鬼不觉地作恶的强大能力,还能够头脑清醒,能够自律,不放纵自己去作恶,就已经是英雄豪杰了。

而她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嗯,还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白甜,草履虫一样的单细胞生物。距离英雄豪杰,可差得远着呢!

杨媒婆钱老本这些人,其实罪不至死,她却时时涌现出用空间收了他们的冲动。也许,这是空间又在诱惑自己往“恶”的道路上走吧?

她不知道这个空间到底换过几任主人。不过,从那本《空间使用手册》后面记录的祭品名单上来看,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谁,真的逃得过空间的罗网吧。

它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来到你身边,让你予取予求,一步一步地诱惑你信任着它,依赖着它,直到永久沉沦。

因为,凡事如果都用它来解决,是最爽的方式啊!

解决不了问题,就直接解决掉造成问题的人。多么简单粗暴,却又多么有效!

靠!不能再从这个角度想了,再想下去,恐怕是真要抗拒不住诱惑了!自己重生一回,想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可不想早早地就这么灰飞烟灭!

姜英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浑然不知,自己脸上带上了一抹决然。

姜老爷子看了一眼这个一向被忽视的孙女,这会儿知道怕了?刚才热血上头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不好,这丫头这个表情,怕是要拼命的意思啊!

姜老爷子又磕了磕烟灰,然后用烟袋杆指了指钱木头,开口了:

“木头兄弟,今个儿这事儿,咱俩可得好好唠唠。

四丫头二话不说就出手打人,算是我们老姜家没教育好孩子。不过,你们老钱家,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孙女,这是来相亲来了,还是来结仇来了?

我姜福生半辈子都在江湖上漂,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处事儿的。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我们老姜家跟你们老钱家结这门亲,那也是俩好割一好。而不是谁求着谁,或者非谁不可。

你们家大丫,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们家英杰,要个有个,要样有样,论人品有人品,论才具有才具,又哪一点辱没了谁不成?

这俩孩子的事儿,咱们可以先放一放,回头再议。

就说你们家钱老本,这谁的孩子谁心疼,我们四丫头,的确是出手重了些,我也能明白你们的想法。

但是,这凡事它都大不过一个理字。

要我说,你们家钱老本就该打!四丫头才八岁,她不懂事,可是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都知道你们家钱老本这事儿做得不对!钱老本能不知道?你们心里能不知道?你们好意思装不知道?

还有你,巧嘴妹子,你心里就不觉得他们这事儿办得不地道?你也好意思装不知道?”

姜老爷子缓了缓,抽了口旱烟,又转回去继续面向钱木头:

“咱不说别的,我们家英杰要是一见面儿,这么去对待你们大丫,你们心里得是啥想法?

你们到人家里做客,到谁家都敢这么明晃晃地欺负人?都敢把主人家的面子往地上踩?

你们这不是欺负我孙女,这是在piapia地打我姜福生的脸啊!”

姜英秀听到这里,暗暗地松了口气。不管事后怎么着,单论眼前,至少姜老爷子这气势不怂。不像是能把她随便扔出去的意思。

呃,既然老爷子挺明白的,怎么就能放任老太太有意无意地虐待自己,却不管不问?为啥还能允许他们把自己这样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赶到仓房里,一住好几年呢?

钱木头是个不善言辞的,支支吾吾地并没有说出什么,只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唉!你看这事儿闹的……”

杨巧嘴却不干了。她还惦记着姜老太太多加的二十枚鸡蛋呢。要是今儿个这么好的机会,这事儿都办不成,那以后再去哄骗老钱家,让他们同意娶了姜英秀那个蛮横的小丫头片子,这得多费多少工夫?

“老姜大哥,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巧嘴一着急,嘴上也不客气起来。

“别的倒没啥,就是你家这四丫头,小小年纪,出手也太狠了!而且这份心思也太毒了!人家老钱家,就钱老本这一个独苗苗,四丫头下手这么黑,这是想干啥?要让人老钱家断子绝孙啊?”

姜英秀微微冷笑了一下,心中暗暗吐槽:“断子绝孙?老娘能让你这个长舌妇和老钱家一家子渣渣都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你信不信?”

然后却忽然惊觉,天哪!自己刚刚都想了些什么啊!

赶紧甩甩头,试图把这个恶毒的念头甩出去。

艾玛,这太可怕了!自己心境上哪怕有丝毫松动,这空间都会抓进了机会,拼命诱惑自己啊!不行不行,我可绝对不能上当!

姜英秀一边想着,一边还特别留意着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的表情。

听着杨巧嘴这些话的时候,姜老太太突然面露尴尬,咳嗽了两声。

姜英秀心知肚明,老太太身体健康着呢,几乎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这忽然咳嗽两声是什么鬼?

杨巧嘴话到嘴边打了个顿儿,她一下便明白了,姜老太太是不愿意她渲染姜英秀的过错,不然万一老钱家人实在看不上这丫头,可怎么办?

她慢条斯理地接了下去:“这丫头这个泼辣劲儿,倒是个能支撑起门户的……老姜大哥,你刚刚几句话,就把四丫头的错儿,给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但是,这子嗣的事儿,可是头等大事儿啊!

咱们庄户人家,一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滴,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这一天天累死累活地,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儿孙?

你老再怎么心疼孙女,也不能不让她负这个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姜老爷子“吧嗒”抽了一口旱烟,悠悠地吐出来一串蓝色的烟圈儿:“巧嘴妹子,四丫头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牙都还没有长齐,你打算让她咋负这个责?”

第46章 逐客令

姜英秀听到那句“牙还没有长齐”,要不是情境不对,简直要笑出声来。

嗯,这小身板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发育一直有点落后。现在处在换牙期,确实有几颗乳牙掉了之后,该长出恒牙的位置还黑洞洞的,一直没什么变化。

这几天自己托空间的福,吃得好了不少,倒是感觉牙床有点儿痒痒的,说不定就是那几处要出牙了。

杨巧嘴扬起眉毛,一脸惊奇地看着姜老爷子:

“这不是明摆着的?既然你家四丫头打伤了人家钱老本的子孙根,害得人家断子绝孙了,那伺候他一辈子,总是应该应分的吧?咱们走遍天下,也得是这个理啊!”

姜老爷子不紧不慢地又磕了磕烟灰,只是脸色看上去比刚才难看了许多:“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今儿个来,给我们英杰说亲,其实只是个幌子。”

他又磕了磕烟灰,然后吧唧一口,紧接着吐了个大大的烟圈,那烟圈几乎直接喷到了杨巧嘴的脸上。

“按照咱们桦树林公社的风俗,这谈婚论嫁的事儿,女方即便主动,也没有媒婆一提亲事,就直接全家出动到婆家相看的。

怎么着这媒人也得跑上一趟两趟,大差不差地把两家的意思互相透的差不多了,然后双方才会见面。

之前你们一来,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但是只当你们是热心这门婚事。

毕竟我们老姜家,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厚道人家。日子过得虽然穷,却齐整。因为我们老姜家的家风,就是勤俭持家,勤快做事,踏实做人。

再说我大孙子这人才,谁见了不说好?

前几年老天爷不给活路,家家户户都忙着糊弄肚子,还忙不过来,没功夫说亲事,倒把我这大孙子给耽误了。

所以呢,我虽然感觉到不对劲儿,却也没有多想,以为你们真是诚心诚意为了结这门亲,才这么上杆子。

但是现在看看,我这是打了一辈子雁,被雁签了眼!

你们这是事先商量好了的吧?到我们家来,就当着我这老头子和我这些儿孙的面儿,对着我家的小姑娘动手动脚。

我们这一大家子人,谁能忍心看着自己家的姑娘受人欺负?

即便四丫头没冲动,别人怕也是容不下。肯定有毛头小伙子会忍不下这口气,直接动手揍他一顿。而你们老钱家人既然挨了打,自然就能赖上我们老姜家了。

我们这么多人在这,你们还敢这么干,怕是早就打算好了!

这是一早就准备讹上我们老姜家,赔给你老钱家一个媳妇儿,还能省了彩礼钱……说不定还能讹一笔嫁妆出来!”

姜老爷子又磕了磕烟灰,瞥了一眼之前被众人七手八脚给安置在炕上的钱老本,又将目光转回到杨媒婆身上:

“巧嘴妹子,不是老姜大哥不给你面子。今儿个这事儿,到底是你们办得不地道。

你们若是算计在先,一早就打算讹上我们老姜家,那这门亲事,我们老姜家不敢结。

你们若是没有事先定计,算计我们老姜家。那这个孩子,头一次见面儿,还当着一屋子我家人,就敢这么欺负我家的姑娘,这门亲事,我们不能结。

大丫是个好孩子,可惜了(读liao)儿了。

我看老本这孩子也歇得差不多了,你们这就回去吧。天儿不早了,还得赶几十里山路,家里也没有车,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姜老爷子一脸疲惫地下了逐客令。

姜老太太有点心急,她舍不得钱大丫这个一看就好生养的好媳妇儿人选,再者说,她还惦记着把四丫头这个天煞孤星塞给老钱家呢!老爷子这就直接赶人了,这哪儿成啊?

可是,姜老爷子跟姜老太太恩爱了一辈子,姜老太太也一向信服姜老爷子。

俩人过日子从来没有红过脸。当然,家里的事儿,老爷子信奉男主外女主内,桩桩件件全都由着老太太自由发挥。而当着外人的面儿,老太太更是做足了夫唱妇随的贤妻范儿。

这回姜老太太也不想为了外人,拂了姜老爷子的脸面,再说她虽然一门心思惦记着,越早把姜英秀早点折腾出自己家门越早安心,却知道听老头子的准没错儿……

她这一着急,一犹豫,脸上就带了出来。

一向能言善辩的杨巧嘴,被姜老爷子这话一噎,竟然一时有点儿接不上茬儿。于是她将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了姜老太太:“姜大嫂也是这个意思?”

姜老太太硬着头皮,顶着杨巧嘴略带威胁的目光,颤着嗓子说了句:“老头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杨巧嘴抿了抿她的那副薄嘴唇,呵呵笑了两声,就要开口。姜老太太忙抢了个先,截住了她的话头:

“那个啥,巧嘴妹子,你也别恼,今儿个这事儿,确实是老钱家处的太不地道!

你老姜大哥是个暴脾气,又最是爱面子,尤其还爱论个是非黑白。老钱家人这么处事儿,犯了他的大忌!他这会儿子脾气上来了,你说啥他也听不进去。

他今儿个发这么大火儿,那都是冲着老钱家,不是冲你。

回头我再劝劝他。等他消了气,咱们再聊。

我上次拜托你的事儿,还是得你多费心!”

姜老爷子斜了姜老太太一眼,姜老太太立马笑了起来:

“那个啥,巧嘴妹子,这天儿也不早了,你们还得赶路,我就不远送了。”

姜老太太竟然也下了逐客令!

杨巧嘴连嘴巴都气歪了,真是想不到,姜老太太竟然也敢这样对她!一看她那意思,她托自己把那个泼辣蛮横的四丫头说给钱老本这事儿,就是跟姜老爷子没通过气儿!她就不怕自己当众说出来?

杨巧嘴正想开口,却听到姜英秀那清脆响亮又带着点儿稚嫩的童声,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姓钱的,你不就是被桌子角磕到大腿根儿上了么?那一下,就能把你磕坏了?不就磕到点大腿肉么?值当你嚎得跟杀猪似的?

再说你穿的这老厚,就算磕到大腿根儿了,那也伤不到骨头啊!顶多青了、紫了,肿上个两天三天的,咋一个个地,都说你要断子绝孙呢?”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有点囧,怎么跟一个八岁大的丫头片子,解释清楚男人的命根子跟断子绝孙的关系呢?

循着声音望过去,大家伙儿的心,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47章 破局

一时间各式各样的嗓音争先恐后地响起来,有喊的、有骂的、有劝的,有哄的:

“四丫头,你可别犯虎!”

“四丫头,你还嫌这事儿闹得轻啊?赶紧麻溜地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这里用不着你!”

“四丫头听话,咱去外屋地吃兔子肉去,啊——”

“艾玛四丫头你可别乱动啊,那玩意儿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

姜英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炕沿边上,手里晃晃悠悠地拎着把大菜刀。那菜刀,就那么明晃晃地悬在钱老本的两个大腿根之间的正上方。

钱老本之前在地上滚了一场,此时帽子也掉了,头发也乱了,脸上又是泥又是灰又是土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真是没法看了。

钱老本此时,胆战心惊地看着姜英秀手上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一脸泥污也掩盖不住他那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上下两排黄板牙,跟打摆子似的,一阵一阵地发出咯咯咯的碰撞声。

这菜刀不算新,刀刃上有个豁口,但是保养得很是精心,刀锋也磨得很锋利。此时刀锋上,就反射着白森森的闪闪寒光。

他知道,这丫头语气里的威胁是认真的。

她之前就砸了他一炕桌,那个彪呼呼的狠劲儿,当时就不止让他疼得死去活来,也把他给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直到现在,也让他的心跳得,跟敲鼓似的。

这丫头也太特么彪了!一般东北老爷们儿喝高了干仗,也不过就是拳打脚踢,拼的是谁拳头大,哪有她这样一上手就抄家伙的?砸完了桌子还不算,这会儿还动上菜刀了!

一想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命根子不保,钱老本又是疼痛,又是惊吓,又是委屈,不由得流下了两行眼泪,把脸上的脏污都冲出了两道泥沟儿。

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哭得抽抽噎噎的,看得姜英秀心头火气越发大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菜刀,引得大家伙儿都一阵惊呼。

她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对着钱老本轻描淡写地说话。声音清脆,一本正经,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很危险:

“我问你话呢。哭什么哭!我一听见人哭,这手就有点哆嗦,搞不好,就拿不住这刀了。

姓钱的,他们为啥都说你断子绝孙了?为啥还说让我伺候你?

你也是这个意思么?打定主意了?想让我伺候你?”

姜英秀一边说着,一边手腕突然抖了一下。那菜刀跟着晃了晃,差点掉下来。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又重新被姜英秀给抓住了。

姜英秀没当一回事,别人可是冷汗都唰唰地下来了。

尤其是杨巧嘴和钱木头、钱守财,钱大丫。

这几个急的脸都没人色儿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狠!真狠!真尼玛狠!不都说姜家四丫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受气包吗?这咋处事儿这么狠哪?这是蔫人出豹子了?

这钱老本让桌子角撞了那一下,其实真不见得会有多大事儿。

老钱家一直没松口,也是打蛇随棍上,遇到机会就咬一口。一门心思打着的,是能讹上就讹上,讹不上也不搭啥的下作主意。

但是,倘若这菜刀真的掉下去了,而且好巧不巧地切到了哪个零件儿……恐怕这“说说而已”的断子绝孙,眼瞅着就要成真的了!

倘若这菜刀再歪上一那么一歪,掉在钱老本脸上、脖子上……她一个丫头片子,就算事后老姜家打死她,给钱老本偿命,那也不值当啊!

……

一通忙乱过后,姜英秀手上的菜刀,到底还是没有落到钱老本的子孙根上。不过,姜英秀那看起来有几分莫名的危险感的冰冷笑容,却深深地刻进了在场众人的心里。

他们毫不怀疑,姜英秀是真的很可能“手一松,没拿住”,就把菜刀砍下去的。

杨巧嘴怏怏不乐地带了钱家人离开了老姜家。姜老太太最终还是送了他们出去。拉着杨巧嘴,落在众人后面,俩人嘀嘀咕咕了一阵,耽搁了好几分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姜英秀想了想,觉得今儿个杨媒婆极力要追究她的责任,然后要求把她赔给老钱家的举动,很是奇怪。

莫非自己回来的时候,村里人议论的,其实就是这件事?

姜老太太其实根本就是打着把她塞给钱老本的主意?

姜英秀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太荒唐了。自己今年才八岁啊!

然而,不管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反正先给老太太打打预防针,总不会错。她绝对不会容许老太太随随便便就把她的未来给定下了!

嗯,要不就干脆直接摊牌吧!

“奶,我有事儿跟你说。”

“说什么说?你看看把你能滴!你这个祸头子,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给家里惹祸!

当初怎么就不直接摔死呢?还留着口气儿,继续祸害我们老姜家!

你还没祸害够是吧?还没祸害够是吧?我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我们老姜家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

你咋不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跌死,出门让车轧死?”

……

姜老太太送走了客人,此时看到“罪魁祸首”,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恶骂声响了足足有五六分钟,才停下来歇了口气儿。

姜英秀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听着老太太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的咒骂声。渐渐地,从这些颠三倒四的词句里,却听出来了一些门道。

看来原主这个小身板大概是“命格不好”。可能是跟姜老太太或者姜老爷子,或者跟原主的爹姜老三(姜大地),有些相冲相克之类的说头吧?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扫把星”之类?

没准儿是出生的时候,赶上了哈雷彗星过境啥的?

不过,自己上辈子一直不大关心天文学,那么多彗星里,也只记得哈雷彗星这个名字。可是却真不知道,1955年冬天那会儿,有没有啥彗星之类的经过华夏上空了。

不管这原因到底是啥吧,反正,老太太是认定了,自己个儿就是老姜家的祸害。

虽说,今天这事儿,自己做得确实有点儿欠考虑,不过,唉,自己的长处从来都不是动脑筋,简单粗暴才是自己的风格啊!

只不过上辈子是拿银子砸,这辈子是拿桌子砸……

再说了,那个姓钱的要不是敢干出那么流氓的事儿,欺负的还是二大娘的心头肉,自己才不会出这个头呢!

姜英秀突然冷不丁想起来,今天这么一闹,虽然让老太太更恨自己了,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至少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这个又彪又狠的形象,算是成功地建立起来了。

姓钱的恐怕是宁可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会敢把她这个母夜叉娶回家。

再经过杨媒婆的嘴一宣扬,自己个儿大概会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泼辣货,继而成为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剩在家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吧!

姜英秀突然笑了,艾玛,小目标貌似已经达成了一个!

第48章 源

姜老太太怒了。自己这气喘吁吁地骂了半天,嗓子都干了,四丫头居然当耳旁风了不说,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气势汹汹地抄起手里的黄铜杆儿旱烟袋,嗷地一声就从炕上蹦了下来,直接就扬着胳膊,冲着姜英秀冲过去了。那身手利落的,比年轻人也不差啥。

姜英秀一见这个架势,几步就闪到了地中央摆着的那张沉重的方桌子后面。

一边绕着圈儿,躲避着老太太的攻击,一边儿皱着眉毛想辙。

左躲右闪地跑了几圈儿下来,她身体经过空间强化了,没觉得怎么着。但是老太太却有点儿呼哧带喘了,当然,一多半儿可能是被她给气的。

姜家一群小萝卜头儿都惊呆了,一个个双眼圆睁地看着这场追打。

一个个都在默默感叹,头次看到四姐(四妹)躲老太太的烟袋躲得这么利落。

诶,不对,应该是第二回了,上回她更猛,直接跑山上去了!看来,四姐(四妹)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围观的众人没一个伸出援手的。

姜老三(姜大地)还处在四丫头突然间变厉害了的震惊里。压根儿没想到他应该拦一拦。

他一直觉得,老太太打孩子一直都有分寸,打不坏。也觉得四丫头一向老实巴交,今天竟然这么能惹事,大概就是近期揍得轻了,是该让她受点教训了!

要不是沈春柳使劲儿拽着他的胳膊,他都要亲自动手了!

姜英秀眼看着老太太越来喘得越厉害,还是没想出啥能立竿见影的好法子来,再次深深地感受到了智商余额不足的苦恼。

姜老太太又气又累,都快翻白眼儿了。于是,也不再执着于亲手打到姜英秀了。

将旱烟袋往炕沿上方一甩,啪嗒掉在了炕席上,烟袋锅敲到了炕沿,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然后烟袋杆儿还顺着炕的斜面,向炕里滑动了几尺。

紧接着,姜老太太整个人以跟年纪不相符的敏捷直扑向了老爷子怀里:

“老头子,你看看四丫头这个死样子,这是反了天了!”

姜老爷子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的神色有点囧。不过还是动作轻柔地将老太太揽在了怀里,拍了拍姜老太太的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别气了啊,咱们不生气,气坏了多不值当……孩子们还看着哪……”

众人:……

姜英秀眼前一亮,艾玛她这烟袋杆儿可算是脱手了!她立即默默地将老太太的烟袋杆儿收到了空间里。

众人的视线基本都被姜老太太和姜老爷子狂撒的狗粮给吸引了。

毕竟姜老太太许氏平时是很讲究仪态的,换句话说,就是比较“端着”。能看到今儿个这种场面,还真是挺难得的。

所以,除了姜英秀,根本没谁注意到旱烟袋不见了这件事。

姜老爷子几句话就把姜老太太安抚得平静些了。看着她依偎着自己,安静地坐下了,他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继续沉默着坐在炕头吧嗒着旱烟。从之前钱家人进门到现在,他已经给自己装了好几次烟了。

老婆子和杨媒婆在那眉来眼去,他不是没看到,只是不想戳破而已。

唉,真没想到,四丫头摔了一跤醒了过来,整个人都跟换了个人似的,要不……回头让老婆子带着四丫头去潘仙姑那里看看?

当初老婆子一趟趟请潘仙姑给家里人批命的时候,说得一直中规中矩,不过是些江湖嗑儿,他也没当回事。

他自己不信这个,不过,能让老婆子有个精神寄托,也就是费点香油钱的事儿,自己又不是出不起。

那时候,四丫头刚出生没几个月,社会环境还算比较宽松。潘仙姑作为十里八村有名的“明白人”,家里常常还是人来人往的。至于说现在么,潘仙姑的门前,怕是该能张开网子捉麻雀了吧……

谁曾想,这潘仙姑却说,家里这个四丫头是个祸根。

四丫头生的生日时辰太毒辣,而且命格奇特,属于天煞孤星,妨克六亲。甚至还能夺人气数、福运。最要命的是,将来年纪越大,妨克得就越厉害。

最好能送给别人家养,或者干脆直接沁死算了。

他当初就直接问了破解的法子,心中料定,这事儿,就是个江湖骗子的神棍局。大概还是冲着银子来的。只是,为啥选中了四丫头来做这个局,他有点想不通。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潘仙姑竟然说什么都不肯收他的银子。

只说四丫头真的是个祸根,让他不要掉以轻心,越早弄死越好。或者过继出去,卖出去也成。总之不能养在自己家,不然必定会妨克六亲,对姜家人各种不利。

他当初就没看懂,这潘仙姑莫非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可是他承认,自己真看不出来,这大鱼在哪儿。这个事儿,就算真把四丫头怎么着了,她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他心里疑惑,就打算再慢慢看看。

老婆子本来就不待见老三,这下子,自然把三房整个儿都厌上了。

听了潘仙姑的话,第一时间就想把四丫头给弄死。

但是溺婴毕竟有损阴德,他劝了几句,再加上老婆子也就是嘴上嚷嚷得凶而已,其实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最终到底还是没有动手。

后来,老婆子就打算将四丫头过继出去。

可惜,家家户户要过继,都要过继男娃儿。谁也不乐意辛辛苦苦地白养个丫头片子。浪费粮食不说,也做不了什么活儿,将来长大了,要打发出门子,还得搭上一笔嫁妆。

这事儿就这么耽搁下来。碰壁了几次,姜老太太就没有耐心继续折腾了,于是就让沈春柳将四丫头挪出来,放到仓房里去自己住,任她自生自灭。

这事儿他拦了两回,所以一直拖到四丫头四岁上。再拦着,老婆子就要翻脸了,他也就没再拦。

四丫头可怜巴巴地在仓房里住了四年,不过竟然也平平安安地长大了。为了这事儿,老三媳妇儿暗地里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蒿子。

前些日子,四丫头摔破了头,昏迷了好几天,又高烧不退。他还以为,四丫头这回,说不定就真得扔出去了。

老话儿说得好,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四丫头这回差点摔死,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脑袋瓜子开了窍,性格也变得有些像自己了。

只是,四丫头变化这么大,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呢?这事儿,看来还真得去找“明白人”潘仙姑探问探问。

第49章 小贼

姜老爷子打定了主意,终于将烟袋杆儿从嘴边拿开,让长子姜大山打开房门透透气。然后又让长媳牛桂花张罗放桌子摆饭。

大家都忙起来了,姜老爷子在姜老太太耳边悄声说了让她找机会带四丫头去潘仙姑家里一趟的主意。

姜老爷子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让姜老太太去找潘仙姑,这还是头一回。姜老太太又意外又惊喜又狐疑,忍不住再三确认了几遍,中间又反复看了姜英秀好几眼。

姜英秀被这几眼看得有点浑身发毛。她不知怎么有种直觉,似乎眼前有个比成为童养媳更大的危机。

成为童养媳什么的,总还有四五种破局的可能,然而眼前这种莫名的危机感,却根本不知原因在哪里,自然不知道该怎么破局。

她甩甩头,按捺下内心深处涌起的不安。

姜老太太的心气顺了,姜老爷子又发了话要吃饭,饭桌自然很快就摆好了。

今儿个也算是借了相亲这事儿的光,饭菜还算丰盛。

依然按照老姜家的规矩,根据性别分了两桌。菜色名目上基本一致,内容却颇有几分差距。另外,姜老爷子这一桌上有酒。

姜英秀在的这一桌,摆在姜老太太许氏面前的,是一小盆儿野兔肉炖土豆块儿茄子干。土豆块为主,茄子干也不多,兔肉只能零星看到几块儿。这就是这张桌子上唯一的肉菜。

白嫩嫩的兔肉,黄灿灿的土豆块儿,黑乎乎的茄子干儿,表面都站着油汪汪的汤汁,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几个小萝卜头儿已经忍不住在不停地咽口水了。

姜英秀也觉得有点儿馋了。在老姜家吃顿肉可真是不容易啊!记忆里似乎很久没吃过肉了(镇上那两顿不算),嗯,要是能配着自己空间里的馒头吃就更爽了!

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大搪瓷盆,里面装了满满一盆子的酸菜粉。加了一勺荤油炖的,那种醇厚浑浊的香味儿,也十分诱人。

老姜家今天的主食也相当给力。一大盆高粱米饭,一大盆两和面野菜团子,高粱米饭微微发红,野菜团子黄中透绿,卖相都不怎么样,但是那清新的香气,却都让人口舌生津。

姜老太太许氏看着一桌子眼睛掉到菜盘子里,还流着哈喇子,拿袄袖子抹还抹不干净的小娃娃,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地先训斥了一顿:

“看看你们那副馋鬼托生的样儿!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饭得有吃饭的样子!说过多少遍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跟猪似的,记吃不记打!”

姜英秀隐隐觉得,老太太这些话其实不能算错,只是这语气和态度,实在太恶劣了。怪不得古语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声六月寒。

餐桌礼仪其实挺有意义的,只是,这种灌输的方式,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姜英秀默默地扫视了一圈儿桌子上噤若寒蝉的小萝卜头儿们,一脸淡定地无视了姜老太太的怒火。

姜老太太骂够了,拍拍胸口,歇了口气儿,一边扫视着桌子上众人的表情,一边准备动手给众人分派食物,忽然间发现人数有点不对:

“内个谁,四丫头,赶快去翠兰婶家把你老姑叫回来!”

一边说,一边啪地一声打掉了五宝偷偷摸摸伸向两盒面野菜团子的手:“把你那脏爪子收收!你老姑没动筷子,我看谁敢动!”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摸自己的黄铜杆旱烟袋,这才发现,旱烟袋不见了。

“哪个天杀的小贼,把我的烟袋偷了!”

这话说出来,姜家人几乎全都郁闷了。之前还看见你拿着烟袋追打四丫头呢,这会儿找不见了,不说先四处找找东西在哪儿,就直接这么随便喊别人是贼?

姜老爷子皱了眉头:“老婆子,你这是气糊涂了?别着急,别上火,东西不见了,找找就成。有时候啊,东西长脚,你越找它越不出来,你不找它,它反而自己出来了。”

姜英秀闻言跳下了凳子,拼命忍住笑意,面无表情地老太太说道:“奶,那我还去叫我老姑不?”

没等老太太开口,老爷子接过了话:“去。快去叫你老姑回来。”

姜英秀欢快地冲了出去,她对这趟差事很满意。老林家距离老姜家位置不算近,翠兰婶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杨树沟村十二大队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

就连能躺着就不坐着的姜秋菊也喜欢跨过大半个生产队去找翠兰婶说话。而且姜秋菊往往到人家一待就是大半天,天黑了也不知道回来,还得姜家人去叫。

不过,她开心的原因不是要见到翠兰婶了,而是终于找到机会可以进空间看看了。

姜英秀跑出姜家大院,一路小跑到翠兰婶家附近几百米的地方,那里有个高高的粪堆,是生产队积粪的地方,姜英秀躲到那粪堆后面,就干脆利落进了空间。

她太过急切要检查一下空间有没有把那旱烟袋上的玉石吃掉了。

殊不知,她一路上没有注意速度,实在跑得太快了些。

杨树沟村十二大队,也陆陆续续有几个人,一不留神看到了一道残影,一道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溜烟飞掠过去的飘忽残影,都有点儿被吓到了。

姜英秀进了空间,发现空间的面积又大了一点儿,不过这次没有翻倍。那青青草地又增加了大概三四平米左右的面积。

松树、榛子树、果树都结了果实,有些果实已经掉落下来,落在青青草地上,那种硕果累累大丰收的画面感,很是喜人。

姜英秀随便捡了个果子吃,唔,味道好像比那个温泉山谷的野果子还要好!

姜英秀三口两口吃掉了手里的果子,赶紧去查看姜老太太的旱烟袋上那一小块岫玉。

岫玉不见了。原本镶嵌着岫玉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整整齐齐的缺口。

姜英秀瞬间笑出声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空间既然“吃”绿松石和玉石,而且连岫玉这种不大上档次的都吃,那么,自己的未来又多有一分把握了!

姜英秀愉快地在空间里绕来绕去地跑了几圈儿,感觉浑身上下舒泰得不得了,又吃了点水果和清香四溢的榛子仁儿,才乐颠颠地从空间里出来,按照正常走路的速度,蹦蹦跳跳地走到了老林家。

第50章 怕

姜秋菊恋恋不舍地跟着姜英秀回了老姜家。

一脸笑意送她出门,热情地招呼她下次再来的老林家媳妇儿高翠兰,一转身,就轻轻地舒了一口长气。

老林家的老爷子也算是外来户,当初能在杨树沟村站住脚,多亏了乡亲们的接纳和帮衬。所以,老林家人一贯对村里人都是笑脸相迎。高翠兰又是出名的好脾气,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任她脾气再好,对上姜秋菊这种拎不清又屁股沉的,也快要失去耐心了。

姜秋菊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一来了就拉着她说话,一个劲儿地喋喋不休,话题也是东拉西扯,东一榔头西一扫帚,一丁点有用的都没有!

她倒是命好,天天啥也不用干,自己这还有一大堆活儿呢!

有时候,到了饭点儿,她也不知道走,害得自己这个头疼!

这要是留饭吧,下一顿自己家孩子就得挨饿。不留饭,那岂不是就把她给得罪了?这整整一下午的忍耐功夫,不是白费了?

好在姜家人还算识趣,每每到了饭点儿,就会派人来把姜秋菊给叫回去,不然自己可真是要愁死了。

今个儿来找的是老姜家四丫头,看她那蹦蹦跳跳的样子,怕还不知道她奶奶就要把她卖给老钱家了吧。唉,所以说这当娘的要是立不起来,受苦的就是自己的孩儿!

高家、沈家都不是坐地户,高翠兰跟沈春柳同龄,嫁人、当娘也是前后脚,难免存了一两分比较的心思。如今倒是越比较,就越觉得看不上沈春柳,也越觉得自己的日子有奔头儿。

高翠兰一边想着,一边一脸斗志昂扬地回去做晚上饭去了。

姜秋菊一路上走得极慢,还回头打望了好几次。她真心不愿意走,只觉得跟翠兰嫂子在一起,特别自在!

翠兰嫂子人又好,说话又好听。而且不管她说的是什么话题,有时候哪怕嘴巴都说干了,在没话找话,翠兰嫂子都能一直笑眯眯地听着!看到她嘴巴干了,还会给她倒水喝!

唉,虽然老娘也很疼爱自己,但是……

要是老娘能像翠兰嫂子那样,说话柔柔缓缓地,和风细雨地,不管孩子怎么淘,也不生气,不骂人,不嗷一嗓子跟能把屋顶掀开似的,该多好啊!

姜英秀看着露出一脸憧憬之色的姜秋菊,突然有点明白了她的想法,一瞬间竟然觉得她也有点儿可怜。

轻轻地摇了摇头,姜英秀把自己的那一点点莫名升起的怜悯之心丢到一边,琢磨着一会儿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旱烟袋还给老太太。

嗯,就这么办……

俩人慢悠悠地走了一阵子,回到老姜家的时候,天儿都黑透了。

老太太嘴上叫嚷得凶,其实还是让孩子们先吃了。

不过,她把碗里的兔肉都挑到了姜秋菊碗里,另外还给五房的六宝单独挑了一块儿,其它人都只能喝点汤。菜么,只分到了两三块儿土豆块儿和一两片茄子干。

当然,分酸菜粉的时候她就大方多了,一人给了一大勺子。

不过,眼瞅着一桌人都吃得喷香,姜英秀发现,她自己的碗里,没有兔肉,也没有酸菜。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两和面野菜团子。

那野菜团子上还有两个黑乎乎的小手指印儿,不知是哪个没洗手的小混蛋捏的。

姜英秀笑眯眯地坐下了,拿起来自己的菜团子就开吃。

其实,她避开了被摸脏了的部分,只就着干净地方咬了一口,然后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啊,让人看起来觉得她吃得分外香甜。然后,就悄悄把剩下的部分都偷渡进了空间。

唔,这菜团子味道,其实还真挺好吃的呢。姜英秀回味了一阵,觉得以后等自己从黑市上换了粮食回来,可以试试亲自动手做点野菜团子吃。

姜英秀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兔肉盆儿,再看了看吃得一脸香甜的小萝卜头们,老实不客气地自己动手,从酸菜粉盆里盛了半勺菜汤,慢悠悠地喝了。

酸菜粉的味道也挺好。

唉!大堂哥这次相亲,老爷子和老太太这是下了多少本儿啊!这回被自己搅和了,该伤心失望透了吧!

不过,那老钱家也真不是东西!要真是跟这样的人家做了亲戚,以后怕是有得烦了!

姜英秀偷眼看了一眼大堂哥。

姜老爷子那桌上有酒。大堂哥好像有点喝高了,竟然趴在桌子上呜呜哭起来了。姜老爷子脸色很难看,但是没有说什么。那张桌子上的氛围就显得有点儿凝重。

一想到大堂哥之前那张大红布一样的脸,姜英秀心里不由得更难受了,上哪儿去赔给大堂哥一个好媳妇儿呢?

再者说了,大堂哥要是对那个钱大丫一见钟情了的话,即便能找到个好媳妇儿赔给他,他也没准儿会即便举案齐眉,却到底心意难平呢,那不是又坑害了别人家的好姑娘么?

这事儿闹的……还真是难办。说到底,姓钱的虽然可恶,还是得怪自己太过沉不住气。当时那么多叔叔大爷哥哥都在,也都没动手,自己为啥脑子一热就冲在最前头了呢?

姜英秀忏悔了不到三秒钟,就决定这篇可以翻过去了。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只能积极点儿,往前看啦。

姜英秀瞥了一眼气哼哼地看着她的姜老太太。嗯,只给了自己一个菜团子,还是被不知哪个小混蛋的脏手摸过的,这做法太孩子气了吧……这是笃定了自己忍不下去,笃定了自己会闹起来么?

也不看看咱是啥样人,就这么丁点儿小事儿,至于浪费那个时间精力么?哼!

姜英秀暗暗吐槽了一阵,抿了抿嘴,冲着姜老太太许氏笑了一笑,笑得很是温暖。

姜老太太被这个明亮温暖的笑容,晃得有点挂不住脸,于是干脆气哼哼地把头扭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姜老太太许氏心里忍不住有几分嘀咕,老头子可是这辈子头一次提起,要去潘仙姑那儿看看……四丫头变化这么大,莫不是真冲撞着啥了?

姜老太太心里反复嘀咕了半天,对姜英秀却是不敢多看。此时她面对姜英秀的心情颇为复杂。除了憎恨、厌烦、恶心,还新添了一条恐惧。

姜老太太很是迷信,而迷信的人往往都有个显著特点——胆子小,怕鬼。

第51章 夜

而姜老太太怕的面儿更宽更广,她是害怕所有神秘的人、事、物。因此,只要是面对以她的认知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就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

自从听到了姜老爷子的悄声吩咐,姜老太太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

四丫头若是已经被孤魂野鬼上了身……哎呀妈呀,那原来的那个温顺得跟小绵羊一样的四丫头莫不是已经死了?这屋里的这个,难道其实是个死人?唉呀妈呀,太可怕了!

这个夜晚,跟其它很多个夜晚一样,姜家众人早早就熄灯睡觉了。然而,却又有很多不一样,因为有很多人,今晚上折腾了许久也没有睡着。

姜秋菊睡得很香甜,睡姿不大雅相。姜老爷子给姜秋菊掖了掖被角,给自己装了一袋烟,又默默地吞云吐雾起来,他睡不着,心里全都是隐隐地担忧。

老钱家办的那事儿,真是让人看不上。可是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这回被小人明晃晃地欺到头上来了,不狠下心来得罪了,怕是不能善了。可是这一旦真得罪了,就成了一块心病,得时时刻刻防着他们暗地里使绊子,唉!

再想想越来越泼辣的四丫头,听说这孩子长大了,性格变样的也有。

不过,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四丫头小时候就是个蔫不出溜的性子,如今依然有点儿蔫儿,却不知怎地越来越泼辣了……

万一真是冲撞到啥邪祟了才变得这样儿,潘仙姑怕是不肯出手啊!唉!

姜老太太也像是烙饼一般,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其实本来还有点儿睡意,却被姜老爷子一声接一声的叹息,搞得心里有点颤巍巍的,这一吓就精神起来了。

她干脆翻身坐了起来,披上了件大棉袄,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老头子,你这是遇到啥愁事儿了?”

姜老爷子摇了摇手,然后才想起来老伴儿眼神儿不大好,夜里不点灯,单就着窗户外头的星光可看不见啥。于是又出声回了句:

“没啥,你不用惦心,早点睡。其实我就是有点想不通,万一潘仙姑重提那件事,可咋办?”

“那件事”指的是啥,姜老太太心知肚明。

这事儿确实不好办。

四丫头还没出月窠的时候,如果当时狠狠心,就一了百了了。现在都这么大了,谁还狠得下这个心?谁还下得去这个手?唉……

想着想着,许氏比姜福生愁得还厉害。姜福生只好放下烟袋锅儿,先安慰老伴儿:“你看看你,都说了没事儿没事儿了,你咋还哭上了?”

……

大房的夫妻俩也没怎么睡好。

姜大山觉得,姜英杰又喝高了又淌眼泪蒿子的,表现得太没出息!简直不像个老姜家的爷们儿,以后还得多操练操练。

牛桂花却觉得,四丫头真是个祸头子!搅家精!二丫头也是个祸水!老爷子也是个拎不清的糊涂蛋!

那钱老本再混账,关钱大丫什么事儿?钱大丫进了老姜家门儿,就是老姜家人,老钱家混账,不跟他们来往就是了,哪能一口就回绝了呢?

现在这年头,娶个不要彩礼的大闺女多难呢?老爷子老太太平时那么精明,都是对自己人的章程!遇上外人就抓瞎!这么便宜的事儿不说给办成了,还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牛桂花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一直对着姜大山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把姜大山烦得,感觉像耳边有一群蚊子在嗡嗡嗡。困得够呛却睡不着,眉毛直皱,心浮气躁,翻了几回身也不好使,最后吼了一嗓子:

“瞎咧咧啥!睡觉!明天老子还得上生产队挖大沟去呢!”

吼完这话,把被子蒙到脸上,双手堵住耳朵,自顾自地睡了。

牛桂花还没说够,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好在没多大会儿工夫,姜大山就打起了呼噜,而不是跳起来削她。

……

沈春柳和姜大地都没多少睡意,躺在炕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唠嗑。

姜大地忍不住抱怨:“你说说这四丫头,最近咋越来越能惹事了呢?还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那老些爷们儿在呢,她非得要抢着当那个出头的椽子!”

沈春柳柔柔地解释了两句:“四丫头从小就稀罕她二姐。平时她多老实啊。借她个胆儿她也不敢打人啊!这回是真气急了吧……”

六丫姜英俊和八丫姜英姿也没睡着。她俩安安静静地躺得好好的,用被子蒙着脸,只露出两个黑黑的脑瓜顶,其实都醒着呢。

六丫姜英俊在暗中偷听父母的谈话,竖着耳朵收集一切可能对四姐姜英秀有利或者不利的信息。她要把这些都牢牢记住,然后悄悄告诉她的亲亲四姐!

而八丫姜英姿,还在回味那顿丰盛的晚饭。

嗯,兔肉炖出来的土豆块儿真是太好吃了!那茄子干也好吃!高粱米饭和野菜团子也都好吃!今天这顿晚饭,似乎是她长这么大,吃得最舒服,最满足的一顿。

艾玛,大堂哥咋不天天相亲呢?要是大堂哥天天相亲就好了……

姜英秀故技重施,将仓房的门锁好,又将自己的小小铺位拾掇成好像有个人蒙头睡在被子里的样子,就再次进了空间。她现在做这个,是越来越熟门熟路了。

空间里依然温暖如春,阳光明媚,硕果累累。

姜英秀打量了一遍空间的天空,空间的青青草地,空间四周时浓时淡的白色云雾,自己亲手种下的一行行树木,自己亲手搬进来的各种零碎儿……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满满的。

每次只要进了空间,姜英秀就觉得身心舒畅。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是舒适的、放松的、愉快的、兴奋的……全身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要留在这里,不想出去了。

姜英秀在柔软的青青草地上打了个滚,又打了个滚,又打了个滚。滚来滚去,滚得浑身沾满了草叶的清香,才终于停下来。懒洋洋地舒展着手脚,惬意地噙着一丝微笑,躺倒了。

如果不是太瘦,还真像只吃饱喝足了的熊猫。

唉!有这么个地方,真是太好了!

就算最后,真的会灰飞烟灭,也是好的。

能这么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灰飞烟灭又如何!

第52章 小灶

相亲的事情,似乎就这么平淡无波地过去了。

姜英秀本来以为,搅乱了这么一件大事儿,自己恐怕得挨上一顿两顿的笤帚疙瘩。或者就得像靠山屯儿老吴家的杏花姐那样,被她爹吊在房梁上,拿赶驴车的鞭子抽个死去活来。

没成想,姜老太太竟然一反常态,似乎根本没有再追究这件事的意思。甚至连骂她的时候,都少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姜老太太面对她的态度,好像也有点变了。看她的眼神,不耐烦里好像还透着点……畏惧?

嗯,不管那么多,既然姜老太太不主动找茬,相安无事还是不难的。

姜英秀一如既往地重复着平静的乡村生活,每天就是各种干不完的活儿。她发现自己对“农闲”原来有些误解。所谓农闲,只是说,地里的活计没了,但是人并没有真的闲下来。

至少,老姜家人里,除了姜秋菊和几个小屁孩,就没有能消消停停地闲呆着的。

老姜家的伙食一如既往地精打细算。

经过了“相亲宴”那顿“奢华”之后,又恢复到了往常的规格——上顿野菜糊糊、下顿白菜帮子,清汤寡水混个水饱,把肚子勉勉强强地糊弄住,就完了。

每当姜老太太许氏习惯性地找茬克扣一些她的食物的时候,她反而有点儿开心。

因为空间里的好东西挺多,虽然没有正经粮食,但是营养还是很丰富的。她既然顿顿都可以吃得饱饱的,对着那拉嗓子的野菜糊糊,熬得烂乎乎的白菜帮子,自然难免会觉得,有几分下不去嘴。

渐渐地,这个头儿就开始拔高了,皮肤也渐渐舒展,脸色也开始红润,眼看着跟别的孩子,就有些不一样了。

姜英秀最开始还没发现这一点,即便发现了大概也不会注意到哪里不对——毕竟她前世见惯了皮肤白嫩水润,脸颊红得像个大苹果的小孩子。

直到有一天,天响晴。正晌午的时候,姜英秀帮着沈春柳做饭,从柴火垛上抱了一捆柴火,刚要进外屋地,就被五婶朱月娥给拦下来说话。

姜英秀心里稍稍有点不舒服,这个五婶朱月娥,白瞎了一脸精明相,看着自己抱着那么大一捆柴火,还拦着自己说话,不知道这样会很累吗?

“四丫头啊,你这几天出息了啊……是不是你姥姥家来人,给你带啥好吃的了?”

“没。”

姜英秀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字,抱着柴火径直绕过了朱月娥。她明白她的来意了。也迅速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营养太好了,能看出跟他人的差距了。这事儿今后得注意点儿啊!

不过,姥姥家来人,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说起来,这小身板的记忆里,姥姥的印象很是模糊,姥姥家人的印象也很是模糊。也许面对面碰上,自己都未必认得出来吧!

姜英秀抱了柴火,帮着沈春柳把大灶小灶都烧上了火,方才问道:“娘,我姥姥家来人了?啥时候的事儿?”

“前个儿的事儿。你大舅妈去镇上办事儿,带着你大表哥和大表姐,路过咱家,进来喝了碗水就走了。”

“我姥姥他们咋样了?”

“都挺好的。”沈春柳说到这里,打了个顿儿,“还说让我腊月里带着你们姐妹几个过去玩儿,你姥姥给你们烀地瓜吃。”

“哦。”姜英秀应了一声,姥姥家人对她这么好的吗?那为啥这个小身板几乎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呢?

看看外屋地没啥活儿了,姜英秀径直奔着东梢间去找六丫和八丫。这俩丫头嫌天冷,入了冬,一般都在东梢间猫着。

“奶,老姑。”姜英秀见了面先跟炕头的姜老太太许氏和姜秋菊各自打了声招呼,然后扫视了一圈儿。

五丫和七丫凑做一堆,六丫和八丫凑做另一堆,各玩各的。

六宝和九丫在炕梢,九丫睡得香甜,六宝调皮地用手指捅九丫的脸,九丫也只是不耐烦地躲两下,却并不醒来。

姜英秀看得心下微暖,径直喊了六丫八丫:“这天儿这么好,你俩咋不出去溜达溜达?整天在屋里闷着多没意思,走,跟四姐出去活动活动去!”

六丫和八丫的眼睛都亮了。自从大堂哥相亲那回之后,每次四姐叫自己两个出去溜达,都有好事儿!

俩小丫头从炕上一跃而起,蹭蹭蹭蹿下了炕,一左一右地扑向姜英秀。要不是早有准备,姜英秀大概要被这俩小炮弹给撞个跟头。

姜英秀一手扯着一个,抬起头看着炕头:“奶,老姑,今儿个外头一点儿都不冷,阳光可好了,你俩也出去溜达溜达呗!总这么在家里闷着,开春儿该感冒了!”

姜秋菊眼皮都没抬,懒得理她。

这会儿炕头正热乎呢,外头再怎么不冷,能有这热炕头舒服?

姜老太太呱嗒一声撂了脸子:

“你就不能盼着我跟你老姑得点好儿?你那点小心思,打量谁不知道呢?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驴粪蛋儿!没人指望你干那点儿活儿!想偷懒就快滚!”

姜英秀也不恼,笑嘻嘻地拉着六丫和八丫出去了。

两个小丫头也穿着两身黑黑的、旧旧的棉袄棉裤,没有套袄罩和外裤。

跟姜英秀的主要差别在于,她俩的棉袄棉裤一看就是大人的棉袄改小了,重新做的,比较合身。而姜英秀身上这套,一看就是大人的旧衣,直接拿来穿了。

三只黑乎乎的人影急匆匆地来到了姜家的后院,两个柴火垛之间。

后院的院墙上没有窗子,两个柴火垛的背后就是篱笆墙,想要凑到一起干点啥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儿,这个位置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不容易被别人发现,刚好合适。

姜英秀从棉袄袖子里掏啊掏啊,掏出来一个柔软芬芳的三和面馒头,还带着点热度。不用说,自然是从空间里搬运出来的。

她把这个馒头掰开,给了六丫和八丫一人一半。

俩小丫头喜滋滋地吃着自己的那一半,眼睛里冒着喜悦又满足的亮光,看得姜英秀觉得分外心酸。

两个小丫头年岁虽然小,但是却挺懂事儿,关键的好处是嘴严。

姜英秀带着她俩,偷偷摸摸地吃过好几次小灶了。迄今为止,这俩丫头都没有对外漏出哪怕一丁点儿风声。

第53章 明白人

姜英秀并没有特意嘱咐过她们。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空间的影响,姜英秀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隐隐约约地期待着,这两个妹妹一转身,就干脆利落地把她卖了。

倘若两个妹妹真的把她给她们俩开小灶的事情泄露出去,哪怕是泄露给沈春柳,她也可以切断自己良心上的那根线,再也不管她俩的死活了。

不料两个小丫头却口风很紧,也很机灵很乖觉。不仅没有主动泄露这事儿,吃完了还会细心地消灭“罪证”。而且,只要姜英秀不主动叫她们,她们就绝不主动往姜英秀身边凑。

更有意思的是,这俩小家伙从来没有好奇过她手里的吃食是哪儿来的。心里有啥想法不好说,但是嘴上从来没有问过!

唉,就冲这份儿机灵劲儿,她也舍不得把这俩小丫头扔下不管啊。她又不是没本事,只是不方便太张扬罢了。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干脆就都稍带上吧!

姜英秀冷眼旁观了几次,最终定下了自己的行动方针,生活就更加秩序井然了。

白天就是各种劳动劳动,有机会有时间就拿点好吃的出来投喂一下两个小丫头,晚上就一直在空间里过夜。

她一般都是进了空间先愉快地玩耍一阵,吃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一天的辛苦,之后再坐在自己从废品收购站淘来的小桌子旁边,用铅笔反复练习画画的基本功。

上辈子虽然一直笔不离手,这辈子这个小身板儿,却是没有受过任何这方面的训练的。她想要找到那种跟铅笔仿佛心意相通的感觉,还是需要更加勤奋练习才行。

她已经尝试着打了几个底稿,准备给地方报社投稿。不过,她有点拿不准,到底是笔触稚嫩,构图简单一些的好,还是构图别出心裁,令人眼前一亮的好。

前者更符合她现在的年龄和自学成才的背景,后者则更容易过稿……

对了,去邮局租个固定邮箱的事情得抓紧办了。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这项服务。不管怎么样,先去镇上问问再说!

空间里睡觉很舒服,唯一的不爽之处是睡觉的时候需要蒙着眼,因为空间里没有黑夜,那个暖暖的白光会一直透过白色的云雾层照耀着一切。

空间里的果实越堆积越多了。

经过数次观察与记录,姜英秀发现,基本上外界时间一小时左右,空间里的果树就能收获一批成熟的水果。

而榛子和松子之类的坚果,差不多需要外界时间两小时左右才会成熟一批。

看着空间里越来越多的水果和山货,姜英秀觉得应该再出手一批。

不过,卖到供销社的想法,她反复掂量了几次,觉得还是不够妥当。毕竟供销社那种地方,小打小闹地还行,如果大批量出货,恐怕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和探究。

看来,这回去镇上,得试试传说中的黑市了。

然而,姜英秀的计划虽然已经万事俱备,东风却迟迟不来。

最近几天,姜老爷子经常莫名其妙地得了空就把她叫过去聊天。害得姜英秀基本上没有什么偷溜出姜家的机会。

姜英秀隐隐约约地觉得,姜老爷子好像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一直难以启齿。

不过她一点儿都不着急。

她仔细思量过,应该不是让她给那个钱老本当童养媳。

姜老爷子若是不说,她就当不知道。若是说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咋办就咋办。

姜英秀忍了几天,终于有一天,姜老爷子跟生产队请了一天假,跟姜老太太一起,带着姜英秀去了靠山屯。

他们是去拜访“明白人”潘仙姑。

路上,姜老爷子耐心地跟姜英秀讲了关于潘仙姑的许多事情。

“潘仙姑”大名潘玉梅,小时候跟着家里人进山,被熊瞎子舔了,被杨树沟村的雷七奶奶用了祖传秘方,抢回来一条命。

但是命虽然抢回来了,脸却毁了。

好多年前,穿了一身破烂道袍,背着个竹箧,来到靠山屯躲避兵祸的一个算命先生刘瞎子,好心收了潘仙姑,当了关门弟子。

潘家人算是靠山屯的坐地户,也算有几分财力,就在山里给潘仙姑修了个泥坯茅草屋。虽然刘瞎子也不是没地方住,但是潘仙姑毕竟是个丫头,师父刘瞎子身边又没个师母,跟师父住在一起不合适。

潘仙姑跟着刘瞎子学了几年,刘瞎子到寿禄了,就走了。

潘仙姑在潘家人帮助下,买了一口上好的寿材,发送了刘瞎子。花光了刘瞎子留下的积蓄,自己也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刘瞎子的生意,给十里八村的乡里乡亲看事儿。

所谓看事儿,包含的范围就大了去了。

看风水,批八字,合婚,选坟茔地,寻失物,治病……几乎无所不包。

潘仙姑的本事,似乎比刘瞎子更精进。

刘瞎子当年,批命合八字是很厉害的,说出来的话人人信服,摸骨相术也是一绝,但是寻找失物和治病这两项,却是潘仙姑的独门手艺。

说起来也怪。

潘仙姑的师父是刘瞎子,刘瞎子不会的东西,潘仙姑又是从哪儿学会的呢?

但是她找失物蛮准的,批命合八字也没出过大错儿,治医院医不好的怪病也有一手。十里八村的,都说潘仙姑怕是得了刘瞎子的真传,而且青出于蓝了。

所以,潘玉梅的绰号“潘大没脸”(被熊瞎子舔过毁容了),没过多久就摇身一变,变成了“潘仙姑”。

不过,人类对未知总是充满了恐惧的。

十里八村的乡亲们,虽然需要用得到潘仙姑的时候,一口一个大仙、仙姑,叫得要多尊敬有多尊敬。但是没啥烦心事儿的时候,却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对潘仙姑的感情,往往也是敬畏多于喜爱。

当然,这些年风声紧了,潘仙姑的主营业务不得不歇了下来。

前些年审查成分的时候,村里人都不愿跟潘仙姑结仇,谁知道以后这婚丧嫁娶的哪儿能用到人家呢?再加上,潘家又是坐地户,成年男丁就有几十个,跟潘家对上实在不划算……

于是,顺顺当当地就给潘仙姑划了个贫农,也分了几亩山地。自此,潘仙姑便算是改行务农了。

姜老爷子斟酌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要跟姜英秀说说这些事情,他也想看看这个性情大变的孙女的反应。

第54章 中招

姜英秀表现得很淡定。

作为老姜家最不受待见的孙女,姜英秀一听潘仙姑的这番历史,心中顿时就明白了,为啥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能舍得浪费整整一天的工分,带着她顶风冒雪地来爬山。

说不定,自己不受待见的根源,也是来自于这位潘仙姑呢。

姜英秀眯了眯眼睛,心里竟然隐隐约约有几分斗志昂扬。

倘若自己不受待见的根源真的来自于这位潘仙姑,那么,她为啥要跟自己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农村小女娃做对呢?

不过,这个时空,似乎真的跟自己来的那个世界有很大的不同。

这些天有空的时候,姜英秀都会在空间里研究一会儿那几份报纸。

从那几份报纸上,姜英秀发现,这个时空跟自己穿越前所在的世界的差别,不只是多了一个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虚拟人物周赫煊。

在自己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从来没有潘仙姑这样的人物,至少,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前世的家中,有位长辈,有段时间颇为沉迷预测占卜之术,还曾经多方拜师学习。

但是他老人家不管是用周易也好,用经书也好,预测哪只股票该什么时候买入,什么时候卖出,就从来没有对过。

姜英秀不知不觉地沉浸在回忆里,露出了暖暖的笑容。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准备继续听姜老爷子的故事。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对视一眼,看着姜英秀的表现,心里都有几分胆寒。

这丫头从前对潘仙姑是非常敬畏的,现在竟然表现得毫不在意!

姜老爷子不动声色,继续给姜英秀讲古。

靠山屯的山,其实跟杨树沟子的小寒山属于同一座山脉。不过杨树沟子那边叫小寒山,靠山屯这边,叫蟠龙山。传说这座山,是秃尾巴老李的一处行宫。

姜英秀真心不怎么在意这位潘仙姑,倒是对这些人文地理方面的传说颇有兴趣。

她前世倒是认识几个来自龙省的朋友,也有两个远房亲戚常住号称东方小巴黎的“蛤啦滨”。

一听到秃尾巴老李这个词儿,瞬间就可以断定,自己处在的位置,大致相当于龙省的某处山区的农村了。

只是,从气候条件和那个温泉山谷的树种来看,这地方似乎比龙省要温暖许多,更类似于辽河流域的感觉。

要知道,自己住的那间仓房,一直都是不烧火的。而前世龙省的冬天,如果室内不烧火,人穿得再多,也是抗不下来的。

一路走,一路聊天,时间似乎就过得特别快。转眼间,日头就爬到了天心。

姜老爷子和姜英秀身体都很好,这座蟠龙山的山势又比较平缓,走山路半点不费劲。但是姜老太太却裹了一双三寸金莲,爬山赶路什么的,实在太难为她了。

但是她又不听劝,死活非得要跟着一起来。于是,这路就得走一阵,歇一阵,三四十里的山路,三人几乎走了整整一个上午。

这会儿日头升到了头顶天空的正中,可以断定差不多到了午时。几个人也爬到了蟠龙山的半山腰,潘仙姑的茅草屋已经近在眼前了。

姜英秀不知为何,感到自己隐隐地有些雀跃。似乎要吃到非常美味的东西了。嗯,对,没错,就是一种关于美食的预感!

这一点好像很奇怪。

自己一行人是去“拜神”的,为啥会产生这种对美食的预感?

姜英秀带着满腔困惑,跟着二老一起走进了潘仙姑的茅草房。

潘仙姑的茅草房跟老姜家的茅草房没啥本质区别,只除了似乎这间房子的木料用得更多一些。

门开着。

进门之后,姜英秀发现,地上似乎是用朱砂画着许多复杂的花纹与图案,看起来似乎是个阵法。看那殷红的痕迹,似乎刚刚画好,朱砂好像还没有干透的样子。

潘仙姑是个身材略显丰腴的女人,皮肤白皙润泽,眼睛又大又明亮,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富态安详的感觉。这种感觉,真是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她的气质,也实在让人很难联想到她的职业。

潘仙姑戴了个疑似青铜打造的面具,将左侧半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左侧的颈部,也还残存着许多深深浅浅的伤疤,让人一见就觉得触目惊心,再也难以忘怀。而面具没有挡住的右侧半张脸,虽然也带着几处明显的伤痕,但是却相当神奇地,并不影响她的姿色。

可以想见,毁容之前,她曾经是个多么漂亮的小姑娘。

唉,人世间的各种灾难与悲剧,真是防不胜防。

她双腿盘起,端端正正地坐在一个草编的蒲团上,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还缝了好几个补丁的破旧道袍,一手拿着个铜铃铛,另一只手拿着一面彩绘的小鼓。

姜英秀看到这套家伙事儿,有点好奇。

破四旧是啥时候的事儿来着?还是说这个时空里,根本就没有破四旧这一茬?

之前听姜老爷子讲到靠山屯儿给潘仙姑划分成分的那段儿,就觉得这个时空的环境,其实远比自己来的那个世界宽松许多。

姜英秀跟在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身后,对着潘仙姑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姜英秀隐隐地有些抗拒,她真心不习惯对人磕头。上辈子见了各种不同宗教的艺术造像,也不过都是略合一合掌罢了。

过年的时候虽然也会给长辈磕头,但是那可是有红包拿的哦!因为她最年幼,最得宠,一直拿的都是超级大红包!

而且,更让她不爽的是,她磕头的时候,潘仙姑就开始晃动她手里的铃铛,敲打她手里的小鼓,口中还开始发出一阵阵她听不懂的吟唱声。

那音乐声并不悦耳,反而让姜英秀觉得心神都受到了震荡,也让姜英秀隐隐约约有几分心悸的感觉。

然后,姜英秀就觉得,身体上似乎突然背上了一座山一般,很是沉重。

精神上也好像是熬了整整一夜打游戏或者看小说,然后又吃得酒足饭饱,再洗了个热水澡的状态,特别想要睡觉,站着都能睡着,谁都拦不住我睡觉……

一言以蔽之,昏昏沉沉。

她莫名地觉得,自己突然变成这个状态,一定跟那个潘仙姑有关。还有她手里的铃铛和鼓。以及那种让她心悸,让她昏沉的音乐。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能睡,但是,却似乎根本管不住沉重的眼皮。

第55章 破茧

姜英秀急了,她知道这种状况不对劲。而她又不能当着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的面儿,躲进空间里。

她狠了狠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阵剧烈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一阵儿。但是这种清醒的效果,却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瞬。短得她根本没来得及进行任何思考,很快就再次感到昏昏欲睡了。

姜英秀的异状很快就被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发觉了,但是潘仙姑不发话,他们两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一想到之前四丫还是个月窠的小娃娃的时候,潘仙姑的那些话,姜老爷子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颤。

潘仙姑莫非是对他们不满,要亲自出手了么?

姜老太太被吓到了,紧紧地抓着姜老爷子的棉袄袖子。她害怕。打从心眼儿里往外泛着惊慌失措。杀人这种事,想想她都觉得瘆的慌……

四丫头这个孙女,她一贯是很不待见的。不光是不待见,或者说厌恶,甚至还有几分憎恨。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会妨克六亲,她简直就恨不得干脆把她掐死算了。

但是,她其实就是说说而已,想想而已。不,其实她并没有认真想过,该怎么去夺走这个孩子的性命。她并不是多么能狠得下心的人。要不,四丫头又怎么可能太太平平地活过那家家缺粮、人人挨饿的三年?

她平时确实是经常克扣四丫的口粮。但是,成年壮劳力都饿着肚子吃糠咽菜的时候,一个干啥啥不中的小丫头片子,吃那么饱干什么?

她现在既慌乱,又惊恐,眼睛发花,喉咙发干,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死死地抓着姜老爷子的棉袄袖子,抓得手指尖都没了血色,仿佛这样才能够带来一点点安慰。

她确实打心眼里不喜欢四丫,但是她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四丫变成一具尸体。

或者,四丫头其实已经死了?现在的四丫头,身上住着的是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潘仙姑这次出手,只是让她从哪里来的,便回到哪里去罢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姜老太太更加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自己这么多天以来,一直都在跟一具死尸、一个孤魂野鬼朝夕相处?

姜英秀只觉得昏沉的感觉更明显了,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第一次跟着大伯父家的堂哥去泳池玩耍,然后,十分悲催地沉底儿了。

自己不知怎么挣开了游泳圈的束缚,轻而易举地沉入了游泳池的底部。

眼看着碧绿清透的水波,将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隔绝。

整个世界变得很慢很慢,人类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很遥远。

阳光照在碧绿清透的水波里,自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明亮、温暖、平静,令人几乎能够忘却一切。

她可以就这样留在这么美丽、这么清透的水底,看着这个晶莹剔透的世界,将自己包裹成一团透明的茧……

茧……

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

姜英秀觉得自己的意志越来越模糊了,她感到自己似乎要飘起来。

飘起来就彻底轻松了吧……

可是,不知为何,她心底隐隐约约地有个声音,似乎很焦急,又很无力,只是不断地提醒着她,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自己身边似乎渐渐地聚集了一层非常粘稠的东西,缓缓地、一层又一层地裹住了自己,就好像……蚕丝裹住了蚕宝宝。

最终,那种东西形成了一个粘稠的,束缚住一切的茧,将自己包裹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不,这样下去不行。

姜英秀再次用力地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在那被疼痛刺激得稍微清醒的一瞬间,赶紧翻了个身。

没翻过去。

她的身体,竟然已经僵硬得像是木头一般,手臂和腿脚都没有一点力气,仿佛被紧紧地束缚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嗯,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还能勉强活动两下的,只有头部、颈部、眼皮、眼珠、牙齿,还有舌头。

也许,刚刚她其实已经睡过去了?或者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幻境?

梦境、或者说幻境之中,那紧紧束缚着她的一层透明的茧,此时依然紧紧束缚着她。只是这会儿,她看不到那茧的模样。只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紧密的束缚。

她只看得到,自己的手脚都被细细的、打了许多绳结的红绳给绑住了。自己整个人伸开了手脚,被摆成了个大字型,平平展展地躺在朱砂画成的阵法中间。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远远地跪在远处的神龛下面,两人互相依偎着,无声呜咽,老泪纵横。

潘仙姑站在姜英秀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双手握着一把铜钱剑,对准了她的心口,面色冷厉却又漠然,毫不掩饰她对自己的憎恶,与可以轻松毁灭掉自己的那种快感。

这几种表情纠缠在一起,让她那本来看着令人颇觉可惜的端庄富态又美丽的面庞,看起来变得有几分扭曲。

姜英秀不知为什么,却从她扭曲得带上了几分狰狞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丝的她试图深藏的恐惧。

她在怕什么?

我吗?

姜英秀试了试,发现自己虽然不能动弹,却能够发出声音,她强忍着昏沉,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姜英秀心中苦笑着,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并没有多么期待得到答案。其实,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努力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潘仙姑对她的敌意,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份敌意从何而来。

“不是我要害死你,而是你本来就该死!你本来就是个祸害!”

“我是祸害?我祸害你什么了?”

姜英秀不假思索地怼了回去,她是真想不明白。

潘仙姑却不再废话,手里的铜钱剑直直地对着她的心口刺过来了。看那个姿势和力度,她敏锐地意识到,绝对不能让她刺下去!

她想要就地翻滚,躲开这一剑,却忘了自己依然动弹不得。

好在这种惊惧,让她的精神不再那么昏沉。眼看着那铜钱剑就快插进她的心口,正对着膻中穴的位置,她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颇为凌厉锋锐的剑气,或者说,杀气!

唉!保命第一,哪怕是饮鸩止渴,让空间因此暴露,也没啥好顾忌的了!

姜英秀把心一横,将全部能够调动的精神力量一滴不剩地全都集中到了潘仙姑手中的铜钱剑身上:

给我收!

第56章 怎么会这样

铜钱剑被一片柔和的白色光茫萦绕,紧接着那团光茫突然猛地爆发了一下,就好像一盏台灯突然从最暗淡的一档,跳到了最亮的一档。

姜英秀被闪得双目刺痛,赶紧闭了一下眼。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闭上双眼的这一瞬间,她、铜钱剑,和潘仙姑,都被这刺目的白光笼罩住了短短的一瞬,紧接着这团古怪的白光便不见了。

这个瞬间短暂得,甚至让人难以发觉他们刚刚消失过。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潘仙姑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铜钱剑不见踪影。

姜英秀发现自己身上的束缚也消失了。她能动了。

她抚了抚心口,略带一点点刺痛感,也许是被那铜钱剑的剑气伤到了,但是好像暂时还没有什么其它的影响。

她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到潘仙姑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谢天谢地,潘仙姑还活着。看样子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

姜英秀松了口气,有点安心,又有点儿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姜家老爷子和姜家老太太之前跪在潘仙姑的神龛前面,姜老太太忙着抹眼泪,姜老爷子忙着安慰老太太,只是偶尔看一眼这边,因此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此时看到潘仙姑软倒在地,而姜英秀却安然无恙,不由得面面相觑。

姜英秀略带欢快地问道:“爷,奶,这是怎么了?刚才我好像睡着了,潘仙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姜老爷子略带迟疑地回答:“潘仙姑说你冲着啥了,得做个法事驱驱邪……”

“那现在呢?我算不算好了?”

姜英秀歪着头,声音热切地问道。一脸的欢喜和天真,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姜老爷子的信任和希冀。

姜老爷子看着这样的眼神,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抹眼泪的姜老太太,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潘仙姑,犹犹豫豫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打心眼儿里觉得,如果四丫头真是冲着啥了,那这玩意儿可真挺邪乎的呀……连潘仙姑都被撂倒了!

“爷,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奶,你怎么哭了?”

“……”

姜英秀想了想,干脆颇为自来熟地跑到了潘仙姑的厨房,拿了个盆,从水缸里舀了一盆冰凉的凉水,然后又颠颠儿地跑回来,把那一大盆子凉水,一下子泼在了潘仙姑的脸上。

“你这孩子!”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又惊又气,赶紧去看潘仙姑。

潘仙姑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水,看着三人,一脸茫然:“这里是哪儿?你们是谁?”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傻眼了,这是怎么个情况?

刚刚之前潘仙姑还信誓旦旦地说四丫头其实已经死了,只要做了这个法事,就能把占了四丫头身体的恶鬼赶跑,让四丫头入土为安……

这怎么一眨眼功夫,四丫头活蹦乱跳地醒过来了,潘仙姑竟然不认识自己了?

这恶鬼,竟然这么厉害的吗?

姜老爷子手都有点哆嗦了,姜老太太更是浑身都在筛糠,紧紧地抓着姜老爷子,不然简直都要站不住了。

“爷,奶,你们这是咋地了?是不是这屋里太冷了?要不咱们回家吧!”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一脸困惑地看着姜英秀。

姜老爷子暗中思忖,这小丫头这些日子,眼瞅着越长越好了,就跟上了大粪似的。

个子也有点儿蹿高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也都舒展开了,一张干巴巴的小脸儿,也从黑里透绿,变得有红似白了……

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生机勃勃的劲儿。

就像熬过了严寒的冬天的小树苗,春天来了,就发了鲜嫩的新枝叶,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四丫头若真的是早就死了,被恶鬼上了身,顶多也就是个不臭不烂吧,还能像这样,再往上蹿高儿?

可是……若是潘仙姑说的是哄骗我们的,为啥她给四丫头做了这么一场法事,人就昏了?而且咋就好像还有点儿傻了呢?

要说她不认得我,还算情有可原,毕竟这回算是我头一回往这里来……可是老婆子往这里跑得勤快着呢,她咋也不认得了?

姜英秀静静地等待着姜老爷子的回答,她的表情平静,带着点天真和困惑,渐渐地,还添上了几分委屈。

姜老爷子张了张嘴,还是觉得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他实在是觉得心里没底。

潘仙姑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地在房间各处走了走,看了看,说道:

“我想起来了,这里好像是我家……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家?”

姜老太太赶紧凑到她面前:“潘仙姑,你老人家不认得我了?我是杨树沟子的许芳泠啊!我是老姜家的,姜福生媳妇儿!去年往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给你老人家送了整整一面口袋菜干儿哪!”

姜老太太的热切,顿时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我叫潘玉梅,不叫潘仙姑。还有,我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根本不记得跟你有什么来往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了呢?”

姜老太太急了,一顿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地把四丫头怎么摔破了头,后来怎么熬了好几天,眼看着要咽气了,忽然又活回来了,然后说话做事又怎么怎么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最后自己和老头子怎么商量,怎么带着姜英秀来拜神,潘仙姑怎么说要做法事,要怎么做这个法事,要怎么让四丫头入土为安,桩桩件件,都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姜老太太越说,姜老爷子的脸色就越黑,说到最后,姜老爷子的脸,几乎黑得跟锅底儿差不多了。

姜老太太还不自觉,依然拉着潘仙姑的道袍袖子,急切地说道:“这老多事儿呢,你怎么能都不记得了呢?”

潘仙姑一把拍开姜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这事儿,我真的不记得了。

鬼上身的事儿我也不是没见过,但是鬼上身的人,各个都带着一股死气。你家这丫头,一身的生机勃勃,还真不像是个鬼上身的样子。

再说了,师父虽然传了我些本事,不过都是些寻人寻物、批命合婚、迁坟点穴,阳宅风水之类的,没教过我怎么治鬼上身!

再说了,现在可是新社会了,不时兴这些个!我也早都改行种地了。你若不想害我,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潘仙姑说完这些话,又颇为冷漠地追加了一句:

“你们现在就赶紧回去吧!记住以后不要再来了!”

第57章 旧事

潘仙姑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的脸色都很难看。姜老太太尤其有些失魂落魄。

她平时对潘仙姑很恭敬,能供奉就供奉。逢年过节,从来都不曾短了礼数。除了姜老爷子,姜春菊,姜秋菊,她最常常放在心尖上的人,就是潘仙姑了。

如今潘仙姑却跟变了个人一般,不再笑脸相迎不说,反而说跟她不熟,要赶她出门!

姜老太太伤心不已,根本没注意到,跟她同行的老伴儿,脸色黑得像锅底,一向轻快利落的腿脚,也有些蹒跚起来。

姜英秀倒是注意到了,不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两位老人。再说了,她也对这个局面很纳闷儿。

之前她清晰明确地感受到了潘仙姑身上的敌意,还有那实实在在的杀气。但是,刚刚下逐客令的时候,潘仙姑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那铜钱剑收了起来……怎么只把那铜钱剑收了起来,这潘仙姑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

姜家三人没精打采地下了蟠龙山。回到杨树沟村第十二大队的老姜家大院儿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了。

最后一段路,三人是咯吱咯吱地踩着积雪,冒着瞬间能把棉衣棉裤都轻松打透的寒气,披着一身星光走完的。

冻得哆哆嗦嗦的姜家老大姜大山和姜家老三姜大地,守在村口,举着松树明子火把,早早地迎候着他们。

姜大山殷勤地扶了姜老爷子,嘴里一迭声地叫着“爹,您老人家慢着点儿,注意着点儿脚下!”

姜老爷子摆了摆手:“我没事,去扶着点儿你娘,你娘都累坏了!”

姜大地默默地扶着姜老太太,一句话也不说。

姜老太太累得快成了一滩软泥,半个人都靠在了姜大地身上,还不忘了嫌弃姜大地:“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个没出息地玩意儿,连句话也不会说!”

姜大地垂着头听训,手上却并不松劲儿,细心地扶着老太太的手肘,让老太太方便借力。

姜英秀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们,慢慢地跟在后头。但她大部分的心思,都还放在了白天的事情上。

潘仙姑的事情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凶险来得莫名其妙,解除危机也解除得莫名其妙。

虽然她确定这事儿肯定跟空间有关,但是还是有些理不清头绪。也许,晚上找机会进空间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一行人进了正房东梢间,众人对着两老一阵嘘寒问暖,牛桂花和朱月娥忙忙地张罗着摆了桌子,全家人一起喝了一顿稀得溜的野菜糊糊粥,就各自回房去睡觉了。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简单地洗漱了一番,熄了灯躺进被窝里。

姜老爷子一直沉默着,姜老太太絮絮叨叨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姜老爷子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儿,有点怯怯地问:“老头子,你说句话呀,你这到底是咋地啦?”

姜老爷子又沉默了一阵,叹息了一声,说道:“老婆子,今后,你对四丫头好点儿吧!”

姜老太太有点懵:“潘仙姑不是说,四丫头的命格……”

姜老爷子又长叹了一声:“老婆子,什么命格不命格的,现在是新社会了,那些个老黄历,全都不好使了。潘仙姑这茬,以后也千万不能再提起来了。这天儿不早了,明天还得跟去上工,早点歇了吧!”

老太太十分困惑,但是她有个优点,就是会一直紧跟着姜老爷子的意思。家里家外,不管什么事情上,都以姜老爷子的意见为准。

他若是甩手不管,她便自由发挥,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但他若是发了话,她绝对会不打一丝折扣,执行力妥妥滴。

既然姜老爷子说让对四丫头好点儿,那就好点儿呗!

姜老太太迷迷瞪瞪地,没多久就睡着了。

姜老太太睡着了,姜老爷子却并没有睡着。他听着姜老太太渐渐均匀平顺的呼噜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天这事儿,他觉得自己想透了几分,却又有几分,说什么也想不通透。

一来,潘仙姑跟潘家人都消息灵通,大概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所以死心塌地地改行种地,再不提过去那些老黄历。

二来,……潘仙姑这是踢到铁板了,所以撂开手不管,偃旗息鼓了?

当年,他走南闯北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类似的事情。嗯,还是他在老富家生药铺子里头当杂役那会儿的事儿呢。

当时有个摇铃走街串巷的游方郎中,看病十分厉害,不管是什么病,往往都是在黄纸上用朱砂画个符,然后把符灰放在水里给病人喝下去,病人便好了。

那游方郎中靠着这一手,在清风岭创出了诺大的名头,后来还给药铺二掌柜的家里的二房太太瞧过病。

谁曾想那二房太太治好了病,不但不感激那郎中,却反而请了个她信奉的道士来捉妖驱鬼。郎中和道士斗了一场,最后,却是那道士受了不轻的伤,仓皇地逃走了。

结果,那二掌柜只好拿出一大笔银子来,赔给了那郎中。

当初他年纪轻,疑心重,不仅不信这个邪,反而总觉得这后面有什么阴谋诡计。

说不定那郎中,跟那道士,原本就是一伙儿的。俩骗子筹谋已久,做了这个局。

也说不定那郎中的药到病除的名声,其实是吹出来的,那些个关于他怎么给人治病的故事,也根本就是编出来的……

他其实早就把这个郎中和那个道士,忘到脑瓜骨后头去了。要不是今天在潘仙姑那里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会儿子他也不会想起来这一茬。

然而,他知道,四丫头和潘仙姑之间,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勾结!既然她俩不可能合起伙儿来做个局,难道说,这附身的事儿,竟是有几分真?

或者说,四丫头那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其实就应在这个事情上?

那岂不是说,老姜家的大祸就在眼前了?

……

姜老爷子思来想去,跟烙饼一样翻了五六回身,还是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披着衣服坐了起来,慢吞吞地抽完了一整袋旱烟。黑暗中,那烟袋锅里的一点红光,明明灭灭。

他看着院子紧那头的仓房,嗯,四丫头这会儿大概睡熟了吧。那仓房里那么冷,也难为这孩子住了这么些年……

……

姜英秀回到自己的小仓房,别好门,拉好挡着窗户的帘子(这帘子还是她找了一堆碎旧布头外加一个草帘子缝在一块儿拼起来的),做好了伪装的被窝,就又进了空间。

一进了空间,姜英秀就被震惊了。

第58章 功过格

空间的面积再度扩展了。

高度扩了一倍,天空看起来更加高远。

面积扩展了几乎十倍不止,变得宽敞辽阔,看起来似乎比她前世在国内几个不同城市偶尔住住的两居室还要大得多。

她亲手种下的那些树木,现在都已经纷纷长得高耸入云,树梢的枝桠,已经碰到了天空中那层白色的云雾,而树干也都已经成了双手合抱都抱不过来的粗壮模样。

乍看上去,很有几分“原始森林”的趣味了。

松树、榛子树、各种果树上,掉下来的种种果实,堆积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

她自己的那点儿家当,在这一座又一座的小山的映衬下,突然显得有点儿单薄,又有点儿少得可怜。

姜英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整个空间,喜悦得几乎按捺不住的笑容浮上了她的嘴角。不过,稍后她便皱起了眉头。

本该出现在空间里的铜钱剑,踪影全无。

她的画稿不规则地散落在那张矮矮的小桌子上,画稿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本棕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这玩意儿是哪来的?

姜英秀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个笔记本。

这笔记本的样式有点儿像传统的线装书,但是质地却又有些像羊皮卷。看起来厚度薄薄的,也就只有几十页的样子。尺寸也很普通,跟平装版的侦探小说差不多大。

姜英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它拿起来,嗯,拿在手上几乎感觉不出重量,轻得就像一片树叶。

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三个非常潇洒遒劲的黑色大字,像是用毛笔行楷写的:“功过格”。

紧靠着底部的部分,用了小上好几号的同种字体,写着她的名字:姜英秀。

功过格?这是神马玩意儿?

姜英秀一脸疑惑,继续翻开看后面的内容。

第二页上,分开成两栏,左侧最上面一行写着“功”字,右侧对应的位置写着“过”字。

功的这一栏,有六个红色圆点,差不多有芝麻粒大小。过的这一栏,有八个黑色圆点,差不多有黄豆粒大小。其它位置,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莫非这意思是说,自己的小功劳有六件,大过失有八件?

可是这功与过,就跟那善与恶一样,到底是个什么标准呢?

再翻到下一页,却是一幅画,画上正是那把消失了的铜钱剑。

这一页,除了这一枚铜钱剑,就只有一个功字,和一个红色的圆点。嗯,这个红色的圆点很大,差不多有龙眼核大小。

再仔细看一看,铜钱剑下方还有一行很小的繁体字注释:七甲子。

一甲子是六十年,七甲子,是四百二十年。这是什么意思?

再往后翻,却翻不动了。后面的十几页纸似乎是牢牢地粘在一起的。

姜英秀摇了摇头,这东西,跟那个《空间使用手册》一样,看来都是空间搞出来的玩意儿。只是,《空间使用手册》给出的信息,似乎也比这玩意儿要多。

姜英秀思量了许久,最终觉得,也许,可以尽情滴展开想象的翅膀:

这个铜钱剑,虽然作用本该是斩妖除魔之类的,却不知为何,自己却逐步被妖气魔气熏染,成了个小妖怪。

这个七甲子,莫非是说它的妖龄?

而且,它还附在了潘仙姑身上。帮着潘仙姑打下了远远地超越了她师父的名头,也逐步地取得了潘仙姑的信任。

因为它也算有几分道行,推算出将要应在自己身上一劫,于是就故意借着潘仙姑的口,说自己命犯天煞孤星,妨克六亲,活着就是个祸害,数次鼓动姜家人动手把自己这个祸害除掉。

姜家人始终磨磨唧唧地没有动手,它又不知受到了什么规则限制,无法主动出手。

姜家两老带着自己去“拜神”,它总算找到了可以一举歼敌的机会。

不想,最终它没有把自己除掉,却被空间给消化掉了……

因为它被空间收了,潘仙姑大概是觉得自保比较重要……或者,是根本就被空间收取了记忆,所以前事尽忘,也根本不再提自己的“命格”这一茬了。

大概是空间觉得这铜钱剑还算比较美味,所以就再次扩容了一回?

也许对于空间来说,绿松石和玉石之类的,没有各种灵体这么好吃?

……

空间出品,没有最坑,只有更坑!

姜英秀默默地吐槽了一阵,再看看堆积如山的果实,又觉得自己的情绪,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近期该想个法子到镇上去一趟了。

虽然空间能保鲜,虽然这些食物放在空间里自己也很放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该就这么放任它们堆在那里……

不管是把这些空间农产品卖给供销社,还是去找找传说中的黑市,用这些水果之类的换点粮食来吃,还是到邮局去申请个私人邮箱的事情,都不该再拖延下去了。

姜英秀挑了几颗熟透了的野桃子吃了,甘甜的桃汁浸透了她的喉咙,甜美的桃肉填饱了她的肚子,也让她的心情更加愉悦。

罢了罢了,空间的这一样好处,已经足够让她爱不释手了。

姜英秀安慰了自己一阵,自在地躺在青青草地上,带着一脸甜甜的笑容,满足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姜英秀神清气爽地出了空间,看了看天色。

金色的启明星已经挂在了天边,天儿应该是快亮了。看天色估算时辰这件事儿,她一直觉得很难适应。

唉,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得想想办法,买块表回来。不过,手表什么的,在这个时代有点儿太扎眼了。要不,就买个铁壳小闹钟吧。

说起来,空间里的时间流速真的很奇怪。

说它是静止的吧,果树却都会那么迅速地结出果实;说它是流动的吧,水果成熟了掉在地上,却就此进入保鲜状态,不会变质,不会腐烂……

有的时候自己进了空间再出来,外面的时间几乎没有变过;有时候自己进了空间再出来,一整夜都过去了……

这不科学!

姜英秀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又想到科学了……穿越难道很科学?有空间难道很科学?周赫煊难道很科学?

纵然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自己也要努力做个美好的梦,想那么多做什么?才不要自寻烦恼呢!

姜英秀甩了甩头,把这些杂念甩开,呵出口热气暖暖冰凉的双手——在空间里待久了,她对仓房里一天冷过一天的温度,越发地不适应了。

第59章 赶集

姜英秀看了看仓房的一面墙壁,从确定了自己穿越了的那天开始,她就用从灶坑里偷偷挖出来的碳条(其实是一小根被烧掉了半截的松枝),在墙上画道来记日子。

算一算,今儿个差不多已经是腊月初三了。

再过五天,就是腊八。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啊。

另一个位面的父母亲人,要过一个没有自己这只超级懒猫的春节了。

没有了自己这只总是拿着最大的红包,却“嘴巴最刁、屁事儿最多,最难伺候”的“超级懒猫”,他们的心情,想必会很难过吧……

姜英秀想着想着,怔怔地流下泪来。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砰砰砰地响了起来,姜英秀忙用棉袄袖子抹了把脸。

唉,要说人的适应性真是无敌的,这穿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呢吧,自己已经连这么粗鲁的动作都做得这么娴熟了。

好不容易把脸抹干净了,姜英秀赶紧把伪装成人形的被窝收起来,趿拉着鞋去先开了门。脚后跟有点儿冷,姜英秀开了门之后,就赶紧蹲下去提鞋跟。

门口站着的是大伯娘牛桂花。牛桂花这回只穿了家常穿的一件旧棉袄,罩着件深蓝色的袄罩,穿着深棕色的阔腿裤,裤腿上带着几块补丁,脚上穿的也是一双半旧的棉鞋。

她颇有几分恶声恶气地冲着姜英秀发火儿:

“你聋了啊?敲这老半天门也不开!你奶正找你呢,别磨蹭,赶紧去!”

传完了话,牛桂花气哼哼地走了。

姜英秀看得出来,这女人今天的火气比平常都大很多。而且很明显这火气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就奇怪了,自己啥时候又惹着她了?难道她还在记恨自己破坏了大堂哥相亲的事儿?

简单地挽了挽发,整了整棉袄的大襟儿下摆,提了提棉裤的裤腰,姜英秀尽可能把自己拾掇得利落了一点儿,方才奔着正房去了。

姜英秀进了东梢间,就见姜老太太打扮得利利索索的,挽了发髻,换了一身儿八成新的衫裤,盘着腿,坐在炕头里面最热乎的地方的小坐蓐上,慢条斯理地抽着旱烟袋。

“奶,我大娘说你找我?”

“嗯。”姜老太太应了一声儿,审视着打量了姜英秀一圈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嫌弃地撇撇嘴,又抽了口烟,过了一会儿方才慢吞吞地、声音低低地说道:

“等会儿吃了早饭,咱们娘几个去镇上赶集。”

“啊?”

姜英秀被这个好消息砸得有点儿懵,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今儿个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吗?去镇上赶集,这可是个好差事!

有这好事儿,老太太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牛桂花或者朱月娥吧。就算是打算带哪个孩子去玩儿一趟,也必然是带上姜秋菊或者五房的六宝才对啊。怎么可能轮到自己?

怪不得大娘牛桂花那么气哼哼的,看来她是不忿老太太要带上自己啊!

姜英秀的傻样儿似乎更加激怒了姜老太太:“咋地?你还不乐意去啊?你要不乐意去,我叫你五婶陪我去!”

“不是,奶你别生气,我这不是高兴坏了么!高兴得都忘了该咋说话了!”

姜英秀赶紧答应下来,自己正想着怎么找机会去趟镇上呢,眼见着这机会就来了。

姜老太太缓和了语气:“嗯,等会儿你把你老姑叫起来,让她赶紧吃饭,吃完饭再换身儿衣裳咱们就走。”

姜英秀觉得有点无语。姜秋菊那起床气,谁敢叫她起来啊……不过,自己倒真是不怕她,前提是她手边最好没有啥能扔过来砸人的东西……

姜英秀试探着叫了姜秋菊几声,姜秋菊都无动于衷,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姜英秀想了想,拿了姜秋菊的毛巾去外屋地舀了一盆冷水,拿毛巾沁透了冷水,掀开被子,往姜秋菊脸上一抹,然后又往脖子里一塞。

大功告成,风紧扯呼!

撒丫子就跑到了姜老太太身后。

姜秋菊“妈呀”一声儿,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喊:“谁?”

姜英秀躲在姜老太太身后,探出个脑袋来:

“老姑!我奶说让你赶紧起来吃饭,然后换上套新衣服,咱们今天都去镇上赶集!给你买俩大肉酸菜馅儿的包子吃,还给你买花布回来做过年穿的新衣裳!”

姜老太太pia地打了姜英秀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瞬间疼得她眼泪汪汪:

“你咋恁么能许愿涅?都买包子跟花布了,咱们搁啥抓小猪羔?”

这老太太这手劲儿也忒大了!

姜英秀龇牙咧嘴,暗暗吐槽,下定决心下次以后一定得跟这母女俩保持距离!

姜秋菊听到赶集、包子、花布这几个关键字,瞬间就精神了,抓着刚刚还被她嫌弃得不行的凉毛巾擦了把脸,就起来了,强烈表示要赶快吃早饭。

今儿个的早饭依然是杂合面窝窝头配野菜糊糊粥,还有两碟腌得齁咸的芥菜疙瘩切成的咸菜丝儿。姜老爷子、姜秋菊和六宝的碗里,野菜糊糊上面还多放了几块儿黑乎乎的地瓜干儿。

姜英秀赶紧稀里呼噜地喝完了自己那碗野菜糊糊粥,又吃了半个杂合面窝窝头,就赶紧跳下饭桌,紧紧跟着姜老太太和姜秋菊,准备去赶集了。

姜英秀这回还是背了个背篓,只不过这回的背篓是老太太提供的,里面装的是稻草,和这段日子重新攒下来的鸡蛋。

姜老太太是小脚,跋山涉水已经很累了,背不动这个背篓。再说姜老太太还亲自背了一小面口袋的菜干,预备捎给姜春菊呢。

就算她能背得动,也不能把这老些东西全都让她一个人背着了。

姜秋菊是姜老太太的心头肉,姜老太太简直恨不得背着她走……

所以,背着这一背篓鸡蛋去赶集的重任,就落在姜英秀头上了。

幸运的是,这回大家伙儿不需要靠着双脚一路走到镇上,而是可以搭个便车。大队长宋三斗要去公社开会,大队里套了骡车送他,顺便也可以把去赶集的乡亲们捎上一程。

再加上快要过年了,好歹也得置办些年货不是?

老姜家是姜老太太带着姜秋菊和姜英秀一起去。翠兰婶儿和另外几家的年轻媳妇儿们,也都三三两两地结了伴儿,一个个都大包小裹、提溜算挂地,准备一起去镇上赶集。

很快,大队的骡车上就坐了满满登登一车人,连正主儿大队长宋三斗都被挤到了最边上。

一车大姑娘小媳妇儿老太太小丫头,兴奋地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坐在晃晃悠悠的骡车上,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一边向着镇上出发了。骡车在积雪上留下宽宽的车辙,也抛下了一路的欢声笑语。

第60章 送菜干

众人在黑瞎子岭镇的青石板桥附近下了骡车,集市的摊位就摆在这条街上。姜英秀上次自己来镇上的时候,就逛过这条街,不过那时候这条街道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这些摊位。

按惯例,今儿个并不是赶集的日子。

不过,这不快过年了嘛,家家户户都要开始置办年货什么的了。镇上从腊月初一开始,就允许农民在集市上摆摊,可以一直摆到小年儿(腊月二十三)。

有意思的是,这个集市上,供销社、酱菜厂等公家单位,也都纷纷设立了好几个摊位。

集市上买东西也是要钱又要票的,只不过钱和票的搭配可以相对灵活一些,票少钱多也能商量。而不像从公家的店铺里买东西,差一张票,乃至一分一厘,都不能卖给你。

姜老太太看到这么多摊位,心里有点抓瞎,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得先把鸡蛋卖了,空出背篓来,还有大用处。

如果在集市上慢慢卖,鸡蛋比较能卖上价,但是姜老太太没有这个耐心。如果卖到供销社,又比在集市上价格便宜,姜老太太又觉得比较吃亏。

姜老太太可能有点儿选择困难症。反复地比较了半天,还是犹犹豫豫地纠结来纠结去,死活做不了决定。

直到姜秋菊闹了脾气,老太太才把心一横,决定让姜英秀在集市上摆摊卖鸡蛋,自己则带着姜秋菊去姜春菊家送菜干。

说好了,俩人给姜春菊送完菜干,就赶紧回来找姜英秀,然后仨人一起去抓小猪羔。这样紧赶慢赶地,晚上回去,说不定还能搭上大队的骡车。

姜英秀特别开心。她知道,以姜春菊的殷勤周到,必然会留下老太太和姜秋菊吃顿饭再过来,这样她就有了大把的机动时间。

只可惜村里人大部分都认得她,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被无数双眼睛有意无意地观察着,相当于暴露在无数摄像头的监控之下,简直太容易露馅了。

姜英秀一边慢慢地在酱菜厂的摊位旁边的空地上铺开一块儿麻袋片,在上面铺上稻草,把背篓里的鸡蛋一堆儿一堆儿地摆出来,一边琢磨着,今天该怎么瞒天过海,把自己一心惦记着的几件事儿都给办了。

谁曾想鸡蛋还没有摆完,姜老太太拉着姜秋菊,又摇摇晃晃地回来了。

气喘吁吁的姜老太太,一直东张西望,神色焦急地寻找着,一见了姜英秀,脸上的焦急之色就缓和了些,劈头就问:“卖了多少了?”

姜英秀的手一顿:“这才刚开始摆摊儿,还没开张呢!”

姜老太太吁了口气,摆摆手让姜英秀把鸡蛋都再装起来:“那咱不卖了,赶紧收起来,你跟我们一块儿走!”

“啊?不卖了还折腾这一趟,这鸡蛋这么一折腾,回头可就放不住了!”

姜英秀还没反应过来姜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只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

姜老太太的脸呱嗒一下就撂了下来:“哪那么多废话?看把你能地!谁都不知道就你知道是不是?让你收拾你就收拾,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

姜英秀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又犯了错误。跟姜老太太相处,是不能按照正常模式的。嗨,这可真是没事儿闲的,操这个心干嘛?

一边默默地吐槽,一边快手快脚地把鸡蛋、稻草和麻袋片都重新装进背篓里,姜英秀跟在姜老太太和姜秋菊身后,离开了熙熙攘攘的大集。

姜老太太带着姜秋菊和姜英秀慢慢腾腾地走了半天,终于在太阳升到半空中的时候,走到了镇上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的院子方方正正,木质的大门刷了层黑色的油漆,院墙的青砖得有六七成新,院子里的房子看起来也保养得很好。只不过面积不大,看起来像是个小三间。

这房子要么是新盖的,要么就是近期大修过,砖墙上砌的都是红砖,房顶上还铺着崭新的红色瓦片。

这就是大姑姜春菊家?

看起来条件挺不错的啊!

姜老太太走了这么半天,已经累得有些站不住了。她扶着姜英秀的肩膀站着,微微地喘着粗气,让姜秋菊上去敲门。

姜秋菊敲门的方式跟牛桂花有得一拼,几乎跟砸门差不多。

叮了咣当一顿砸门之后,大门开了一道缝,门缝后探出来一张有些眼熟的脸:“来了来了,谁啊?”

看这岁数,再看这模样,不用问,一准儿就是大姑姜春菊了。

姜春菊的脸型有些像姜老爷子,五官长得像姜老太太的居多。眼睛形状很美,眼神也很是明亮。未开口人先笑,第一印象让人觉得很是爽朗大方:

“娘,你老人家咋来了涅?快进屋快进屋。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呀?您老人家要过来,也不让人先捎个信儿,我这啥都没准备,家里啥也没有……”

姜春菊一边脆生生地说着客套话,话缝儿密得让人把句子压扁了都塞不进去,一边热情地把大门整个拉开了,顺手就动作无比自然地接过了老太太后背上背着的菜干儿。

姜老太太累坏了,也没再跟她客气,带着姜秋菊和姜英秀就往里走。

姜春菊家里拾掇得相当利索。

地面上用水泥抹得平平整整的,清扫得干干净净。雕花的木制家具表面,也都擦得闪闪发亮。窗子还是老式的木头格纹窗,糊着白色的窗户纸。

姜春菊热情地安顿了姜老太太坐下,将菜干的面口袋打开看了一眼,就匆匆地收进了外屋地的粮食柜子里。

之后,忙忙地张罗着给姜老太太沏了一碗红糖水,给姜秋菊沏了一碗油茶面,给姜英秀倒了一碗凉白开,笑呵呵地对着她们说道:

“今儿个这日子赶得不巧,他们爷几个都不在,你们要过来也没事先打发人捎个信儿,我这可是一丁点儿准备也没有……家里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你们,唉呀妈呀,可愁死我了!

好在你们都是自家人,不会跟我外道。一个是我亲娘,一个是我亲妹子,还有一个是我亲侄女,招待得好了歹了滴,都不会笑话我……”

亲亲热热地唠了几句嗑儿,姜春菊就一拍大腿:

“你瞅瞅我这记性!四丫头还背着个背篓呢,怪沉得慌地,这孩子累了咋也不吱声呢?快别背着了,赶紧地卸下来啊!”

一边说,一边就动手就去摘姜英秀身上背着的背篓。

第61章 热情

姜英秀没动,只冲着姜老太太问了句:“奶?”

姜老太太脸上有点儿热。

菜干儿她是早就准备好了,惦记着给姜春菊送来地,但是这鸡蛋,她可没打算全都给姜春菊留下。

当然了,来一趟,把鸡蛋全都背进来,再全背走,也有点儿不像样儿。

她打算就给大闺女留下二十个鸡蛋,剩下的那些,她其实还想回集市上卖了去。

因为她本来就只打算坐下喝碗水就走,压根儿没打算刮连(方言,意为占便宜,拖累)大闺女,在这吃顿饭啥地。

只是,她刚刚太累了,喘气儿还喘不匀乎呢,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要给大闺女留下二十个鸡蛋,其它的都得带走这一层意思。

大闺女这会儿,明显是误会了。自己要是照直说了的话,怕是会伤了大闺女的面子啊。

姜春菊还在笑,只是笑容已经有点勉强,还渗出来点儿冷气:

“四丫头你倔啥呢?大姑是心疼你!你这么一直背着,不觉着累得慌啊?”

一边说着,一边加强了手上的劲道。

姜英秀没理她那个茬,又追问了老太太一声儿:“奶?”

姜老太太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可还是瞬间决定优先维护大闺女的面子:

“四丫头,咳咳,你快溜地,听你大姑地吧!在大姑家跟在你自个儿家一样,别抹不开哈……”

姜英秀几乎快要掩饰不住嘴角的嘲讽了,她轻轻地笑了两声,把背篓卸了下来。

姜春菊脸色已经有点儿变了,生气地说了句:

“四丫头你笑啥笑?娘你也是,咋把四丫头这上不得台盘的玩应儿给带出来了涅?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四丫头跟老三一样一样滴,跟听不懂人话似的,都那么肉!”

姜春菊一边说着,一边把背篓上盖着的麻袋片掀起来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笑了,拿着背篓就进了外屋地。

姜英秀目光清凉地扫过姜老太太的面颊,姜老太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四丫头,你瞅啥?”

姜英秀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然而,姜英秀这样的表现,却让姜老太太更加觉得尴尬。有种仿佛被透过层层叠叠的衣服看穿的羞耻感。近乎恼羞成怒。

她就知道这四丫头是个麻烦!可是老头子还非得让对四丫头好点儿……要不是老头子有言在先,赶集这种美事儿,她怎么会舍得带着四丫头来?

看着又觉得理亏,又觉得心虚,又觉得受到了冒犯,气得有点儿说不出话来的老太太,姜秋菊不干了,把油茶面的碗往桌子上啪嗒一撂:

“四丫头,你那是什么态度?你看看你把你奶气的!要是今儿个把你奶气出个好儿歹儿滴,回头看你爸不把你吊起来打!”

姜英秀笑眯眯地回答了一句:“老姑,你说的真对。”

姜秋菊觉得简直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胸口有口气一下子憋住了,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姜英秀若是像以前那样,嗫嚅地分辨两句,正好可以骂她一顿。姜英秀若是态度不好大声反驳,不仅可以骂她一顿,还可以跟三哥狠狠告她一状。

可惜姜英秀偏偏这么笑呵呵地直接应承下来了,说她说得对!

这让她怎么接?

姜秋菊觉得姜英秀实在是越来越可恨了,她那个“仿佛看穿了一切却又不跟你计较”的那种云淡风轻的小笑容,尤其可恨!

姜秋菊刚想继续发作,就被姜老太太给拉住了衣袖。

姜老太太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大闺女家虽然目前只有大闺女一个人在,但是距离左邻右舍也都没多远。自己家的这点儿破事儿,还是不要过分张扬的好。

老姜家大院儿虽然因为老头子一直不让修整,显得很有几分破败。但是,好在院子够大,房间也够多,就算再怎么狠狠地拾掇自己家不听话的孩子,也不至于造成“家丑外扬”的后果。

姜秋菊跟姜老太太总算是心意相通的母女,被姜老太太使了两个眼色,就偃旗息鼓了。姜英秀没有再说话,只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那碗凉白开。

要不是实在太渴了,她其实一丁点儿都不想喝凉白开,要知道这可是冬天!

姜春菊把清空了的背篓从外屋地拿了进来,一进来就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僵硬,不过,她很快就巧妙地化解了这份僵硬。

不动声色地说起了自己的几个孩子,缺衣少食地吃了多少苦,又多么懂事听话惹人疼,最后又笑吟吟地邀请姜老太太几人在家吃饭。

姜老太太已经歇了这半天,多少也算缓过气儿来了,再加上又惦记着抓小猪羔的事儿,于是赶紧对姜春菊推辞道:

“饭啥时候不能吃?你的心意娘领了。

大威,小勇和芳芳都是难得的好孩子。你好好地带好大威,小勇和芳芳,伺候好国庆,也顾惜点儿自己的身子,让娘少操点心,不比啥都强?

你们吃一粒粮食都得拿粮本要粮票,还得真金白银地买回来,娘不能刮连你。

再说俺们还得赶紧去集上抓小猪羔呢,坐一会儿就得走,真没功夫在你这吃饭。”

姜老太太情真意切地说了这些话,然后带着姜秋菊和姜英秀就离开了。

姜春菊热情地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外,都走出几步远了,姜春菊还在笑盈盈地大声说着:“慢走!有功夫就过来玩儿!到这儿跟自己家一样!”

姜英秀背着背篓,默默地跟在姜老太太身后。她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因为实在是几乎快要掩饰不住嘴角的嘲讽了。

看来这姐妹两个的性情脾气,可真是不一样。

姜秋菊虽然懒惰又蛮横,还动不动地冲着姜老太太发脾气,但是她是个挺真实的人,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说话直来直去,对姜老太太也是一腔真心实意。

而这个姜春菊,漂亮话一堆一堆地,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简直哄死人不偿命,但是心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姜老太太。

原本还以为凭着她的精明周到,必然会留下姜老太太吃顿饭的。没想到……

不过,从她家里那份整洁利落来看,她自己的家,还是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

也许,姜老太太只是恰好不在她的“家人”名单上吧。

姜老太太是小脚走不了太快,姜秋菊是出门少,对镇上无比好奇,而姜英秀是在观察环境,想要做到心中有数,为了下次出来做好准备……

三个人虽然目的不同,却巧妙地形成了速度上的默契,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大集上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第62章 买小鸡仔

被冷风一直吹,又空着肚子走了许久的路,几个人都饿得前腔贴后腔,最后一致决定,先吃点东西,再去抓小猪羔。

不过,姜老太太没舍得带着俩孩子上那个二层楼的国营饭店。

只在集市上豆腐摊子边上的小摊上,买了三个黑里透绿的糠皮野菜饽饽。

糠皮野菜饽饽是集市上最便宜的干粮,买三个,正正好好两分钱。

姜老太太犹豫了一阵,又给姜秋菊买了两个猪油渣配酸菜馅儿的包子,花了整整一毛钱。

姜老太太从自己怀里拿钱的时候,心疼得手指头都有点儿发抖。她慎重地拿出一片油纸,把两个包子仔仔细细地包好了,给姜秋菊稳稳地揣到怀里。

然后才又跟豆腐摊子那儿打了满满一二大碗豆浆,花了一分钱。

姜英秀上次来镇上,已经被这时候的物价震惊了一回,这次看到这些东西的价格,再次被这个价格震撼到了一回。

她上辈子习惯了没有最贵,只有更贵,早都忘了一分钱也是货币单位了……要说生活习惯什么的,适应起来虽然痛苦,但是好像并不是最困难的。

最困难的,恐怕还是这些浸透在骨子里的消费习惯,和看待钱财的态度吧。

就好像姜老太太那个手绢包里其实带了不少钱,可是这会儿她就只舍得买三个糠皮野菜饽饽。

哪怕是对她最宠爱的老闺女姜秋菊,也只愿意给她买两个猪油渣酸菜馅儿的包子。

最后是怕糠皮野菜饽饽实在难以下咽,糟蹋了东西,才花了一分钱,买了一份豆浆,还得一份豆浆三个人喝。

要是换了自己处在老太太的位置,做那个决策者的话,大概会直接带着俩娃进饭店里,好好搓一顿。

在姜英秀看来,娃娃长身体的时候,不只要吃饱,更要吃好。

在大集上喝冷风,哪有在饭馆里热汤热菜地吃着舒服?搞不好还会胃肠感冒呢。

若是病倒了,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备不住就把身体底子搞坏了。倘若再倒霉一点,说不定就把命搭上了。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老太太的做法,只是,换了是她的话,却绝对不会这么做。

这种价值观念的差异,大概是她跟这个时代的人最大的不同处之一。

三人轮流就着豆浆,冒着冷风,把糠皮野菜饽饽噎进肚子里了,然后就直奔卖小鸡仔的摊位去了。

姜英秀虽然很多方面已经适应了穿越后的生活,但是还是对老太太牙齿上那黄黄的烟渍不忍卒睹。喝豆浆的时候,她根本就是沾沾唇,做个样子而已,却并不肯真正喝到嘴里去。

反正她牙口还成,糠皮野菜团子细细地嚼碎了,其实还是能咽下去的。

买小鸡仔本来不在姜老太太的计划内。

她最初是打算这趟要优先把小猪羔抓回去的,不过因为在姜春菊那里耽搁了一阵,这会儿眼看着集上的小猪羔都卖完了,她反而不着急了。

干脆决定先抓几只小鸡仔回去好好喂着。挑完小鸡仔再直接杀到上岭村去。

上岭村有个十里八村著名的养猪能手孙富贵,他家精心伺候了好几头老母猪。

五十年代办了人民公社以后,孙富贵就在上岭村生产队专门负责养老母猪,管着给老母猪配种和培育小猪羔的差事。

孙富贵不愧养猪能手之名,经他手养出来的小猪羔,算得上是供不应求。整个桦树林公社,各大生产队的任务猪,一多半都是买的上岭村生产队的小猪羔。

姜老太太打算抓五头小猪羔,五只,可不是个小数目,不到人家孙富贵家去,好好挑一挑怎么能行?

想明白了这一茬,姜老太太就按捺下了心里的急切,颠着一双小脚,带着俩半大孩子,气势十足地直奔卖小鸡仔的摊子去了。

小鸡仔都用一个大笸箩装着,在笸箩里不断地跑来跑去。

小嘴小脚都娇黄娇黄的,全身都覆盖着蓬蓬松松、柔柔软软的绒毛,看起来就像一朵朵会跑动的绒球,样子很萌很乖。

小鸡仔们还不断地发出叽叽叽叽的叫声,听着让人就莫名地觉得欢快起来。

姜老太太一看这小鸡仔也瞬间觉得心情愉悦起来:“唉呀妈呀这鸡崽子,一个个地都黄漾儿滴哈……同志,这鸡崽子咋卖滴?”

摊主是个笑起来满脸菊花纹的老太太:

“哎呦大妹子……内个同志,你这可真是识货!咱们整个黑瞎子岭镇上,就没有比我这鸡崽子更好的鸡崽子了!”

“老大姐同志,你这鸡崽子咋卖地?”

“哎呀呀,大妹子同志,我这鸡崽子……”

俩人你来我往、拉拉杂杂地说道了半天,才总算说定了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小鸡仔论只卖,可以挑,卖家不负责公母,全凭买家眼力。一毛二分五一只,如果买到十只以上,可以按一毛二分钱一只的价格结账。

老太太精挑细选了半天,又看又摸,还上手扒开小鸡屁股,研究得那叫一个仔细……最终,一共选出了二十五只健康活泼的小鸡仔,花了三块钱。

把小鸡仔都装进了背篓,让姜英秀背着,姜老太太就带着姜秋菊和姜英秀俩娃,一起搭上了去往上岭村的牛车。

上岭村来赶集的人不少,统共来了一辆牛车,一辆骡车。

不过有些人卖完了东西,又置办了几样年货,就开始惦记着家里的活计,打算先回去。

上岭村赶牛车的车把式孙四喜,也是其中之一。

孙四喜吆喝着把这些打算提前回去的村民都叫上了牛车,就发现姜老太太正带着俩孩子站在路边。

孙四喜跟姜福生从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俩人还一起进山里挖过人参、灵芝、刺五加什么的,可以说关系还算不错。

听说姜老太太要去孙富贵家抓小猪羔,自然而然得把她捎上了。

她虽然带着俩孩子,但是并没有拿多少东西,反而占不了多大地方。再加上村里人都是热心肠,这大冬天的,挤一挤还更暖和些,自然无人反对。

牛车又慢又颠簸,好在车上众人一路上一直嘻嘻哈哈地聊天说笑,这一路的时光倒是过得很快。

姜老太太沉默地坐在车角,搂着姜秋菊,替她挡着风,一边听着众人聊天的内容。开始还偶尔会泛起笑容,后来,却越听越是脸色铁青。

第63章 八卦

姜英秀一边听着众人的闲聊,一边看着周围的风景,偶尔也注意一下姜老太太跟姜秋菊母女二人的表情,于是有些奇怪地发现,姜老太太的脸色怎么越来越难看了呢?

姜英秀认为,今天自己表现得绝对很老实,很知趣。看老太太的模样,明显是气炸了,但是这个生气的对象,绝对不是自己。

不过,老太太到底为啥这么生气呢?

她仔细回忆了一阵子,老太太的脸色变化,似乎是从众人的话题转移到孙富贵家的小猪羔上开始的。

嗯,上次大娘牛桂花来镇上赶集,肩负了抓小猪羔的重任,却把抓小猪羔的钱、卖鸡蛋的钱、还有她自己的私房零花钱,都丢了个精光。

回去之后,一直没得着老太太的好脸儿。直到给大堂哥姜英杰相亲的时候,这婆媳俩的关系才算略缓和了些。

不过,姜老太太明显是还打算继续敲打敲打这个“笨得倒上炕”的儿媳妇儿,所以这次赶集,特意没有让她来,还让她专程去通知自己一趟!

今天老太太这是又想起来这一茬了?

姜英秀想着,又打量了老太太一眼。却见姜老太太径直撒开了搂着姜秋菊的手,理了理鬓角的乱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着刚才说话说得口沫横飞、兴高采烈的一个小媳妇儿去了:

“老八媳妇儿,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那个“老八媳妇儿”是个身量苗条、皮肤微黑,眉眼俊俏的年轻媳妇儿,当下便娇嗔地飞了姜老太太一眼:

“老姜婶子这话说的,我刚刚可是一路都在说话呢,您问的是哪句啊?”

众人都哄笑开了,人群里还有个嗓音嘹亮的大婶儿接过了话茬:

“老姜嫂子,咱们上岭村谁不知道,老八媳妇儿是有名的快嘴!不过有一点好,她嘴虽然快了点儿,却有一说一,从来不扒瞎!”

姜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却更青了。

大多数人似乎都对身边气氛的变化很容易就感受到了,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有个小圆脸儿的小媳妇儿十分乖觉,察觉到了姜老太太的不对劲儿,于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姜大娘,你老人家这是咋滴啦?老八媳妇儿要是说错了啥,冒犯了你老,你老给她两撇子就完了,可千万别气出个好歹来!”

“宋巧妹!我招你了惹你了?你就让人家姜婶子给我两撇子?”

老八媳妇儿先是直着脖子愤愤不平地把小心翼翼的小圆脸儿给怼了回去,然后又转过脸儿来,笑着对姜老太太说道:

“姜婶子,我年纪轻,见识浅,有啥说错了的地方,您老人家多担待。不过我刚刚说的这些,基本上都是上岭村的事儿,应该没啥能惹您生气的啊!”

姜老太太铁青着脸,但是却显然不想让人知道她为啥这么生气:

“没事,老八媳妇儿你别多心。我就是在集上喝了冷风了,这会儿胃里有点儿难受,有点烧得慌,跟你说啥了都没有关系。”

姜老太太既然这么说了,众人就纷纷岔开了话题,牛车上重新又热闹起来。

姜英秀之前推断,姜老太太脸色难看,应该是因为小猪羔的话题,不过,她左耳听右耳冒的,一直没太注意“老八媳妇儿”都说了些什么。

恍惚地觉得,好像“老八媳妇儿”嘚不嘚嘚不嘚了半天,中心思想似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八卦……

于是忍不住开始回忆,刚刚“老八媳妇儿”到底都说了些啥?

好像最开始说的是:

上岭村的一枝花,车把式孙四喜家的老闺女孙海霞,说了个四角俱全的好人家。

孙海霞跟上岭村大队长的外甥定下了亲事,大概再过几个月,就要嫁过去了。那个外甥很有出息,在部队上当了个连长还是排长啥的来着……

说到这条的时候,孙四喜的脸上都冒着喜气洋洋的红光,众人也都是一连串的羡慕和恭喜,好话说了一箩筐。

看来这个时代,军人的地位,真是无与伦比地受人尊敬啊!

然后,第二个话题就急转直下,直接跳跃到了下岭村老林家的新寡妇田淑芬,跟她小叔子林老四私奔了……

上岭村和下岭村的社员们之间,一直因为争水源之类的问题,不咋对付。虽然没有结成死仇,却也是你有啥好事我跟着糟心,我有啥倒霉事你跟着高兴的那种关系……

所以,这回下岭村出了这个丢脸的事儿,上岭村众人,听得那叫一个喜闻乐见,各个表情都如醉如痴,眉飞色舞。

再然后,便是下放到于家甸子的右派,原来在帝京哪个大学堂教书的那个胡眼镜儿,骗了靠山屯朱老虎家的大姑娘,跟他钻了好几回苞米地。

事发后,胡眼镜儿被朱老虎打折了两条腿,朱老虎家的大姑娘哭得死去活来,还闹了绝食……

仅仅姜英秀能回忆起来的、也多多少少听了一耳朵的,“老八媳妇儿”就差不多说了起码十几条消息。

这些消息,简直一条比一条劲爆。而且,几乎每一条,都离不开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

看来不管啥年代,这桃色新闻,都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主要话题!

姜英秀不由得有些感叹,这位“老八媳妇儿”还真是十里八村哪里的消息都知道……

这妹纸不去做娱记,真是太可惜了!嗯,去做间谍的话,大概也挺靠谱!不知她算不算是被时代耽误了的人才?

不过……

这里面到底哪条消息,够得上让老太太这么生气的呢?是不是我之前听漏了啥?

姜英秀继续苦苦地回忆,终于想起来,唯一能够跟姜老太太扯上关系的,好像只有靠山屯儿穷得底儿掉的老牛家,在上岭村孙富贵家抓了一窝五只小猪羔的事儿!

这事儿,“老八媳妇儿”兴趣不大,只是随口扯了两句。

感叹了一下,那五只小猪羔花了足足有一百一十块,“这人穷人富没场看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驴粪蛋子也有发烧的时候”,就完了。

莫非,那一窝小猪羔,其实是姜老太太跟孙富贵预先定好的?

结果,本来约好提货的时候,老姜家的人没来。所以孙富贵就一声没吭,直接干脆利落地把那一窝姜老太太老早就看好了的小猪羔,全都卖给了老牛家?

这事儿也犯得上这么生气吗?

第64章 抓小猪羔

不过,想想姜老太太在老姜家一言九鼎的那股劲儿,姜英秀觉得,姜老太太为了这事儿这么生气,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接下来的行程很快就结束了。

孙四喜大概是因为闺女的喜事,心情好的缘故,没让大家伙儿在村头统一下车,而是挨个儿都给送到了目的地,才去生产队送还牛车。

脸色铁青的姜老太太似乎真的是犯了胃病,缓慢地扶着姜秋菊的肩膀,在孙富贵家门口,慢吞吞地下了牛车。

然后还在原地,弓腰曲背地站了一会儿,脸色也难看得有些吓人。

姜秋菊脸色焦急,恨得一叠声地叫唤:

“四丫头你是死人哪?还不赶紧滴扶着点儿你奶!”

姜英秀没跟她计较,利落地上前扶住了姜老太太。她看出来了,要是不扶着,姜老太太说不准真的要倒了。

姜老太太喘了一阵子粗气,脸色还是很差的样子。

姜英秀一时没忍住,关键是她自己也不想站在别人家门口吹冷风,于是劝了两句:

“奶,您要是实在难受咱们就回家吧!小猪羔啥时候抓不行?”

老太太“pia”地在姜英秀脑门上给了一撇子:

“你个死丫头片子懂个屁!小猪羔那能等?”

训完了姜英秀,这胸口的闷气似乎也出了一些,姜老太太强打起精神,一手搭在姜英秀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搭在姜秋菊的肩膀上,扶着俩孩子,颤颤巍巍地进了孙富贵家。

孙富贵夫妻俩相当热情。孙富贵的老婆一边笑盈盈地招呼姜老太太三人脱鞋上炕头坐会儿暖和暖和,一边赶紧就给三人各倒了一碗姜汤,还放了点儿红糖。

姜老太太喝了姜汤,感觉身上也不那么僵硬难受了,脸色便缓和了许多。

姜英秀也觉得孙富贵的老婆相当会来事儿。

她的身体经过空间加强之后,其实已经不像刚穿越那会儿那么怕冷了。不过,大冬天的喝一口暖暖的姜汤,打个哆嗦散散寒气,还是很舒服的!

老太太歇了一会儿,跟孙富贵夫妻俩闲扯了两句,状似不经意地打探了一番关于老牛家抓小猪羔的事儿,脸上又难看了一回。

孙富贵夫妻俩注意到了,却不动声色,只是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便不住口地夸自家的小猪羔多么多么好,来预定的人都排到了多少天之后……

姜老太太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脸色好了很多,于是赶紧提出要抓几只小猪羔回去。

眼看着天色渐晚,姜英秀背着的背篓里还放着一背篓的小鸡仔呢,这玩意儿可耽搁不得。

孙富贵就带着姜老太太一行人去了猪圈。

不过,这个猪圈却让姜英秀大吃一惊。

她上辈子只在电视节目里见过猪圈,印象中的猪圈,好像都有些脏兮兮的,在网上还看到过说有人养猪是把猪圈建在厕所下面的……

然而,孙富贵家的这个猪圈,不夸张地说,这住房条件,比人都好!

孙富贵家住的是泥坯房,土墙,苫草房顶,一抬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老旧的房梁。当然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普通农民家庭,住的都是这种泥坯房。

不过,他家的猪圈竟然是用泥坯和砖瓦两掺盖的。猪圈的墙很厚实,比孙富贵夫妻俩自己住的房子的墙壁还要厚上三寸左右。

猪圈顶上是封闭的,用的不是苫草而是瓦片。如果不是高度太矮,这房子住人都没毛病!

猪圈的墙壁上还开了硕大的窗子,是可以整扇推开的那种老式木头窗子,用于通风去湿。

猪圈的墙上有火墙和烟道,地上还铺了跟鲜族人学的那种满地炕。

孙富贵早上晚上各烧一次火,力求让猪圈保持在一个舒适的温度。

老母猪,揣着崽儿的老母猪,生了小猪仔的老母猪,都是分开养的。基本上每头老母猪住的都是单间儿,彼此之间用木栅栏隔开。

地面上清理得干干净净,说是猪圈,简直比有些懒人家的炕头都干净!

看到这样子的猪圈,不只姜英秀震惊了,姜老太太和姜秋菊也看直了眼。姜老太太直接就把赞叹的话说出了口:

“怪不得富贵能养老母猪,十里八村都到你这来抓小猪羔,这是伺候得真精心啊!”

老太太感叹了半天,最终在一窝小猪面前挪不动步了。

姜老太太挪不动步,姜秋菊和姜英秀也凑过去跟着看稀奇。一头黑得发亮的老母猪躺在一边,六头小猪依次排开,一个劲儿地往它怀里钻,拱来拱去。

小猪里面有三头是纯黑色的,有两头是纯白色的,白中透着肉嘟嘟的粉。还有一头是粉白底色带黑花儿的。

粉白底色带黑花儿的那头,有个黑斑点在屁股上,还有个斑纹在眼睛上,姜英秀一下子就联想起了麦兜。

唔,看来不知是猪爸爸那边还是猪妈妈这边,血统不太纯啊!

孙富贵笑呵呵地跟姜老太太介绍:

“这是咱们本地的大黑猪,最好养活,又最能出肉,姜婶子,你看看,这个,还有这个,多虎实!”

孙富贵说着小跑着拎了一桶猪食过来,倒在两个槽子里,原本懒洋洋地老母猪一跃而起,奔向了猪食槽,小猪们也都跟着老母猪,撒着欢儿地跑了过去。

孙富贵继续笑呵呵地说:“你看看,这小猪羔多欢实!多上食!”

孙富贵的话不算多,说来说去,话里话外,都是各种夸小猪羔的,不过姜英秀承认他说的挺实在的。

这些小猪羔确实很上食,很能吃。六只小猪刚刚还挤在老母猪怀里喝奶,这会儿功夫又挤在猪食槽边抢猪食,吃得那叫一个欢快,还时不时地发出哼哼声。

姜老太太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上手去挨个儿掂了掂几只小猪,然后涩声说道:“我本来打算抓五只的……若是这一窝我都要了,能给便宜点儿不?”

孙富贵沉吟了一阵儿,到底还是拒绝了:

“姜婶子,你老也知道,这些老母猪和小猪羔都是生产队的,我倒是有心给你便宜点儿,可是我也做不了这个主啊!”

姜老太太长叹一声,没说别的。当下就一咬牙,一瞪眼,腮帮子都跟着使劲儿,拍板把六只小猪都抓了。

说定了,孙富贵就忙活着给小猪一只只上称,算价格,最后总共要了一百二十八块钱。孙富贵还给姜老太太免费送了个装小猪的大箩筐。

第65章 煎熬

从老太太开始掏钱,孙富贵就提着猪食桶,开始给其它“单间”里的老母猪和小猪羔们添猪食。

姜老太太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扭过身子,背对着孙富贵,掏摸了半天,才从棉裤里掏出来一个大点儿的白色底色,绣了红色喜鹊登枝图案的手绢包。

姜老太太颤抖着手指,数出来厚厚一沓,全是崭新的红五元票子。一共数出来了二十四张。手绢包一下子就瘪了下去,只剩下大概两三张红色的五元票子了。

姜老太太把这二十四张红色五元的票子捏成一团,紧紧地攥在了左手的手心里。

然后又耐心细致地把瘪了下去的手绢包认认真真地包好,又扭过身子去,哆哆嗦嗦地把手绢包重新塞进了棉裤里。

姜英秀:……

目瞪狗呆jpg

说真的,就这么一点儿钱,犯得着这个样子么?

不过,看老太太和姜秋菊的紧张神情,姜英秀赶紧提醒自己,这是一笔巨款,巨款!不要表现得这么不在意!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顶多只是能保持住稍微严肃一点儿的神情而已。

想让她为了一百二十块钱如临大敌,还真是颇有难度。

姜老太太又将红五元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然后才从手腕上系着的另外一个姜黄色绣着大红双喜字的手绢包里,掏出来两张三元,一张两元。

姜英秀有点惊奇,这里居然还有三块钱面值的纸币!是因为这里是平行世界,还是因为自己对过去的币种太不了解?

姜英秀回忆了一下从蜡黄脸身上得到的那一包钱,嗯,那里好像没见过这种三块钱的票子,只有一元,二元,五元,十元,和一些零散的毛票。

姜老太太把这些钱放在一起清点了两次,最终才万分不舍地把它们递给了早已添完了猪食,拎着空桶在一旁静静等待了半天的孙富贵:

“富贵啊,你点点看对不对?”

“不用点了,我信得过婶子!”孙富贵大大方方地说道。

不过姜英秀有点想笑。

刚才老太太数钱的时候,他其实一直颇为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呢。从头盯到尾。老太太数了几遍,他就盯着看了几遍。早已经心中有数了才对吧!

双方交接完毕,孙富贵夫妻俩热情地将姜老太太和姜秋菊、姜英秀送到了门外,此时已近黄昏,天边燃起了灿若锦绣的火烧云。

姜英秀感慨地看着烧红了大半个天空的火烧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穿越以前,似乎很少见到这种景色了,嗯,跟火烧云一样很少见的,还有夏夜里的满天繁星。

毕竟她当年可是个深度手机控,有手机玩的时候,哪里还会记得抬头看看天空啊……

姜秋菊粗暴地拉扯了一下姜英秀:“走了走了,发什么呆啊?你还想住下咋滴?”

姜英秀摸了摸鼻子,没有做声。

再次像个老实巴交的普通小孩一样,垂着头跟在姜老太太和姜秋菊身后,步履轻快地走动了起来。

为了照顾姜老太太的速度,她还留着一多半的力气没用呢。

姜老太太这双小脚,要从上岭村走回到杨树沟村,怕是要遭不少罪了。想想都替她累得慌。不过,这年头儿家家户户都这样,交通基本靠走。

自行车都算大件奢侈品……

上辈子那种去个小区对面的超市都要开车,开车五分钟,停车十分钟的日子,简直想都不要想。

姜老太太怀里抱着装小猪仔的笸箩,姜秋菊紧挨着她,帮忙扶着笸箩。俩人走在前面。姜英秀背着一背篓的小鸡仔,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默默无语地走了一阵子,姜老太太一直都没有说话,姜秋菊也难得地沉默着,没有再找茬。

她们应该都很累了吧!

姜英秀倒是不觉得有多累。

对她来说,真正难受的,其实是空荡荡的肚子。更难受的是,空间里明明有许多好吃的,她却找不到机会拿出来吃。

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到处都是皑皑白雪,哪怕她把空间青青草地上的青草拿出来,也太扎眼了。

饿啊饿啊饿啊……不想还好点儿,一旦起了这个念头,饿这个字,就仿佛一道山洪,把她冲垮了,轻而易举地就把她从头到脚地吞没了。

从肚子开始,就觉得火烧火燎的,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全都在叫嚣:饿了饿了饿了,我要吃东西!

其实,除了刚穿越那几天,她是真没怎么挨过饿啊!

姜英秀默默地从空间里偷渡了一颗红枣出来,藏在自己的手心里。

然后故意走得慢了点,稍稍落后几步,再悄悄地把枣子塞到嘴里,开始轻轻地、细细地咀嚼。力求不发出一丝声音。

唔,又甜又鲜,这个味道真好啊!

不过,她还没等全都吃完,就听到姜秋菊疑惑的声音:“娘,你闻见没有,咋还有红枣的味儿哪?还一飘一飘地……”

吓得姜英秀一动都不敢动,差点连枣核一起吞下去。

姜老太太抽了抽鼻子,没闻到,拍了拍姜秋菊的背:“没有啥味儿啊!老闺女你是馋了吧?等下次赶集地,娘让你大姐帮你淘澄点红枣来。”

艾玛,姜秋菊竟然是个狗鼻子!

姜英秀顿时不敢再吃了,赶紧又把嘴巴里的枣核偷渡进了空间。

可是,肚子里却觉得更难受了。

姜英秀想偷渡个馒头出来,可是馒头太大了……实在不好藏啊!

姜英秀想了想,又悄悄地偷渡了半个核桃仁儿,塞到了自己的手心里,然后再找机会悄悄地塞进嘴巴,细细嚼碎,慢慢咽下,全程都捂着嘴巴,深怕露出一点儿痕迹。

反复操作了两三回,姜秋菊几次三番地闻到味儿了便回头查看,把姜英秀吓得好几次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好在姜秋菊只是怀疑地上下打量了姜英秀几次,并没有认真追究。这让姜英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了。

唉,这姜秋菊自己一个人就吃了俩猪油渣酸菜馅儿的大包子了,仨人里面数她最饱!咋还对吃的东西的味道这么敏感呢?

这样折腾一番下来,姜英秀最后只好拼命忍耐,强自按捺下进食的欲望,一直饿着肚子,一路煎熬着,跟着前面俩人一起走回了杨树沟村姜家大院儿。

姜老太太和姜秋菊累得不行了。姜老太太主要是受小脚的拖累,姜秋菊是因为平时总是贪懒不动。

而姜英秀的状态,竟然也很糟糕。

她看起来精神萎靡不振,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额角的伤口被汗水一浸,也显得更加显眼了几分,一看就是有点承受不住长途跋涉的模样。

几个人疲惫地进了屋,把小鸡仔和小猪仔分别安顿在了东梢间和东次间的炕头上,然后才安安心心地坐了下来,吃了一顿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棒子面儿粥。

盘腿坐在炕上,吃完了薄粥,姜老太太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黄铜杆儿旱烟袋装了一袋旱烟,就招手叫了大儿媳妇牛桂花:

“老大家的,你过来。”

第66章 昏迷

姜老太太一脸疲惫,喊了牛桂花过来,又沉默了一阵,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

众人颇有几分好奇,不过大家伙儿都知道老太太的脾气,谁也不敢留下来听训。搞不好老太太的枪口转移了,冲着自己个儿来了,那乐子就大了!

甚至连姜秋菊和姜英秀也被赶了出去。

姜秋菊原本还有几分不情不愿,仗着她一贯受宠想要赖在现场瞧热闹,被老五媳妇儿朱月娥连拉带拽,连劝带哄地给弄到了五房去了。

姜英秀二话不说就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她之前一直定不下来投稿的题材和画法,今儿个有着落了!

今儿个赶集的见闻,和去孙富贵家这一趟,给了她十分丰富的灵感,让她一分钟都不愿意耽搁,恨不得马上就躲进空间里画画儿去!

老太太又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方才开口说话。

嗓音却一反常态,不再那么清亮高亢,而是低沉中透着沙哑,渗透着深深的疲惫和痛苦:

“老大家的,我今儿个去集上,听说你上次在镇上,遇见了你娘家大嫂。

你们姑嫂二人,还亲亲热热地手拉着手,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也不知这一向不怎么对付的两个人,怎么有那么多嗑儿唠的。”

“你从集上回来,半句口风没漏,只跟我说你被小偷盯上了,丢了钱。”

“然后呢,我又听说,你娘家大嫂,去了上岭村孙富贵家,把之前咱家定下来的那一窝五头的小猪羔给抓了回去。”

“老牛家欠了生产队一屁股债,任务猪年年都交不上,什么时候有这个闲钱了?还能一口气抓五头?”

“怎么你跟你大嫂见了一面,咱们老姜家的钱就丢了,你娘家大嫂就能抓小猪羔了?”

“你是拿你婆婆当傻子耍着玩呢?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把你自己的老爷们儿,把你的几个亲儿子放在眼里?”

“好,就算我是个傻的,你当我们老姜家一门上下,这几十口子,都是傻的?”

“平时你贴补娘家,给你爹娘送苞米茬子送黄豆粒子,给你侄女送衣服鞋袜,给你嫂子送棉花送布头,我什么时候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你不但不念我的好儿,反而拿我当傻子耍?”

姜老太太越说越气,一来气把手里的黄铜烟袋杆儿摔了出去,正正好好地砸在了牛桂花头上,牛桂花“妈呀”一声喊,头上破了个口子,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哩哩啦啦顺着鼻子就淌了一脸。

听着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高,还摔了烟袋锅儿,再加上牛桂花的惨叫呼痛声,坐着小马扎在外屋地等着的姜大山和姜英杰,顿时像是被火苗燎到了屁股,噌地一下跳起来,就冲到了东梢间。

一进屋就看到牛桂花面色惨白,披头散发,跪在老太太面前,头上开了个大口子正在哗哗淌血。

而老太太一脸气恨,怒目圆睁,还不停地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就像离了水的鱼,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大山和姜英杰各自冲了上去,扶住了自己的亲娘,异口同声,一叠声地问:

“娘,娘,你咋地了?”

“娘!你别吓唬我,你这是咋地了?”

姜英杰颇为气愤地看了姜老太太一眼,这老婆子是越来越刁蛮了!不管自己的娘亲有啥不是的地方,老太太也没有动手的道理!

姜老太太正抚着胸口顺气,缓了半天,方才万分艰难地开口跟姜大山说道:

“这个媳妇儿,怕是不能要了。

她人是嫁了过来,还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可是这心……是徐庶进曹营啊,一直都留在了老牛家,没跟着嫁过来……

好在她父母双全,兄弟俱在……

老大,你把她送回老牛家去吧!”

姜大山傻眼了:“啥?娘你说啥?”

姜英杰炸毛了:“奶,你也太过分了!我娘犯啥事儿了?你凭啥让我娘回娘家?”

姜大山先是吹胡子瞪眼地冲着姜英杰虚蹬了一脚:

“臭小子翅膀硬了啊?咋跟你奶说话涅?麻溜地跟你奶赔个不是!”

然后又转过头跟老太太求情:

“娘啊,这不大合适吧,大宝都长这么大了!再说,大宝他娘干了啥事儿了,就把你老气成这样了?你告诉我,我麻溜地替你抽她!拿鞋底子抽她!保证不待留力气地!”

姜老太太看着地上脸色惨白,满脸是血的牛桂花,看着仇恨地瞪着她的大孙子姜英杰,再看看笑嘻嘻地跟她求情的大儿子姜大山。

她想说:“儿啊,你这媳妇儿,跟你不是一条心啊……”

然而却只嘎巴了两下嘴,没有说出声音来。

紧接着,无力地闭了闭眼,一口气上不来,向后一倒,便晕了过去。

姜老太太竟然气性这么大!还是被自己气得晕了过去的……牛桂花心里又气又怕,也跟着头一歪,不知真假地晕了过去,晕在了姜英杰的怀里。

姜家顿时忙乱成了一团。

就连姜英秀的小仓房都有人砰砰砰地敲门,喊她赶紧起来。

姜英秀本来躲在空间里正在画画儿。

一幅小鸡啄米,一幅猪娃抢食,都已经打好了速写底稿,正在琢磨到底要选用哪一个场景做主要素材。

这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躲在空间里,竟然能够听到仓房外的敲门声!

空间竟然不知何时进化出来了能听到外界响动的功能?

姜英秀不由得喜出望外,也赶紧忙忙地出了空间,将伪装的被卧拾掇好,匆匆打开了仓房的门,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姜老爷子是个经过见过、遇事沉得住气的。

老二媳妇儿李荞麦也是个有公心、能担事儿的。

老爷子守着姜老太太,给她掐人中,给她喂水,给她揉心口,还在她耳边一叠声地喊着她的闺名儿,跟她说话,给她喊魂:

“芳泠啊,芳泠!咱不气啊!咱不气!”

“芳泠啊,快醒醒,你快醒醒!”

“芳泠啊!回来吧!万事都有我在呢!”

李荞麦冷静异常,指挥若定。

一边让沈春柳烧了大灶小灶,大灶烧了一大锅开水备用,小灶擀了点儿面条,准备煮上放了白菜、土豆和荷包蛋的热汤面,让老太太一醒过来就能吃上。

一边已经让姜大河拿着柳条编的篮子拎了十个鸡蛋出门,用最快的速度跑去请雷七奶奶。不管如何务必要让雷七奶奶辛苦一趟,过来给姜老太太诊治诊治。

第67章 醒了

屋子里原本乱成一团的众人,见李荞麦这样镇定,也都觉得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都开始沉稳起来。

李荞麦又指挥着姜英杰,把牛桂花扶着坐到了一把扶手椅上,让杨水芹找了半尺本白土棉布出来。

先把土白布在开水里洗了、烫了,再拿淡盐水给牛桂花清理了伤口的灰尘和血迹,又用草木灰粗粗地止了血,再拿干净的、在开水里煮过、烫过的细白布,将伤口给裹得严严实实地。

姜英秀看了一阵,暗暗觉得有些纳闷。

这个处理伤口的流程,虽然不见得多么高明,但是已经是现有条件下最为科学、最为卫生的处置方式了。

不过,这一点也有点儿奇怪。

自己额头上那个伤口,处置得可是相当的粗疏。

按说李荞麦跟沈春柳关系一向不错,前者对后者一直颇多照顾,再怎么也不该坐视那个伤口包扎成那个鬼样子才对。

唉,算了算了,自己这是操的哪门子心?都过去的事情了,没有追根究底的价值。眼下最关键的,其实还是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姜老太太训斥牛桂花的时候,没有别人在场。不过,能把老太太给气成这样,这事儿想必小不了。

李荞麦之前已经问过大房一家人了,但是他们只是含含糊糊地说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说了牛桂花,他们劝了两句,没劝住……

李荞麦当时就冷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似乎完全懒得掩饰心中的不屑。

反正老太太又不是醒不过来了,回头问老太太不就知道了?大房这会儿不说,还真以为能瞒得过去咋地?

就算老太太想要瞒着,她瞒着谁,也不会瞒着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若是不问也就罢了,若是问了,姜老太太绝对一个顿儿都不待打的,准保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

姜英秀冷眼旁观了一阵儿,看得出大房一家情绪复杂,含糊其辞,看得出牛桂花心虚理亏,也看得出她那点伤并不算重,只是伤口略微有点儿深,血流得多了些,看起来就比较吓人罢了。

倒是姜老太太,本来年纪就大了,这个年代,又普遍吃的不好,营养不良,再加上她又是个爆炭性子,火爆脾气,心脏也不咋好,经过这么一气,怕是要伤了元气了。

其实姜老太太的偏心眼儿一向针对最多的,就是姜英秀这个小身板儿,但是,也许是与这身体血脉相连的缘故,姜英秀竟然会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那真挚的担忧。

她竟然在为了老太太悬心!

靠之!不会是斯德哥尔摩了吧?

姜英秀甩甩头,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斯德哥尔摩,而只是心态过于淡然罢了。

她心底一直存着要早日从姜家独立出去的念头,毕竟她可不希望头上顶着一大圈儿长辈,各个都能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因此她看着姜家众人,也可以比较有旁观者的心态。

而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过去,老太太的种种作为,其实都有她的理由。虽然从姜英秀的角度看来,这些理由很可笑,也很可悲。

但是,姜老太太不知道啊。

所以说,人犯的种种过错,其实根源都在于思想。

姜英秀来的那个世界,科学昌明,人类都已经登上了太空,尚且还有无数人深深地相信命格的说法,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呢?

接触得越多,冷眼观察得越多,姜英秀就越觉得,每个人的作为,其实都有其背后的原因。当然,理解是一回事,她要选择怎么回应,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姜英秀摇了摇头,笑自己的感慨太多。

想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呢?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好活着,不负此生,对得起这重活一回的机会,就够了啊。

姜家正房的大门被砰地推开,冲进来好几个人。

最前面的一个是被李荞麦派出去请人的姜大河。姜大河跑得气喘吁吁,背上还背了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正是雷七奶奶。

雷七奶奶倒是面不改色,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草编篮子,篮子上,盖着块儿包袱皮。

跟在姜大河身后,同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的,是个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

这小子长得高高瘦瘦、虎头虎脑、浓眉大眼地,背上背了个香樟木的箱子,手里还提着个扁扁的小笸箩。

一边跑,一边直着脖子喊着:“二大爷,你慢着点儿!别颠着了七奶奶!”

姜大河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脚下一点儿都没慢。

第一句话是:“让让,让让,雷七奶奶来了!”

第二句话紧跟着就是:“爹!我娘咋样了?醒过来了没?快让雷七奶奶给看看!”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雷七奶奶慢悠悠地从姜大河的背上下来了,镇定自若地从自己的小篮子里,拿出来一套银光闪闪的针,对着姜老太太的脑袋上的几个穴位就扎了下去。

没多大会儿功夫,姜老太太就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李荞麦张罗着给雷七奶奶搬了把最舒服的带扶手的椅子,冲了杯红糖鸡蛋水,又给陪着雷七奶奶上门的那个半大孩子也倒了一碗。

雷七奶奶慢悠悠地喝了自己的这一碗,又慈爱地看着那半大孩子把他的那一碗也喝了,方才不急不慢地说道:

“胖丫,从箱子第二层第九个格子里拿两丸药出来。”

那半大孩子本来喝了碗鸡蛋水还挺高兴,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气愤地说道:

“七奶奶,我叫雷爱国!不叫胖丫!您咋就记不住涅?”

雷七奶奶笑眯眯地看着气急败坏的侄孙子,再补了一刀:

“行了,奶奶记住了,快把那药丸拿出来吧,胖丫!可别拿错了!”

“你!”

哈哈,胖丫!这名字取得,真是画风清奇啊!不过,比起狗剩,狗蛋这类的,似乎还要好听上那么一点点儿。

姜英秀暗暗吐槽,就见“胖丫”气哼哼地拿出了那两枚药丸,交给了雷七奶奶。雷七奶奶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拿了纸笔,写了张方子,然后对着姜老爷子交代:

“这药丸每天一丸,早饭后半个时辰吃,一共就两颗,吃完了再换这个方子。每一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睡前喝,喝一周就差不多了。中间要是有啥不对的地方,或者这些药都吃完了,再打发个人到我那说一声,我再过来看看。”

“哎,哎,太谢谢您了!”

姜老爷子一叠声地应者,雷七奶奶又交代了一句:

“这人哪,年纪大了就容易生病遭灾,万一再有个急怒攻心,气急攻心的……你们两口子一贯感情好,能体谅的、就多体谅些,多担待些。没你的亏吃!小辈儿们也得多顺着些,别惹你们的娘生气!”

第68章 初议

雷七奶奶态度超然,她是十里八村著名的土大夫,炮制些草药,用些家传的土方子,既会治人的病,也会治牲口的病,走到哪儿,都是人人敬重。

这种老人家被不孝子孙气到了的病症,她也见的多了,真是说都懒得说。

不过,本着医者之心,多少也得提点两句。

姜家众人全都一脸肃穆地听着这份提点。

几个儿子、儿媳都忙不迭地答应了,又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雷七奶奶和雷七奶奶的侄孙子,这才回转了来,围绕着姜老太太一阵嘘寒问暖。

姜老太太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恹恹地表示让谁都不要来烦她,只留了姜老爷子一人在身边说话。

姜老爷子自然是得哄着姜老太太,连忙大手一挥开始赶人,让大家伙儿都赶紧走。

二、三、四、五房的众人都乖巧地离开了,朱月娥再次机敏地拉走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姜秋菊。姜英秀也跟在沈春柳身后,静静地离开了。

大房的人却没有走。

姜老太太也没有再赶人,只是等到外间的动静没了,方才明明白白地对姜老爷子说了这事儿的始末,强烈要求休了老大媳妇儿。

牛桂花嗓子本来就难听,此时见事情闹大了,真的觉出几分害怕了,顿时哭得跟狼嚎一般。

姜大山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脑门上青筋直蹦,脑仁突突着,生疼生疼的!

上次牛桂花回来失魂落魄地说钱丢了,他还安慰她来着!他还替她着急上火来着!感情这钱压根儿就没丢!却是被这傻老娘们儿的娘家嫂子三句两句地给划拉过去了!

他不止气这婆娘跟他不是一条心,更气她这个虎了吧唧缺心眼儿的劲儿!

姜英杰的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

他为啥这么大了还娶不上媳妇儿?之前说了几家都没成,人家姑娘却个个都看中他了,最后的最后,不就是都差在彩礼钱上了吗?

家里哪哪不需要钱?老娘怎么就敢昧下这个钱?

再说了,就算老娘要昧下来这钱,可也不该贴补给大舅妈啊!

这要是留着给自己娶个媳妇儿多好……

姜家大院儿正房的东梢间里,除了牛桂花狼嚎一般的惨然哭声,竟然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吱声,没有人动作。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姜老爷子的决断。

姜老爷子沉吟了半晌,最终闭了闭眼,似乎满面不忍地说道:

“孩子们都大了,一个个的,都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说完了这句,姜老爷子没有再说话。

众人继续静静地等待着,连牛桂花都收了狼嚎一般的哭声,变成了一抽一抽的啜泣,还连带着不停地打嗝儿。

又过了半晌,姜老爷子已经默默地抽完了一袋旱烟,方才再次开口:

“大山啊,你带着你媳妇儿,和英杰他们哥儿几个,先回去。早点洗洗睡吧,明天还得起来干活儿呢。这事儿,我跟你娘,得再好好虑虑两回。”

大房一家人犹豫不决地半扶着半拖着牛桂花,去了西次间。

姜老太太闭着眼睛不说话,眼泪已经默默地流淌了半天,浸湿了大半片枕巾。

姜老爷子粗糙的大手抚上了姜老太太的面颊,笨拙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

“芳泠啊!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这事儿,咱们还得再想想。”

“我知道你心里闷得慌,老大媳妇儿也是个傻的,分不清里外拐,不识敬!以后你多训着她点儿就完了。别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啊?”

姜老太太睁开了眼,愤怒地瞪着姜老爷子: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这里有我什么事儿?你当我要休了她,是为了我自己个儿的面子?我是恨她牛桂花跟咱家大山不是一条心!”

“你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是嫌我管得多了?

咱家没有分家,不也是你说的,要全家人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这日子,就会越过越好,外人也不敢欺负!

这人心往一块儿笼,还笼不齐呢,你说说,再有她这么个拖后腿的,这日子能过明白?

她是长房长媳,都敢打着这样的主意,别的房头,还不得有样学样?

这次要是不休了她,就得趁早分家!

咱们老两口带着秋菊自己过去,他们五个房头,各房过各房的!

我跟他们,生不起这个气去!”

“好,好,都依着你。”

姜老爷子好脾气地应着,然后拿了块儿毛巾,在热水里投干净,一边动作轻柔地给老太太擦脸,一边声音温和地解释着:

“芳泠啊,其实我不让你休了老大媳妇儿,也有些别的考虑在里头。”

“咱们先不说老大媳妇儿给老大生了英杰他们三个这一茬。

单说老大这岁数不小了,要是把他媳妇儿休了,咱能忍心看着他打光棍儿不?

若是重新给他娶了个新媳妇儿回来,麻烦就更多了。

一来,英杰他们三个必然惦记着自己个儿的亲娘,新媳妇儿搞不好还会再生孩子,到时候前一窝后一块儿地,那日子能过得好吗?

二来,这彩礼钱,你打量着从哪里出?

咱们之前存下的那些个家底儿,全都不能动。

不然解释不清来处,落在有心人眼里,那都是罪名。

咱们这个岁数了,吃点苦受点罪,挨个批斗游个街,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咱把腿儿一蹬,气儿一咽,谁还能把咱咋地?

可是孩子们一个个地都大了,不说扑奔个好前程吧,至少不能让他们受了咱们的拖累不是?

现在咱们日子过得穷点儿苦点儿,不过就是多干点活儿,多受点累,既用不着担惊受怕地,也用不着顶个谁听了都禁鼻子,人嫌狗不待见的坏成分,少受了多少委屈,多省了多少心!

你算算,是不是这么个账?

这些事儿,咱们早在多少年前,不都虑虑好了的?

姜老太太翻了个身,背对着姜老爷子:

“哼!年轻的时候,我就说不过你!你个常有理!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啥?都是你对!你永远对!你永远伟大光荣正确!”

姜老爷子憨憨地笑了:“芳泠,就你眼里总能看见我的好……”

“呸!我那是夸你呢?”

“不夸我,你还想夸谁?”

“去去去,又跟我扯这个!跟你还掰扯不明白了!”

虽然没有观众,俩人却撒了好大一波狗粮。然后姜老太太终于觉得气顺了,盘腿坐了起来,也点了一袋烟抽上了:

“可是,这回要是不休了老大媳妇儿,怕是就真得分家了!

不然这各个房头,心里都揣上了自己家的小算盘,这日子可怎么过?”

第69章 腊八

姜老爷子姜老太太合计了半夜,其实说正事儿的时候倒没多少,大部分的功夫,都是老爷子对老太太的种种安抚和劝慰,俩人絮絮地说了大半夜的话,都有些乏了。

老爷子亲手伺候着老太太把雷七奶奶留下来的药丸吃了,又一勺一勺喂着她喝了大半碗的红糖水,然后俩人才熄了油灯,歇下了。

姜老爷子打定了主意,宁可耽搁几个工分,也得把老太太这病,照料得好上七八分再说。

第二天,姜老爷子叫着姜大山,去了后院柴禾垛的位置。父子俩推心置腹地说了半天话。回到前院的时候,父子俩的模样都有些憔悴。姜大山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

吃过早饭,能去上工的都去了生产队,牛桂花虽然用白棉布包着头上的伤口,一向能躲懒就躲懒的人,竟然勤快起来了,也张罗着要去上工,被姜老爷子一句话,给拦了下来。

姜家众人由二房姜大河和李荞麦带队,去了生产队上工。

今儿个是腊月初八,大小也算个节日。不过,生产队挖沟渠修水库的活计,是不分年节的,哪怕是大年三十儿,该去上工也要去上工。

姜老爷子亲自嘱咐了姜大河和李荞麦,怎么跟宋三斗请假。力求既要合情合理,博得理解,又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饭后,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左右,估摸着大部分人家的壮劳力都去生产队上工了,姜大山背上背了个包袱,只装了两件换洗衣裳,亲自半是扶着、半是拖着,把牛桂花送回了娘家。

姜老爷子跟姜大山交代好了,要说休妻,这事儿不妥当。

牛桂花虽然是个浑人,好歹给老姜家生了三个四角俱全的大小伙子,单论这一条,就没有休妻的道理。

只不过,这个不分里外拐的傻婆娘,得吃点教训,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让她吃教训的法子倒也简单。让她回娘家住着去,当初“丢”了多少钱,就要回来多少钱,就完了。

若是要不回来,自然就不用再回老姜家了。

反正她在娘家住着,也得吃娘家的口粮。

就凭她嫂子那个精明小气的劲儿,怎么可能舍得让牛桂花这个饭桶,大嘴嘛哈地吃她家的粮食?不超过三天,这姑嫂二人就得干起来!

老牛家穷得底儿掉。这笔钱到了手,又都已经花掉了,怎么可能舍得吐出来?

老姜家是为了过安稳日子,装穷;那老牛家,可是祖宗八辈儿都穷得叮当山响,真穷!

这老牛家,怕也得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了吧?

姜老爷子心里有数,这个钱,十有八九是要不回来了。不过,就这么便宜了老牛家,他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怎么才能让这一百多块花得值个儿呢?这事儿,怕是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姜老太太病了,姜老爷子一门心思只在姜老太太身上,大房的牛桂花被送回了娘家,姜家这个腊八节,就过得颇有几分敷衍。

姜秋菊跟姜老太太抱怨了两句,就被姜老爷子怼了回去:

“没见你娘身上有些不爽利,也不知道尽尽孝心,就知道给你娘添堵!”

不过,虽然将小闺女怼回去了,姜老爷子也免不了有几分感慨。

传说腊月初八这一天,是如来佛祖成道的日子。所以过去的大小寺院,都要派腊八粥。老百姓家里,也都家家户户要熬腊八粥。腊八节喝腊八粥的习俗,听说是从宋朝就有呢。

腊八节这一天,祭祖,祭奠先人和鬼神,也是个绵延了几千年的传统。

第一锅腊八粥就得先祭祀祖先,然后分送给亲朋好友,还必须得中午之前送到,再然后,才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

不过,这个年代,这些老黄历,倒是都不时兴了。

腊八粥么,怕是一般人家,勒紧了裤腰带,也凑不出齐齐整整地八样五谷杂粮。

这年月,唯一能张罗张罗的,怕是只有腊八蒜了。

想起来那绿油油的腊八蒜,姜老爷子不由得起了兴致。

神采飞扬地张罗着、指挥着,让姜秋菊和姜英秀,把房梁上挂着的几串紫皮蒜拿了下来。还亲自带着一帮小娃娃,都坐在外屋地的小马扎上,围了一圈儿,给大蒜瓣儿剥皮儿。

人多力量大。

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剥好了一大盆白白嫩嫩的蒜瓣儿。

姜老爷子指挥着姜秋菊和姜英秀,把几个平常不怎么用的小坛子擦洗得干干净净,一点儿水珠都不准有。

然后又把蒜瓣儿放到这几个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小坛子里,堆了大半坛子,再纷纷倒上醋,直到醋浸没了蒜瓣儿为止。

最后用黄泥把坛子口挨个密封好,乐颠颠地亲自一个一个全都搬到土豆窖里去了。

整个过程中,姜老爷子的脸上都泛着红光,眼神也亮晶晶的。

姜英秀跟着忙活出了一身汗,看着姜老爷子这个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那股雀跃的劲儿,觉得有点儿好笑。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自己的脸上,也兴奋得红彤彤的,眼神儿也是亮晶晶的。

想起来前世吃过的腊八蒜的美味,她口舌生津。

而且,突然之间就觉得,很想吃饺子。

空间里种什么长什么,可惜的是,不能直接种饺子啊。

哪怕种了小麦,还得动手收麦子,还得找个磨坊把麦子磨成面粉,还得拿水来和面,再剁馅儿,调馅儿,再包饺子,包好了还得煮……忙活一路十三招,才能吃上……

吃顿饺子可真不容易!

艾玛,真是好怀念上辈子吃过的那些饺子馆儿啊!

姜英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有个小人儿,跳着脚地蹙眉,叹气,最终斗志昂扬地握拳:

“为了轻轻松松地吃上饺子,拼了!”

姜英秀等到姜老爷子从土豆窖里钻出来,赶紧狗腿地递上了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热毛巾,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两道缝儿,眼珠都不错地看着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头脸和手,找了把凳子坐下了,乐呵呵地说道:

“唔,这孙女就是比孙子贴心啊!说吧,四丫头,你这是有啥事儿啊?”

姜英秀给姜老爷子倒了一碗热腾腾的开水,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姜老爷子:

“爷,你忙活半天了,渴不渴?喝点水呗!”

“好,好,爷爷喝点水!”

姜老爷子笑眯眯地接过碗来,既不嫌烫手,也不嫌烫嘴,将大碗凑到自己嘴边儿,美滋滋地“吱溜”了一口:

“我孙女给我倒的水,就是好喝!”

第70章 嫁衣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着姜老爷子把架势拿得足足的,把水都喝完了大半碗,才对姜老爷子说道:

“爷,我想再进一趟小寒山。”

“四丫头,小寒山上有老林子,有野猪、野狼,还有黑瞎子和东北虎。

上次你能平安回来,那是赶上运气好。但是人不能总靠着运气,对不对?

现在天儿冷了,野兽也找不到吃的。咱们这些靠山的村子,说不定都会被下山打食的野物祸祸了。人要是进到山里,那不更是送菜去了?

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家里分忧,这是你的孝心。

可是你这么一点点大就进山,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你在山上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大过年的,你不为别人考虑,至少得想想,你娘是个啥心情?这个年还过不过了?

再说了,这野物,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打的。爷爷在山上下的几个绳套,这老些天了,一共才收了两三只花脖子野鸡。”

姜英秀有点着急,不进山,她这一空间的好东西,就找不到任何借口拿出来啊!

这可怎么办?

挠了挠头,姜英秀乐呵呵地傻笑起来:

“爷,俺也没想着野味的事儿啊。这不今儿个做腊八蒜么?俺就想起来腊八粥来了。上次我到小寒山里转悠了一圈儿,发现有个小山谷,里面有好多树……”

姜英秀细细地描绘起她见过的那个温泉山谷,希望能打动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听得很是仔细,还细细地问了姜英秀几个问题,而后便沉吟不语起来。姜英秀看得出老爷子的意动,脸上的希冀之色也随之越来越浓。

不过,事实证明,这条路还是行不通的。

姜英秀好说歹说,姜老爷子到底也没有松口。只是安慰姜英秀不要着急,说自己明个儿会亲自进山里看看,找找她说的那个温暖的山谷。

姜英秀很是不满,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看来,跟着老爷子一起进山,或者说服老爷子,让老爷子允许自己独自进山,都行不通了。

要给自己这空间里的东西找到个正大光明的出处,这山,怕是非进不可的。

只是,偷跑进山,即使带着丰盛的收获回来,恐怕也落不下啥功劳。

如果老爷子给她来个功过相抵什么的,本来可以正大光明地提出来的吃顿饺子的要求,就会被当做无理取闹吧……

艾玛,自己是不是史上混得最惨的穿越者?吃顿饺子还得绞尽脑汁,还得克服那么多的困难!

姜英秀苦着脸离开了正房。按照这具身体的习惯,忙忙碌碌地随手做着一些做惯了的、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和身体记忆的家务。

作为一个能专程为了一道菜品坐飞机飞越大半个地球的吃货,姜英秀觉得,这顿饺子,她还非得吃到嘴里不可了!

一边泄愤似的奋力赶工,把手头的活计都做得又快又好,一边飞快地转着念头,最终姜英秀还是决定要跑一趟小寒山。

有空间在手,老爷子担忧的猛兽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而且姜英秀这趟根本不是为了要从山里找到什么东西,而是要给空间的出产,一个合理的来源。

当然了,如果能在山里再遇到些什么值得放进空间的种子啊水果啦,她也绝不会犹豫的就是了。

她干脆制定了一个超级大胆的计划,打算在后半夜进山,然后黎明前返回。反正,只要能给人一个自己确实进山了的印象,就够了。

她需要在意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是上山下山的过程中的安全——如果一脚踏空了害得自己脚脖子肿起来动弹不得,或者一不小心叽里咕噜滚下山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第二,是夜晚赶路所面对的凛冬严寒。

姜英秀上辈子“任性妄为”了一辈子,这辈子也不过是装了一段时间鹌鹑,真遇上点儿啥事儿,骨子里还是那个任性妄为的性子。

既然决定了要进山,那么,这些困难就都得想办法克服掉了。

姜英秀一边忙里忙外,一边没耽误心里的种种盘算,最终,制定了一个相当粗略的作战计划,然后马上就开始执行了。

她从柴火垛上精心挑选了两根松树明子,趁人不备,悄悄塞进了空间。

又自己动手烧了几个火盆,还从灶坑里挑了些火种出来,放在火盆里,然后把带着火种的火盆,悄悄偷渡到了空间。

从外屋地的杂物堆里找了根结实的扁担,又从姜老爷子没事闲着编的柳条筐子堆儿里,挑了两个大小合适的箩筐,再悄悄地背着人,把这些东西送进了空间。

光有松树明子,扁担,箩筐还是不够的,还需要点别的……

姜英秀琢磨了许久,最终去了一趟三房,让六丫帮忙,打开了沈春柳的箱笼。

她打算偷一件沈春柳的棉袄。

姜英秀身上这件大黑棉袄,不合身不说,大概是多年没有拆洗过了,里面的棉花都结成了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漏风又漏气,几乎起不到多少保暖的作用。

上回进山,要不是她总是在冻得快昏过去的时候躲进空间里缓一缓,怕是就要死在这件棉袄上了。

得了空间之后,姜英秀的身体经过空间默默地改造,强健的程度其实已经远超常人。

对寒冷的抗性,也提高了、增强了。所以,跟姜老太太一起去镇上的时候,姜英秀几乎没有怎么觉得冷。

但是,深夜进山,保温这件事,就不得不纳入考虑范围了。

姜英秀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很多好的变化。

但是,她既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也不知道打破这种身体条件的良性改变,需要哪些条件。

说不准一场风寒,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呢!

所以,考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得做一回“小贼”,借用一下这个小身板老妈的嫁妆。

本来姜英秀只打算找一件厚实点儿的棉衣就可以了,六丫姜英俊却献宝一般,给姜英秀带来偷出来一件绣满了吉祥如意团花纹的大红色缎子面的棉袄。

这件棉袄,是沈春柳嫁给姜大地的时候,当礼服穿的。沈春柳一直十分珍惜地把它压在箱笼底下,除了夏天拿出来晾晒晾晒,平时谁都不准动。

姜英秀看着一脸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干了件超级了不起大好事儿的六丫姜英俊,有几分哭笑不得。

不过,看着六丫那喜气洋洋求表扬的小脸儿,姜英秀觉得,如果六丫有尾巴的话,此时一定已经摇成了一朵花儿。

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辜负了她的心意。

第71章 狼群

于是,姜英秀郑重其事地把这件“嫁衣”接了过来,叠了几下,将它的体积尽可能缩小,压薄,然后塞进了自己穿着的黑棉袄里面。

其实,是暗中偷渡到了空间里。

她打算晚上如果冷了,立马就进空间,把这件棉袄给换上。

如果不觉得冷,那么回头忙活完了,就抽空把这件棉袄给沈春柳送回去。

当然了,还是得通过六丫,让她悄悄地放回到沈春柳的箱笼里。

六丫快手快脚地把沈春柳的箱笼锁好了,钥匙原样塞回到沈春柳的小妆奁底层,然后又把沈春柳的小妆奁放到五斗橱最上面的抽屉深处。

从抽屉里拽出来一条破旧的、补丁摞补丁的长裤,胡乱地盖在小妆奁顶上,把它巧妙地遮了起来。

这样如果拉开抽屉,就会看到满满一抽屉的杂乱无章、各式各样的破裤子……大概也算是某种防盗措施?

平时沈春柳就是这么放的,六丫天天看着老娘这套动作,早就想亲自动手试试了。

姜英秀从空间里拿了个馒头出来,嘱咐兴奋不已的六丫小心谨慎,然后就施施然地离开了三房,又做了些院子里的活计,才回到了自己的小仓房。

她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不少呢。

……

姜英秀有点儿兴奋。觉得今儿个这时间过得分外地慢,天怎么总也不黑?

后来,天终于黑了。

她依然颇为兴奋,竟然破天荒地失眠了。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管是在仓房里,还是在空间里,失眠的症状都没有改善。

辗转反侧了数次之后,姜英秀决定,干脆不睡了。她的空间需要好好地规划整理一番。

空间这么大,竟然也有了几分拥挤的感觉。

一方面是因为她种下的几十棵树木不断地结果。

几乎每隔两三天、四五天,就会有一批新鲜的果实,因为熟透了,自然而然地掉落到空间的地面上。导致地面上的那一座座“小山”,越来越高了。

这也是为什么,姜英秀心急火燎地非得要进山一趟。毕竟有了小寒山这座宝库在那摆着,自己能拿出这些好东西,也就有了百分百合情合理的解释。

另一方面,是因为空间里的东西,摆放得太过随意,有些杂乱无章。

开始的时候因为东西比较少,虽然面积不大,倒也看不出来。

后来面积大了,她又没怎么在意,每次运进空间的东西,都是随便一扔了事。

以至于现在,空间里乱七八糟的模样,就像是那种出门的时候打扮的光鲜亮丽,回家以后万事不管的懒婆娘住的地方,简直有点儿下不去脚。

姜英秀自嘲地笑了笑,她对整理倒是颇有热情。

不过,上辈子她大多数时候要么住在父母家,要么住在酒店里,自己的几处画室,也一直有专人负责清理打扫,真正独立生活的日子,屈指可数。

她独立住过,独立亲自打扫过的房子,大概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规划空间么……自然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嗯,这里需要盖个仓库,或者,就摆几排架子也行。要不放几个箱子、柜子之类的也可以。

反正空间里从来没有下过雨,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晴朗的白天的模样,温度也始终温暖舒适,完全不用担心天气变化。

这里,需要搭张床。然后床上还得放一套舒适点儿的铺盖。

这里需要一个灶台,慢慢置办些家伙事儿。正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有了全套的工具和材料,以后自己想吃饺子什么的,也不需要绕那么大的弯儿了。

姜英秀美滋滋地规划着,一边捏着根小小的铅笔头,在白纸上细心地画出自己的想法,每个图都写下几条备注,越画,想法就越生动丰富。

需要为这事儿做的准备工作真不少,比进山的准备还要繁琐得多。不过这事儿不着急,慢慢来就是。

还是好好整理一下进山的装备吧!

忙活了半天,放松了心情,兴奋劲儿也过去了,疲惫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姜英秀倒头便睡。

她完全不担心会睡过头。空间里的时间流速的诡异之处,她早已见识过许多次了。

似乎那个时间流速是变化不定的,仿佛在完美地适应她的需要一般,还从来没有让她因为睡个好觉误过什么事儿呢。

神清气爽地醒过来,姜英秀伸了伸懒腰,体会了一下那种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睡饱了的愉悦感,然后听了听动静便出了空间。

小仓房的门闩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看着很像霜糖。姜英秀觉得,它分明在诱惑自己舔一口。

不过,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前几天六宝那小子,看到铁锹上的白霜,以为是白糖,就忍不住舔了一口。

结果把舌头揭下去一层皮,血糊漓啦地,那个吓人劲儿哟!

给五婶朱月娥气得够呛,又拿皮带抽了他一顿,六宝哭得惊天动地的,嗓子都哑了。

姜英秀想着想着笑出了声,赶紧又捂住嘴,怕惊醒了别人。

此时老姜家五个房头,再加上老爷子老太太和姜秋菊,人人都正睡得沉酣,还有几个人仿佛互相呼应一般,呼噜声此起彼伏。

姜英秀蹑手蹑脚地出了仓房的门,悄悄地试了试用意念或者说精神力,隔着门操纵门闩,打算将仓房门从内部闩上。

她先是将门闩收进空间,然后在意念之中对准门鼻子的位置,再将门闩放出来……反复努力了好几次才成功。

姜英秀累出来一头汗。她发现集中精神“操纵”物品,真是个非常辛苦的事情。不过,虽然辛苦,却也乐在其中。

姜英秀悄悄地离开了姜家大院,踏上了去小寒山的征途。

她拿出了最快的速度,上山之路平安而又顺利。

只是她不知道,杨树沟村有些做夜间巡逻任务的社员,一不小心就看到了突然一闪而过的“鬼影子”,不由得有几分惊疑不定,胆战心惊。

有些人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另外一些人却清楚自己并没有眼花。

加上之前,别的村子里,也有人看到过类似的黑影。于是这流言,便再一次以惊人的速度,在桦树林公社广泛流传开来。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忍不住悄悄地在家中开辟了密室,安置了祖宗牌位、夜游神牌位,以及供奉保家仙的神位……早晚一炷香,三个头,半点不敢怠慢。

姜英秀对自己无意中搞出来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此时已经到了上次的那个温泉山谷。

虽说这个山谷只是她的一个试图说服姜老爷子的借口,但是,她也确实想到这里来看看,找找那个她觉得一定存在,却始终没有发现具体位置的温泉泉眼。

这里,以前是那只巨大的东北虎的地盘,现在么……

姜英秀忍不住眨了眨眼,用左手揉了揉举着松树明子火把太久,而有些酸痛的右侧肩膀。

她有几分尴尬地扫视着周围的夜色里,一双又一双绿宝石一般的冷酷狼眼。

觉得手心里和鼻子尖儿上,都有点冒冷汗。

第72章 对峙

姜英秀进了这片山谷,找了半天温泉。

今个天色比较昏暗,主要是有乌云遮住了月亮和大部分的星光。

不过,虽然只有乌云缝隙里偶尔洒下来的点点星光和手上的松树明子,却着实比上次进山顺利许多——姜英秀找到了温泉地热的一丝线索。

她发现一个很细很细的水流,就在那凛冽清澈的小溪边上,乍看上去似乎是同一条小溪,仔细分辨却能发现,这个细细的水流,并没有跟溪水混合成一体。

它是独立的一股,而且,它的温度比手上的皮肤要热许多,但是并不很烫。姜英秀觉得,它的水温大概在零上四十度到四十五度之间。

只是,正当姜英秀想要循着这条线索一探究竟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种颇为熟悉的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跟上次邂逅那只“大橘猫”(也就是现在摆在她空间里当秘密武器的大东北虎),那个时候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姜英秀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十有八九是那只老虎的老婆找上门来了……

然而,她转过身一看,却并没有看到威风凛凛地注视着自己的“大猫”。

然而,身上莫名起来的鸡皮疙瘩,让姜英秀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为了安全起见,她匆匆忙忙地挑了一棵视线范围内最粗壮高大的树,赶紧把松树明子先收进了空间,然后手脚并用、爬得飞快,半盏茶的功夫,便爬到了树顶。

那是一棵老榆树,其实在整个山谷里来讲,并不是最高大粗壮的。

但是谁让她身边就这一棵勉强超过了三米高的树呢?

而且这树还有一个好处,树顶上有两枝粗大的树杈,交叉着组成了一个落脚点。

你说它是个座椅也好,说它是个平台也好,总之,以姜英秀的身高和体重来算,坐在上面、或者站在上面,都可以稳稳当当。

姜英秀此时就坐在上面,一只手举着松树明子,另一只手揉着举着松树明子的肩膀,面色囧囧地看着逐步迫近的危机。

看到那一双双绿得让人瘆的慌的眼睛,姜英秀就明白了。毫无疑问,她这是被狼群围上了。

看来野生动物们都知道,这个地方,是个风水宝地啊。

之前这里大概是被那个巨大的东北虎给霸占了,而那头东北虎失踪以后,大概是这群野狼最先发现了这片好地方,然后就把这里给据为己有了。

自己也算是闯进了狼窝。

姜英秀苦笑起来。

这事儿闹的,自己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要说把这些狼都收进空间的话……不知道自己的精神能不能支撑得住。自己的安全倒是有保障的——实在不行,精神力用得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往空间里一躲,就没事了。

只是,这样恐怕就不能按计划及时在早饭前赶回老姜家。

而老姜家人如果发现自己不见了,又上山来找自己的话,再碰上这群狼,怕是要跪!

所以,更好的选择,还是把这群狼给赶走,或者都收了!

狼皮应该能卖不少钱吧。而且即便不能卖钱,自己留着用或者拿来送人也不错啊!狼皮褥子什么的,隔凉隔热又防潮……

狼肉么……自己上辈子尝过一回,觉得不怎么合胃口。

不过,在这个缺少食物的时代,就不要计较口味什么的了!

再说了,狼肉在传统医书上,还是好东西呢。主要功用是能够补五脏、厚肠胃、治虚劳、祛湿冷,只是不适合阴虚内热的人食用。

用来给自己这个小身板、还有六丫、八丫他们补一补,简直再合适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姜英秀忍不住两眼放光。

看着地上的狼群,就觉得像是看到了一盆盆红烧肉、一堆一堆的狼皮褥子,以及一沓一沓红五元的“大票子”。

这会儿功夫,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个儿就是个光说不练的嘴把式!

空间里的东北虎为啥能一直留下来充当秘密武器?还不就是因为她压根儿不会剥皮,更不会放血!

不过这会儿,她已经自动自觉地启动了吃货模式,把这些自己的短板都忘在了脑后。

考虑到野生动物的生态平衡问题,姜英秀大度地决定,如果这些野狼比较识趣,在发现同伴失踪之后就主动撤退的话,自己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如果这些家伙对吃到自己的肉这件事情太过执着,即使发现同伴失踪了,也对自己不依不饶的话,那么,自己就要大开杀戒,把这帮家伙一网打尽了!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姜英秀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欢欣鼓舞了三秒钟,然后就凝聚起精神,全神贯注地把一头冲在最前面,在自己落脚的这棵老榆树下面蹦蹦跳跳,试图蹿上来咬到自己的脚的一头面目丑陋凶恶的野狼,给收进了空间。

然后她赶紧举着松树明子,一闪身进了空间。

虽说此前每次,用空间收入活物,这活物都会瞬间自动变成保鲜状态的尸体。但是她始终觉得,这到底是不是个靠谱的规律,还不好说。

不过,进了空间,看到那丑陋凶恶的狼头直接杵在青青草地上,整个狼躯就像是个栩栩如生的毛绒玩具一般,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她就放下了三分心。

姜英秀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用手中的松树明子探了过去,拿带着火的那一头去接近野狼的耳朵和鼻子。

火苗几乎燎到了它的黑鼻子,还烧焦了耳朵上的狼毛,一阵焦糊的味道瞬间弥散开来,姜英秀都替它觉得疼,它却依然毫无反应。

姜英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野狼也不例外,照样进了空间就得挂啊!

哈哈哈哈,好极了,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姜英秀随意地踹了地上的野狼两脚,鞋底所及之处,野狼的尸身依然软绵绵的、充满了弹性,跟踹在一条活狗身上的感觉差不多……只是活狗被踹了,绝对不会这么一动不动地!

姜英秀总算彻底放下心来了,一闪念,就带着松树明子出了空间,重新回到了老榆树上的那个落脚点。

狼群很显然已经发现了同伴的失踪。

它们也发现了姜英秀的突然消失和后来的突然出现。

然而,它们只是嚎叫了一番,似乎在彼此交流着什么信息,却并没有一丝一毫退缩的意思。

至少,姜英秀一丁点都没看出来。

双方用凛冽的目光互相对峙了几分钟之后,姜英秀再次感到手臂很酸,两只眼皮也很想眨一眨,于是,就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还换了只手拿松树明子。

就在这个瞬间,狼群动了!

第73章 一声枪响

姜英秀瞪大了眼睛,看到三只体型硕大的野狼,从三个方向,同时向老榆树的位置发起了冲锋。

它们从姜英秀的左侧、正前方、右侧,同时发动了攻击。

而且,它们的弹跳能力真心太好了,猛冲一阵再往上猛然跳起,差一丁丁点儿,就蹿上了老榆树,险些就要一口咬到姜英秀的脚。

姜英秀吓出来一身冷汗。

急忙赶紧集中精神力,却发现,心情慌乱之下,精神力竟然难以集中。

姜英秀干脆将松树明子收进了空间。拿着这个火把,也根本阻止不了野狼们的进攻,除了壮壮胆子,也没有什么用。

她淡定地双腿盘膝,摆出来一个莲花座的姿势,坐在了老榆树的树顶,双手握固,自然地放在双膝之上,双目微闭,努力平复情绪,调整呼吸,集中精神。

她知道自己身在险境,稍有不慎,便会被撕成碎片……

但是,她却不想就这样躲进空间。

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的性格,可以说,大多数时候都很随和。或者说,都很从心。

能避免发生冲突的时候,她有些时候宁可自己吃点小亏,也不怎么愿意吱声。

然而,很奇怪的是,她骨子里却有种执拗,总是在一些让她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的时候,突然发作。

就像上辈子,她为什么最终会选择去巴黎高师,而不是沃顿商学院?

不就是这种执拗,让她在某些时候,只愿遵从自己内心的冲动,而不是理智的指引。

那时候,绘画的梦想就是一团火,一直在她胸中熊熊燃烧,从未熄灭。

所以,她宁可成为家族的“废柴”,宁可放弃父母留给她的巨额资产份额,而到处厚着脸皮找亲戚打秋风,也要追随自己内心的感觉,去闯荡艺术家的道路。

恰似此时此刻。

直接躲进空间,在空间里把凑近这棵树的野狼一头一头收进去,她必然很安全。

最初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明明可以赢得毫不费力,为啥要舍易求难?

然而,此时此刻,不知为什么,也许是狼群的这种凶悍,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执拗。

让她偏偏要冒着被撕成碎片的风险,坐在这棵老榆树上,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努力去调整呼吸,镇定心情,极力去平复自己的恐惧、激动、杂乱无章,心无定所。

缓缓地调整了一会儿,姜英秀觉得内心的那种不服输和执拗,还真是一下子就将混乱的心绪给克制住了,很快她就能收敛声息,集中精神。

当几头饿狼,再一次眼冒绿光,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屁股底下的老榆树猛扑过来,想要一口咬住她的脚的时候,姜英秀瞬间释放了能释放出来的全部力量:

“给我收!”

她默默地以自己为中心,用空间的收取力量,将自己的周身范围都覆盖在内。

几头饿狼眼看着就要扑到她身上了。

其中数跟她脸对脸的那头,最为凶猛、迅捷。她眼看着都能清晰地看见它眼里的凶光,闻见它嘴里的气味,甚至还迅速地略过一个杂念——这年头儿上哪儿打狂犬疫苗去啊?

就在她以为自己初次使用空间的收取能力同时对付几个目标的做法失败了的时候,空间的威力骤然显现——几头扑击到半空中的野狼,突然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那种眼看着就要被撕碎,被咀嚼,被吞咽下肚的恐怖,也随之消失不见。

后面的狼群,发出一阵怅惘而又疯狂的惨嚎。

姜英秀本来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此时危机解除,就只剩下按捺不住的兴奋。

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流,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再次一闪身进了空间。

唔,怎么竟然有五具狼尸?横七竖八地倒成一堆。

五头狼的皮毛都是花色的,有的棕黄带黑,有的灰黄透黑,看起来颇有几分天然迷彩的感觉。

上手摸一摸,狼毛密实又温暖,狼皮的手感也很不错,怪不得这里的人都说狼皮褥子是好东西呢!

只不过,最开始自己拖进来一头,然后便是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冲着自己扑上来的三头,加起来不该是四头吗?

不对!

怪不得刚才自己觉得那么紧张,全身寒毛直竖,要不是心里那股执拗劲儿上来,还死活无法集中精神呢!

原来,野狼这种奸诈狡猾的家伙,竟然还真有几分排兵布阵的能耐!

不仅派了三只在正面攻击自己,竟然还有一只在自己背后偷袭?!

姜英秀拍拍胸口,一阵后怕。

刚刚如果失败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会儿她冷静下来了,觉得刚才那个当口犯了执拗劲儿,真是不值当!

自己就稳稳当当地呆在空间里不就好了嘛,何必非得要冒那个险呢?

依次踹了五具狼尸一脚,姜英秀缓了缓,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就又出了空间。

这回,如果群狼仍然不退,她可不打算再冒险了。

倒是可以测试一下,空间远距离收取活物的范围,到底能达到多远。

狼群远远地围着老榆树,似乎还舍不得散,但是却也不愿意靠得太近。不知道它们到底在琢磨什么。

姜英秀很愉快,双眼放光地瞄着离自己最近,但是也比刚才那几头狼族先驱远得多的一头黑狼。

这头狼大概不属于这个狼群,看着就跟其他的狼有几分格格不入,大概是毛色太纯的缘故……

不过,它这一身黑,除了白天醒目点,晚上还是很占便宜的。

至少现在,除了它的眼睛,它的耳朵眼儿,还有它那尖利的白牙,它已经跟这黑漆漆的夜色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嗯,就它了!

姜英秀再次使出了自己的全力,锁定了它的位置,默默地伸出了空间的触角:

“给我收!”

黑狼瞬间消失不见。

姜英秀累得瘫倒在了老榆树的树顶上。

唉,这种几乎透支的感觉真是不怎么样啊!

恰在此时,姜英秀突然听到一声枪响。伴随着枪响的同时,远远地传来一声苍茫而又痛苦的狼嚎。

狼群仿佛彼此传递消息一般,一声接一声地嚎叫了一阵。

远远地围着姜英秀的几圈绿眼睛们,都纷纷从老榆树周围散开,冲着枪响的方向跑过去了。

姜英秀很想很想把跑在最后、还偶尔回头看看自己的绿眼睛给留下,不过,她此时此刻,实在没有那个能力。

头晕眼花,透支了精神力,能强撑着保持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74章 小美人鱼

姜英秀趴在老榆树上迷瞪了一会儿,在精疲力竭、心神几乎失守、眼皮沉重得简直要再也睁不开的瞬间,一闪身扑进了空间。

扑倒在青青草地上,看了一眼横七竖八地堆叠在一起的六匹狼尸,姜英秀一脸幸福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姜英秀发现自己竟然是扭着脸儿趴在青青草地上睡的,脸上还被草地压出来几道草叶宽的纹路,有点儿痒痒的,一伸手就能摸到。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眠姿势导致的,还像个小婴儿一样,流了自己一腮帮子的口水。

姜英秀有点囧,赶紧抬起棉袄袖子抹干净了自己脸上的口水——这个毫无形象的动作,熟练度已经满级了。

好在她穿着的,还是自己那件既不合身又不保暖的黑棉袄。

当初让六丫帮忙,从沈春柳的箱笼里偷出来的那件,其实更多的目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会儿既然自己还扛得住,没觉得这环境有多冷,自然没有必要再穿那件。

不然万一脏了、皱了,再把隐藏得很深的小间谍六丫给暴露了,可就不美了。

姜英秀把沈春柳的红段子棉袄小心翼翼地叠好了,放在了自己的小桌子上。

然后,就带着一脸心满意足的笑容,看着那六匹堆叠在一起的狼尸,颇有几分傻乎乎地笑了半天,一遍遍地反复计算起自己的收获来。

唔,这六匹狼看起来应该都是成年狼,体型很大,目测差不多都得有五十到六十公斤左右……

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六张完整的狼皮,在这个时代而言,必然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而狼肉么……

假设每一匹狼去掉皮毛下水骨头只能出一半肉来算,每一匹狼保守点算,也得有二十到三十公斤啊!

如果每一匹狼能出二十公斤肉,那么六匹狼,就是一百二十公斤肉。

如果每一匹狼能出三十公斤肉,那么六匹狼,就是一百八十公斤肉。

如果再保守一点,每一匹狼按照最多最多能出十五公斤肉来计算,那么,六匹狼,就相当于九十公斤肉啊。

算了若干次之后,姜英秀的心思,全都转移到了吃上。

也不知道狼肉馅儿的饺子好吃不好吃……

呃,不好吃也不要紧,还可以红烧啦、清蒸啦、白煮啦,烧烤啦……只要有肉,还用得着犯愁怎么吃么?

再说了,把这狼肉送到供销社或者黑市上卖了,就不信还能换不来猪肉羊肉!

姜英秀出了空间,坐在老榆树的树顶枝杈上,看着天色渐白,扫视了一遍温泉山谷。

狼群留下了十分凌乱的足印,似乎还有十几坨热乎乎的狼粪。

看来,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有野兔之类的小动物过来喝水了。

姜英秀稍微看了一会儿晨间的景色,就又开始循着昨晚上发现的线索,去寻找温泉地热。

这回比上次更加顺利。

很快就找到了那一眼温泉的所在之处。

姜英秀不由得啧啧称奇,她上辈子也算见过许多美景了,但是这种颇为奇异的景观,还真是没见过。

温泉的泉眼是在山谷深处的峭壁上,一个天然小洞里。泉水汩汩地流淌着,从峭壁上不断喷涌而出,冒着欢快的泡泡,形成了有点像一条窄窄的瀑布的水流。

峭壁底下有个深深的水潭。

姜英秀伸手探了探,水潭里的水寒冰刺骨。

若是只有这喷涌的温泉和寒潭便罢了,也算不上什么奇迹。

然而,过了水潭,却有条溪流,溪流里有肉眼可见的、泾渭分明的两股水流,这两股水流的颜色都颇为清澈。

然而将手伸进水流里,却发现它们的温度截然不同,一寒一暖。

这条溪流蜿蜒曲折地缓缓流淌,到几百米外的洼地上,形成了一个周围凝结了许多冰霜的寒水池子,又过了几百米,又形成了一个冒着白汽的温泉池子。

两个池子遥遥相望,深度和形状都差不多,倘若把这整个山谷比作一张脸的话,这两个池子,分明倒像是两只大大的杏核眼。

姜英秀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全都塞进了空间,自己个儿如同一条被放生了小鱼一般,欢快地跳进了温泉。

一边哼着上辈子最爱的一些零零星星的歌词,一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

泡了一阵,全身都有几分暖洋洋之后,她还给自己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搓洗了一番,一边搓洗一边遗憾,可惜没带六丫一起来,后背搓不爽!

也不知这小身板到底多久没洗澡了……

搓完了全身,整个人的皮肤都变得红彤彤地,感觉搓下来不少泥橘络,好像体重都轻了二斤!

艾玛,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就数今天最舒坦!

姜英秀把全身上下,包括一脑袋营养不良的小黄毛儿,也都解散了发辫,给清洗得干干净净了,然而却依然有些恋恋不舍地泡在温泉里,不舍得出来。

姜英秀仰面朝天地躺在温泉水里,双手放在脑后当枕头,惬意自在地,像条小美人鱼。

金光灿烂的太阳、瓦蓝瓦蓝的天空、朵朵棉花糖一般的白云、远处山峦头顶上皑皑的白雪、爬满了藤蔓类植物的悬崖峭壁、如同珍珠落玉盘般在山石之上迸射飞溅的泉水、郁郁葱葱得让人根本想不起现在是冬天的葱茏草木、氤氲蒸腾的白色水汽,还有温泉池子里的“小美人鱼”,共同构成了一幅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丽画卷。

“小美人鱼”又兴高采烈地在温泉里换着花样游了好几圈儿,这温泉池子不深,但是很宽很大,当个游泳池用绰绰有余。

艾玛,虽然穿过了其实也没多久,但是其实几乎每一天,都过得紧绷绷的。

脑子里的弦一直绷着,心上悬着的石头也一直颤巍巍的,哪怕进了空间,也还有几分担心会被别人发现。

简直没有一天,觉得像今天、像此时此刻,这么放松,这么快活。

姜英秀满足地直叹气。

又过了一阵子,觉得实在是肚子饿了,方才赶紧出了温泉,进了空间。

因为经常在空间里睡觉,她已经把几件常穿的衣物放进了空间。

这会儿,就拿了一件夏天的衣衫,当浴巾用了,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擦得干干爽爽。

然后……

面对着自己的那套埋了咕汰的黑棉袄黑棉裤,就有点死活穿不上身了。

第75章 光斑

唉,算了算了,还是洗洗吧!如果这么直接穿,呸呸呸,别说穿了,看上一眼都觉得浑身痒痒得难受!

反正自己之前也准备了火盆和火种,待会儿顶多多拾点柴火,点几个火堆,把棉袄棉裤烤干了再回家好了!

姜英秀穿了一身春秋穿的夹衣,就出了空间。

好在这温泉山谷里真是比外面暖和太多了。

虽然现在她体质增强了很多,但是要敢只穿这么点儿,就暴露在外头的冰天雪地里,也非得折腾感冒了不可。

姜英秀一边默默地吐槽着自己,一边把黑棉袄黑棉裤都浸到温泉池子里,一下一下搓洗起来。

其实,棉袄棉裤这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带着内里的棉花一起洗。

而是应该把里子和面儿都给拆下来,分别洗干净再晾干以后,再用新棉花搀着旧棉花,重新絮起来——当然如果能全用新棉花就更好了,再一针一针地缝好才对。

不过,姜英秀没带针线包。老实说,她自己身边也还真没有针线包。

所以,她就干脆把拆棉袄面和棉袄里子这一步给省了。

囫囵个把棉袄棉裤都搓洗了两三遍,姜英秀又拾了很多柴火,就在温泉池子附近,点起来一个硕大的火堆。

将黑棉袄和黑棉裤挂到一根长长的枣树树枝上,像烤羊腿一样,来回翻转着,翻来覆去地烤了半天,总算给烤干了。

最后才一脸心满意足地把烤得干爽爽、热烘烘的黑棉袄和黑棉裤给换到了身上。

姜英秀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直接这样回去,似乎略有不妥。

但是,有空间这么省力气的运载工具,再背着沉重的物资走上几里路,似乎又太傻了一些。

琢磨了一阵,姜英秀把篝火熄灭了,然后还耐心细致地清理了灰烬。

除了把那些烧剩下的、和烧的半拉坷圾的树枝子都收进了空间,还在篝火覆盖过的位置上,用温泉水给细心地浇了一遍,确保不会有死灰复燃的事情发生。

然后,姜英秀又进了空间。

她拿出了扁担,和两个硕大的柳条筐。

这都是她事先计划进山的时候,悄悄准备好的。

原本的打算,是一个筐里装干果,比如松子啦,榛子啦这类的。

另外一个筐里装水果,比如槟子啦,沙果啦,枣子啦这类的。

但是,既然意外地猎到了几条贼拉没有眼力见儿,胆大包天地敢欺负本菇凉滴恶狼,这个安排,自然要改一改咯。

榛子、松子、栗子、花盖梨、花红、沙果,装一筐。

另外一筐,装一只体型最小、体重最轻的狼。

呃,其实这六匹狼,每一匹个头都不小。姜英秀粗粗一看,还真不大分辨得出来哪一头的肉最少……

最后,干脆把最初攻击她的那头,她觉得模样最丑的家伙拖出来,塞到了柳条筐子里。

倒不是她不舍得把肉多的拿出来跟姜家人分享。

实在是这小身板,受限于年龄和体力,能挑起来两个装得满满的柳条筐子,一路从小寒山的老林子走到老姜家,就已经是一种非常逆天的表现了。

她还是希望尽可能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

要不是不想让空间暴露,要不是为了给自己拿出来的东西一个尽可能合理的来源,何必费劲巴力地折腾一天加半宿,就为进小寒山这一趟?

姜英秀试了试,用扁担将两个柳条筐子挑起来。

呃,竟然轻轻松松。

空间对身体的改造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吗?

自己这个小身板,以前是经常去井台上挑水的。只是不能用大桶挑,而只能挑两个小桶。稚嫩的肩膀上,已经磨出来了两处薄薄的茧子。

姜英秀穿越过来之后就没挑过水,但是茧子还在。

这倒不是姜家人突然对姜英秀态度好了,而是因为现在是冬天,冬天挑水的事情基本都是正当壮年的男人来做。

因为冬天路滑,女人、孩子、老人,力量都相对比较小,就容易一不小心把水洒在半路上。

而这种季节里,水一旦洒了,就会马上结冰。

这样挑水的人就相当容易摔倒。

一旦摔倒在冰面上,搞不好就要伤筋动骨。

伤筋动骨一百天啊!这个年代,每个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几岁大的娃娃都开始为家里做事情了,不管倒下的是谁,躺着歇上一百天,那都得耽误多少活儿啊!

所以,还不如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再说了,冬天井台上也很容易结冰,也很容易让人滑倒。

如果冬天里还是继续让姜英秀这样的半大孩子挑水,搞不好哪天这半打孩子脚底下一打滑,这口井里就会多个死孩子……

所以,因为这种种原因,姜英秀这个小身板,已经有一冬天没有挑水了。

不过,根据这小身板原本的记忆,挑这么多东西,其实还是超越了她的能力的。

那么,毫无疑问,这种力量上的增长,显而易见又是空间的功劳。

姜英秀心情有点儿复杂。

这会儿从被狼群围绕的惊悚,和收获了一大笔财富的喜悦之中清醒过来,她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谨慎了!

也实在有点儿太过依赖空间的作用,却忘了利用空间的时候,稍有不慎,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这回一口气杀了六匹狼,说不定,那本极度简洁的功过格上,又新增了一长串黑点儿了吧!唉,简直想想都头痛!

不过,这事儿其实也有好的一面。

空间说不定会因为自己收了这六匹狼,再次吞噬了它们的魂魄,然后继续扩大面积,又或者会发生什么其它有意思的变化呢?

姜英秀打算先鸵鸟一回,把这些事情都放一放,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操心。

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自己个儿找的这个借口给编圆了!

姜英秀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怎么解释这匹全身没有任何外伤的狼是怎么挂掉的。

她决定采用最偷懒的办法——干脆就说是捡到的好了。

至于这狼是怎么死的,怎么没有被别的狼吃掉,怎么没有被打猎的人带走,这可不关她的事儿。

她只是好运地在老林子里捡到了些松子和榛子,因为想要寻找更多的松子和榛子,好运地发现了一个温泉山谷,然后在温泉山谷里,捡到了些野果子,然后发现了这头倒毙在地的野狼……

她是无意中踩到这匹狼身上,才发现这家伙似乎是死翘翘了的。

要不是踩到了它,哪怕它一动不动,她也不敢往前凑啊!

略略地演练了两遍,自己觉得没啥漏洞了,姜英秀就一闪身出了空间。

突然,有一道光斑落在了姜英秀的脸上。

第76章 路遇

她觉得有点不舒服,眯了眯眼睛,又抬手挡住了脸,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

嗯,这阳光似乎没有那么强烈啊?

而且,这光斑有几分像是那种透过树叶,洒到林间空地上的那种,碎碎的、一块儿一块儿的金色阳光。然而,此时此刻,自己的头顶上却并没有那么茂盛的枝叶。

她疑惑地转了转头,四处望了望。难道这温泉山谷,不只有自己发现的那个路径可以通到外面?万一是有人在窥视自己的话……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姜英秀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不自觉地皱紧了小眉头,捏紧了两只小拳头。

她那巴掌大的小脸儿,顿时变得无比严肃,还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郁。

然而,除了这道始终不屈不挠地落在她的脸上,怎么都躲不过的光斑之外,姜英秀到底还是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之处。

姜英秀烦躁地跺了跺脚,急匆匆地顺着进来时候的路线,出了温泉山谷。

万幸万幸,那光斑没有再次出现。

姜英秀松了口气,甩甩头,用力甩掉那些自己刚刚在脑海中想过的无数种超级暴力的解决方案。

自己的内心原来还有如此激烈的一面吗?

姜英秀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就忘了控制脚下的速度,一直蹭蹭地走到快到杨树沟村的村口。

碰到两个早起捡粪的勤快人,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走过的方向,仿佛被吓到了似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张大得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手中捡粪的筐子都掉了。

姜英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速度似乎有点太快了。也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要带回家的东西,还在空间里放着呢。

唔,她眼珠转了两转,又转身往村外跑去。

到了个差不多四下无人的地方,姜英秀把事先准备好的扁担挑子放在了肩膀上,依然健步如飞,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这样有点不正常,于是改为晃晃悠悠,慢慢腾腾的走法,晃荡着进了杨树沟村。

村子里白雪皑皑地,不过,不管天儿多冷,都拦不住爱玩儿的孩子们。

姜英秀晃晃悠悠地挑着担子进了杨树沟村,走了不到五分钟,就遇到了几个大早上跑出来抽冰尜儿(方言,指陀螺)的半大孩子。四宝和五宝也在其中。

一见姜英秀挑着担子,四宝五宝就冲了过来。

四宝还隔着老远地就喊上了:“四丫头!你啥功夫出去地?这是挑的啥玩意?”

四宝一边说,一边就掀开柳条筐子的盖子去看,姜英秀一扭身躲过了,一伸手“啪”地一声打掉他的爪子:

“瞎摸啥?你来得正好!我差点没累死了!你麻溜地帮我挑回去吧!五宝,赶紧回家喊个人来帮我!”

四宝这小子为了玩抽冰尜儿方便,没戴手闷子,冻得手背上跟个冰凌块儿似的。打他一巴掌,姜英秀本来热乎乎的手心也被冰了一下。

姜英秀怕他把盖子掀开,让别人看到就不好了,这下打出来,根本没留力气,害得四宝手背上瞬间就红了,苍(方言:肿)起来一大片。

四宝疼得一咧嘴,不过很快就跟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缩回了手。

听说姜英秀让他挑担子,便不吱声了。

只把鞭子跟冰尜儿一收,夹在咯吱窝底下,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姜英秀后头,一块儿往老姜家溜达。

五宝刚刚听了姜英秀说让他回去喊人,虽然没反驳,却也压根儿没动地方。

他其实还不大适应四丫头的这种转变。

老姜家原来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四丫头,也不知怎么地,不就摔破了一回脑袋么?

咋就从蔫不出溜、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死样子,突然变得说话做事都嘁嗤咔嚓、嘎巴溜脆了?而且看爷和奶的态度,好像也对她越来越好了……

这搁谁也得适应适应啊!

不光得适应适应,他还有几分说不出口的嫉妒。

不过,作为四宝最忠心的小跟班,他看到四宝把冰尜收了跟着姜英秀就走了,自己也有样学样,跟在四宝屁股后面,也一块儿溜溜达达地往老姜家走。

村里人都爱看热闹。孩子们就更是人来疯。

一群半大小子原本玩得开开心心的,这会儿见到老姜家四丫头背着个沉重的担子回来,个个都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也乐颠颠地跟在姜家仨孩子身后。跳着、叫着、跑着、欢呼着,打算一直跟到老姜家院子里去看这个热闹。

姜英秀稍微有点后悔,找到温泉太激动了,洗澡、洗头发、游泳、洗衣服,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不然,趁着天还没亮先到家,就不会惹出这后面的事儿。

若是被村里人发现了自己的收获,自家人就很难把这些东西留下来了。怎么也得给左邻右舍,父老乡亲们挨家挨户地分点儿。

俗话说得好,宁可落一屯,不要落一邻。给东家送了不给西家送,那就得得罪人,不擎等着干仗呢么?

姜英秀倒是不心疼那点东西,只是,倘若村里人发现了这件事,她找好的借口,便没法用第二次了……

天知道她这个草履虫想了多久,才想出来这么个好说法来的!

可是万一被大家伙儿知道了,就保不齐人人都打算进山碰碰运气。

然而……

山里虽然物产丰富,但是一来季节不对,二来,风险也很大啊!

万一谁在因为这事儿闹得丢了性命,或者缺胳膊少腿儿地,到时候不得恨死老姜家?恨死她姜英秀?

别的不说,东北虎那回,还有遇见群狼这回,如果换个人,那绝对就回不来了!

悲剧地领了盒饭的家伙,就不会是威风凛凛的兽中之王,更不会是连排兵布阵、强攻偷袭都明明白白的狼群了……

再者说,就算他们都运气好,没碰见啥危险,可是还有一件事根本说不过去——凭什么别人去了那山谷,就啥也捡不着,你却随随便便进去一趟,就能摘那老些果子?还能打着狼?

姜英秀深感懊悔,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不引人注意地把这些孩子打发走。

她一路走,一路琢磨,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看来只好用用那个办法了!

第77章 争吵

姜英秀二话没说,停了下来,将担子放下,抬起胳膊用袄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汗不是累出来的,而是刚才想不到办法,急出来的。

姜英秀停下了,四宝、五宝和其他孩子们也都停下来了。

擦完了汗,姜英秀故意气喘吁吁地将柳条筐子的盖子给掀开了,给四宝五宝看:

“唉呀妈呀,我实在是挑不动了,要不你们俩帮我抱点儿回去吧!”

柳条筐子里,是塞得满满登登的柴火枝子,有些已经被烧得半拉坷圾、糊了吧肯的了,有些还完好无损。

孩子们一看两个筐子里都是柴火,顿时一哄而散。

松树枝子有啥看头?

四宝狐疑地看了姜英秀一眼,五宝已经抱着冰尜儿,撒着欢儿,跟小伙伴们跑远了。

姜英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把筐子盖子都盖好,再次笑眯眯地问了四宝一句:

“你真不帮我挑回家去?”

四宝下意识地摇摇头,然后又反应过来了,又想要上前帮姜英秀挑担子,姜英秀只挥挥手让他去玩,自己慢悠悠地挑着担子回了老姜家。

刚进了老姜家院子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正房那边传来一阵摔摔打打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句争吵,听声音似乎有点像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

哎呦,这可奇了!

姜英秀挑着担子进了外屋地,想了想又干脆直接挑着担子进了东梢间,她的借口其实经不起深究,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东梢间里,姜老太太和姜老爷子正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地望着对方,都犯起了拧脾气,气哼哼地寸步不让。一见到姜英秀进来,立刻异口同声地吼了句:“出去!”

姜英秀退了一步,然后笑眯眯地说道:“爷,奶,你们这是咋地啦?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啊?我有个特别大的好消息,等不及要告诉你们哪!”

“你能有啥好消息?”

听了这话,本来要继续对轰的老两口,都顿了一顿,带着那么几丝不情愿地问道。

姜英秀把担子撂在了地上,回身把东梢间跟外屋地之间的门闩上了。

然后回转过来,挑着担子冲着老爷子老太太走了两步,然后一脸邀功的模样,很兴奋地打开了两个柳条筐子的盖子:

“爷,奶,你们看看,这是啥?”

“哎呦妈呀,你这是上哪淘澄的?”

“霍!这大家伙!这玩意儿你搁哪儿整来滴?”

老两口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叹声。姜老太太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一筐的干果和水果,姜老爷子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那头毛色黝黑、提醒硕大的黑狼。

老爷子一个跨步,冲了过去,直接将两个柳条筐子的盖儿又给扣上了。然后抓着姜英秀的胳膊,带着几分担心,脸色凝重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半天。

姜英秀笑眯眯地任他打量,等他送开了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方才说道:

“爷,你放心,我哪儿都没受伤。这个是我捡来的。”

姜英秀看看姜老爷子,又扭头看看姜老太太:

“爷,奶,你们说这俩”,

她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盖好了盖子的柳条筐子,

“这俩算不算好消息?”

“算,当然算!”姜老爷子喜滋滋地回答。

“哼,看把你给能耐滴!”

这当然得算一个好消息了。挑剔苛刻如姜老太太,也没说出来啥。

只是,她早就习惯了不刺别人两句不舒服斯基的说话模式,到底也没舍得给姜英秀个好脸儿。

不过,这回她的冷脸只意思意思地绷了不到两分钟就破功了:

“东西倒都是好东西,过两天咱们再去赶个集,给你大姑家的大威,小勇和芳芳捎点去。”

姜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又打开了柳条筐子的盖子,将一只手臂探进了筐子里。

掀开顶层散放着的花红、沙果和花盖梨,摸到了底层的松子、榛子和板栗,脸上的笑容分外的阳光灿烂,嘴巴也都合不拢了。

姜老爷子的脸色稍微有点不自然,姜英秀也有点不高兴。

不过,她事先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可能性。

东西既然拿出来了,那么,就避免不了交到家里,经过掌权者的安排,重新分配的这个过程。

这个时代的规则就是如此,家长对家庭财产有绝对的支配权。至于是谁挣回来的,这个并不重要。至于怎么分配,小孩子更是没有任何发言权。

不过,姜英秀的目的是鼓动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多包几顿饺子吃,如果全都给姜家大姑送去了,还拿啥包饺子?

她故意不接这个话茬,岔开了话题:

“爷,奶,刚才你们俩咋滴了?拥护啥呀,居然都干起来了?这在咱们老姜家可是头一回吧?”

姜老太太老脸一红:“哪都有你!不该问地别问!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

姜老爷子哼哼地冷笑了两声:“不当哑巴卖了,也要当牲口卖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反正这事儿我是不同意!”

得,不说还好,就这么提了一句,俩老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干起来了,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姜老太太有点理亏心虚的模样,不过还是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姜老爷子气得鼻孔呼哧呼哧地喷着粗气,就像一头发怒的老牛。

这俩不是天天发狗粮的虐狗专业户吗?竟然也会吵起来?

姜英秀有点奇怪,俩老人吵得这么大动静,怎么就没个人出来劝劝呢?

家里的孩子们大概是出去玩儿了,自己在路上就遇到了四宝和五宝。不过,姜秋菊呢?她要是在中间拦着,这俩老人根本就吵不起来吧?

姜英秀撂下扁担挑子,自己屋里屋外地找了一圈儿,没见到除了老两口夫妻俩、躺在东梢间的炕梢裹着小包被呼呼大睡的九丫,和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姜家人。

就连三岁大的六宝也不在。

莫非两位老人今儿个是故意把众人都打发出去了才吵架的?

姜英秀觉得这种状况更奇怪了。有种很强烈的违和感。

姜老爷子不是为了照顾姜老太太的病情,才请假不去生产队上工的吗?之前还语气贼拉严厉地把几个儿子跟孙子都敲打了一遍,这会儿怎么自己个儿倒跟老太太跳起脚来了?

第78章 不速之客

姜英秀里里外外地抱了四五趟柴火,直到姜老太太说够了,才把外屋地的门闩上。

姜老爷子往磨刀石上淋了点水,蹲在地上,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磨刀。把刀刃两面磨得精光雪亮,方才又拿水洗了洗磨刀石,爱惜地收了起来。

门闩好了,姜老爷子才把柳条筐子的盖子打开,把黑狼拖出来。

老爷子眼光热切地抚摸着那溜光水滑的狼皮,老太太也凑上去,一脸的震惊和喜悦。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四丫头,竟然还有这么出息的时候!

姜老太太头一回眉花眼笑地跟姜英秀聊了起来,细细地问她怎么发现那个山谷,怎么捡到那些果子,怎么运回来这些收获。

姜英秀一边坐在灶台边的小马扎上烧着火,照看着锅里的水,一边反复地回答了好几遍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感觉就跟被审讯一样,心中的小人狂汗。这要是事先没准备,说不准就要露馅了。

姜老太太看问不出什么新东西来了,就放过了姜英秀,自己从东梢间的柜子里找了个小号的面口袋出来。

从松子、榛子,板栗堆里,挑那些个儿大、颗粒饱满的,往那面口袋里装。

这一挑,她的笑容就更大了——这些干果,几乎每一颗都个儿头儿又大又饱满,连一个瘪的、坏的,都没有。

唉,姜英秀悄悄地在心里吐槽,都是小松鼠们辛辛苦苦地挑过一遍的了,怎么可能有坏的、瘪的在里面呢?

装完了干果,看着满满的小号面口袋,姜老太太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又掏了一只同样大小的面口袋出来,挨排儿往里装花盖梨、沙果,花红。

尽管心知肚明老太太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不过姜英秀懒得深究。得赶紧找个机会,把吃饺子的事儿说说。

姜老爷子动作十分利落,这半天一直没闲着。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只黑狼。

姜英秀本来打算跟着偷学一两招,看看能不能自己把空间里的几只也给处理了。

然而,老爷子的动作太利索,老太太又太磨叽,姜英秀的偷学计划落了空。只完整地看到了最后的分解部分,然后就悲剧地发现,自己竟然晕血!

虽然不是那种见了个小伤口,都会一跤跌倒、牙关紧咬,昏迷不醒的类型。

但是,看到姜老太太拿大木盆接着的狼血,看到那深深的、刺目的血红色,再被那血腥气一冲,她真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还有几分浑身过电的感觉。

直到老太太把狼血做成了血豆腐,她才苍白着一张小脸儿,一点儿一点儿缓过神来。

血豆腐的模样挺难看,或者也可以说很不起眼,但是却香气四溢。姜英秀只尝了一口,就知道这里面基本上就只放了点盐和葱花。

看来她的技能点,全都点在吃上了。

呃,算了算了。

人没必要非得跟自己的短处过不去。

看来以后,还少不了得跟姜老爷子合作……

可是,如果战利品都任由姜老太太分配的话,自己的损失就未免太大了!

一头狼才能出多少斤肉?若是被老太太分给姜春菊一波,拿出去卖一波,老姜家又人口这么多,自己才能吃到多少?

怕是还不如去黑市上卖囫囵个儿的划算!

只要有姜老太太在,这可能根本就谈不上合作,而只是上缴。

可是如果放着姜老爷子不用,去找别人的话,一来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二来姜英秀又觉得特别不放心。

不管怎么说,毕竟自己能搞到野物之类的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的。要想保持住空间的秘密,低调才是王道!

姜英秀眉开眼笑地赞美姜老太太:“奶,你这血豆腐做得可真好吃!”

姜老太太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很受用,很得意的。经她许芳泠的手做出来的东西,哪个不夸好吃?

姜英秀看得出,姜老太太显然心情很好,于是干脆探探她的口气,把话题往饺子上引导:

“奶,那黑狼死沉死沉地,能出多少斤肉啊?我路上歇了好几气儿呢,刚到咱家门口的时候,都快走不动了。这狼肉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咱们包两顿饺子吃呗?”

姜老太太本来喜笑颜开的脸,呱嗒一下撂了下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馋死鬼托生的?”

姜老爷子赶紧安抚:

“芳泠啊,你也别生气,这孩子长这么大,统共才吃过几回饺子?想吃饺子也算不上啥错儿。四丫头,你也别害怕,爷爷做主了,这狼肉,咱们就拿来包饺子吃!

回头我把它卸成几块儿,搁院子里冻上,咱们慢慢儿吃!也别非得等到过年了,今晚上咱们就先包一顿饺子!”

姜老太太“妩媚”地白了姜老爷子一眼:

“你就惯孩子吧!一个死丫头片子也这么惯着,看你能惯出个啥样来!”

姜英秀打了个哆嗦,唔,这两位发的狗粮越来越让她难以下咽了!拾掇黑狼之前这两位还干仗干得惊天动地地,这会儿咋又恢复了狗粮模式了?

再一想到他俩吵架之前把所有人都清场了……

莫非这俩的相处模式其实一直都是这样?

能吵吵就吵吵,吵吵完了感情反而更好?所谓的没红过脸,其实只是假象?人家真正的相处模式,其实是吵完了好,好完了吵,吵吵更健康?

姜英秀甩甩头,哼,我才不管那么多!只要今晚上能吃上饺子就成!现在,还是先专心消灭掉血豆腐吧!

结果,还没等姜英秀去吃第二口,姜老太太就急匆匆地把血豆腐收了起来:

“四丫头啊,这儿不用你了,你赶紧去你翠兰婶家,把你老姑叫回来!”

姜老爷子此时已经处理完了狼皮、狼肉,洗了洗手,说道:

“让四丫头回去补补觉吧,不是说昨晚上折腾了大半宿么?这会儿怕是也累得够呛了。

秋菊在人家玩儿够了自己就回来了,不用去叫。

这皮子不熟好了放不住,回头还得去找一趟孙四喜,他会熟皮子。咱家那菜干还有不?回头你帮我拾掇出来点儿。”

姜老太太抱怨了两句,最终还是柔顺地应了。

只是对着姜英秀就没对着姜老爷子的好态度了,耷拉着脸让姜英秀赶快滚回她的小仓房去睡觉。

姜英秀其实在空间里休息得很好,虽然这趟进山受了点儿小惊吓,但是其实并不感到困倦。不过,既然姜老爷子姜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乖乖听话,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然而,今儿个她这觉,是注定补不成了。

老姜家院门外,远远地传来一阵阵热闹的喧哗声,还夹杂着机械车辆发动机的咆哮声。

那车,不知怎地,就停在了老姜家大院儿门外了。

第79章 嘎斯69和小兔子乖乖

姜家大院儿门口停了个稀罕物件,一辆威风凛凛的汽车。

车身高大威猛,还刷着亮闪闪的绿色油漆。从那圆圆的车灯,到那高高的车轮,再到车尾部那似乎是布制的车棚,没有一处不深深吸引人的目光。

姜家大院儿门口的汽车周围,早就围上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社员,不过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孩子,只有个别几个因为种种原因没去生产队上工的妇女。

从这辆车开进了杨树沟村,孩子们就兴奋地呼啸着跟在它后面跑了一路。

家家户户留守着的大人也都出来看起了热闹。

渐渐地围观的人群就不知不觉地就跟着这辆车,来到了老姜家大院儿的大门前。

所有人都目光热切地看着那辆浑身上下都透着野性与力量的汽车,以及车上下来的两个人。

一个严肃而又沉静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孩儿。

中年男人穿着军装,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孩儿,竟然也穿了一身特意改小了的,无论是长短还是肥瘦,都十分合身的军装。

两人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淡定地敲响了老姜家的院子门。敲了两声,无人应答。就有那心痒难耐的邻居,扯着脖子喊了起来:

“老姜大哥,老姜大嫂,你们家来且了!”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想不到这个时候能有谁会来。

不过,不管来的是谁,他们都不能马上出来开门——因为他们还要在外屋地里匆匆忙忙地拾掇好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为了压一压外屋地里浓重的血腥气,姜老太太还特意多往灶台里塞了几根松树枝,还忍痛点燃了几根轻易舍不得动用的艾条。

姜英秀本来打算按照姜老爷子的吩咐去仓房补个觉,当然其实她更多的,是想进空间里待一会儿。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待在空间里,而且似乎是越来越喜欢待在空间里了,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所以,她只远远地扫了一眼,就继续往仓房那边走,压根儿就没打算搭理院子外面敲门的人。

反正这俩人她也根本就不认识。

结果,还没等她走到仓房,就被院门口的人给叫住了。

“小同志,小同志,麻烦你给开下门!”

姜英秀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冲她挤出来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容的严肃男人:

“这位同志,我又不认识你,嘎蛤要给你开门?”

她本来没打算搭理这两个人,也没打算跟他们说话。

可是,迟迟不见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出来应门,她才反应过来,这两位这会儿肯定在手忙脚乱的藏狼皮、狼肉、狼血做的血豆腐呢!

那么,自己好歹得拖延一会儿时间吧!

所以,她干脆表现成一个没礼貌的任性小孩,故意把这俩人给怼回去——我不给你开门,你总不能硬往我家里闯吧!

中年男人被噎住了,似乎压根儿没想到会面临这种局面。

要知道这个时代,军人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全民偶像。一个像他这样穿着正规的军官服装,还开着拉风的嘎斯69的军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遭到这么冷淡的对待啊!

哪怕是在那有数的几个大城市里,有这辆嘎斯69在,都得被人高看一眼。

更何况,在这种犄角旮旯,穷乡僻壤?

姜英秀安安静静地站着,没有一丝一毫要给他们开门的意思,反而一脸防备、一脸警惕地望着两个人,那表情明晃晃地在说:“我担心你们是坏人。”

中年男人觉得有点生气,然而军人是有纪律的。

这小丫头不肯给他开门,他还真不能硬闯。

也不知小亮这阵子到底抽了哪门子风,跟老首长那儿闹腾了好几次,非得要到桦树林公社来!

来就来呗,你要是能消停地听安排也行啊!

可这孩子却硬是拉着他,绕着桦树林公社下面的村子,挨个村子转了一遍!

每到一个村子,就让他开着这辆嘎斯69,满屯子转来转去,仿佛在找什么东西,却不管怎么问,都不肯透露一丝一毫。

转过六七个村子了,啥也没找到,才决定要到这杨树沟来。

来就来呗,还非得要在这个破地方住下来!

住下来就住下来呗,住谁家不行?

他觉得生产队长宋三斗家就不错!

宋三斗家的院子不算大,但是房子很新,一看就是刚翻修过没多久。

宋三斗的老婆人又漂亮、性格又开朗,能说会道地,做饭还挺好吃,还啥事儿都替他们想到头里……要是住在宋三斗家,该有多舒服!

结果小亮不知怎么就犯了宁脾气,说啥也不愿意在宋三斗家住下。

非得让他继续开车在杨树沟村满屯子转圈儿!不转到他觉得满意的地方就不住!

然后,他就挑中了这个破院子!

结果敲了半天门,一直没人应声不说,这好不容易出来个小丫头,竟然还张嘴就把他给怼了!

而且人家脸上写着满满的都是“你这个坏人,别想骗我开门”!

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在内心深处抱怨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姜英秀也在默默地吐槽:

“人老了,这干活儿就是不利索了,这么老半天了,竟然还没收拾完……”

双方都不想说话,尴尬地沉默着僵持了一阵子。

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孩子,突然“扑哧”笑出了声。

姜英秀瞪了他一眼。

唔,这娃娃长得还真是相当好看。

皮肤白皙水润,五官恰到好处,十分出彩。

双眉又浓又黑,就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眼睛很大,又很清澈明亮。眼睫毛浓密纤长,看着就像两排小扇子在忽闪忽闪。鼻梁俊俏挺直,鼻头形状优美,看着就让人觉得特别舒服。口型也很漂亮,嘴唇红润,仿佛涂了口红一般。

嗯,总而言之,是个气血充盈,健康漂亮的孩子。

这孩子若是个男孩,长大了一定是个妖孽般的帅锅,怕是会害得无数芳心为他碎了一地。

这孩子若是个女孩,长大了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祸水,最次也得是个电影明星、全民女神啥滴……

其实她本来想说“你笑啥?”,然而,却被这娃的颜值给震了一下,又突然间想起来前世广为流传的一个笑话,差点笑场,只好先瞪他一眼咯。

这俩人如果是路过这里讨口水喝之类的,她不介意辛苦一趟打两碗水出来。可是如果只是讨碗水喝,根本没有必要直接要求她开门。

不管这俩人到老姜家来是有什么目的,这会儿恐怕都不能让他们进去。

毕竟她面前这扇院门好开,而正房那间外屋地的门,只要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不出来,就万万不能开!

第80章 自省

姜英秀的身高因为遗传和营养不良等因素,本来比同龄人要矮很多。

这段日子,因为有空间在手,营养好了,成长得简直相当明显。

尽管如此,她的身材依然比同龄人要娇小许多。

这样一个小人儿,与一身军装、人高马大、面容冷肃的中年男人的对峙,让人觉得格外的有趣。

那些原本冲着嘎斯69和绿军装围过来的人群,一发现竟然还有这样的热闹看,一个个都觉得兴致盎然,简直就差回家搬个小马扎,再带把葵花籽了……

同样站在人堆里看热闹的,还有老姜家的四宝和五宝。

五宝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他不知道四丫头为啥不让这俩人进去,不过他不在意。

看到这样威风凛凛的两个人,坐着那么威风凛凛的一辆车,他头一次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竟然会如此复杂。

那个穿着精心修改或者特制的合身军装的孩子,应该跟他差不多大吧?最多最多,也就跟四哥一样大。

明明是一样大的孩子……

四哥和自己,就只能坐坐用破木板和粗麻绳绑起来的土爬犁,在家门口、或者村口的冰面上,打打出溜滑。

人家却能见天儿坐着这么威武霸气的车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心里隐隐约约地觉得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叫做羡慕嫉妒恨。

四宝一开始也跟着人群笑闹,不过很快就停了下来,悄悄地挤眉弄眼,不断给姜英秀使眼色。

试图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赶紧把这两个杨树沟子村多少年也见不到的贵客给请进屋里去。

然而,姜英秀根本理都不理他。

对于她熊熊燃烧的吃货之魂来说,捍卫住她的血豆腐和狼肉馅儿饺子,比招待好这“贵客”重要多了。

急得四宝在原地直跳脚,却也不敢说什么。

说来也怪,自从上次俩人打了一架,再后来姜英秀又耍了一把刀子,他现在经常是一想起来这个四妹妹,就隐隐约约地有点儿肝儿颤。

幸运的是,在他急得嘴巴就要起泡之前,姜老爷子终于出来应门了。

实际上也并没有让贵客在原地尴尬太久。

姜英秀见到姜老爷子出来了,迅速地跟姜老爷子对了个眼神儿,然后就从门口闪开,让出了道路。

一大一小两位贵客被姜老爷子热情似火地迎进了老姜家,看热闹的人群也紧跟着,进了老姜家。

姜英秀的心简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也不知道老两口把那黑狼的狼皮、狼肉和血豆腐都藏到哪里去了。

这么多人一起进来,若是谁眼睛尖,再发现了点儿什么,自己心心念念的狼肉馅儿饺子,怕是要泡汤!

姜英秀怀着浓重的危机感,默默地跟着人群进了姜家正房。

姜英秀默默地耸动着鼻子闻了闻,外屋地有一股烧松枝和艾草的味道,很浓重,不过,仔细闻闻,还是能闻到一丝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希望这些社员们里面,没有跟姜秋菊那样长个狗鼻子的才好。

面容冷肃,自从被姜英秀怼了一句就没再说过话的中年男人,竟然笑眯眯地跟姜老爷子相谈甚欢。

聊过几句之后,他便不经意地提到,自己是本省某军区某位老首长的警卫排长,最近在休探亲假。

带着表姐家最受宠的外甥出来溜达玩儿,转过几个地方之后,觉得想要在杨树沟村停留几天,这地方依山傍水的,进山打个猎、下河摸个鱼什么的,也比较方便。

他看老姜家的院子挺齐整,房子也挺结实,就打算在老姜家搭个伙,住几天。

住宿费就按一天两块钱算。伙食标准么,跟老姜家自己人保持一致就行。先预付一部分伙食费,等到离开的时候,多退少补。

最后还很是低姿态地征询姜老爷子的意见,十分谦逊地问,如果他们舅甥二人在姜家住上几天,会不会不方便。

不出意料,他刚刚透漏出这点意思,就被姜老爷子一脸喜气地应了下来。只不过姜老爷子提出,坚决不要住宿费和伙食费。

双方你来我往地争了半天,最终姜老爷子到底还是没有拗过那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接受了他的安排。

前来看热闹的社员们,一个个地,满脸都是艳羡。

一天两块钱啊!而且这还不算伙食费!

这么大一笔天降横财,怎么就叫人家老姜家给赶上了呢!

姜英秀却躲在一边,默默地鼓着腮帮子,捏着小拳头,运气。

就知道这俩人的目的,不会有讨碗水喝那么简单!登堂入室地进来了不说,竟然还要住下!

这下自己的饺子怕是真要泡汤了……

不管是为了避人耳目,不把狼肉拿出来,还是为了招待贵客,把狼肉拿出来了,自己好像都轮不上了……

姜英秀简直都有几分绝望了,自己不就想吃顿饺子么,咋就那么难!

难道这是老天爷要教育自己,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想到即将到嘴边的狼肉馅儿饺子,就这么眼睁睁地要长着翅膀飞走了,姜英秀就觉得无比地烦躁。

她知道既然姜老爷子决定了留下这舅甥俩,这个决定就没有什么更改的余地。

老姜家的内宅,许氏算是一言九鼎。

然而倘若姜老爷子做了什么决定,即便是姜老太太许氏,也会乖乖遵守。

姜英秀实在觉得气闷,于是悄悄地出了屋子,跑到了后院的柴火垛缝隙里,吹着冷风站了半天,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些。

说来奇怪,她跟那两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不知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总是觉得似乎对面两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曾经在哪里见过自己。

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原主是个老实巴交、胆小怯懦的人,不大可能会引起这样两个人的注意。

自己,呃,说起来有几分不好意思,自己这胆子,也算不上多大。

只不过,自己的脾气倒实在是很大就是了。

姜英秀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到,到底在什么时候,跟这样两个人有过交集。她只好把这一缕疑问按捺下去,将心思又转回到心心念念的饺子上来。

这几天她费了这么多周折,花了这么多力气,想要给空间的出产一个合理的来源,最初的动力,说来真是有几分羞耻。

支撑她这么折腾的最初动力,其实,就是因为她馋饺子了。

当然,她更多的是希望,能通过这种实实在在地为家里做了贡献的方式,引起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对她的注意和重视。

一步一步,逐渐加重自己这个一直被忽略、被错待了太久的小丫头,在这两个人心中的分量。

也好方便以后,顺理成章地获得上学读书的资格,和更多、更广阔的行动自由。

也许,自己该换个思路了……

第81章 偷溜

姜英秀苦恼了一阵子,也就放下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饺子还是要吃的!

既然家里目前看来基本上没戏了,自己还是去镇上吧!

家人那么多人呢,又忙着招待贵客,估计就算找不到自己也不会当回事吧。

姜英秀暗暗地下了决定,回到自己住的小仓房,闩上门,拿了几个姜老爷子空闲时候编好的柳条筐子,就一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面积又扩展了。目测差不多应该已经有两百多平米了。唔,一亩地的面积大概是6667平米,这还不到半亩地呢。

不过,看起来倒是感觉很大啊。

这回姜英秀心里的愉悦感,竟然只持续了三秒钟左右。这种预料之中的变化,她似乎已经有点波澜不惊了。

对了,还要按照自己的规划,好好建设一下空间,弄个种植区、仓储区,生活区之类的。这么一看,事情还挺多!

姜英秀兴致勃勃的装了一筐花盖梨,一筐八里香,一筐花红,一筐沙果,一筐槟子,一筐黄樱桃,一筐红枣,一筐板栗,一筐松子,一筐榛子,一筐山核桃……

累得满头大汗,腰都有点酸了。却又兴致勃勃,舍不得停手。

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姜英秀发现自己有种很奇怪的癖好,上辈子可没发现,自己竟然相当喜欢干这类的体力活儿。

清扫干净的地面,清洗干净的衣裳,还有这种装得满满登登的筐子,都会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愉悦。

然后发现,艾玛,自己好像把姜老爷子随手编好了之后就存在这间仓房里的那二十几个柳条筐子,都给用光了!

可是青青草地上的水果山和干果山,似乎只下去了一点点,根本看不出多少变化啊。

啧啧啧,这还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姜英秀感叹了一下,然后一头倒在青青草地上,拿了个槟子,在黑棉袄的衣襟上擦了擦就开始啃。

黑棉袄已经在温泉里洗过了,倒是干干净净的。可是,这种几乎是习惯成自然的做法,还是把姜英秀自己给吓了一跳。

我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唔,空间里还缺一个水缸,两个水桶,还缺一张床垫,还缺个灶头,还缺锅碗瓢盆……

姜英秀纠结了不到两秒钟,就继续一边啃着清香诱人,甜脆可口的槟子,一边盘算开了。

空间里的环境很美好,不过,要想舒适惬意地生活在这里,好像还得添置很多东西呢。

姜英秀惬意地一边吃一边想,一口气吃了三四个槟子才停了下来。摸摸圆鼓鼓的小肚子,满足地长长叹息了一声,才一骨碌爬起来。

她斗志昂扬地准备出发,要去镇上找找传说中的黑市了!

带着这么老多好东西,她就不信还能换不来一顿饺子!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两个贵客,中年人虽然看起来严肃,倒是并不拒人千里之外,跟谁都能亲切友好地说上两句,屋子里一时暖意融融。

因为围观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中年人还拿出来一堆大白兔奶糖散了一圈儿,孩子们的欢呼声简直差点就掀翻了房顶。

有的孩子直接就剥开了糖纸把奶糖含进嘴里,有的却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起来,还有的三口两口吃掉了自己的,已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悠着,打上了别人的主意。

一屋子的人,都在欢笑,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刚刚还躲在一边,默默地鼓着腮帮子、捏着小拳头,一阵阵地运气的那个小丫头姜英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溜走了。

姜英秀此时已经到了镇上,依然像上次一样,背着个盖着块儿麻袋片的空背篓打掩护。

这背篓其实只是正常尺寸,不过因为她身材娇小,反而显得这背篓像是个能吃能装的大家伙了。

姜英秀先去了一趟邮局,然后十分失望地发现,不知是不是黑瞎子岭镇这地方太小了,这里的邮局没有开办个人邮箱的业务。邮局里的工作人员还很好心地告诉她:

要寄信,只要把写好的信装进信封,贴上邮票,再塞到邮筒里就行啦。

要收信,只要把收信地址和收信人的名字写清楚了,不管你住在哪个山旮旯里头,邮递员叔叔都会尽职尽责地给送到地方的!

姜英秀感谢了热情的邮局工作人员,又掏了一块钱出来,买了些信封和邮票,还有些信纸。

她这次还带了两幅画作,一幅是小鸡啄米图,一幅是小猪抢食图。

小鸡啄米图,她用了十分稚嫩的笔法,画面上十分有童趣。

而小猪抢食图,她用了这个时代那种非常常见的宣传版画的画法,看起来就觉得很适合这个时代的报纸的感觉。

因为多少有点儿选择困难症的缘故,实在是难以决定到底采用哪一幅画效果更好,所以她干脆把两幅作品都画了出来,然后决定分别寄给两家报社。

不过,在把这两幅画寄出去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姜英秀想了想,去糕点厂的门市部买了两袋槽子糕,又跟门市部的大娘说尽了好话,要了点包点心的牛皮纸,拿牛皮纸包好了一包黄樱桃,一包山核桃。

她将这些东西放进了背篓,带着同龄小女孩的那种欢快,蹦蹦跳跳地去了供销社,找到了上次帮了她大忙,还请她吃了好大一茶缸热气腾腾的肉馄饨的那位“小徐子”哥哥。

“小徐子”见到姜英秀很是开心,看到她手里的槽子糕和山核桃就更开心:

“来就来呗,买啥槽子糕啊!你说你没事儿费这个钱噶蛤!”

姜英秀依然不大明白这个“小徐子”为啥对她这么满怀善意,不过,善意这东西么,当然多是越多越好咯。

她笑眯眯地说了好多感谢的话,然后又郑重其事地拜托了“小徐子”给她帮忙。

听到她拜托的事情,“小徐子”连连说着小菜一碟,二话没说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本来就很灿烂的笑容还更加灿烂了几分,一嘴亮白得足以去拍牙膏广告的大板牙更显得明亮洁净,闪闪发光。

姜英秀很是满意,这趟出来,算是首战告捷啦!

之后,两人又熟门熟路地去了废品收购站,找了姚大叔,姜英秀给他也准备了一包槽子糕,还有一包黄樱桃。

小徐子跟姜英秀闲扯了两句,就回到供销社去上班了。

姜英秀得了姚大叔的默许,就待在最里边的屋子里,慢条斯理地从分好了类的精品里头,精心挑选起自己需要的东西来。

第82章 买买买

姜英秀这回收获颇丰。

先是在瓷器堆里挑到了两套粉彩的瓷器。

一套是绘着花鸟图案的茶具,一套是绘着桃子图案的餐具。

黄色的绣眼儿在郁郁葱葱的树枝上婉转啼鸣,粉白的桃子在青翠欲滴的枝叶间鲜甜诱人,既栩栩如生,又清雅异常。

姜英秀前世虽然见识过不少精品古董,但是只是见过,摸过,却并没有真正上心学习过。所以对于年代鉴定之类的,极度缺乏常识。

所以,她只大致知道,粉彩似乎是清代的,但具体到是康雍乾哪个朝代,她就彻底两眼一抹黑了。

不过,她的审美眼光可不是盖的。

她觉得漂亮到令她爱不释手的东西,必然就是精品了。

再者说,值不值钱是另外一回事。

这两套瓷器单纯只是放在空间里,就会让她天天都觉得赏心悦目吧!

嗯,还应该给它们配上一套小桌小几才对。

姜英秀又在家具里头翻检了一番,忍不住双眼放光,熠熠生辉。

这才几天没来啊,这里竟然增添了一大堆成套成套的古典家具,还件件都是好木头的!

姜英秀突然觉得,自己迟早应该要这收购站给搬空,不然实在太对不住自己的空间了!

她总共看中了一个桌案、一套高低几、一个多宝阁、一个罗汉床、一个美人榻、四把椅子、一个桌子、一个拔步床,还有一个螺钿镶嵌的屏风。

简直看哪件都好看,看哪件都爱不释手,割舍不下。

不过,她想要搬空回收站的雄心壮志,被姚大叔用价格轻轻松松地给劝退了。

这些东西要想全都拿下来,她还需要三个蜡黄脸。

最后,家具里她只选了一个红木雕花的大床,还有一套高低几,总共花了四十二块。两套瓷器一共花了六块钱。

后世哪怕是去宜家这种低价品牌,去买那些最便宜的胶合板之类的废料做的床,好像也没有低于两千块的吧?

姜英秀心中窃喜,觉得自己真是占了大便宜。

姚大叔透过眼镜片,暗暗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心中笃定,这丫头必然只是个代言人的角色。

这年头,谁家的家长舍得让这么点儿大的小孩子,独自拿着这么大一笔钱?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咋花就咋花?

不过,这丫头背后的人,看来也是个胆大的。竟然敢派出来这么个小不点儿来办事,也不怕她出点什么差错,再把这事儿给办砸了。

姜英秀自己搬不动,姚大叔把小徐子喊了过来,几个人抬着,把姜英秀买的大床和高低几,通过收购站的后门,给搬到了收购站后面那条街上的一个死胡同的巷子里。

这个巷子尽头连着的是收购站的仓库,周围没有人家,环境相对比较冷情。

然而这一点,正好符合姜英秀的心意。

送走了小徐子和姚大叔,姜英秀仔细瞄了瞄,发现四下无人。

心念一动,就将大床和高低几都收进了空间。

经过几次进化,现在空间收纳物品的有效距离,已经扩展到了一百米。

也就是说,距离姜英秀本人所在的位置最远一百米的地方放置的物品,姜英秀都可以通过意念轻轻松松地将它收进空间。

更远的距离,姜英秀还没测试过。

不过这个程度,她已经相当满意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用空间隔着墙壁,把收购站里的好东西给收走。

然而,如果每次她一出现,收购站就失窃的话……

一来是,会害了姚大叔和小徐子,她于心不安。

二来是,别人迟早一定会怀疑到她身上。

有的时候,给一个人定罪是不需要证据的,只需要心里怀疑,就够了。

而她所处的这个时代,虽然似乎是个平行世界,环境比她前世听说过的历史要宽松很多,但是同样会经过一个法制不够健全的时期。

程序正义什么的,这个时代的人,其实大概连概念都不会有吧。

她既然没法钻这个空子,还是干脆不要冒险了。

这个时代的好东西多得是,她完全没有必要在拿着一把好牌的情况下,还非得押上全部身家,去冒不必要的险。

姜英秀想了想,自己也一闪身进了空间。

在空间里将红木床,高低几反复调整了几次位置,再将两套瓷器摆到高低几上,姜英秀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现在空间里的东西,她都可以用意念移动了。

这也是一个很喜人的变化。

虽然很有几分浪费精力。

有时候折腾完了,就得睡个长长的觉,来弥补自己损耗掉的精神。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比她一个人吭哧瘪肚地、累得满头大汗也搬不动,要好太多了。

心满意足地躺在红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姜英秀还是回到青青草地上睡了一觉。

红木雕花大床很是气派,可惜的是,她还需要一个床垫儿。

这年头买不到席梦思,那么来个棕垫也好。

怎么也比直接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舒服啊!

买到合心意的棕垫之前,还是继续睡在青青草地上吧……

神清气爽地醒了过来之后,姜英秀想起来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她把自己画好的作品从信封里拆开,换了两个新信封,贴好两张八分钱的邮票,又重新写上了收件地址和寄件地址。

然后出了空间,慢慢悠悠地溜达到邮局门前,将两个已经封好了的信封投进了邮筒。

投稿的事情就算是办完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有消息,什么时候能见到银子,这都得慢慢等待,不会那么快的。

可惜腊黄脸那种身家丰厚又不长眼的家伙很少见啊……

姜英秀略有一点点惆怅。

不过,她没有感叹多久,马上就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她去了那个二层楼的饭馆,拿着钱和粮票,打了好几份儿不同馅儿的饺子和包子,统统装进了空间。当然,表面上还是只是塞进了背篓里而已。

她其实是想每种都多打几斤,反正空间里可以保鲜,她大可以留着慢慢吃,然而饭店却死活不卖给她那么多。

倒是三合面馒头和玉米面贴饼子之类的,没有数量限制,只要给够了粮票和钱,想买多少都成。

第83章 投机倒把

据说包子和饺子的面粉,都是特批的,数量有限。而且还要随时准备招待一些重要人物。

不带介绍信,只凭粮票和钱来买饭,愿意卖给你一斤半斤的,就不错了,还想多买?

你这小同志,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啊!

她只在饭馆里吃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馄饨,唔,味道还是跟上回一模一样,真材实料,鲜美可口。

其它的都选择了打包。当然这时候不给提供一次性餐盒和塑料袋,服务员也没空伺候你,全都靠自己手动。

姜英秀最后算了算总账,她在这饭店当了一把土豪,结果居然也没花多少钱。

考虑到粮票比钱更难淘澄。所以但凡是能只用钱不用粮票的,她就都没舍得花粮票。

馄饨一两六个,白菜肉的,花了一毛钱。

三合面馒头二分五一个,她买了二十个,花了五毛钱。

苞米面贴饼子一分五一个,她买了二十个,花了三毛钱。

猪油渣酸菜馅儿的包子,五分钱一个,她买了三个,花了一毛五分钱。

白菜猪肉馅儿的包子,六分五一个,她买了十个,花了六毛五分钱。

鸡蛋韭菜馅儿的饺子,一两五个,三毛钱,她买了半斤,花了一块五毛钱。

牛肉萝卜馅儿的饺子和羊肉大葱馅儿的饺子都是一两五个,四毛钱,她各买了半斤,花了四块钱。

这些吃食加在一起花了七块二毛钱,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相当奢侈了。这七块二毛钱,如果全用来买贴饼子,可以买四百八十个!

要知道这时候的东西都很实惠,包子跟她的拳头一般大,馒头比她的拳头大一圈儿,而贴饼子几乎跟她的脸一般大。

再说了,这饭馆里卖的贴饼子,可都是正经粮食做的。虽然只是粗粮,却也比老姜家日常吃的杂合面窝窝头和贴饼子实惠、管饱。

不过,虽然已经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有了一些认识,姜英秀还是忍不住觉得,好便宜啊好便宜……这会儿的东西,卖得真是太便宜了!

顶着一屋子的注目礼,姜英秀泰然自若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慢慢悠悠地喝起了馄饨。一直喝到汤都快凉了才起身。

吃完了馄饨,她故意走得很慢,可惜这回是真的没有蜡黄脸那样不长眼的家伙出现了。

考虑到吃饺子的需要,她又跑到酱园(酱菜厂)的门市部,买了一瓶生抽,一瓶醋,因为都是玻璃瓶包装的,有点小贵。

两瓶加起来,足足花了一块五毛钱。

姜英秀将东西都收好了,就开始慢慢悠悠地在镇上随意溜达,寻找着传说中的黑市。

姜英秀上辈子倒是参与过几次地下拍卖会,不过,那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安排好,她只要安安静静地跟着去瞧热闹就行。

这种特殊时期的黑市,她可是从来都无缘得见。

供销社附近的青石板桥那里,有个集市。

上次她跟着姜老太太和姜秋菊一道来过一回。

这集市上以公家的摊位为主,个人卖东西多数是有介绍信的,代表生产队,卖东西的收入也归生产队统一支配。

但是,普通社员如果卖点鸡蛋,卖点自己纳的鞋底、编的筐子这类的东西,没有介绍信也是可以摆摊的。

这里的交易的条件比较宽松,允许讨价还价,也允许单纯用钱而不是粮票。

姜英秀知道,临近过年了,这个集市大概会一直开到过小年儿(腊月二十三)。

那么,这期间黑市会不会干脆就不开了呢?

姜英秀一头雾水,她已经绕着这两条街走了好几遍了,还是没有看到黑市的影子。

总不能抓到一个人就问黑市在哪里吧……那还不被人当成投机倒把的坏分子给抓起来啊!

姜英秀找不到目标,有些茫然无措地在街道上绕着圈儿,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就绕到了一栋居民楼附近。

这年头都是平房居多,居民楼这种东西,至少在黑瞎子岭镇这个小地方,还是很稀罕、很少见的。

姜英秀想,既然找不到黑市,自己到这种居民楼里去,主动推销一下行不行呢?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也不能随便见到什么人都推销。

想是这样想的,操作起来却很有难度。

姜英秀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会在陌生人面前怯场的姑娘,前世也办过几次画展,也参加过好多次的酒会啊、慈善晚会,也登台做过即兴演讲,可是很奇怪的是,眼下,她却觉得张不开嘴。

绕着居民楼走了四五圈,已经有十分警惕的大爷大妈出来查看了。

居民楼的对面是几个小二楼的院子,有个院子门口出来个老太太。

一头银发、五官很是端正、衣服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将姜英秀一把拉到自己家门口,一脸警惕地瞄着姜英秀的脸,严肃地问道:

“诶诶诶,小同志,你是干什么的?”

姜英秀瞬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下意识地顺嘴答道:“走亲戚的……”

然后拉着老太太就哭开了:

“大娘,我大伯家之前是住在这里的,我爹让我给他送点吃的来,可是现在却不知道咋回事,咋也找不到他家了……”

姜英秀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偷眼看着老太太的表情。

果然,听到“吃的”这两个字,老太太的表情变了一变。

呦呵,看来有门儿!

老太太迅速地左右撒嘛了一眼,一转身就推开了院子门,拉着姜英秀就径直进去了,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道:

“你这孩子,那么客套干啥,快点进屋,大娘给你倒水喝。”

她紧紧地拉着姜英秀的手,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姜英秀脚下有点踉跄,里倒歪斜地跟着她进了屋子,心想难道这么快就有鱼儿上钩了?

别是打算黑吃黑就好啊!

院子里似乎还住着几户人家,姜英秀看到好几根竹竿上都晾着男人、女人和孩子的衣物,甚至还有一溜的尿片……

老太太拉着姜英秀进了最里面的一栋房子,拿着钥匙打开门进了屋,然后反身就把门锁上了。

先是给姜英秀拿了个凳子让她坐,紧接着又拿了个缺了口的蓝边二大碗,从一个藤编外壳的暖壶里,给她倒了大半碗热水,让她别着急上火了,喘口气,慢慢喝。

姜英秀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玻璃窗,窗子上挂着自己手工缝制的帘子,帘子的边缘绣着传统的万字不断头的花纹。

炕上、地上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四白落地的墙壁,平平整整的水泥地面,老式的红木家具。

最显眼的位置有一面一人高的穿衣镜,一个钟摆式老式大座钟,桌案上还摆着个矿石收音机。

第84章 交易

姜英秀粗粗地扫视了一圈,基本上对这家人的家境心里有数了。

虽然住的院子里不止一户人家,不过,家里能有这个摆设,说明这家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底子厚,要么工作好……

不管是哪一种,看起来都是有改善型生活需求的!

看来今儿个哪怕找不到黑市,也能做成一两笔生意了。

姜英秀一边喝水一边思量,转完了这许多念头,水还没喝掉一半。

她吱溜吱溜地把剩下的水喝完了,拿袄袖子一抹嘴,将水碗放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情绪,轻声对着老太太说:

“谢谢你了,大娘。你人真好。俺也歇过来了,得赶紧走了。俺还得出去打听打听,看俺大伯家到底搬到哪儿去了!

俺这天不亮就出来了,背着一大筐东西走了三十里山路呢。这要是找不到人,还得背回去,回去还得被俺爹骂……”

说着说着,姜英秀的眼泪就又下来了。一想到穿越以来受的委屈,根本不用演,那眼泪都哗哗地。

不过这回她只哭了几声,就赶紧收住了,一边举着袄袖子擦眼泪,一边还跟老太太一个劲儿地道歉:

“对不起了大娘,俺不是故意地……”

说完了这些,姜英秀起身就走。老太太连忙把她拉住:

“哎呦呦,这孩子,这懂事儿!看把我给心疼的!别哭了啊!你大伯家要是搬得远了,你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啊,就算找到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赶不过去啊……还不如……”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又撩起窗帘看了看外头,方才返回来,拉着姜英秀的手说道:

“这丫头,这可怜见儿滴!大娘跟你说,你看这样行不行——”

老太太看起来是个爽利的性子,说话却有点儿吞吞吐吐地,吭哧瘪肚了半天,才算把她的意思说清楚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哄骗一个小丫头而感到心里不自在,导致她磕巴了这半天。

不过,自打把最困难的部分说出口之后,后面的话就流畅了许多:

“小丫头,你看你这样把东西背回去,得挨骂不说,还得挨半天累,你图个啥?还不如跟我这换点钱,换点票,回头你爹不光不能骂你,还得夸你呢!”

“大娘你说啥?俺爹真的能夸俺?”

“那当然了!大娘不会骗你的!再说你看大娘家就在这住,要是回头你爹没夸你,你就来找大娘算账!”

姜英秀眉花眼笑,把自己的小背篓卸了下来,上面的麻袋片也掀开了,露出来底下的一大筐东西:

大半框冻梨、小半框花红,还有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大包黄樱桃。

老太太眼睛都亮了,这可是稀罕物!

她的两个小孙子小孙女,最爱吃这冻梨和花红了!

至于这黄樱桃,竟然是新鲜的!这就更金贵了!艾玛,这个季节哪里还有这玩意?这丫头是打哪淘澄来的?

姜英秀看到了老太太脸上的狐疑,不过她没打算解释。爱要不要,老太太不买,她还可以去黑市上卖。再说了,黄樱桃她自己也爱吃着呢!

要不是空间里的果子实在是熟的太频繁了,几乎两三天就成熟掉落一大批,她哪怕天天从早到晚啥也不干,一直躲在空间里吃都吃不完,她其实一颗都不打算卖!

反正放在空间里也不会坏,啥时候吃都是新鲜的。

睡在自己最喜欢吃的水果堆上,想吃啥吃啥,这滋味可真是贼拉舒坦!

不过,老太太只迟疑了不到两秒钟,就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咬咬牙跟姜英秀说道:

“丫头,大娘一见到你就觉得跟你投缘,多了的话我也不说了,你开个价吧,要是不太离谱,我就都要了!”

姜英秀也是头一回卖冻梨、花红,不知道该怎么报价,心说还不如先在小徐子那儿出一批了,也好探问一下行情!

“大娘,你老看着给吧,俺信得过你!”

话虽然说得漂亮,姜英秀却也打算借着这件事,看看这老太太是个啥样人。

倘若真的打算欺负她不懂行,把价格压得太低,她肯定转身就走,讨价还价的功夫都懒得费。

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这年月,大家伙都吃不饱饭,粮食啦、肉啦,肯定是最值钱的。但是水果这东西它稀罕哪!

尤其是冻梨和花红,这可是东北地区的传统年货,就跟过年要贴对子,放鞭炮,吃饺子一样,是东北地区的年俗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价格自然不可能太低了!

尤其是这腊八都过了,也是时候置办年货了!

至于黄樱桃,这可是没冻上的新鲜水果!

东北地区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里,这新鲜水果有多难得?那价格还用问么?

老太太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痛快地应了:

“丫头,我看这样吧,咱也不用上称了!这一筐冻梨带花红我给你十块钱,二斤全国粮票,这一包樱桃我给你两块钱,二尺布票,你看咋样?”

呃……

姜英秀迅速地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换算标准就是之前她在那个二层楼的饭馆儿买的各种主食的价格。

十块钱,差不多相当于二斤半(一百七十五个)肉馅饺子,二百个酸菜包子,四百个三合面馒头,六百六十六个贴饼子!

她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合适,于是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

“行,就这么算吧!那大娘你看看找个啥东西装?俺不能这么直接给你倒桌子上吧?”

老太太也是个痛快人,先是拿了个素净的带着手工刺绣的手绢包出来,把钱和粮票、布票数好了递给她:

“你先点点。”

姜英秀没客气,拿过来在手里过了一遍。

嗯,十二块钱,二斤粮票,二尺布票,都没错。

老太太笑眯眯地拐到里屋一趟,不大会儿功夫,就端了个大木盆出来,把冻梨和花红都哗啦啦倒在里头。

这一倒,老太太的笑容就更大了。

冻梨的个头儿都不小,而且还很匀称,很干净,表皮也都很光滑,一个磕着碰着了的都没有。花红一水儿的红艳艳的,也一样是个顶个地品相好,一个带虫眼儿的都没有。

老太太放好了冻梨和花红,又从红木柜子上拿了个白瓷的小罐子,把刚才仔细看过的黄樱桃重新用油纸给包好了,轻手轻脚地放了进去。

姜英秀将钱和粮票、布票塞进了棉袄袖子里,实际上却是收进了空间。

背着空空的背篓,一本正经地跟老太太告了别,就从老太太家往外走。

老太太热情洋溢地送了她出门,一直送到了院门口:

“丫头慢走!有功夫再上大娘家来玩啊!”

姜英秀脆生生地应着:

“大娘您回去吧,不用送了!我哪天有功夫再过来!”

心情愉快地出了大院儿,姜英秀走出了差不多七八百米之后,又绕着一个居民区溜达起来。

远远地看到有个老爷子蹲在巷子口抽烟,一个年轻女人拎着个包袱皮儿,低着头,从老爷子身边经过,进了巷子。

过了一会儿,又有个中年男人,背着个麻袋,从老爷子身边经过,进了巷子。

姜英秀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第85章 黑市1

这该不会就是她想的那样吧?

姜英秀呆在原地没动,她打算再看看。

过了一会儿,从巷子里出来了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个包袱,背上还背了个袋子。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个穿着很时髦的卡其色列宁装毛呢外套的女人走了进去。步态袅娜,气质温婉,美丽动人,风摆杨柳一般,很是引人注目。

有意思的是,她怀里也抱着个包袱皮。

姜英秀看了一会儿,这来来往往的人可真不少,没几分钟,她就决定要亲自试上一试。

姜英秀悄悄地从空间里又放出来些花盖梨在自己的背篓里,然后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刚到巷子口,那抽烟的老大爷就把她拦住了:

“丫头,你这是噶蛤去?”

姜英秀抬头看了老大爷一眼,指了指背篓,说道:

“俺来走亲戚。”

看着她的笑容,大爷也乐了:

“行啊丫头!小人儿不大点儿,胆子还挺大!这么大点儿就敢自己个儿出来走亲戚了?”

“嘿嘿嘿,走亲戚有啥好怕的?”

老大爷看着姜英秀那巴掌大的小脸儿,还偏偏摆出来一副大人模样,冲他笑得意味深长,不由得觉得可乐,愉快地吐了个烟圈儿:

“那就麻溜地,快去吧!”

姜英秀乐呵呵地哎了一声,溜达着进了巷子。

巷子里头空空荡荡地,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姜英秀放缓了脚步,慢慢地挪了过去,一边挪,一边侧着耳朵,细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就听到,一扇大门里,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有点儿远,还有点儿乱,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她直觉就是这里没错了。

姜英秀伸手去推门,轻轻一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门后站了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壮汉,一张黑脸,乍一看跟黑人皮肤颜色差不多。

半张脸长了两只大大的牛眼,因为皮肤黑,眼白就特别显眼,另外半张脸上都是黑乎乎的络腮胡子,根本看不清鼻子和嘴都在哪儿。

棉袄上扎了个麻绳,脑袋上扣了个狗皮帽子,抄着俩棉袄袖子,要不是身上没有挂着把大砍刀或者三八大盖儿之类的,看着真跟电视剧里的土匪差不多。

姜英秀暗暗吐槽,这要不是心理素质好,还真得被他吓一跳!

壮汉皱着眉头,上下仔细打量了姜英秀一番,瞅了瞅她身上的背篓,掀起来盖在上头的麻袋片扫了一眼,然后又探出头看了看她身后空荡荡的巷子,然后才扬扬手,放她过去了。

看样子她是没有猜错!

姜英秀美滋滋地进去了,这院子还挺大,而且挺空。不过倒是打扫得挺干净,地面上也没有积雪。

院子里除了几棵碗口粗的树和俩大水缸之外,啥也没有。那树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秃秃的枝干,看着就感觉特别的萧索破败。

姜英秀一路向前走了好几分钟,走到头儿是一排青砖瓦房,每扇门都是关着的,但是已经能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的讨价还价声。

姜英秀选了看起来最经常开关的一扇门走了过去。门是刷了红漆的老式木门,上面的半扇还带着雕花,里面有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从雕花那儿看了她一眼,才把门打开,放她进去了。

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属于一个一脸精明相的年轻女人。她看着姜英秀的小身板小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好几声。

姜英秀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

进去之后,顿时觉得大开眼界。

没想到这个黑市的规模竟然可以这么大!

比起青石板桥那里的集市,几乎也不差什么。只是到这里来的人远没有集市上那么多罢了。但是若要论商品的种类,似乎远远比那集市上丰富许多倍呢。

这一排青砖瓦房内部都打通了,外面看着,是彼此独立的长长一排房子,里面看上去,却跟个长条形的广场似的。

好多人蹲在地上,面前摊开一张包袱皮,包袱皮上摆着自己带来的、各色各样的准备交易的东西。

这些摆摊的人,基本上分成了面对面的两排,几乎将整个大厅都给占满了。跟集市上似的,只留出来了中间的道路,大概有三四个成年人肩并肩那么宽。

只不过,摊位之间距离倒是都不算近,空地方还是挺多的。

也有一些人,在路中间慢慢地走着,东张西望,左右撒嘛,寻找着自己需要的物资。

还有些人正在低声交易,姜英秀凑过去旁听了两回。还好奇地提了几个问题,也迅速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这地方的交易方式十分灵活,既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钱用票。具体怎么交易,只要双方都同意就成,没人来管。

不过,不管有没有顺利地买到或者卖出任何东西,退场的时候,都得在出口缴费。

缴费标准是按人头算的,每个人都需要缴纳两毛钱或者一斤粮票。

如果实在没有钱、也没有粮票的,还可以用粮食或者其他实物代替。

粮食的话,二斤大米、白面这样的细粮,四斤高粱米、小米、苞米碴子,苞米面这类的粗粮,或者六斤地瓜干、土豆干、豆饼块儿之类的东西,都可以。

姜英秀决定先看看大家都有什么,然后再把自己的东西摆出来。

走到之前她看到的那个穿列宁装的漂亮女人的摊位的时候,姜英秀眼前一亮。

那女人的包袱皮上,摆着的竟然都是一些金银珠玉、珠宝首饰。粗粗一数,大大小小地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二件左右。

其中有一串长长的民族风项链,造型十分漂亮,而且最关键的是,它的主体,是二十几块儿大颗大颗的、形状各异的绿松石。

最大的两颗,几乎跟姜英秀空间里的板栗个头儿差不多。而最小的一颗,也有鹌鹑蛋那么大。

姜英秀瞬间眼睛就亮了,不由得脱口而出:

“同志,你这链子怎么卖的?”

“二十斤白面,二十斤大米,二十斤全国粮票,哪种都行。”

这女人的肤质细腻,面容精致,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儿。只是眼睛底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儿,肤色有些过于苍白,神情也很有几分憔悴。回话有气无力地,透着几分浓浓的不舍。

第86章 黑市2

旁边有几个凑过来看热闹的,不由得纷纷嗤笑出声。有些甚至还纷纷开口怼搡起她来:

“唉呀妈呀,大妹子,看你这穿戴,也人模狗样地,像是个体面人,咋能净欺负人家小孩伢子不懂行哪?”

“就那么几块儿破石头,还敢要价二十斤细粮!我呸!这玩意儿都是资产阶级的奢侈享受,要我说呀,就应该砸烂了、烧了埋了!”

“这玩意儿倒是怪好看滴……可惜既不是小黄鱼,又不是袁大头,不当吃、不当喝的,除了摆着看,还能噶蛤?咋还敢要价这么高呢?”

姜英秀却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又轻轻翻动了一下摊位上其它的几件珠宝首饰,一一问了问,觉得要价都还可以接受,于是干脆利落地开始还价:

“我都包圆儿了,能给便宜点儿不?”

“这位小同志,看来你也是个识货的。我这都是好东西,要不是家里有急事,我说什么也不会卖的……”

列宁装女人嗓音柔柔地,天然自带一种能把人心挠得贼拉痒痒的小羽扇效果,絮絮地说了半天,两大颗眼泪在眼圈里滴溜溜地转,将一双美目洗得更加楚楚动人,却偏偏坚强地不肯落下来。

姜英秀越听越有几分不耐,同时竟也觉得有几分不落忍,最终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碎碎念,给了个一口价:

“这东西当然是好东西,要不然我也不能买。只是现在这年景你也知道,现在啥东西都没有粮食金贵,啥玩意儿都不如粮票好使。

我就给你六十斤全国粮票,再加一筐板栗。你看行不行?要是不行,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要是你觉得还成,咱们就这么换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看咋样?”

那列宁装女人咬着嘴唇,要哭不哭了地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决定跟姜英秀换了。

她摆摊这么半天,腿都蹲麻了,大多数人路过时却只是扫上一眼,一见不是粮食衣物之类的,看都不稀得看。

也有个别人会蹲下来看个稀奇,却连价格都不问。

后来倒是遇到过一个问价的,却是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只借着问价,不断地东拉西扯,套她的话,甚至还想要动手动脚,却没有一星半点要买东西的诚意。

这个砍价砍得有点凶的小丫头,其实似乎算得上是唯一一个诚心诚意想买她的东西的。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黄金珠玉这类的东西,虽然确实是好东西,但是在如今这个世道,想换这么多粮票,还真是没什么可能。

这小丫头大概也是个不懂行情的……

再说自己又着急用钱,不趁着这回赶紧换了,放的久了,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的事情来呢!

姜英秀倒真不是不懂行情。

只是,一来,她还带着后世的思维,觉得这些珠宝玉器,都是无价之宝。再加上还有可以用来投喂空间的绿松石和玉石在里面,花多少钱都值得。

二来,她的钱啊、粮票啊,来得都太容易了。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穿越后,她赚钱,似乎都比别人简单许多。

压根儿就没有经历过像姜家老爷子老太太那样,一年到头土里刨食,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儿,最终还剩不下几个大子儿的辛苦烦难。

自然,也就很难学会把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的本事。

姜英秀二话不说,递给她一把粮票,还从背篓里拎出来一个柳条筐子,里面是满满一筐颗粒饱满的板栗。

姜英秀将包袱皮里的珠宝一股脑都收了起来,明面上是直接塞进了背篓,实际上,已经悄然收入了空间。

她不由得有几分期待,空间这回吃到这么多“补品”,不知又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姜英秀收好了珠宝,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像两个小月牙,耐心地看着列宁装女人急匆匆地收了自己拿给她的粮票,细细地清点了两遍。

然后那女人又打开一个印花刺绣的手绢包,将厚厚一叠清点无误的粮票,板板正正地放在里面,仔仔细细地裹好了,紧紧地、牢牢地拴在手腕上,才弯腰去拿姜英秀从背篓里拿出来的那一筐板栗。

大概是看姜英秀个子娇小,又是单手拎出来的,她还以为这板栗没多少分量,结果第一次竟然没拿动。

她惊讶地抬头看了姜英秀一眼,见姜英秀只是笑盈盈地望着她,就又加了些力气,还是很费劲儿地憋红了脸,才把板栗筐给抱了起来。

这一筐板栗,竟然这么沉!她给了姜英秀一个柔柔的、感激的笑容。

姜英秀淡淡地笑了笑,只说了一声“两清了”,就云淡风轻地走开了。

其实她只是面上淡定,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别的不说,单只那一挂绿松石的项链,她这六十斤粮票,就赚大发了!上次她那一串精致小巧的绿松石手链,就让她的空间扩展了多大面积呢!

再者说,那一堆珠宝里面,还有一个水头不错的翡翠镯子、一个两寸多长的羊脂白玉平安牌、一串黄玉算盘珠儿的一百零八颗佛珠手串儿,和一个雕工相当不错的墨玉鱼形香囊呢!

单这几样东西的艺术价值,放在后世,怕是都可以放进地方性的博物馆了。

不过,一想到这些漂亮得让她忍不住赞叹的艺术品,都要被空间嘎呗儿嘎呗儿地当零嘴儿给吃掉,她这心情就有点复杂。

姜英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了半天,然后继续沿着整个长方形广场样的大厅,挨排儿观察地上的各种摊位。

这地方,还真是啥玩意儿都有卖的。

姜英秀一走一过,已经看到了好几种出乎意料的商品。

生意最火爆的,是几个卖生活用品的摊位。卖粮食的、卖猪肉的、卖蔬菜的、卖豆油的、卖布料的,这几个摊子前面,都有不少人在排队。

有些生意比较冷清的摊位,反而放着很多姜英秀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说她就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摆了一地的线装书。他这个摊位面前几乎无人问津,不过他似乎也不怎么在乎,自己拿着本书,蹲在那看得津津有味。

第87章 黑市3

还有一个年纪很大、身子骨却很硬朗的老人,摆了一地的徽章,还有些军用望远镜、军用书包,军用水壶之类的东西。

老爷子倒是准备充分,自己还带了个小马扎,以军人般的姿态,板板正正地坐在那儿,慢慢地等待,一丁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

这个摊位前倒是有那么小猫两三只,不过也只看不买,似乎连问价的意思都没有。

姜英秀将整个黑市逛了个遍,基本上算是心中有数了,然后在书摊和徽章摊子不远处找了个空地。

把自己用来盖背篓的麻袋片铺在了地上,发现一片麻袋不够,就又从空间里偷渡出来一片,拼成了一个还算比较大的摊子。

紧接着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往这麻袋片铺成的摊子上头摆东西。

头一件,就是一头完整的狼。

姜英秀选了个头最大,样子最狰狞的一头。

姜英秀把狼摆在了她的摊子最前面,只搭着一点点麻袋片的最外边儿,大部分狼身都直接贴在了青砖地面上。

这样才比较有吸引力么!

之后,她还慢悠悠地摆出来了一堆板栗、一堆松子、一堆榛子、一堆山核桃、一堆花盖梨、一堆花红、一堆黄樱桃、一堆沙果,一堆槟子。

分成左右两堆儿,除了冻梨比较占地方,别的东西,每一小堆儿看起来都差不多大。

姜英秀将这些东西摆完了,她的摊子前,也陆陆续续地围上了五六个人。

“哟嚯,好像是个真家伙嘿!”

“这老大!这皮子上好像还没有伤……小丫头,这玩意儿是咋弄死的?这玩意儿是狼还是狗啊?”

“哎呀呀,这囫囵个儿卖忒吃亏了吧!这要是收拾好了单卖,光这一张皮子就能卖个百八十的!”

“哎呀呀,这老多山货!这啥玩意儿?还有新鲜水果,给尝不?”

众人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

“不给尝,爱买不买。”

姜英秀十分淡定地应了一句,把前面一大串问题都自动忽略了。

哼哼,东西她虽然摆出来了,又不一定要卖。价格不合适的话,她就再塞回空间里去呗,反正也不费啥事儿。

空间进化过几次之后,像这种近距离的存取,基本上心念一动就够了,精神力的损耗都已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而且,她现在不需要进空间,也可以清清楚楚地感知到空间里的物品的样貌,位置,数量。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变化。这个新功能,对存取物品来说,特别方便。

不进空间,她依然感知不到空间里的环境,但是却能很清晰地在心里定位物品的位置。

将外界的物品存入空间的时候,也可以很轻易地存放到指定的地方。

姜英秀的回答引起了一阵哄笑和一片议论声:

“嘿哟哟,这小丫头片子,还挺拽!”

“你这叫啥态度啊,你以为你是谁啊,国营商店售货员啊?”

“我看这孩子挺好,大方!这么一丁点儿就这么厉害,这长大了还得了?”

“这丫头一看就是咱们黑瞎子岭人!够直爽,够实在!”

“也不怪人家拽,你看看人家这东西,哪一样不是稀罕物?!”

议论了半天,终于有人把话题扯到了重点:

“丫头,你这老些稀罕玩意儿,都咋卖地呀?”

“这头狼整只卖,三百块钱搭三百斤粮票。这干果和水果全都论堆卖。这边每一堆都十块钱,搭二斤粮票。这边每一堆都五块钱,搭一斤粮票。自己选吧。”

“卧槽!这么贵!”

“想钱想疯了吧,你咋不去抢涅?”

“这位小同志,你这要价也太黑了!你怕是不懂行情吧!一头二百斤的猪才多少钱啊?这狼撑死了也就一百五六十斤,肉也不好吃,又不出板油,根本卖不上这个价。你还是给个实在价吧!”

这人说得其实有几分道理,不过姜英秀没有应声。

她发现之前自己买珠宝的时候,这几个人也在旁边围观来着。

估计这几位都不是真的买主,只是在黑市里头瞎转悠看热闹的。

问题是,这黑市不是要收费的吗?谁舍得天天花两块钱或者一斤粮票,就为了看个热闹?那么他们到底是干嘛的呢?

姜英秀正暗暗嘀咕,就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悦耳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小同志,来,给你一斤粮票,五块钱,那冻梨我要了。”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举着一斤全国粮票和五块钱纸币,姜英秀顺着那只手望了过去,是之前戴眼镜看书的那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

姜英秀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收了粮票和钱,然后发现,糟糕,没有东西给客人装冻梨啊。

正在她的小脸儿纠结成一团的时候,中年人已经拿了块儿包袱皮出来,平铺在了她摊子前面的地上:

“装这里吧!”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急急忙忙地把摊位上的冻梨一个一个捡起来,全都放到了包袱皮上,还从旁边抓了一大把花红,放到花盖梨上头:

“这花红也挺好吃的,这个不要钱,您尝尝鲜吧!”

一边语气诚恳又带点歉意地说着话,一边两手灵巧地把包袱皮打成了包袱,还打了个活结。

中年人三步两步就拎着包袱皮,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旁边的军姿老爷爷也扔下自己的摊子过来了。

老爷爷从自己身上背着的、绣了个红色五角星的军绿色书包里,拿出来一大把票和钱:

“小丫蛋儿,樱桃、沙果、槟子、花红,这几样我都要了!”

姜英秀接过老爷子递过来的票和钱,迅速数出来四张二斤的粮票,和八张五元的纸币,麻利地把剩下的还了回去:

“好嘞!这干果您不来点儿?”

“干果谁家没有啊,这水果才真是稀罕哪!”

老爷爷看着姜英秀的动作,笑呵呵地说道。

姜英秀笑得眉眼弯弯,嘴巴都合不拢了。

今天真是自己的幸运日!

先是一进黑市就淘到了那么多宝贝,估计短期内都不用愁怎么投喂空间了。紧接着刚摆上摊子没多大会儿,就做成了两笔生意,简直可以说是鸿运当头啊!

她把刚刚收到的两笔钱和票都塞进了袖子,当然其实是悄悄偷渡到了空间里,然后一转身,就从背篓里又往外掏了掏,打算立马补货。

第88章 黑市4

不过,姜英秀翻箱倒柜地在背篓里掏了半天,最终却只掏出来两个冻梨。

看起来就像是从最底下翻出来的,表面上黑乎乎的,似乎还有点脏。嗯,这俩干脆也别卖了,自己个儿吃了吧!

其实,姜英秀本来是打算再从空间里弄些水果出来补货的。然而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却觉得心中一凛。那种不知何来的危险预感,让她瞬间停下了动作。

考虑到反正自己最近也不怎么急着用钱,这个地方又是头一次来,还是别太张扬的好。

她的背篓虽然很大,能装下一头巨狼,再加上这么多干果水果,也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源源不断地从背篓里拿东西出来,明眼人一看,就会发现不对劲儿的。

这样想着,她就只取了两个冻梨出来,把背篓的盖子盖上,然后转过身去,将冻梨拿在手里,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就一边舔嘴抹舌地开始啃,一边继续一脸傲娇高冷范儿地看摊儿。

刚刚围着她的几个人,见到儒雅中年男和军姿老爷爷从她这里买了东西,就都不说话了,然而只在旁边看着,却并不散去。

姜英秀没太在意。

卖东西摆摊,还能拦着不让人家看热闹了?

后来陆陆续续地又有些人过来问价,有些人只是随便问问,但更多人却是诚心要买,才开口问价。

而且,果然不出所料,大部分能来黑市买东西的人,财力都比较雄厚,花钱也比较大方。

姜英秀摆出来的干果,一堆儿一堆儿地,陆陆续续都卖出去了。最终她面前,只剩下了那头面目狰狞的巨狼。

姜英秀干脆把麻袋片都收了起来,只把那巨狼独一个孤零零地留在地上。

闲着也是闲着,姜英秀粗略地算了算,倘若不考虑这头没能卖掉的狼,她这趟进城,可以说收获颇丰。

跟小徐子和姚大叔走动了一把,建立了可以彼此长期合作的信任关系。

从姚大叔那里淘到了两套瓷器和几件家具。

从饭馆买了够吃好几天的储备粮。

在居民区的老太太庄大娘手里赚到了十块钱,二斤粮票,二尺布票。

在列宁装女人手里买到了十二件珠宝,其中至少有四件,可以用来投喂空间。

卖掉了自己摆出来的干果和鲜果,总共收入六十五元现金,十三斤粮票。

自己手头上现在是物资多,现金多,票券少,看来以后得多注意收集一下。

姜英秀正想着,突然看到有只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她定睛一看,对面是个长得很精神的半大小伙子,正将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头分得开开的,将手掌心对准了她的脸,在她眼睛前面来回抖动。

眼瞅着那手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要是再不回神,那手指肚儿都快戳到她眼睛上了。

唔,只看身高跟块儿头的话,说这家伙十六岁了也有人信。但是那嫩嫩的小脸蛋儿和手上的白皙皮肤,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的实际年龄。

虽然姜英秀不怎么擅长看人的年纪,还是可以很确定地判断出,这家伙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半大小伙子看见姜英秀终于回神了,笑了,露出来一嘴整齐干净的牙齿。

这一笑可倒好,两只原本还很威风的狭长眼睛,顿时眯成了两条细缝儿。原本很帅气很精神的脸型和五官,也一下子增添了许多喜感。

姜英秀也乐了,嘿,自打穿越以来,头一回碰见个比自己个儿眼睛还小的。

“小丫头,你这神游得够久的啊!喊了你五六声儿都没听见!嘿我这暴脾气!我说你这狼打哪猎来的?咋浑身上下一个枪眼儿都没有呢?”

“我爷爷用绳套抓住的。具体咋弄的,我也不知道。”

姜英秀看见他的小眼睛,就觉得心情十分愉快。于是随口给出了个听起来还算过得去的理由。

反正这家伙这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跟姜老爷子碰面,不怕他对质去。

半大小伙子歪了歪脑袋,继续提问:

“你这狼摆出来就是要卖的吧?咋不拆好了再卖呢?这样卖囫囵个的多亏啊?”

“呃……”

这家伙上辈子怕是个哑巴吧!两辈子的话都攒到这辈子来说了!

姜英秀决定不搭理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不过,又有点怕他磨叽起来没完没了,要知道话唠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那是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待累的!

于是轻轻松松地用三个字就怼了回去:

“我乐意。”

那半大小伙子原本的絮絮叨叨瞬间戛然而止。

这话说滴,让人怎么接啊?俗话说得好,有钱难买我乐意!人家一句“我乐意”,简直把他接下来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长篇大论都给堵死在了嗓子眼儿里头。

就在他一愣神的瞬间,姜英秀又补了一刀:

“三百块钱搭三百斤粮票,要买就买,不买拉倒。别耽误我闭目养神!”

“嘿——我个暴脾气!”

半大小伙子几乎就要拔地而起,然而,看着姜英秀就那么自然而然、踏踏实实地闭上了眼睛,养起了神,他一下子就顿住了。

这小丫头,看穿戴明明就是个农村人,一身大窟窿小眼儿还有点逛荡的、补丁摞着补丁的旧棉袄旧棉裤,小脸儿还没有自己的巴掌大,却不知为啥,好像周身都带着种让人无法轻忽的气势。

这狼真是要价太黑了。仔细算一算,哪怕凭着自己的本事和门路,再精加工一番,怕是也没多少赚头。不过,说不清为什么,他突然就很想把它给买下来。

还没等他理清自己的想法,他就听到自己的嗓音带着点欢快地说:

“嘿,小丫头,赶紧把眼睛睁开,要不粮票该长翅膀飞走了!

他抓着一大把粮票和现金,在那小丫头面前来回挥舞着,好像在挥舞一把小鱼干,引诱一只牙尖爪子利的小野猫。

姜英秀听到这话就睁开了眼,不都说自己这价格定得太黑了么?怎么竟然还真有人买?是人傻钱多,还是有什么企图?

姜英秀有几分狐疑地眯了眯眼,不过,不管那么多,先卖了再说吧!想来至少今天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了。

第89章 屠宰场

姜英秀痛痛快快地收了现金和粮票,认认真真地清点了一遍。

嗯,还不错,数目都对,一分钱、一张票,也没少给。这小眯缝眼儿的为人还不错么!

姜英秀浑然不觉自己又不厚道了,才见面没到两分钟,已经偷偷给人家取了个绰号。

数完了钱,忍不住眉花眼笑,动作麻利地拿了一只麻袋片出来,单手提着狼身,就往麻袋里塞。

周围一群人都看呆了。

艾玛,这丫头,这可真是天生神力啊!

这一头狼,还这老大个儿,又是连皮带骨的,少说也得有一百五六十斤吧!

这丫头瘦瘦弱弱、娇娇小小的,目测身高还不到一米,撑死了也就九十公分(厘米),竟然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一半,还丝毫不见吃力?

姜英秀三下两下就把那头巨狼塞进了麻袋里,然后两手一提,还将麻袋抖了抖,调整了一下狼在麻袋里的位置,然后轻轻松松地抓着麻袋角,把它拎了起来,递给了正傻傻地张大了嘴巴,盯着自己猛瞧的小眯缝眼儿。

小眯缝眼儿见姜英秀把狼递了过来,连忙用双手一接,结果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了!

他栽歪了一下才站稳,不由得脱口而出:

“真特么沉!”

看着姜英秀轻轻松松的,他还以为没多少分量呢。

姜英秀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两清了。”背起自己的大背篓,转身就走向了旁边的摊位。

她现在要钱有钱,要票有票,要吃的有吃的,现在就缺一些粮食和蔬菜类的种子、以及布料和衣物了。

只是,她看着左右两侧的摊位,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那卖线装书的中年人和卖徽章的老爷爷,刚刚都照顾了她的生意。而且他们两位的摊子上,也确实都有她喜爱的、感兴趣的东西。

不过,这两位既然摆摊摆得气定神闲,还有心情有财力从自己这里买水果,可见这摊子上的东西,价格跟姚大叔那里必然是两个档次啊。

她有几分纠结,觉得还是要问问价格,看看自己买不买得起。倘若还在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就买上几件……

姜英秀先后看过了老爷子和儒雅中年人的摊子,精心挑选了两套徽章,一个军用水壶,一个行军锅。

又从中年人的摊子上挑了一套毛笔字的手抄本。它可能是一套文集,当然也可能是一套笔记心得之类的东西。姜英秀只是随便翻了几页,就决定要买下来了。

因为,这手抄本的字迹非常漂亮,让姜英秀一见倾心。

虽然书皮已经没影了,压根儿看不到作者是谁。而且书卷的边缘上都磨起了毛边,保存得很是一般。不过,单单看这一笔字,姜英秀就觉得它很有收藏价值。

在这两个摊位上,姜英秀总共花了五十二块钱。在老爷爷的摊子上花了四十二块,在中年人的摊子上花了十块钱。

这五十二块钱,算是除了那十二件珠宝之外,最大的一笔支出了。

好在两人竟然都没有提出要粮票什么的,不然她还真拿不下来。

姜英秀又去之前看好的几个摊子上,用现金和粮票分别换了十斤大米,十斤白面,一条子猪肉,一扇排骨,十斤带鱼,五斤土豆,五斤地瓜,三颗大白菜,两个红萝卜,两个青萝卜,两个白萝卜,一个大南瓜,三斤胡萝卜。

唔,感觉真有点像逛菜市场和超市,然后满载而归的感觉。

她不由得再次感叹这个年代的物价。

十斤大米,只花了两块钱。十斤白面花了三块钱。一条子猪肉(三斤多)花了两块五毛钱,一扇排骨五块钱,十斤带鱼花了三块钱,五斤土豆加五斤地瓜总共两毛钱,几样蔬菜加在一起才三毛钱。

加在一起一共花了十六块钱,而且不要票!

要知道这可是黑市的价格啊!

几乎每样东西都比供销社要贵上一倍左右呢!

用这些价格一对比,她就觉得自己那头狼,简直卖出了天价……艾玛,要是回回卖东西都能碰到小眯缝眼儿那样的傻小子该多好!

她却浑然不觉,此时“傻小子”正在远远地盯着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还不断地在心中鄙视她:

哇靠,这丫头这是不过了吗?竟然一口气买了这老些东西!

这里可是黑市啊!黑市!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黑市啊?

显摆自己钱多人傻,嫌命长吗?

姜英秀心满意足地大采购了一番,然后交了两毛钱,从黑市的出口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陌生的街道。两边的房子都门窗紧闭,而且竟然出奇地安静,听不到哪怕一定点儿喧嚷的人声。

看来这个黑市的经营者考虑得很是周到啊。入口和出口开在不同的街道上,这样也比较容易隐蔽。

不过,自己进入那个黑市之前,也看到有人从那个入口,背着东西行色匆匆地出来了啊。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姜英秀一边想着,一边腿脚麻利地往前走,然而一口气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走出了这条死气沉沉的街道,面前却是一片荒芜。

眼前的一大片废墟,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工厂的模样。

这年头还有这种地方?

姜英秀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个时代,不管是从上辈子看到的历史上看,还是这辈子在这个平行时空里,从她所亲眼见到的现实来讲,简直可以说,到处都在热火朝天地搞建设。

怎么可能会有工厂被废弃呢?

再想到自己之前进入黑市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从黑市里面出来的年轻人……姜英秀瞬间就明白了,这里恐怕并不是什么出口。

而是那个黑市的经营者,屠宰“肥羊”的“屠宰场”吧。

姜英秀心中觉得有点儿复杂,一方面感叹自己这运气,头一回上黑市居然就能被黑吃黑,另一方面,又隐隐约约地有些莫名地兴奋。

她感觉自己身后目前并没有盯梢的人,至少她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感觉到紧盯着自己的视线。

所以,如果这时候她躲进空间,就这么消失不见,会造成什么效果呢?

呵呵,即便有人紧紧地盯着自己,看到自己突然间原地消失了,也会被吓得不轻吧?

不过,姜英秀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厚道一点儿。

她走进了那片疑似被废弃掉的工厂废墟之中,拐到一面墙的后面,四下望了一眼,没发现摄像头和盯梢的人,就一闪身,进了空间。

第90章 狼和羊

姜英秀一进空间就被震撼到了。

虽然她对于空间会再度扩展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空间的天空,此时看起来跟户外的天空,从高度上来看,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只是天空之上,依然漂浮着淡淡的白色棉纱一般的云雾层。

柔和温暖的白色光茫,从云雾之上,穿透云雾撒了下来,覆盖着整个空间,将每一寸地面,都照耀得明亮而又温暖。

她一直期待着的灵泉、以及空间自动分隔出来的仓库啊、房屋啊、生活区域啊之类的,并没有出现。

但是,上次扩展后大概只有将近两百多平米的土地,此时再次扩展了几百倍都不止。

当初她还想起来就忍不住感叹,自己这个空间,也真够抠门儿的!

前前后后吃了那么多“补品”,扩展了好几次,却竟然还不到一亩地大。

而此时此刻的空间,差不多得有将近一百亩了!

当然,这个数值只是她目测加估算的结果。

她记得,一个比赛用的标准足球场的面积,差不多是七千一百多平米,也就是十亩地多一点儿。

而眼前的空间,差不多得有十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不,其实是比十个标准足球场更大一些。也即是说,这个空间的面积,此时差不多得有七千多平米了。

毕竟手头并没有趁手的测量工具,能得出这么个结论,也很不容易了。

这片广阔土地的周边,从天空到地面,依然被那种浓郁、厚重的白色云雾所笼罩着,她试着走了过去,伸手碰触到那浓雾,触感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当她想要走过去的时候,依然感受到了那种十分温柔的推拒的力量,不让她再向前走哪怕一步。

唔,还是只能在浓雾圈定的范围内活动啊。

不过这活动面积倒是真的够大了。

此时,她视线所及之处,那一堆狼尸和那只东北虎的尸体,跟整个空间一对比,不由得被反衬得孤独而又渺小。

之前她亲手种植的树木,虽然也随着空间的变化而再次变得高大、粗壮,但是跟空间的整体比起来,依然只占据了小小的一个角落而已。

原本成熟了一批又一批,自动掉落的水果和干果的小山们,此时看起来,似乎变得袖珍了许多。不再像是一座座小山一般,而是变成了几个小沙堆了。

至于她前后几次买来的几件小家具,放在这么大面积的土地上,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把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小球被放进了健身房里的游泳池梨,或者是几颗金丝小枣被洒进了十二印的大锅……

自己在黑市上买到的粮食蔬菜,还有之前从饭店买的包子饺子贴饼子之类的,放在一起,明明可以将背篓塞得满满的。然而被这空间一衬托,瞬间也都成十二印大锅里的金丝小枣儿。

另外,除了面积上的变化,空间的功能也有了不少进步。

比如之前在黑市里她就发现了,自己可以轻松地感知到自己存储进空间的物品放在什么位置,也可以轻松地把物品存放到空间内自己在意识中指定的位置。

此时她便发现,现在自己不仅能够听到空间之外的声音,也能够看到空间之外的情景。

此时,她稍稍地用了一些意识力,便能够看到,空间之外的那片工厂废墟上,她进来之前的一片空气,此时依然安安静静、杳无人迹。

她买到手就立马借着背篓的掩护直接塞进了空间里的十二件珠宝,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七件金、银、珍珠、珊瑚,和意料之中的一些残骸。

那串民族风的绿松石长款项链,此时只剩下了一串挂绳、几个金子的小铃铛,和几个银质的小结扣。

黄玉算盘珠儿的一百零八颗佛珠手串儿,此时只剩下了串珠的绳子,佛头上的银质小塔,和几颗红珊瑚材质的隔珠。

她觉得空间说不定会没什么兴趣的那个水头不错的翡翠手镯,跟她笃定空间绝对会“爱吃”的那块儿两寸多长的羊脂白玉平安牌,还有那个雕工颇为出彩的墨玉鱼形香囊一样,都已经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果然是被空间给当成“零嘴儿”,嘎呗儿嘎呗儿地吃掉了啊……

姜英秀的嘴角抽了抽,她的心情实在是有几分复杂。那些精美的艺术品啊,她刚刚淘到手里,还没焐热乎呢!让她把玩两天再吃也好啊!

不过,空间爱吃绿松石和玉石,其实是个好事儿。

毕竟这些东西再怎么金贵,总比不上人命。

虽然,她偶尔也会突然间期盼着,有那不长眼的坏蛋,像蜡黄脸那样来招惹自己,主动给自己送点横财上门。

然而,其实她只是想想而已。

她并不打算成为一个仗着空间随意夺取人命的恶魔。

她甚至有几分怀疑,这种偶尔冒出来的期盼,其实也是空间在悄然诱惑她往“恶”的道路上堕落的表现。

那么,这次把她当成“肥羊”的家伙们,难道应该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吗?

姜英秀有点不甘心,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些教训。

不过,他们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追出来呢?

难道自己猜错了,这里确实是黑市的出口,而不是一个陷阱?

姜英秀再次启动了一点点意识力,去观察外界的状况。

此时就发现,果然有人追出来了。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先是一个瘦高个的、腿细得跟麻杆一样的男人,脸颊苍白干瘪,之前她摆摊儿卖狼的时候,这家伙也蹲在旁边看热闹来着。

瘦高个细麻杆儿身后,跟着一个有几分膀大腰圆的男人,一张大脸方中带圆,脸颊黑里透红,左侧脸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劈了一刀。

刀疤脸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不算很高,块头不算很大,但是看着有点眼熟的人。她一开口姜英秀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是个女人。

而且,这几个人里面,这个女人貌似才是主脑。

有趣的是,之前从她手里花大价钱买走了那头巨狼的小眯缝眼儿竟然也在其中。

小眯缝眼儿是跟在那个女人身后稍远处的,走走停停,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犹豫不决。

这家伙怎么也来了?难道他跟黑市那帮人其实是一伙儿的?

姜英秀又追加了一分意识力,外面几个人说话、骂街,彼此呼喝的声音瞬间清晰可见。

“老四,那臭丫头别是从别的门儿跑出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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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拆吧拆吧

“那哪能呢!我亲眼看着她进来的,我还在门口盯了一会儿,盯到她扎扎实实地进了那儿才回去的。”

“老四你去那头,老七你去那头,就这么屁大点儿地方,她能躲到哪儿去?我就不信了,这丫头片子还能长俩翅膀儿飞了?”

女人的声音很是粗哑,似乎嗓子受过什么伤,但是依然能分辨得出,这是个女人。

而且,很显然这个女人的话,很有威信。

被那女人称为“老四”的细麻杆儿,和被称为“老七”的刀疤脸,显然是对这个女人很是服气,分别奔着女人说的两个方向去了。

其中一个,恰好就是姜英秀所在的位置。

姜英秀一动都没动,静静地等待着“老七”冲着自己撞过来。

她正好也想验证一下,自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听到外面的动静,那么空间外的人,又能否看得到自己呢?

自己明明就待在这个地方,从这里经过路过的人,又能否会碰触到自己呢?

姜英秀眼睁睁地看着刀疤脸“老七”从自己的面前穿过,就好像穿过空气一般。

嗯,他也没有打冷战或者起鸡皮疙瘩,看来自己和自己的空间,并不是以一个幽灵的形式存在的。

她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原理,不过,能够确定自己看得到外界,外界看不到自己,自己可以想办法触碰外界,外界却碰不到自己,就够了。

她笑眯眯地从空间的空地上,捡起来一根自己从温泉山谷带回来的、烧得半拉坷圾的树枝,用意识力将它从空间中放了出来,还操纵着它,“啪”地一声,抽到了“刀疤脸”老七的后脑勺上。

“卧槽!奶奶个腿儿滴,哪个王八犊子特么的打我!有种你特么的出来啊!”

刀疤脸“老七”摸了摸被抽痛的后脑勺,后脑勺上肿起来了个大包,这要不是戴着狗皮帽子,怕是都被开瓢儿了!

刀疤脸“老七”又是疼痛又是后怕,一边嘶嘶哈哈地抽着气,减缓自己的痛感,一边破口大骂起来。

远处一无所获的细麻杆儿“老四”,和之前发号施令的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女人,闻声都赶了过来。

嘿嘿,来得正好!

姜英秀乐了。

看到几个人凑到了一起,姜英秀眉开眼笑,只觉得今儿个运气真心不错,想啥来啥,真是身心舒畅啊!

她故技重施,而且这回还特意挑了个更粗、更长、更坚硬的松树枝,用意念操纵着它,把它轻轻松松地丢出了空间,打到了细麻杆儿的背上。

其实本来一开始,姜英秀是奔着他的脑袋去的。不过,这家伙警觉性很高,似乎对危险的预感也很强,松树枝刚丢出空间,他就发现了。

然而,距离那么近,他反应再快,也只是躲过了头部的要害,还是被这松树枝给结结实实地削在了后背上。

“谁特么的敢暗算老子?躲在暗处算什么几把玩意儿?有种你出来单挑!”

细麻杆儿“老四”跟刀疤脸“老七”一样生气,但是似乎远远比刀疤脸“老七”更加沉得住气。

他只是沉着一张脸,脸上的颜色黑得好像能滴出墨汁来,但是依然警惕地望着四周,还在言语之中用上了激将法,而不是像刀疤脸“老七”那样,没头没脑地一顿乱骂。

姜英秀笑得很是开心,嘿嘿嘿嘿,这简直太好玩儿了!

她跑到果树林子那边,随手抓了一把黄樱桃,然后又跑了几步回到堆放柴火枝子的这边,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外面的好戏,一边往自己嘴里扔着酸甜可口的黄樱桃。

唔,这黄樱桃真好吃,之前好像卖得太便宜了!

要不干脆再多种几棵树?这么好吃的东西,肯定不愁卖!

外面几个人此时东张西望了半天,虽然没有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把远远地缀在那女人背后,悄悄地溜进来的小眯缝眼儿给发现了。

虽然说从被袭击的角度,和小眯缝眼儿手上的干净程度上,几个人都判断出,刚刚那诡异的事情应该不是这小子干的。

但是,问题是这小子鬼鬼祟祟地跟进来,是打算要干嘛?

除非是组织上看好的肥羊,不然一般人进了黑市,都是从哪个门进,依然从哪个门出,绝对不会被指引到这个地方来的!

几个人冲着小眯缝眼儿吼了两句:

“你咋进来地?谁让你进来地?”

小眯缝眼儿没看见姜英秀,心里顿时有几分着急。一双小眯缝眼儿迅速地四下打量了一圈儿,嘴上却已经拿出来了个颇为恰当的借口:

“这啥老破地方啊,咋连个旱厕都没有涅?”

一边说,一边不退反进,凑了过来。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红双喜”,开始挨排儿递烟。

“同志,来,抽根烟,你就给指点一下子呗,我这憋得都快拉裤子里了!”

细麻杆儿“老四”阴沉着脸,刀疤脸“老七”更是把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准备把他给放倒了。

那个女人却拦住了他们,对着他俩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不要节外生枝!”

那女人转过身,一脸憨然,对着小眯缝眼儿客客气气地说道:

“大兄弟,你从这回去,那里边左手起第三个门儿,后头就是厕所。这地方是俺们屠宰场杀羊的地儿,俺们在这疙瘩杀羊宰牛地,一天到晚又是皮又是毛又是下水地,整地贼拉埋汰,不适合你酱式儿地人进。”

那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小眯缝眼儿身上笔挺的中山装,和他脚上的大皮鞋。

“艾玛,真滴假滴?那可太好了!大姐,我跟你们说,我今儿个在你们这地方买了一头狼,囫囵个地!

那皮毛真是不错,又厚又密,贼拉滑溜!可惜是个囫囵个儿地,我这也不会收拾啊!

你们既然是干这个地,我就给你们加点儿钱,你们给我拾掇拾掇,把那狼皮、狼肉和狼骨头啥滴都拆吧拆吧,别伤着皮子,大姐你看咋样?”

女人还没有说话,刀疤脸“老七”已经不耐烦了:

“小孩伢子滚一边喇去!俺们这忙着呢,谁有工夫给你收拾狼!你再啰嗦,信不信连你一块儿收拾!”

“艾玛,你这人火气咋这么大涅?”

小眯缝眼儿一直盯着姜英秀,眼见她是进了这个地方,又看到这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也跟了进来,他才远远地缀在后边,打算找个机会把那小丫头给救出来。

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还没等他找到小丫头的踪迹,这几个人反而先发现他了。

第92章 谁救谁

小眯缝眼儿还想东拉西扯,多拖延一会儿,然而几个坏人却不愿意再容忍他了。几个人明显看出来他动机不纯,直接围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地将他撂倒了。

他倒是也挣扎了一会儿,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能打的,有六只手呢。那个女人似乎也是练过的,打起来下手尤其阴狠,专门照着下三路招呼。

要不是为了防备这女人的下三滥招数,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撂倒啊!

脸色阴沉的细麻杆儿还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一捆粗粗的麻绳儿,将小眯缝眼儿五花大绑地捆成了一团粽子。

姜英秀也看出来,小眯缝眼儿跟这几个坏家伙,很显然不是一伙儿的了。

然而,他会是因为关心自己,才跟进来的吗?

姜英秀迅速地甩了甩头,把这个自作多情的念头甩飞掉。

丫头,你才是一个八岁大的娃娃,谁会有那么变态啊?看在人家小眯缝眼儿给钱给得那么痛快的份儿上,就别再埋汰人家的审美观了吧!

你以为你是言情剧还是总裁文的女主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能找到一丝一毫小言女主的影子吗?

迅速地镇压了脑子里的浪漫幻想,姜英秀眼看着几个人在商量要不要把小眯缝眼儿给杀人灭口顺便劫个财,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管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来救自己的,自己都得出手救他了!

姜英秀不再迟疑,再次故技重施。又挑了根粗粗的硬木树枝从空间中扔了出去,用意识力操纵着,迎头打到了那个女人脸上。

哼,谁让你最坏!这回就从你开始!既然你们这么坏,就不要怪我辣手摧花了!

这下,三个人都傻眼了。

他们正在商量要不要把小眯缝眼儿给灭口的大事,彼此距离都比较近,而且也下意识地提高了警觉,压低了声音。

然而,那硬硬的粗树枝就那么突然地凭空出现了,还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领头人“二姐”的脸上。简直就特么的跟闹鬼一样!

女人的脸都被打肿了,害的姜英秀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她的长相,就见她的脸肿胀成了个猪头。

那女人忍着疼痛,再一开口,不仅嗓音更加粗粝沙哑,似乎说话还有点漏风。

“se?se栽状孙楞给?”

“谁?谁在装神弄鬼?”

她“呸呸”地吐出来了两口血色的口水,还带着一颗断了根儿的牙齿。

那女人将牙齿抓在手里,抬起了头,露出了一脸狠厉决绝的神情,眼睛里射出来的光,也显得格外的凶悍狰狞。

看来掉了的这颗牙,算是把她给得罪狠了。

不过,眼下小眯缝眼儿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倒是洗清了他在捣鬼的嫌疑。

这家伙被绑成了粽子,却笑眯眯地,好像反而很高兴。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突然出现的树枝,跟那个消失不见了的小丫头有关。嗯,看来这小丫头不仅仅能够自保,还打算出手救他了!

小眯缝眼儿笑得更开心了,一不留神就笑出了声儿,差点儿岔了气。被正阴沉着脸、气恼地扫视着四周的细麻杆儿“老四”,给恶狠狠地踹了一脚。

小眯缝眼儿看着眼前的粗树枝凌空飞舞,不断地抽打着几个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不管怎么努力防御,都会被冷不丁抽中要害的坏人。他强忍着笑意,憋得脸都红了,很是辛苦。

姜英秀发现,这样隔空使用意识力操纵物品,让她的意识力,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自己莫名地觉得,意识力似乎有了些微量的增长,意识力的敏感度和灵活性,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当然都是好的变化。

既能出气,又能锻炼意识力,何乐而不为?

姜英秀乐此不疲,挥舞着粗树枝,对着抱头鼠窜的几个人一顿追打。

一边吃着鲜美可口,酸甜多汁的黄樱桃,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几个人躲着、跑着、尖叫着、嘶吼着,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她的攻击,被恐惧和痛苦压得几乎要崩溃的模样,她突然觉得无比地快意。

这些家伙,不知道到底害过了多少人。

倘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来黑市上买东西,却不慎把财物露了白的小女孩,这会儿,怕是已经横尸在废墟之中了吧。

自己应该好好审问他们一下,看看他们到底都做过哪些恶。也许,顺手取了他们的性命,也不是坏事。

姜英秀这一分神,意识力操控的树枝,就不那么灵活了。被刀疤脸“老七”抓住了机会,一下子挡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几个坏人对视了一眼,满脸都是大写的惊喜。

看来这作祟的鬼怪,应该是精疲力竭了吧!哼哼,只要会累就好!哪怕对方真的是什么魑魅魍魉,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松树枝掉落在地的“啪嗒”声,惊醒了正在神游的姜英秀。

姜英秀默默地叹息了一声,自己的思维方式本来就很单细胞,一直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这样的思维方式,本来就比较喜欢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的方式。

而自从有了“杀人越货,居家旅行之必备佳品”的坑货空间在手,自己就更是在简单粗暴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别的不说,眼下这几个家伙,若是真的把他们咔嚓咔嚓杀掉了,自己倒是心里痛快了,可是小眯缝眼儿怎么办?

对他这种无辜的目击者,总不能直接杀掉了事吧。

而倘若留着他的性命,既然他看到了自己杀人的过程,谁又能保证他能够永远保守秘密,永远都不出卖自己呢?

再者说,即便他主观上不肯出卖自己,谁知道他会不会说梦话?

……

姜英秀纠结了半晌,终于在几个坏蛋要准备逃跑的时候下了决心,先是从空间里释放了个麻袋片儿出来,将小眯缝眼儿从头到脚罩住了,罩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她就隔空挥舞着粗树枝,狠狠地打在了几个坏蛋头上,将他们通通打晕了,方才从空间里出来。

姜英秀从空间里拿了条红纱巾,将自己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紧接着又将呼吸放得极其细微,将脚步声也控制在最轻最安静的程度。

总之就是一句话,力求被麻袋片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小眯缝眼儿,既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万一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也认不出来她。

打扮停当,姜英秀便将几个被打晕的家伙,都拖到了废墟深处。

她要在这里好好审问他们几个一番。

第93章 深藏功与名

姜英秀将几个坏蛋分别绑得结结实实地,让他们脸朝下趴在地上,自己隔着废墟中的矮墙,对他们天马行空地提着各种问题。

审问的过程和结果,竟然都出乎她的意料,十分简单。甚至没用上任何手段,就轻轻松松地结束了。

几个人倒是也算光棍。

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都大言不惭地承认了。对于手上的几条人命,也都很是无所谓。还颇为振振有词地教训了姜英秀一番:

“这个社会就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

我们不去害人,就是擎等着被人害。

要想活得痛快,就得做个坏人。

这世道哪有那么多公平,哪有那么多公正,哪有那么多正义?

哪有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就说这个黑市吧,要是背后没人撑着,能开到这么大规模?

再说了,哪年这黑市上不消失几个人,谁又敢追究了?”

姜英秀听了这话,无语得很,不知这几个人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三观竟然歪曲到了这种程度,貌似是哪怕扔到监狱里回炉重造也没有用,完全掰不回来了。

姜英秀很认真地问道:

“你们真的相信弱肉强食,弱者就该被强者欺负,弱肉就该被强者吃掉么?”

“那是当然!比方说今儿个遇到了你,我们兄弟都认栽!”

刀疤脸“老七”大大咧咧地回答道,干干脆脆地一锤定了音。

“唔,那就简单了。”

哼哼,既然你们那么相信弱肉强食什么的,那么,被我强大得离谱的空间吃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姜英秀的心情既沉重又愉悦,将这几个家伙陆陆续续地分别收进了空间。

忍着恶心和麻应的感觉,搜出了他们身上的财物之后,又赶紧把几具尸体扔出了空间,横七竖八地堆放在了废墟深处。

至于这几个家伙将来会被谁发现,什么时候被发现,她就不打算操这份心了。

细麻杆儿身上的财物比较多一些。

棉袄里子上贴身缝着好几个口袋,棉裤里竟然也缝了一个!

每个口袋里都放着个手绢包,每个手绢包里都有一叠钱和一叠票券,票券的种类还挺丰富的,除了自行车票,几乎什么都有。

姜英秀没有仔细清点,只是粗粗地扫了几眼,这么看着,数目倒是彼此都差不多。

要么这些钱和票据,是有什么固定用途,要么,就是这家伙有几分强迫症。

刀疤脸身上的现金和粮票也不少,不过是都塞在一块儿放着的,而且只是粮票比较多,别的票券,就都少得可怜了。

发号施令的女人身上,也是分散开来放着几个手绢包,每个手绢包里都装着现金和若干票券,数目不等。

在秋衣内测缝着的口袋里,还有个贴肉放着的小手绢包,包里头竟然塞了一小包的珠宝!

可惜都是些金链子金戒子金耳坠什么的,除了值几个钱,对姜英秀来说,倒是没有啥大用处。

唉,收获竟然又这么多……

黑吃黑什么的,果然很有诱惑力啊!

自己似乎都有点儿上瘾了。

三个坏人身上,都有不止一件凶器。

细麻杆儿“老四”身上是一把西瓜刀和一杆土制手枪,霍,刚搜到的时候,姜英秀吓了一跳,竟然还有这玩意儿!

多亏刚才他没把这个拿出来用上,也不知道,空间抗不扛得住这一枪!

刀疤脸“老七”身上是一把攮子和一把匕首,看着那血槽上的陈旧血迹,姜英秀觉得,他手上的人命怕是比他亲口承认的要多许多。

而那个发号施令的女人“二姐”身上,是一把小巧玲珑的菜刀和一把细长的铁锁链,看来似乎是用来勒人脖子用的。

看着这些凶器,姜英秀明白,自己这回是碰见专业的坏人了。

只是不知道为啥,他们刚刚没有把这些东西用上,不然自己怕是得费上更多手脚。

处理完了这几个家伙,姜英秀悄然走出了废墟,发现小眯缝眼儿依然被麻袋片盖着,悄无声息,安安静静。

姜英秀走近了他身边,心念一动,身形一闪,进了空间。

姜英秀把麻袋片收了起来,又用意识力作用到小眯缝眼儿身上的绳子上,给他解开了绳子。然后把绳子扔在了地上。

然后用意识力探了探他的鼻息,这还是她头一回用意识力做这种事呢。

嗯,呼吸还在,而且平稳绵长,看来只是睡着了,或者,干脆就是在装睡。

姜英秀用意识力捡起来一根比较细的树枝,啪地一声抽在了小眯缝眼儿的腿上,小眯缝眼儿哎呦一声,醒了过来。

他狐疑地揉了揉小腿,站了起来,轻轻地活动了几下身体,又扫视了一圈儿周围,发现自己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四下找了找,依然没有找到别人的痕迹,不过却看到了地上的绳子。

凭自己的阅历,他知道那几个把他绑起来的家伙是亡命徒,必然不可能主动把他放了,那么,就是有别人来过了?

不知给他解开绳子的,到底是那个神秘诡异的小丫头,还是别的什么人?

“喂,小丫头,我看见你了!”

小眯缝眼儿突然之间大喊起来。

姜英秀被吓了一跳,乍听到这句,还以为这家伙真的看到自己了呢。

再一看他那东张西望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在诈自己!

好在自己没上当!

小眯缝眼儿又试着诈了姜英秀几次,不过都没有得到回应,最终他一脸失望地离开了。

姜英秀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着小眯缝眼儿返回到了黑市里,自己却轻轻松松地盘腿坐在青青草地上,抓了一把花红,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唔,花红的味道也很不错。

虽然没有鲜嫩的黄樱桃的果肉那么有质感,但是这种酸溜溜、凉哇哇的滋味儿,还是很讨喜的。

说起来,花红和花盖梨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本地水果了,即便是总是各种这也缺货,那也缺货的供销社里,也能偶尔看到这两样的东西的身影。

自己下次,怕是不能再来这个黑市了!

但是,诺大一个黑瞎子岭镇,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黑市吧。

下回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换个地方,或者干脆再去居民区里头探探路。卖钱多少不说,毕竟还是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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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家,温暖的家

另外,自己也该吸取点教训了。

财不露白,贼偷方便。

这个道理,自己明明清清楚楚,却还是不当回事……已经不是头一回因为财物露了白,而被坏蛋盯上了。

虽然有空间在手,自己可以轻松反杀。但是,那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些家伙把自己当成了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轻敌了的缘故。

不然别的不说,就细麻杆儿身上那把土制手枪,如果他先照着自己的脑袋来上一枪,先把自己杀了再来抢钱,自己还能有机会再躲进空间么?

命都没了,又要怎么反杀对方?

而且,空间会不会像游戏里的boss一样,人被杀了,空间里的各种东西都噼里啪啦地掉出来,反而便宜了害死自己的坏人,也还是个未知数。

自己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敢这么高调?

自己在这样一个物资紧缺,人人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时代,天天大大咧咧地买买买,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这是人傻钱多么?

对于犯罪分子来说,自己这只“肥羊”,简直就像是黑暗中的白炽灯一样显眼啊!

下回再也不能酱婶儿滴了!太危险了!

姜英秀经过一番反思,觉得自己算是深深地吸取了教训,然后就悄悄地出了空间,从废弃工厂的废墟中往远处走去,走了许久,终于走出了这片废墟。

废墟之外竟然是她去过一次的地方,距离姜秋菊家大概一条街。

她欢快地穿过了那条街,七拐八拐地回到了供销社,找到了供销社的百货、棉布门市部,拿了点现金、布票和工业券出来,再次开始了大采购。

虽然她刚刚在空间里反省了半天,然而,还是没有抗住买买买的冲动。

毕竟刚刚才发了一笔横财么……

不花上一花,实在觉得对不起自己的那份儿担惊受怕!

再说了,供销社又不是黑市,就算有犯罪分子啥的,也不至于跟之前黑市那帮人那么明目张胆吧……

其实说白了,姜英秀到底还是没抗住买买买的冲动……

姜英秀先后买了几种不同花色的布料,做棉袄的、做袄罩的、做裤子的,还买了三尺纯白色的细棉布,打算用来做秋衣秋裤,以及贴身小衣。

花了一堆现金和布票,把布料装模作样地塞进背篓,然后暗中偷渡到空间里,姜英秀又一转身进了隔壁的日用杂品供应部。

日用杂品供应部和生活资料批发部虽然用了两块牌子,两间房内部,却是彼此打通的。

在这里,姜英秀就买得更多了。

一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大号搪瓷缸子、一个带着俩小铃铛的老式金属小闹钟、一个印着喜鹊登枝加红双喜图案的搪瓷脸盆、一个印着牡丹花图案的搪瓷脸盆、一口二印的小铁锅、一口五印的大铁锅、一套景德镇出产的素面白瓷碗碟、一套竹筷子、做饭用的铲子、勺子、笊篱、炊帚各一把……几乎能想起来而自己又确实需要的东西,姜英秀都买了一份儿。

杂七杂八地买了许多日用杂货,姜英秀心满意足地出了供销社的日用杂品供应部,又转身进了食品糕点加工坊,买了些耐存放的点心。

然后她又买了调味料,进了中药店买了几味药材,在煤炭厂的煤炭销售点买了些木炭,在街道办的残疾人福利厂的木器竹器销售点又买了些木器和竹器……

最终逛得累了,才进了二层楼的老饭馆儿,又喝了一碗馄饨。

这回她用了一两粮票,只花了五分钱,就吃得心里、胃里,乃至浑身上下,都热乎乎、暖洋洋的。

姜英秀心情愉快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此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冬天天儿黑得早,若是按照正常人的速度,到家大概就得天黑透了。

但是姜英秀用比正常人稍快的速度走了一阵,到了没人的地方,就开始撒丫子狂奔。

她把买来的物资都塞进了空间,甚至连做样子的背篓都一起塞了进去,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脚印,很快就到了杨树沟村附近。

姜英秀转念一想,干脆折返到小寒山的方向,捡了些柴火,塞满了背篓,又再回到了杨树沟村,慢悠悠地用正常人的普通速度走回了老姜家。

这一天发生了那么多惊险刺激的事情,姜英秀觉得过得特别的充实,也特别的疲惫,甚至有种过了好几天的漫长之感。

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特别想见到沈春柳。

或者,六丫和八丫那两个小丫头也可以。

也许,温暖的家才可以给她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可靠的感觉。

姜英秀已经把家里的不速之客给彻彻底底地忘在了脑后。

前来围观老姜家的贵客的社员们,嘻嘻哈哈地待在老姜家笑闹了一阵,最终到底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老姜家。

老姜家的老两口儿,已经快手快脚地将东梢间收拾了出来,准备就请客人在这里住。

正房是老姜家大院儿里最好的一套房子,而东梢间也是正房里供暖最好,睡觉最舒服的一间房子,之前一直都是老两口自己,带着他们的宝贝疙瘩姜秋菊一块儿住的地方。

这个安排,可以说是足够尽心了。

中年人面上很是满意,心中却在叫苦:

小亮那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这火炕这么邦老硬滴,晚上还得烧得滚烫,小亮从小都是睡床的,怕是根本就睡不惯吧……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是个好事儿。

住得也艰苦,吃得也不顺口,这孩子说不定闹腾上一两天,新鲜够了,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好奇心过去了,就该张罗着要回去了。

到时候自己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也就不用再这样担惊受怕地了。

跟他同来的“小亮”,大名叫做韩天亮。是本省某首长最宠爱的小孙子。

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却是连最疼爱他的爷爷,最娇惯他的妈妈,也都不知道的。这是他独有的秘密。

此时,韩天亮正嘴角含笑,四下打量着这间房子,心里还在偷着乐:

那个古怪又耿直的小丫头,平时也是住在这里的吗?

看她的模样,根本一丁点儿都不像有师承、有血脉,或者有什么其它来历的样子。可是,那个宝贝却独独在她这里产生了反应……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那小丫头身上,一定有秘密!

那个秘密,说不定还跟自己的秘密有关……

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不动声色地接近她,让她放下防备,对自己敞开心扉呢?

第95章 投喂

姜英秀表现得就跟个普普通通的八岁女娃儿一样,蹦蹦跳跳地踩着雪地,数着脚印,背着满满一背篓的柴火,回到了老姜家。

姜家老太太依然看她各种不顺眼,好在今天有尊贵的客人在,又看到她背篓里满满登登的干柴,所以只是冷哼了两声,说了句:“捡了那么一丁点儿柴火就疯玩傻跑了一小天儿”便作罢了。

不得不说,人类的习惯,真是一种很难克服的强大力量。

就拿姜老太太来说吧。姜老太太一直对姜老爷子言听计从。自打姜老爷子嘱咐姜老太太要对姜英秀好一点儿,她就在努力改善自己的态度。

但是,谁让她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习惯了苛待姜英秀呢?

面对这个死去活来了一回,行为和性格都变得有点儿诡异,近期又经常动不动就跑得不见人影的四丫头,姜老太太许芳泠很多时候,连装都装不出来一副和颜悦色的好脸儿。

一见到她,就容易肝火上升,没气也要找出点气来生一生。

不过她冷眼看着,这丫头的性子虽然变化不小,对老人的恭敬孝顺,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倒是跟她两个妹子的关系,越处越好了。

这不,刚从外边疯玩一趟回来,就拉着她的两个妹妹,又跑到后院柴火垛那里叽叽咕咕去了,这才多早晚儿没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姜英秀踩着个凳子,将自己捡来的柴火堆到柴火垛上头去,然后就用草木灰洗了洗手,跑到三房找到六丫姜英俊和八丫姜英姿,带着她俩去了几个人的秘密基地——后院的柴火垛。

姜英秀东张西望了一番,发现四下都没有人,立刻就跟变戏法似的,凭空变出来一个长方形的铝饭盒。紧接着又变出来两双雕着精美花纹的竹筷子。

一打开盖子,里面是满满登登一饭盒热气腾腾、白白胖胖得跟小猪仔一般可爱的饺子。

六丫姜英俊和八丫姜英姿兴奋地尖叫了一声。

姜英秀连忙摇手示意她们安静。

两小只瞬间会意,赶紧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个不停。

还从柴火垛的缝儿里,一左一右地分别冲两边探出身子,往四面八方仔细探看了一番,确定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才猛地吐出一口长气,拍拍胸口,安抚一下自己激烈的心跳。

姜英秀看得好笑,忍俊不禁地弯了嘴角,却又觉得两小只实在有几分可怜。

不过,在这个年月,大多数人家,过的日子都跟老姜家差不多。能吃上野菜团子或者树叶子掺苞米面糊糊的,都算是比较殷实的人家了。

更惨的人家,吃的是用米糠做主要材料的糠团子,还不管饱。

这盒饺子是白菜猪肉馅儿的。姜英秀尝过了,觉得味道还不错。她突然特别想把这饺子分给家里的亲人们尝一尝。尤其是沈春柳和六丫、八丫。

虽然对于姜英秀来说,老姜家这些人,只是她这身体的亲人,而并非前世那些能够让她真正认同和接受的亲人。

她穿越过来这些天,一直对老姜家人没有生出来足够的亲近与依恋。

甚至大多数时候,她不管是在干正事儿还是在忙里偷闲,都在下意识地避开这些所谓的“亲人”们。

之前她也给六丫和八丫分过食物,然而那只是三合面的馒头之类的没有什么气味的食物,两个小丫头又很懂事,嘴巴够严,几乎算得上是没有任何风险。

然而今儿个,她却格外想把这热气腾腾、肉香四溢的饺子分给沈春柳和两个小丫头吃,宁可冒着被外人发现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要不是不想面对接下来的麻烦,她甚至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有点儿想要给所有的姜家人都改善一下伙食。

她觉得,自己会这个样子,主要是因为今儿个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虽然用空间杀人不见血,被空间夺走魂魄的死人的模样,也跟睡着了似的,并没有什么狰狞可怖的地方。

然而,那毕竟是三条人命啊。

虽然他们都是些死有余辜的坏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虽然如果自己不反抗,受害的就是自己……

但是,姜英秀还是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这样做,似乎好像有哪里不对。

身为一只单细胞草履虫,她的思维方式一直都是,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

然而,她明明惩治了坏人,也从中获利颇丰。却不知为什么,隐隐约约地,总觉得心里有几分莫名的难过。

是自己太圣母了吗?

不,自己对那几个坏人并没有任何同情。

但是,这种有些像是抑郁了的情绪状态,却莫名其妙地缠上了她。这种低落得毫无道理的情绪,她反复排解了好几次,却似乎都不大成功。

所以,今天她格外滴需要家庭的温暖。

也格外需要多多投喂两小只,让自己能够从她们那欢快得熠熠发光的小脸儿上,感觉到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不出她的意料,两小只抱着这盒饺子,幸福得一脸熠熠生辉,甚至有几分眼泪汪汪。

六丫将一双筷子挥舞的虎虎生风,东挑挑西捡捡,最终夹起来个她觉得个头最大、模样也最饱满漂亮的饺子,仰着一张兴奋得直发光的小脸儿,巴巴地递到了姜英秀嘴边儿:“四姐,你先吃!”

小吃货八丫也紧跟着六丫,有样学样。

不过她却没有仔细挑拣,而是直接夹了个离她最近的,就踮起了脚尖儿,费劲巴力地把饺子举到姜英秀嘴边儿,同样是一脸的兴奋、热切、仰慕,和依恋:

“四姐,你快吃呀,饺子!饺子好吃!”

姜英秀那仿佛莫名地掉在冰水里被浸透了的心,瞬间就被暖得仿佛泡进了温泉。

姜英秀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儿湿润,赶紧笑眯眯地接过了两小只的好意。

她知道,倘若她不先吃,懂事的两小只肯定不会动筷子的。

姜英秀吃了两小只夹给她的饺子,就笑眯眯地拒绝了她们再给自己夹饺子的举动,凑到她们耳边低声说道:

“四姐在外头吃过了,早都吃得饱饱的了,不信你们看!”说到这里,姜英秀还特意拍了拍肚子,“你们俩赶紧麻溜地快吃吧!别让别人发现了!”

第96章 空间的意志

两小只听了,都忙不迭地点头,还一边点头,一边急急忙忙地往嘴巴里塞。

六丫姜英俊还记着用筷子,吃得虽然匆忙,却也不失斯文。

八丫姜英姿却已经抛弃了筷子的束缚,直接上手抓了。

两只小脏手忙个不停,左手抓完右手抓,右手抓完左手抓,不断做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把白白胖胖的饺子一个接一个地塞进嘴里。

一边塞,一边嚼,一边吞,竟然什么都不耽误。

姜英秀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加起来才刚刚十岁的小娃娃六丫六岁,八丫四岁,一眨眼的功夫,就风卷残云一般,把整整一饭盒白白胖胖的大饺子,给消灭得干干净净。

最后甚至连饭盒底下的一点点饺子汤都给喝光了。

看着两小只吃得那个舔嘴抹舌,姜英秀觉得自己真该淘澄些水稻和小麦的种子来,在空间里种上。

嗯,回头还得想办法踅摸个石磨,可惜空间里不能养驴……

姜英秀被两小只的速度给震了,目瞪口呆了半晌,又一不留神陷入了这些小想法之中,直到耳边突兀地响起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你们几个小丫头,这是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喊你们半天也听不见?”

对面站着的,是那两个不速之客中,那个容色惊人的男孩儿。

很显然,他看见了姜英秀手里空空荡荡的饭盒。

不过,他却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紧接着就装作根本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笑吟吟地跟姜英秀她们几个说起了话。

六丫姜英俊和八丫姜英姿瞬间吓傻了,眼泪汪汪地,六丫看起来似乎还能勉强忍住,八丫却已经小嘴儿一瘪,眼瞅着就要哭出来了。

两小只虽然年纪幼小,却也知道,这位是家里的贵客,既不能打也不能骂……

现在又被人家撞破了自己的秘密,更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韩天亮看着两小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诶哟哟,我长得像老虎么?”

两小只闻言,眼泪倒是憋了回去。

她们俩颇为紧张地盯着那家伙,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眼,却始终没看明白他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似乎并不像是想要追究的模样……

茫然无措中,两小只又齐刷刷地看向了她们俩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四姐姜英秀。

只见四姐姜英秀把饭盒随手往柴禾垛深处一塞,就淡定自若地收回了手,仿佛她手上什么都没有过。

紧接着,就很自然地问道:“你喊我们噶蛤?有啥事儿啊?”

那语气,那声调,一丁点儿都不像刚刚偷吃了东西被人抓包的模样。

唔,两小只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眼里那深深的赞叹是什么意思——四姐最了不起的一样本事,大概就是脸皮够厚!

韩天亮笑眯眯地说道:

“我舅舅带了些大白兔奶糖,结果分糖的时候你们居然都不在,听四宝哥说,你们可能上后院儿来了,我就过来找找呗。”

两小只的注意力被成功地转移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不光有白菜肉馅儿的饺子吃,竟然还有大白兔奶糖吃?

大白兔奶糖,她们也是见过的,不过还从来都没有吃过呢……

两小只的口水眼看着几乎要滴答到地上了。姜英秀突然间就想起来,前世她养过的一只名叫seven的狗狗。

每次投喂那只狗狗的时候,它也都是这样,一嘴的口水,一脸的蠢萌,一不留神,就哈喇子淌得满地都是……

姜英秀甩了甩头,努力把脑海里浮现出的回忆给甩掉。

她的上辈子,其实可以就当做一场梦吧。反正也回不去了,总是去回忆的话,自己的心怕是还没年轻过,就要变老了。既然现在梦醒了,就不要总是舍不得从梦里出来了……

按捺下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情绪,把注意力调整到此时此刻,姜英秀觉得,对面那个家伙的话,似乎不大靠谱。

但是,两小只明显已经信了。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两小只赶紧回去吃糖去,自己却停在原地,一动都没动。

她在努力压制自己略有些紊乱的呼吸。

自打对面那倒霉孩子一靠近,自己就觉得心情十分烦躁。因为,从他身上,她能感受到一种很难形容的、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么?

可是,姜英秀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那么禽兽才对。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变态。

那么为啥会在对方这样一个小孩伢子身上,感受到这种强烈得让人几乎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呢?

不,这种感觉,绝对不正常!

姜英秀心里很清楚,自己穿越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特殊癖好。

上辈子的自己虽然年纪不小了,该经历和见识的,也经历过、见识过了,可是,却绝对不是会对小正太有什么特殊想法的怪阿姨啊……

而自己这辈子的这个小身板儿,今年才八岁,又一直处于长期营养不良、发育滞后的状态,离情窦初开的年纪,还早得很呢。

再说了,上回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一切都很正常的好不好?根本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怪想法啊!

韩天亮露着两排小白牙,笑得很是好看,看姜英秀仿佛被他的笑容晃得呆住了,就又得寸进尺地上前了一步,凑得更近了。

两人此时此刻,已经彼此呼吸相闻。

姜英秀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深处,有种狂热的冲动,急吼吼地狂叫着,想要把面前这个人吃掉!

她的手指头都开始颤抖了,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棉袄袖子,把指尖抓得都失去了血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那股马上扑上去把他neng死的冲动。

她知道,这种感觉,跟之前那种奇异的吸引力,应该同出一源。

这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的想法。

这,是空间的意志!

姜英秀头一次深深地感受到,空间这个坑货的毒副作用。

自己貌似能够操纵空间做很多事情,空间也似乎给了自己很多回报,可是,事实上,真的是自己在操纵空间,控制空间么?

如果真的是自己在操纵空间,控制空间,这个时候,为什么空间的意志可以如此强烈,甚至能够影响到自己的心态、想法,和动作?

姜英秀顿觉毛骨悚然。

第97章 暖玉

她不期然地回忆起了当初看到空间使用手册时候那种哭笑不得的心情,以及那种有几分惊悚的感觉。

看来,空间使用手册上反复提到的,空间会不断地引诱空间的主人选择错误的道路,并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她隐隐约约地有几分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用空间夺取了黑市上的那三个坏蛋的性命之后,会感到有几分无法排遣的抑郁和不安了。

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种轻贱人命的态度,跟自己的性格,其实本质上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

那种所谓的替天行道的冲动,以及那隐隐约约地埋在心底,不可对人言的那种谋财害命的欲望,其实并非来自于自己的心灵。

或者说,并非来自于自己的真实意志。

空间已经悄然替她做出了选择,不,应该说,是成功地诱惑了她,让她做出了不符合自己性格的选择。

而她,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之中,一步一步,渐渐地滑向了那条不归路。

也许,自己是时候该开始努力摆脱对空间的依赖了。

姜英秀这样想着,却不知道,因为这种对空间的意志的反抗,让她的脸色,苍白得有几分吓人。

韩天亮见到她这个模样,表面上很是着急,心里却是暗暗窃喜。

她的反应很强烈,看来,那种神秘的波动,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身上一定有秘密,而且那秘密,也一定跟自己的秘密有关!

韩天亮十分激动,他一脸关切,自然而然地抓住了姜英秀的手臂: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哪,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要不我扶着你去卫生所吧?”

姜英秀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张了张嘴。

她其实很想对着面前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吼一顿,让他赶紧滚开,滚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可惜的是,她却不敢这么做。

毕竟这里是老姜家,姜老太太发起飙来,谁扛得住?

虽然她其实不怎么在乎,但是别忘了,这家里还有沈春柳和姜老三呢!

那俩蔫了吧唧、老实巴交,从头到脚都软乎乎的包子,一准儿得被姜老太太骂得着急上火,说不定还得被吓出来个好歹儿地……

她使劲儿挤了挤,又把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儿再挤出来了一回,声音弱弱地对韩天亮说道:

“我没事儿……我现在很饿很饿,要不你去帮我找点吃的吧。”

姜英秀当然不饿。

她说很饿,一来是那种吃掉面前这个家伙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她不自觉地就用了这个借口。

二来,她觉得这个借口,正好应该可以把眼前这家伙支走——空间的压力太强大太恐怖了,她简直都快要扛不住了!

这家伙要是再不走,她说不准自己下一步会不会化身一只狂暴的母老虎,把他扑倒在地!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韩天亮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暖玉,不再是微微地发热,而是莫名地变得滚烫起来,仿佛在灼烧着自己。

那种神秘的波动也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就知道!

这个丫头身上,绝对有个跟自己的这块儿暖玉有关的秘密!他敢断定,这丫头的异常模样,绝对不会是因为肚子饿了。

这块儿暖玉的来历,韩天亮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妈妈跟他讲了无数次了。

这块儿暖玉,是在韩天亮抓周的时候,他祖父的一个老朋友几经辗转,托人捎来的礼物。

据说当时他正在嚎啕大哭,哭声震天响,而且死活都要搂着妈妈的脖子,不肯离开妈妈的怀抱,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抓周的桌子上抓周。

然而,一见到这块暖玉,他竟然马上就破涕为笑了!

还兴奋地把它抓在手里,一个劲儿地直往嘴里塞。

好在这块儿暖玉虽然不大,形状却并不那么好吞咽,要不然,说不定他就被梗死了。

他塞了半晌没塞进嘴里,却也死活不肯放手。大人们见实在抢不下来,又怕他给吞下去,只好给这块儿暖玉拴上了一根红绳,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满意了,眉开眼笑地从抓周的桌子上面,左手抓了一支笔和一个印章,右手抓了一把刀鞘上镶嵌了许多珠宝的小刀。

全家人看到这个结果,都觉得满意地不得了。一个个地争先恐后,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所以,从一周岁生日当天开始,这块儿暖玉,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脖子。甚至连洗澡的时候都不肯摘下来。这一挂,就一直挂到了今天。

自从得了这暖玉,他似乎得到了个好运加成的道具,几乎再也没有经历过哪怕一件不顺心如意的事情。

有些时候,这暖玉偶尔也会对一些人、一些事起反应。

但是,也不过是微微一热而已。

那些人、那些事,事后都给他带来过各种不同程度的好运。

有一回,他七岁那年,跟着祖父手下的小战士去一处深山里玩。走到深山深处,一片开满了紫云英的小山包上,这块暖玉突然间就开始微微发热了。

他沿着让他感觉到神秘波动的方向,慢慢地走了过去,竟然捡到了一大块儿狗头金!

那片地方,就这么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金矿。

那小金矿的产量不是很大,但是埋藏得很浅,有些金矿石甚至裸露在地表,开采起来十分容易。

倘若那金矿不是藏在那么偏远的深山里,怕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为了这事儿,祖父连连夸他是个小福星。

但是,即便在那个时候,这暖玉的温度,也不过是让他微微出汗而已。

像今天这样,直接仿佛烧开了的沸水一样,不断地灼烧着他的胸口,让他全身大汗淋漓的情况,几乎从来都没有过!

前些天,他就发现这块儿暖玉里面,似乎又变得暖洋洋的了,温度悄悄地升高了不少。

他大致判断出那神秘波动的来源在桦树林公社这个方向,折腾了许久,转悠过了好多个村子,才最终确定了,那源头就在杨树沟村。

而他之所以挑中了老姜家,也是因为到了老姜家附近,感受到的神秘波动更为强烈。

因为他过来的那会儿,老姜家的壮劳力基本都在生产队干活儿,他还考虑过,是不是这回这波动不是应在哪个人身上,而是应在这宅子的某个地方了。

第98章 吃了

看着这宅子的模样,就知道,这宅子的主人,从前应该也是阔过的。说不定在这房子地下的什么地方,埋藏了不知多少好东西哪!

虽然这么想,他抱着宁可多费点事儿,也不能错过的态度,特意找了各种机会,不动声色地接近了每一个此时在家的姜家人。

那种神秘的波动始终没有什么变化,说明这帮人都不是正主儿。

其实刚刚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接触了一下姜英秀这个漏网之鱼。

这丫头一开始就不乐意给他开门。

后来,在人人都围着他转的时候,还能悄眯地溜走,跑个没影儿。

这会儿她倒是回来了,只是她刚一回来,就又拉着两个亲妹子去了柴火垛……

这丫头的这些举动,倒是让他产生了一丁点儿的好奇。

难道,她对自己这个出手大方得无论走到哪儿都特别受欢迎的城里人,就压根没啥好奇心么?被一个农村丫头给无视了,这真是个足够新鲜的体验。

自己还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农村丫头不给好脸儿过呢!从来没有!

却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对自己的暖玉反应这么强烈!既然找到了她,当然不能就这样放手了!韩天亮干脆狠狠地掐住了姜英秀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你这个样子不去医院怎么行呢?你们杨树沟村就算没有医院,总得有卫生所吧?你忍着点哈,我喊我舅舅一声,让他开车送你过去。”

姜英秀急得汗都下来了。

开个屁车开车!

你要是能离我远点,我就比什么都好了!

臭小子,还不放手,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然而,这些话她都不敢喊出来,只能拼命咬着嘴唇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她不能把这小子吃了,绝对不能!

然而,韩天亮离她实在是太近太近了。

近得她不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的温度,还能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他那白皙如玉的小脸蛋儿上,那一根一根纤细的汗毛儿。

他那脆弱的脖子,看着就很好吃……

那么纤细、那么白嫩、那么柔软,一看就很容易折断的样子……

姜英秀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一些。这种想法,这种念头,绝对不可能是她自己的真实想法!

空间对她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这臭小子离他也实在太近了……

他的脖子为什么那么诱人……尤其是脖子下面那个部分……

诶,不对,他的脖子下面?

姜英秀突然发现了他脖子上的红绳。

她瞬间就想到了,也许这红绳上挂着的东西,才是让空间突然间变得如此疯狂,心心念念地拼命想要吃掉的什么破玩意儿!

如果空间一直让她吃掉这个漂亮娃娃,打死她她也不敢!再说了,吃人这种事情,打死她,她也不乐意啊!

黑吃黑地干掉几个坏蛋什么的,她勉勉强强地,还能找到借口说服自己是迫不得已。

倘若这空间要她就这么吃掉一个无辜的孩子,她宁可不要这个劳什子空间,或者马上就被空间消化吸收了,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屈服的!

而如果空间只是要吃掉他脖子上挂着的什么东西的话,她倒是不会太介意的。

至于这小子丢了东西之后,会怎么发作,她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姜英秀的嘴角,突然露出来一个略微有点儿邪恶的笑容。她笑着看了一眼韩天亮,默默地使出了全部真实的力量,一下子就将韩天亮扑倒在地。

韩天亮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仰面朝天,被姜英秀牢牢地压在身上,想要爬起来,却压根儿动弹不得。

眼看着姜英秀红润的小嘴,离着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了,他顿时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心里的想法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清脆悦耳的一把好嗓子,瞬间都带上颤音儿了:

“唉呀妈呀大妹子,你这是要噶蛤?”

想要喊人来救自己,却又莫名地觉得无比地丢脸。

天哪!没成想原来自己个儿是看走眼了!这丫头哪儿是对自己不感兴趣啊!现在的农村丫头,都这么奔放,这么生猛了吗?

姜英秀再度露出来一个有几分邪恶的笑容,也露出来两排森森的白牙:

“嘿嘿嘿,让你走你不走,现在走不了了吧!”

她一把拉出了韩天亮脖子上的红绳,那块暖玉一下子就被她从韩天亮的衣服里面给拽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个用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小把件儿。

雕工相当不错。只是寥寥几笔,就让人看得出来,这是一座小山,山上林木茂盛,飞禽走兽随处可见,山顶上有个平滑如镜的湖泊,山上还挂着瀑布,还汩汩流淌着泉水。

最有趣的是,它正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茫。姜英秀觉得这种光茫,跟空间里的那种白色云雾之上的光茫,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这玉把件儿上面的热度,比普通人的体温还要高出来不少。

姜英秀毫不犹豫地张开嘴,一口就咬了上去。

暖玉瞬间变得更烫了。韩天亮的皮肤已经被灼伤了一块儿,吱吱地开始冒油、冒烟,还冒出来一股肉串烤糊了的烟气味道。

“哎呦喂,你疯了吗?”

韩天亮疼蒙了,也真急眼了,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推搡姜英秀。

然而,他虽然看起来比姜英秀高大强壮了许多,其实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半大孩子。

虽然一直以来,他家的生活条件都很优越,营养跟得上,锻炼也都很科学。

但是,他也只不过是体质比同龄人强一些,身材比同龄人高壮一些罢了。不管是论体质还是论力气,压根儿没法跟被空间数次强化过的姜英秀比。

姜英秀被他推得有点疼,却依然理都不理他,继续疯了一般去啃咬那块儿暖玉。

两人推拉撕扯之间,那根红绳突然间“啪”地一声,就被崩断了。

姜英秀啊呜一口,就把那块儿小山形状的暖玉给“吞”了下去。

当然,事实上它只是刚刚被姜英秀吞进嘴里,就被空间迫不及待地吸收掉了。甚至没有等到姜英秀主动去使用意识力将它转移进空间。

韩天亮傻眼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姜英秀这疯丫头,竟然会直接把他的宝贝暖玉就这么给吃掉!那么老大的一块儿玉啊!她怎么咽下去的?她也不怕噎死!

第99章 赔偿(为舵主“炫炫炫炫炫炫”加更)

姜英秀瞬间就感受到了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满足感。

十分的舒适、自在,带着种让人有点懒洋洋的莫名愉悦。

勉强地打个比方形容一下,简直就像是泡了个温泉,然后又拔了个火罐儿,来了一场专业的中医按摩。

唔,看来空间这回,真的是吃饱喝足了。

姜英秀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空间的情绪。空间具有独立自主的意识,而且这意识还能够影响到她……这对她来说,真是个喜忧参半的事情。

她此时此刻,特别特别想要溜进空间里去,看看空间这么拼命要吃这个玩意儿,到底会发生些什么样的变化。

韩天亮只见姜英秀吞掉了自己的宝贝之后,就一脸满足地趴在自己身上发起了呆。

先是愣神了一阵,紧接着突然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幸运源头、给多少钱都不换的宝贝暖玉,竟然就!这!么!没!了!

他“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唉,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姜英秀手忙脚乱地赶紧从韩天亮身上爬了起来,还试图伸手把韩天亮从地上拉起来。

这大冬天的,地上又是积雪、又是泥巴的,白瞎他这身儿好衣服了。

笔挺笔挺、毛呢面料的特制小军装啊!

有钱、有布票,都没地方买去!

只是这会儿,韩天亮嘹亮得可以穿透云层的哭声,已经招来了一大帮人。

姜老爷子、姜老太太、韩天亮那个“舅舅”、姜家的几个孩子,还有东邻西舍的几个留守的老人和小孩儿,也都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一群人聚拢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城里来的衣着光鲜体面的贵客,一身狼狈、浑身又是泥又是雪地躺倒在地,老姜家的四丫头正弯着腰,撅着腚,一个劲儿地拽着那小贵客的小胳膊,不撒手……

杨树沟村的社员们彼此都亲切友好地交换着眼神儿,五颜六色、脑洞丰富的信息,在彼此的眼神儿里交织着、闪烁着,很快众人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是嘎哈玩应呢?”

“唉呀妈呀,平时可真看不出来,啧啧啧……”

“这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四丫头,没想到还是个蔫坏滴……这胆儿可真肥,城里人也敢下手……”

“这是咋欺负人家了?咋把人家都给欺负哭了?”

韩天亮一边扯着嗓子哭得响亮,一边抽抽噎噎地哭着说:“你赔我的宝贝……呜呜呜……你赔!你赔!……呜呜呜……”

姜英秀觉得一阵头大。

韩天亮的嗓子是真心好,哭得比唱的还好听。只是这哭声,到底还是吵得她有些头晕脑胀。刚刚被空间的满足感传染到的愉悦,也已经消失不见。

唉,这事儿倒真是怪不着人家。

那羊脂白玉的把件儿,雕工又那么出色,还会发光会发热,一看就是个贵重的。既然这娃还贴身带着,说不定还有啥特殊意义。人家哭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问题的关键是,自己拿什么赔给人家呢?

空间里的黄金白银倒是还有不少,玉石是甭指望了。之前从列宁装女人那里淘换到的玉石,空间早都消化干净了,连渣渣都没剩一颗。

如果自己凭空就变出一坨黄金来,这会儿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事儿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善了。

所以,要赔偿,也得私下里赔。

姜英秀想到这里,赶紧去安抚韩天亮:

“内个谁,你也别哭了,我赔给你,赔你一个一模一样滴,还不行吗?

现在我虽然赔不出来,但是我会长大的。

我答应你,以后等我长大了,肯定找到一块儿质量更好的和田玉,做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小山赔给你。”

韩天亮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这一杆子都给支到多少年以后去了……

你上哪给我找一块儿这么好的暖玉来啊?我那宝贝可是个真宝贝!那是一般的和田玉比得上的吗?”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在旁边已经大致听明白了,看来这是四丫头惹下祸事了。不知是把贵客的什么宝贝东西给弄坏了,听那意思还是个啥和田玉滴?

和田玉这东西,老两口以前也见识过一两回,知道那是个金贵的玩意儿。俗话说得好,金银有价玉无价,和田玉那玩意儿,可老贵了!

这四丫头要是把人家的和田玉给整碎了,这可得赔人家多少钱啊?

怕是把四丫头卖了都不够!

你看看你看看!

人家哭得这么伤心,还一个劲儿地让四丫头赔偿,四丫头也没好意思说不赔,看来这事儿,真是四丫头理亏。

唉呀妈呀,看来当年那潘仙姑没说错,这四丫头,还真就是个灾星!

家里来个客人,她也能惹到人家,不管拥护啥吧,既然最后老姜家得赔人家钱,那就必须得是她的错!

姜老太太简直恨得牙根儿都直痒痒,拎着笤帚疙瘩就冲过去了,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对着姜英秀一顿抡。

姜英秀一边躲,一边冲着韩天亮喊:

“别哭了,别哭了,你看你把我奶都气疯了!”

卧槽!她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韩天亮顿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委屈。

他那个“舅舅”也面沉似水,看着姜老太太满后院地追着姜英秀打得欢快,却一声也没吭,根本连“客套一下、意思意思地阻拦一下”这种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小亮可是老首长的心头肉,在这里吃了亏,那就是他失职!

他越想越是气愤,心里恨恨地嘀咕着:

“一个乡下野丫头,还真是胆儿肥!

这老太太也真是,啥时候不能打孩子,还非得当着自己的面儿来这套!

我今儿个还偏不给你这个台阶了!”

韩天亮哭着哭着,眼看着姜英秀被姜老太太追得鸡飞狗跳,他的动静倒是渐渐地小了些。这时候他也有点儿反应过来了,那块儿暖玉可从来都没有坑害过自己,一回都没有!

这丫头既然能把自己的宝贝给啊呜一口吃掉了,那么她身上,必然有个跟自己的暖玉差不多的秘密,而且这秘密还不能小了!

自己只要把这个秘密挖出来,说不定得的好处,比有暖玉在的时候还要更多!

韩天亮打定了主意,一边把眼泪擦干净了,一边蹭蹭蹭地跑上前去,鼻子一抽一抽地,拉住了姜老太太的袖口:

“姜奶奶,你快别打了……”

第100章 心想事成

姜老太太一看,韩天亮那原本白白净净的小脸儿,现在被鼻涕眼泪给抹得横一道儿竖一道地,乱七八糟,简直像个小花猫一样。

这孩子,整地这个埋了咕汰儿地,要是不看他那身儿衣服,还以为这就是个杨树沟村里,土生土长的孩子哪。

这孩子长得本来就好,这一双毛的噜儿地大眼睛,再被眼泪水一泡,更是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心都化成了水儿了。

心里头那叫一个酸酸软软滴,简直是哪怕他要那天上的月亮,自己都得架个梯子,麻溜地爬上去摘去。

更何况,颠着一双小脚,追着四丫头那个活猴子跑了这老半天,却基本上没打到她几下,自己也真是累着了。

既然他让自己别打了,那就算四丫头逃过一劫!

这人家这孩子都给了台阶了,自己还不赶紧下?有台阶不下来,等着过年哪?

唉,也不知道四丫头是弄坏了人家个啥宝贝,要是这娃再大方点,说不用四丫头赔该多好啊……

姜老太太没想到,她刚这么在心里嘀咕了两句,那孩子竟然一边吸着鼻子打着嗝儿,一边说出来了她最想听到的话:

“姜奶奶,你别再打妹妹了。妹妹没做错什么。我也不用妹妹赔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几句话给震到了,惊讶得下巴掉了一地。

姜老太太欢喜得手都有些打颤,手上的笤帚疙瘩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她是真不想赔钱啊!她望向姜老爷子,见姜老爷子也是一脸的惊讶和深思的表情,方才确定自己刚刚没听错。

韩天亮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笑得更加好看,更加令人心软,对着姜英秀露出两排小白牙:

“妹子,你别怕,我不用你赔,姜奶奶不会再打你了。”

姜英秀狐疑地望着韩天亮,想不通他为啥要这么说。

不过,姜老太太倒是顺着台阶直接下来了,把刚才还抡得虎虎生风的笤帚疙瘩随手丢到了一边:

“四丫头,听见没,你看看人家这孩子多仁义,再看看你!一天到晚地不着家,一回家就净捅娄子,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给我惹事!”

韩天亮的“舅舅”看着他手上捏着的那截断掉的红绳,心中正琢磨如何交差呢,一听到韩天亮说出来这些话,不由得大吃一惊。

小亮这孩子,不是最宝贝他脖子上那块玉么?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跟老首长住对门的潘首长家,孙子辈里头,最受宠的那个小胖子,不就是因为小亮不让他碰这块玉,他却偏偏故意使劲儿碰了这块玉一下,然后就被小亮找了个机会,带着一帮大院儿里的小伙伴儿,把那小子给胖揍了一顿?

为了这事儿,韩家和潘家差点闹到绝交。本来好好的老战友、老邻居,差点就搞成老死不相往来。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姜英秀。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这丫头身上到底哪里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小个儿不高、小脸儿不大、小鼻子小眼儿的,模样还算周正,但是绝对称不上漂亮。这丫头还穿了一身补丁摞补丁、明显不怎么合身的旧衣服,连个袄罩、外裤都没有。

除了头脸、手上、衣服上,比一般的野孩子,似乎略微干净上了那么一点点,看着跟别的农村丫头,也没什么区别啊?

那小丫头到底给小亮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把这栓玉的红绳弄断了,小亮竟然还能不追究?而且刚刚就看小亮哭成那样,可不像是只把红绳弄断了这么简单!

小亮可绝对不是随便有点什么事情都会哭鼻子的怂包软蛋!

不过,如果小亮还很介意的话,那么他一定不会说出来不追究的话。

那孩子一贯任性得很,他可不会为了照顾陌生人的面子,委屈自己的心情。更何况,韩首长的家人,对老姜家这么一家子老农民,也没有什么需要客套、需要忍让的!

再者说了,自从自己到了老首长身边,就经常见到、听到那孩子的各种“英雄事迹”,反正自己就从来没见过那孩子委屈过自己,跟谁服过软!

跟这家伙一样迷惑不解,满腹狐疑的,还有正盯着韩天亮不住打量的姜英秀。

她实在是想不通,刚刚这家伙还一副失魂落魄、痛不欲生的模样,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说变脸就变脸了?

而且那玉挂件明摆着价值不菲,他又那么宝贝那玩意儿,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就决定不追究,也不用自己赔了呢?

恰在此时,姜老爷子出声了:

“四丫头,你这能耐大发了啊。还把人家的玉给弄坏了?”

然后不等姜英秀回答,又直接转向了韩天亮:

“小亮啊,你不用四丫头赔钱,是你这孩子仁义。但是做人就没有这个道理。既然我们家四丫头弄坏了你的东西,那么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们不能不赔。”

说完这话,姜老爷子又转向了韩天亮的“舅舅”:

“同志,你家小亮真是个仁义的好孩子!

但是今天这事儿,是我们家四丫头的过错,我们老姜家就不能不认。

你说个数,要是现在家里头能凑得出来,现在我们马上就赔给你。要是现在凑不出来,你就担待些,容我些日子,一凑出来了,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中年人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他哪敢做这个主啊?

一来,他也不知道那块儿玉到底价值多少钱,说多了说少了都不合适。二来,小亮既然都说了不用赔,他这边要是敢说让赔,小亮回头就得把他甩得远远的,自己跑出去野去!

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情来哪!

他之前退伍回家的那个姓张的警卫排长,本来干得兢兢业业地,也跟了老首长很多年了,因为什么退伍的?

不就是因为有一回,他跟着老首长一家到邻省去休假,结果管得太多,惹得小亮犯了脾气,后来还一时疏忽,被小亮给甩开了?

小亮倒是玩得开心了,可是当初韩家全家人都快急疯了!为了找小亮,差点没把小亮失踪的那个城市的地面都给翻过来,连地方上都被惊动了……

事后,韩首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甚至要亲自动手教训韩天亮一顿。

第101章 赚大发了

然而小亮只是在家里关了三天禁闭,写了一份八百字的检查。而本来应该提干的张排长,就默默地退伍了……

其实韩首长并没有追究张排长的过错,但是,这事儿当时闹得动静不小,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自然就有那心思灵活,热衷于揣摩上意的人,主动出手教训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农村兵。

而张排长自己,也深深地觉得对不住老首长的信任,最后主动放弃了提干的机会,回家种地去了。

他之所以眼珠都不错地一直紧紧盯着小亮,鞍前马后地跑来跑去,就是不想落得个跟张排长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了决断。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又一脸恳切地看向了姜老爷子:

“姜大爷,咱们部队上是有纪律的。我带着外甥出来玩,住在您家里,都有些不合规矩了。您要是不想害我,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就别再说什么赔不赔的话了好不好?

再者说,我表姐家里一向特别宠爱小亮这个孩子。这孩子从小被宠到大,无法无天惯了。

小亮的东西,都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他愿意给谁就给谁,他愿意砸了、扔了,就砸了、扔了。谁也不会说个不字。

既然他说了不用赔,那就真是不用赔。

不然就凭他那个狗熊脾气,你辛辛苦苦地卖了粮食、卖了鸡蛋,把这血汗钱都买了东西赔给他了,他都能当着你的面,把这东西给砸了、毁了。

姜家人门风踏实,厚道,我们都是知道的。要不我也不能专门跑到您家来住啊!我既然住到了您老家里,对您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您听我的,不用惦记着赔钱的事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这边姜老爷子还想说点什么,中年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就在一门心思地吧嗒着他的旱烟袋,而那边韩天亮已经笑眯眯地拉着姜英秀的手往外走了:

“妹子,你带我到外面去玩儿吧!我这有好东西给你看!”

姜英秀还在疑惑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没有注意自己的小手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韩天亮给拉住了。

当然了,即便注意到了她也不会介意。

在她心里,韩天亮不过就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屁孩儿,虽然目前有疑似抱着不明目的接近自己的嫌疑。

自己这种灵魂苍老的老阿姨,才真是该被提防的那一个呢。

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四宝,听见“好东西”,立马不淡定了,有啥好玩的,咋不叫上他?

论别的不敢说,要单论玩儿,这桦树林公社有一个算一个,十里八村的,谁家孩子能有他姜英平会玩儿?

四丫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地,就知道闷头干活儿,她能会玩儿啥呀?

四宝姜英平自告奋勇地冲了上去,一把就拽住了韩天亮的手,自然而然地把姜英秀的小手儿给解救了出来。他倒是大大方方地,一丁点儿都不怕生:

“哎呦呦,有啥好玩意儿,你也带我一个呗?四丫头这小丫头片子会玩儿啥呀?她会玩的都是我教她的!”

五宝姜英安也作为哥哥的小尾巴,也一脸羡慕地跟在四宝身后,满脸期待地盯住了韩天亮。

韩天亮楞了一下,这跟自己预期的场景有点差距啊!

他其实并没有打算给姜英秀看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他主要是觉得现场人太多了,说什么都不方便。就打算拉着姜英秀,换个地方讨论一下那块暖玉被她吞掉的事儿。

虽然他说了不用她赔,但是她既然认得和田玉,难道不知道一块儿暖玉有多么贵重?

他说不赔,她真就好意思不赔了?

再者说,他还惦记着她身上的秘密呢!

暖玉从来没有坑过他!

这丫头身上不管有啥秘密,既然暖玉的反应那么大,当初这丫头的反应也那么大,就说明,只要他紧紧地盯住了这丫头,迟早会有好事发生的!

韩天亮打定了主意要盯住姜英秀,四宝姜英平打定了主意要盯住韩天亮,五宝姜英安打定了主意要一直做好紧紧地黏住了哥哥的小尾巴,六丫姜英俊和八丫姜英姿打定了主意,这个坏银要是敢欺负四姐,就跟他拼了!

于是,一串高矮不一的小萝卜头儿,在围观人群那极度不可思议的眼光之中,你拉着我,我扯着她,她拽着你,纠缠成了一团,蹦蹦跳跳地脱离了事故现场,跑到老姜家外面的村子里头玩雪去了……

姜英秀很想甩开韩天亮,赶紧进空间里看看,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但是,上一次空间进化的时候,她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空间中物品的摆放位置,也能够轻易地用意识力在指定的地点存取物品了。

而此时空间的再一次进化的过程,竟然就清晰明确地反应在她的识海里。

这种滋味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空间内部发生的每一点一滴细微至极的变化。仿佛她就是空间本身。

这种变化是如此地惊心动魄,却又如此地生机勃勃,让她欣喜异常。喜悦盈满了她的内心。她甚至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了空间这一回拼命蛊惑她去吃那块儿暖玉的行为。

毕竟,若是没有吃下这块儿暖玉,空间不会变成这个模样。

这种惊喜与愉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由自主地分了心。

害得她一连好几次,明明在注意听着周围几个娃娃吱吱喳喳的欢快话语,就忽然在某个瞬间失了神,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忘记了身边几个小萝卜头儿的存在。

她这个模样,看在几个娃娃眼里,也是各有思量。

韩天亮是唯一一个大开脑洞的,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丫头这个表现,大概是吃了那块儿暖玉的后遗症。

四宝和五宝发现姜英秀的不对劲,对视了两回,彼此心有灵犀地认准了一个道理: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四丫头摔破了头之后,很多方面似乎都变了不少,自己还以为她出息了呢。这回遇到事儿了,倒是现了原形!瞅她这点儿出息,那小老鼠胆儿,跟没摔破头以前差不多!

丫头片子么,再怎么闯楞,到底是不如小小子,遇到点啥事儿就麻爪了!

忒禁不住事儿!不能担事儿!不就是惹了一回城里人么,就值当她这么失魂落魄地!

俩娃眼神交流完了,也就罢了。

六丫姜英俊和八丫姜英姿,却都摆出来一副气势汹汹、准备拼命的姿态。在她们俩心里,时不时地给她们淘澄好吃的的四姐,就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大好人!

一定是这个城里来的小子欺负四姐了!要不然四姐怎么会连玩雪都没心思呢?你瞅瞅,你瞅瞅!那眼神都呆滞了!

第102章 家贼

姜英秀颇为急切,很想早点甩掉韩天亮,亲自进到空间里,验证一下自己感受到的变化是不是真的。

老实说,这个变化,让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那感受简直跟刚穿越、刚得到空间那两回的一模一样,不断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进入了什么幻觉之中。

只可惜,韩天亮这娃,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好好套套近乎的,所以,基本上是姜英秀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姜英秀去铡秸秆,他就能毫无形象地蹲在旁边打下手,一把一把地把秸秆理顺了,再递给姜英秀。

姜英秀去爬房顶扫雪,他也能站在下边,眼巴巴地盯着姜英秀看,还一脸的委屈,那模样活像一只被狗妈妈抛弃了,扔到一边不管的小奶狗。

姜英秀去清扫猪圈,他竟然也能忍住了臭味。虽然捂着鼻子也挡不住那直往鼻孔里钻的强烈气息,面色惨白得都快吐了,但是却还是无论谁劝都劝不走,坚持在一边陪着。

最后,姜老爷子发了话,一锤定音,让姜英秀这一天啥也不用干了,专心领着小客人到处玩一玩,把客人招待好了就成了。

姜英秀没觉得这是个好安排。

老姜家的各种家务活儿,她这小身板早都做惯了,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身体记忆。冷不丁地让她闲着,还真觉得少了点啥。

再说了,其实今儿个这些事情,她差不多都干利索了,姜老爷子才来说这话……怎么想怎么觉得老爷子有点儿不厚道啊。

最关键的是,她其实一丁点儿都不想跟这个时时刻刻一脸热切地紧盯着她的瓷娃娃混在一起!

韩天亮这小子,长得唇红齿白的,那五官比四婶家的五丫、七丫还精致,身份又比较娇贵,磕不得、碰不得的,不是瓷娃娃,是什么?

姜英秀在心里吐槽的时候,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一不留神,又随口给人家取绰号了。

好在这份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韩天亮作为老姜家的贵客,住进了正房的东梢间,而老姜家的受气包姜英秀,一如既往地回到了她的小仓房。

此时她万分感谢姜老太太的这个安排。

要是没有这个小仓房打掩护,她上哪儿找机会进空间啊?

姜英秀仔仔细细地把门窗都拴好,又把伪装的铺盖安置好,躲进炕头上一个断了三条腿儿,还缺了半扇门的破柜子后头,心念一动,身形一闪,就进了空间。

空间的面积比上次进化,再次提升了。这回怕是得有几百亩地了都不止吧。

单凭目测,她已经有点估算不出来整体的面积是多少了。看来下回还得买点儿长绳子和尺子什么的……

放眼望去,青青草地蔓延开来,整个地块儿都显得空空荡荡,无边无际,好像一眼望不到头儿似的。

但是,这种变化不是最让她震撼的。

最让她激动和兴奋,让她觉得自己个儿是在做梦的,是空间的中心部位,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小山脉。

然而,因为整个空间都在她的神识之中有清晰的感应,虽然她远远地站在山脚下,跟普通人远远地站在真正的山脚下的视角差不多,她却能够在心中,颇为清晰地感受到这座山的全貌。

小山脉之上,林木茂密,飞禽走兽随处可见。山顶上有个平滑如镜的湖泊,山壁上挂着一条水量丰沛的瀑布,半山腰还汩汩流淌着甘甜的泉水。

这个小山脉,就是韩天亮那块儿暖玉挂件。

怪不得空间疯了一般,拼了命地要吃掉它!甚至不惜暴露它对自己的影响力!

原来,那块儿暖玉不只是像一般的玉石一样,能够扩展空间的面积,给空间提供稳定的能量来源。

它自己本身,就是一方独立的小世界!

姜英秀兴奋地走近了这座小山脉,随着她的靠近,她能够感受到,这座小山脉似乎跟空间一样,也有自己的独立意识,而且,它似乎对自己还很亲近。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而又美好。

姜英秀迈步开始登山,觉得自己似乎穿越了一层如水雾般的透明屏障。

你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能够触摸到它的质感,却看不到它。

姜英秀愉快地爬上了小山脉,看到那些活蹦乱跳的飞禽走兽,她心里的兴奋和满足,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从此以后,空间是不是也可以进活物了?

姜英秀仿佛做梦一般,看着从自己面前悠然踱步过去的一群傻狍子,远处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一群梅花鹿,天空中挥舞着翅膀飞过的丹顶鹤、飞龙,和喜鹊,脚边草丛里窜出来的野兔,野鸡……

她热泪盈眶。

辛辛苦苦了这么久,自己的空间,总算追上了某点的平均水平,有点儿空间的模样了!

自己的养殖业大计,看来完全可以重新拾起来么!

姜英秀兴奋极了,一闪身出了空间。

一兴奋了,这动作有点儿毛楞三光滴,结果就乐极生悲了。

脑门duang一声,撞在了破柜子的角上。

得,之前额角那旧伤的伤疤还没消利索呢。那道口子真心不知道是咋摔的,伤疤就跟个弯弯曲曲的蚯蚓一样。

那个位置虽然可以用头发遮一遮,却总是没法完全遮住,总能看到半截蚯蚓。结果这下可好,蚯蚓还一扭一扭地趴在她的额角没下去呢,脑门上就又添了个大包。

自己这脑袋,咋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姜英秀一边揉着自己脑门上的包,一边打开了仓房的门,贼眉鼠眼地溜到了院子里。侧耳细听,众人应该都睡熟了,熟悉的鼾声此起彼伏,正房东梢间那里也没什么动静。

姜英秀蹑手蹑脚地溜到了鸡圈附近。

今儿个天气还不错,响晴。天上没有云彩,这月光和星光就比较明亮,照得鸡圈外边的路、鸡圈的栅栏,和鸡圈里头安安静静的睡觉的母鸡身上的羽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问题是,光线太明亮了,不适合做贼啊。

没错,姜英秀就是要去做贼,还是家贼。

她现在无比迫切地想要试试,能不能在空间里养鸡。那么最好的实验品,就是鸡圈里的这些下蛋鸡了。

姜英秀蹑手蹑脚地溜到了鸡圈附近,悄悄地蹲在了栅栏外边,她个子娇小,蹲下来蜷成一团,稍不注意,就会把她当成栅栏的一团黑影。

第103章 狐狸精

如果光线再暗点的话,哪怕突然间有人从这经过,也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可惜今晚上天上的月亮实在是有点儿大,星光也很灿烂。

姜英秀贼眉鼠眼地撒嘛了一圈儿,确定鸡圈周围确实没有人经过,才全神贯注地将意识力放开,笼罩住了整个鸡圈,然后挑选了两只自己比较中意的小鸡,塞进了空间。

姜英秀觉得,既然那块儿暖玉在空间里自成一个小世界,那小世界里还有飞禽走兽,那只要在那个范围内,小鸡肯定能活下来。

可是空间原本的范围呢?

平时除了她自己,不管是人还是家禽,野兽,只要进了空间,就是被夺走魂魄的下场。

这回空间把那暖玉给吸收了,不过却没有让它消失掉,相反却把它这个小世界给释放了出来,而且,它还位于空间的中心的位置……

那么,空间的属性,会不会因此发生变化呢?

她之所以只抓了两只小鸡,就是想先做个对比实验。

看看这回被她抓到空间里的小鸡,会不会跟之前抓的野味一样,直接就没命了。

她将一只一斤多沉的小芦花鸡塞进了空间原本范围的青青草地上,又将另外一只麻黄色带点点的花母鸡塞进了那个暖玉山自成一方天地的小世界里。

两只鸡乍然换了环境,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都呆呆地一动不动。单纯用意识力去感知,只知道它们在空间中的位置,却无法判断是死是活。

姜英秀急着去看效果,赶紧用了她最快的速度,鸟悄地溜回了仓房。

她动作飞快,又采用了矮矮地半蹲着的小姿势,远远地乍看上去,还真像是一只匆匆路过的小兽一般。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杨水芹,此时正好踢踢踏踏地走到鸡圈附近不远处。

本来她就睡得就有几分迷迷糊糊,这下突然间恍惚好像见到一个黑影从鸡圈窜过去了,消失在了仓房的方向。

再一看鸡圈里的鸡好像少了两只,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高声尖叫起来。

杨水芹这一叫唤,顿时把几房人都吵醒了。

姜英秀这会儿已经溜回了仓房,刚把门重新插好,就听到了院子里四婶杨水芹的尖叫声。

唉,这个四婶啊,这么点事儿还这么大惊小怪地,这一嗓子,一下子把全家人都折腾起来了,回头一准儿得被姜老太太修理。

也不知道她刚才看没看到自己。

这么大的动静,而且各个房头的人都起来了,装听不见肯定是不行的。可是如果这会儿自己也出去的话,就不方便自己进空间察看了。

说起来奇怪得很,空间里又没有黑夜,小鸡见到阳光不应该起来活动吗,怎么都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原本空间的范围也就罢了,那个暖玉山小世界里头,不是有飞禽走兽吗?难道自己猜错了?空间还是原来那个德性,外来的生灵,哪怕是进了那个小世界,也活不下来?

姜英秀怀揣着一肚子问题,不情不愿地把被窝里做伪装的烂木头收进了空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跟众人一样,奔着鸡圈的方向去了。

只见四婶杨水芹的脸,都吓得没人色了。

看到众人围了上来,尤其是姜老爷子、姜老太太都过来了,她男人姜大林姜老四也披着棉袄冲在了最前头,总算是把尖叫声给停下来了。

杨水芹一脸苍白,嘴唇哆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鸡圈,过了好久,才声音直打颤,磕磕巴巴地说道:

“我、我……刚、刚才,好、好像,看、看见……狐狸精了……要不就是黄、黄……黄皮子……”

她无比艰难地说完了这段话,继续哆哆嗦嗦地指着鸡圈:

“小、小鸡……丢、丢了……丢了两只!”

然后又往姜英秀那边一指:

“往、往那、那边,跑、跑、跑……过去了!”

姜英秀吓了一大跳,艾玛,看来四婶杨水芹真是看到自己了!

只不过,她可能是睡得迷迷糊糊,只眼角余光瞥过去了,没看真亮。

也可能是只看到了一团影子飘了过去,没看到自己的脸……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杨水芹还难得胆子大了一回,对着姜老太太继续磕磕巴巴,看来这回受的刺激不小:

“娘,咱、咱们家、家……以、以前……供、供过……保、保、保家仙么?要、要、要不要还、还、还把那牌、牌位,请、请、请出来……供、供、供起来……供起来吧!”

艾玛,总算说完了,姜英秀看她这样都替她着急。

四婶杨水芹平时总是一副弱柳扶风的病西施的样子,十分不符合姜老太太的审美。

再加上她又生了两个闺女,因此在姜老太太的心里,地位是全家倒数的。

仅仅比姜老太太最不待见的姜英秀,和三房夫妻俩,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因此,她从来不敢在姜老太太面前说什么,平时也是能沉默就保持沉默,几乎让你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姜英秀也不知道,她是平时说话就这么磕巴,还是遇到这事儿太着急了,或者干脆是被“灵异事件”吓成这个样子的。

姜老太太的胆子一贯小得很,看到栅栏整整齐齐、完好无损的鸡圈,数了数,确实少了两只鸡,顿时也跟着杨水芹一块儿,浑身上下过电似的,筛上糠了。

不过她嘴头上的战斗力竟然还在,似乎并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影响:

“老四媳妇儿!你瞅瞅你,也挺大个人了,咋还连话都不会说了涅?那得叫胡大仙,或者黄大仙……”

姜老爷子赶紧喊了一声,让姜家老大姜大山扶住了姜老太太,自己却奔着仓房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赶过去了。

他性子刚强,大多数时候,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都不怎么相信。再者说他还贩过药材、当过参客、做过猎户,打过的野物多了去了。

如果真有狐狸精或者黄皮子敢来老姜家,在他眼皮底下偷他家的鸡,他定然要叫那玩意儿有来无回!

然而,绕着仓房那片区域饶了一大圈儿,也没有发现狐狸或者黄鼠狼的痕迹。

进了姜英秀住的小仓房里看了看,除了自己平时放在这里的那些柳条筐子,还有好多破烂的箱子柜子之类的,都塞在这里。

东西放得乱七八糟,也不知四丫头平时是怎么将就着住的!

炕上的那些箱子柜子,就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如果这里多了两只鸡,或者多了一只狐狸或黄鼠狼,还是很容易就能被发现的。

然而,姜老爷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圈儿,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第104章 心安(为书友“紫焰蓝天”加更)

姜老爷子离了小仓房,对着众人说道:

“行了,没事儿了,这大半夜地,都麻溜地睡觉去吧!

不就两只鸡么,明天还得去生产队上工呢,睡不够没精神,再出点啥事儿咋整。

你们都别惦心了,睡觉去吧!

明个儿我下几个夹子就得,应该不会再丢鸡了。”

说完了这些,姜老爷子温柔地扶着姜老太太,一路轻声安慰着她,回去睡觉了。

这么大的动静,姜家的客人自然也被惊动了。

中年人面色一如既往地肃然,其实他心里是有些不满的,要不是小亮非要住在这家,宋三斗他们两口子那么有颜色的人,肯定发生啥事儿都不会把自己和小亮给吵起来。

韩天亮却一直盯着姜英秀打量着,打量了一阵子,就眼神亮晶晶地凑到了她跟前。

他认定了这事儿必然是姜英秀干的!虽然拿不出证据来,但是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怪不得这小丫头能拿出来一饭盒饺子给那俩小姑娘开小灶呢。感情是把老姜家的小鸡给偷了出去,拿活鸡换回来的!

姜英秀一看见他就觉得神烦!长得再好看,耽误自己干正事儿也不行啊!

使出浑身解数,答应了无数不平等条约,承诺了接下来的几天都好好陪着他玩儿……

最终好不容易把这家伙打发走了,姜英秀满身疲惫地回到了仓房里,躺在铺盖上,开始例行的每日反省。

看来自己这次这行动,还是太不谨慎了。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跑到鸡圈那里去!

自己收取物品的上限,上次测试是一百米,从仓房到鸡圈,怎么量,也没有一百米啊!

唉!下回说啥不能再这么大意,这么冲动了!

反省完了,姜英秀就干脆利落地进了空间。

空间的草地上,那只芦花鸡一动也不动。

姜英秀轻轻地推了它一下。它软软地倒了下去,很显然,跟以往进入空间的前辈们一样,它挂了。

姜英秀又进了那一方暖玉山小世界。

那只麻黄色带点点的花母鸡也一动不动。

姜英秀都有点绝望了,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伸手去探花母鸡的身体,想要从体温上判断一下,这家伙是不是也挂掉了。

结果,花母鸡被她的手指一碰,瞬间就惊醒了,咯咯哒地叫了几声,扑腾着翅膀从原地跳开了两三步,然后还扭过头,转过身,扑向了姜英秀,用尖尖的嘴,叨了她的手指一口。

姜英秀开心地跳了起来:“哦夜!”

看来自己的养殖业大计,终于可以实现了!

姜英秀一脸幸福地跑到暖玉山小世界的外面,躺在自己从收购站淘来的雕花大床上,美滋滋地睡着了。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回了屋,姜老爷子给姜老太太冲了一碗红糖鸡蛋水,哄着姜老太太喝了下去,又细心地安慰她,哄着她好好睡觉,姜老太太方才稳住了心神,又开始跟姜老爷子商量:

“福生啊,你说咱们要不,在仓房里头,偷摸地设个保家仙的牌位咋样?”

“唉……这事儿吧,怕是行不通啊。芳泠,你别着急啊!芳泠,你听我细细地给你讲啊……”

老两口压低了音量,轻声慢语地商量着。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子话。

说着说着,姜老太太就睡着了。

姜老爷子看着老伴儿的睡颜,给自己装了一袋儿烟,吧嗒吧嗒地抽了一阵子,然后也睡下了。

他还是不愿相信,这年月,会有狐狸精或者黄皮子跑到自己家鸡圈来偷鸡。

他总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还是人为的。

说不定是村子里哪个半大小子,半夜饿了,或者是馋虫上来了,不舍得吃自己家的鸡,就跑来偷我家的!又或者,干脆就是出了家贼。

哼,回头我就把鸡圈附近下上夹子,看你们哪个还敢再来!

第二天一早,姜英秀早早就爬起来了,帮忙准备早餐。

没想到,瓷娃娃韩天亮竟然也紧跟着她的节奏起来了。

鞍前马后围绕着她,殷勤地跑来跑去,比六丫姜英俊、八丫姜英姿,还要更像是她的一条小尾巴。

整个白天,这家伙都对她几乎寸步不离。

……

就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天,中年男人的“探亲假”快要结束了,他才带着韩天亮,离开了老姜家。

看着那辆嘎斯69绝尘而去,姜家众人都觉得有些惋惜。

这孩子长得好看,嘴巴又甜,住在家里一天,家里就能赚一天钱,而且他带来的好吃的,也全都便宜了一帮孩子……

再说还有那么威风的大汽车呢,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姜英秀看着神情怅惘的姜老爷子,姜老太太,还有一溜小萝卜头儿,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老姜家这一大家子人的心,几乎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收拢过去了。

虽然他一直绕着全家人里最其貌不扬的自己打转,让姜家大多数人觉得比较不好理解,不过,谁还没有个把怪癖呢?

就连六丫和八丫这两个姜英秀觉得对自己个儿最忠实的小跟班,也都被他手里的大白兔奶糖、槽子糕、炸馓子、月饼、绿豆糕之类的零嘴儿给轻而易举地收买过去了。

两小只竟然还会主动在姜英秀面前,试探着看着她的脸色,说他的好话!

老姜家这么老些人里面,唯一对他的离开欢呼雀跃的,也就只有姜英秀了。

他一天到晚,见天地盯着她,让她觉得特别不自在。

一方面,他一出现,就等于无声地提醒着她,自己把人家的宝贝夺了过来,让她心里充满了愧疚。

另一方面,他总是绕着她转,又让她实在抽不出空来做自己的事情。

他那么目光炯炯地一直盯着她,她怎么敢找机会躲进空间,或者再偷溜出去啊?

姜英秀实在是让他烦得不得了,却又偏偏有苦说不出。

再说了,这小子总是紧紧地跟着她,已经严重影响到她投喂两小只的乐趣了!

平时两小只吃饭就很虎式,再加上自己时常给开开小灶,两张不大点儿的小脸儿,已经养的有点儿嘟嘟起来了。

眼看着两个干瘪的瘦瓜子变成了圆润的胖瓜子,有点儿前世见惯的小孩儿模样了,姜英秀正得意呢,结果韩天亮这家伙一出来,严重地影响了她的投喂计划!

虽然说韩天亮投喂的零食,也是这个时代的农村孩子们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她还是觉得没有自己准备的饺子、包子有营养……

唉,说白了,她还是对两小只那么轻易地被韩天亮用美食诱惑了,感到有几分愤愤不平。准确滴说,她其实是有几分吃醋了……

所以,把韩天亮送走了,她的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的正常轨道上去,让她觉得很是心安。

第105章 不正宗的叫花鸡

韩天亮一共在老姜家住了五天,见天地绕着姜英秀转圈圈,村里人看在眼里,都觉得稀奇。一个个地反复打量着姜英秀纳闷。

这鼻子眼睛,还是原来那个样儿,也没觉得哪儿好看呀。

咋就能让那城里娃恁么稀罕呢?走得时候还一脸不高兴,好像多舍不得似的。

这丫头到底哪儿那么招人稀罕呀?

不说别家,光是老姜家自个儿家里头,那二房的二丫、三丫,四房的五丫、七丫,哪个丫头不比三房这个四丫头俊俏?

难道说,这城里人的眼神儿,其实都不咋好?

村里人的议论,姜英秀倒是听到了,不过她是真没当回事。韩天亮走了,她更是一丁点儿都不觉得惋惜。

这娃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出现了!他走了,自己可算是能消停下来了,也能过上几天平静安详的日子。

有他在,两小只跟自己都没那么亲近了!

韩天亮这一走,对姜英秀来说,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姜英秀的生活,变得一如既往地按部就班。

每天白天屋里院里干活儿,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时不时地投喂一下满脸馋相的两小只,晚上么,就进空间里待着。

其实,姜英秀在空间里,也忙得很。

一边要忙着规划空间,做些基础建设,方便以后生活得更舒服;

一边要把空间里越积越多的果实给收集、处理、储存起来。毕竟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吃不完,总得归置归置,方便以后拿出去交易;

一边要开展自己的空间养殖业大计;

一边要继续每天练习绘画的基本功、构思些新作品,并且落实在纸上;

一边还得注意锻炼意识力……

生活紧张又繁忙,简直充实得不得了。

不过,虽然她白天晚上都在忙活,几乎脚不沾地,还是尽可能地找机会努力投喂两小只——看着两小只脸上那种满足的表情,她就觉得再苦闷再烦恼的心情,都很容易被抚平,被安慰。

这感觉,真有点像是养了两只小宠物似的。

韩天亮走之后的第四天下午,姜英秀加速干完了家里的活计,对姜老太太说了声“我们出去玩儿”,就喊上了两小只,跑到了村子外头的坟圈子附近的空地上。

不年不节地,不需要上坟,这地方基本上都没有人来。

这要是在秋天,还有淘小子跑来还抓蛐蛐儿什么的。不过现在是冬天,蛐蛐儿之类的鸣虫儿,早都冻死了。

再者说,冬天里淘小子们能玩的东西多着了,冰天雪地的环境本身,就提供了多少纯天然的玩具啊!

自然也不会巴巴地跑这不吉利的地方来吹冷风。

姜英秀是深思熟虑过的,左挑右选了一大圈儿,最后才带着两小只到了这里。

她老早就惦记着,要给两小只弄点好吃的,好好补一补。

不过,好吃的东西,味道往往也太勾人。肉香味一飘,家家户户都知道了,到时候她的麻烦就大了。

而且她又不能带两小只进空间。

为了不被发现,又能让两小只吃得好一点,只好找了这么个没人愿意来的地方。

今儿个,她打算给两小只吃烤鸡。

她不是抓了两只小鸡塞到空间里做对比实验吗?结果青青草地上的芦花鸡挂了,麻黄点的花母鸡在暖玉山上愉快地安家了。

挂掉的芦花鸡如果去镇上卖掉,倒是应该不难,但是她打算老老实实地在家猫冬,怎么也得过一段时间再去镇上晃荡。

最早也得过个一年半载的,自己的身量和模样都有些变化再说。

不然万一那帮黑市的人,要为被干掉的兄弟报仇,找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而且,她也有点馋烤鸡了。

虽然空间里的东西可以无限期保鲜,然而很奇怪的是,如果放的时间长了,心理上总觉得会有些不新鲜。

杀鸡她是不会的,芦花鸡虽然已经被空间“杀”好了,怎么开膛破肚之类的活计,她做起来,也颇有几分犯难。

大概是两辈子加起来从来没拾掇过鸡鸭鱼肉的缘故,她觉得去做这种事情,自己的心理上真心有些承受不住。

上辈子没干过这活儿,是因为她物质条件优越,完全可以君子远庖厨。

这辈子没干过这活儿,是因为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家都很穷,老姜家人口又多,自然不能吃得那么好。

即便偶尔吃这些,也不敢让她一个小孩子动手,就怕把好东西给遭禁了。

所以她纠结了许久,都不知该拿这只芦花鸡怎么办。

开膛破肚什么的,她是真心不会啊!

最终都快想破头了,才终于想起来一个好办法——最好的法子,就是做传说中的叫花鸡啊!说起来,这一点也是姜英秀选在这个地方折腾的理由之一——坟圈子边上烧点火冒点烟什么的太正常了,不会引来注意的。

姜英秀从空间里挖了泥土出来,用了暖玉山上的泉水和泥,然后把芦花鸡囫囵个地包在里头,用松树枝点燃了一堆篝火,把这一包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泥球放在火上烤。

整只芦花鸡用泥巴包裹了好几层,糊得严严实实的,可不就是个泥球么。

听说做这个玩意儿得好几个小时呢,姜英秀也怕烤的半生不熟地,再糟蹋了东西,所以又从空间里拿了两个肉馅包子出来,给两小只一人一个。

两小只惊喜极了,眼睛都在冒光。

那副吃得满嘴流油,一脸幸福又惬意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萌。

姜英秀看着她们俩那放着光的小脸儿,那油乎乎的小手小嘴,不知怎地,心里头酸酸软软地,又有种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

她连连嘱咐两小只慢点吃,怕她俩被噎着。反正这地方又没人来,不用着急忙慌,狼吞虎咽,可以更加从容地品味食物的美味。

两小只也真听话。

姜英秀让她俩慢点吃,她俩虽然不大情愿,却也真的放慢了速度。

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细致又享受,还带了几分斯文,让姜英秀看得都觉得自己个儿也有点饿了。

看看篝火堆上跟传说中的做法有点南辕北辙的叫花鸡,姜英秀的心情多少有些忐忑,不知这玩意儿,做出来能是个啥味道。

耐心地等待了许久,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姜英秀才觉得烤到位了。

估摸着大概差不多把整只鸡都烤熟了,姜英秀就动手把泥壳子敲掉,鸡毛自然也跟着烤干了的泥巴壳子一起掉了。

露出来的便是香喷喷、白嫩嫩的鸡肉。

姜英秀给两小只每人撕了一只大鸡腿,自己把两只鸡翅啃了。

一丁点调料都没有,甚至连盐都没放,就这么硬生生的楞烤……这滋味,靠得全是小芦花鸡本身的鲜嫩。

火候掌握得其实还差点儿意思,里头没熟透。靠近骨头的地方,还带着血丝呢。

然而,三个小姑娘依旧吃得又香又甜,舔嘴抹舌地,好像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似的。

第106章 老猎人和好狐狸

姜英秀就这么跟两小只过了一个有些懒散的愉快的下午。

一直到天擦黑,三个小姑娘才吃完了这只并不算大的芦花鸡,收拾完了一地狼藉,将篝火熄灭了,再用雪盖住灰堆,彻底杜绝了死灰复燃的可能性,方才施施然地回到了老姜家。

韩天亮来住的这一趟,其实不止暖玉山这一桩好处。

两小只也敢正大光明地人前人后粘着四丫姐了。三个小丫头凑在一起的时候多了,慢慢地,姜家人自然也就都习惯了这件事儿。

姜英秀觉得心情很好。

最近真是事事顺利啊!

怪不得老话说,不能说过头话。姜英秀穿过来之前,网上流行一句话,叫做fg不能立。

这不,她这边刚刚感叹完事事顺利,就听到去翠兰婶家串门回来的姜秋菊,兴奋地带来了新鲜出炉的大新闻。

而且姜英秀还被这个大新闻,给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在黑匣子岭镇和杨树沟村中间,一段荒郊野地的位置,发现了一具死尸。

那死尸身上的贵重物品和现金都不见了,只留了一身衣服,和一把带血的匕首。

然而死尸身上根本就没有伤痕,模样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似的。只是脸色蜡黄,看着不大健康。如果不解剖的话,根本看不出死因。无法推测他到底是病死的还是冻死的。

谁让那地方就在黑瞎子岭镇和杨树沟村之间的荒郊野地里呢。距离太近了,死了人这么大的事儿,想不知道都难。

这……怎么越听越觉得,就是蜡黄脸呢?

姜英秀听着听着,脸上的血色就退下去了。她觉得有点儿胃痛。

姜秋菊看着姜英秀惨白的脸色,还以为她被吓到了:

“瞅你那点儿出息!当时发现死人的,还是个比二丫还小两岁的丫头呢。人家也没比你大几岁呀,亲眼见到死人,都没吓成你这个熊样!”

姜英秀没心情理会姜秋菊的挤兑,她这会儿才恍然想起来,蜡黄脸这家伙,她当初就那么直接抛尸,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了。

这要是挖个坑埋起来,应该会许久之后才被发现吧。

可是这大冬天的,挖坑未免也太费劲了。

姜英秀胡思乱想了一阵,暗暗吐槽自己的思路跑偏得太厉害,而且她很怀疑,自己的三观到底歪到哪里去了……

“杀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毛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忏悔,而是怎么更完美地善后呢?

难道说,掩藏在自己娇小稚嫩的外表之下的,其实是个非常暗黑系的内心?

第二天一大早,大多数人家还没到生产队去上工,就有个头发花白、身材劲瘦的老警察,骑着自行车到村子里来转了一圈儿。主要是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目击者。

村里人前些天刚看过嘎斯69,可是这会儿见了自行车,也一样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恨。

要知道自行车在这年月,可是正八经儿的奢侈品。即使有钱,如果淘澄不到自行车票,也是买不到的。

然而,锃光瓦亮的自行车,却并没有引起姜英秀的注意。

引起她注意的,是那个身材劲瘦的老警察。

这年月的人,基本上就两种体型。

要么是干瘦干瘦的,瘦得皮包骨头。要么就是虚胖、水肿、看着挺敦实,其实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脑门上,腿上,一按一个坑。

像这个老警察这种,身材劲瘦、一身小健子肉的,实在是不多见。

可见,他要么是得天独厚,要么是一直专注于锻炼身体,吃的营养也还跟得上。

这么个角色,还不辞劳苦地骑着自行车下到农村来,挨家挨户地走访,一脸的认真负责,姜英秀能不紧张吗?

不过,想来想去,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这事儿她压根儿犯不着心虚。

只要没有目击者,没有摄像头,这老警察再怎么敬业,再怎么聪明机警,再怎么办案经验丰富,也怀疑不到她头上去。

就她这小身板、小模样,跟那蜡黄脸放一块儿堆儿,让他俩pk,谁能相信她是能活下来的那一个?

更何况,蜡黄脸是被空间吞噬了魂魄而死的,别说现在的科技水平,就是放在自己上辈子,怕是都查不出来。

老警察走了之后,又过了好几天,眼看着都快到小年儿了,姜英秀的心情,才渐渐地完全平静下来。

而事有凑巧,就在这个时候,细麻杆儿“老四”、刀疤脸“老七”,还有那个“二姐”,三个人的尸体也被发现了。

而胆敢开黑市的那帮犯罪分子,发现自己的团伙内部,一下子折进去三个重要成员,也是恼怒异常。

而且,这帮人处理尸体的时候,还不幸被别人看到了。

更不幸的是,看到他们的路人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年轻人,小伙子胆大心细,偷偷地从埋尸体的现场溜走了,还特意跑了十几里路,去派出所报了案。

派出所马上就派人出去调查。调查的结果,人是谁杀的没查出来,倒是牵出来一起投机倒把的大案子。

跟细麻杆他们这批人一伙儿的几个犯罪分子,纷纷落网了。

于是,此时此刻,跟姜英秀也算有过一场共同战斗经历的小眯缝眼儿,此时就陷入了一场麻烦之中。

他正一脸生无可恋,委屈吧吧、蔫头耷拉脑地,待在黑匣子岭镇公安局刑侦大队里做笔录。

不过,要是你注意观察他的细微表情,再加上他那藏在两条狭长的小眯缝眼儿里的小眼神儿,就知道他这幅表情,绝壁是装出来的。

这家伙一边嘴角微微挑起,心中在暗暗地开嘲讽。

哼哼,我当时就在现场看着听着呢,都不知道那几个坏蛋到底是咋挂的,你再怎么敬业,还能查出啥来?

对面身材劲瘦,头发有点儿花白的老警察,板着一张不怒自威的严肃脸,正一脸冷意森森地盯着小眯缝眼儿,默默地气场全开,施加压力。

拿小眯缝眼儿的话来说,那能算是脸么?那脸就是个棺材板儿!

老警察狐疑地瞄了几眼对面身材高高大大、表情委委屈屈的半大小子,他总觉得这小子似乎对他隐瞒了什么。

他又低头仔细地看了一遍笔录。

姓名:洪建设。

年龄:十三岁。

主要经历:1950年10月1号,生于帝京xx医院……

第107章 养猪大计

老警察翻来覆去地从头到尾细细地看这份笔录,已经看过五六遍了。

看着似乎没什么毛病。

然而他就是觉得,这小子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不知出于何种动机,还对他隐瞒了。他从笔录上,找不到这样想的根据。所以也只能说,这是一种多年办案培养出来的直觉吧。

然而,对方的态度一直很好,问什么答什么。

虽然说的都是些无效信息,对破案一点儿帮助都没有,却也实在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再者说,那小子又不是犯罪分子。只是作为可能的目击者之一,被带来调查。这调查完了,自然就得放回去了。

这小子是帝京人,他回头拍拍屁股一走,这条线索,怕是就要断了!

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

到时候如果这个案子还没有破的话,自己哪怕是追到帝京去,也要查它个水落石出!

哼哼,臭小子,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短短几天之内,喜获第二个绰号的小眯缝眼儿、洪狐狸同学,仿佛斗败了的公鸡一般,耷拉着脑袋,离开了派出所。

这老警察一看就是那种敬业到不眠不休也要跟犯罪分子做斗争的正面人物。老爷子眼看着就该退休了吧,怎么这事儿偏偏就被他给盯上了!

人又不是自己杀的,自己为什么也会一阵一阵地跟着觉得心虚呢?

自己在黑市上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头狼的事情,怕是有点儿不大经得起追究。不过,自己去黑市,是去买东西的,又不是去卖东西,应该也还算不上投机倒把,对不对?

至于那个小丫头……洪建设的眼神闪了闪。

别说自己压根儿就不想把她供出来。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确定无疑,那天从几个坏蛋手里救了自己一命的,就是那个小丫头。

就算自己真那么不是东西,恩将仇报,一转身把她卖了,怕是也没人会信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自己也绝对不会相信,一个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小丫头,手上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再说了,她虽然有力气,却也不见得会那么干脆利落地杀人啊。

这老爷子不是个普通的警察。有些人是天生就适合某些行当的,这老爷子,显然就是天生的警察,而且还是那种一门心思扑在破案上的人物。

他很显然不打算就此罢手。

这次虽然被自己蒙混过去了,下次他再查到自己头上,又该怎么应对?

洪建设打定了主意,赶紧买火车票,下午就回帝京!

只要到了自己的地盘,这老警察再怎么本事,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这些事情,姜英秀一无所知。

公安局刑警大队那边,暂时还没有把蜡黄脸这个案子,和细麻杆他们这个案子,放到一起办。

姜英秀又不爱串门。若是姜秋菊不给她现场播报新闻,她也就能躲在空间里看看过期的旧报纸罢了。

这种还没破的案子,过期了的旧报纸上,又怎么会登呢?

最近看着报纸,姜英秀都觉得有些忧心了。

报纸上真正有实际意义的讯息不多,那些标语口号式的内容,倒是越来越多了。

上辈子她没有怎么关注过这段时间的历史,不清楚这种紧张的氛围,到底是从66年开始的,还是更早就已经有了苗头。

不过,以姜英秀的性格,忧心也不会超过一分钟,很快这种事情,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现在空间里有了暖玉山,姜英秀觉得,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展养殖业了。

麻黄点的花母鸡在暖玉山上住的很滋润,天天有山泉水喝着,有新鲜美味的虫子吃着,下蛋都勤快了许多,每天一个,鸡蛋壳变得红彤彤的,蛋黄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缺点就是,捡鸡蛋远没有在鸡圈里那么容易了,得满山遍野地跑。

姜英秀觉得,她还是应该弄个栅栏,圈出一小块儿地方来,专门做鸡圈。

不然这鸡蛋都不知被那只傻母鸡下到哪儿去了,满山遍野地跑,也不见得能捡得回来,自己个儿岂不是亏大了。

围好了鸡圈,自己也可以再抓几只小鸡进来。嗯,小鸡还是到镇上的集市去买吧。镇上的集市上,隔三差五就有卖小鸡仔的。

自己赶着不同的摊子,每个摊子买上三只五只的,应该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吧。

家里那些会下蛋的母鸡,姜英秀不打算再抓了。

她不想太刺激到姜老太太。

不然接连丢鸡,又始终抓不到偷鸡贼。姜老太太肯定又心疼,又生气,又害怕。

万一她再想差了,再自己悄眯地背着人,把保家仙的牌子供起来……

现在这形式越发严峻了,回头万一再招了有心人的眼,她还不得被拉去游街批斗啊?

她一个胆子还没有针鼻儿大的小脚老太太,岁数又大了,再天天被折腾来折腾去地,戴着高帽子游街批斗,未免也太可怜了。

除了养鸡之外,也可以试试养猪。

到时候直接卖给供销社,应该能换不少钱和票吧。或者,卖到黑市上,也不愁销路。实在不行,自家人杀了吃肉,改善改善生活,也好啊!

至于这猪的来路怎么解释,到时候再说呗!

车到山前必有路,借口到时候现想也来得及。再说了,有不花钱的猪肉吃,谁还会那么不依不饶地寻根究底啊?

姜英秀这么想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但是,小鸡仔可以去集市上买,这小猪羔可不好淘澄啊。

孙富贵家自己虽然认得怎么走了,自己却不能直接出面。不然别人一准以为老姜家又抓小猪羔了,这消息,用不了一天半天的,就得传遍了整个桦树林公社。

到时候怎么跟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解释,自己哪里来的银子?

再者说,上次来过的那老警察,说不定还一只眼睛盯着杨树沟村呢……这不是擎等着给人家送把柄呢吗?

姜英秀一边琢磨着这些事情,一边在暖玉山上来回溜达,看着山上既漂亮又天真,一丁点儿都不知道怕人的飞禽走兽。

虽然嘴巴里口水都快淌出来了,却竟然感到有几分不忍。不想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就杀掉这些美丽的生灵。

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她现在手里的资源足够丰富,每一餐都能吃饱饭了。

不像刚穿越过来那阵子,肚子饿得简直看见啥就想吃啥。

那会儿要是见到这些温顺可爱的小动物,怕是两只眼睛都要冒绿光。

这些可爱的动物,她不舍得杀,但是,她还是很想吃肉怎么办……

所以,还是得养猪!

伟人有句话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

自己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自然要好好利用了!

姜英秀在暖玉山上绕来绕去,把好奇地盯着她看的梅花鹿和傻狍子们的眼睛,都给绕成了蚊香盘,才猛然想起来,该去哪里淘澄小猪羔。

第108章 姑嫂反目

姜英秀有了主意,喜气洋洋地从空间里出来了。

她先是忙忙碌碌地跟个勤劳滴小蜜蜂一样屋里屋外飞来飞去,把家里的活儿基本上干了个八九不离十,又偷偷地投喂了一回两小只,就鸟悄地出发了。

目标:靠山屯儿老牛家!

没错,就是大伯娘牛桂花的娘家。

牛桂花自从被姜大山送回去靠山屯儿,连个信儿都没捎回来过。很显然是还在跟大伯父姜大山赌气呢。

她也不想想,一百多块钱,在这个年代,是个什么概念。

别说是送给娘家人,就是她自作主张,没跟家里人打招呼,背地里把这笔钱借给娘家人了,那也是要引起一场家庭风波的。

也不知牛桂花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难道是觉得三个儿子都大了,女儿又已经出嫁,自己的地位已经无可撼动?还是豁出去一身剐,哪怕被姜大山揍个好儿歹儿滴,也得拉拔娘家?

可是,她三个儿子都还没娶上媳妇儿呢,这会儿就敢公然损害老姜家的利益,为了娘家人直接跟姜老太太闹掰了,是不是还太早了点儿?

姜英秀实在是搞不清楚牛桂花的脑回路是怎么运转地,不过,她不打算去了解牛桂花的心路历程。

这趟去靠山屯儿,她是去抱小猪羔的。

考虑到当初姜老太太为了丢钱的事儿抹的眼泪,发的火儿,给沈春柳和姜英秀受的气,姜英秀就觉得,让她也跟着着急、上上火,其实不算啥。

算了算了,姜英秀所剩不多的良心有点隐隐作痛。她略有些沮丧地停止了心里头默默地为自己做的辩护。

杀人的事情都做了,去做个小贼,把原本属于自己家的东西偷回来,还能算个事儿?自己身上都背上了四条人命了,还为了一窝小猪羔在这心虚个什么劲儿?矫情不矫情?

姜英秀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三观扭曲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一想到前世吃过的种种美味,以及之前牛桂花“丢了钱”,然后姜老太太在家制造的那老些天的低气压,还有沈春柳背着人,偷偷抹的那些眼泪水……

姜英秀就觉得,良心上那点儿轻微的隐隐作痛的感觉,其实完全可以忽略了。

姜英秀悄眯地潜入了靠山屯儿,没错,就是潜入。

她没有拿出自己那非人的速度,一路上慢慢悠悠地溜达着过去的。出发的时候都快下午四点钟了,所以到了靠山屯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早些年,靠山屯因为离山太近,家家户户都养狗,防着山里的野狼野猪啥的下来闹腾,祸害庄稼什么的。

不过前几年不是年成不好嘛!人都吃不饱了,哪里来的粮食喂狗?

家家户户干脆都狠下心来,把看门护院的大狗给宰了吃肉了。

没有了看门狗,姜英秀这样身手敏捷的小贼,又趁着天黑才进村,想要避人耳目,简直再容易也没有了。

姜英秀虽然没来过靠山屯儿,但是却也知道靠山屯老牛家在哪——全村最穷的一家,就住在村子最西头。

老牛家不仅日子过得穷,花花儿事儿还挺多。人缘也不大好,为人处世都是占不着便宜就算吃亏,捡不着钱就算丢的风格。

老牛家老爷子早些年,去山里打猎地时候,遇上了野猪,也不知是被撞了、踩了、还是被挑了,反正当时就陷入了深度昏迷,浑身上下血糊漓啦地,生生地去了半条命。

后来人虽然救回来了,一条腿和一只手却没有保住。

还是到省里做的手术呢。

当初为了做这个手术,老牛家欠了靠山屯生产队一屁股的债,到现在这都多少年了,都还没还清呢。

牛家老太太一边要辛辛苦苦地种着地,一边要照顾着身残志颓、天天除了喝酒、就是骂街的老伴儿,一边还要独自拉扯着一串孩子,早些年,过得那是相当辛苦艰难。

后来孩子渐渐都大了,日子勉强还能看到点盼头了。

牛桂花上面有个大哥,下面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她算是家里的长女。

当年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一心孝顺老娘、帮扶大哥、照顾着弟弟妹妹,倒是也有个勤快能干的名声。

要不然,老姜家老两口也不会看中她做自己的长媳啊。

她娘家这么个状况,姜老太太对她时不时贴补娘家的行为,干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结果没落下好,倒是把她的胆子给惯出来了。

姜英秀一边在心里不断回忆着关于牛桂花的各种信息,一边往靠山屯最西边溜达。

她还没等走到,远远地就听到那边似乎有颇为剧烈的争吵声。

嗯,是牛桂花的破锣嗓子,正在声泪俱下地控诉她嫂子的不仁不义。而她嫂子那把沙哑的公鸭嗓,也是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稀奇的是,周围竟然没有什么人围着看热闹。

要知道,村里人娱乐活动太少,谁家发生点啥家长里短的事情,好多人哪怕住在村子另一边,也会一丁点都不嫌路远,兴冲冲地跑过去,简直跟放电影一样兴奋。

有些人不光自带小马扎、大茶缸子,还会带一把毛嗑,坐下来,坐滴稳稳当当地、有吃有喝地,津津有味地慢慢看。

姜英秀把脚步放得轻轻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靠近了老牛家低矮的篱笆墙。

只见老牛家院子里,牛桂花和她的嫂子两人,正在叉着腰、跳着脚,口沫横飞地对骂。

这俩人岁数都不小了,难得的是竟然都中气十足。骂人的词儿也是花样翻新,估计骂上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地。

俩人一个破锣嗓子,一个公鸭嗓子,都够难听的,倒是很般配。

姜英秀鸟悄地顺着篱笆凑了过去,躲在了房子的阴影里头,蹲在地上蜷成一团,悄然进了空间。

反正待在空间里,也不耽误她听到外面的声音,还更加不会被人家发现。

“程树芬你个缺德带冒烟的丑八怪,竟然还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这老些年,我给老牛家挣来的,供我吃喝一辈子都够用!我哥都没说我一句,你凭什么冲我摔摔打打地!”

“牛桂花你个臭不要脸滴!帮着婆家踩咕娘家还踩咕出瘾头子来了,我都不稀得说你!

明明是我娘家妈带来地钱,帮我抓地小猪羔,啥时候成了你老姜家滴了?”

第109章 不客气了

“我赶个集遇上你,请你吃点东西、那是我当嫂子地心疼小姑子,结果你还顺杆子爬上来了,不怨自己废物,被小偷盯上了,还蹬鼻子上脸地赖上我了!

你活不起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那驴脸咋那么长涅?

老牛家该你的是欠你的,你倒是豁的出去!见天儿地舔着个碧莲来刮连娘家?活不起了死去!那后院有绳子、堂屋有剪刀、村口还有井!”

牛桂花张口结舌,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地,两个鼻孔呼呼地喷着粗气,却说不出什么更犀利更泼辣的句子来,只是拍着大腿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啕起来。

按说牛桂花平时也算是相当泼辣,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的性格,不过,显然嘴皮子不如她嫂子利落,心态上更是比不过她嫂子的无耻。

吵了这么半天,也没见一个半个人出来劝架的。

很显然,老牛家其他人的态度,也十分清楚明确了。

牛桂花倘若真的被老姜家休了,回到老牛家,老牛家就等于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而且这因为顾娘家、跟娘家嫂子合谋贪了婆家的钱的极品事儿一闹出来,势必也要影响到老牛家的名声,尤其是老牛家的姑娘的名声。

虽然他们家谈不上什么好名声,却也禁不住雪上加霜啊。

姜英秀旁听了一阵子,基本上明白了老牛家的态度和想法。

她越发觉得,牛桂花要么就是对自己的隐瞒功夫太自信了,或者是因为姜老太太一贯偏宠大房的态度产生了错觉。

要么,就是被她嫂子之前的甜言蜜语给哄住了。

不然,就凭她平时那个紧紧地围绕着姜老太太讨好卖乖的性格,就不像是能干出这么脑残的事情来的人啊。

这牛桂花这事儿闹的,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现在婆家因为她身在曹营心在汉,要休了她,娘家嫂子也为了昧下这一百多块,一改平时对她哄着捧着的态度,一门心思地想把她赶出去,想撇清关系……

也不知牛桂花心中会不会后悔。

牛桂花的嫂子程树芬越骂越难听。而且话里连续不断地牵扯起来老姜家。姜英秀这个旁听的,都觉得有几分心头火起。

哼哼,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姜英秀小心翼翼地蜷缩成一团黑影,一闪身就出了空间,然后直接顺着气味就找到了老牛家的猪圈。

嗯,下回说不定还可以试试瞬移……

猪圈里五只小猪羔饿得直哼哼,猪食槽子早都空了。那姑嫂两个光顾着吵架,看来是没人在意这一窝瘦巴巴的小猪羔啊。

人家这一家子,在孙富贵手上过得是什么日子,到了你们手上,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没关系,你们不在乎,我在乎。

这窝在孙富贵手上一直被精心照顾,养得油光水滑的小猪羔,能被你们养成这么个干巴巴,瘦的都快皮包骨头的了的德行,看来也该跟我去享享福了!

姜英秀的嘴角挑起来一丝略微有点邪气的笑容,直接将五只小猪羔都收进了暖玉山的势力范围。

进了空间一看,嗯,小猪羔们的表情略显呆滞,不过姜英秀只挨个给了它们一脚,它们就缓过神来了。

一个个撒着欢儿,打着滚儿,开始找吃的。

显然对新环境十分满意啊!

不过这暖玉山这么漂亮的风景,可不能被这一群肆无忌惮的小猪羔给祸害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给先它们垒个猪圈。

姜英秀悄然一闪身出了空间,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飞跑回了老姜家。

她速度快,身体又轻盈,只在雪地上留下一层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鞋尖的印记。而黑暗中那一道倏然而过的瘦小黑影,也让人觉得,似乎是自己看错了,眼花了。

不过,牛桂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正嚎啕地伤心,程树芬掐着腰、跳着脚,正喝骂得兴起,俩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家猪圈里头已经空了。

而那个出现在栅栏外头又出现在猪圈里头的黑影,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他们看到哪怕一星半点。

姜英秀嗖嗖地跑回家,从老姜家的柴火垛上挑了些粗壮坚韧的高粱杆,带着就进了空间。

在暖玉山上找了个地势平缓的坡地,用高粱杆做了个简易的栅栏,给一窝小猪做了个简易的临时猪圈。

紧挨着这个猪圈,又垒了个鸡圈。

鸡圈面积有点儿小,因为目前总共只有一只麻黄色带斑点的花母鸡。姜英秀不想弄个太大的,看着感觉直逛荡。

五只小猪羔跟麻黄色带斑点的花母鸡愉快地做了邻居,一丁点儿都没有表现出对故居的怀念,或者一丝一毫对新环境的不适。

姜英秀笑容满面,看着五只小猪,她一定会好好对待这帮小家伙儿的,一定要把它们养得肥肥壮壮的!

五头小猪,若是粮食充足的话,喂上一年,起码能出一千斤肉吧!

就算自己外行,喂得不好,小猪羔不爱长肉,大不了把它们的猪圈拆了,让它们在暖玉山上自由奔跑。

我就不信它们有个这么好的生活环境,还能不给我愉快地长肉!

到时候,自己就再也不用为了吃上一顿饺子而绞尽脑汁了!

作为一个纯天然的乐观主义者,姜英秀想得倒是挺美,浑然忘了,她压根儿就不会杀猪的尴尬事实。

不过,小猪羔哪怕长得再快,要吃猪肉,也得四五个月以后了。

这年头又没有科学配比的饲料,喂猪都是把野菜剁吧剁吧,混上点苞米面、糠皮之类的东西,在大锅里多加水,煮成稀粥一样的糊糊,然后放进猪食槽子里给猪吃,这一做法,俗称烀猪食。

因此很多人同样就把荒年人吃的野菜玉米面糊糊,或者是那些笨手笨脚、手艺不好的媳妇儿做的那种烂乎乎的令人没胃口的饭菜,称之为猪食。

光吃这种简单的猪食的话,估计小猪羔要长得好,也好得有限。

这年头既没有度娘可以不懂就问,也没有现成的猪饲料、抗生素,想要把猪养明白了,对姜英秀这种外行来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姜英秀从来都是不会向任何困难屈服的性格。更何况她还生性乐观。

这不,关于养猪的法子,姜英秀打算先这么喂着。

一边喂着,一边完全可以慢慢查访着,找村里有经验的老人一一套话,迟早能摸索出来这里头的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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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冰钓

姜英秀在空间里度过了一个颇为愉快的夜晚。

她现在也算是有家底儿的人了。

先是粗略地大致清点了一番手上的粮票、布票、工业券,还有现金。

唔,这些财物的来历,大部分都不大清白啊……

姜英秀略微有点脸红。

她粗粗地清点了一遍,手上各种面额的粮票包括全国粮票和本地粮票,统统加在一起,总共有五百多斤。

布票、棉花票、肉票、油票、副食票、工业券,各种杂七杂八的票券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将近三百张左右。

现金算了算,差不多有两千多块。

唔,要是放在后世,在高档点的酒楼吃顿饭都不够。

但是在这个年代,两千块真心是一笔巨款。

没看牛桂花跟她嫂子程树芬,就因为一百多块,差点没打到一块儿去吗?

再者说,这两千多块钱和这些票券上面,不知染着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自己已经冷漠地夺走了四个人的魂魄……

匀乎匀乎,一条命竟然才值五百多块软妹币吗?

而这四个人,当初怕是还不知为了这些钱,害过多少条无辜的人命呢。

姜英秀原本十分愉悦的心情,竟然变得有些沉重酸涩起来。

自己是不是也算是替这些无辜枉死在那几个坏人手上的冤魂报仇了呢?

明知道这只不过是自我安慰,姜英秀还是觉得,心里稍微好过了那么一点点。

嗯,以现在的生活水平,光是考虑衣食住行的话,这些现金和票券,她一个小丫头,哪怕打着扑路“打着扑路”,方言:意为打着滚儿,撒着欢儿花,也能花上四五年呢。

她突然间都有点不想再冒着风险,去镇上做任何交易了。

空间里的干果和水果,依然保持着每隔两三天就掉落一批的频率。

然而空间现在的面积足够大了,她也可以轻松地用意念搬运这些水果与干果,给它们从从容容地换个地方,一时半会儿地,用不着担心空间被塞满了怎么办。

说句矫情点的话,姜英秀现在,甚至连捡都懒得捡了。

反正只要果实离开了树,就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直接就自动进入保鲜模式。

她能做的,也就是给这些果实,按类别归拢归拢,分分堆儿,别整的那么五花八门地。

至于做果酱、做蜜饯、晾水果干、榨果汁、酿水果酒之类的,有这新鲜的在,不比果酱、蜜饯、果汁,果酒之类的东西好?

呃,其实说白了,她还是懒。

做这些,需要折腾的就多了,技术含量也高了,得慢慢摸索,再说销路也是个问题。毕竟她现在的主要交易方式,还是东窜西逛地打游击,并没有搞定固定的出货渠道。

说到底,其实还是被空间给惯得。

要是这空间的土地得跟真正的种田那样,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地辛勤劳作,她这会儿一准不是这么个态度。

不过,既然空间给力,她又没什么野心,小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懒点儿就懒点吧。

反正这空间里头目前还都是她的地盘,她想咋折腾就咋折腾,爱咋偷懒就咋偷懒。

在空间外面的时候,她其实还是很勤快的啊。

第二天清晨,姜英秀又是早早地出了空间,帮助沈春柳做了一家子的早饭,烀了猪食,喂了猪和鸡,又按照惯例,偷摸地投喂了两小只一回酸菜猪油渣馅儿的大包子。

然后就出乎意料地被四宝缠上了。

四宝死活非得要拉着姜英秀一起去村子西边那条小河沟那里去玩儿。

说是小河沟,其实已经是个美称了。

村里人除了这帮孩子,都管那个地方叫西大泡子。

所谓泡子,意思是指天然形成的类似于湖泊的小水域。一般泡子里的水,都是下雨天积攒的雨水,或者是地下水渗出来了之类的。

总之,大点的泡子里,有水、有虫、有草,有鱼。

天气热起来的时候,泡子就是淘小子们玩水乘凉的天堂。

只不过,因为玩水的时候多了,自然也难免有溺水的事情发生。而一旦发生溺水的事情,就会有人张罗着把泡子填平了。

西大泡子这么多年来,基本从来没淹死过村里的小孩儿,所以,就作为杨树沟村唯一的天然水域,幸免于难了。

四宝跟村子里的小伙伴们约好了,要去泡子那里冰钓。

这种事情往常四宝都是带着五宝就过去了。

这趟为啥非得要捎带上自己?

姜英秀十分疑惑,四宝不说清楚了,姜英秀就坚决不肯跟他去。

拉拉扯扯了半天,四宝惊讶地发现,四丫虽然比自己个儿小两岁,力气却比自己大上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见天闷头儿干活儿,练出来地。

他伸手去拽姜英秀,姜英秀纹丝不动。

而姜英秀不想让他拽着了,随便一甩手,他就愣是抓不住姜英秀的手腕子。

最终,四宝拿姜英秀没法没法地,终于招了。

原来,八丫这孩子毕竟是年纪小,在四宝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四宝知道了她做叫花鸡的手艺。

然后四宝就想到了,如果能说动姜英秀,愿意跟他一起去冰钓的话,他就可以现场吃到香喷喷的烤鱼了。

而不像往常,每次冰钓的结果,不管拿回家几条,都是被姜老太太搁大锅里给炖了。

姜老太太仔细惯了,炖鱼从来都不舍得放油放盐,更不要提花椒料酒之类的调味料了。

总之,姜老太太做的鱼,实在是不怎么招人待见。

所以往年,四宝他们对冰钓的热情也很一般。

四宝之所以年年参加,不过是为了凑个热闹,图个跟小伙伴们都能玩到一块儿,其实对钓上来的鱼,真没多大兴趣。

姜英秀其实也对钓鱼没多大兴趣,她听明白了四宝的想法,就更不想去了。

不过,架不住两小只可怜巴巴地朝着她一个劲儿地卖萌。

她突然想到,自己自打穿越过来,就从来没见过姜家人吃过鱼呢。

看来,就算是为了给两小只补充点营养,自己也得去上这么一趟啊。

见姜英秀点了头,四宝欢呼雀跃地蹦了起来。五宝是四哥贴心的小尾巴,四哥支持啥,他就支持啥。四哥反对啥,他就反对啥。

所以看见四宝欢呼雀跃了,他也跟着蹦起来了。

而两小只更是破涕为笑。

把一脸的委屈巴巴,都换成了欢天喜地。

第111章 回归

姜英秀从仓房里,在姜老爷子编好的一大堆柳条筐子里翻检了半天,最终挑选出来三个最精致小巧的背篓,自己背上一个,给六丫和八丫也各自背上了一个。

两个小丫头兴高采烈地背上了背篓,手挽着手,跟在四宝和五宝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冲向了村西边的水泡子,冰钓去也!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着四宝五宝带着六丫八丫,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地跑在前面,看着这几个小娃娃,总觉得自己的心态,越发像是一个老太太在看自己家的儿孙。

虽然,她上辈子一直到死都是只单身狗,压根儿就没有过孩子。

不过她一直很受小孩子们的欢迎。

她的各种亲的、堂的、一表三千里的,那些小侄子、小侄女、小外甥、小外甥女们,一个一个地,都跟她很是亲近。

那是当然。

她不管背着哪个包出门,包里必定会放几颗糖果和一盒巧克力。

而且,如果到她的画室去玩,还可以尽情地把各种颜色的颜料抹得到处都是。桌上、柜子上、墙上、空白的画布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反正只要你有本事能抹得上去,她就真舍得让你抹。

她还曾经在自己的每一间画室里,都专门保留了一面墙,供这些小娃娃们撒着欢儿地乱涂乱画。

甚至有一回,兴致来了,她还曾经把水性颜料放进十几把滋水枪里,给孩子们玩儿。那一回,画室里的欢声笑语,差点把楼顶掀翻。

最后大家伙儿的衣服,都被染得五颜六色的,一张张小脸儿,也全都成了花花绿绿的小野人。

前世的孩子们的身影,和眼前的几个小娃娃重叠起来。姜英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短期内肯定是回不去了。那么,还是好好享受当下吧!

冰钓,虽然要以钓鱼为主,但是很显然,也不是只有钓鱼这一件事可以玩啊!

几个人很快就到了西大泡子,七八个杨树沟村里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其中姜英秀看一眼就认得出来的,就有雷七奶奶家的侄孙子“胖丫”雷爱国、翠兰婶家的小闺女周红香、木匠老彭家的四小子彭锁柱,还有孙寡妇家的独生子林虎子。

这几个娃跟姜英秀或多或少地有些交集,而且是相对友善的那一种。

雷七奶奶的侄孙子“胖丫”雷爱国,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小男孩儿,帮着姜英秀打跑过欺负她的村里孩子。

姜秋菊爱去翠兰婶家串门,跑到翠兰婶家喊人回来吃饭的活儿,大部分时候都是姜英秀的,而给客人开门的活儿,大部分都是周红香的,所以这俩小丫头经常有见面的机会。

木匠老彭家的四小子彭锁柱是个老实孩子,拿村里老人的话来说,就是“仁义”。属于基本上既不会欺负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欺负那一拨的。

孙寡妇家的独生子林虎子,跟姜英秀算得上同病相怜。

因为他是寡妇家的孩子,在村里多多少少总是会受些欺负。姜英秀以前不被姜家人待见,所以也经常会受到一些势利眼的男孩子的欺负。

孙寡妇家跟老姜家住得又不太远。

所以林虎子和姜英秀算是私下里交情相当不错呢。

不过后来林虎子渐渐地长大些了,这娃的性格天然自带一股悍勇,跟人打起架来都是不要命的架势,教训过几个村子里特别爱欺负人的孩子之后,慢慢地也就没人再敢欺负他了。

自打穿越以来,姜英秀一直忙着折腾怎么填饱肚子,怎么投喂两小只,怎么开发空间,怎么稳稳当当又能轻松愉快地赚银子。

再加上娇小玲珑的躯壳里,装着的苍老灵魂,让她跟“同龄人”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导致她把这帮小伙伴儿们,都给轻轻松松地忘到了脑后。

穿越以来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几乎就没有跟任何小伙伴们碰过面。

嗯,“胖丫”雷爱国跟着雷七奶奶去过老姜家,不过当时姜英秀只觉得他有几分面熟,兼之对他的小名印象深刻,却把他当初英勇地替自己教训同村的调皮孩子的事迹,给忘得干干净净。

周红香给姜英秀开过两次门,不过两人彼此之间本来就只是点头之交,面熟而已。所以姜英秀能把她的名字和人对上号,已经很不容易了。

几个小娃娃看到一心扑在干活儿上的小伙伴儿姜英秀,终于回归了他们的队伍,各个都十分开心。

老实说姜英秀这个玩伴还是很难得的,首先她脾气特别好,谁说她什么,她也不会生气。

其次她的手很巧。

春天、夏天、秋天的时候,她编的花冠,冬天的时候,她堆的雪人,全都让人看了又看,爱得不行,唯恐少看了一眼。

凛冽的寒风吹过,几个小娃娃的脸上都被吹得红彤彤的,姜英秀看着都有点儿心疼。

这年头的娃娃,夏天一个个晒得跟黑炭头似的,冬天一个个又被北风吹得脸都皴了,天然自带两坨腮红——红血丝。

其实只要一瓶雪花膏就能解决。

只是,这年头,社员们辛辛苦苦地劳作了一年,家家户户吃粗粮掺野菜、树叶,却往往连肚皮都填不饱。

舍得买雪花膏给孩子擦的,怕是也只有城里头那些抱着铁饭碗吃皇粮的干部、工人之类的家庭了。

姜英秀想到自己包里的海蓝之谜,瞬间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淡定了。

嗯,下回去镇上,买两个友谊雪花膏吧!可能还得再买几个嘎啦油。

雪花膏给沈春柳一个,给六丫和八丫一个。

沈春柳的直接交到她手里就成,六丫和八丫的还得放在自己这儿,每天抽空给她们抹一抹就成。

嘎啦油么,给姜老太太一个、给二大娘李荞麦一个、给沈春柳一个,再给自己留着用一个。

天天干各种各样的家务活儿,自己这双粗糙的小手也得保养保养了。

被冷风吹得自带两坨腮红的小娃娃们却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姜英秀的忧伤,各个兴高采烈地,欢声笑语不断。

胖丫雷爱国和老彭家四小子彭锁柱,都从家里带来了镐头、冰钎子这样的工具,俩人已经挑了一处比较薄的冰面,像模像样地在冰面上,凿出来一个大洞。

第112章 失踪

他们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就看有上水面来透气的鱼从冰洞里蹦跶了出来,一个个地落在冰面上,拍拍强健有力的大尾巴,崩得离得近的小娃娃们一脸的水珠。

不过,这数九寒冬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凡是从冰洞口里蹦出来的鱼,掉到冰面上,没蹦跶几下,就动弹不动了。

几个娃娃乐坏了。其中有几个恰好在换牙期的,乐的那叫一个开心,连平时一笑就要捂嘴的动作都忘了。

“哎哎呀,蹦出来了,蹦出来了,这法子真灵!”

“那是,也不看看我雷爱国是谁!我说行,那肯定行啊!”

“胖丫,真能给你自己个儿脸上贴金,这法子也不是你想出来的,不是雷七奶奶说的么?”

“既然七奶奶说滴,不得算是我的功劳?”

“呸呸呸,脸真大!”

“哈哈哈哈,原来在冰面上凿个洞,真有这么傻的鱼会蹦出来啊!吃了这么傻的鱼,咱们不会也变傻了吧?”

“去去去,滚一边儿啦去!瞎说八道啥玩意儿涅?你要不吃更好,都留给我吃!我这还不够呢!”

“就是就是,猪那么笨,猪肉哪回你少吃了?”

“快点捡起来,快快快快,要不一会儿该冻到冰面上了!就捡不起来了!”

“六丫,八丫,你们俩快过来,这家伙劲儿太大,我都要抱不住了!妈呀!它拍我的脸!”

“四丫头,你麻溜地过来点儿,她们俩那俩小筐都塞满了!”

几个小娃娃欢呼着、吼叫着、蹦跳着,纷纷抱起还扑棱着、眼瞅着就要扑棱不动了的鱼儿们,就近塞进六丫或者八丫背着的小背篓里。

雷爱国和林虎子都把手里的鱼塞进了姜英秀背着的篓子里。

很快,三个精致小巧的小背篓里就塞满了鱼。

然后,一大群小娃娃们,一脸期待地看着姜英秀,等着她把烤鱼做出来。

周红香还怯怯地问了一句:“四丫姐,烤鱼用不用先开膛啊?”

好嘛,看来八丫这个小吃货,估计不止是在四宝面前说漏嘴了吧!

艾玛,回头自己带着六丫和八丫吃烤鸡的事情,万一要是传到姜老太太耳朵里去,估计这顿打是逃不掉了……

得赶紧想个对策才行……

不过,看着一堆仰着小脸儿,眼巴巴地望着她的小娃娃,姜英秀热血冲头,先不管那么多了!

她装模作样地跑到西大泡子的边缘,折了几根干枯的金达莱枝子,这玩意儿引火好用着呢,带了过来,在西大泡子边缘的土地上,升起来一堆旺盛的篝火。

其实,主要功臣是她用空间里拿出来的烧得快成木炭了的松树枝,要不这荒郊野外地,哪儿那么容易点着火啊!

姜英秀熟练地用柳条穿过鱼身,将它们放在篝火上不断地翻转着,炙烤起来。

这种没有放任何调料去腥,也没有清除内脏的鱼,怕是好吃也有限。

不过,这些娃娃平时大部分都吃不饱,这鱼肉,它好歹也是肉啊!

再者说,烤出来的鱼跟大铁锅炖出来的鱼相比,同样不放油不放盐不放作料去腥,腥味也要淡上许多。

所以姜英秀笃定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娃娃们自动自觉地分成了两队。一队聚拢在姜英秀身边,另一队依然守着那个还在往外蹦鱼的冰窟窿。

两队人马一队由胖丫雷爱国领头,另一队由林虎子领头。

一队先吃烤鱼,另一队负责抓鱼,两伙人吃过一轮保证每个队伍成员都吃到至少一口鱼肉,就要轮换一回。

姜英秀暗暗点头,这几个小娃娃的组织安排能力很不错么!

这样轮换着来,既不耽误抓鱼,也不耽误吃鱼,这法子若是能妥妥当当地执行的话,相当合理而且高效哦!

姜英秀这边烤好一条鱼,聚拢在她身边的几个小家伙,就立马分吃一条。你一口,我一口,谁都不嫌弃别人的口水,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刚烤好的鱼相当烫,姜英秀担心他们烫着,紧着嘱咐他们:

“慢着点儿吃,小心烫!不用抢,人人都有份!”

然而几个小娃娃显然深谙“东西吃进嘴里才是自己的”这个道理。

一个个都不顾高温,一边斯哈斯哈地吸着气、吹着气,一边大口大口地把鱼肉咬进嘴里,吃得舔嘴抹舌地,还贼拉地快。

一眨眼功夫,第一条烤好的鱼,就成了一根孤零零的鱼刺。

“胖丫”雷爱国吃得大眼睛亮光闪闪地,一脸幸福陶醉的模样。一边吃一边还不忘了感叹:

“我就说四丫这手最巧吧!一样的东西,一样啥玩意儿都没放,你烤出来的,就比我们以前烤出来的好吃多了!”

四宝、五宝、六丫、八丫,各个都吃得满脸上直放光,听见“胖丫”雷爱国的话,一个劲儿地直点头,不过嘴上还是斯哈斯哈地一直没停,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姜英秀都有点不忍心看。

轮到彭锁柱和林虎子吃的时候,他们倒是都比较安静,没像“胖丫”雷爱国那样大呼小叫地。

不过嘴上的功夫可一丁点儿都不慢,咬一口,就能撕下来一大块雪白的鱼肉。

姜英秀看着他俩的吃相,突然发觉这俩,其实真心是两个聪明的。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省着功夫用来抓紧吃呢!

诶,姜英秀数了数人头,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刚刚她就觉得好像少了点啥。

再次清点了一遍,姜英秀猛然想起来了,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扬声喊道:

“你们谁看见周红香了?她是有啥事儿先走了吗?走之前跟谁说过没有?”

几个小伙伴都懵了,不过懵归懵,还是没耽误吃,四处撒嘛了一圈儿:

“哎呀呀,我说咋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呢!周红香咋没影了!”

“没看见老周家谁来叫她回去呀?”

“周红香肯定不能回家,这回来冰钓的事儿,她老早以前就跟我墨迹,老早以前就盼着了,都盼了好几个月了!”

“唉呀妈呀,周红香该不会是从冰窟窿里掉下去了吧?!”

“不能吧!我凿的冰窟窿根本没有那么大呀!”

姜英秀有种强烈的感觉,周红香应该就是从冰窟窿里掉下去了。这会儿不知道掉下去多久了,如果耽搁得太久,怕是即便能捞上来,也救不回来了!

第113章 救人

姜英秀二话没说,把烤鱼的篝火堆交给了四宝:“四哥,你看着点儿火。”

顺手塞给八丫一条刚刚烤熟了的大鱼,还嘱咐了她一句:“这个给你吃,慢点吃,细嚼慢咽地,别噎着。”

自己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冰窟窿旁边,冲着几个小伙伴们喊道:

“我先下去看看,要是八丫吃完一条鱼我还没上来,你们就赶紧回家,找大人来帮忙。”

姜英秀说着,就一下子跳进了冰窟窿,胖丫雷爱国伸手拉了一把,没拉住,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四丫头你傻不傻?你会游泳吗就敢跳?”

姜英秀当然不傻。

她敢跳,是因为她是有依仗的。

冲下冰窟窿的瞬间,她就进了空间,然后开始将自己的意识力发散出来,在水下搜索周红香的身影。

周红香果然是掉进冰窟窿了。

不过,她嘴边上还在往外冒一串串的气泡泡。

姜英秀第一时间把她收进了空间,直接收进了暖玉山的猪圈里。

对不住了丫头!我这真不是把你当猪了,这不主要是为了靠谱点儿吗?

姜英秀一边默默地在心里感到抱歉,一边把周红香头朝下,脚朝上,倒着提了起来,控控她肚子里的水。

这娃也不知是啥时候掉到水里去的,怕是捞鱼的时候没站稳吧!

平时蔫不出溜的,没见她这么大胆哪,这咋还敢往冰窟窿里钻了!

姜英秀把周红香头朝下提着,控了半天的水,又拎着她的脚脖子,把她左右甩了甩,然后见实在控不出来水了,摸摸周红香的鼻息,呼吸还在,只是她还是双眼紧闭地,并没有醒过来。

嗯,醒不过来更好,省得还得解释这周围的环境是咋回事……

姜英秀把周红香翻了个个儿,抱住了她的腰,在正对着冰窟窿口的位置,一闪身从空间里出来了。

守在冰窟窿外头的小伙伴儿们,只见周红香的头和上半身先伸出了冰窟窿,赶紧手忙脚乱、齐心协力地将她拉上去,连扶带拽地把她挪到了篝火旁边,平摊着让她先躺到一边。

紧跟着,就看到姜英秀的脑袋瓜也在冰窟窿上露了头:

“快来快来,拉我一把!”

几个小伙伴急急忙忙冲过去,把姜英秀也拉了上来。

姜英秀赶紧扑到篝火堆那里:

“唉呀妈呀,可冻死我了!在水里还没觉得,上来才发现今儿个这天儿有多冷!”

“胖丫”雷爱国有点儿生气地埋怨道:“你跑那么快做啥?拉都拉不住!还穿着棉袄棉裤就跳进去了,你傻不傻?”

一直没做声的林虎子抬起眼皮,瞄了姜英秀一眼,转过头对雷爱国说道:“周红香醒过来没有?胖丫你赶紧看看去!”

雷爱国恼怒地回了一句:“跟你们说过几百遍了,我叫雷爱国,不许叫我胖丫!”

说完,他气哼哼地去看周红香了,一边走一边嘟哝:

“我就说不带她吧,这下可好……”

周红香肚子里的水其实都已经被姜英秀控出来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发现得早,施救及时,她其实没喝几口水。

之所以会昏迷,大概是因为天儿太冷,再加上这年头的孩子基本都吃不饱,肚子里没食儿,自然容易血糖低。

姜英秀心里很有几分得意。

自从得了这个空间以来,自己一直都是用它杀人……还是头一回救人呢!

最关键的是,虽然救了人,空间却一丁点儿都没有暴露。

她美滋滋地心中暗爽,一边在篝火边烤着火,一边开始打喷嚏。

说来也难怪,她的棉袄棉裤都泡了水,出来之后没多大会儿,棉袄棉裤都冻硬了。

她前胸烤着篝火,后背吹着冷风,能不感冒才算怪了呢!

雷爱国像模像样地给周红香把了把脉,然后掐了一下她的人中,就把周红香给救醒了。

不过,周红香也是自打一醒过来,就在打喷嚏。

她身上的棉袄棉裤也冻硬了。

几个小伙伴商量了一下,这样子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这寒冬腊月的感冒,搞不好就得去了半条命了!

得赶紧回去喝姜汤,蒙上大被子睡觉,捂汗。

于是迅速决定兵分两路,一头雷爱国带队,一头林虎子带队,分别把周红香和姜英秀各自送回家。

至于今儿个冰钓的成果么……已经烤熟的鱼,抓紧分了吃掉,还没烤熟的鱼,也大家按人头平均分一分,齐活。

姜英秀觉得这个安排还挺合理的,几个小伙伴儿的组织管理能力真心很不错么……

不过,这方案还是需要一点点修正和补充,于是她笑眯眯地说道:

“我其实没啥事儿,不用你们送。要不我还是先跟你们一起送周红香回家吧。爱国哥,还得麻烦你赶紧跑一趟,请雷七奶奶去翠兰婶家给周红香好好看看。

红香胆子小,怕是吓着了。

那泡子水又那么冷,受了寒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得麻烦雷七奶奶辛苦一趟了!”

雷爱国秒懂,默默腹诽:

“姜英秀这是怕周红香落下病根儿吧!

可是姜英秀自己也是个丫头片子啊,她怎么就不怕自己落下病根儿呢!哼哼,要我说,她还是傻!”

腹诽之后,姜英秀咋说的,还得咋听。

雷爱国接了任务,拔腿就跑。他得请七奶奶好好开两个方子,周红香和姜英秀都需要让七奶奶给好好看看!

姜英秀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玩儿了这半天,这回的事儿主要又是四宝张罗的,周红香掉进了冰窟窿,差点丢了性命,这事儿姜家多少应该承担些责任。

虽然她把人救上来了,能算是个将功补过……

可是周红香毕竟是个小姑娘。

这年月的孩子,又普遍营养不好,先天不足。

寒冬腊月的掉进冰冷的泡子水里,又喝了好几口冷水,既受了惊吓,又受了寒。

如果不好好治疗一下,怕是要落下病根儿的。

所以当务之急,不仅仅要把周红香送回家去,还得赶紧请雷七奶奶给开两服药,喝上几天,好好调养调养。

要不然,以后没事就千好万好。

万一周红香嫁了人以后,生娃的事情上有几分不顺畅,这回冰钓落水了这件事,怕是就要成为老周家人的心结。

就这样,姜英秀打着喷嚏,跟着一帮小伙伴儿,一起把同样打着喷嚏,冻得面色青白的周红香给送回了家,还特意给周红香多留了一条鱼。

跟翠兰婶说了情况,道了歉,并且一直等到雷七奶奶来给周红香把了脉,开了方子,才离开老周家,回了老姜家。

第114章 惬意

四宝、五宝、姜英秀、六丫、八丫,还有跟着一起来的林虎子、彭锁柱、雷爱国,一直把姜英秀送到了小仓房里。

大家伙儿还各显神通给自己找到了或坐或站的地方,聊了一阵子,看着姜英秀喝了姜汤,换了衣服,蒙上了被子,才散了。

姜英秀被雷得囧囧的,感觉脸蛋儿直发烫,不知是被寒气激得发烧了,还是被这帮生冷不忌的小伙伴给惊吓到了。

被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小屁孩儿围观换衣服!

姜英秀觉得很是无语。

好说歹说,这几只依然死活不肯走,非得要亲眼看着姜英秀喝下去姜汤,再亲手把姜英秀按到被窝里蒙上被子捂汗才行。

艾玛,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后,只好让六丫和八丫帮忙扯着被子,姜英秀自己红着脸,躲在被子后头,把湿透了冻硬了的大棉袄大棉裤给脱掉了,换了一身春秋穿的夹袄夹棉裤。

当然,这身夹棉衣服,也是不知捡的老姜家哪个娃剩下的旧衣服,补丁摞补丁地不说,同样也是一丁点儿都不合身。

好在几个小伙伴儿眼见着姜英秀真的喝了姜汤,换了衣裳,蒙上大厚被开始捂汗了,总算是舍得走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离开,又好话费了一箩筐,好不容易劝走了死活要陪着自己说话,给自己端茶递水的六丫和八丫,方才算是暂时消停下来。

眼看着众人都离开了,姜英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跳起来把门窗都关严实了,窗帘拉起来,门也从里面栓好了,自己一闪身就进了空间。

也带到空间里了。

空间里这么暖和,再烧个火堆,一小会儿功夫就能烤干了。

不比把那两个冻得硬邦邦的东西放在滴水成冰的院子里强多了?

姜英秀穿着一身夹棉衣服,倒觉得跟空间里的温度很是搭配。

她惬意地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得意洋洋地巡视了一遍自己的空间。

先把外面的广袤地域溜达着巡视完了,又进了暖玉山。

欣赏欣赏山上的美景,还有自己辛辛苦苦“抓”回来的一窝小猪羔,和那只下蛋格外勤快的麻黄点花母鸡。

看着麻黄点花母鸡和它身后的鸡蛋,姜英秀又有点想要流口水。

上次那啥作料都没有放的烤鸡,自己竟然觉得味道还将就,可能是太久没吃肉的缘故吧。

好想把那只花母鸡宰了吃肉怎么破?

自己不会杀鸡怎么破?

呃,算了算了,现在反正也不缺肉吃,先不忙着杀鸡了。

姜英秀满意地绕着暖玉山又溜达了一圈儿,从暖玉山上,葳蕤茂盛的林木之间,发现了一丛竹子。

艾玛,太好了,这几天正好有点馋竹笋嘞!

姜英秀兴致勃勃地出了空间找了工具,又赶紧返回暖玉山。

姜英秀前世的时候,去杭州一个同学家玩的时候,跟同学一起去山里挖过竹笋,对于找竹笋这件事还是很有心得的。

她趴在地面上仔细观察了半晌,竟然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很多竹笋,不过她最终只挖了两颗笋出来。

这大竹笋的个头儿可真心不小!挖多了,其实一颗都够自己吃两顿了!不过肉质竟然很嫩。唔,竹笋炖鸡,会不会超级好吃?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的话,要么那只花母鸡就要挂,要么老太太的鸡圈里又得少一只下蛋鸡……

自己手头上物资丰富,姜老太太手上才有点啥?

还是别干这种缺德事儿了!

为了赶紧派遣掉自己的想法,姜英秀抱着两颗大竹笋,下了暖玉山。

一看,自己那被泡子里的冷水浸透了又冻成了冰坨的棉袄棉裤,已经基本上被她上暖玉山之前就生起来了的火堆给烤干了。

棉袄里子和棉袄面都是棉布材质的,旧棉布洗的次数越多就越软和,如果忽略掉里面那板结的棉花,摸起来还真是相当舒适的。

姜英秀继续穿着夹袄夹棉裤,乖乖地抱着两根竹笋,放到火堆上烤了。

其实鲜嫩的笋,生吃也很美味。

烤着吃……这吃法好像稍微有点特别。不过,鲜嫩的竹笋的口感令她十分满意,那份脆嫩鲜美的滋味,一点儿都不输于竹笋炖鸡。

姜英秀心满意足地吃掉了大半根烤竹笋,还剩下一根半,竟然就吃不动了。

毕竟这笋的个头太大了,哪怕是块头比较小的那一根,也有她的手臂长了。

姜英秀的身体被空间逐步改造后,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身高没有突然长得更高,体重也没有突然变得更重,不过,皮肤的状态却明显好了很多。力量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体质越来越强,似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最有趣的一点是,饭量却似乎越来越小了。

很多时候,很多东西,她只要吃上一点点,就觉得饱了。

她头一次去镇上的时候,喝了足足一大茶缸子、差不多有半斤左右的馄饨。而后来,她自己再去镇上那一回,只喝了一两馄饨,就觉得饱了。

这里面要说跟空间没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姜英秀看着自己吃剩下的烤笋,又拿起来了自己的小铅笔头,她画了一幅小娃挖笋图。

图上是个留着两个羊角辫儿、背着个小竹篓的小胖姑娘,抱着个比她还要高的大竹笋,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身后远远地,是一片竹林和更多拔地而起的竹笋。

而她身后附近的红砖墙壁上,还用白灰刷着巨大的标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整幅画的构图很简单,用意更是一目了然,亮点在于笑眯眯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儿的小胖丫头,和她怀里的胖竹笋。

整幅画的感觉,非常鲜亮活泼。又带着点儿主旋律。

姜英秀对这个草稿很满意,下回去镇上,应该再去买点颜料,给这幅画上上色。小丫头脸蛋儿上,必须得有两坨圆圆的纯天然自带腮红才对啊!

嘴角噙着微笑画完了这一幅画儿,姜英秀突然想起来,该查查看空间的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身上又发生了许多事,空间的面积扩展了这么多,还把暖玉山收了进来,不知那上,会如何评价自己的种种行为呢?

第115章 意外的客人

姜英秀懒洋洋地休息够了,终于爬起来去找功过格。

她记得自己把放在了自己第一次去镇上的时候,淘到的那个小桌子上了。

这么敞着随便放着好像不太好,过几天还得找机会去一趟镇上。去镇上,买买买!

采购一些画画用的颜料、采购一些雪花膏和嘎啦油、采购一些空间里还没置办齐全的劳动工具、再想办法去换些种子回来,然后再专门给淘个合适的匣子装起来,嗯,紫檀木或者金丝楠木的就可以,实在不行的话,买个香樟木的也勉强将就了。

姜英秀一边转着念头,一边把功过格翻开。

诶?竟然又可以往后翻几页了。

令她惊讶不已的是,近期的功过格上,几乎没有黑点,全都是红点!

这是不是说,她黑吃黑地干掉那几个黑市上的坏人,在空间这里其实是功,而不是过?

艾玛,难道说以后看谁不顺眼都可以用直接收了他了?

不对不对,按照空间的尿性,这玩意儿靠谱不靠谱,可真心说不准。

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以后不碰到威胁到自己的生命,或者面临空间暴露这类的危机,轻易不会再随便动用空间,来夺取他人的生命了。

她担心的是,倘若这种事情做多了,哪怕为了自己的心情平静,也会变得对人命越来越不在意。

不管最后会不会灰飞烟灭,沦为空间的祭品,她都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人。

她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的好好的,想要过得幸福快乐。

但是,她并不想要把自己的幸福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当然了,那种见到她快乐,就觉得痛苦的人,不算在这个范围内。

即便没有空间这个越来越粗的金手指,她身为一个从未来几十年后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时空偷渡客,也一样会活的好好的,也一样会过得幸福快乐。

苦难的经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苦难的尽头。

而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苦难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只要在几个关键问题上把住舵,即便她重生后什么都没有,也一样能熬得到春暖花开。

这么想着,她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把放到了一边。

空间的面积对她来说,短期内已经不需要再扩展了。

所以,找绿松石、玉石之类的事情,可以暂且缓一缓。当然,如果有了低价收购的机会,她也不会浪费就是了。

空间中,暖玉山可以打猎,可以挖药材,捡山货,也可以发展养殖业。

暖玉山外头,除了自己刚得到空间那会儿种下的那些树之外,那么大的面积都空着呢。

也不知是中华民族的种族天赋在发挥作用,还是扮演农家小女孩的角色太过入戏了。

反正每当看到空间中那么大面积的肥沃土地上面,竟然什么粮食、蔬菜都没种,只一味放任着那些青青绿草恣意野蛮生长,她就觉得自己在犯罪。

所以,接下来的任务重点,是种田!

淘换种子这件事,要优先提到所有事情的前面。

至于上学读书的事情么,距离开学还有八个月呢,就算她再怎么不擅长动脑筋,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她想出办法来了!

姜英秀换上了干干爽爽的大棉袄、大棉裤,出了空间,把被子什么的都收好,打开小仓房的门出去了。

今晚上还是沈春柳做饭,她得去帮把手。

院子里有点静悄悄的。

没想到,到了厨房一看,正在闷头忙活的,竟然不是沈春柳,而是四婶杨水芹。

这是怎么回事?

杨水芹一见姜英秀,就很惊讶:“四丫头,你姥姥家来人了,你娘去招待你舅妈了,你咋没去呢?”

姜英秀有点纳闷,姥姥家来人了,为啥院子里会那么安静呢?

“四婶,我一路上也没见着我娘啊,他们上哪儿去了啊?”

“诶?他们应该是去三房了吧?你上三房那边看看吧!”

“哦,四婶那你先忙,我过去看看去。”

姜英秀在空间里没听到外面有来客人了的动静啊。

院子里倒是一直很安静的样子。一般来了客人都该喧喧嚷嚷的吧。至少刚刚一群小伙伴送自己回来的时候,尽量不打算打扰到大人,还一不留神就弄出了好多动静呢。

她两条小短腿儿紧着倒腾,没几步就到了三房。

推开门,穿过外屋地,往里一走,就看到沈春柳正在跟一个大脸盘、眉眼弯弯、高鼻梁、樱桃小口的妇人,在亲亲热热地说话。

只是两人的声音都压得低低的,仿佛唯恐吵到了谁一般。

沈春柳的声音带了点焦躁:“娘真是这么说的?”

大脸盘的妇人点点头:“那还能有假?再说这事儿,我骗你有啥好处?”

沈春柳背对着门口,大脸盘子的妇人正对着门口,见了姜英秀进来,忙扬起了声音说道:

“哎呀,这是四丫头吧!这有一阵子没见,可是出息了不少!”

沈春柳心不在焉地客气了两句:

“嫂子你跟我还瞎客气啥?秀秀这孩子,孝顺倒是真孝顺,听话也是真听话,可她身上哪有啥出息的地方啊!”

大脸盘子的妇人诚恳地拉着沈春柳让她看姜英秀:

“你看看四丫头这小模样。跟我上回见着可是不一样了!

个头儿好像往上蹿了一蹿儿。小脸儿也越来越白净了,脸蛋儿还红彤彤的,多招人稀罕哪!

要我说,下回你就干脆带着四丫头和六丫、八丫,九丫一块堆儿,回趟娘家呗。

入冬以来,咱娘都念叨了六丫好几回了。”

说到这里,大脸盘子的妇人又把嗓音压低了几度:

“咱娘看见四丫头这么出息,说不定这心结就解开了呢。”

沈春柳咬咬嘴唇,有几分犹豫。

因为姜英秀的“天煞孤星”的命格,再加上她一直没生出个带把儿的,沈春柳的娘一直觉得姜英秀就是这个“妨性大”的罪魁祸首。

一直很不待见她。

一边是老娘,一边是闺女,沈春柳自然要在中间不断地极力描补。

不过,沈老太太实在是很不待见姜英秀,导致她每次来接闺女回娘家住的时候,都不让沈春柳带上姜英秀。

然而,自从秀秀摔破了头,这事情她似乎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第116章 姥姥家的狗

沈春柳记得,上回她跟秀秀提起来,姥姥要给他们烀地瓜吃,秀秀听了这话的反应,就好像压根不记得姥姥不待见她似的。

一直到大脸盘子的妇人离开了老姜家,沈春柳也没做好决定,到底要不要接受嫂子的劝说,带上姜英秀和几个孩子回趟娘家。

黑瞎子岭镇这边,有个地区性的风俗,就是一年四季,出嫁女都得抽出几天,带着孩子回娘家小住几天。

往常因为沈老太太不待见姜英秀的缘故,沈春柳每次回娘家,都是只带着六丫和八丫的。沈老太太一直很喜欢六丫,对姜英秀却无论如何都爱不起来……

再者说,这回嫂子捎来的消息,也让她心乱如麻。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得这些事情了。

嫁人后一直在镇上生活的大姑姐姜春菊,傍晚的时候托人给家里捎来了口信儿,她要带着三个孩子,大威、小勇和芳芳,来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其实也是每年的惯例了。

说起来,每年一进了腊月,姜春菊就会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了。

今年这都快到过小年儿了,比起往年足足晚了快半个月了……

说起来姜春菊来得这么晚的,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

姜英秀对姜春菊的主要印象,就是跟姜老太太去镇上赶集,然后往姜春菊家里送菜干的那一回。

老实说,那一回之后,有了姜春菊的态度作为对比,姜英秀对小姑姜秋菊的好感度都提升了不少。

姜老太太听到大女儿要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了,兴奋得几乎睡不着,从早到晚地念叨着:

“外孙就是姥姥家的狗,吃完就走!”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只要眼睛不瞎,就都能看得出来,姜老太太这纯粹是高兴的。

姜老太太特意拿出来一口袋黄豆,让姜英秀带着,去桦树林公社的油坊换了十斤豆油。

家里的大人都要去生产队挣工分,至于几个淘小子,年纪不大,鬼主意却不少,姜老太太怕他们偷吃,所以这个重任,最终就落在了姜英秀的头上。

姜英秀简直是喜出望外。

她当然不会偷吃黄豆,不过,她正发愁去哪里淘换种子呢。这不就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黄豆可是个好东西!

豆科植物根部都带有根瘤,根瘤菌具有固氮的作用,可以肥田。

黄豆嫩的时候是青色的,可以吃水煮五香毛豆、盐津毛豆。

熟了之后,黄豆可以榨油,有了豆油,做菜的自由度就大了很多,煎炒烹炸,样样都用得上豆油。

黄豆还可以泡发豆芽、可以打豆浆、可以点豆花、可以做豆腐脑、可以做嫩豆腐、做大豆腐、做干豆腐,还能做豆腐干、毛豆腐,以及其它各种豆制品……

黄豆还可以用来发酵酱油。

黄豆煮熟以后,还能做大酱块子。

东北人啥时候吃饭能离得开大酱啊!

如果要做驴打滚儿之类的点心,也需要用到炒熟的黄豆磨成的黄豆粉呢!

她愉快地从装黄豆的袋子里随手抓了一把颗粒饱满的黄豆出来,塞进了空间。

姜英秀个头不高,手掌也小小巧巧的,虽然抓了满满登登的一把,其实也没有多少。

完全不会对换豆油这件事儿造成任何影响。

这些黄豆的个头儿,跟她前世在超市里看到的截然不同。

不知是否是受到恶劣的天时影响,这些黄豆的颗粒都小小的,看起来比赤小豆只略大一圈儿而已。

不像后世的黄豆,几乎颗颗都粒大又饱满,一颗黄豆几乎能有现在两颗大。

姜英秀满心欢喜地换回了豆油,还超额完成了搜集种子的任务——跟负责看油坊的老同志,要了一小把生芝麻,和一小把花生。

芝麻、花生,大豆,有了这三样,能做出来多少好吃的啊!

姜英秀美滋滋地回到家,一直到把装豆油的大桶送到姜老太太手上,脸上的喜色也没有收敛。

姜老太太狐疑地看着姜英秀的笑脸,忍不住又喷了她两句:“一天到晚扬了二正地,傻笑啥?别是偷吃了我的黄豆吧!”

姜英秀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那哪能呢?再说了,奶,你上秤邀约一邀约,看看这油够不够秤,不就知道了?”

姜老太太拿手掂了掂油桶:“上秤倒是不用,我一掂心里就有数!”

看到豆油的数量没有少,姜老太太虽然有点疑心,却也没有再深究。

除了换豆油,她还打算再割点猪肉回来。

家里人吃得相当简单朴实,但是大闺女嫁到了镇上,过上好日子了,再让她吃这么艰苦的饭菜,怕她吃不惯啊。

再者说她还会带着大威、小勇和芳芳三个娇贵的孩子来呢。

不割点肉哪能行呢?

唉,可惜,这年头买肉还得拿肉票。不然就要贵上一倍姑且不提,万一遇到跟那带了肉票的人抢同一块肉的情况,人家供销社一准是优先卖给有肉票的。

实在不行,就隔个三天五天滴,杀一只小鸡……

姜老太太想到这,心疼得嘣嘣直蹦。

前些日子在镇上抓的小鸡仔还太小,根本不能吃。

家里的那些大鸡,基本都是正当年的下蛋鸡啊!一个个地下蛋正勤快着呢!

可是,家里的肉票不够,现金自打抓了小猪羔之后也不大凑手,想要多买些猪肉,实在是有点安排不开。

至于说杀猪?

任务猪还没交呢,谁家敢嘚嘚瑟瑟地杀猪?

杨树沟村内部还算是比较团结的,迄今为止还没啥糟心事儿。但是架不住杨树沟村它并不是与世隔绝的啊。

万一谁家提前杀猪,再被人举报了,猪肉得被没收不说,杀猪的人家还得被批评教育。搞不好把啥帽子戴上了,还得被整去游街批斗……唉呀妈呀,那也太丢人了!

姜老太太虽然十分心疼大闺女和三个外孙,却也不想为了这事儿,把老姜家一大家子人都搭上啊。

嗯,除了肉之外,还得再琢磨着,备上点儿山货啥滴。

姜老太太又翻箱倒柜地,找出来几小口袋的带皮粮食。有高粱,有糜子,还有一口袋苞米棒子。都是五斤装的。

这几口袋粮食,原本最初是打算,哪天自己个儿倒出空来,给大闺女送去的。

这回大闺女要带着孩子回来了,还是先把这几样粮食跟村里的富庶人家,淘换点松蘑、木耳、猴头,黄花菜啥的吧!

说啥也得给大闺女和三个乖巧懂事的外孙子外孙女,好好地做几个硬菜啊!

第117章 牛刀小试

姜英秀看着姜老太太爱惜地摩挲着装粮食的口袋,一脸好奇地凑到跟前:

“奶,给我看一眼呗?我还……”

说到这里,姜英秀把到了舌尖的后半句吞了回去。

她确实是真心没见过带皮的高粱和糜子,只见过超市里干干净净的粮食,然而,原主绝对不可能没见过啊!

“你还啥你还?咋哪都有你涅?”

姜老太太毫不客气地怼搡了姜英秀一句。

这孩子,最近这操心得有点多啊!看来还是平日里活儿干的少了!

姜英秀也不恼,厚着脸皮笑嘻嘻地伸手去袋子里翻动保存得干干爽爽的高粱:

“这高粱可真好看。”

她将小小巧巧的手掌,塞进装着高粱的小袋子里,随意地来回翻动了几下,就有一些颗粒饱满的高粱,被悄悄地偷渡进了空间。

因为是在高粱堆里,她的手指头又一直动来动去,眼神再好,怕是也注意不到有几粒高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姜老太太“啪嗒”一声,一巴掌抽在她脑门上:

“去去去,滚一边喇去!”

姜英秀“哎呀”一声叫出来:“疼!疼疼疼!奶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儿!”

姜老太太被气笑了,看这丫头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自己跟前儿多受宠呢!这性子真是越来越泼赖了!

姜老太太再次扬起胳膊:“你滚不滚?”

这一下没打中。

姜英秀依旧满脸笑嘻嘻地,脚下却动作麻利地迅速退开了两步,闪开了这一巴掌:

“奶你消消气,我滚还不行吗?”

不过,嘴上说着滚,她却并没有滚出多远,反而把姜老太太准备好的另外两个粮食口袋给打开了。

翻了翻糜子,又翻了翻苞米棒子。

成功地收了一小把糜子进空间。

苞米棒子她倒真是只是看了看,没敢动手。

这玩意儿体积太大,有点儿惹眼。

唉,老太太为啥存的就不是苞米粒儿呢?

在姜老太太颠着一双小脚,怒气冲冲地冲上来削她之前,姜英秀调皮地冲着姜老太太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奶你别生气,我马上滚!”

一边喊着,一边撒腿就跑了。

姜老太太追不上她,仔细看了看粮食口袋,感觉没有啥变化。

而且姜英秀跑的时候,还冲她挥了挥手呢。她看得清清楚楚,四丫头手心里白白净净的,一粒粮食都没有,于是也就放下了心。

真是七岁八岁讨狗嫌!

想想四丫头今年八岁了,倒也难怪。

不过,这回可不敢再让这死丫头给自己跑腿了。

刚刚四丫头看着这些粮食,眼睛都快冒绿光了,让她拿着去跟人家换山货,说不定会给我昧下多少!

姜英秀开心不已,她跑回自己的小仓房,把门窗都拴好,拉上自己做的简易帘子挡住了窗户,自己躲在一个破柜子后面,一闪身进了空间。

这回她手上有了好几样种子了,可以试试种田了。

按说真正的种田,哪有这么简单。

首先得选种、育种,有些作物还得提前育苗。

种植的时候,得翻地、整地、做田垄和菜畦、施肥、浇水灌溉,还得注意间苗,除草,除虫什么的……

麻烦事儿多了去了!

然而,谁让她的空间这么逆天呢?

种那些松树、榛子树、梨树、沙果树、槟子树什么的,都可以直接从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了,还三天两头,就掉落下来一大批成熟的果实。

这要是种这些一年生的草本作物,指不定一天得收获几波呢!

姜英秀笑得眉眼弯弯。脸蛋红润润的,像两个红苹果,让人想咬上一口。一嘴小白牙在空间的晴朗光线映照之下,白得闪闪发光。

她美滋滋地选了一块儿距离果树林子五百步远的土地,拿着个从老姜家的仓库里顺来的锄头就开始刨坑点种子。

这大概是史上最轻松的种田了吧。

然而,把手中的高粱和糜子种下去之后,姜英秀还是觉得腰酸背痛。

看看空间里的大豆、花生,还有芝麻,她改招子了。

运用意识力托起锄头,在地上刨坑。

然后再运用意识力托起种子,在挖好的小坑里面点上种子。

最后再用意识力把泥土覆盖上去。

然后用意识力把暖玉山上的山泉水搬运下来,给自己刚刚种下去的小可爱们一一浇水灌溉。

姜英秀得意样样地想着:“看我多聪明!既省了腰酸背痛的劳作,又锻炼了意识力,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笑眯眯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不过,她很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意识力水平。

这样全都依靠意识力,种完了那一小把黄豆之后,她就累得如同一滩软泥一般瘫倒在地,一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还打起了细细的小呼噜。

这孩子是真累坏了。

姜英秀香香甜甜地睡了一觉醒了过来,就见自己之前种下去的种子,都已经发芽了。

一丛丛一簇簇,在空间柔和而又明亮的光线之下,迎着和煦而又温暖的微风,伸展着两片稚嫩的芽叶,那么柔弱,那么娇小,却又那么生机勃勃。

姜英秀欢喜又感动,几乎觉得有点泪目。

又觉得自己蠢。

早怎么没想到种田的事儿呢!

其实这只能归功于她的草履虫个性——她忘了刚刚开始,空间其实只有一小块儿地,放点儿家具都捉襟见肘,就种了那么几棵树,果实都快堆不下了的时候了。

姜英秀愉快地一轱辘爬了起来,又选了一小块儿地。

继续使用意识力,操纵着锄头刨坑,再拥意识力凌空抓着种子,把种子点到坑里,用意识力培土,再跑去暖玉山上,用意识力搬运山泉,浇水灌溉……

如是重复了好几趟这个过程,总算把手里的种子全都种下去了,一颗都没留。

而她的意识力也再度枯竭,累得她又一次疲惫不堪,倒头便睡。

她对空间的土地充满了信任,所以并没有像正常种田那样,一个坑里放上几粒种子,而是坚决做到了每个坑里只放一颗种子。

反正只要不是种子本身有问题,就一定能长出小苗苗来的!

等姜英秀睡了长长的一大觉之后,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感受自己的意识力。似乎比之前增长了一些。

她尝试着,缓缓地把意识力外投放到了空间之外。

第118章 打上门来

姜家众人大部分都去生产队上工了。一向做惯了活计,闲都闲不住的姜老爷子,自然也去了生产队挣工分。

姜老太太养了这些天,身子恢复了不少。其实她这回生病,本来也就是因为脾气太大,又实在是气急了。

这些日子,全家人都对她哄着捧着的,那股气都消了,雷七奶奶给的药也吃完了,身体自然好得利利索索的。

此时她正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嘴巴里嘟嘟哝哝,一边挑拣着手里刚刚换来不久的松蘑。

除了六宝撅着屁股在地上玩泥巴,九丫仰着小脸儿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别的孩子都不见了,大概是都跑出去玩了。

姜英秀把意识力再投放出去一些,就听到姜老太太嘴里嘟嘟哝哝的,原来竟是骂她的话。

因为半天没见着姜英秀,在抱怨她年纪越大、心思越野了。

“这家里的活儿都没干利索呢,就敢到处跑着玩去了!”

姜英秀颇有几分惊喜。

连姜老太太的低声嘟哝,都能隔着这么远听得清清楚楚了……

这岂不是说,自己的意识力,已经可以延伸到更遥远的地方,更广阔的范围了!

而且还能够监听!没准儿还可以进行更多更精细的操作呢!

姜英秀又试了试,空间存取物品的上限,也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百米的范围。

说不定哪天,她真的可以开发出瞬移之类的功能呢!

姜英秀乐呵呵地出了空间,姜老太太看到姜英秀那笑得阳光灿烂的小脸儿,竟然莫名地觉得有几分碍眼:

“这是到哪儿玩去了?嘚嘚瑟瑟的乐成这样,一天到晚啥活儿不干,擎等着白吃饱呢?”

“哎呀呀,奶,我这不是听说大姑要来了,心里高兴吗?”

姜老太太的脸子呱嗒一下撂了下来:

“你大姑来你高兴啥?”

“我大姑来了,咱家就能吃上肉了,我当然高兴啦!”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你了!你大姑吃点肉咋地啦?你还编排上我来了!你爹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这个罗圈屁,几时轮到你个小忘八犊子搬嘴弄舌!我就知道沈春柳那是个面憨心诈的玩意儿,一准得在背后挑唆你们!”

姜老太太怒了,扬起手中的烟袋杆,就要削姜英秀。她有点心虚,还有点恼羞成怒。

总觉得姜英秀在讽刺她,平时给家人吃的是猪狗食,大闺女一来,就净挑好的做。又觉得姜英秀一个小屁孩不会有这样的心眼儿,于是就把沈春柳给怨上了。

其实姜英秀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倒还真没有讽刺姜老太太的意思。

她往空间里一猫,想吃啥不行啊。

上回去镇上,已经把做饭的家伙事儿都置办得差不多了,哪天也可以摸索着试试给自己做点好吃的了!

姜英秀这么一想,就更美滋滋地,撒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还跟姜老太太辩白:

“奶,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说啥了你就说我编排你!

那大姑来了咱家就能做好吃的了,不是好事儿吗?

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咋连好话赖话都听不出来了涅?

我明明想跟你套套近乎,你咋还生上气了涅?”

姜老太太正盘腿坐在炕上,气的简直想要起来追,然而坐得久了腿有点发麻,一起来就趔趄了一下,只得杨手把烟袋杆儿照着姜英秀的后背扔了过去。

可惜准头差了一点点,楞是没砸到,自己个儿还得爬起来把烟袋杆儿捡回来。

她看了一眼还蹲在墙角玩泥巴的六宝,到底还是没舍得,自己慢慢腾腾地下了炕,捡了烟袋锅。

然后姜老太太越想越气,气哼哼地冲着外头吼了两句心里才舒服了:

“四丫头你个小没良心地,就长个吃心眼儿!一听见吃,就又是秧歌又是戏滴!一天到晚就知道惦心着我那点东西!

你大姑来了做点肉怎么了?咱们杨树沟子的老礼儿,出嫁了的闺女回家可不是就应该杀小鸡么!要不咋说姑爷上门,小鸡断魂呢?”

姜老太太一边叨叨着,一边回到炕头上,继续挑选手中的干松蘑。

这么点松蘑,也不能一顿都吃了,也就是借个味儿。

唉,看来到时候还得多往小鸡炖蘑菇里头搁点土豆啊。

姜英秀虽然跑了,却没有跑得太远,姜老太太叨叨的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想自己也是蠢,起码情商太低,随口那么一说,就把心里头的大实话说出来了。

这下可好,姜老太太怕是要把这笔账记到沈春柳头上了。

想到沈春柳那个蔫蔫巴巴的受气样儿,姜英秀就觉得有点儿头大。

不过,她打算好了,姜老太太要是只骂她两句就算了,她也就大人大量,不跟老太太计较了。

要是姜老太太回头对这事儿念念不忘,再借由头欺负沈春柳,她可就要在姜春菊一家子身上找补回来了!

哼哼!到时候把你最心爱的大闺女和外孙子收拾得鬼哭狼嚎滴,看你心疼不心疼!看你还有心情找沈春柳那个包子的麻烦不!

姜英秀这么想着,就愉快地从正房的窗户底下跑开了。不过,还没等她回到自己的小仓房,就听到院门口那里一阵喧哗。

姜英秀的好奇心并不是很重,然而她还是停住了迈向仓房的脚步,转向大门口溜达过去了。

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破锣嗓子,正在那里连哭带嚎,口口声声地说程树芬缺了大德,丧了良心。

姜英秀三步两步走到了大门口,正好看到程树芬气势汹汹地口沫横飞,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蔫头耷脑的牛桂花,公鸭嗓子正在言辞锋利地快速反击,一个劲儿地说牛桂花怎么怎么踩着娘家填补婆家,又怎么怎么勾搭外人偷走了老牛家的小猪羔!

紧接着姜英秀还听到一个嗓音有点粗厚的男人的声音:

“傻老娘们儿,赶紧滴快走吧!把人送到地方了就行了,吵吵巴火地,噶蛤玩扔呢?还嫌不够丢脸哪?在靠山屯丢人没丢够,还到杨树沟子来丢人?”

“你就是个完犊子地货!谁家妹子像你家妹子这么不省心?

在咱家连吃带住,这都小俩月了吧?不去挣工分不说,还横草不拈竖草不拿地,啥活都支使不动她,养大爷来啦?

你妹子为了婆家踩估娘家,坏我的名声,你特么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再说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都不知勾搭哪里的野汉子,都偷到你家里来了,一窝子小猪羔啊!那是一百块啊!一百块啊!你特么的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是不是你妹子就是在你脑瓜顶上拉屎,你都不带放个屁滴?!

一天到晚,就是跟我俩地章程!”

第119章 干起来了

老姜家门口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姜老太太当然不可能没听到。

周围的人家自然也都听到了,于是就跟上次来了个嘎斯69一样,家家户户在家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等到姜老太太颠着一双小脚,急匆匆、颤巍巍地走到门口来的时候,姜家大门外,已经围上了一圈儿老老少少。

众人的表情都跟看戏似的,还看得相当投入,脸上的情绪还不断地随着剧情的变化而变化。

姜英秀站在篱笆院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树芬和牛桂花对掐,心里却在偷着乐。

自己这回居然成了跟大娘牛桂花勾搭的“野汉子”了,哈哈哈哈。

牛桂花当时有多么听她嫂子的话,心甘情愿地算计老姜家,此刻就得有多么后悔吧!

不过,姜英秀毕竟是来自民风开放的后世帝京,对野汉子这个词的感受,跟它的真实含义,其实有很大的隔膜。

骂一个女人“勾搭野汉子做贼”,在这个时代、这个地域、这个环境,其实是一种非常严重的指责和侮辱。这个时代,对妇道人家的名声,看得是很重的。

当事人听到这种话,不管到底是不是这种人,都难免会羞得无地自容。

而且从此以后,搞不好就难免会被各种流言纠缠一生。

若是脸皮薄点,性格再脆弱点的,保不齐就寻了短见。

可以说,拿这种话骂人,用心是非常恶毒的。

不过这牛桂花也真不是一般人,听了这话,竟然连个磕巴都不打,战斗力好像突然间猛地上了一个台阶。

刚刚还连哭带嚎地呢,这会儿却不哭也不嚎了。

只“嗷”地一声,冲着程树芬扑了过去,薅着程树芬的头发,就冲她的脸开始扇巴掌!

一边扇巴掌,一边怒气冲冲地扯着破锣嗓子喊:

“你这缺了大德,丧了良心的搅家精!你一天都看不得我们老牛家好是不是!让你扯犊子!让你编瞎话!让你埋汰我!

我辛辛苦苦地舔着脸,一天天伏低做小地,我容易么我!好不容易从我婆婆手里抠出来俩钱儿,给你抓了一窝小猪羔,那是想让我那俩大侄子,年底能多吃上两顿肉!

结果你个懒婆娘,把一窝油光水滑的小猪羔,喂得特么的比耗子还瘦!

牛家村哪家不知道,你那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损色!

你说你是不是个完犊子玩意儿,一窝小猪羔,放在你家正当院儿,你都能看不住!

不管是让人偷走了还是让狼叼去了,你不惦心咋找回来,却为了不担这个错儿,一门心思往我脑瓜顶上扣屎盆子!

我就说我哥哥那么勤快能干的人,我又明里暗里帮衬了这么多年,这日子它咋就过不起来!

原来是有你这个败家老娘们儿,成天到晚地在里头死命搅和,这日子,神仙来了也没辙!”

牛桂花骂得痛快了,把实话说出来了,怪不得敢昧下婆家这么大一笔钱,原来是心疼两个大侄子。

因为牛桂花一直在暗暗地贴补娘家,两个大侄子也知道这个姑姑对他们是掏心掏肺地好,自然而然对她很是亲近。

牛桂花对着两个侄子,跟对亲儿子没什么区别。

不,可以说有时候,对亲儿子都没有对这俩侄子这么亲近。

之前有一回,靠山屯的朱老虎上山转悠了两趟,打了个狍子回来,自己家留了两块儿,给大队干部和村里有头有脸的村老送了几块儿,剩下的还给左邻右舍分了点儿。

狍子本来就不大,朱老虎家跟老牛家关系又很一般,于是自然没他们的份儿。

那一天,村里好多家都飘起来了炖狍子肉的香味。

牛桂花的两个大侄子,馋得口水滴答,站在人家朱老虎家外头闻味儿,怎么拽都不舍得走。

当初程树芬流着眼泪把这事儿说给牛桂花听的时候,牛桂花就动了心思,劝程树芬紧紧手,抓两三头小猪羔回来养。

这样年底下,交了生产队的任务猪,可以换工分。

杀了自己吃,可以让两个大侄子痛痛快快地多吃几顿肉。

如果不舍得自己都吃了,杀完了之后自己家留下来几块儿,多的放在生产队卖给本村的社员,你家三斤他家两斤的,不管怎么着,也多多少少是个进项。

说不定还能换点票啦券啦之类的呢。

本来这想法还是挺不错的,一听就是正经过日子的人。

可是这程树芬大概是嘴巴太巧了,牛桂花大概也是太蠢了一点儿。

本来一个好好过日子的好建议,不知怎么就歪了。歪着歪着,最后竟然神奇地发展成了“昧下了老姜家的钱,给老牛家买了小猪羔”这种骚操作。

之后东窗事发,牛桂花正需要盟友的时候,又被自己掏心掏肺地惦记的娘家人背叛。

她的羞恼与愤恨,可想而知。

牛桂花身材粗壮,跟个酱缸差不多。

程树芬却是个苗条的,杨柳细腰,细胳膊细腿儿。

姜英秀冷眼看着,别的不说,就这身条,跟四婶儿杨水芹还有那么几分像。

牛桂花个子就不高,程树芬却还比她矮半头。

刚才骂架的时候,程树芬算是占了上风。

可是这会儿动上了手儿,程树芬很显然就不是个儿了不是个儿:方言,不是对手的意思。

不过,即便再怎么打不过,她也不乐意坐以待毙。

抓到机会也薅住了牛桂花的头发。还伸出来尖利的、又长又黑的指甲盖儿,把牛桂花挠了个满脸花。

牛桂花的脖子上,也划下来三道长长的血口子。

两个女人打成一团,从最开始的站着打,彼此薅头发、扇巴掌、手指甲连挠带抠、撕衣服、扯裤子,到后来摔倒在地,滚来滚去,互相掐脖子、薅头发,挖眼睛……

俩人披头散发,血糊漓啦,打得跟血葫芦似的,却谁也不肯放手。

程树芬吃亏在力气小,但是她指甲尖利,下手阴狠,打架不拘一格,哪儿都敢下手。

牛桂花胜在身板粗壮,力气大,但是她作风保守,下手的地方基本全在脸上,看着相当厉害,其实杀伤力一般。

而唯一的男人,牛桂花的哥哥牛大力,此刻竟然不知道上前去把两个破马张飞的婆娘拉开,而只是抱着脑袋,一脸痛苦之色地蹲在了地上。

第120章 越战越勇

留守在家的邻居们,一个个都看得兴致盎然,有点儿良心的、有点年纪的,不由得摇头叹息,感叹世风日下,而有些比较缺德的、尤其是有那么几个满屯子乱窜,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不光不上去拉架,还跟着叫好儿,跟看斗鸡斗狗似的:

“对!扇她!扇她!这种老娘们儿就是不能惯着!”

“艾玛,挠她!挠她!抠她!抠她!要不岂不是让她压着打!”

“艾玛,掐她,对,掐,掐,使劲儿掐!”

“使劲儿!使劲儿!使点儿劲儿啊!嘿哟喂,你这是几天没吃饭啦?”

“撕衣服!快点儿撕衣服啊!扒裤子也行!艾玛!这老娘们儿掐架,就是比老爷们儿干仗好看啊!”

跟兴高采烈看戏的旁人不同,姜老太太气的心肝脾胃肺都一块儿造起反来了,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浑身上下跟过电似的直哆嗦,而且还心口发闷,脸色发白,眼前发黑。

这可真是自己宠了几十年的长房长媳!

真是会给老姜家长脸!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大儿媳妇儿竟然蠢到这种程度?

闹出这么磕碜的事儿来,还不知道遮掩遮掩!打架都在大门外头,这是唯恐别人看不着热闹,找不到老姜家门儿还是咋滴?

用不了一天的功夫,老姜家这点儿笑话儿,就得闹得整个桦树林公社都知道了!

老姜家多少年没这么丢过丑了?老姜家的名声啊,都让这个蠢货给遭禁了!

两个女人已经滚了满身的雪和泥,再加上流得满头满脸的自己和别人的血,又披头散发的,看着都有点儿吓人。

有个在一边看热闹的小媳妇儿,怀里抱着的奶娃娃,就被这俩凶蛮的女人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小媳妇忙忙地解开衣襟,把**塞进孩子嘴里,一边轻轻地晃着哄着,嘴巴被堵住了的小娃娃才算安静下来,鼻子里依然哼哼着,带着点鼻音,抽噎着吞咽起奶水来。

此时牛桂花已经仗着身强力壮,占了上风,把程树芬压在了身子底下,骑在她身上,正薅住了她的头发,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脸上使劲儿抽,一边儿抽,一边儿骂:

“我让你算计我!我让你编瞎话!我让你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让你算计我!我让你编瞎话!我让你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几乎进入了无限循环模式。

程树芬虽然被压着打,却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双手掐着牛桂花的脖子,不过她细胳膊细腿儿地,力量不够大,只掐得牛桂花有点难受,但是并不影响她的呼吸,也不影响她发威。

后来程树芬又改了主意,去扯牛桂花的衣服,不过这一招却是失策了。这招要是在夏天用,绝对是百试百灵。

然而现在是冬天,程树芬费了半天劲儿,只扯破了牛桂花的棉袄袄罩。虽然毁了牛桂花一件衣服,但是让她舍皮露肉丢个大丑的战略目的却完全没有达到。

程树芬的脸已经被牛桂花扇的肿了起来,两侧脸颊都肿得高高的,五官也跟着变了形,怎么看怎么像个膨胀的猪头。

而牛桂花的脸被程树芬挠了好几道纵横交错的血口子,现在正在滴滴答答地淌血,头发也被扯乱了,批头散发,看着格外的狰狞可怖。

姜老太太看着这两个状似妖魔鬼怪的疯婆子,尤其是自己家的大儿媳妇儿,气的双手一个劲儿地颤抖,嘴巴也跟着直哆嗦。

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看着就要一翻白眼,往后一倒晕过去,姜英秀连忙手眼疾手快地扑了过去,一把就扶住了她。

“奶,你可别太激动了!眼瞅着下晚儿我大姑就到家了,你这会儿要是倒下了,那我大姑得多心疼啊!

你要是再气个好歹地,大家伙忙着照顾你还来不及呢,谁还能想起来给大威、小勇和芳芳做好吃的啊?”

姜老太太听了这话,一口气渐渐地缓了过来。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对了,她最心爱的大闺女,今儿个还要带着几个外孙子外孙女来自个儿家住呢!自己个儿要是这会儿子气坏了,这回头旁人再给怠慢了咋办?

又恨恨地在姜英秀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儿:

“你个小没良心儿的,就知道拿你表哥他们说事儿!其实不是怕没人给你大姑他们做好吃的,是怕你自己吃不着好吃的吧?”

姜英秀真的很想吐槽一句:

“每回给你外孙子开小灶带没带上我,你心里没数啊?哪回姜春菊来了,我捞着一口好吃的了?”

然而,姜英秀实在是怕把老太太给气出来个三长两短滴,所以就笑嘻嘻地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嘴里连连说着“那哪能呢?奶你把我当成啥人了?”

脸色却分明是一副“哎呀呀,这都被你知道了”的表情。

姜老太太的那股气缓过来了,紧张激动又生气地站了这半天,此时一双小脚已经不堪重负,借着姜英秀扶着她,把大半的身体重量都靠在了姜英秀身上: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就你那样的,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儿!”

姜英秀一脸“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搀着老太太,问道:

“奶,要不咱们进屋坐会儿去?我刚才喊虎子哥去找我爷了。”

之前刚打起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跑过来看热闹,林虎子也在其中。

姜英秀一眼看见了林虎子,赶紧跟他把大略的情况说了说,就拜托他到水库那边去捎信儿。

林虎子听了她的意思,二话没说,转身就冲着水库的方向跑了。

按照他那个速度,这会儿子,只要水库那边没有啥子意外,这信儿肯定已经捎给姜老爷子和姜大山他们了。

姜老太太白了她一眼:“你倒是机灵!咋地,还嫌乎这事儿不够磕碜哪?”

“奶,我都跟虎子哥说好了,让他单独给我爷和我大爷说。再说了,咱这屯子一共才多大?这点儿事用不了一天就能传遍全屯子。你瞅瞅,这会儿看热闹的这老些人呢,哪怕有谁家今天不知道的,明个不也都知道了!”

“……”

姜老太太啥也没说出来,就抬手又给姜英秀的脑门凿了一个脑瓜崩,然后大半个身子靠着姜英秀,借着姜英秀扶着她的力道,颤颤巍巍地回屋子里去了。

第121章 这个账咋算

姜英秀扶着姜老太太回屋,让老太太脱了鞋躺到炕头,还给老太太倒了一碗热水,让她慢慢喝。

紧接着又随便提了提姜春菊,诱导老太太把心思往“今晚上做点啥硬菜好招待大闺女和大外孙”这个主题上使劲儿。

眼见着姜老太太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了,屋里也没啥活儿需要自己动手的,便又鸟悄地出了正房的东梢间,跑到大门口去看热闹了。

这事儿还真不怪姜英秀八卦。

实在是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一天到晚地都没啥娱乐活动。杨树沟村甚至连电都没用上,连广播都听不到。

再不看点儿生活中的戏,这日子让人怎么过?

更何况牛桂花这档子事儿,还牵扯到老姜家那一百多块钱呢!

虽说那一窝小猪羔其实已经被姜英秀养在空间里了,但是老姜家的损失是明明白白的。

她可不相信就凭老姜家人过日子的那个仔细劲儿,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过老牛家。

后续的情节发展,她当然要关心一下啦!

姜英秀跑到大门口的时候,牛桂花和程树芬已经被劝架的人群给撕扯开了。

眼瞅着要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节奏,看热闹的也怕出人命啊!毕竟快过年了,这时候见血光,太不吉利了!

虽然现在都不让讲这些老礼儿,然而习惯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老百姓到了这个节气,就难免这么想事儿。

此时两人正在呼哧带喘地连哭带骂。

一个破锣嗓,一个公鸭嗓,这半天不喝水竟然也不渴,对围观群众的耳朵真是一种折磨。

姜英秀皱了皱眉,一眼扫到对面的林虎子。林虎子对着姜英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把话带到了。

姜英秀就有点纳闷,林虎子都回来了,姜老爷子和姜大山他们咋还没出现?

姜英秀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姜老爷子和姜大山他们来了。

只是除了姜家父子一行人,还有好几个外人。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都昂首挺胸,派头十足,似乎还有那么几分暗暗较劲的意思在里面。

一个是杨树沟村的生产队大队长宋三斗。

一个是靠山屯的生产队大队长,朱有田。

姜英秀只认得宋三斗,不过,看着朱有田走路的模样,也猜到了这家伙跟宋三斗的身份应该差不多。

而且既然是个生面孔,多半是从靠山屯找来的。

唔,看来姜老爷子是想折腾一回就把这事儿给弄利落了啊!把这事儿摊开到明面上来说,谁是谁非有个定论,以后也不怕再有人拿这事儿说嘴儿……

姜英秀深感佩服,静悄悄地等着看结果。

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到宋三斗和朱有田都来了,也都安静了下来。那几个刚才还在起哄的二流子,这会儿已经静悄悄地躲到了人群的最外围,打算随时开溜。

姜老爷子一眼看到了被人群包围着的两个女人,同时也看到了鸟悄地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姜英秀,冲着姜英秀招了招手:

“四丫头,你去那两个盆,打点热水来,给你大娘和你大娘娘家嫂子梳洗梳洗。”

姜英秀虽然有点惦记着后续,但是姜老爷子发话了,不能不动弹,就赶紧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转身跑回去烧水。

等到姜英秀拿了两个木盆,还有两块儿洗得干干净净的、已经褪成了米白色,但是质地十分柔软的旧毛巾出来的时候,就只听到了个话尾: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老姜家一直是家风厚道、正派的人家。俗话说地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是有些人他就有点不识敬。

我们老姜家再怎么厚道,也不能让人这么蹬鼻子上脸地欺负吧!说破大天去,道理也还是这个道理!今儿个这事儿,还得大队长给我们老姜家做主。”

姜英秀手脚麻利地把两个大木盆分开摆好,把两个毛巾递给两个不成人样的女人,然后乖乖地退了回去站好了。

她本来也想拿两把木梳出来的,结果发现人矮手小,在上下重叠着端了两个半盆子热水的情况下,再抓着两块儿毛巾还勉强,再拿木梳就真是无能为力了。

牛桂花和程树芬此时似乎也从那么激动的状态里,缓过劲儿来了。

两人各自蹲了下来,就着木盆里的热水洗了把脸,洗掉脸上的鼻涕眼泪和血迹,再用手指头理了理撕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用毛巾把脸上的水擦干。

姜老爷子又发话了:

“四丫头,回去跟你奶说一声,咱家来且了,让她预备点儿硬菜。”

“唉……”

姜英秀答应着,又赶紧跑回去了。

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姜老爷子似乎十分不愿意看到她在人群里头看热闹?

意识到这一点,姜英秀这一趟跟姜老太太传过了话,就没有再马上出来。

反而主动留下来,试图帮着姜老太太准备招待客人的硬菜了。

姜老太太一听道姜英秀的传话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还准备几个硬菜!家里有啥没有啥,他还心里没数咋地?”

一边嘟哝,一边干活儿。

姜老太太也知道招待好宋三斗的意义,所以嘴上虽然抱怨个不停,手底下却一点都不见忙乱。

该切的腊肉、该剁的鸡块儿、该炸的辣椒酱、该泡的松蘑,噼里啪啦地,一会儿功夫就都拾掇好了。

姜英秀也在一边帮着切酸菜丝、削土豆皮、锛土豆块儿……等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姜英秀弱弱地说了一句:

“奶,你这要是没啥事儿,我就再出去看看!”

“嗯,你是该出去看看。别去看你大娘他们干仗的事儿了,赶紧到村口去迎一迎,你大姑他们也快到了吧!”

“哦,好。”

姜英秀痛快地答应了,转身往外走。

她打算先花五分钟瞄一眼外头的热闹,再撒丫子奔向村口,确认一下姜春菊一家子来了没有。反正按照她的速度,五分钟的时间是绝对省得出来的。

刚出了正房的门,姜英秀就听到姜老爷子慢慢悠悠地说理的声音:

“老大家的先动的手,但是大力家的说话也未免太不留口德。

那话不光是往你小姑子身上扣屎盆子,也是往我们老姜家头上扣屎盆子啊!

这事儿咱们真得好好说道说道!

你被打在脸上就知道不舒坦了,那你之前乱编瞎话的时候,就没想到这是在打我们老姜家的脸?”

程树芬的公鸭嗓还想挣扎一下:

“那她也不能上手扇我呀!把我打得跟猪头似的,这个账咋算?”

“大力家的,你这不也把我们老大家的挠得跟血葫芦似的吗?这个账咋算?”

第122章 挑事儿的和压事儿的

紧接着响起来的是宋三斗的大嗓门:

“内个啥,今儿个这事儿,谁是谁非,已经很清楚了。

真实情况到底是啥,你们两家心里也有数。

现在这形式有多严你们也知道吧,这么大的数额,要是盗窃,那可是要坐牢的。咱们杨树沟子还没出过蹲大牢的人家呢!

所以这个钱,就不算牛桂花和程树芬合谋从老姜家偷的。

而只能算是老姜家借给老牛家的。

算是姜福生借给牛大力一百二十块,分五年还清。

每年需要还款二十四块。可以每个月还两块钱,也可以选择每半年还一次,或者每年年底还一次。

另外,考虑到老牛家情况困难,两家又是这么多年的亲家,利息就不要了。

你们都同意不?

有啥想法地都赶紧说,不说我就当你们没意见了啊!

今儿个这个事儿,过了今儿个就得翻篇儿了,该还钱就还钱,该赔礼道歉就赔礼道歉,但是偷钱这个话头,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能再提,知道不?

要我说,这么大个事儿,还是立个字据比较稳妥,你们两家是个啥意思?”

“行,还是大队长办事儿稳妥。”

“都听大队长的。”

“俺们……没意见。”

朱有田的嗓子随后也响了起来:

“大力啊,大老爷们在外头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地,到家里也得立得起来啊!你这媳妇儿,今后可得好好管管了啊!”

雷爱国颠颠儿地拿来了纸笔,还有一个碗底儿的调好了的朱砂。

之前跑腿儿喊人的事儿他没轮上,一听说要写字据,立马就撒了欢儿了。

姜老爷子识文断字,不过,为了让老牛家人和围观的心服,还是没有动笔,退让了一番,村里的会计董解放提笔写了字据,一式两份。

姜老爷子签了名字,牛大力画了花押,两人都用那朱砂摁了红彤彤的手指印。字据两家各揣一份,等到钱全数还完的时候,姜家把字据退给牛家就可以了。

宋三斗看看差不多了,就做了个总结发言:

“行了行了,今儿个这么多人在,父老乡亲们都是见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今后谁家也不能反悔,谁家也不能因为这事儿再找后账,就这样吧!都散了散了!”

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便都应声散了。

宋三斗也施施然地背着手走了,好说歹说,说啥都没答应到家里来吃饭。

姜老爷子吧嗒了两口旱烟,决定回头还是带着点粮食啥的,找机会到宋三斗家,上门拜访一趟吧!这人情债,最是难还!

姜英秀一出门,就看到姜老爷子、姜大山、牛桂花迎面走来。

牛桂花低眉顺眼地跟在姜大山身后,头上脸上打理过一番,显得模样不那么瘆人了。但是因为把头发理顺了,脸上也洗干净了,那些被挠开的皮肉,伤口就显得更加清晰了。

姜英秀看着都替她觉得疼得慌。

牛桂花手里,还拿着刚刚姜英秀端出去的两个木盆和两块儿毛巾。脏水大概是已经直接泼到路边了。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了众人一眼,一一打过招呼:

“爷,大爷,大娘,你们回来啦!我奶让我上村口看看,迎一迎我大姑。”

姜老爷子点点头:

“那行,你去吧!要是你大姑带的东西多,你就帮把手。”

姜英秀脆生生地答应了:

“哎!”

姜英秀来到村口,姜春菊果然已经到了。

背上大包小裹地背了一堆东西,跟她一块儿的还有三个孩子。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最矮的那个女孩子,个子都比姜英秀高上至少一头。

三个娃的穿着也都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三个孩子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盖着盖布,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姜英秀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大姑,我奶让我来迎迎你们。”

然后便很自然地伸出手:“大姑,你背了这半天累坏了吧,我帮你拿点儿吧。”

姜春菊眼神闪了闪,然后便把背上最大的一个包裹给了姜英秀:

“你背这个吧,别看块头不小,其实一点儿都不沉。”

姜英秀背到背上,就感觉背上一沉。

这女人说话还是那么不靠谱。

不过,姜英秀脚下走得稳稳地,跟着姜春菊一家人一直走到快到老姜家附近的时候,姜春菊突然说道:

“四丫头,你背了这半天,累坏了吧,来,给大姑背着吧。”

这个画面在姜英秀的脑海中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看来,过去那些年,这位姜家大闺女,也没少这么干。

然后,一进家门,原主就会被姜老太太数落一顿:

“四丫头,你是不是傻?你大姑滴漏算卦地背着这老些东西来看你们,你就那么傻愣愣地干看着你大姑挨累?咋不知道帮把手呢?”

姜春菊会很自然地敲敲边鼓:“我不是怕孩子累着么?本来就长得跟个小豆包似的,再压着了,更长不高了!”

然后原主就会委屈地躲到角落里哭。

一哭就会错过这顿有点儿丰盛的晚饭……

这些记忆潮水般地涌来,姜英秀觉得心口稍微有点堵得慌。唉,看看这女人今天的表现吧!反正她要是敢死,我就敢埋!

姜英秀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把背上的包袱放到了姜春菊背上。

进了姜家大院,姜老太太大概是一早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见面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春菊,再打量几个孩子,然后又看到姜英秀空空的双手:

“四丫头,你咋总是那么没有眼力见儿?你爷不是交代你要帮着你大姑搭把手吗?你看你大姑这大包小包滴漏算卦地,咋就不知道伸伸手涅?”

姜春菊笑呵呵地说道:

“我这不是怕累着孩子吗?四丫头这小个本来就不高,再压着了,回头长成个小矬子,三嫂不得怨我一辈子?”

这就是个挑事儿精!

姜英秀把一双小眼睛都瞪圆了,一脸惊奇地说道:

“大姑,那刚才路上你咋不怕压着我涅?我背着你的大包,一直吭哧瘪肚地背到咱家门口,你才让我还给你的啊?”

几个人一听,脸色都变得有点儿精彩。

姜老太太冲着姜春菊翻了个白眼:

“你这咋还越活越回旋了涅?那点心眼子不留着跟你婆婆斗,跟你这个侄女使得倒是欢!”

姜英秀看了看姜老太太:

“人接到了,我去外屋地看看有啥活儿。”

姜春菊脸上的尴尬神色收都收不住,眼神里还有几分恨恨地:

“这丫头,看着憨厚,没想到心里头也是个奸诈的!”

姜老太太难得地说了一句公道话:

“四丫头倒是个压事儿的。”

然后又白了姜春菊一眼:

“你可真是越活越回旋了,现在连四丫头这样笨笨咔咔的丫头片子都哄不住了,在镇上是不是被你婆婆吃得死死的?”

第123章 火上浇油

姜春菊脸色略微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嗓音轻柔地说了句:

“娘,您看您说的这是啥话?国庆他娘不是那种人……再者说,几个孩子都在呢……”

她隐晦地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姜老太太一脸了然,回了她一句:“你呀!那点心眼子也不知道往正地方用,一天到晚就是糊弄我的章程!”

说完了这句,姜老太太就乐呵呵地拿出来地瓜干给几个孩子当零嘴儿。

“大威、小勇、芳芳,你们难得来姥姥家,姥姥家也没啥好吃的,就这点地瓜干还挺有嚼头的,拿去磨磨牙吧!”

姜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把装着地瓜干的小小的面口袋敞开了口儿,让几个娃娃每人抓上一把。

这地瓜干姜老太太一贯宝贝得很,姜家也就老闺女姜秋菊,和五房的独子六宝,能有机会偶尔吃上一两块,解解馋。其它人根本连想都不要想!

杨树沟村生产队地里种的作物,主要是高粱、糜子和苞米。

因为天气和土质的原因,龙省虽然也能种地瓜和花生,但是长得却不如东山省那么好。黑瞎子岭镇这一片,在龙省也属于比较偏北的地界了,气候格外冷一些。

地瓜也就长得格外小一些,不过甜度倒是相当好。

所以,地瓜虽然属于粗粮,但是在龙省,也着实比土豆金贵。

龙省的地瓜有两种,一种是紫皮白心的,一种是黄皮红心的。

黑瞎子岭镇的本地人都比较喜爱前者,因为它水分含量少,口感甘甜,沙面。不管是简简单单地烀着吃,埋在灰堆里烤着吃,还是切成块儿做拔丝地瓜,味道都相当可口。

后者的优势是产量高,但是水分含量比较多,吃着口感要逊色一些,做地瓜干往往也比较不出数。

姜老太太为了姜春菊家的三个娃娃,相当精心,特意淘换了这两种不同口味的地瓜干。

几个娃娃眉开眼笑,把手上的小篮子放下,在姜英秀打来的热水里洗了手,之后便乐呵呵地一人捧着一把地瓜干吃了起来。

姜英秀的眼神儿在地瓜干上转了一圈儿,姜老太太看见了,顿时一撇嘴:

“瞅你那没出息样!一见到吃的眼睛就冒绿光了是不是?又惦心上我这点东西了是不是?”

姜英秀嘟着嘴,尽力表现一个八岁小孩该有的不开心:

“我才没有呢!”

在姜老太太和姜春菊明晃晃地“骗谁啊?你就死鸭子嘴硬吧!”的眼神里,赶紧转过身去跑开了。

实在是有几分忍不住要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的冲动。

装小孩这个活儿,有的时候还真挺有挑战性的啊!

这个点儿姜家众人还在水库那边干活儿,姜老爷子和姜大山紧赶慢赶地处理完了家里头的事儿,也都回了水库那边。

受伤不重,面子却丢大发了的牛桂花,躲在大房的屋子里,没敢出来。

所谓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姜老太太给姜春菊一家四口刘国庆没来,煮了热热的鸡汤细面条。

当然,面条的量不只足够姜春菊和三个孩子的份儿,姜秋菊也有一大碗。

面条是白面做的细面条,用炖了两个小时的鸡汤做底,还用了鸡脯肉切丁,加了点同样切成丁的香菇,炸了香喷喷的卤子。

姜英秀空间里能拿来磨牙的零嘴儿不少,所以对地瓜干儿倒真不是那么热切。

然而,这热气腾腾的鸡汤手擀面和香喷喷的卤子刚一出锅,姜英秀就觉得自己肚子里的馋虫苏醒了。

还是那种不管怎么给它催眠,也坚决不睡的……

不得不说,姜老太太这份手艺真心不错。

不过,显而易见,这份“下车面”一准儿没有姜英秀啥事儿。

这也难怪,总共家里就那么点儿白面,还预备着过年的时候包饺子呢。

招待姜春菊他们几个吃一顿倒是罢了,若是全家几十口人一起吃,怕是预先准备下的白面全用上都不够!

然而,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奈何肚子里的馋虫,它就不是个讲得通道理的!

无论讲得多么透彻、多么清楚明白的道理,也无法说服它散发出来的强大欲念。

姜英秀无语地暗叹,难道装小孩装得久了,自己这自制力也堕落到小孩子的水平了吗?

竟然还会为了一碗面条,心急火燎,坐立不安?

你说姜老太太也是,不给自己吃,还非得支使自己跑来跑去,放桌子、拿筷子,拿碗……这不是诚心欺负人吗?

怪不得六丫、八丫要造反呢!

要说上辈子,姜英秀什么口味的面条没吃过?哪个国家的面条没尝过?

这还是她头一回对着这么简单的手擀面,就觉得口舌生津呢!

看到姜春菊母子几个自然而然地坐在炕头上的桌子边,一脸怡然自得、理所应当地等着她拿筷子拿碗,她这心里,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拿筷子往盆里挑面条的活计,姜老太太倒是没让她沾手,大概是不放心,怕她偷吃吧。

那碗香喷喷的卤子,姜老太太同样没让姜英秀沾手。

姜老太太自己端着面条盆儿,喊了姜秋菊端了卤子,俩人一趟就把这点东西从外屋地运到了东梢间的炕桌上。

姜英秀越想越觉得来气,摆完了筷子碗干脆就一扭身出了正房的东梢间。

姜春菊赶紧抓住机会,一边伸着筷子往自己碗里挑面条,一边给姜英秀上眼药:

“娘,你看看四丫头这忙里忙外地,咋不让她也坐下吃一口呢?你老酱婶儿地,孩子不得心里有想法?”

姜老太太本来没怎么,听了这话,立马看着姜英秀的背影啐了一口:

“我呸!她敢!她有啥资格有想法?

一天到晚吃我地喝我地,供着她吃供着她住,还供出罪过来了?让她干点活儿还不情不愿地,我这还没让她走呢,她竟然就敢走!

你瞅瞅她那点出息!哪点儿配吃我做的细面条?

干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地玩意儿!一天到晚,就长了个吃心眼儿!

给谁吃,也不能给她吃!”

姜英秀还没走远呢,听了这话,干脆也就不挣扎了。

忍不住暗暗吐槽:“跟欲望做斗争哪儿那么容易啊!你还给我火上浇油!”

吐槽完了,姜英秀便直接把意识力外放,将那一盆细细的白面条,和一大碗卤子,都收进了空间。

第124章 大仙驾到

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在欢呼雀跃了。

正房东梢间里,饭桌边上的几个人,却齐刷刷地傻眼了。

那么大一碗香菇鸡肉卤,那么大一盆细细的白面条,竟然不翼而飞了!

一错眼珠就不见了!

没了!

不,不对,桌子上六个人,十二只眼。

除了姜老太太正在冲着姜英秀的背影翻白眼儿,其他人,可各个都不错眼珠地盯着饭桌上这点干货呢!

然而,这面条和卤子,就这么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的情况下,消失了!

一桌子人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方才放开嗓门惊叫起来。

姜英秀已经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面条这东西,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得赶紧趁热吃!

她一闪身进了空间,把自己新添置的餐具放到暖玉山上的山泉里清洗了一番,然后便痛痛快快地挽起袖子开吃!

其实,她一个人,饭量又变小了,根本吃不了这么老些面条。

不过,她有点不敢给六丫和八丫了。

一来这鸡汤面和香菇鸡肉的卤子,味道都太大了。

二来么,上回八丫在雷爱国和林虎子他们面前说漏嘴叫花鸡的事儿,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到现在还有几分提心吊胆呢。

好在几个大点儿的孩子,都是知道分寸的,并没有把这话外传。

不然,姜老太太一准儿得把她和鸡圈里那两只离奇失窃的下蛋鸡,联系起来!

姜英秀愉快地吃了一顿,吃到七八分饱了,就放下了筷子。

这其实是上辈子养成的养生习惯。

虽然这个小身板儿因为之前长期吃不饱的缘故,见了吃的就想玩命地吃,不把自己撑个好歹儿地不罢休,她还是慢慢地把这个习惯给调整过来了。

吃爽了,姜英秀就用山泉水漱了漱口,淡定地出了空间。

正房东梢间里,几个人乱哄哄地,惊讶之余,便是惊吓。

姜老太太年纪最大、胆子最小,为人又最迷信。

见了这个情景,迷糊了一阵之后,便是一脸容光焕发的激动。

第一个跪了下来,连连说是保家仙显灵了。

然后还一再对着空中请罪,声明要把保家仙和列祖列宗的牌位全都重新供起来,还要一天三炷香,做啥好吃的都优先给大仙供上一份儿。

姜春菊简直恨不得扑上去严严实实地捂住姜老太太的嘴。

她住在镇上,知道现在的形势有多么严峻。

再者说,她丈夫刘国庆大小也是个干部,在机关上班,对很多事情的消息,也比较灵通。

从镇上前一段时间挖出来那个黑市的案子,牵连到的那一大批家庭,再到日渐增多的各种口号标语,她就知道,这时候要是敢搞封建迷信这种事儿,那纯粹就是找死!

虽说今儿个这事儿,确实很是离奇,保不齐真的是保家仙干的——毕竟姜老太太做的可是鸡汤手擀面,卤子又是香菇鸡肉的……

东北地区盛行的五大保家仙里头,有几个不爱吃鸡的?

可是,再怎么离奇,也不能这么大声嚷嚷出来啊!

这形势宽松的时候还好,形势严峻的时候呢?

搞不好,这可都是要命的罪名!

至于几个孩子,更是吓得傻乎乎地。

虽然没有跟着姜老太太一起跪下,却是一个个地乖乖地呆坐在桌子边,连动一动都不敢。

嘴巴里也安安静静地,眼睛里虽然眼泪都湿了眼圈,却硬是不敢掉下来。

大威和小勇都默默地含着眼泪、咬着嘴唇,不肯吱声。

倒是年纪最小的芳芳,平时在家作为最不受重视的女娃,难得吃到这样的好伙食,不由得小嘴儿一瘪,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开始哭闹起来:

“刚刚那面条哪去了?那卤子哪去了?我要吃面条!我要吃面条!我要吃面条!呜呜呜……”

姜英秀远远地发散着意识力的触角。

看着姜老太太磕头如捣蒜,看着姜春菊急的满脸都是汗,看着姜秋菊茫茫然不知所措,再看着几个孩子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小模样,突然间就觉得很没意思。

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像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大汉,在挥拳欺负不懂事的三岁娃娃?

唉!姜英秀叹息了一声,默默地面条和卤子又从空间里拿了出来,用意识力操纵着,放回到了那张炕桌上。

然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了正房东梢间,把磕头磕得贼拉实诚儿,脑门都红肿了一大块儿的姜老太太赶紧给扶了起来:

“奶,奶,你这是咋地了?”

姜老太太本来没打算起来,正准备跟姜英秀撕吧两下,不过却听得饭桌那边一阵喧哗,大威和小勇几乎是大声吼了出来:

“奶!奶!你快看!面条又回来了!”

“艾玛,卤子也回来了!”

姜老太太仔细看了看,觉得面条似乎少了一些,又似乎没少,卤子倒是可以明显看出来,少了一小部分。

姜老太太觉得这更说明这事儿是保家仙干的了。

“没看那面条都没少,少了的都是鸡肉吗?”

姜老太太觉得,第一件事儿不是招待最心爱的大闺女好好吃了这顿接风面,最关键的是,大仙显灵了,自己得赶紧把大仙的牌位和祖宗的牌位都给找出来,供起来!

“哎呀,娘!你不懂,这事儿不能这么做!”

“我不懂?我啥不懂?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这不是保家仙,你说能是啥?”

“娘,你听我说啊……”

大多数时候一向话里有话的姜春菊,第一次用这么直白的语言,跟姜老太太讲起来了现在的形势。

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连热腾腾的鸡汤面条都没怎么顾得上吃,却依然没能做到成功地劝说姜老太太打消这个离谱的念头。

姜老太太却认定了这事儿必须得这么办。

一着急,连姜春菊的小名都叫出来了:

“大妮儿啊!我知道你脾气犟,随你爹,素来不信这些个!

可是今儿个你也是亲眼看见滴!

这隔空取物,不是大仙的法术,还能是啥?

再者说,取了面条没吃,兴许只是尝了尝,然而那卤子那么咸,还吃了那么多口鸡脯肉,不是大仙的口味,还能是啥?”

……

姜春菊头一回在姜老太太面前说话不好使。也是头一回在娘家吃饭没吃好。

姜老太太是铁了心,非得要把供桌和牌位先摆上。

不然就坐立难安,简直是啥活儿都干不下去了。

第125章 提醒

姜英秀挑起来一边眉毛,有点稀奇地看着一贯总是笑意盈盈的姜春菊,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六神无主。

姜春菊甚至连美味的鸡汤面条都没吃几口,只把几句车轱辘话来回地说,说得口干舌燥,心火上升,却怎么也劝不转铁了心了姜老太太。

姜英秀心里面不厚道地笑开了花儿,面儿上却还得保持严肃,忍耐得很是辛苦。

不过,她倒是真能理解姜春菊的担忧。

既然刘国庆大小也算是个干部,能提前听到点风声啥的,不奇怪。

而且,镇上既然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杨树沟村怕是也做不成世外桃源。

看着姜春菊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姜英秀觉得,这戏看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一脸好奇地对姜老太太说道:

“奶,我好像还没见过祭祖呢!祭祖的时候啥样啊?是你领着全家人磕头不?”

姜老太太刚刚一脸激动的高声说着要如何如何,这会儿乍然听到这个问题,就像是被噎到了一样,脸憋得通红,一下子就住了嘴。

无他,祖宗牌位也好,保家仙牌位也好,都需要当家的男人去置办、去恭请、去安放,去供奉。

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是插不上手的。

按黑瞎子岭镇的传统风俗,讲究点的人家,祭祖的时候,连祠堂的地面都得是爷们打扫的。

但凡祭器、礼器、祭品,全都得男人,而且还得是当家男人,带着一家十五岁以上大小男丁,亲自上手准备。

媳妇儿和儿媳妇、孙媳妇儿们倒是可以在祠堂外头帮忙,却也没有资格进到祠堂里头去的。

当然了,有那不怎么讲究的人家,这些事儿就全都交给女人去忙活。

然后在祭祀祖先的时候,当家男人带着一家大小男丁进祠堂,女人们依然要在祠堂外头老实儿地等着。

姜英秀暗暗偷笑,事物果然都具有两面性,连重男轻女这种恶劣的风俗,偶尔竟然也有它的好处……

姜老太太简直就像是一只被兜头浇了一大瓢凉水的公鸡,整个人都蔫了,精气神儿都像是被抽走了几分。

姜英秀看着有点儿于心不忍,赶紧扯开话题:

“艾玛,奶,大姑,表哥表姐,你们都吃完了吗?

那面条咋还剩下这老些啊?我奶这手艺没得说,做饭好吃不说,还特别出数!

哎呀,这面条还是白面的呢,要是坨了就不好了。

你们要不吃了,我可都端走了啊!我喊上四宝、五宝、六宝、六丫、八丫,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

姜英秀这一招,还真就一下子戳准了姜老太太的穴位。

姜老太太一听说姜英秀要吃面条,顿时原地满血复活,刚刚丢了的精神头儿一下子全都回来了:

“四丫头,你这是就长了个吃心眼儿啊!见天儿地惦记我那点儿东西!不就给你大姑煮了点儿面条吗?用得着你在这唠唠唠唠没完没了地叨咕吗?”

姜老太太说着说着,真火就上来了,抄着烟袋杆儿就本着姜英秀过来了。

姜英秀连忙闪开,转身跑到了屋外,还笑呵呵地冲着姜老太太回了一句:

“奶,我不是看那面条都坨了吗?

这么好的东西,要是遭禁了多罪过啊!

我大姑人家那可是镇上地大干部,说不定天天吃面条、顿顿吃面条,都吃腻味了,所以见到面条了都下不去嘴。

要不我这都出去这老半天了,你们这咋还没动筷子涅?”

姜英秀看着姜老太太气得够呛,手都有点儿哆嗦了,赶紧换了个安全点儿的话题,不过还是没离开吃:

“奶,再磨蹭一阵子我爷他们就该回来了,你们这面条要是再不抓紧吃了的话,晚上的那些硬菜,可就都吃不下啦!”

说完了,姜英秀就跑了。

姜老太太却不气了。她再迟钝也发现了姜英秀在变相地提示她:

一家子的壮劳力都要回来了,小灶得赶紧消灭掉,晚上的大锅饭也得赶紧预备出来。

要不然一家子累死累活地挣工分的壮劳力回家还得饿肚子,还看到自己给大闺女一家擀了细面条,这细面条偏偏还没有他们的份儿……

就算不闹起来,心里头能没有疙瘩?

别人不说,这份白面条里面,没有带六宝的份儿,老五媳妇儿朱月娥抓住了这一条,那就不待消停地!

虽然说姜春菊远来是客,虽然说全家人都知道大闺女是自己跟老伴儿的心头肉,不过,要是大闺女这边吃着白面面条,几个儿子那里吃着苞米面贴饼子,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若是大闺女这边吃着鸡汤面条,几个儿子那里却得饿着肚子,连口杨树叶子糊糊都喝不上,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这可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艾玛,四丫头这是长本事了?啥时候开始有这么多心眼子了?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四丫头的心眼子有多多的时候。还是赶紧把这些细面条都消灭了,才是正经事!

姜老太太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招呼姜春菊和几个孩子抓紧吃面条: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四丫头虽然讨厌,有句话说得没错,这面条坨了就可惜了!来来来,都别外道,在这跟个人家一样!”

姜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带头吃了起来。

姜春菊家的几个孩子被她教得很懂礼貌讲规矩,饭桌上老人不先动了筷子,不管多馋都得忍着。

这会儿看见姜老太太吃上了,母亲和小姨妈两个人也都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这才跟着端起碗筷,也稀里呼噜地吃起来。

一时间,饭桌上安安静静,没人说话。只有一片稀里呼噜地快速吸溜着大口大口吃面条的声音。

艾玛,这画面,如果再配上点哼哼声,简直可以跟一窝小猪在猪食槽子里抢食吃的场景媲美了。

这稀里呼噜的声音,一连持续了十几分钟,一大盆面条和一大碗香菇鸡肉的卤子,都被消灭得干干净净。每个人的碗底也都舔得干干净净,比后世的光盘行动光得还要彻底。

餐桌上的氛围才算恢复了正常。

姜老太太又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面条汤:

“都吃饱了没?再喝点面条汤,原汤化原食。”

几个人都吃了个肚儿圆,此时有滋有味地喝着面条汤,又随意地彼此说些闲话,一派亲切和睦,其乐融融。

第126章 舍不得

没什么值得听的了。

姜英秀缓缓地收回了意识力的触角。

其实,她的五感已经十分敏锐。

即便不使用意识力去观照与感受,仅仅是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姜家大院儿这个范围内的大事小情,她也基本上都能够做到心中有数了。

不过,很多事情,如果不是跟她能够切切实实地扯上关系,她实在是懒得去管那么多。

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了,估计再过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姜家的成年壮劳力们,就都该回来了。

自己要不要主动帮着姜老太太张罗做晚饭?

晚上有好几个硬菜呢。

估计放自己在厨房,姜老太太可能得随时随刻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

想到这里,姜英秀不由得微微弯了嘴角,她有几分忍俊不禁。

让老人家受这个罪,姜英秀还真有几分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

说起来,姜英秀一直很纳闷儿。

自己这个小身板,在自己穿越来之前,一直是很老实很懦弱的。

然而不知为什么,姜老太太对她竟然有种根深蒂固的“会偷吃”的印象。

而她所能搜检到的全部记忆里,原主似乎并没有真正偷吃过什么东西。

沈春柳本身就是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受气包子。

偶尔给姜英秀开个小灶,也是从她扎紧了裤腰带,勒紧了脖颈子,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

那么,姜老太太对“自己”的这些恶劣的印象,都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个问题,她打算慢慢观察,迟早有一天,能够挖出来源头,迟早有一天,能够扭转姜老太太对她的刻板印象。

姜英秀到底还是主动张罗了一番,帮着姜老太太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

当然,她只负责打打下手。

干一些诸如抱柴火、点火烧灶、刷锅洗碗、下土豆窖抱白菜土豆、上酱缸里盛一碗大酱、上酸菜缸里捞颗酸菜、泡发点干香菇、干木耳、干黄花菜、干海带,清洗土豆、萝卜、白菜、酸菜,给大葱大蒜扒皮,之类的零碎活计。

像个陀螺一样,被姜老太太支使得团团转。

姜老太太的心气儿顺了不少。

四丫头这性子变得,除了性格赖了点儿,嘴巴坏了点儿,心眼子多了点儿,别的方面,好像也没啥不好的。

干活儿还是那么勤快,对自己还是那么恭敬,还多了几分亲近。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支使她,也还是跟以前一样,指哪打哪,一点儿都不含糊。

晚餐的餐桌上,虽然距离小年还有几天功夫,姜家却已经有了几分过年的氛围。

主要是人聚得比较全。

除了姜春菊的丈夫刘国庆,还有大房嫁出去了的姜家大丫一家子不在之外,姜家全家人,算是都聚齐了。

姜老爷子看着姜老太太带着姜秋菊和姜英秀,一趟趟端上桌来的丰富菜式,心中熨帖,脸上笑得眉目之间喜气洋洋,连满脸的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今儿个准备的这些菜,就算做年夜饭,也算得上丰盛了。

荤菜有排骨炖海带、小鸡炖松蘑、白菜炖鱼、酸菜汆白肉、木耳炒鸡蛋、腊肉炒土豆片,素菜有醋溜白菜、土豆炖豆角干儿,还有萝卜切条、大葱切段儿,码放得整整齐齐一大盘子的蘸酱菜,主食是一大盆红彤彤的高粱米捞饭,再加上一大盆苞米面、糜子面跟白面掺在一起蒸的三合面馒头……

姜老爷子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这年月,谁家能有这个伙食水准!

姜老爷子知道老太太偏心大闺女,其实他自己也偏心大闺女。

不过,老太太偏心大闺女,单纯就是因为偏心。

而他偏心大闺女,却是有理由的。

大闺女为人精明,面子上做得很是到位。每次来家,都是大包小裹地,带了很多东西来的。

村里人见了,哪个不羡慕?哪个不说大闺女懂事又孝顺?

而且,大女婿也确实会让大闺女给家里捎带些村里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虽然那数量么,其实只有一点点。

然后,大闺女背回镇上去的、以及家里给隔三差五地给镇上大闺女家送的那些粮食蔬菜,价值并不比这些难得的礼物低。

不过,有了大闺女打掩护,自己手头的银钱,才能用得活络,用得自在。

偶尔给家里人改善下生活,吃点好吃的,用点好东西,只说是大闺女带回来的,或者是大闺女托人捎回来的,基本上就可以自圆其说。

这也是为什么,从五八年到六零年期间,自己家里虽然也名义上是挨着饿的,实际上,摆在明面上的吃食,也顿顿吃的跟邻居们都差不多。

然而,自己家里却不光没有拉出去死孩子,反而还敢给老五张罗了一房媳妇儿,五房还生出来了个白白胖胖的六宝。

若不是大闺女嫁到了镇上,亲家老刘家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也有容人之量的,大闺女还逢年过节就这么往家里一趟趟地折腾东西。

就算自己能从黑市上淘换来一些粮、油、肉,鱼什么的,倘若没个靠谱的来处,又哪里敢拿出来吃?

所以,姜老爷子对于姜老太太偏心姜春菊的行为,还有姜春菊在老姜家隐隐的超然地位,虽然心知肚明,却从不点破,也从不曾出言反对。

看着满满登登地把正房东梢间的炕上地上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的子孙们,姜老爷子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坦,说不出的满足。

他从小就孤孤单单,一个人四处闯荡。

虽然经历了很多世情,赚到了很多财富,却也吃足了颠沛流离、孤身奋斗的苦头。

直到娶了芳泠,家中有人为他牵肠挂肚,他这一颗心,才算是安顿了下来。

渐渐地又生了几个孩子,他才觉得在这个世间,终于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归处。

虽然明知道孩子大了,就难免就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打算。也难免都要奔着自己的自在小日子使劲儿……

他却还是笼着几个孩子,没舍得让他们分家。

一来,是考虑到,自己家在杨树沟村算是外来户。

虽然杨树沟村比较特殊,外来户多,坐地户少。然而,总归还是要人多势众,住家过日子,才比较不容易被欺负。

二来,是希望全家人能拧成一股绳。孩子们能够团结和睦、兄友弟恭、互相帮衬。全家人的劲儿都往一处使,这家里的日子,才能过得一天比一天有奔头。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老了。

他老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这一屋子的喧喧嚷嚷,舍不得这子孙满堂的热闹、兴旺。

第127章 规矩

因为人多,一共分了四桌。

姜老爷子跟长子姜大山单独坐一张小炕桌。

桌子上摆得满满登登的,每种菜色都齐全。此外还有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切开了的、蛋黄直冒油的咸鸡蛋,一碟红辣椒丝炝炒芥菜丝。

这几样,是姜老太太专门给姜老爷子准备的下酒菜。

这一桌用了一套细细地用釉彩描了花边的白色瓷器,盘子和碗,都比老姜家平时惯用的那些粗犷的大盘子大碗,要精致小巧许多。

这一套东西,是姜春菊这趟回娘家带回来的。

所以姜老太太特意让姜英秀清洗了,立马就给姜老爷子用上了。

这套瓷器的尺寸,用在小炕桌上还真挺合适。要是用平时的大盘子大碗,怕是有些菜色,姜老爷子这里就摆不下了。

现在正好方便姜老爷子喝上二两。大儿子姜大山陪着。

其他人另分了三桌。

姜老太太带着姜秋菊,跟姜春菊和她的三个孩子坐一桌。跟姜老爷子那桌一样,这一桌也摆在了炕上。

专门给姜老爷子准备下酒的小菜,这张桌上也有一份儿。

姜家老二姜大河,带着老三、老四、老五这几个兄弟和一帮侄子,坐了一桌。连年纪尚小的六宝,都坐在了这一桌。

这桌上,都是要喝两盅的。所以每个人面前除了自己的碗筷之外,还摆了个小酒碗。

不过,四宝、五宝,因为年纪还是比较小,就只能喝一口。年龄最小的六宝,只能拿筷子头沾一点儿,放在舌头上辣一辣。尝尝滋味就得了。

二房媳妇儿李荞麦带着几个妯娌牛桂花、沈春柳、杨水芹、朱月娥,和侄女们坐了一桌。女人这桌,向来是没有酒的。

本来以前这个领衔的活计是牛桂花的。可是经过了小猪羔事件和打架事件之后,她的地位算是一落千丈。

现在她脸上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不光有之前姜老太太的烟袋锅留下的疤痕,有被自己的亲亲嫂子程树芬挠开的好几道长长的口子,还有几块显眼的肿胀和淤青。

尤其是右边脸颊上,还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牛桂花的脸上有些窘迫,她始终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不愿意吱声。

这会儿要不是实在扛不住这餐饭的香味儿,和那些硬菜的诱惑,她是宁可躺在屋子里饿两顿,也不会出来让别人看笑话的。

尤其是这里头,还有她一贯看不上的沈春柳和杨水芹,还有一直跟她别苗头,掐尖儿要强,总是在姜老太太跟前跟她争宠的朱月娥。

姜英秀看着牛桂花低垂的头,和她虽然低着头,散着发,却依然遮不住伤痕与淤青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点,大概也是她始终很难融入这个家的原因之一。

虽然牛桂花这个人,其实真挺烦人的……

经常跟自己这个“软柿子”做对,能踩一脚就踩一脚不说。即便是对着别人,为人行事,也有许多讨厌之处。

然而,看到她被家暴,姜英秀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

是那种闷闷的、喘不上气儿来的难过。

姜英秀这种隐隐约约的低落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姜老爷子眼眶有点儿湿,凝神看着众人,看了好一会儿,把所有人都看得安静下来了,以为老爷子这是要说点啥。

没想到老爷子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声儿:“一家人就是团团圆圆的才好。吃吧!”

话音未落,就动了筷子,伸向了自己面前的那一小碟花生米。

老爷子开动了,其他人也就都顾不上说话。纷纷运筷如飞,开始往自己嘴里、或者碗里,一个劲儿地划拉。

毕竟人多肉少,动作慢了就抢不到了!

饭桌上的菜色虽然算得上颇为丰盛,但是,其实也不是每张桌子都一样的。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那两桌,荤菜里肉和菜的比例基本上是一比一。

男人们那一桌,肉少菜多,但是一大盘子菜里头,还是能看见十块八块肉的。

女人们那一桌,却是菜多肉少。有些名义上的荤菜,其实只是跟荤菜一个锅里炖出来的,借了个味儿罢了。想吃肉却得眼疾手快,外加运气逆天。

比如小鸡炖松蘑,她们这桌上的一大盘子里,满满登登的,基本上都是土豆块儿。连吸饱了汤汁的松蘑都没见多少,就更别说油汪汪、黄漾漾的鸡块儿了。

排骨炖海带里头,基本上大半盆都是汤。除了汤就是粉条,连海带都捞不出来几片。排骨倒是有两块,然而却只有骨头,上面的肉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酸菜汆白肉,更是只见酸菜不见肉片,连个肉渣都看不见。

……

姜英秀迅速地扫视了一遍,发现基本上每个荤菜都是这副模样。

不得不佩服姜老太太,这手上是真有准头儿。她严重怀疑,以前大队食堂没解散的时候,姜老太太其实是在里头专门负责盛菜的吧?

最令人郁闷的是,这一桌旁边,炕上就是姜老太太那一桌。

闻着旁边飘过来的肉香,看着刘家的几个孩子大快朵颐,一桌子人都有点沉默。

不过很快,八丫就打破了这个沉默。

本来她就几次张开嘴想要说话,却都被沈春柳眼疾手快地夹了一块土豆块儿,塞到她嘴里。她舍不得浪费掉被塞进嘴里的土豆,忙着吃,自然顾不上说话。

所以,总算是被成功地拖延了几回。然而,最终八丫还是突破了沈春柳的封锁。把心中的疑惑,一股脑儿都给秃噜出来了。

她一脸茫然地问李荞麦:

“二大娘,咱们桌上咋没有肉呢?”

八丫的声音很稚嫩,很清脆,吐字也很清楚。然而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就让所有人那上下翻飞的筷子头都顿了一顿。

气氛突然一时变得有点奇怪。

李荞麦没有做声。

沈春柳急了,扬起筷子头,“啪”地一下,就敲了八丫的脑门一下。

不过,她的手虽然扬得高高的,落下的时候,却明显收敛了力道。

筷子头在八丫脑门上敲起来一个小红点,八丫还一脸委屈,愤愤不平地瞪着沈春柳。

沈春柳一脸窘迫地压低了声音,训斥八丫:

“吃饭时候不许说话!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咱家的规矩,你都忘了啊?”

第128章 教训

八丫却不愿意:

“娘,你不用拿规矩糊弄我。我就想知道,咱这张桌上,咋就没有肉涅?”

沈春柳脸色煞白,她真是恨不得直接上手,死死捂住八丫的嘴。

然而她却只能想想,做却根本做不到——她一手拿着筷子,另外一只手,还抱着个睡得呼呼地九丫呢。

九丫大部分时间都在香甜地酣睡。

各种时间,各种场合,各种姿势,九丫都能睡着。还经常睡得喷喷香。要是姿势不对了,或者累着了,小呼噜还一串一串地。

老姜家有这么多孙子辈,沈春柳也养了好几个孩子了,发现九丫这丫头的睡觉功夫,还真是老姜家所有孙子辈里独一份儿!

炕上摆了两桌,已经有点儿挤吧了。

沈春柳怕谁起来拿个葱啦蒜啦,再一不留神,一脚踩到九丫身上。所以九丫虽然睡着了,沈春柳也不敢把她放在炕上。

她也不能把九丫搁到桌子上。再说桌子上也没地方啊!

所以只好放在怀里抱着了。

再者说,八丫跟她之间,还隔着个六丫呢。所以她虽然非常想把八丫的嘴给捂上,却实在是够不着。

此时气氛沉默着,沈春柳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这压力压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忍不住继续小声对八丫说:

“今儿个吃的不已经比平常好多了吗?做人要知足,知足常乐!”

八丫不服气:

“我没不知足啊!我就问问咋回事儿,也不行吗?”

姜老爷子已经放下了筷子和手里的小酒盅,八丫的话,让他脸上隐隐地有些发烧。

姜老太太那一桌,姜春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意味深长地说道:

“三弟妹真是会教孩子。”

她刚说完了这句,姜老太太就炸了。

筷子“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

“饭还塞不住你的嘴!你要馋死了咋地?

一帮败家老娘们儿,连带几个丫头片子,也不看看自己个啥身份,张嘴就要吃肉!

这要搁过去,都不待让你们上桌地!

现在有这么好的饭,还让你们上桌吃,你们还想咋地?一个个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认不认得安分俩字咋写?

还好意思要肉吃!我看你像块肉!

自己个儿想要吃肉,自己个儿还不说,还撺掇个孩子来跟我要吃要喝!

你那心眼子歪成啥样了?让个孩子出来作妖,你倒是忍得下心,豁的出去!

我看你是脑瓜顶着天,下巴颏贴地,好大滴一张脸!”

姜老太太又开启了众人熟悉的骂人模式,然而整个房间里之前那种莫名沉重、压得让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的气氛,却为之一松。

姜老太太骂了八丫两句,就开始把矛头转向了李荞麦和沈春柳。

不过,姜英秀却听不下去了。

她本来觉得自己仗着空间在手,捉弄姜春菊他们,实在有些胜之不武。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手足无措、瑟缩慌乱的沈春柳,沉默无语的李荞麦,低着头的牛桂花,哭唧唧的杨水芹,嘴边带着嘲讽的笑,却也不敢吱声的朱月娥,姜英秀只觉得心里的怒火,一阵一阵地蹿上来。

再看看从二丫到八丫,一个个乖巧伶俐的小丫头,都眼巴巴地望着另外几张桌上的肉,满眼羡慕,口水横流,却吃不到。

不过是问一声为啥,还要挨顿臭骂……

姜英秀觉得,她实在是有点搂不住火了。

心念一动,姜老太太那张桌子上的所有荤菜,都不翼而飞。

桌面上只留下了众人使用的碗筷,和几个素菜。

看着一桌人震惊又恐惧的眼神,姜英秀又把目光悄然转向了姜老爷子和姜大河那一桌。

呵。

这些人虽然没有像姜老太太一样,动不动就对着家里的小丫头们一顿狠骂,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对姜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提出过任何不同意见,不是吗?

当姜老太太名面上是骂八丫,实际上却指桑骂槐,对沈春柳和李荞麦,乃至整整一桌人都开始开嘲讽的时候,这些人也一直冷淡地选择了做个旁观者,不是吗?

她没有再多花力气说服自己。

心念一动,姜老爷子那张小炕桌,和姜大河他们那张地桌上,所有的荤菜,也全都不翼而飞。就连姜老爷子独享的几道下酒小菜,也没能幸免。

同样是只留下了众人的碗筷,酒盅,酒碗,和几个素菜。

最终只剩下了女人和孩子的这一桌,那些荤菜没有被她收起来。

这样有些显眼,也有些可疑。

不过姜英秀一丁点儿都不在乎。

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做,连句话都没有说,一直保持着安安静静地、毫无存在感的状态。

她相信,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能够想到这事儿会是她姜英秀干的。

姜老太太从最初的愣怔里回过神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大仙!大仙您回来了!大仙您别生气!我马上就去置办牌位和供品!这回无论是谁也甭想拦住我供奉您了!”

姜英秀冷眼看着姜老太太,却一丁点儿都不想再把自己收走的食物还给她了。

这一次,就当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吧。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一下子消失了,一个个也都脸色大变。

此时姜老太太这一跪一喊,顿时让大部分人自觉找到了答案。

众人缓过神来,不由得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不过,也有几个性格格外执拗的人在心中暗自嘀咕,并不相信这是什么大仙显灵。

大仙既然都成仙了,还能计较这一口吃的?

然而,他们也没办法,对眼前这一幕,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而人遇到了未知的事物,要么就是抗拒,要么就是恐惧。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会惦记着搞搞清楚,深入探索这后面隐藏的秘密。

姜老爷子出声安抚道:

“行了,都别说了,吃饭吧!”

他亲自去扶起来了姜老太太,安慰她说:

“芳泠啊,别着急,咱们先吃饭。要供奉大仙,也得先做点准备,买点香烛黄纸什么的对不对?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要供奉大仙,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你要是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做准备啊?”

这老两口的感情还真是不错。

姜英秀冷冷地收回了目光,低头吃饭。

第129章 婆媳

因为别的桌子上的荤菜都被收走了,只有他们这一桌的荤菜还都在。

虽然里面根本找不到几个肉星星,但是这些土豆啊白菜啊酸菜啊,毕竟也是在肉锅里炖出来的,味道没得说。

姜英秀用白菜炖鱼的菜汤,泡了一碗红彤彤的高粱米捞饭,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虽然都普普通通,架不住材料鲜美,都是食物的本味。

吃起来就令人莫名地心情愉悦。

她现在饭量很小,随便吃一点儿就觉得很饱了。

不过六丫八丫他们,却实在是难得吃顿好的。

虽然也因为这场变故,小小地惊慌了一会儿,却很快就把这些,全都抛在了脑后。

而是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眼前难得的美味之上。一个个吃得小嘴巴油乎乎、亮晶晶的,小肚子鼓溜溜、圆滚滚的。吃到满意地打了饱嗝儿,再也塞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就连二房的二丫、三丫,虽然跟姜英秀比起来,已经都可以算是大姑娘了,也吃得一脸幸福、满足。

这顿饭下来,顶数这一桌的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吃得最舒心,最愉快。

姜英秀心里有点酸酸软软的。

她其实并不觉得孝顺老人,给老人家开个小灶什么的,有什么不对。前世自己父母双方的家族,都是非常敬老的。

但是,家里人明明有这个能力,却对不同的家庭成员区别对待。而这种区别对待的唯一依据,竟然只是性别……

这一点,实在是让她有些没法接受。

尤其是,姜家这些壮劳力里头,男人女人在外面干的,其实根本就是一样的活计。

农忙的时候,姜家的男女劳力,都一样要到生产队的大田里种地。农闲的时候,比如冬季,姜家的男女劳力,都一样要去挖土方,凿石头,搬砖拉土……

劳累程度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相反,因为天生的体力差异,姜家的女人们其实应该比男人们更辛苦。

既然都是一样的出苦大力,到家里,差啥还不能吃顿一样水准的热乎饭了?

至于说家务方面,倒是凭各房人各显神通。

做饭、喂鸡、喂猪、担水、劈柴,这几样,其实名义上是归姜老太太和姜秋菊管的。实际上,做饭、担水和劈柴,是各房头轮流来,由姜老太太统一管理和安排。

喂猪和喂鸡这两项,基本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姜英秀包圆儿了。

各房自家的家务,也就是扫地扫炕、抹桌子、擦柜子、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做衣裳、纳鞋底、做鞋子、做棉被,以及照顾年幼的小孩子之类。

大房的家务,其实是牛桂花包圆了的。

姜大山到家就当起了甩手掌柜的。除了在老爷子老太太跟前,他是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不过牛桂花的几个儿子倒是都还算孝顺,知道帮自己的老娘分担。

轮到大房担水劈柴的时候,姜大山最开始还意思意思地做个样子,后来干脆连样子都不做了,三个儿子轮流去。

二房么,李荞麦若是说太阳是方的,姜大河都会一脸诚恳地说:“老婆,你说得对!”

姜老爷子的儿子这一辈里面,数姜大河长得最为端正,最为帅气,最有男人味儿。

却没想到,也是个最怕老婆的。

为了这一点,姜老太太在李荞麦刚进门没多久,就跟她过了好几招。

奈何李荞麦本人实在太给力,儿子姜大河又实在不给力。

几次交锋之后,姜老太太铩羽而归。

李荞麦的娘家爹,还带着一堆五大三粗的儿子,上老姜家做了一回客。粮食啦、山里的野果子啦、风干的野鸡、野鸭子啦,满满登登地,装了一大骡车。

姜老太太倒真是恨不得没收到这一大车的礼物。主要是老李家人说话太气人了!

礼数做得面面俱到,然而该点她的话,一句也没有落下。

李荞麦本人四角俱全,段位高超,自家二儿子又实在是个不争气的,现在人家娘家人又蹦出来了,摆明了要给闺女撑腰……

姜老太太头痛得很。

从那以后,对二房该支使干活儿,就支使干活儿。

其它时候,干脆能装看不见,就装看不见。

三房……

姜英秀想起来就想叹气。

姜老太太不知道为啥,对着姜老三,一直特别的看不上眼,连带着对着沈春柳也是一样的态度。

而这人呢,说来也怪。

越是宠着捧着长大的孩子,越容易不孝顺。越是从小被忽视、被歧视、被不公平对待的小孩,却越容易发展成那种只知道愚孝的人。

姜老三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所以,姜老太太对上沈春柳,那就是手掐把拿,半点不费事儿。

而沈春柳自己又软绵绵的立不起来。

她总觉得自己一连生了四个丫头片子,还没生出来个带把的,算是对不起老姜家。

总是一副心中有愧的模样,让人看得心烦。让人本来没啥火气,看到她,也会爆发出一阵阵的火气。

被欺负了,也只知道偷偷摸摸地哭。

养得原主也是个闷头干活儿,被欺负了,就只知道背地里偷偷摸摸抹眼泪的性子。

好在六丫、八丫,还有还在襁褓中的睡神九丫,目前看来,都没有被养歪。

六丫是个机灵的,也是个有主意的。

八丫是个谁敢拦着她吃,她就敢跟谁拼命的主儿。

九丫是三房里唯一有点婴儿肥的小孩儿,一天到晚,顶着张超级可爱的睡颜,以各种奇葩的睡姿,到处刷好感度。

任谁看到她睡觉的小模样都会忍俊不禁地笑出来。

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娃。

三房的几个孩子都小,家务活理论上应该基本上都是姜老三和沈春柳分担。

然而姜老三是个凡是都听他娘的教导的人,所以,这些事情理所当然地,就都落在了沈春柳和姜英秀头上。

其实就连六丫和八丫,也晓得多多少少帮忙做些家事。

四房,杨水芹就是个乡村爱情版的林妹妹。泪腺特别发达。有时候你还没说话,一个眼神不对,她那边的眼泪,就能把你给淹了。

姜老四呢,虽然并不是贾宝玉,但是对着自己家的林妹妹,却也是满心满眼的疼惜。

所以,他一贯采取的策略就是,姜老太太说了啥,他就都老老实实地听着。

然后该咋做还咋做。

当然这样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姜老太太看杨水芹就越发不顺眼了。

要不是有个实在“在招人烦的方面天赋惊人”的沈春柳,总在前头杵着,就凭四房也只生了俩闺女这件事,姜老太太也不会愿意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第130章 侍童

至于五房么,五房的朱月娥,本身的模样就长得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姜家老五相亲的时候就一眼看上了她,娶回家以后,更是言听计从。

朱月娥娘家姓朱,是靠山屯的大户,家里兄弟姐妹都不少,自然算得上是相当给力。

她自己的肚皮也争气,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

生下来就是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五房的独子,姜老太太的心头肉之一,六宝。

只此一举,就压过了倒霉催的三房和四房,成为了能跟大房牛桂花比肩的、姜老太太的新宠。

朱月娥聪明伶俐、会说话,善于调节气氛,关键是为人处世都特别有眼力劲儿,算是个活泼能干的王熙凤型的人物。

所以,自然也就特别招姜老太太的喜欢。

唉,要说姜老太太的偏心,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

即便同样是自己生的孩子,当然是聪明活泼会来事儿的,比较招父母的喜欢,而那些蔫不出溜、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自然就比较不容易讨得父母的欢心。

只不过,作为优秀的父母,要尽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而不那么优秀的父母,很显然就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了。

姜老太太自己的性格就是嘎巴利落脆的那种,嘴巴上从来不肯饶人。

姜老爷子虽然对着外头话不多,但是该他说话的时候,从来都不落过儿。

而且,姜老爷子对着她,话也很多啊。

所以她自然看不上沈春柳和杨水芹这两种型号的,跟不爱说话的李荞麦,也始终都不对付。

但是嘴巴唠唠唠唠、爱说爱笑、一直努力拍她马屁,却经常拍不到点子上的老大媳妇儿牛桂花,和聪明伶俐,你没等说出口她就体会到了你的心意,还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朱月娥,自然就合了她的心意。

更何况,老大是长子,老五是幼子,因为儿子的缘故对儿媳妇儿爱屋及乌,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者说,这俩儿媳妇儿,还都给家里生了孙子。

当然就更是值得高看一眼。

姜英秀满心里都是后世的评价标准,自然对姜老太太这一套做法,各种看不惯。

然而,在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这个时代,对于他们这一代人来说,能从颠沛流离的战争和饥荒之中,带着一帮小萝卜头儿闯荡过来,一直坚持活到解放了,坚持活到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这本身就很值得庆幸。

而且这个过程中,老两口竟然奇迹般地把这帮小萝卜头儿给抚养长大了,还一个个的都娶上了媳妇儿,生了娃,而不是让他们饿死病死,或者死于各种天灾人祸,已经是足以夸耀一生的辉煌成就。

所以说,在姜英秀和姜老爷子、姜老太太之间,价值观有着巨大的差异。

他们彼此看待各种问题的方式,和思想的根源,更是隔着一道长达百年左右的深刻鸿沟。

此时此刻,除了姜英秀这一桌,其它几桌的姜家众人,都带着几分心惊胆战和不是滋味,吃完了这一餐饭。

于是全家人都开始神色凝重地探讨选址供奉大仙等诸多问题。

至于到底是该供奉黄大仙还是狐大仙,似乎全无线索。如果两个都供奉,却又有些犯了忌讳。

选址的话,最好是单独建一个小房子,但是,这年头,因为靠着山,木料不难找,可是砖瓦却不只是拿钱就能买来的,需要票,还需要大队给开介绍信。

这里面的麻烦事,可不是一件两件。

而且这年头的家庭,其实是根本没有秘密的。更没有所谓的隐私权之类的说法。谁都能推开你家家门,随随便便就走了进来。

如果单独起个房子供奉大仙,这事儿要是被人举报了,那后果实在是了不得。

姜家众人亲眼目睹了荤菜消失的一幕,但是,别的社员们没看见啊。再者说,即便看见了,很多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十六七岁的年轻孩子,也是不会愿意相信的。

老姜家的做法,就会被斥为封建迷信,搞不好还会被游街批斗什么的……

那么姜老爷子这么处心积虑地提前布局,提前做的那些应对,岂不都是白费了吗?姜家人这些年的苦,岂不都是白吃了?

所以,最终姜家众人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起房子这事儿太不靠谱,还是得从现有的仓房里头,找一间出来,作为供奉大仙的处所。

而且这事儿,还得从始至终都要静悄悄地进行,家人也都得注意,对外要保密,一个字儿也不能泄露。

既然大仙这么神通广大,肯定能理解姜家人的苦衷。

具体供奉的规格,这个就按照以前的传统来办。放鞭炮之类的程序,也都得省略了,不过仓房里的卫生一定得保持好,大部分的杂物,也都要清理出去。

供桌和牌位,都得安置明白了。

那么是不是要把祖宗牌位跟大仙牌位一起供奉起来呢?

讨论这个问题,又花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

姜英秀听得都快昏昏欲睡了,最终到底还是倾向于一块儿供奉的意见占了上风。当然,供奉的手续和程序,一概从简。

毕竟在这个时代,敢供奉这些个,就已经是非常非常大胆、非常非常冒险的做法了。

最后姜老爷子一锤定音地拍了板儿:

“祖宗牌位和大仙牌位都要供奉,但是不能烧香。逢年过节、家里改善生活,都别忘了上供,但是都得鸟悄地,千万别让外人发现了!”

选来选去,五间仓房里,也就只有姜英秀住着的那间仓房,东西不算是太多,而且没法处置,倒是可以用来做这个用途。

那么姜英秀要不要搬回三房呢?

姜英秀连忙主动请缨:

“爷,奶,那供桌啥的平时不得有人打扫,有人看着吗?我看我就不用搬了,干这个正好。”

沈春柳一见姜英秀不愿意搬回三房,立马就眼圈儿红了。想哭却又不敢哭,那叫一个委委屈屈。

姜老三忍不住怒喝一声:

“四丫头,你咋那么欠呢?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老实儿地听着你爷你奶安排就得了!”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对视了一眼,倒是都觉得,四丫头这个想法,其实真是个好主意。

按照黑瞎子岭地区从前的传统,有些大户人家,是会给大仙找个徒弟或者侍童的。

要求就得是十二岁以下、八岁以上的孩子,童男童女倒是都可以。

姜英秀这个孩子,本来命格就有点不好,那可是天煞孤星呢……

若是舍了给大仙做侍童或者徒弟,想来大仙一定压得住她,对老姜家的运势,也是一件好事。

第131章 报恩

姜英秀在心中偷笑,自己这身份还真是多变啊。

刚当完牛桂花的野汉子,又当上老姜家的“大仙儿”了。

不过,把她住的仓房里的杂物收拾出去,换上供桌,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那个两次在姜老太太面前把饭菜收走的“大仙儿”就是她自己,噗!

姜英秀实在是憋不住想笑,一张严肃脸板了没多久就受不了了,只好急急忙忙地低下头,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埋在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里,挡住了自己弯弯翘起的嘴角。

姜家众人议定了这件大事,最终对一群孩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对外绝对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就不给吃饭,还要按倒了拿鞋底子抽屁股……

等到一溜小萝卜头儿都唯唯点头,答应打死也不说之后,姜老爷子就带着几个儿子和长房的三个大孙子,开始动手拾掇姜英秀住的小仓房。

这活计简单。

只要把那些烂桌椅烂木头什么的扔到柴火垛上,再挑个好桌子出来,做供桌就成了。

姜英秀看着小仓房里的东西一件一件被清出去,自己那铺从来没烧过火的小炕也越来越空旷、敞亮,心里也莫名地跟着敞亮起来。

然后,她的铺盖就成了问题。

姜家众人在此之前,一致认为她给大仙做个侍童很合适。

但是实际安排起来,却觉得,倘若她谁在炕上,供桌摆在地上,她的位置似乎就比大仙高了。这侍童竟然敢睡得比大仙还高,还不得把大仙给得罪了啊?

而且睡觉的时候,难以保证她会是个什么状态。

搞不好会把臭脚丫子冲着大仙,或者会对着大仙打嗝儿放屁……

这这这……万一把大仙惹生气了可咋办?

真是怎么想怎么让人不放心啊!

然而,老姜家的几间房子,都是地道的老式东北民居。全都只有炕,没有床。

这个问题,简直就是无解。

最后,还是姜英秀主动提出:

“拿几块木板,拼一张矮脚床放到地上,这样不就比供桌低了吗?”

至于怎么克服寒冷的问题——

“不烧火的炕,和地面有啥区别?顶多就是能防防潮气罢了。我再多铺两床褥子不就好了么。”

事实上,她说得轻松,那是因为,她有空间兜底儿,并不需要真的睡在这个地方。

这个位置的床铺与铺盖,不管安排成什么样儿,都只是个伪装而已。

要不然,如果真这么干的话,不要说睡在凉凉的地上,哪怕就真的睡在这铺凉炕上,要不了两年,这腰就先完了。

等以后岁数大点,来了月经,光是痛经,就得痛到满脸黄豆粒子那么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掉,爹一声娘一声地哀嚎,外加满炕打滚儿。

再结了婚、生了娃什么的,就擎等着一天到晚地腰酸背痛腿抽筋吧!

女孩子么,本来就容易体质偏寒。

再睡在寒凉的环境里,又不做好保暖措施,将来难免一身是病。

年纪轻的时候也许无所谓,岁数大了,一样一样都会找上来。

原主是个小丫头,什么也不懂,也算情有可原。

姜老太太原本就没安好心眼儿。

虽然确实做不到直接下手neng死她,但是,大概也隐隐约约有那么几分,没办法说出口的、或许在自己的意识中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无法坦然承认的、几分期待着她抗不过去的意思,在里头。

不然也不能在她四岁左右的时候,就非得把她搬到这间小仓房里。

沈春柳呢?

这个总是从自己的一份粮食里节省下来一个半个窝头、土豆,或者贴饼子的女人,她就一点都考虑不到,这孩子的身体,常年处在这种寒气彻骨的环境里,会是个什么状态吗?

还是说她虽然考虑到了,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哭上一鼻子?

姜英秀穿越以来,一直没怎么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然而眼见着自己提出来的不靠谱建议就这么被姜家人轻易地采纳了,她忽然间就想明白了,其实这些人,对自己这个小身板,并没有多少真切的关心。

不过这种事也难怪。

人和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

有些人明明是陌生人,却能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一生相依相守,成为守望相助一辈子的好朋友。

更有无数“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爱情故事,让人感叹感情和缘分的奇妙。

也有些人,明明是骨肉至亲,却脾气秉性严重不对盘,不管多么努力都始终相处不来。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情形,还算是好结局了。

甚至在很多时候,一家人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彼此要吃了对方的,也是一堆一堆的。

都不要说女频古言里的宫斗、宅斗,各种妻妾纷争、嫡庶矛盾,即便是在姜英秀的前世,就有多少原本还算关系融洽和睦的家庭,受不了一丁点命运的起伏与考验?

有多少家庭,不过因为一套价值区区几十万的房子,就能全家兄弟姐妹齐上阵,各执一词,对簿公堂?

又有多少家庭,不过为了赡养老人,一个月你出三百,他出五百,都能吵到天翻地覆,谁都怕自己吃亏,最终谁都一分钱不肯出,然后闹上法庭?

又有多少痴心父母,奉献完了一辈子,退休以后还得继续努力发挥余热,一辈子省吃俭用供孩子读书,孩子毕业了,剜门盗洞四处求人给孩子安排工作,给孩子买房买车,催着孩子结婚生子,帮着孩子抚养下一代。

……

姜英秀想着想着,就觉得感慨良多。

她曾经读过一段话,当时曾经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后来经历得多了,见识得多了,却越想越觉得,这段话实在是太透彻,也太让人心凉。

原句她不记得了,大意是说: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大体就只有“报恩,报仇,讨债,还债”这四种简单的模式。

她第一次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心里头简直是一万个不服气。

然而后来随着网络的发达,她常常泡在网上看别人的人生经历,看得多了,总觉得现实生活,真是比艺术作品,要狗血得多。

毕竟命运或者说现实这个作者,丝毫不需要考虑是否合乎逻辑,也从来不需要考虑她的读者或者观众,会不会吐槽她的作品。

见过的各种案例越多,她就越觉得,这四种看似简单而又悲凉的模式,还真是十分贴切。

比如自己这个小身板的原主,真正的姜家四丫头姜英秀,跟姜家人的关系,大概就是报恩或者还债吧。

而对自己这冒牌货来说,还债的话,自己大概并不欠他们什么。

报恩的话,自己占据了这个小身板,而这个小身板确实是姜家人给予了生命,也确实是姜家人抚养长大的,所以,倒还真扯得上几分关系。

那么,自己的报恩,要报恩到什么程度呢?

第132章 幌子

姜英秀不觉得自己是能够做到以德报怨的人。

不过,她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能够重来一次的人生,这个机会的价值有多贵重?

对姜英秀来说,哪怕让她拿出来上辈子的全部存款来换,似乎都不算贵。

但是,姜家人对待姜英秀的态度,又让她觉得,自己这报恩的力度,还是得多少打个折扣。

嗯,如果自己能够顺利地执行自己的计划,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的话,那么:

拉着姜家几个跟自己亲近的小辈,好好发展。引领他们走上一条比较顺遂的人生道路。

这应该是个最好的选择了吧。

对于姜老爷子来说,他一定很愿意看到自己家的小辈,将来都有出息,有本事。

能护住姜家这个大家庭,也能护住那些比较没出息、比较弱势的家庭成员吧。

而沈春柳、姜老三,姜老爷子、姜老太太这几个人,作为给予她这个小身板生命的最大功臣,将来但凡需要赡养、需要治病的时候,她再尽到自己这个身份应尽的责任,也就尽够了吧。

至于姜家其他人,那自然是要看彼此相处的情形了。

相处得好,就多帮一帮。

相处不好,干脆就视而不见好了。

至于说让她落井下石,她是做不出来的。

可是若是要让她以德报怨,似乎也根本过不去自己心理上的门槛。

基本上想清楚了这些,姜英秀心意已定,心态就平和起来。

然而脸上的神色,却越发清冷,似乎比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还要冻人。

姜家人都觉得,自从连姜老爷子都同意了让这孩子做这大仙的侍童,她的周身似乎就开始散发着一种冷冰冰的气息。

难道说,做了大仙的侍童,真的就跟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了?

姜老爷子看着已经拾掇出来了的小仓房,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头再把供桌摆上,把原来供奉过的祖宗牌位和大仙牌位都给找出来,安置好,再点上香烛,放上供品,带着全家人拜上三拜,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香烛,估计也就只有今天这一趟能用,之后可就都得省略了。

不然万一被谁家闻着味儿找来了,发现了自家人在搞这迷信活动,那可是就摊上大事儿了啊!

姜老爷子谨慎小心了大半辈子。

他的这份谨慎小心,无数次地挽救了他的性命,保住了他的财产。

想当年,战乱四起、颠沛流离的那些日子,正是这份谨慎小心,让他当年逃过了土匪、逃过了老毛子、逃过了小鬼子、逃过了张大帅、逃过了刮民党、逃过了饥荒、也逃过了接踵而至的天灾人祸。

这回大闺女既然都捎信儿回来,说镇上都形势严峻了,那老姜家人的为人行事,自然就得更得多加上几分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常常就挂在姜老爷子嘴边。

之所以决定让姜英秀这丫头给大仙儿做这个侍童,一多半的原因,也是出自于姜老爷子这份谨慎小心。

姜英秀这个“侍童”除了要服侍好“大仙儿”,及时向姜家当家人传达“大仙儿”的一切需求,还得做好供桌和这间小仓房的清洁卫生保持工作。

同时,也得负责照管香烛用过一回的香烛不能直接丢掉了事,得妥善保管、供品、牌位,和供具。

尤其是万一有人突然袭击,来老姜家检查之类的时候。

姜家人前头大声招呼,给她信号,她这里就得想方设法,赶紧把这些东西,迅速妥善地藏起来,让人哪怕是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才行。

而且,还得不能因为藏起来的时候动作太大之类的,得罪了大仙儿,再给家里招祸。

任务还真是相当重呢。

姜英秀有空间在手,倒是不觉得藏东西有多难。

不过,鉴于空间不能暴露,她还需要个正大光明的掩护,于是脆生生地提出了个建议。

要在这屋的炕上摆个炕琴方言:炕上摆的贴墙放的柜子,用来装被子等,样子类似于日式的壁橱,但是比壁橱矮,可以装被子、衣服之类的,也方便藏东西。

到时候外头人来了,她这里只要把供具、牌位之类的,往被子后头的暗格里一塞,外面平平整整的,准保看不出来。

然而,主意虽然是个好主意,真要找出来个带暗格的炕琴,却着实不容易。

姜老爷子琢磨了一阵,确定家里没有现成的,决定干脆自己亲自动手做一个。

其实,就是利用仓房里清理出去的旧箱笼破柜子的木料,修补修补,敲打敲打,找几颗洋钉钉上,弄出来一个外表破旧不起眼,里面带有暗格的新炕琴出来。

姜老爷子打发姜大山去了一趟木匠老彭家,拎了一篮子二十个鸡蛋过去,借了半套木匠工具回来。

姜老爷子拿到了刨子、锯子、锤子、凿子之类的,立马就开始叮叮当当地折腾木头。

姜英秀暗暗叹服,这老爷子不愧是走南闯北、混过几十种行业的人!竟然连木匠活儿也能做上两手!

虽然不如彭木匠手艺那么好吧,给别人家做活计估计没人乐意用。

但是做个摆在她这件小仓房里的炕琴,自家用着,既不用榫卯结构,也不刷漆、不雕花的,还是轻轻松松的。

姜英秀眼见着姜老爷子把一堆破旧的箱笼、柜子都给拆吧拆吧,弄成了一片一片的木板,一块一块的木料。

又眼见着姜老爷子把这些零散的、尺寸形状各不相同的木料,给折腾成了合适的尺寸。

最终,一个模样虽然有几分不起眼的老旧炕琴就这么成型了。

那暗格做得很是巧妙,利用了两块木料之间的尺寸差异,在炕琴贴近墙壁那一边,形成了一个空洞。

这个空洞四面都被围住了,只能从上面放东西进去或者拿东西出来。

而上面却又有一层将炕琴分层的隔板,自然而然地将它的位置给挡住了。

这空洞的尺寸不算大,不过,至少将供桌上的牌位塞进去,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放着供品的盘子,如果能塞进暗格就塞进去,万一手忙脚乱地塞不进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姜英秀给姜老爷子的说辞是,万一来不及藏了,她只要说这盘子是给自己用的就好。

自己单独一个儿,住在这小仓房里,又不是什么秘密。在杨树沟村,几乎人人都知道。

到时候她只要表演一下,直接从盘子里拿出东西来吃,就根本不会有人疑心到,这盘子里的食物是做了供品的。

当然,实际上她的办法却比这个简单粗暴多了。

她现在五感敏锐,只要大院门外有动静,就足够她搞清楚来的是谁。

而一旦来的是需要防范的外人,她就可以立即把这一摊东西包括牌位、供具、供品等等都在内全都收进空间里头去。

而这个炕琴和炕琴里的暗格,只是摆在明面上,让姜家人安心的一个幌子罢了。

第133章 收粮

姜老爷子做完了炕琴,还顺手给姜英秀把矮脚床打了出来。

木料是特意用刨子抛光过的,床板也钉得很是平整、结实。姜英秀上去试了试,感觉还不错。

这要是换个季节,比如夏天,睡在这上头,应该还是很舒服的。

沈春柳给姜英秀又搬来了一床旧褥子。

姜英秀将它铺在矮脚床上,也把自己原来那套做样子的铺盖,在矮脚床上铺设好了,再次躺在上边试了试,嗯,很平整,很软乎,确实挺舒服的。

只可惜这矮脚床离地面距离太近了,明显能感觉到那浮起来的寒气,从矮脚床下面浮起来,冷飕飕地直往身体里钻。

好在不用真的睡在这里……

大事忙活完了,姜英秀从此也就光荣上岗了。

她三下两下就把地面的刨花和尘土扫了出去。

又拿了块儿抹布和一个小盆儿,小盆儿里装了点水。屋里屋外、炕上炕下、从房顶到地面地,抹了一通。

三下五除二就把仓房的卫生打扫得干净利落了。

姜英秀心中有一点点暗自开心:

“嘿嘿,这么一拾掇,利落多了!如果不去看那个供桌的话,这间小仓房做个闺房,其实也挺不错的么!”

姜老爷子带着姜家一众儿孙,安置了祖宗牌位和大仙牌位,并且又上了香,点了蜡烛,摆了两盘供品。

一盘是一只风干的野鸡,拿清水加了点花椒大料,烀熟了、切了块儿,码放得整整齐齐。那种鲜嫩招人的香味儿,真是顺风都能飘出十里地去。

另一盘,是一摞一层一层摞起来的三合面儿馒头,模样虽然不咋好看,却散发着一股粮食的香气,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姜英秀看着那个跟祖宗牌位一样材质的大仙牌位,不由得心中好笑。哈哈哈,自己这待遇也是没谁了,居然跟姜家老祖宗平级了……

唔,这供品闻起来,还挺香的哈。

干脆我就笑纳了吧!

她心念一动,两盘供品,连着盘子,都一块儿不见了。

姜家众人再次亲眼目睹了一回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奇迹,连脾气最倔强的姜老爷子都没啥话说了,赶忙带着姜家众人,挨排儿给大仙儿磕头。

姜老太太还开始念念有词,说了一长串儿乱七八糟的要求,姜英秀隐隐约约地听着,其中似乎还有要保佑沈春柳和杨水芹,给三房和四房生个带把儿的这种话……

唉,姜老太太对传宗接代这件事儿,还真是执着啊!

姜英秀也得跟着磕头,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把供品收进空间这事儿,有点冒傻气——这事儿闹得,还得自己拜自己……

等到全部姜家人都轮番拜完了祖宗牌位和大仙牌位,也都一个一个出了仓房,姜英秀就把仓房的门给锁上了。

香烛味儿散尽了,就得赶紧收起来。在那之前么,还是先锁上比较保险。

虽然目前为止,宋三斗对杨树沟村的掌控力,一直是相当靠谱的。

杨树沟村也真没有啥敢顶着全村人和村干部的压力瞎折腾的主儿。村里大部分住户,都是一天到晚惦记着怎么多赚几个工分,好让全家人填饱肚子的本分人家。

就连几个二流子,也仅仅是游手好闲,喜欢东游西逛罢了。最过分的行为,不过是对着长得俊俏又面嫩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说几句招猫逗狗的酸话而已。

连偷鸡摸狗之类的行为都少有。

所以上回,姜老太太丢了两只下蛋鸡,都压根儿没往几个二流子身上想。

然而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黑瞎子岭镇上既然都开始形势严峻起来了,桦树林公社里头,别的村子,也不是没有依靠歪门邪道得到好处的。

虽说杨树沟村,目前看来还算是一片净土。然而谁敢保证,这股风一定不会刮到杨树沟村来呢?

姜家的作风一向是与人为善的。

但是,人一旦有了善良厚道的名声,就难免会惹来一些想占便宜、想拿你傻、想欺负人的小人。

而如果事实证明你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傻,不肯让人占尽便宜,凡事想要说个道理,不愿意吃一些显眼的大亏,就难免要在某些时候,不得不得罪一些小人。

更有甚者,有些时候,可能一句平平常常的话,一个无意识的眼神,就会莫名其妙地惹到了谁,让人记恨。

所以,像这种明目张胆地摆个供桌、供奉祖宗牌位、供奉“大仙儿”之类的行为,一不留神,就会成为那些想整你的人手里,最好用的把柄。

当然是不管怎么小心谨慎都不过分咯。

姜英秀锁好了仓房的门,又满院子晃荡了一圈儿,看看还有啥自己分内的活儿。

把猪圈扫了,鸡圈清了,猪粪鸡粪都运到家里后院的粪堆上,再把院子里的雪清了清。

看看月亮都升起来了,姜英秀又到正房的东梢间溜达了一圈儿,看看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有没有啥活儿找自己干。

姜老太太正拉着姜春菊亲亲热热地唠嗑,见到姜英秀来了,就赶紧挥挥手,让她爱干嘛干嘛去。

姜英秀乐呵呵地撤了。

回到小仓房里,姜英秀锁好了门,拉好了窗帘,身形一闪,进了空间。

之前姜英秀种下的几种作物,此时都已经硕果累累。

不过,跟那些果树不同。

大豆的豆荚都黄了,却只是沉甸甸地挂在大豆秧子上头,并没有自动脱落掉在地上。高粱和糜子也都熟透了,只是同样没有掉落到地上来。

呃,看来还得自己亲自动手去收啊。

花生的果实埋在地底下,看不出来什么样子。不过姜英秀觉得,它们的生长速度应该和大豆差不多。

姜英秀拔起来一棵花生秧,带起来一大串还带着泥土的花生。

湿润的花生皮的气息和泥土味儿,一起钻到了姜英秀鼻子里。

这味道不算太好闻,然而说不清为啥,却让人心里蓦然生出一种十分踏实的喜悦感觉。

芝麻的生长期本来就比大豆、花生要短,此时自然也成熟了。

丰收的感觉真是幸福……

可惜,还得自己动手干活儿……

在找机会买到合适的农机具之前,只能手动收割了。

好在可以同时锻炼意识力,倒是一举两得。

姜英秀懒洋洋地躺在她那张雕花大床上,一边吃着那份供品鸡肉,一边用意识力操纵着镰刀。

镰刀悬在空中,上下翻飞,唰唰唰地收割着芝麻。

“嘿嘿嘿”,姜英秀有几分得意洋洋:“要是有外人看到这个情景,一定会大吃一惊。”

可惜这种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说……

哪怕是六丫和八丫也不行!

第134章 记账

本来她还有些担心,因为芝麻成熟了,收得晚了,果实就会炸裂,芝麻撒的满地都是,要一粒一粒捡起来的话,可是个大工程……

然而,出乎姜英秀的预料,这些芝麻成熟了之后,它们身上的时间似乎就静止了下来。

只恰到好处地保留在了成熟度最佳的状态,却并没有发生果实炸裂,种子撒得遍地都是的状况。

大豆、花生、高粱,和糜子,也都是同样的情形。

姜英秀随手剥开两个豆荚和花生壳,看到里面的果实,每一颗都又大又干净,颗粒混圆饱满,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姜英秀觉得大豆、花生和芝麻的种子似乎都被空间给悄悄改良过了。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带进来的那些种子,虽然也很好,但是颗粒都远远不如后世超市里看到的那么大。

然而,此时此刻,她白白嫩嫩的小手心里,每一颗种子,都显然跟后世超市里的品种,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别。

甚至她手上的这些,比后世超市里看到的,还要更大颗、更漂亮、更干净、更新鲜,质量更好。

……

唔,风干的野鸡的味道很鲜美,虽然没有家养的小鸡肉质细嫩,不过她牙好,这些都不成问题。

吃了大半盘子的鸡肉,姜英秀满足地揉了揉圆鼓鼓的小肚子。

自己混的伙食越来越好,虽然四肢还是瘦得跟麻杆儿似的,小肚子却有点儿圆润的趋势了。长期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长成个小胖子了吧?

艾玛,这可不行。

一来,在这个时代,缺衣少食却长成了一个肉滚滚的小胖子,未免太打眼了。

谁也不是傻子,自己要是被有心人盯上了,迟早会露出破绽来的。

二来,小时候打下啥底儿是啥底儿。

这会儿要是长成了个小胖子,长大以后再减肥,得多吃多少苦啊……

艾玛,是时候开始合理规划饮食,控制体重了!要想身材好,锻炼才是王道!自己今后不能光锻炼意识力了,肉体力量也得好好锻炼才行!

姜英秀斗志昂扬地下定了决心,浑然忘记了,她的身体,其实是早就已经被空间强化过了的。

她的小肚子,虽然在吃饱了的时候,会显得有一点儿肉肉的,略微有那么一点圆润的感觉。但是其实,她的身体根本就不会储存过多的脂肪。

换句话说,即便她一辈子都不主动锻炼,她的身材,也永远都不会走样。

而不是像有些倒霉蛋那样,长着长着,忽然间莫名其妙地,就跟被吹大了的气球一样,瞬间发胖了。

而且一旦胖起来,就牢牢地定型了似的,哪怕吃尽千辛万苦,却也一丁点儿用都没有,再怎么努力,也减不下来了。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

这个体质的不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以后她获得的绰号里,必然会有飞机场啦,太平公主啦这类型的。

而且,说不定还会遇到许多热心又讨厌的同龄人、或者大妈、大婶儿、大娘,一个个一脸同情地让她多喝牛奶,多吃木瓜……

拿了张便签纸,再加上自己的小铅笔头,姜英秀兴致勃勃地写下了她的健身计划。

就从跑步、太极拳和瑜伽开始吧!广播体操作为补充……

……

神清气爽地在空间里睡了长长的一觉,姜英秀觉得全身都十分轻松舒适,才心满意足地醒了过来。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之后,姜英秀心情复杂地发现,昨天刚刚收割过的芝麻和大豆,已经又长了一茬出来……

艾玛,昨晚上连花生、高粱和糜子都还没收呢,这大豆和芝麻咋就又长出来了?

再者说,这玩意儿不都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吗?收了一茬就得重新种植才行了,谁来告诉我这是肿么肥事?

姜英秀面对这个幸福的烦恼,郁闷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又开始认命地操起了镰刀。

为了给长大以后的自己打下个好身材的底子,她这回是交替使用肉身力量和意识力的。

正好觉得身体累了,腰酸背痛了,就让身体休息,用意识力继续。觉得意识力快用光了,精神头儿不够用了,就上手拿着镰刀,弯腰收割。

当然,使用肉身力量的时候,掌控感比使用意识力,差太多了。

有好几次都险些把自己割伤。而且忙乎到最后,手指头上和手掌心里,也都磨起来了好几个水泡。

大概自己这个小身板儿还是有点儿随了姜老爷子,恨活计啊……

为了确定一下心中的想法,姜英秀又做了一回对比试验。

她把一部分收割过的大豆秧子和芝麻秧子给拔了起来,运到了另外一块儿空旷的空地上。自从上次空间扩展以来,空间里的空地真是太多了。

而另外一些已经收割过两回的植株,她就那么留在那里了,没动。打算放着看看,明天会不会再长出来一批新的果实。

然后姜英秀又在不远处的另外一块空地上,把新收获的一些大豆和芝麻种子间隔着种了下去。

两三行大豆,间隔两三行芝麻。

要是她自己要吃油或者做点心的话,其实只种上这么两三行,都够吃一年的了。

不过,这些东西的经济价值都很高,她可以想办法卖出去,换成现钱。

说到还钱,她想起来,自己也该准备个账本了,把自己的各种财产和各项收入,都好好记录一下。

还有各项投资与消费,每次花了多少钱,花在什么事情上了,也都要好好记录一下。

对自己的东西,都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能行呢?

上辈子自己是败家的第三代,沾了父母和那些努力上进的亲人的光,不管怎么败家都没事,对钱财上面,糊涂一点也完全没有关系。

然而这辈子,自己可是白手起家的第一代,大小也算个创业者!对自己的进项和花销,以及投资,都必须得做到心中有数啊!

当然,这个账本平时只能放在空间里,可千万不能拿到外头去。万一被别人看到,就糟糕了。

说干就干,姜英秀把手上的镰刀啪嗒一声扔到了一边,从自己在收购站淘回来的东西里头,认认真真地挑选了半天。

最终选中了一个厚度适中、尺寸也不大不小的本子。

拿来做账本正合适!

第135章 清晨

她开始一项一项细数自己的收入来源和收入状况:

第一项:空间物产。

空间里头现在种植了粮食、油料作物、水果、山货……

而且产量喜人啊……

自从有了暖玉山,空间里头还能养殖了,鸡蛋和猪肉也可以算吧。

哦对了,利用空间的功能打猎得到的猎物,似乎也应该算在空间物产里头吧……

第二项:黑吃黑。

不过落笔的时候,姜英秀到底还是没忍心这么直白,把“黑吃黑”这三个字,改成了不那么刺眼的“外快”。

第三项:稿费。

这个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不过姜英秀知道,凭她的绘画水平,投稿的又都是地方性的报纸,拿到稿费,那就是迟早的事儿!

只是这个东西,实在是缺乏稳定性,也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要有啥急事儿,指望它可不成!

还得手上有些现钱比较靠谱儿。

第四项……

姜英秀咬着铅笔头儿,一项一项认真细致地记着账。

她对记账这事儿没什么经验。

上辈子不管她买了啥,反正月底略微查一查,自己的账户上都还剩着一大堆躺着不动的银子……

所以,她这账本,严格来说还没有一些小学生记得好呢……

她只分了收入、消费、投资三个大类。

投资里目前只有从收购站淘宝的那部分支出。

至于买信封邮票什么的,虽然实际上也属于投资或者说成本,她却把它们都放进了消费这一栏。

……

姜英秀乱七八糟地初步记了下账,对自己的收入和消费情况基本上算是做到了心中有数了,心满意足的把账本和自己的一些画稿收在一块儿,又写了一张购物单,就乐呵呵地出了空间。

天已经蒙蒙亮了。

姜英秀刚刚呼吸了两口空间外的空气,就听见姜老太太的脚步声,紧接着她便在外头啪啪啪地使劲儿敲打这间小仓房的门。

姜英秀连忙把被窝里头塞着做伪装的那块儿木头收进了空间,趿拉着鞋,跑过去开了门。

姜老太太一脸寒霜:“你是猪啊你,睡得比猪还死,敲这么半天门都不起!”

姜英秀一脸懵懵懂懂的,俨然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奶,啥事儿啊这么早,这公鸡还没打鸣儿呢吧?”

老太太更来气了:“唉呀妈呀,公鸡打鸣了你都没听见?你咋这么能睡啊?这要是半夜来个人啥的,你能发现得了吗?”

“那怕啥,反正门锁也锁好了,门闩也闩上了。我要是不醒,甭管来的是谁,他就算长翅膀儿了,也飞不进来啊!”

姜老太太觉得姜英秀说话越发噎人了,白了她一眼,伸手指头点了她脑门一下,姜英秀被她点得脑袋一仰,老太太手劲儿还挺大:

“就知道犟嘴!”

进了仓房,老太太四下瞄一下,嫌弃地说道:

“都起来了怎么也不把被褥叠起来?那炕琴又不是当摆设的,赶紧把被褥都叠好了放里头去,把屋子收拾得立立整整的!”

“唉!”姜英秀脆脆地应了一声儿,没有辩解她其实还没起来。

没办法,老太太这较真儿的劲儿一上来,越说她气性越大,不如安抚。

她利落地把被子褥子叠好了,放到了炕琴里,合上炕琴的柜门,一转身正要下地,就发现老太太不见了。

定睛一看,哦,还在呢,不过已经在供桌前恭恭敬敬地拜下去了。

唉,这老太太可真是虔诚啊!不过,她想让沈春柳和杨水芹生儿子这事儿,自己个儿可真是一丁点儿都帮不上忙。

不过,她万一要是手头紧了想改善一下财运什么的,自己倒是能偶尔给她变出来点儿钱啦粮票啦之类的。

姜英秀想了想,把之前装供品的两个盘子从空间里取了出来,用意识力操纵着,重新摆到了供桌上。

当然,盘子里已经空了。

姜老太太念叨了一阵子,又磕了几个头爬了起来,就一眼看到供桌上的两个光溜溜的盘子。

明明她之前开始磕头的时候还没有的!之前桌面上除了牌位都空荡荡的一片,连香烛都是已经被四丫头收起来了的。

姜老太太顿时一脸激动,端着俩盘子,颠着一双小脚,飞奔到了正房的外屋地,拿吃的去了。

姜英秀摇了摇头,看来以后自己哪怕再也不去镇上,这口粮都不会没着没落了……

等到姜老太太重新摆上了供品——一盘切成薄片的腊肉,还有一盘黄漾漾的贴饼子。

腊肉和贴饼子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姜老太太是真下本儿啊!昨天还供了一只风干野鸡呢!不过,姜英秀有点儿好奇,这以后家里的腊肉啥的都切完了咋办?莫非要给“大仙儿”供素的?

毕竟以现在老姜家明面儿上的经济条件,哪怕是供奉大仙儿,也不可能天天都去割肉吧!

万一因为这个,再引来有心人的注意,麻烦就大了……

虽说自己这个“大仙儿”其实荤素不忌,不过姜老太太她不知道啊,嘿嘿嘿嘿。

姜英秀越看那两盘供品,就越觉得想吃。不过,总是让供品当着老人家的面儿消失,似乎也不太好……

姜老太太念念有词了几句之后,见着桌面的供品竟然没有消失,一脸失望地出去了。

姜英秀紧跟在她身后,一块儿出去了,还顺手锁上了门。

溜溜达达地进了正房的外屋地,烀了猪食,拌了鸡食,喂了猪和鸡。感觉手脚似乎比以前更麻利了。身体好些还没活动开。

这些活儿她以前干下来,虽然利落,却也会累得一头汗。

现在体质是真的好了很多。

一圈儿活儿干下来,依然轻松愉快。都没费什么力气。只在鼻子尖儿上,微微渗出来几个细细的小水点儿。

姜英秀跟姜家人一起吃了顿恢复了平常水准的早饭。不,应该说比平常的水准要好很多。

苞米面贴饼子里,掺的糜子比例下降了不少,似乎还掺了一丢丢白面,缓和了粗涩的口感。而且,姜老太太还破天荒地熬了大米粥。

虽然稀得能照得见人影儿,可是这毕竟是大米粥啊!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米这种细粮,姜家人几乎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

看来这是沾了姜春菊一家子的光儿了。

等到全家人都去上工了,姜英秀快手快脚地把碗筷都洗了,放在厨房的案子上淋水,过了一会儿,再挨排儿摆到碗架子里。

跟姜老太太和姜春菊打过了招呼,就要出门。

姜老太太却叫住了她。

第136章 困扰

“四丫头,带着你表哥表姐出去玩去吧!别去西大泡子了,也别上小寒山,最远就到村口吧。”

姜英秀微微皱眉。

她有一个想法,打算找雷爱国和林虎子两个商量商量。但是,要是带着这几个“城里娃”,说话做事就都不方便了。

可是身为主人,带着客人家的孩子出去玩耍,还真就是她分内的事儿,推拖不得。

姜英秀没开口呢,六丫姜英俊就先蹦了出来,一脸的欢快,还冲着姜英秀眨了眨她萌萌哒的大眼睛:

“四姐四姐,我带着表哥表姐去玩儿吧!你可千万别跟我抢啊!”

一边跟只小麻雀似的吱吱喳喳的,欢快地说着这话,一边就拉住了刘芳的手,紧紧地扯住了她,抬腿儿就要往外走:

“芳芳表姐,大表哥,二表哥,你们都想玩什么?咱们去堆雪人好不好?或者打雪仗怎么样?打出溜滑也可好玩儿了……”

六丫这丫头,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姜英秀心中暗赞,给了六丫一个赞许的眼神儿。

小丫头顿时一脸兴奋欢快。

姜英秀觉得,她几乎能看见六丫身后有一条蓬蓬松松的大尾巴,正跟旋转的风扇叶子一般,左摇右摆,摇成了一朵花儿……

刘威、刘勇,和刘芳,没搭理她们姐俩,而是扭头去看姜春菊。

姜春菊笑盈盈地说道:

“去吧,跟你们表妹出去玩儿去,别让人欺负了你们表妹啊!”

目送着几个孩子走了,姜春菊跟姜老太太咬起了耳朵。

姜英秀脚步一顿,虽然姜春菊把声音压得很低,她还是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些许几个字。

开头说的事情,似乎是跟姜春菊的老公刘国庆有关,姜英秀就没有深究,继续往前走了。

到了外头,六丫姜英俊一直紧紧地拉着刘芳,八丫姜英姿屁颠屁颠地跟着六丫。

她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当着几个表哥表姐的面儿,四姐是说什么也不可能给自己开小灶的。

这几个碍事儿又碍眼的家伙,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呢?

虽然说他们来了,家里的伙食好像是变好了,可是不知道咋回事,一听到他们说话的那个语气,年方四岁的姜英姿,就有种想要暴走挠人的冲动。

好在她年纪虽小,心眼儿却不少。

她打定了主意要紧跟着四姐或者六姐。

四姐除了给她吃小灶的时候,仿佛总是很忙很忙,经常不是在团团转地干活儿,就是连人影都抓不着……

所以,就只要一心一意跟住六姐,六姐怎么做,自己就跟着怎么做,就好了啦!

姜英秀几人刚走出姜家大院儿没多远,迎面就碰上了玩儿得热了渴了,跑回家来找水喝的四宝和五宝。

四宝跟姜英秀对视了一眼,然后又跟六丫姜英俊眼神交流了一番,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喊住了他们几个:

“嘿,你们几个等等我啊!待会儿我拿好玩儿的出来给你们玩儿!”

刘威和刘勇停住了脚步,他们觉得四宝说好玩儿的东西,肯定应该比姜英俊这个小丫头片子说好玩儿的东西,更合自己的兴趣。

刘芳也停住了脚步,因为一直紧紧地扯着她,甩都甩不脱的六丫姜英俊,此时已经乖乖地站住了,却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

姜英秀也不知四宝说的“好玩儿的东西”是什么。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对这些半大孩子们的玩具,一直都没有怎么关注过。

眼下她不方便直接把姜春菊家的几个孩子撇下,只好按捺着自己的性子耐心等待。四宝这孩子虽然淘气得离谱,不过人还是挺靠谱的。

四宝和五宝很快就出来了,怀里抱了一个姜英秀说啥也想不到的东西——一个硕大的橡胶轮胎。

自己个儿家里啥时候还有这玩意儿了?

仔细看了看,姜英秀发现这个轮胎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也不知怎么弄出来的,原来是个报废的。

不过,拿一个报废的轮胎能玩些什么呢?

姜英秀觉得这还不如拿小鞭子跟陀螺出来呢。这帮男孩子,抽冰尜儿能抽上一小天儿,天天抽都没够儿……

刘威、刘勇显然跟姜英秀有同样的疑惑。

四宝神秘地一笑:

“没想到吧?大威小勇你们跟我来,我教你们怎么玩儿!芳芳跟四丫六丫坐爬犁去吧,那个是小姑娘玩儿的。”

一群孩子蹦蹦跳跳连跑带颠儿地跑到晒谷场上玩儿去了。

整个村子里,顶数这里地方宽敞平整,地面铺了一层水泥,还不会打扰到别人。

四宝把轮胎放平整,让五宝钻了进去,蜷成一团,在里面撑住了,然后啪嗒一声,在轮胎上面踹了一脚,轮胎叽里咕噜地就滚了起来,一直滚到晒谷场的另一边……

整个过程看得姜英秀和其他几个孩子心惊胆战地,心情既紧张又矛盾,又怕那轮胎倒下来,又颇为矛盾地有几分盼着那轮胎倒下来……

五宝顺利地滚了一圈儿,拖着轮胎回来了,四宝乐呵呵地邀请刘威和刘勇也来试试看,刘威和刘勇有几分犹豫,又有几分跃跃欲试。

过了没几分钟,聚拢来玩的村里孩子越来越多。连前几天去捉鱼落水了的周红香,都和同村另外一户人家的小女儿吴来弟,也一起过来玩儿了。

六丫、八丫拉着刘芳,跟周红香和吴来弟一起,坐上了冰爬犁。

刘勇钻进了那个轮胎,晃晃悠悠地在近处来回轱辘了几圈儿。

姜英秀旁观了一阵子,见孩子们玩儿得很开心,也没有谁注意到她,就悄悄地撤了。

她要去找雷爱国和林虎子,有点正事儿,需要跟他们商量。

姜英秀打开了自己手里的采购单,需要买的东西可真心不少……想想空间里的物产,不只是想买的东西不少,想卖掉的东西也很多啊……

然而,近期她不打算再去镇上了。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靠谱的人帮忙。

凭林虎子跟她的交情,肯定是愿意帮忙的。

不过,林虎子面对他娘的盘问,能保守得住秘密吗?林虎子的娘别的方面不好说,对自己的儿子,那可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地关注的。

林虎子若是有什么异常,她一准儿会发现。

让林虎子瞒着他娘跑到镇上去,也实在是有点儿不可能。

而林虎子的娘发现了这件事以后,对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透露了口风给姜家人知道,还真是不好说。

雷爱国跟自己的关系虽然也算得上不错,但是,他可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未必能有林虎子那么好说服。

自己若是直接拿了钱和票给他,他一定会追问来源。把采购单给他的话,他说不定会追问自己为啥会写字,哪里来的纸和笔之类的。而自己又根本没法解释清楚。

如果不让雷爱国和林虎子帮忙,又该去找谁呢?

第137章 筹谋

姜英秀想想就觉得真是头痛。

在要防备着姜家人的情况下,做什么都有些束手束脚……说到底,还是自己一个人太过势单力薄了。

可是,要把姜家人拉进来么?

诺大一个姜家,哪些人是值得自己信任的呢?

最关键的是,出于时代的局限和思想的守旧,姜家人里头,恐怕压根就没有谁会真正重视一个小孩子,尤其是一个“丫头片子”的意见。

当然也更不可能容忍,一个“丫头片子”手里竟然拥有大笔的私房钱。

现在姜家没有分家,像姜老三、沈春柳,这种老老实实地在生产队挣工分儿的主儿,怕是他们自己都没见过私房钱长啥样吧……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手上有钱有票,怕是一眨眼,这钱和票,就都得到了姜老太太手里了。

然后呢,归入公中之后,姜家众人的伙食会因此改善一点儿吗?

自己能够因此得到上学读书的机会吗?

答案恐怕都是否定的。

这种状况,在这个时代,其实是非常普遍的。

姜英秀作为一个穿越者,没有力量反抗整个时代。

但是,让她老老实实地跟这个时代的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全部上缴,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眼看着就要到小年了。

镇上那个要求特别宽松的大集,好像就只让摆到小年这一天。

过了小年,集市就散了,得一直到出了正月,才会恢复。

恢复了以后,每个月也只有初一十五两天。

正月十五虽然有个灯会,灯会上的集市却跟平时这个集市不一样。

灯会上的集市,摊位全都是公家单位的。个人如果要摆摊,就必须得从生产队那里开介绍信。

这种介绍信,把控得一贯很严格,别说姜英秀了,老姜家都不一定能开得出来。

如果小年之前不去一趟镇上,很多姜英秀需要用的东西都没处买去,她想要出手的东西也没处卖去……

姜英秀有空间在手,目前最基础也最迫切的温饱问题,已经解决了。

甚至再养几个娃娃,也毫无压力。

现金票券什么的,她手上也有不少。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空间里的物资越积越多,越积越多,却不能拿去变现……这种幸福的烦恼,其实也是很难受的!

思来想去,姜英秀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几个小伙伴儿身上。

作为一个年方八岁的小屁孩儿,用人么,自然只能从身边跟自己关系亲近的人开始了。

别说这会儿是小孩子普遍没有话语权的六十年代,就算是在后世,一个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儿,上街贴个招聘启事,怕是也没人稀得搭理她吧!

这些小伙伴儿里头,姜英秀觉得雷爱国、林虎子和彭锁柱,都是值得信任的。不过,这几个人里面,其实她就跟林虎子最熟。

嗯,准确滴说,是原主跟林虎子最熟。

雷爱国算是曾经帮过自己的,彭锁柱算是因为雷爱国的关系才跟自己走近的。

穿越过来之后,姜英秀一直忙这忙那的,除了上回冰钓,几乎就没跟这几个人接触过。一方面,也有几分怕他们看出来自己的异常的缘故。

可是现在她实在是需要人手,姜家人里头,又实在找不出来合适的人选……

事情要怎么做?话要怎么说?

姜英秀觉得简直要愁死了,她那草履虫一般的脑回路,哪里干过这些事啊?

可是,这些事儿迟早还是得做起来。

上辈子,有给力的父母亲人给她遮风挡雨,她当然可以无忧无虑,万事不用操心,尽情恣意潇潇洒洒地过着自己的“艺术家”生活。

这辈子,非但没人给她遮风挡雨,她不光得自己立起来,还得琢磨着怎么给别人遮风挡雨呢!

比如六丫、八丫,这两个小丫头都是她的势力范围了,她肯定要可劲儿护着、罩着啊!

四宝、六丫带着刘家的几个孩子,玩得欢快。这俩事先跟她也算是有默契,她就悄悄地溜走了。

没多久就迅速地在西大泡子附近找到了林虎子、雷爱国和彭锁柱。

这三个小子近些日子总是形影不离的,上山下河的淘气,有时候甚至连挨揍也都在一起,简直快成了铁三角了。

姜英秀凭借自己对他们的了解,重点找的头一个地方,就是西大泡子。

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姜英秀一看他们那个架势,就憋不住笑了。

这仨小子是上回冰钓,尝到甜头了。不过,怕是也是被周红香落水的事情吓到了。现在这几个依然到泡子来冰钓,但是却不敢往冰面上走了。

远远地铺了块儿又长又宽的大木板,姜英秀有点疑心他们是从哪儿淘澄了一块儿门板过来吧……

在木板尽头那里,打了个不是很大的冰洞,然后轮流趴在木板那里,守着冰洞,眼珠都不错地盯着洞口,就等着捡那些活蹦乱跳地蹦出冰面来呼吸的鱼。

见到姜英秀过来了,彭锁柱远远地跟姜英秀扬了扬下巴,点了点头,然后去戳趴在木板上守着冰洞的雷爱国:

“胖丫,老姜家四丫头过来了。”

听了这话,雷爱国一下子就蹦了起来,而另一边正在拾掇几条大鱼的林虎子也放下了手里的鱼和刀子。

俩人几乎速度一致地冲着姜英秀跑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道:

“四丫,你咋来了?”

俩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似乎都有几分诧异,但是并没有火花四射,又异口同声地问道:

“谁欺负你了?”

“家里出啥事儿了?”

姜英秀觉得又感动又好笑。

这俩孩子大概是以为自己个儿是受了欺负,或者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儿,跑来跟他们求助的吧?

可是他们这样的关切和热情,倒是让她更加觉得,自己的打算,有几分无法开口了。

然而,自己想做的真的不是什么坏事啊……

这种奇怪的不好意思开口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小伙伴们都这么把自己放在心上,估计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家应该能够齐心协力吧!

想到这里,姜英秀又甜甜地笑了,笑容灿烂得像是晴朗的冬日里暖暖的阳光。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细弯弯的线条,有种很治愈系的萌感。

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被寒风一吹,更是像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让人觉得分外想要咬上一口。

姜英秀笑眯眯地对林虎子几个人说道:

“我大姑带着老刘家几个孩子回来了,我奶让我带着他们出来玩儿会儿。现在四宝和六丫陪着他们呢。我这不就抽空跑过来了,看看你们都在干啥涅。”

第138章 组团

姜英秀笑眯眯的小模样儿,实在是太阳光灿烂、太招人喜欢了。

林虎子和雷爱国都觉得眼前一亮。

彭锁柱的心思却还在冰洞里的鱼上头。这几个人里头,顶数这小子最爱吃鱼。

姜英秀只觉得这俩娃的眼神,不知道为啥变得亮晶晶的,自己事先想好了的词儿,突然有点卡壳,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不过,犹豫不决的念头,只是一瞬间在心里一闪而过。

姜英秀的性格特点就是这样——想问题的时候,经常瞻前顾后,拖泥带水;但是一旦行动起来,却坐言起行,非常果决。

这一回同样如此。

姜英秀简明扼要地把自己的想法,跟几个娃商量了一回。

说起来也很简单,她想的就是,几个人组织一个小团体,大家联合行动。

轮流、或者组团,去镇上卖东西。

至于具体要卖什么,就要看开发小寒山的成果了。

当然,名义上是开发小寒山,实际上,主要的货品来源,却是姜英秀空间里的物产了。

她准备找机会带着这几个娃去一趟那个温泉山谷。

有那个温暖如春的山谷和那里丰富的植被做借口,几个娃想必能够坦然接受她源源不断地抛出来的各种物资吧……

不过,这件事最难的,其实还是怎么把整个过程都瞒过各家的大人。

这三个娃都是那种性格靠谱,嘴巴也够严实,不会轻易泄露消息的类型。

只是这里面,跟姜英秀最熟悉的林虎子,背后可是有个紧张兮兮的娘亲,一直死死地盯着他,怕是行动没有那么方便。

一旦知道她儿子要被“姜家四丫头”拐带着去做“投机倒把”的事儿了,还不得闹到姜家大院儿来啊……

不等姜英秀提出这一点,雷爱国就先出声了:

“我这边倒是没问题,只要我不耽误背书,不耽误制药,七奶奶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管我。锁柱在家里受宠,他只要别见天儿地带一身伤回家,就不会有人拦着他不让出门。虎子,关键就看你了!你能瞒住你娘么?”

林虎子没有回答,他也觉得要瞒住他娘,是个挺严峻的挑战呢。

姜英秀瞥了一眼冰洞那边,又有一些鱼跳上来了。

大概是因为洞口比较小的缘故,跳上来的鱼都不算太大,也就成年人的巴掌长,一两斤左右的那种。

姜英秀走过去,帮忙把几条噼里啪啦地甩尾巴拍打冰面的鱼给捡了起来,递给了眼巴巴的彭锁柱。几个娃一边拾掇鱼,一边聊天,很快就取得了一致意见:

四丫头提的这事儿,值得做!

只是,他们依然觉得有几分不解:

“四丫头,这是好事儿啊!要是跟家人说明白了,他们还能拦着你咋地?”

“那倒是不能,但是这事儿我不想说。”

“为啥不想说?你想攒私房钱?”

“不光我不想说,我希望你们也别说,尽可能保密,能保密一天是一天。”

“为啥啊?”

“你们还记得前年冬天,这西大泡子发生的事儿吗?”

几个娃娃都沉默了。

前年冬天的事情,他们记忆犹新。

当时也是有人冰钓,然后呢,因为第一家捞到了很多鱼,后来其他人家也觉得想要分一杯羹。于是,所有动弹得动的人家,都带着找得到的各种工具,奔着西大泡子过来了。

西大泡子里的鱼,基本上那一个冬天就被捞没了……

当时到处乱糟糟的,还有两个胆大包天的孩子落水了呢。

雷七奶奶拼了老命,连存了很久不舍得用的救命药丸都拿出来了,才算把两个小混蛋救了回来。

村里人为了这件事儿,险些把西大泡子给填了……

去年冬天,又有人想要冰钓,结果,打了洞之后,过了好久也没有捞到鱼,冻了个贼死,最后只好挖了几串冬眠的蛤蟆,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大家伙儿都以为,西大泡子里的鱼算是被前年那一波狠的,给捞绝种了……

要不是春天的时候,雷七奶奶不知从哪里淘澄了些小鱼仔,到西大泡子来放生,今年哥几个这趟冰钓,估计也一样捞不到鱼吧。

不过,兴许也是这回参与冰钓的孩子们,嘴巴都挺严实的功劳,或者也是应该感谢公社要修水库的决心……

反正到现在,也没有见到谁家大人再带着工具再来西大泡子折腾的……

几个娃瞬间就领会了姜英秀的意思。

原来,她只是不想那个温泉山谷也变得跟前年的西大泡子一样,遭遇到这种险些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之类的事情罢了……

几个娃沉默了一阵儿,都同意了这件事,要严格保密。无论谁来问,都坚决不能说。

而且,说实在的,有点私房钱的话,不需要凡事都跟家里人伸手,这滋味简直不要太美!

林虎子的娘怕林虎子被人勾搭去赌博之类,怕他学坏了,所以从来就不给他身上带钱。

林虎子偏偏又是个懂事儿的,想买什么,考虑到他娘的艰难,也都忍着不说。

总是蹭别人的东西玩儿。

本来他的身份就容易受欺负,再这样行事,自然就更加容易受欺负。偏偏他还是个性格悍勇的,所以这打架的事情,就一天比一天多。

后来呢,虽然打出来了一片名声,少有人去招惹他了,但是愿意跟他玩的男孩子,也少了很多。

彭锁柱算是受宠的,不过他手里,攒来攒去,最多也就能有个几毛钱。

因为逢年过节的压岁钱啦、节礼红包啦,都会被他娘收了去。美其名曰给他存着,将来好娶媳妇儿……

偶尔货郎来了,或者去集市上,买个一块两块的糖球,含上一天,倒是做得到。

然而若是想要买些玩具之类的东西,却也有几分捉襟见肘了。

这几个人里头,数雷爱国算是最宽裕的一个。

他的几个哥哥都大了,参加工作了,能贴补家里。

作为受宠爱的老儿子,他又一直跟着雷七奶奶学医术,家里给他一份钱用,每当他背书或者制药表现出色,雷七奶奶也会随手给他一些奖励。

而且他偏偏还是个不怎么爱花钱的,给他的钱,他都随手存着……

这几个娃里头,数他最不缺钱,但是有趣的是,他却恰好是对赚钱最热衷的那一个……

几个小伙伴迅速地达成了一致,约好了一起去小寒山上那个温泉山谷的时间,就收了工具,准备撤离了。

林虎子把拾掇好了的鱼,拿了两条最大的,用秸秆穿了起来,一言不发地默默塞给了姜英秀。

姜英秀略微推辞了一下,不过看几个小伙伴都是很诚心诚意地愿意给她,就笑着道了谢,收下了。

她对这份礼物那是相当满意……

不用刮鱼鳞,不用开膛剖肚,今晚上可以在空间里吃烤鱼了!

第139章 打架

目送姜英秀的背影消失了,几个小伙伴儿也手脚麻利地收了家伙事儿。一边拿积雪把火堆弄灭,一边一人手里攥着条烤鱼开啃。

三个戴着狗皮帽子的小脑袋瓜儿,不约而同地凑在了一起:

“你们俩觉不觉得,四丫头这回,好像真是变样了!”

“嗯嗯,以前总是怯生生的,见人就脸红,说话声音还没有蚊子嗡嗡声大,她一说话我都替她着急……哪有现在这么嘎巴利落脆!”

“看来真是上回摔脑袋给摔开窍了……要不你也去摔一回,说不定呀,你这榆木疙瘩,也能开开窍!”

“滚一边喇去!说正事儿呢!”

“四丫头说小寒山上那个山谷啥的,你们觉得能靠谱不?”

“这还用寻思吗?肯定靠谱啊!一来四丫头是个老实头儿,她可从来不会编瞎话糊弄人!二来,她不是说了要带咱们去看吗?要是没有那么个地方,她还能现变出来一个咋地?”

“老实头儿,老实头儿咋也知道藏私房钱了涅?”

“你今儿个咋老是拆我的台呢?是不是还想练练!”

“练练就练练!上回我是让着你的,你当我怕了你啊!”

“都特么的别闹了!今儿个有点儿晚了,咱们得赶紧回家,要不然下回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嘿嘿,说真的,四丫头这么实心眼儿的孩子,竟然都能想到藏私房钱,还真让人想不到啊……”

“还真没看出来,四丫头一个丫头片子,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主意,这样的志气!手心向上的滋味,我是受够了!啥事儿都管大人要钱,实在是忒不自在了!”

“看不出来啊,你对四丫头还挺欣赏的嘛!”

“滚一边喇去!说正事儿呢,瞎几吧扯什么犊子!”

“嘿嘿嘿,我可不在乎是不是手心朝上!以后你赚钱了,也分兄弟两个花花!”

“去去去!这事儿要是真能赚到钱,那咱们几个不都一样?还轮得到我分给你?”

……

三个半大孩子一边说说笑笑,一边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手里的鱼肉,连鱼骨头都没放过,但凡能嚼碎的部分,都咔嚓咔嚓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剩下的柳条签子之类的,统统都埋在了泡子附近的一个雪堆里,轻轻松松,毁尸灭迹。

之后,三个半大小子,便打打闹闹,勾肩搭背地走了。

姜英秀这会儿,已经溜溜达达地到了晒谷场上。

却见到四宝、六丫他们正在和刘家的三个孩子对峙着,双方脸上都怒气冲冲地。仔细一看,刘威和刘勇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处青肿。

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吗?怎么脸上还带上了伤?这是打起来了?

用柳条穿着的两条鱼,早已被她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收进了空间,此时她双手空空,脚下飞快,奔着六丫他们就冲了过去。

人未到,声先至:

“怎么了这是?”

六丫一见姜英秀,就“哇”地一声哭着扑了上来:“四姐你回来了!他们欺负人!”

八丫紧跟在六丫身后,一举一动都照猫画虎。

一见六丫哭了,她也紧跟着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嗷嗷嗷嗷呜呜呜呜呜……”只是她喊得虽然响亮,却是干打雷不下雨,半天都没见到点儿眼泪水儿。

六丫抱住了姜英秀的左腿,八丫紧跟着就抱住了姜英秀的右腿,害得她原地一个趔趄,差点被这小姐俩给弄摔了。

姜英秀又好气又好笑:

“哎呀!六丫、八丫,你俩给我松开!好好说话!”

俩小丫头充耳不闻,继续抱着她的大腿哭个没够。

姜英秀无奈了,只好顿住了脚,目光扫视了一圈儿,先是冲着刘威刘勇和刘芳笑了笑,又转向了四宝:

“四哥你说说吧,这是咋回事?”

四宝简单地说了说,其实事情也很简单。

他们开始的时候玩那个滚轮胎,玩得一身大汗,还是挺开心的。

后来刘芳坐了几趟冰爬犁,觉得身上有点儿冷,就不想玩了,嚷嚷着要回家。

可是六丫和八丫刚出来一趟,净帮着刘芳推爬犁了,自己还没玩到冰爬犁呢,就别别扭扭地不想回去。

正好男孩子这边,他们玩腻了滚轮胎,开始打雪仗了。

结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刘威一个雪球,就砸到了六丫脸上。

刘勇紧跟着又砸了一个雪球,就砸进了六丫的脖领子里。

这还没完,刘威和刘勇的雪球继续往六丫脸上、身上招呼,很快就把她弄成了一个浑身上下白不刺啦的雪人儿。

刘芳就在旁边看着,嘿儿嘿儿嘿儿地拍着手乐。

六丫一生气,就推了刘芳一把。

刘芳穿了双红彤彤的小皮靴子,鞋底早都冻硬了。晒谷场的地面本来就很平滑,上面又冻了一层冰,落了很多雪。

脚下一滑,她自然就人仰马翻了,后脑勺硬邦邦地摔倒在冻得硬硬的水泥地面上,当场就摔哭了。

八丫一看六丫被俩表哥欺负了,六丫姐从头到脚都白了,说不定还要感冒,她也就冲着刘芳扑过来了。

她知道自己人小力弱,怕打不过刘芳,所以就故意抓了一大捧的雪,趁着刘芳倒在地上没爬起来的空挡,把这双手捧着的一大捧雪,都直接全都纷纷扬扬地盖在刘芳脸上了。

然后刘芳就哭得更厉害了,刘威刘勇就冲过来,要揍六丫和八丫。

这两位虽然是客人,可是也没有任由他们俩半大小子,欺负六丫和八丫这两个小丫头片子的理。

四宝和五宝自然就得死命拦着了。

村里的孩子们,刚开始还聚拢来看热闹,一见真要打起来了,当然是向着跟自己熟悉的四宝和五宝。

至于这几个一看穿得就比自己好,浑身上下连块儿补丁都没有,从头到脚都比自己整齐,偏偏还用鼻孔看人的城里娃,正愁找不到机会削他们呢!

于是,四宝和五宝其实都没怎么出力,刘家的三个孩子就悲剧了。

刘芳还好,只是被揪了几下小辫儿,脖领子里塞了两个雪球。倒是没有其它的损失。

刘威和刘勇就惨了。

这俩毕竟是男娃,所以杨树沟村的孩子们,揍起人来也没有留手。

他们虽然比四宝五宝要大上几岁,然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兄弟俩背靠背,也打不过一群天天打架跟吃饭似的村里娃。

这会儿双方的对峙,就是刘家的孩子想要回家去找他们的姥姥告状,却被姜家的孩子给拦住了,不让他们走。

两边就这么气哼哼地互相干瞪眼,已经瞪了快半个钟头了。

第140章 发威

原来就是这么点儿事儿啊!

姜英秀笑了笑,安抚地揉了揉六丫的脑瓜顶,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放心吧,我知道了。”

转过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看向刘威,泛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大表哥,你怎么说?”

“啥怎么说?”

“今天这事儿啊,是怎么个经过,怎么个结果,你们回去,打算怎么跟我奶说?”

“还能咋说,实话实说呗!”

姜英秀让六丫和八丫松开了她,自己走到了刘威面前,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清脆响亮,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字正腔圆:

“今儿个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你们玩得很愉快,很开心。你跟刘勇脸上的伤,是自己摔的。你们仨身上的雪,都是玩打雪仗玩的。”

“你说啥玩扔?”

刘威只觉得脸上烧得慌,心跳也快了许多——他被姜英秀的语气和神态,彻彻底底地激怒了。

他今年十二岁了,因为挨饿的时候少,身体发育的还算正常。

八岁的姜英秀比他矮两个头还多,但是却那么骄傲地俾睨着他。眼神里竟然那么冷冰冰的,就好像是在看一只鸡,或者一条狗。

刘威很生气地回了一句:

“麻蛋敢跟我这么说话!胆儿肥了吧!”

他目露凶光,举起了拳头在姜英秀面前晃了晃。

四宝紧张地踏上前一步,准备拼命护住四丫。

他真是没想到,一向蔫了吧唧、老老实实的四丫头,竟然又发大招了!

诶,我为什么要说又?

姜英秀笑眯眯地回头安抚了四宝一句:

“四哥,别担心。你不用动,看着就行。看看大姑那精明劲儿就知道,大表哥肯定是个明事理的人。”

姜英秀回过头来,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距离刘威很近很近的位置,再次笑眯眯地仰着小脸儿问他:

“大表哥,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知道你个头!”

刘威真是忍无可忍了。冲着姜英秀的脸,就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挥出了力大势沉的一拳,拳头上甚至还带起了呼呼的风声。

这个四丫头一向挺没存在感的,老妈也说过,她就是个谁逮着谁欺负的受气包。

这可真是“老虎不发威都当我是病猫”了!

这有段日子没来姥姥家了,连四丫头这受气包,都敢对自己大呼小叫地了!还敢命令自己,妄想把这事儿给瞒下来!

他一边出拳,一边怒吼了一声:

“这可是你自找的!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管起来爷们儿的事儿来了,不让你吃点教训,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眼见着那拳头都要砸上姜英秀的小脸儿了,四宝惊呼了一声:“四丫头小心!”

六丫和八丫也紧跟着惊呼一声:“四姐小心!”

四宝冲着刘威就猛冲了过去,结果刘勇从旁边蹦了出来,死死地拦住了四宝,俩半大小子你一拳我一脚地,缠斗在了一起。

姜英秀还是笑得云淡风轻,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一下子就架住了刘威的拳头:

“呦呵,不错不错,有几分力气么。”

她没理会刘威那瞪得快从眼眶里蹦出来的双眼,也没理会周围掉了一地的下巴,轻轻地一拉,就把刘威整个人都给带了过来,一个过肩摔,把刘威后背朝下,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然后轻描淡写地拍了拍双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现在知道该怎么跟我奶说了吗?”

四周响起一片嘶嘶的抽气声和压得低低的“霍……”这类的感叹。

谁都没有想到,一向跟受气包似的四丫头,竟然还有这样漂亮的一手儿!

刘威还是有几分不服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被姜英秀一脚踩在了脸上:

“别痴心妄想了,我说让你起来了吗?你就先躺在地上想,啥时候想明白了该怎么跟我奶说,啥时候再爬起来吧!”

在刘威的脸上踩了一脚,姜英秀毫不在意地转身就走,奔着还打成一团的四宝和刘勇,左右两只手,一手扯着一个,就把他俩给轻轻松松地分开了。

“行了行了,打两下意思意思就得了。都是自己家亲戚,还能舍得下死手啊?”

俩小子晕头晕脑,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把他俩分开的,居然是姜四丫这个小矬子:

“艾玛四丫头,你啥时候这么有劲儿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回答了四宝一句:“天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自然就有使不完的劲儿了!你要是也想要这身力气,天天乖乖地跟着我干活儿就成了。”

四宝不吱声了,他才不信干活儿能干出力气来呢!

没看四婶杨水芹,那一天到晚地,啥活儿也不少干啊,不还是风吹吹就倒了?

姜英秀指了指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刘威,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笑得甜甜蜜蜜地对着刘勇说:

“二表哥,大表哥在那儿呢。你要不要过去跟他做个伴儿啊?”

四宝和刘勇刚才打得太专心,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此时看到刘威躺在地上,惊讶极了:

“哥!哥!你咋地了?你咋地了?”

姜英秀好心好意地给他解惑:

“别大呼小叫地了。你哥其实没有啥事儿。

我说今儿个这事儿,不让你哥回家瞎白话,再吓着我奶咋整?偏偏你哥死心眼儿,不乐意啊。结果就只好让他躺下了。躺着凉快凉快,也好清醒清醒!”

刘勇的牙齿一阵打战,他根本一丁点儿都不相信姜英秀说的话,可是看着周围人的神情,他莫名地觉得,这死丫头片子,说得这些胡话……竟然似乎就是真的!

姜英秀看了看倒在地上半天顾涌半天还是没爬起来的刘威,又看了看刘勇,刘勇十岁多一点儿,比自己高一头半。

她突然又龇着一嘴小白牙笑了:

“对了,刚才就是你扯着六丫棉袄领子往下塞雪球的吧?”

说完这话,她双手抓着刘勇的腰,一下子就把他举了起来,举过了头顶,在半空稍稍停了不到半秒钟,然后又把他后背朝下,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以后再敢欺负我们六丫八丫,我就让你一辈子爬不起来,你信不信?”

刘勇刚刚心里正在惊疑不定呢,结果自己就被四丫头这小矬子给举起来了,腾地一下子感受了一下啥叫身子一轻,腾云驾雾……

然后还没舒坦多久,立马就被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可没有刘威那个深沉劲儿,忍不住痛,立马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在场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当中,不乏有当年欺负过姜英秀的,还有追着姜英秀,把她撵到小寒山上的老林子里的……

现在但凡是欺负过姜英秀的,脸都绿了。

看来这丫头平时都是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要不就是在藏拙呢。

真要打起来,就这力气,这本事,谁能打得过她呀!

第141章 偏心

整个晒谷场上,气氛出奇地安静。

除了雪花飘落的声音,就只能听到一片细细的、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打破这种氛围的,是六丫姜英俊的一声欢呼:“四姐!你真牛!”

六丫欢快地冲着姜英秀冲了过来。她笑得露出来一嘴小米粒牙,脸上兴奋得直发光,双眼里都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姜英秀这才注意到,六丫身上还有些地方,依然白布次啦地,还带着雪沫子呢,这傻孩子,也不知道把自己身上好好打扫打扫。

姜英秀敞开怀抱,双膝微微下蹲,接住了六丫乳燕投林一般欢快的冲击。把六丫搂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然后又随手给她拍打了两下身上的雪,很认真地问道:“身上冷不冷?”

六丫特别欢快地回答:

“没事儿,四姐,我一点儿都不冷!我心里热乎着哪!四姐!你真帅!真帅!真帅!”

一连说了好几个“真帅”,似乎不这样都表达不出来她那兴奋的心情。

八丫紧跟着六丫,也冲着姜英秀冲了过来:

“嗯嗯,四姐,你太帅了!四姐,你哪天要是有功夫了,也教教我呗?”

姜英秀笑了,八丫年纪最小,居然还挺有心眼儿的,不对,应该说她是这帮孩子里头最有心眼儿的一个了——知道不要那块儿金子,却想要那点金术……

四宝和五宝也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一脸的热切。

这俩大概跟八丫是一个想法,不过没有八丫那么胆大,敢张嘴就说。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了他们一眼,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哥俩:

“要想学打架,先得学挨打。你们乐意天天都被摔成那种损色不?”

说完,没管小哥俩的脸色,径直本着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到现在还没爬起来的兄弟俩走了过去,拿脚尖踢了踢刘威:

“大表哥,你想明白了怎么说了吗?”

刘威不吭声,他虽然爬不起来,但是总觉得今天这事儿是他自己一时大意了,所以还是有几分不服气。

姜英秀又踢了踢刘勇:

“二表哥,你呢,想明白了吗”

刘勇的胆子比刘威逊色不少,平时打架什么的,都有哥哥冲在前头,他一般都是敲边鼓加补刀的角色,一贯不是正面对敌的主力,这会儿正在筛糠呢。

一方面是地上太冷,一方面,是自己也实在太害怕。

牙关都在打战,半晌,只听到一阵“嘚嘚嘚”的响声。他很想说我服了,可惜,牙关一直打战,身上一直筛糠,想说也说不出来。

姜英秀不带温度地笑了笑:

“看来你们哥俩还需要再清醒一会儿啊!”

她一手一个,把瘫软在地的刘威刘勇都拎了起来,看那轻轻松松的动作,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手里拎着的,不是两个比她个高,比她自己体重还沉上不少的半大小子,而是两只没有二两肉的小鸡仔儿。

姜英秀将兄弟俩一边一个,举了起来,远远地一抛,两人就像两块儿被扔出去打水漂的石头片儿一样,在空中抛出来一道长长的弧线,然后就再次跌落在了地上。

刘芳已经哭得上起步接下气了。

她之前原本以为,自己的哥哥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偷偷溜走去找妈妈和姥姥告状。然而却被眼尖的五宝给拦住了。

她娇气又怕痛,不敢硬闯,所以就眼睁睁地看着事态发展得越来越让她不敢置信,越来越让她伤心难过,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痛哭流涕,她现在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溜达到了再次后背着地,跌得七荤八素的兄弟俩面前:

“大表哥,二表哥,你们都想好了怎么说吗?如果还没想好,我可以再帮你们想想哦!”

晒谷场上看热闹的小孩子们,一个个都鸦雀无声。

他们第一次觉得,姜英秀那清脆甜美的嗓音,竟然奇异地蕴藏着某种让人胆寒的力量。

刘威心里的震撼和惊讶,让他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苦。

自己跟弟弟刘勇,凭实力完全可以轻松碾压四宝和五宝。

然而,这个死丫头,竟然可以轻松碾压自己和弟弟刘勇!

这事儿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这死丫头的力气为什么会这么大!自己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其实不懂什么技巧,只是这力量实在是太强悍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怎么竟然敢来打自己和弟弟!

上次自己跟妈妈回姥姥家的时候,她不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吗?

刘威怎么都想不明白,然而眼前的危机却迫在眉睫。

因为他迟迟没有回答姜英秀的问题,此时已经再次被姜英秀轻轻松松地举过了头顶,再次被轻轻松松地摔倒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他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滚,说不出的难受。

然而这还没完。

这回姜英秀没有让他有再躺在地上恢复的机会,而是反复地把他举过头顶,摔倒在地,再次举过头顶,再次摔倒在地……如是几次之后,那个清脆甜美,却让他听了就寒毛直竖,鸡皮疙瘩直冒的声音,再次温温柔柔地响了起来:

“大表哥,你想明白了该怎么说话吗?”

他还没有开口,便听到弟弟刘勇和妹妹刘芳的声音,又急又快,还夹杂着哭腔和啜泣:

“想明白了,我们都想明白了!我哥也想明白了!我们今天出来玩的很好,你们招待得很周到,我们很满意……身上的雪都是打雪仗打的,脸上的伤都是打出溜滑摔的……哥你说句话啊,快说你想明白了!”

刘威其实在被摔倒第三次的时候,就打算好汉不吃眼前亏了,反正这个场子以后还会找回来的!再一听着弟弟妹妹惶然而又焦急的声音,心中对姜英秀的恨意加深了一层,嘴上却弱弱地就着台阶下来了:

“四表妹,你不用担心,我们回去不会告状的。”

姜英秀微微一笑:“嗯,这才乖嘛!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姜英秀知道她现在在众人心中,八成成了个小恶魔了。不过她不在乎。

自己喜欢平静的生活,喜欢闷声发大财,喜欢低调不引人注目是没错啦,但是,在被人欺负和被人畏惧之间,毫无疑问应该选择后者,不是吗?

因为很显然,后者才更有助于实现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啊!

第142章 邮包

姜英秀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什么时候飘起来的雪花,还在纷纷扬扬。

不过倒是不算太大,这么半天功夫,地面上也只积了薄薄的一层新雪。

“玩了这么老半天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我奶肯定等着咱们一块儿吃晌午饭呢。表哥表姐、四宝五宝、六丫八丫,咱们回家吧!”

姜英秀甜美清脆的嗓音,悠悠地回荡在晒谷场的上空。

几个小孩子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都乖乖地跟着姜英秀,往老姜家大院儿方向走了。

就连一直在哭哭啼啼的刘芳,也从棉袄外面套着的罩衫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儿小手绢儿,把鼻涕眼泪都抹得干干净净,顺从地跟着大队伍一块儿离开了。

几个人的背影一在视线里消失,晒谷场上的气氛就为之一松。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哄”地一声,嗡嗡嘤嘤,议论起来。

实在是今儿个,老姜家那个全杨树沟村都知道的受气包四丫头的表现,太让人意外了。

简直是下巴掉了一地啊!

“艾玛,老姜家四丫头这是鬼上身了吧?”

小伙子,脑洞不错嘛,你真相了!

“你可真能瞎扯淡!那鬼上身的人都一脸青黑,死气沉沉地,你看姜四丫那个小脸蛋子,有红似白的,嫩嫩的跟水豆腐似的,你见过谁家鬼长这样?”

唔,这倒是个观察力细致入微的。

不过别人都忙着震惊了,咋就你还有那闲工夫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脸蛋儿呢?

“那你倒是说说,不是鬼上身,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人家自己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的了嘛!这干活儿干得多了,力气自然就大了!你想想你家谁力气最大?谁干活儿最多?”

天真的娃儿,居然还真信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干活儿确实挺能锻炼人的……

姜英秀虽然走远了,却早已悄然伸展开了意识力的触角,对晒谷场上的动静了如指掌。

此时她一边听着这些议论,一边暗戳戳地偷笑,还时不时地对着这些议论,在心中发表几句点评或者吐槽。

听了一阵子,觉得没有什么继续听下去的价值了,姜英秀就收回了意识力的触角,跟着老姜家和刘家的几个孩子,一起回到了老姜家。

众人鱼贯而入,进了正房东稍间。

一进门,就迎来了一阵热情似火的问候和关怀,不过这份热情和关怀,都是明晃晃地冲着刘家的几个孩子去的。

姜老太太的声音和姜春菊的声音,交替响了起来,都透着浓浓的关心:

“哎呀呀,这几个孩子,就知道傻玩儿,咋这半天才回来涅?”

“你瞅瞅,这身上造地,这个埋汰!你们这是玩儿啥去了?”

“唉呀妈呀,这脸上咋还青了涅?这咋还肿了涅?你跟人打仗去啦?这是让谁家孩子欺负地?四宝你咋不知道护着点儿你哥涅?”

一连串的句子问下来,姜英秀瘪了瘪嘴,什么也没说。

她一点儿都不担心这几个娃会临时改变主意。

反正,只要她愿意,随时都找得到揍扁他们的机会……

刘芳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一阵委屈。

不过,刘威和刘勇已经开口回答了姥姥和妈妈的问题:

“滚轮胎,坐爬犁,打雪仗,打出溜滑……反正好玩儿的项目都玩了一遍……”

“我们身上这雪是打雪仗打的,脸上是打出溜滑摔的……”

刘芳把已经到了喉咙口的哭声,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姜英秀抿着小嘴儿乐。

六丫和八丫也一样,抿着小嘴儿,笑眯眯的。

姜春菊顿时觉得心头一阵不愉。

三房这三个孩子是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怎么这么看起来,个顶个的水灵、个顶个的精神?

尤其是那个四丫头姜英秀,以前那一脑袋的稀里面软的小黄毛,乱糟糟地就跟一蓬干枯的稻草一样,现在怎么也变得柔顺黑亮了?

简直比自己家闺女芳芳的头发还要好上几分!

这三个娃的模样,也不像上回来看到的那么干枯黑瘦了。

脸上气色好了,皮肤白了、嫩了、水灵了,脸蛋儿红彤彤地了,而且那小脸蛋儿,眼瞅着都嘟噜起来了!

真看不出来,咬人的狗不叫!老三家的原来也挺有心眼啊!在自己老娘的眼皮底下,居然都敢藏奸了!这指不定是偷摸地给这仨孩子吃啥好东西了!

姜春菊简直越想越气愤,三房的孩子都偷摸地吃上小灶了,这就意味着老娘对家里的掌控力减弱了,那么能贴补自己的,自然也就少了很多!

姜春菊正想着怎么在姜老太太面前下舌,好好给沈春柳上上眼药,就听到大门外头一阵喧哗。

老姜家大院儿门口,又围上来一圈儿看热闹的邻居。

一个穿着绿衣服的男人扛着个硕大的麻袋在砰砰砰地敲门。

“姜英秀!姜英秀!姜英秀同志在家不?”

姜英秀早都听到了门口的喧哗声,不过,她实在想不出来,谁会给她寄个这么大个的包裹过来。

姜家老太太,姜春菊,姜英秀,和姜家、刘家的孩子们,都涌到了姜家大院儿门口。

穿着绿色制服的邮递员,在杨树沟村可不多见。

平时送信来,都是直接送到大队,然后大队再挨家挨户派发。所以村民社员们直接见到邮递员的机会并不太多。

这一回,送的竟然不是信件,而是一个鼓鼓囊塞的大麻袋,还是直接送到老姜家的家门口,这邮包的收件人还是姜英秀,自然引起来了许许多多的好奇。

姜英秀自己也有几分好奇,不过她还算沉得住气。

真诚地对感谢了邮递员叔叔,还邀请他进屋喝碗热水。

邮递员叔叔爽快地把麻袋搬进了姜家大院儿里。

六丫十分有眼力劲儿,早早地溜进了屋子里,倒了一晚热气腾腾的开水出来。

开水其实是昨天烧的,放在暖水瓶里保温,此时虽然冒着蒸腾的白汽,却并不怎么烫嘴。

邮递员叔叔喝了水,笑呵呵地道了谢,语带羡慕地说了一句:

“你们家有省城的亲戚啊!这可真不错!”

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姜家众人都有点懵,他们家哪里来的省城的亲戚啊?

姜英秀却心中一动,她大致猜到了几分,知道这邮包是谁的手笔了。

姜春菊对这省城的亲戚十分上心,姜老太太却很实际,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伙儿把这麻袋搬进正房东稍间,要打开看看,邮包里头都有些什么。

第143章 内有乾坤

鼓鼓囊塞的大麻袋被姜英秀和四宝俩人抬着,撂到了东梢间的炕上。

其实姜英秀刚刚顺手掂了掂,她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只是,她觉得没有必要在姜老太太面前露出来这手本事,于是就顺着姜老太太的安排,跟四宝俩人,合力抬了一把麻袋。

四宝喘着粗气,累得脑门见汗。姜英秀也呼哧带喘地,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水,免得被姜老太太看出异样来。

麻袋一拆开,黄澄澄金灿灿的苞米碴子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流淌了出来。幸亏麻袋是放在炕上的,而姜老太太对环境卫生的要求不低,这炕席姜英秀天天早晚都得擦一遍……

整整一麻袋的苞米茬子!

现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发出来一声惊呼。

姜春菊的声音里,渗透着不敢置信的惊喜与欢快。

姜老太太的眼睛,一瞬间就发出来两道慑人的光。姜英秀觉得,这眼神儿,真心有点儿像她在温泉山谷遇见的那些饿狼。

孩子们也都抑制不住地欢呼起来——

这么多苞米茬子,能熬多少顿大碴粥啊?要是磨成苞米面的话,又能做多少贴饼子、多少窝窝头啊?

想一想都口舌生津!

姜英秀悄然地伸展开了意识力的触角,果然,麻袋里另有乾坤。

她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到麻袋里头掏摸了一阵,然后笑眯眯地说道:

“奶,你看这是啥?”

姜英秀拎出来一个小小的布口袋。

布口袋大概有一尺见方,布料是柔软的旧棉布,颜色是有点泛黄的粗土布的本白色,然而,那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

布口袋缝得严严实实,每一道针脚都细密又精心。

姜老太太眼神亮晶晶地,大手一挥:

“四丫头,麻溜地去把我那个针线笸箩拿来!”

姜英秀从炕头一个挂着锁但是并没有锁上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做工精巧的、带着盖子的小篮子出来。

这小篮子也是姜老爷子的手艺。

姜老爷子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管啥时候,都能找到一堆活计。

农闲的时候,要是不去捡粪、铡草、挑水之类的,他便会拿些柳条或者竹篾在手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编筐窝篓,偶尔也会编些炕席、凉席、草席什么的。

他编制得最多的作品,基本上就是各种装东西的筐子或者背篓。大部分时候都是以五十斤、三十斤、二十斤左右的大筐为主。

偶尔兴之所至,也会编制一些能装八十斤、一百斤的超级大筐、大背篓,或者能装三斤、五斤、八斤、十斤的小筐子、小篮子。

这个针线笸箩,如果是用来装鸡蛋或者山楂之类东西的话,应该最多也就能装个一斤左右吧。

姜英秀觉得,姜老太太应该是要拿针线笸箩里的剪刀。不过,她还是听话地把整个针线笸箩都拿了过来,给了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接过了针线笸箩,然后便开始拆那个布口袋上的线头,从最边缘的地方开始拆,很快就把一整根棉线都从布口袋上拆了下来。

姜英秀看得叹为观止。

早就该想到的。

这种粗粗的纯棉线,质量很结实,用来纳鞋底、缝被子,都是很好用的!姜老太太这种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主儿,怎么可能把它给浪费了!

姜老太太将拆下来的棉线和剪刀一起收进针线笸箩里,让姜英秀放回去。

姜英秀脚下没动弹,只把那小篮子顺手放在了炕梢。

这个偷懒的举动,成功地收获了姜老太太的白眼一枚。

九丫此时正躺在炕梢、裹着包被,呼呼大睡。

这丫头还真是个睡神。

姜英秀一天看见她十次,得有八次都是在香喷喷地睡觉。另外两次就在吃东西,或者边吃边睡……

拆开的棉布口袋里,装着一大瓶麦乳精,还有一大袋透明塑料袋装着的五颜六色的酒心巧克力。巧克力外头,印着弯弯曲曲的字母。姜英秀仔细瞄了几眼,可以断定是俄文。

另外在麦乳精和酒心巧克力的外包装之间的空隙里,还塞满了大白兔奶糖。

这大白兔奶糖的糖纸很精致,一看就知道不是散装货,而是被那个败家的熊孩子把外包装的袋子拆了,然后撒在这布口袋里填充空隙的。

姜英秀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吸溜口水的声音。

嗯,孩子们都爱吃糖。

哪怕有一块集市上或者货郎卖的那种散装硬糖球,一个孩子也能乐颠颠地含上一整天。

更何况是大白兔奶糖这种高级货?

姜老太太二话没说,看完了布口袋里的东西,就径直将整个布口袋收了起来,放进了她那个锁得严严实实、四角包铜的樟木箱子里。

一群小屁孩顿时哀嚎声一片。

他们知道,不管是啥好东西,一旦进了那个樟木箱子,就跟他们此生无缘了。

倒是姜老太太的心头肉姜秋菊,时不常地可以闹腾点出来香香嘴。

姜英秀的脸色都没变,又把她的小手伸到了麻袋里头:

“奶,这里头还有呢!”

姜英秀拽了一阵,又拽出来一个棉布口袋。这个布口袋一看就是个面袋子改装的。

看字迹和尺寸,大概是把一个面袋子,给改装成了两个布口袋。

姜英秀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龙省某某面粉厂”还有“净重50kg”的字迹。

姜英秀事先放在炕梢的针线笸箩此时再次派上了用场。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得意,却再次收获了姜老太太的白眼一枚。

姜老太太再次细心地将封口的棉线拆了下来,放进了针线笸箩里头。

面口袋里头,装了几乎满满一口袋的风干牛肉。

周围瞬间又再次响起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溜口水的声音。

这回姜老太太不用姜英秀说啥,自己直接就把胳膊探进了麻袋里头。

在苞米茬子里头,掏掏摸摸了半天,很快便找到了这只面口袋的另外一半儿。这只布口袋上,印着硕大的“精制面粉”四个字。

摸到这第二只面粉袋子做的布口袋的时候,姜老太太的呼吸都瞬间粗重了几分。

她再次把拆好的线放进了针线笸箩,姜英秀却莫名其妙地,又不知为何,被姜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个布口袋里面,装的是满满登登一口袋的蘑菇干儿。

浅浅的黄色里,带着些棕褐色。姜英秀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跟风干牛肉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野生口蘑干儿!

第144章 风波再起

这种美味,哪怕是在天天都能随心所欲胡吃海喝的上辈子,姜英秀也是很喜欢的!

好想直接收到空间里啊!

然而,大仙儿拿走熟鸡之类的可以理解,直接弄走原料,而且还是素的……是不是就有点过了?

众人对这袋口蘑干儿没啥反应。

姜老太太眼神一闪,将这个口袋收在了一边儿。想当年,年轻的时候,她还跟姜老爷子一起去过草原上呢……

除了姜英秀和姜老太太,众人其实都不大识货。

姜老太太不用姜英秀再动手,又一次将自己的胳膊伸到了麻袋里头。

这一回,她掏掏摸摸了更长时间,最终拽出来一个小号的军绿色布口袋,还有一条半米多长的火腿。

布口袋拆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套深灰色卡其布列宁装,包含一件风衣外套,一件上衣,一条裤子,做工非常精致漂亮。

然而看尺寸,却分明是一套给七八岁大的孩子穿的衣裳。

跟这套衣裳在一块儿的,还有一封贴了邮票、却没有封口的信。

姜老太太的脸色莫名地沉了沉。

刘芳张嘴便老实不客气:

“妈妈,姥姥,这套衣裳真漂亮!我要!我要!现在就要!”

六丫“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小嘴儿巴巴地,跟爆豆似的:

“我就纳了闷儿了,你那脸咋就那么大呢?

人家邮递员叔叔指名道姓地说了,这一麻袋东西,全都是邮给我四丫姐的!全!都!是!

这衣裳一看就是我四丫姐的尺寸!你倒是不嫌磕碜,张嘴就要!也不想想你那大体格子,就算拿菜刀削下来两条子,还能塞得进去咋地?”

确实,这套衣裳做得十分精致漂亮,而且尺码偏瘦。

而刘芳可能平时伙食比较好,也可能是天生体质的原因。

长着一张很符合此时审美的李铁梅那种大脸盘儿,个子差不多要比姜英秀高出一头左右,身板子也比姜英秀要宽上不少。

毫不夸张地说,她能把姜英秀整个人都装下,还有富余。

这套衣裳,很显然是照着姜英秀的尺寸做的。刘芳那个身材,必定是穿不下的。

刘芳被怼得哑口无言,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估计刚刚在晒谷场上的委屈,这会儿也一起发作了吧!

刘芳一边哭,一边呜噜呜噜地,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我试都没试呢,咋就穿不进去了?

再说了,就算我穿不进去,不还能送给我二叔家玲玲穿呢嘛!

就凭你四丫姐那个畏畏缩缩地跟避猫鼠似的德性,穿这么好的衣裳,她也配?这不纯粹就是糟蹋东西吗?”

这番话说出来,姜春菊脸上的羞恼与怒色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尴尬和郁闷取代了。

刘芳对姜家人百般看不上,一部分原因,也是姜春菊跟刘国庆在孩子面前说话,不大注意避讳的缘故。

比如对三房夫妻俩,和一贯上不得台面、一天到晚只知道吭哧吭哧埋头傻干活儿,却完全不懂得讨好卖乖的姜英秀,姜春菊原本就是掐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的……

还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受到姜春菊的婆婆、刘芳的奶奶——刘家的老太太言传身教的影响了。

而姜老太太的脸色,本来在看到那套衣裳就有些发沉,此时更是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刘芳如果只是单纯踩估姜英秀两脚,姜老太太不见得会多么生气。

毕竟姜春菊是她的心头宝,她对刘国庆这个女婿也很中意。

对于姜春菊和刘国庆生的这几个外孙、外孙女,姜老太太疼他们的心,一丁点儿都不输给她疼五房的独苗六宝的那份儿心。

某些时候,可能还要强上几分。

然而,由于刘家老太太一直很是偏爱刘国庆的弟弟刘国华,连带着姜春菊在弟媳妇儿手里,也没少吃亏。

姜春菊的这个小叔子刘国华本身就在国营饭店做个小领导,赚钱的渠道本来就比在机关上班的刘国庆要多得多。

刘国华的媳妇儿范千红,是黑瞎子岭镇第一中学后勤处的教工。

范千红家里是镇上的老户,各方面条件都比出身农村的姜春菊好得多。

二房刘国华家的生活条件,自然要比大房刘国庆家要宽裕许多。

姜春菊户口还在杨树沟村,又没有工作,天天就是在家带孩子,做家事,吃商品粮都没有粮票,多数时候,还得指望着小叔子帮忙倒腾哪。

范千红工作又清闲,为人还十分地擅长撒娇卖乖,家世跟刘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跟刘国华的感情也很和谐,自然深得刘家老太太的欢心。

精明能干的姜春菊,在偏心眼儿的刘老太太眼里,竟然是处处都比不上老二媳妇儿。

这些事儿,姜春菊虽然很少提起,却到底免不了在回娘家与姜老太太闲谈的时候,透露出来几分。也一直都是姜老太太的一块儿心病。

姜老太太逢年过节、隔三差五地就给镇上姜春菊家里送些粮食、蔬菜,和野味之类,地里、园子里、以及小寒山上的出产。

一方面,是疼惜自己的闺女,希望她日子过得宽裕一些。

另一方面,也少不了有几分帮着大闺女跟她的妯娌打擂台,在刘家老太太面前挣脸面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这是个物资短缺的时代。

很多时候,手里有银子都未必有地方花。

这就显出来大闺女娘家在农村的好处来了。不管是粮食还是蔬菜,都能及时吃上新鲜的!

然而即便姜老太太这么卖力地帮着大闺女,大闺女在刘家的地位,还是不如刘家老二的媳妇儿范千红。

就连姜春菊的孩子们的地位,也比二房的孩子们差远了。

刘威、刘勇和刘芳,在姜老太太这里,一贯都是享受的贵宾待遇。

然而在刘家老太太面前,这三个娃加起来,还比不上刘国华家的丫头片子刘玲,就更别说他的宝贝儿子刘健了。

姜老太太心中叹息。

刘芳这孩子,看来是被大春儿丫头,给娇惯太过了。

竟然分不清里外拐,分不清谁亲谁疏。

姥姥家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却没交下她的心,叔叔婶婶跟她家不过是面上情,她却把人家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把人家当自家人……

姜老太太难掩心中的失望,脸上的颜色就更加难看起来。

第145章 教育(为本书堂主“紫焰蓝天天”加更一)

刘芳还不知进退,也压根儿不去看姜老太太和姜春菊的脸色,只管自己痛快了,继续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

姜老太太作为一个迷信思想很重的农村老太太,能那么虔诚地跪拜大仙儿,自然对于“口彩儿”、“兆头”这类的东西十分执着。

再者说她年纪也大了,俗话说,便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自然越发想要活得久一些,更久一些,不说寿比南山,也奔着长命百岁,拼命使劲儿呢。

这眼看着就要到小年儿了,刘芳这丫头竟然在老姜家这么哭哭啼啼,也不怕丧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哭丧呢!

“你姥姥我还没死呢!”

姜老太太终于忍耐不住,骂了出来。

刘芳虽然没有眼色,但是并不是真傻。

被姥姥这么一吼,立马就收住了哭声,只敢小声地抽抽噎噎,还委委屈屈地给自己辩解:

“姥姥,我真不是咒你。我就是觉得六丫说我说得太难听了,我心里委屈……”

得,还想甩锅!

还没等姜英秀说什么,六丫立马就不干了:

“嫌我说话难听,你就不能别干那让人说嘴儿的事儿吗?人家邮递员叔叔把这麻袋送到我们家来的时候,就指名道姓地说了是给我四丫姐的!

这里头有你什么事儿啊?

还想拿着我们老姜家的东西去讨好你们老刘家人!

你当我们老姜家人都是傻子啊?

天天恭敬你,结果还恭敬出错儿来了呗?

人家专门给我四丫姐做的衣裳,我四丫姐还没吱声呢,凭啥你在那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嘎巴嘎巴嘴儿,直接就给分派上了?

你一个姓刘的,咋一天到晚地,老惦心着当我们老姜家滴家涅?

你算老几啊你?

你还要脸不?

我就问问你,你的脸呢?你的脸是让狗吃了吗?”

六丫的小嘴儿巴巴地跟机关枪似的,问句一个连着一个,嘎巴利落脆地往外抛。不光是刘芳被她说得脸上火辣辣地,连姜春菊的脸上,也都写满了尴尬和不自在。

一见大闺女脸上有点儿下不来,姜老太太便不爽了,怼了六丫一句:

“六丫,你少说两句!一天到晚地,就知道护着你四丫姐,你的教养被狗吃了?”

六丫低下头,飞快地轻声嘀咕了一句:

“我这还不都是跟你学的嘛!”

姜英秀五感敏锐,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

姜老太太瞪了姜英秀一眼,又瞪了六丫一眼:

“小瘪犊子,你在那嘀咕啥呢?”

六丫挺直了胸膛,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没嘀咕啥!我觉得有些人吧,她就是分不清里外拐,对她再好也是白瞎!”

刘芳知道六丫是在说她,气得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姜老太太被她哭得一阵头痛,忍不住又吼了一嗓子:

“哭什么哭!都给我闭嘴!”

刘芳委委屈屈地把哭声收了收,控制得很细很细、很轻很轻,但却还是抽抽噎噎地,眼泪也跟不要钱一般,稀里哗啦地洒下来,洒下来。

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把她那件红底小碎花的新袄罩的大襟儿都给哭湿了。袄罩下头的棉袄自然也跟着湿了一大片。

“哎呀呀,你这孩子,快别哭了啊!姥姥说话声儿一直都这么大,不是冲你!”

姜春菊赶忙把刘芳拉到怀里,掏出来一个浅蓝色的手绢儿给她擦眼泪,一边嗓音柔柔地安抚她。

姜春菊还不忘了冲姜老太太笑笑,描补了两句:

“这孩子从小儿胆子就小……也是让我养的太娇气了……”

然后便又转过脸去,对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说道:

“今儿个这事儿确实是你不对。

你四丫妹妹的衣裳,你怎么能随随便便一张嘴,就决定了要送给谁呢?

再说你二叔家的玲玲,什么时候缺过衣裳穿?

还需要你拿你四丫妹妹的衣裳去讨好她?

就她那个骄纵的性子,你去讨好她,她说不定还嫌弃你的东西不好,反而把人家给得罪了呢!

你当玲玲跟你一样可怜,没经过没见过的呢?”

姜英秀越听,越觉得不像话。

开头两句还好,多少有点教育的意思在里面。

后面说着说着,这路数就不对了……

这话里的意思,甚至还有几分贬低那衣裳不好,暗暗讽刺姜家众人没见过世面的意思。

虽然知道她大概是在哄孩子,姜英秀还是觉得有几分不以为然。

上辈子她当了一辈子单身狗,不过,自己虽然没有孩子,却也并不是没见过别人怎么教育孩子的。

她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大姑,人人都说精明能干,然而教育孩子这事儿上,竟然有点儿稀里糊涂地呢?

该管的不管,不该说的瞎说,里里外外,都有几分拎不清呢?

不管她私心里多么看不上自己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侄女吧,至少得教明白自己家的孩子,别张口就贪图人家的东西,对不对?

她起码应该让自己的孩子明白,别随随便便地就越过主人家的意思,自作主张,去胡乱分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这不仅仅涉及到礼貌与否,更多的,是涉及到人品问题吧……

姜英秀压下心里的困惑,把这件事放了过去。

她的性子多少还是有几分冷情的。连四宝、五宝,她都没有出言指点的时候,更是没打算帮姜春菊这个跟自己相处得并不怎么和谐的姜家人,操心怎么教育孩子。

姜老太太听着姜春菊这些话,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春儿丫头教孩子这方面,还是差着点儿意思啊。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大春儿丫头平时看不上三房,姜老太太很是理解。因为她自己也一向看不上三房。

可是,大春儿丫头教孩子的时候,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也跟着看不上三房。

毕竟三房再怎么上不得台面,那也是老姜家人。

踩估三房,其实也是踩估了大春儿丫头她自己娘家的脸面啊。

姜老太太皱了一阵子眉毛,却没有说什么。她打算晚上的时候,等几个孩子睡了,再好好教教大春儿丫头。

姜老太太掂了掂那条半米多长的火腿,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阵。

之后,便将那条火腿和那袋风干牛肉,还有那袋干口蘑,都装进了她那口四角包铜的樟木箱子。

姜老太太在樟木箱子里头鼓捣了一阵,又妥妥帖帖地把那黄头锁头给锁好了。

然后,似乎是有几分不甘心似的,把那个麻袋,拎着两只地脚,将里面的苞米茬子哗啦一声,统统都倒在了炕上。

金灿灿黄漾漾的苞米茬子,就那么在炕上堆起来一座小山。

姜老太太把胳膊伸进了这座小山,上下翻搅了一阵子,竟然又挖出来了两个小口袋。

第146章 脑补(为本书堂主“紫焰蓝天天”加更二)

再拆开一看,哇塞,其中一个口袋里,装着的是满满一小袋儿雪白晶莹、带着几分半透明的感觉的大米。

而另外一个口袋,里面装着的是满满登登一口袋的帝京特产,高档点心。

像什么驴打滚儿、茯苓夹饼、豌豆黄儿、蜜麻花、艾窝窝、糖卷果、京八件……几乎样样俱全。

每样点心都用糯米纸和点心专用纸,包装得十分精致仔细。

满满登登地,塞了整整一口袋……

姜英秀不出意料地再次听到一大片此起彼伏、稀里哗啦的吸溜口水的声音。

这真不能怪这些孩子……

这种经常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的年月,看到这么精美的点心,连她都有几分按捺不住了,更何况是这帮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娃娃呢?

姜老太太二话没说,再次把这些东西,全都收进了她那个四角包铜的樟木箱子,小心翼翼地把那黄铜锁给锁好了。

外头就只留下了那只已经空了的大麻袋、炕上堆着的那座小山一般的苞米茬子,还有那封跟那套列宁装放在一起的、虽然贴了邮票,却没有封口的信。

姜老太太把信纸展开,只写了一页纸,用的是纯蓝色的钢笔水。

她上上下下反复地端详了两眼,然后就把信纸递给了姜春菊,让她念给自己听听。

姜春菊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面带惊奇地说道:

“娘,这个韩天亮是谁啊?四丫头这是打哪儿认识了这么个小衙内啊?

这信里头说,这些东西,全都是韩天亮托人找来,专门捎给四丫头的。

还说让她多吃点儿好的,好好补补身子。

还让她穿上那套衣服,去照相馆拍个照片,给他写回信的时候,再跟回信一块儿给他寄过去……”

姜英秀很自然地伸出手,把姜春菊手里的信纸拿了过来:

“大姑,给我也看一眼呗!”

把信纸拿到手里,信纸上有印刷好的红线,纸张颜色微微泛黄,但是质地很是细密,一丁点都不洇墨。

信纸上的字写得很漂亮,一看就是练过几年的。

内容倒是很简单:

姜英秀同志:

见字如面。

自上次杨树沟村一别以来……

……

结尾署名处直接写的便是韩天亮三个字,签名与正文字体不同,龙飞凤舞地,有些像后世那种专门设计过的艺术签名。

姜英秀微微笑了笑,眼底却一片凝重。

这小子,莫名其妙地竟然对自己这么好,怕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就凭他这种昭告天下的、明晃晃地对自己各种好的态度,怕是自己哪怕逮着谁就跟谁说“他其实有阴谋、他别有用心、他另有所图”,都压根儿不带有人相信滴!

姜英秀顺手把信纸掉了个个儿,让它头朝下脚朝上,又瞄了两眼,然后便递还给了姜春菊。

姜春菊的嘴角,不屑地划过一丝冷笑。

姜老太太有多不待见三房这个四丫头,她心里清楚着呢。

自然也就知道,这丫头到现在还没有启过蒙,也没有上过学。哼哼,还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地看信,结果连信纸都拿倒了!

姜老太太的想法,她也能猜到一二。

老太太应该是从来没打算,让四丫头去上学。毕竟四丫头可是个能顶半个男人用的好劳力呢!送她去上学,又费钱,又耽误工夫,又耽误家里的活计……

不管怎么算,都是笔亏本的买卖!

这人啊,就得认命!

没有那个凤凰命,就不要总是惦记着拣那个高枝!

四丫头这样的,明明就是个奔波劳碌的丫鬟命,心虽然比天高,命怕是比纸还薄!

哪儿像自己家的芳芳,一生下来,就是镇上的户口,到了年岁,自然就得去上学。

毕竟在黑瞎子岭镇上,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得去念书。谁家也不好意思因为孩子是女娃,就不让孩子去学校上学念书,不然可是会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的……

而在农村里,可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杨树沟村这个一贯不怎么重视教育的地方。男娃能顺顺溜溜上到中学的都少见,更别说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丫头片子了!

哼哼,现在四丫头结交了这么个小衙内,就敢在芳芳面前这么神气,这算得了什么?

那小衙内,要什么样人家的姑娘遇不到,怎么会把四丫头真的当一回事?

将来等他们长大以后,就看出差距来了!

四丫头连一天书都没念过,以后必然要嫁个土里刨食的老农民。

早早地生下来一大堆孩子,天天下地干农活,回家绕着锅台转,她还能认得谁去?

也就上炕认得个枕头,下炕认得双趿拉板儿的命!

而自己的乖宝贝芳芳,从小就在镇上长大,接触的,也都是镇上官宦人家的孩子,这成长环境,就大不一样。

自己再让她多念几年书,将来长大以后,再让国庆想点办法,给她安排个好点的工作……

比如像她二婶那样的工作就挺不错的,若是能像她小姑刘国梅那样,在百货大楼当售货员,就更好了啊!

将来芳芳长大以后,人才又出众、工作又好、家世又不差,也可以嫁个机关里头上班的干部、或者国营单位里的正式职工,吃商品粮,做人上人……

现在她姜四丫,还敢人模狗样地在我家芳芳面前神气,还敢指使她那个四六不懂的妹子,欺负我的乖宝贝芳芳,我呸!

我呸呸呸呸呸!

将来就看她有事的时候,得怎么求到芳芳头上,怎么对芳芳低三下四,卑躬屈膝!

这个叫韩天亮的小衙内,大概是真被家里人给惯坏了!

说不定,也实在是银钱多得不像话吧……居然舍得对四丫头一个农村柴禾妞儿这么好……估计也多半儿是贪图一时新鲜!

真看不出来,四丫头一个蔫了吧唧的农村丫头,竟然还能有这份心计。

竟然还能让人家一个小衙内,千里迢迢地惦记着她,给她又是捎粮食,又是捎零嘴儿,又是捎衣裳的,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或者,说不定是那个小衙内有点儿缺心眼儿……

若是能让他跟芳芳接触下,芳芳这么聪明伶俐、温柔大方的孩子,哪一点不比四丫头那个吭哧瘪肚的货强百套?

到时候,芳芳能得到的好处,肯定不止这么点儿吧……

……

姜英秀可不知道,这么几乎一眨眼都不到的功夫,姜春菊竟然就脑补了这么多。

甚至还颇为细致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描绘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刘芳和她姜四丫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发展方向截然不同的两种未来。

她正一脸好奇地挪到了炕沿儿边儿上,悄悄地把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儿,伸向了炕上那堆金灿灿、黄漾漾的苞米茬子……

第147章 生气

姜英秀很顺利地得逞了。

她的目标是获得玉米种子。

而这些苞米茬子,其实就是玉米种子。

当然,在脱粒过程中,有些种子的胚芽部分,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不能用于耕种了。

不过,对姜英秀来说,借着在苞米茬子堆儿里上下其手的机会,顺便偷渡一小部分到自己的空间,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其实她现在完全可以不动手,在几百米的范围内,隔空取物。

只是,她实在是很喜欢用手指实际接触到一颗颗玉米粒的那种触感。

心情里有种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好感受。

姜老太太再次瞪了姜英秀一眼:

“你在那翻腾啥?还翻腾起来没完了是吧?这都几点了还不做饭?一天到晚擎现成滴,还等着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地做给你吃咋地?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地,还得下炕伺候你呀?”

姜英秀干干脆脆地答应了一声,就像根本没听见她在骂自己一般,然后还笑嘻嘻地问道:

“奶,那咱们中午做点儿啥吃啊?熬大碴粥咋样?”

“嗯,就把这大苞米茬子熬点粥尝尝吧!看着样儿倒是不错,也不知道吃起来能是个啥味儿!”

“那菜呢,做点啥?”

“你看有啥剩菜,先热热,然后再捞两颗酸菜,锛几个土豆,再做个土豆块儿炖酸菜吧!”

姜英秀知道,这回也算是沾了姜春菊的光了。

按老姜家正常的饮食习惯,主食既然有大碴粥喝,那么副食,自然就只有芥菜疙瘩切的咸菜丝儿吃了。

姜英秀干脆利索地跑到院子里抱了一捆柴火,给一个大灶点了火,烧上了大半锅水。

然后拿了个小盆儿,从炕上的苞米茬子堆里,收了一小盆儿苞米茬子,准备简单地清洗一下,等水开了,就可以下锅了。

姜老太太看到姜英秀收了一小盆儿苞米茬子,又白了她一眼:

“大嘴嘛哈地就知道吃!都照你这个吃法,啥人家不得让你吃穷了!”

唉,反正要是看一个人不顺眼,想挑刺的话,总能找出来无数的理由吧!

姜英秀倒是根本不在意,她笑眯眯地说:

“这不是我大姑来了吗?要是平时有这三分之一就够熬粥了。现在我大姑和表哥表姐上咱家来了,我要是不多做点儿,人家不好意思敞开肚皮吃,再饿着肚子可咋整?”

姜老太太再次瞪了姜英秀一眼: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你咋那么有理涅?你是常有理啊?”

姜英秀笑嘻嘻地拿着装了苞米茬子的小盆儿跑了,到了外屋地煮大碴子粥去。

大碴子粥其实最好做了,只是这时候的大碴子,不怎么好熟。如果着急吃或者怕浪费柴火,就得加上一把碱面儿。

不过姜英秀觉得,加了碱面可能会破坏维生素,熬粥又不费什么事儿,只是有点费柴火罢了。不过,看看老姜家的柴火垛,她一点儿都不担心柴火会不够用……

所以,还是慢慢熬着吧!慢火熬煮出来的大碴粥,最好吃了!

再者说,她在空间里还准备了不少现成的食物呢。不管是自己吃,还是用来投喂六丫、八丫,都绰绰有余。

六丫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姜英秀屁股后面,后来又随着她进了厨房,自己找了个马扎,坐在了姜英秀旁边儿。

像只小松鼠一样,鼓着一对儿腮帮子,捏着一对儿小拳头,故意扭着头,不看姜英秀,自顾自地在那里运气。

姜英秀看得好笑,却也故意不搭理她,只管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六丫运气了一阵子,实在忍耐不住了,就悄悄地凑近了姜英秀,低声问道:

“四姐,你脾气咋那么好呢?”

“哦?我怎么脾气好了?”

姜英秀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便问了出来。之后马上便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

不过,年方六岁的六丫,竟然会考虑到这一层,姜英秀觉得既惊讶又有趣,也想听听她的想法。

六丫有点愤愤不平地磨牙:

“那些好吃的……是上次住在咱家的那个、穿军装的、模样特别好看的小孩儿,专门给你寄来的吧?奶都收在她那个樟木箱子里头了,那以后肯定就没你的份儿了,你为啥都不生气呢?”

姜英秀扑哧一声乐了。

这孩子,哈哈。

她哪里在乎这么一点儿东西哟!

再者说了,她要是真的想吃,老太太的箱子锁与不锁,有区别吗?

至于老太太要是给姜春菊倒腾过去的话……

哼哼!

不过,这话却不能对六丫说。

看着气得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眼睛里都开始闪烁着晶莹的亮光的妹子,姜英秀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傻丫头,这么点小事儿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要是想吃,我跟咱奶要,肯定能让你吃上。”

“哎呀!四姐!不是我想吃!哎呀,也不对,我也不是不想吃……我不是想让你跟咱奶要……唉呀妈呀!四姐!你都把我给绕糊涂了!

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好不好!

我其实是想说,这事儿你要是不吱声,以后咱奶肯定问都不待问你滴,不管别人给你寄来啥,全都直接收到她那箱子里去了!

这东西到了咱奶手上,还不跟到了咱大姑手上一样啊?!就算不都给大姑拿走,剩下的也都该进了小姑的嘴里了!

艾玛,四姐,你咋就不生气呢?

你咋都不知道愁呢?”

看着六丫那气呼呼的鼓起来、鼓得跟两个球似的肉嘟嘟的腮帮子,还有那一脸的“我简直为你操碎了心”的小表情,姜英秀实在忍不住,一边扑哧扑哧地低声闷笑着,一边化身怪阿姨,一左一右,上手就捏了两把。

果然小孩伢子的脸蛋儿是最嫩、最软、最有弹性的,而且,甭管怎么抻,都不担心变形!

嘿嘿嘿,六丫这个小机灵鬼儿,这种跟小大人儿一样,操心着急生气上火的小模样,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六丫生气地想要甩开姜英秀的手,然而却发现姜英秀的力量好大,她根本甩不开。

她觉得脸蛋子有点儿疼,最关键的是,四姐不重视她的话,不把她说的这些当做一回事,她又着急又生气,眼泪都快下来了:

“四姐!”

姜英秀一看六丫真急了,连忙松开她的脸蛋儿,蹲了下来,脸对脸地给她脸上被自己捏红了的地方,轻轻地吹了两口。

第148章 安抚

“对不起啦,六丫!四姐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啊!”

然后就跟变戏法一般,攥了一下拳头,再展开手掌,白嫩嫩的手心里,就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儿大白兔奶糖。

六丫眼睛一亮,然后赶紧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儿,先是四下瞄了瞄,见没人注意这边,急忙一把把姜英秀的手给重新捏成拳头,还鬼鬼祟祟地一下子把声音压低了八度:

“四姐,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是秘密。如果现在告诉你的话,别人可能也会听到哦。”

“哦,那我不问了。”

六丫忙忙地掩住自己的嘴巴,一对儿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来转去,看着特别的可爱。

过了一会儿,六丫似乎是觉得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又把小手儿从嘴边儿拿开了。

刚才还气得有点白一阵青一阵的小脸蛋儿,这会儿兴奋得都红了,脚下也忍不住蹦蹦跳跳起来:

“哎呀妈呀,四姐,你真帅!真帅!真帅!”

六丫现在觉得,自己的四丫姐真是天下第一帅!

她能把欺负自己的大表哥、二表哥轻轻松松地摔倒,能若无其事地打开一个铝饭盒给自己吃胖滚滚的大饺子,还能在手心里变出来包装精致、甜甜蜜蜜的大白兔奶糖……

这世界上,简直就没有比四丫姐更帅的人了!

姜英秀笑吟吟地看着欢呼雀跃的六丫,把糖纸剥开,把大白兔奶糖整个塞到了六丫嘴里,然后随手就把糖纸塞到灶坑里烧掉了。

类似这种“毁尸灭迹”的事情,她做得越来越顺手、越来越自然了。

六丫冷不丁被这么一塞,吓了一跳,差点没呛到。抑制不住地“扣扣扣”地咳嗽了几声,然后便赶紧掩住了嘴巴,细细地咀嚼起来。

看着她那容光焕发的小脸儿,和那张小脸儿上,眯着一双几乎弯成了月牙儿的眼睛,享受着奶糖的甜蜜滋味儿的惬意表情,姜英秀不知怎地,心中突然涌起来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仔仔细细地品味着、咀嚼着,吃完了嘴里的奶糖,六丫的模样,也不再像个炸刺儿的小刺猬了。

总算安抚好了六丫的情绪,姜英秀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哄孩子可真是不容易啊!

看来自己上辈子当了一辈子的单身狗,还是很明智的选择哈!

姜英秀暗暗吐槽了自己几句,继续去熬大碴粥了。这半天没搁勒搁勒:方言,搅拌的意思锅,可别给熬糊了!锅底要是糊了,遭禁东西不说,还得自己动手刷……

六丫心情好了,自然恢复了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欢快。

她把小马扎吭哧吭哧地给搬到了外屋地后边放杂物的地方,自己就蹦蹦跳跳地回了东梢间,去找八丫嘀嘀咕咕去了。

“八丫八丫,我跟你说啊……”

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的话。

两个小丫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彼此凑得很近很近,在耳边叽叽咕咕地咬耳朵。即便是五感敏锐的姜英秀,若是不故意去听,都听不到她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不过,八丫虽然嘴上跟六丫说着话,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姜老太太那个锁着黄铜锁头、四角包铜的樟木箱子。

而且她的眼神儿就那么一直死死地盯着那把锁,几乎一动都没动过。

八丫自打那个大麻袋被拆开,姜英秀从里面掏出来第一个布口袋的时候开始,眼珠儿就一直盯住了这些吃的。

姜老太太把贵重的食品一样一样地全都收进了她的樟木箱子,八丫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樟木箱子。

她也不说话,也不跟谁玩儿,只那么定定地盯住了那口樟木箱子上的黄铜锁。

姜老太太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儿,觉得虽然是大白天的,却还是有点儿瘆的慌。

于是干脆找了个茬儿,骂了她一顿。

然而八丫就跟傻了似的。

不管怎么骂她,她也不搭腔、也不回嘴、也不哭、也不闹,却还是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继续死死盯着那黄铜锁。

就好像能把那锁头给盯出一朵花儿来似的。

姜老太太哭笑不得。

一边骂八丫是馋死鬼托生的,一边还是拗不过自己心里的瘆的慌的感觉,最终还是把箱子打开了。

姜老太太一脸爱惜地拿了几颗大白兔奶糖出来,给在场的几个孩子,都分了分。

刘威、刘勇、刘芳、四宝、五宝、六宝、六丫、八丫,每人都分到了一块儿。

八丫这才算放过了那口樟木箱子,和那箱子上的黄铜锁。

刘威、刘勇和刘芳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他们都知道,姥姥虽然没有直接给他们每人抓上一把,但是等到他们回家的时候,给他们带走的东西里面,肯定会有很多很多大白兔奶糖。

姥姥只会给小姨留下来一份儿,别人么,也就只能吃得到今儿个这一块儿而已。

然而,刘芳还是觉得有些心气难平。

看到刚刚狠狠地怼了她一顿的姜六丫,正笑得欢快,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一看到姜六丫脸上的那明晃晃的大大笑容,笑得两排小玉米粒牙都露出来了,嘴边竟然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刘芳就觉得刺眼得要命。

然而,虽然姜英秀去了外屋地,四宝和五宝却都还在呢!

她虽然非常非常想要狠狠地抓过那死丫头手上的奶糖,把它狠狠地踩在脚下,踩进地里,让她啥也吃不着……

却也只能想想罢了。

她可不想像大哥和二哥一样,在脸上挨拳头……

姜英秀一边看着煮粥的大锅,一边又捅开了一个灶眼儿,点上了火。

她动作十分麻利,大锅的火也很猛。没多久,大碴粥就煮好了。土豆块儿炖酸菜也热气腾腾地出锅儿了。

大冬天的,真是很适合吃炖菜啊!这时候要是有个羊蝎子火锅什么的,就更好了……

姜英秀心情愉悦地想着,忽然怀念起羊蝎子火锅儿这种非常接地气的食物来。

嗯,看来得给自己的采购清单里,再加上一个黄铜火锅儿……

虽然这种黄铜火锅的式样是老了点儿,不过这年头似乎只能买到这种吧。而且光凭钱还买不来,还得拿工业券呢!

这种黄铜火锅,拿来涮涮羊肉片儿或者羊蝎子什么的,其实应该正合适吧……

姜英秀一面展开了愉快的畅想,一面把热好的剩菜、蘸酱菜、土豆块儿炖酸菜、大碴子粥都一样一样端上了饭桌儿。

中午在家吃饭的人少,只有姜老太太,姜春菊,姜秋菊,刘威、刘勇、刘芳、四宝、五宝、六宝、姜英秀自己、六丫、八丫,九丫。

不过大家伙儿吃午饭的这个点儿,九丫一般都在睡觉的。

即使她醒了,也只能喝点米汤,吃点土豆泥,酸菜什么的、这会儿还不能喂她呢。

第149章风

感谢老姜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中午这顿饭,姜英秀吃得有滋有味。

大碴粥是她亲手熬的,虽然没放碱面,却因为火候得宜,跟放了碱面儿一样,有几分滑溜溜的,还带着种玉米特有的甜香。

只是这个时代的玉米,大概是因为品种没有经过改良的原因。虽然明明已经煮熟了,吃起来的口感却也还是硬硬的、想要熬烂,得需要两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

牙口不好、或者胃不好的人,吃第一顿的时候,大概会比较受不了。

第二顿第三顿重新煮过的,就会老少皆宜了。

而土豆炖酸菜虽然清汤寡水的,不过胜在土豆块儿够沙够面,酸菜又酸度适宜,脆脆生生的,吃起来很合胃口。

只是,姜英秀现在的身体经过空间潜移默化不知不觉地改造,饭量是越来越小了。

而且,她还有上辈子从小养成的养生习惯。

一般只吃个七八分饱,就会撂了筷子。毕竟“美味不可多用”么。所以在餐桌上,表现得就更加克制了。

姜老太太看着姜英秀喝了半碗稀溜溜的大碴粥,又只吃了两三筷子的土豆炖酸菜,就放下了碗筷,心里那种隐隐约约的不舒服,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大概是一直看姜英秀不顺眼,看得太习惯了吧。即便这丫头其实没啥子毛病,往往也要找点毛病出来发作一番。

好在这丫头还算知趣。

刚说过她大嘴嘛哈地,中午这餐,她就知道自觉自愿地给自己个儿减减饭量。

这回看到那个军区来的娃,给姜英秀寄来的这老些东西,姜老太太的心情,真是十分酸矛爽盾。

她既觉得家里平白无故地得了这么多东西,有种占到了大便宜的欢欣鼓舞,却又因为这份好处,是姜英秀这个她最不待见的四丫头带来的,而觉得浑身上下都十分不自在。

这么一大包的苞米面儿,而且还有白花花的大米这样的细粮,有高档的点心和麦乳精这样的稀罕补品,有难得的牛肉、口蘑,还有印着外国字儿的洋人糖果……

再一想想那小子在自家住着的时候,伙食费也给钱,住宿也给钱……

真是大仙保佑,不然这财神爷,怎么就偏偏来了我们老姜家!

四丫头似乎一开始还弄坏了人家那小财神爷的一块儿羊脂玉还是啥来着,结果人家不光没用她赔钱,回到省里以后,竟然还这么惦记着她……

也不知这丫头到底哪点入了人家的眼了。

姜老太太再次打量了一眼姜英秀。姜英秀正耐心细致地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九丫抱了起来,一手把孩子抱在怀里,一手拿着自己的碗,正喂她喝那大碴粥的米汤。

九丫也这丫头,倒也真是填乎人。给啥吃啥,也不挑嘴,也不吭叽,一天到晚就是睡醒了吃,吃饱了睡,倒是好养活!

四丫头对自己的几个妹子,倒是真挺尽心。

姜老太太看了一会儿,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便把眼光转向另外几个孩子。

大闺女吃饭的动作很是斯文,不过筷子头儿一点儿都不慢。老闺女这方面就不如她大姐太多了,吃起饭来跟饿了几百辈子似的。

怪不得这么大了,也没个合适的人家上门来提亲!

不行,大春儿丫头不在家的时候,自己看着小秋儿丫头哪儿哪儿都好,看来还是自己个儿太疼孩子了,没准儿还会害了孩子呢……

以后真得照着大春儿丫头这架势,把小秋儿丫头管起来!

大威、小勇和芳芳吃着土豆炖酸菜,可能有点儿不大顺口,不过毕竟人多吃饭香,有四宝五宝他们在旁边抢着,这几个娃娃喝大碴粥,也喝得挺欢实。

自家的这帮小狼崽子们就不用说了,一个个吃饭就跟打仗一样,三下五除二,那一大盆大碴粥就已经下去了一多半儿了……

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么多张能吃的嘴,可不得精打细算着点儿,这日子才能过得!

不过,逢年过节的,也不能太马虎了。

看看月份牌儿,明儿个就是小年儿了吧?今年的小年儿,先得偷偷祭了灶王爷,然后就得祭拜祖宗,还得别忘了给大仙上供……

既然大闺女还得在家住上几天,这几天就得继续吃点好的。

别的不说,主食得管饱,还得换着花样地做。副食么,怎么着每天得有一个肉菜吧?

唉,这哪哪儿都是银子啊!

大春儿丫头这回回来,就只带了两套瓷器和一套锡器,看着倒是大包小裹,提溜算褂的。从镇上硬生生地走到这里来,也没少挨累……

两陶瓷器里头,有一套茶具、一套餐具。锡器是一套锡制的酒壶酒杯。

唉!东西倒都是些好东西,模样漂亮,款式稀罕,算得上是这十里八村的独一份儿。

可惜,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甭管再怎么好看,这平常住家过日子,它也不咋用得上啊!

姜老太太叹息了一回,到底没有说什么。

大闺女在婆家也不容易,自己这当娘的,不能为孩子遮风挡雨的,至少不能再给她扯后腿不是?

新社会的冬天农闲季节虽然往往都要搞工程,不过一般到了小年,也就该放人回家歇歇,准备过年了。

毕竟扫房子,苫房顶什么的,都需要人手。

抢购年货,交任务猪,杀年猪,大队算工分,分钱粮,分票券,分肉,这些事儿,也一样一样都得操办起来了。

经过了一场安静的午餐和一个平淡无波的下午,姜老太太满心欢喜地盼回来了姜老爷子和一帮儿孙,不料与此同时,也等来了一个让她十分不痛快的消息。

桦树林公社的领导在公社大会上提出来,为落实“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目标,宣布今年过年不放假!

生产队长宋三斗,在公社大会上直接表态,杨树沟村第十二生产大队要紧跟公社领导的指示,积极学习革命理论,坚决不忘阶级斗争,抓建设、促生产,勤俭节约、艰苦朴素,加班加点、积极劳动,过一个新社会、新思想、新风尚的新春节!

得,这么一来,整个杨树沟村第十二生产大队今年春节甭想休息了,大年三十儿都得继续挖土方、砸石头、搬砖头、修水库啊!

第150章 小年儿

虽说今年这个春节,注定要在繁重而又艰苦的劳动中度过了。姜老太太还是想好好过一过这个小年儿。

二十三,糖瓜粘。

糖瓜祭灶。

腊月二十三这一天,可是灶王爷上天汇报工作的重要日子。

正所谓“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么。

所以,小年儿这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祭灶了。

祭灶不光要准备糖瓜之类的祭品,还得把旧的灶王爷神像用火升了烧了,再在灶台后方贴上一张新的灶王爷神像。

然而,这些年来,早都不让祭灶王爷了。

这灶君神像,自然也没地方“请”去。

糖瓜之类的倒是还可以置办起来,只不过买糖要用糖票……

这回这些大白兔奶糖和印着外国字儿的那些洋人糖,倒是都可以派上用场了。

姜老太太觉得自己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没有灶王爷像,这要怎么祭灶啊?

祭祖倒是简单,只要准备好了供品,让姜老爷子给祖宗牌位上了供、再上柱香,也就完事儿了。

大仙儿那儿就更简单了。

供上些糖果,还有新做的大碴粥,再切一盘风干牛肉、一盘火腿,上一杯白酒,再扎扎实实地磕两个头,也就足够诚意了。

姜老太太不停地琢磨着这些事儿,到了小年儿这一天,天不亮就折腾起来了。

老太太不但自己起来了,还把一大家子人都折腾起来了。

大家伙儿忙忙碌碌地担水、烧水、扫院子、扫房子、抹桌椅板凳、擦窗户,弥封弥封窗户纸,热火朝天地大扫除了一遍。

姜老爷子带着儿孙,姜老太太带着儿媳,女儿,孙女们,先后祭拜了列祖列宗和大仙儿。

然后,家里的壮劳力大部分都去了生产队上工,而姜老爷子和姜大山留了下来。

今儿个虽然依然要挖水库,但是每家都可以留两个壮劳力下来。

因为今儿个,是各家各户给生产队交任务猪的日子。

交任务猪,可是件大事儿。

要知道,没有完成支援国家建设,上交足够保证质量的任务猪的生产队,过年都是不允许杀猪的。

必须得把养任务猪的任务完成好了,给自家养的猪才能杀。

杨树沟村生产大队的任务标准,是每家每户,只要是有三个壮劳力以上的家庭,都必须养至少一头任务猪。

而每头任务猪在上交给生产队的时候,都必须要达到至少135斤重。

这个时代,就根本不要考虑后世的那些复合饲料了。

喂猪的方式,基本上都是各家各户的半大孩子,到田间地头各处打猪草。

然后跟糠皮之类的放在一起,烀熟了,做成稀了咣叽的猪食,倒在猪食槽子里给猪吃。

当然也有些地方,如果有那个便利条件的话,可以用酒糟或者折箩喂猪。

然而用酒糟喂猪得有酿酒作坊才行,用折箩泔水喂猪,更是得在国营饭店有门路的才行。大多数时候,人家饭店自己就用折箩喂猪了,哪里还轮得到外人?

这年头儿,人吃粮食都吃不饱,当然更不可能拿宝贵的粮食出来喂猪了。而吃不到粮食,猪就很难养出足够的膘来。

这个时代,食用油供应不足,猪油还是十分重要的油品来源。普通人家凭肉票买个板油指差不多十斤左右的一大片回家,熬出来一坛子猪油,就够吃一年的。

所以能把猪养肥,养好,养得健健康康地,达到生产队要求的体重,也是一门学问。

姜家的任务猪,名义上算是姜老太太跟姜秋菊两人养的。如果没有这个名义,姜老太太和姜秋菊是不能就这样呆在家里的。

因为这个时代,劳动光荣,懒惰可耻。

任何人在劳动方面,都没有特权,必须亲身参与劳动。

根据能力的大小,也会区分不同的岗位。

当然啦,实际上大多数时候,老姜家的养猪日常,都是姜英秀在喂猪,兼打扫猪圈。

姜英秀本来就很勤快麻利,穿越后又带着后世的见识,自然就要想办法把猪养得更加健康,更加膘肥体壮。

其实,别的方面,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复合饲料她弄不出来,只好偶尔从空间里摘些青青草地上的美味青草,混到猪食里头。添了几回以后,她发现肥猪们不仅特别爱吃这种加了料的猪食,而且好像还长膘了。

它们见到她来喂食,也会很亲切地围拢过来。

但是,这个季节,这个地区,青草实在是很难得的。

偶尔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她自己往猪食里偷渡一些倒是还可以。万一身边有人,就不方便再掺青草进去了。

避免空间暴露的风险,远比养好任务猪更重要。

抗生素她自然弄不出来。顶多偶尔扒几块儿柳树皮回来,烀猪食的时候,剁碎了,掺到猪食里头一块儿煮了就是了。

至于防疫防病什么的,既没有抗生素,也没有疫苗,就只能指望搞好卫生了。

所以,她一天到晚,有事儿没事儿就会往猪圈溜达溜达。

争取尽可能及时地把猪粪都清理到粪堆上去,尽量给家里的肥猪们创造一个干净卫生的环境。

姜英秀这种孜孜不倦的努力到底还是获得了回报。

姜英秀养的这些猪,各个都又健康,又精神,一年到头,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青青草地上的那种青草的作用,今年老姜家的任务猪,每一头都养得异常肥壮,等于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别人家的猪,体重差不多就都是在135斤到140斤左右徘徊。

而老姜家的三头任务猪,最瘦弱的一头,也长到了160斤。最肥壮的一头,竟然已经长到了185斤。如果再喂上几天,说不定可以突破到200斤。

不过,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就是杨树沟村第十二生产大队统一交任务猪的日子。这日子可一天都不能晚了。

生产队出车,家家户户都要派出来两个壮劳力,把各家各户的任务猪,装到车上,拉到镇上公社的牲猪收购站,在那里称重、评级。

最终任务完成得好的生产队,不仅可以全额买到供应品,还能拿到公社的奖励。

虽然奖品不过是些铁壳暖水瓶、白毛巾、红色塑料皮的日记本、或者一个印着标语口号的搪瓷缸子之类的,但是与奖品一块儿发放的,还有一张荣誉奖状呢!

这奖状贴在大队部的墙上,看着多提气!

第151章 爱情

交任务猪这事儿,对整个杨树沟村生产大队都很重要。不光养了任务猪的人家很重视,那些没有养猪的人家,也都十分关心。

毕竟养任务猪属于支援国家建设,这个活儿要是干得好了,整个杨树沟村,都能跟着沾光。

一来,养猪任务完成得好,杨树沟村就能足额买到供应品,这一点在这个物资短缺的时代,可是十分难得的。

二来,这个时代的人都非常注重荣誉。对“支援国家建设”也确实有着后世的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无与伦比的热情。

村子里只要能养得起猪的人家,几乎都领了养任务猪的活计。

有些勤快麻利又人口多的家庭,比如老姜家,就养了三头任务猪。

有些人口虽然少,但是主人够勤快的,比如林虎子家,也养了一头猪。

算起来,杨树沟村生产大队没有养猪的人家,还真是挺少的,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不过,因为杨树沟村是在半山区,开垦好的耕地数目比较少,过去又经常有野兽下山来祸害庄稼,没解放以前、和刚解放那会儿,小寒山上甚至还住过两股胡子。

所以,杨树沟村这地方的住户,着实不多。

人口比较少,其实也是宋三斗能对杨树沟村享有极其稳固的掌控力的原因之一。

今儿个是交任务猪的重要日子,生产队长宋三斗带着大队会计,领着养猪的人家出的壮劳力们,赶着七辆骡车、牛车和驴车,准备一块儿把捆好了腿脚,先在各家称过一遍毛重的肥猪们,都送到镇上公社的牲猪收购站去。

生产队本来只有一辆骡车,一辆牛车,一辆驴车,后来又跟上岭村、下岭村、靠山屯等几个大队借了几辆,大的大,小的小,好不容易,才凑够了这么七辆车。

各家的猪捆好了腿脚,都优先可着这七辆车来装。

这七辆车实在装不下的,就得用上独轮双把的手推车了。

其实镇上公社还有两辆拖拉机,不过宋三斗担心拖拉机的声音太大,把猪吓到,万一再蔫吧了,或者生病了,到牲猪收购站的时候,评级就得降档……

再者说,拖拉机的速度跟骡车、牛车、驴车的速度也不一样,就更别提全靠人力的小推车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

杨树沟村这地方,距离镇上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

问题是,中间还得翻山越岭地,走上差不多三十多里地的山路。

好在这路中间的山,都是些小山包。既不算高大,也不陡峭、不险峻。不然,就这三十里路,一天都未必走得下来。

毕竟现在可是寒冬腊月,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山上有些地方的雪层下头,还结了冰,一踩上去就要摔跟头的。

要踩着这些积雪走上三十里山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三斗一声令下,大家伙儿都从家里带来了破旧的褥子和棉被。

旧褥子就铺在几辆骡车、牛车和驴车上头,然后把捆好了四肢的肥猪们放在车上。

还用破棉被把几个临时搭建的车棚,从顶部到四面八方,都给围绕着盖了起来,尽最大可能,做到保暖。

毕竟,如果万一路上有谁家的任务猪被冻死了,到时候人家牲猪收购站给不给过关,算不算杨树沟村完成了任务,还两说呢。

所以,无论如何,宁可人受点冻,也不能让这些宝贝疙瘩挨冻!

“大家伙儿都抓紧着点儿啊,路上都经点心!这趟从镇上回来,要是这任务能完成地顺顺当当地,我请老少爷们儿喝酒!”

姜老太太带着姜家一帮小屁孩儿们,送走了去上工的壮劳力们,又送走了姜老爷子和姜大山,然后就让姜英秀把小仓房的门打开。

她有点心神不宁的,得拜拜大仙,安定一下心情。

姜老爷子他们前脚刚走,这阴沉了一早上的天空,就飘起来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儿。

这大风大雪的,还得走山路……

福生那老胳膊老腿儿的,也不知道受得住,受不住。

福生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经历过那么些大风大浪,虽然次次都保住了性命,可也没少付出代价。

他腿上中过刀伤,后背肩胛骨那里,还有个开花的弹片嵌在肉里头。不知咋就那么寸劲儿地,卡在那个噶咕位置,到现在都取不出来。

一遇到刮风下雨啥的,这些伤口,就都会隐隐约约地疼。

他那俩玻璃盖儿,当年年纪轻轻的时候,在深山老林里头挖参的时候,也因为潮气太重,坐下病了……

要是能淘澄到虎骨酒,配上点藏红花,还能给他再治一治,揉一揉……

姜老太太眉头紧锁,满心都是忧虑。

大儿子还好说,岁数不大不小,又身强力壮地。但是老伴儿姜福生,那身子骨……虽然平常也没啥头疼脑热地,但是她怎么就是这么不放心呢!

她进了小仓房,一眼就看到供桌上的几个盘子。

看来这回供奉的风干牛肉和猪火腿,大仙应该很是满意。

从早上摆上供品到这会儿,才这么屁大点功夫,就只剩下几个空荡荡的光盘了。

姜老太太一脸虔诚地跪了下去,在“胡三太爷、胡三太奶”“黄三太爷、黄三太奶”两个牌位前面,结结实实地磕了好几个头。

什么生孙子之类的念想,这会儿子全都都丢到了一边儿。

此时此刻,她就想着老头子能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若是能少受些罪,就更好了。

姜英秀听着她喃喃自语地念念有词,不知怎么地,眼眶里觉得有点湿润。

这就是他们那一代人的爱情吗?

其实,平常她没少被这老两口迎面撒狗粮。

然而这回老太太这种愚昧的举动,却不知为何,最让她觉得感动和暖心。

姜英秀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姜老太太把空了的盘子拿到外屋地,又新换了两盘供品摆到了供桌上,再又磕了两个头,就把这小仓房的门锁了起来。

姜英秀钻到东梢间,把姜老太太给姜老爷子做的厚厚实实的烫绒面的大棉鞋拿在了手上,然后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还给姜老太太喊了一声,说自己出去玩儿了。只是她这话音儿还没落地,人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姜春菊笑盈盈地说了句:

“哎呀呀,这么能干的四丫头,也这么贪玩儿啊!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第152章 搭把手

姜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姜春菊一看姜老太太这个态度,立马机敏地转移了话题。

姜老太太其实真不怎么反感孩子跑出去玩儿。

当然,前提是得把分内的活儿都干了。不能家里家外扔的皮儿片儿地,都下不去脚儿,自己却光顾着玩儿,野到外面去,不着家了。

要是那样的话,不用别人挑拨,她也能把这种懒蛋,骂个狗血淋头。

但是,如果孩子们把自己的活儿都干利落了,哪怕跑出去玩儿上一整天,到天黑了再回来,她也不带生气地。

玩儿忘了,过了饭点儿,她还能省下来一顿呢!

姜英秀运起她的飞毛腿,跑得很快,快得几乎就成了空气中一闪而过的一道白光,一个残影。

对她自己来说倒是没什么,然而那些偶然看到她的人,却都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姜英秀没用多久,就追上了杨树沟村大队的队伍。

这队伍拉得挺老长。

最开始的位置,走着的是生产队的大骡子车。

第一辆骡子车后头,紧跟着的,是从上岭村、下岭村、靠山屯借来的骡车。

生产队上的牛车走在中间的位置,从于家甸子借来的驴车,走在最后边。

从驴车后头,差不多十几步远的位置开始,是各家各户的壮劳力推着的平板双把独轮小推车。这种车子在有些地方也叫作鸡公车。

因为道路不宽,所以基本上只是两辆独轮车并行。

这小推车虽然模样不起眼,其实载重量相当惊人。只要人推得动,装个两三百斤都不成问题。

这些一百多斤的猪,一辆独轮车装一头猪,一个人推着,另一个人在旁边扶着点儿,等到推车的人累了再替换,人歇车不歇,正正好好很合适。

姜英秀离得远远地就看到,在这只蜿蜒的队伍的尾巴上,是林虎子和他娘。

林虎子的娘很是心疼林虎子,自己推着车,让林虎子在边上扶着。

林虎子也很是心疼他娘,不停地说让他娘停下来,换他上去推车。

只不过,孙寡妇毕竟是个女人,再怎么彪悍能干,力气也是有限的。而林虎子再怎么孝顺,再怎么虎实,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这俩人其实已经拼了命了,但是依然一步一步地落后了,最终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吊在队伍的尾巴上。

姜英秀随手把给姜老爷子带的棉鞋塞到空间里,自己把速度降了下来,用正常人的正常速度跑了过去。

“虎子哥,孙婶子,你们也是去送牲猪的啊?”

一边打着招呼,姜英秀就一边不着痕迹地推上了车。

她一出手,孙寡妇就觉得手上的推车一轻。

这可真是看不出来。

老姜家四丫头这小身板儿,比自家林虎子的个头矮了快两头了,竟然这么有劲儿!这把子力气,似乎不比自己个儿的宝贝儿子林虎子小啊!

看来姜老太太养孩子真是有一手啊。以后得跟老太太讨教讨教。

孙寡妇一边想着,一边热情地跟姜英秀打了声招呼:

“四丫头啊!真懂事儿,还知道帮婶子搭把手。你咋过来了?是你奶让你过来的不?”

就任由姜英秀帮着她推车。

姜英秀笑盈盈地应了声:

“嗯,我奶惦记着这边,总是觉着不放心,就让我过来看看。”

林虎子见姜英秀帮着推上车,顿时就急了,紧忙从另外一边绕了过来,跟姜英秀说道:

“四丫,你放下吧!我来帮我娘推就行了。这车沉着呢,你推不动的。”

林虎子家的猪虽然没有姜英秀家的肥壮,不过也算是养得相当精心了。之前在大队部那边也过过称了,差不多有142斤重呢。

再加上独轮车本身的重量,又走在这铺满了积雪的山路上,对林虎子和他娘孙寡妇来说,确实是比较辛苦的。

上坡的时候,推着这么沉的东西爬山有多痛苦自然不必说。而下坡的时候,又得小心别让独轮车重心歪了,万一再翻过去,把自家的猪给砸坏了或者摔坏了就惨了,该耽误交任务啦。

总之,除了走在平路上的时候,推着这个走在雪地里头,还真都是挺吃力的。

林虎子的印象里,姜英秀虽然很能干,也很实在,不藏奸,但是,这么重的东西,真不是她能推得动的。

要是这头猪只有五六十斤,让姜英秀推着还差不多。

然而,姜英秀却笑嘻嘻地安抚他道:

“没事儿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也没出啥力,就是帮孙婶子搭把手儿。”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就轻快起来,很快就把跟大部队之间接近十几米的距离给超越了。

前头的人一看,便朝着后头打趣儿道:

“哎呦呦,林家嫂子,你这是提前使唤上小媳妇儿了?也不怕把小媳妇儿给累坏了,将来耽误了生孙子啊!”

也有那跟着起哄的:

“孙大妹子,怪不得你死活都不肯再走一步呢……这是都给虎子预备下小媳妇儿了!你想得可真是比一般人长远哪!”

要是换了原主在这里,怕是早都又羞又气,满脸通红地跑到一边偷偷抹眼泪去了。

然而此时已经姜英秀已经换了芯子了,后世网络发达,她又是个手机控,什么老司机没见过啊?

这点小笑话儿,想让她脸红还真是不容易。别说脸色变化了,她就连眼睫毛都没有颤上一颤。

然而林虎子却已经臊得满脸通红了。

孙寡妇不愧是泼辣能干的,怪不得能一个人把林虎子给拉扯大:

“赵老三你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瞎几把扯犊子,你瞅瞅你在孩子跟前胡咧咧些啥?谁不知道老姜家四丫头是个脸皮薄性子左的?这瞎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我看你是皮子痒痒了吧!回头等交完任务猪,我就找你娘去,问问她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抽你了!”

“还有你,宋老六!别在那嘎达偷着乐了!赵老三岁数小不懂事儿,你比他大好几岁呢,咋也还这么不懂事儿呢?回头我跟姜家老太太说,你竟然敢在外头欺负人家孙女了,你也不怕被姜家老太太撕烂了那张臭嘴!”

姜英秀揉了揉手腕,她要是愿意,这几个货有一个算一个都能拎起来甩上几圈儿……不过,她真是没把这几句风话当成多大点儿事儿。

可是看着林虎子那红彤彤的、从脑门儿红到脖子根儿的脸,感觉那上头的热度,简直都够煎鸡蛋了,还是赶紧撤离比较好:

“内个啥,孙婶子,我先走啦。我得去看看我爷爷和我大爷他们咋样了,回头还得跟我奶说呢。”

第153章 好消息

姜英秀遁得飞快。

林虎子跟大红布一样的脸,唰地一下恢复了正常。

只是对着刚刚打趣姜英秀是他小媳妇儿的叔叔,一脸的阶级斗争。孙寡妇见了儿子的表情,不由得有几分忧心。

……

姜英秀在队伍里左右穿梭了一阵,一路跟认识的不认识的众人笑着点点头表示打个招呼,很快就找到了姜老爷子和姜大山。

姜老爷子和姜大山都跟在第一辆骡车后头走呢。骡车的速度比较快,虽然俩人手上没拿啥沉重的东西,却也走出了一头汗,俩人已经将狗皮帽子的耳朵都翻上去了。

她把两双烫绒面的棉鞋递给了姜老爷子:

“爷,这是我奶让我给你送来的。”

然后又扭头对姜大山解释了一下:

“大爷,我大娘上工去了,你家屋门锁了,我进不去,要不就也给你带一双了。”

姜大山笑了笑没言语。

姜老爷子一脸的疑惑,他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蹊跷。

要说是姜英秀自作主张,不是他对四丫头有偏见,这孩子真没长那个心眼儿。

要说是姜老太太的意思,姜老太太做事一贯周全,按说不可能给他捎了棉鞋,却把老大给落下。

姜英秀送完了鞋子,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了。姜老爷子稍一犹豫,就失去了追根究底的机会。

姜老爷子把棉鞋暂时先塞到车子上,虽然他很想立马就换上,可是要说让整个大队等他一个人……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脸!

老姜家的猪是杨树沟村养得最好的,所以理所当然地被最先捆好了,塞到了第一辆骡车上头。

本来按照姜老爷子的年纪,他是可以坐在车辕上头跟车的。不过他既心疼拉车的骡子,又觉得走着身上反而不冷,就坚持着没上车。

宋三斗劝了两回,见他想法挺坚决的,干脆这第一辆车,除了赶车的车把式,就没让任何人坐到上头去,反而全都装了猪。

按照在村里称重的顺序,养得最肥、最好的猪,都装上了前面几辆车。把头的这一辆车里,放的可都是优中选优的精品肥猪。

此时众人已经走过了大半的路程,估计再有多半个钟头,就差不多能到镇上了。

只是,众人的鞋子一直踩在雪里,走了这一路,脚上自然也没少出汗,很多人的鞋子里面是汗,外头是雪,都已经浸湿了。

只是被汗水和雪水浸湿了的鞋子,被冷风一吹,反而又冻上了一层冰壳,变得硬邦邦的。

有些人的脚已经感到有几分发痒了,看来冻伤怕是在所难免。

考虑到众人顶风冒雪地走了快三个钟头了,宋三斗大手一挥,就让众人原地停留一下,休息一阵,抽袋旱烟、吃点干粮,喝点凉水。

姜老爷子腿上、背上的旧伤和膝盖上的患处,早都已经在隐隐作痛了。

只是他性格坚强,又非常能忍。虽然身上不舒坦,嘴上却自始至终一声没吭,而且脚下也愣是没有落后一步。

见到姜英秀送来的棉鞋,他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欣喜之情压过了一切。

这会儿宋三斗这个令一下,他就立马从车厢里把棉鞋掏出来,将早都湿透了的旧棉鞋脱掉,又把新的棉鞋换上了。

湿透了的旧棉鞋已经冻成了一坨冰疙瘩,脱下来真是没少费劲。最后还是心头滋味复杂的姜大山帮了自己老爹一把,这才算是顺顺溜溜地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队伍里的众人见了,纷纷艳羡不已。有赞叹姜老爷子福气好的,有羡慕姜老太太细心体贴的,有夸姜英秀能干乖巧又孝顺的……

姜老爷子心中也很是得意,不过,嘴上还是要谦虚谦虚的:

“我家那口子,就爱瞎操心……”

说着说着,话题不可避免地就歪楼了。

众人从牲猪价格扯到了各种限量供应的物资,然后又扯到了黑市,扯到了黑市就难免又扯到了把镇上的黑市连根拔起来的那个大案子,尤其是那死得莫名其妙的四条人命……

当然,谣言的特色之一,就是传着传着就传走样了。四条人命的案子,已经兜兜转转地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十四条人命……

姜英秀早都走远了,没听到这么劲爆的话题。

不过她并没有往家里的方向走。

而是甩开飞毛腿,蹭蹭蹭地把杨树沟村的大队伍甩在了身后,直接奔了镇上。

虽然这回出来得比较匆忙,忘了找了背篓背在背上打掩护了,不过,到供销社那条街上的竹器厂或者木器厂的门市部,买个临时打掩护的筐子篓子之类的,其实也应该问题不大。

她其实更应该担心的,是不要被熟人撞见。

牛桂花“丢钱”的那件事,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若不是她跟她嫂子在镇上的行踪,被熟人看到了。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别人就算脑洞再大,也联系不到她身上。

自然也就不会传得那么沸沸扬扬,甚至最后还传到了姜老太太的耳朵里。

姜英秀照例先去了供销社。到了卖糕点的地方,买了一包炉果,一包馓子。

又软磨硬泡地从卖糕点的大娘手里要出来两张包点心的牛皮纸,然后从空间里偷渡出来一些她夜间在自己住的小仓房里偷摸冻好了的花盖梨和花红,拿牛皮纸包好了,就带着两包点心和两份冻货,去找了乐于助人的热心青年“小徐子”。

上次她托了小徐子帮忙办事,不知这会儿有没有消息呢。

小徐子见了她,一脸的热情洋溢,那股子热情劲儿看来也远超对待其他人。

甚至把跟小徐子一块儿值班,却只顾着埋头织毛衣,进来人了,她往往都懒得抬头看一眼的那位“梅姐”都给惊动了。

小徐子兴高采烈又一脸神秘地拉着姜英秀进了里间。

里间是休息区,目测不到四平米,有张带着铺盖的小床,一个衣柜,一个茶水柜,还有个枝枝叉叉的木头衣架和一个用铁丝威出来的脸盆架。

小徐子让姜英秀坐在床沿上休息,他自己一脸神秘又兴奋地从茶水柜里头,拿出来一个牛皮纸袋,又从袋子里掏出来两份报纸,和两个信封。

姜英秀的双眼,瞬间变得亮晶晶的,一闪一闪,仿佛流光溢彩的宝石。

她一看到这个架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自己上次投到报社的稿子,有回音了!

而且,貌似自己的两幅作品,都被报社采用了!

第154章 坏消息

姜英秀双目晶亮璀璨,笑得两个嘴角弯弯地,不停地向上弯起来,弯起来,“小徐子”也跟着她高兴。

报纸上印着她的画作,虽然由于印刷技术方面的原因,看着远没有后世的画册那么精致漂亮,然而心头那份激动与喜悦,却丝毫不比后世首次发表作品的时候逊色。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作品被采用,那必须滴,就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这么快就能有回音,也算是喜出望外了。

姜英秀难掩激动,拆开了信封。

小徐子真是很够朋友。

虽然答应了代她收信,而且一直对信封里的内容心痒难耐,却一直拼命忍耐着自己的好奇心,一直等待着她亲自来到镇上,亲自拆封。

单单就这一点来说,小徐子这个人,甚至比后世的很多人,都更加值得尊敬与信赖。

唉,这件事儿似乎顺利得有点过分啊,姜英秀心中,突然莫名地升起来这样一个念头。

然后,她赶紧使劲儿甩甩头,要把这个念头甩掉。

毕竟按照她两辈子的经验,她经常遇到的一个尴尬状况就是,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里头,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很快,姜英秀的激动心情,在她随手拆开其中一个信封,看到里面的东西的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封里头,根本不是姜英秀心心念念的汇款单,而是一张稿费券。

稿费券这玩意儿,姜英秀两辈子加起来,还真是头一回见。

稿费券是一张长方形的纸片,正反两面都印着印刷体的字。

正面背面都有淡蓝色的花边外框。

正面的外框花边更为精致,也更为宽阔,几乎是背面边框的双倍。

用跟花边同样颜色的印刷体,印着醒目的大标题“西麓日报稿费券”,以及最重要的几项内容:

“西麓县邮电局、邮电所:凭券照付某某某同志某某某的位置是空白的、底下带一条下划线,需要收到稿费券的作者君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填上去稿费人民币一元整。”

最底下是西麓报社、经办人、发券日期、邮局代兑换日期几项需要盖章的内容。

背面用又细又窄的淡蓝色花边,框住了几句注意事项:

“一、本券只限在县内邮电局、所兑款。

二、领稿费人应在本券规定格内盖章,并带有机关或学校、公社等单位证明。

三、本券未经发券报社盖公章、或有污损、涂改、破损等情况,邮电局、所不予兑付。

四、本券自发行之日起,三个月内有效,逾期不予兑付。”

稿费券的正反面印着的字迹还都是繁体字……

看完了这个,姜英秀一脸懵逼。

这年头,真是干啥都不容易,就想安安静静地投个稿,竟然还有这些说头!

要不是为了低调,为了瞒住姜家人,她又何必搭着人情,求着小徐子帮她收信?

然而领个稿费,居然还得去公社开证明……

这日子没法过了!

姜英秀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心态,啪嗒一声,把稿费券给摔到了地上。

小徐子心疼地捡了起来:

“哎呀呀,你这小同志,咋还闹上脾气了!这多好的事儿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竟然就这么吧嗒一下子就给扔了……我看看你这稿费多少钱哈……”

小徐子激动得都有点儿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了,捡起来稿费券一看,又絮叨开了:

“诶呀妈呀,一块钱呢,这可不老少了!快溜地拿好了,别再嘚瑟丢了!一块钱搭着细粮粮票,都能买七八斤好大米了!”

姜英秀唉声叹气地:

“徐哥,我这是真没想到,这要干点儿啥事儿,咋这么难呢?就这么一丁点儿钱,竟然还得单位开证明?我上哪找单位开证明去啊?”

“嗨呀,你是犯愁这个呀!这还不简单吗?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一会儿就去找梅姐,帮我开个证明出来,回头我再替你把钱领出来不就完了?”

“啊?”

姜英秀还在满脑子都在发懵的状态没出来,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哎呀,徐哥,那怎么好意思啊?那可就太麻烦你了!”

“要不干脆这样!我现在就把钱给你,你这稿费券就放我这,回头我跟梅姐那儿开了证明,到对过的邮局去就领了,不比你来回来去地折腾,方便多了!”

小徐子干干脆脆地拆了另外一个信封,里面同样是一张稿费券。稿费金额为一元二角。

只不过这回的发券单位,从西麓报社变成了黑瞎子岭镇报社。

黑瞎子岭镇日报的稿费券的款式和图案,也跟西麓报社略有些区别,但是注意事项倒是基本上一模一样。

小徐子二话没说,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大把毛票,然后数出来两张一元,一张两角,直接递给了姜英秀。嘴上还安慰着她:

“没事,没事啊!你别上火,这么点儿小事儿,真不值什么。”

姜英秀嘴上诺诺地答应着,一叠声地感谢着热情的小徐子同志,然而心里却觉得无比低落。

给报社投稿,是她认认真真地琢磨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确定下来的一条好好的稳妥路子。

事实证明,她的作品的水平,确实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认可。

然而,这么好的一条路子,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废了,搁谁谁不恼火啊?

这回的稿费,麻烦小徐子替她领出来倒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一直通过小徐子替她领稿费,却实在是太过麻烦人家了。

如果只是让小徐子帮自己收个信,自己每次到镇上,给他捎些稀罕吃食,也勉勉强强算是还得上这个人情。

然而若是要让人家代替自己的身份,每次都替自己开证明,替自己领稿费……这就未免太过分了。不能因为人家待人热情,就无休无止地总是麻烦人家吧?

再者说,这里面欠下的人情,又岂是一包果子一包糖能还得上的?

小徐子转身就出去了,神神秘秘地跟着梅姐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很快便拿着一张盖着供销社公章的证明回来了。

“走,小丫头,跟徐哥一起去邮局咋样?”

姜英秀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小徐子身后。

小徐子跟柜台里头的梅姐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姜英秀从供销社里出来了。俩人一块儿穿过了马路,走到了街道对面的邮局。

姜英秀的心情被今天这个突然的坏消息给彻底打击到了,整个人都蔫蔫的没有精神。

甚至压根儿都没有注意到,有个身材高大的人影不经意地发现了她,蹙了蹙眉,便悄悄地缀在了他们两人身后。

第155章 青萍之末

姜英秀一直在走神。

她有些不舍得放弃给报社投稿这条道路。

但是,又对通过公社开证明才能取到稿费这件事,有十二万分的抵触。

如果一直麻烦小徐子,姜英秀觉得,那还不如放弃这条线。

虽然这个年轻人有着同时代很多人都比不上的、真挚而又可贵的、“春天般温暖”的同志热情,然而,姜英秀却下意识地抗拒着跟他过度亲近。

如果只是停留在送点吃的、代收个邮件、做一些交易这个程度的交情,她倒是可以轻松接受。

姜英秀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她上辈子孤单一生所形成的习惯,还是该归因于后世那种人和人之间的冷漠疏远给她留下的心灵印记……

但是,毫无疑问,她确实更习惯于跟人保持适度的距离。

既然有了供销社开出来的证明,又拿着报纸和稿费券,小徐子很容易就将总计两元二角的稿费取了出来。

在邮电局的熟人的夸赞声中,得意洋洋,摇头摆尾,两道眉毛简直都要欢喜得飞了起来,活脱脱就像一只因为抢到了肉骨头而神气活现的小狗儿。

姜英秀在邮电局的大厅里默默地徘徊了一阵,后来又随手买了些邮票和信封,就跟着兴高采烈的小徐子一块儿回了供销社。

两人刚一出了邮电局,姜英秀就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紧紧地追随着自己。

她四下扫视了一圈儿,却并没有看到让她觉得可疑的人。

姜英秀按捺下心头的惊疑不定,去了一趟竹器厂的门市部,买了个比较大号的竹篮子。

当然,这玩意儿她到家之前,是肯定要藏到空间里的。

毕竟姜老爷子就有这份编筐窝篓的手艺,她竟然敢浪费宝贵的银钱和票券,在外头买这种东西,这不是相当于明晃晃地跟姜老爷子过不去么?

姜英秀再三谢过了小徐子,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采购单上的那几样东西都买了。

要钱有钱、要票有票、要券有券,买嘎啦油之类的,倒是相当顺利。只可惜黄铜火锅暂时缺货,捏着钱和工业券,却愣是没买到。

最后姜英秀挑了一个带盖子的合金制双耳小锅。

小锅的重量很轻,据说是铝合金外面电镀了一层黄铜。模样丑丑的,体积跟后世的汤锅差不多大。想要涮火锅,临时拿这个对付一下,也可以勉强将就了。

然后她又溜溜达达地去了一趟废品收购站,找了姚大叔唠嗑。

按惯例送上了一包点心和一包冻货之后,姜英秀又在那个把各种贵重物品分门别类摆放得井井有条的房间里,挑到了一套十二只鼻烟壶,外加两个蛐蛐罐儿。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今儿个她临时买来给空间打掩护的大篮子,中看不中用,只装得下这些小玩意儿。

虽然她有空间可以装,但是总不能做得太明目张胆了吧,毕竟下一趟还得再来呢!

姚大叔照例扫了一眼她拿走的东西,然后计件打包一块儿算钱,只不过这一回,多说了一句话:

“看不出来啊,你倒是识货。”

姜英秀一头雾水。

她其实真不怎么识货。

只是觉得这套鼻烟壶,材质和工艺都各有特色,又都烧制得很是精巧漂亮,让人一看就心情愉悦,十分符合她的审美。

至于那两个蛐蛐罐儿,其实纯粹是因为她那竹篮子里,还剩下的地方就那么点儿大,她不想浪费了,就挑了这俩尺寸合适的,给塞满了……

姚大叔又看了她一眼,大概是看出来她的一脸迷茫,于是又补了一刀:

“嗯,说不定是老天疼憨人,傻人有傻福……”

姜英秀听了这话,顿时不知该说点啥好,脸上甜美的小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这位姚大叔,真是嘴下不留德啊!

不过,刚刚腹诽完姚大叔的嘴毒,姚大叔却又一边拿着张丝绸手帕,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一把短短的铜钱剑,一边又慢吞吞地嘱咐了她一句: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别急着往外折腾。要是有妥善的地方,就搁手里多留几年,没你的亏吃!”

唔,嘴毒是嘴毒,人倒真是个好心人……

姜英秀的笑容重新真诚自然起来。

她笑眯眯地数出来一叠钱递给了姚大叔,两张三元,一张两元,一张一元,两张五角,总计十块钱。

这年头,十块钱还是很值钱的。

愿意眼都不眨、顿儿都不打地一下子就随随便便掏出十块钱,来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瓶瓶罐罐的人,倒是真心不多。

然而,姚大叔都开了尊口,特意指点了姜英秀这几句话,她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这回误打误撞地,算是真的捡到宝了!

十块钱在这年月虽然购买力相当靠谱,但是,比起这几件文玩本身的价值,即便不考虑日后升值的因素,也都已经是物超所值了。

姜英秀见过港岛那边卖得很贵的拍卖品鼻烟壶,成交价动不动就几百万。不过,倘若单论其精美程度,那些几百万的货,倒是真跟自己手上这几只,品相相差不大。

看来这废品收购站,真是自己的福地啊。

自己有事儿没事儿,都应该常来转转!

虽然投稿这条路子,若是不打算在老姜家过了明路,就暂时不能再用了。然而从废品收购站淘宝这件事,倒是还可以隔三差五地再来一回的!

姜英秀的心情,重新雀跃起来。

她提着一只空荡荡的竹篮篮子里的东西早已暗中偷渡进了空间,脚下迈着小小的碎步,身姿轻盈地走出了废品收购站。

只是,刚一出了废品收购站,就觉得那道让她警醒的、火辣辣的目光,竟然又出现了。

那种如有实质的目光,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寒毛直竖。

姜英秀顿住了脚步,回过了头。

然而她身后,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也没有。野猫野狗都没有一只。

姜英秀颇为疑惑。

那种被牢牢地盯住了的感觉,并不是她的错觉。

然而,要么对方是躲在什么建筑物里面,居高临下,或者有备而来。

要么就是对方的身法太快,快得能在她转个身这么短的功夫,就能把自己给藏得严严实实。

不管是哪种情形,都不可小觑。

姜英秀缓缓地神展开了意识力的触角。

依靠意识力,能够通过这种纯粹的“观照”一般的感受,观察自己视线不能抵达的地方。

她倒是要看看,胆敢这么盯着自己的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山精野怪!

第154章 狼妞

姜英秀默默地站在供销社附近的街道上,呆立着不动了。

她胳膊上挎着个竹篮子,竹篮子上头盖着一块儿旧模哈眼的棉布包袱皮,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而且明显尺寸不大合身的黑棉袄黑棉裤,脚上是一双带补丁的旧棉鞋。

而且这大冷的天儿,就那么光着头。既没戴帽子,也没包头巾,两只小元宝耳朵和两个圆溜溜的脸蛋儿,都冻得红彤彤的。

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土得掉渣的农村娃。

然而,紧紧地盯着她的三路人马,看到她转过了身,没有发现自己,却停下来不动了,都满心疑惑,心中颇觉蹊跷。

那个最先发现她的家伙,此时心里更是一阵懊恼。额头上的汗水一会儿便渗出来一层。

也许,自己还是太不谨慎了,才会被这个“狼妞”发现。

万一她要是狼性大发,跟上回对付弟兄们那样对付我,到时候可咋办?

我是该求饶呢,还是求饶呢,还是求饶呢?

这丫头别看小个不高,小样也不咋起眼。上次头一次到自己的地盘,竟然就敢带出来一头那老大的狼,而且还能把自己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都无声无息地给撂倒了……

这心性,真特么的残忍。

小六子给她取了个“狼妞”的绰号,这个绰号,取得也算是贴切了。

这回她要是发现自己了可咋办?她这样子的狼心狼性,跟她求饶,能有用么?

……

姜英秀缓缓地伸展着意识力的触角。

她最先感受到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

这个人身上,似乎有种浓重的杀气。或者应该说是煞气。总之,这个人,至少是手上沾过血的。那种气息,让她的意识力的触角,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投注了几分注意力。

她不知是自己的意识力本身有了这种本事,对见过血的气息比较敏感,还是说这也是空间的作用。

只是,这家伙为什么似乎有点瑟瑟发抖的意思?

是天儿太冷,穿的太少了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除了这个高大的人影,她还“看”到了另外两个似乎也在追逐着她、观察着她的人影。

至少,她觉得这两人十分可疑。

其中一个,是个身材中等,略显消瘦的男人。

个子不高,身材平板瘦削,如果说这家伙是个机场女,大概也说得通。

在他身上,姜英秀莫名地感受到某种很是阴郁的东西。姜英秀能够感觉到,他身上似乎带着某些非常沉重的压力一般。

而第三个人影,竟然在意识力的触角与他甫一接触的那么一瞬间,就带给姜英秀一种浩然正气的凛冽压力。

呃,我其实果然是个反派么?

姜英秀暗暗地吐槽了自己一句。

不过,倒真是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小丫头,怎么会引发这么多人的注意呢?

这三人,很显然并不是同一拨。

那个身材高大又带着杀气的男人,姜英秀恍惚觉得有几分眼熟,大概是从前见过的。

那个带着一种很阴郁的气质的中等身材的瘦弱男人,姜英秀对他没有任何记忆,哪怕在原主的记忆中费力搜索,也没有搜到任何跟他有关的信息。

而那个一身浩然正气,带着某种奇异的凛冽之感的男人,姜英秀能感受到,他是这几个人之中年纪最大的。

虽然身材劲瘦、锻炼得宜,但他的气质,跟前面那两拨人,很显然是彼此冲突的。

这三个人待着的位置也不一样。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是躲在街道后面的一扇门后头,看样子十有八九是被自己发现了的时候,慌不择路地临时跳墙进去的。

他脚边有个被碰倒在地的瓦罐。不知为何没有发出声音。

多亏院子里没有狗。要不然他这条裤子至少得破个大洞。

或者他对这附近很熟悉,或者他事先踩好了点儿?不然怎么会知道谁家里没有狗呢?

那个脸色阴郁的男人,竟然就大大方方地呆在供销社后面的院子里。

姜英秀心中,不由得对这家伙的来历,有了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而那个年纪最大的男人,还推着一辆自行车,跟自己之间的距离最远。

如果单纯从这一点上判断,姜英秀有几分不确定,他到底是在跟踪自己,还是在盯着另外那两个暗地里监视着自己的那俩家伙当中的一个。

是空间的秘密暴露了吗?还是自己花钱太过大方,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是自己为人行事不像个八岁孩子?又或者,是自己打掩护的竹篮子、或者小背篓什么的,被人看出破绽了吗?

短短的一瞬间,姜英秀的脑海里,飞速掠过了无数个疑问,心情顿时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不过,也就紧张了不到五分钟,姜英秀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儿,嗯,还是别皱着眉头了,眉头皱多了,长了皱纹,用海蓝之谜也抹不回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疑惑与紧张都按捺下来。

要说头脑简单也有头脑简单的好处……

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打定了主意,事情就简单了。

姜英秀撤回了意志力的触角,继续慢慢悠悠地踩着小碎步往回走。

她的采购计划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可是一想到空间里躺着的那些物资,她就还是莫名地有种再去做些交易的冲动。

黑市短期内肯定不能再去了。

上回那个家庭条件不错的老太太那里,说不定可以再跑一趟。

唔,不妥不妥。

私下交易,其实还是游击战的方式最靠谱。

为了安全,必须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然万一来往得太过频繁了,暴露在人民群众的雪亮目光的汪洋大海之中,岂不是随时有可能被抓么……

姜英秀一路走,一路想,最后,还真叫她想出来一个主意。

她上了那家两层楼的饭馆儿,这回没在大堂选座儿,而是要了个楼上的雅间儿。

在一楼大堂吃东西,要到窗口去选好了,交上现金和粮票,然后自己拿着小票,到出餐口那边排队。

当然如果人少的时候,也可以在座位上坐着,等着叫到自己的号了,再去窗口取餐。

不过,在二楼雅间吃东西,饭店里跑堂的服务员小伙子会帮你把饭菜都端上去。

当然了,要在楼上的雅间里吃饭,要么得是招待有些级别的领导、还得提前跟饭店这边打好招呼,要么得是出公差的人员拿着单位的介绍信来,要么,就得加钱。

而且这时候的人,绝大多数都喜欢在大堂吃饭,甚至招待领导什么的、很多时候也是在大堂开一桌,万一赶上吃饭的人多了,还会跟陌生人拼桌呢。

第155章 雅间里的苏经理

所以,当姜英秀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农村丫头,突然就要求进楼上的雅间,还照着菜单,把那上头所有允许她点的饭菜,挨个都点了个遍,而且数量还都很惊人的时候。

自然而然地,就吸引了一大波的注意力。

饭馆儿的经理也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经理是个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离着老远,姜英秀就看到他冲着自己过来了。

这位经理同志,身着一身板板整整的、深灰色毛呢面料的中山装,上衣是最流行的那种四个兜儿的款式。

领口翻了两片雪白的衬衫大翻领出来,左侧的上衣兜里,还插着两只派克钢笔。

裤线熨得笔直,脚上蹬着一双擦得油光锃亮、黑色圆头儿的翻毛皮鞋。

发型是随大流的中分头,溜光水滑,一看就知道是抹了头油。

脸型是典型的、很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所谓“四方大脸儿”,脸上还戴着一副镜框很宽、镜片圆圆的金丝边眼镜儿。

啧啧啧,这身打扮,这副模样,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人啊,大小也得是个干部!

“这位小同志,我是这家饭馆的经理,我姓苏。

中央号召我们要厉行节约、反对浪费。伟人也教导我们说,要勤俭节约,艰苦朴素,建设新中国。

咱们这饭馆里头,现在可不让剩饭剩菜了。

你一下子点了这老多东西,是给几个人吃啊?待会儿还有客人要过来吗?”

姜英秀笑了,一双小眼睛都眯成了两道小缝儿,说道:

“客人会不会来,暂时还不确定。不过苏经理您放心,这些饭菜就算吃不完,我也会打包带回家继续吃的,保证一口汤都不会浪费。”

苏经理扫了姜英秀一眼,见她只拎着个小巧的竹篮,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担心。

别的不说,她这么个小个不高的小豆包儿,就她刚刚点的那老些包子、饺子、韭菜盒子、贴饼子、窝窝头,她也不可能一顿吃得完!

就她那个小篮子,也不可能装得下啊!

他忧心忡忡地,有心再劝说姜英秀两句。

然而这会儿,跑堂的小伙子已经把姜英秀点的饭菜先送上来了一部分。

最先上来的是一笼屉包子,一盆高粱米饭,还有一道土豆片炒五花肉,一道大白菜炒鸡蛋。

姜英秀拿了筷子和碗,慢条斯理地尝了两口,却又把筷子放下了。

“这位同志,您刚才说您就是这家饭馆的经理?”

“呃,对啊。”

“我正想找您说说这事儿呢。

您看看这菜,除了土豆就是白菜、萝卜,连个炒青菜都没有。

这跟在自个家吃饭有啥区别啊?

而且,咱们北方人还好点儿,到冬天都是吃这个,这老些年,也都吃习惯了。

可这要是南方的同志,到咱们这里来出差,饭桌上连个青菜都没有,怕是根本就吃不惯啊!”

提到这个,苏经理不由自主地有几分愁眉苦脸:

“小同志,咱们这地方,一到冬天就冰天雪地滴,要啥啥没有。能吃到白菜、萝卜、土豆,其实也都算不错了。再者说,咱家还有胡萝卜、韭菜和西红柿呢。”

“苏经理,您看看这个。”

姜英秀神秘地笑了笑,把一直挎在胳膊上的竹篮子,放在了桌面上,又轻轻地掀开了上面盖着的那块包袱皮。

苏经理一看到篮子里的东西,眼睛都绿了。

唉呀妈呀,这嫩生生的小白菜,是从哪里淘澄来的?

这年头,家家户户吃的可都是秋天的时候囤的冬储菜啊!

姜英秀一看这位苏经理那饿狼一样的眼神儿,就知道有戏。

毕竟现在可是寒冬腊月,这地方可是东北,就她手里这嫩生生、水灵灵的小白菜,对于吃得起的人家来说,绝对比肉都金贵。

她开不出来介绍信,当然没处去买小白菜种子去。

这小白菜,其实是她有一天忽发奇想,拿做饭时候切下来的大白菜的菜根儿,放到空间的青青草地上,种出来的。

当然,空间的土地其实也没有那么善解人意。

她种完了之后,一个错眼不见隔了一天才进空间,就长出来了满满一地的大白菜。而且全都是秋天下来的大白菜那种尺寸的。

后来她就吸取了教训,刚种下没多会儿,就又进了空间。

马不停蹄地拔了很多嫩嫩的白菜苗,一摞一摞地堆积在空间里,才算有了这一批小白菜。

这回,她主要是想探探往饭馆供货的这条路子,第一时间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个。

此时看着这位苏经理的神情,姜英秀觉得,这事儿稳了。

果然,苏经理盯着她篮子里的小白菜看了半晌,然后伸手摸了摸裤兜里的烟盒,似乎是想给她递根烟。

紧接着又反应过来,她是个小女娃,于是带着几分讪讪的,又把手放下了。

苏经理迅速地凑近了两步,弯下了腰,十分恳切地注视着姜英秀的眼睛,一脸赤诚地说道:

“这位小同志,这小白菜,您愿意匀出来给我们点儿不?

这样的好东西,您手上还有多少?

不会只有这么一篮子吧?

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要粮票、布票、工业券什么的,也都可以商量!”

倒是也怪不得他会这样急切。

这家饭馆是镇上最大、档次最高的一家饭馆。

但凡有镇上的领导、公社的领导、上级下来视察啦、检查工作啦之类的领导,过来的时候,这种重量级的接待工作,基本都是这家饭馆分内的任务。

而怎么让日理万机的领导们吃得舒心,吃得愉快,也跟他这个位子能不能坐得稳当,密切相关。

这位苏经理原本只是采购部门的一个资深员工,后来可是托了不少关系,还走了不少人情,才费劲巴力地升到现在这个位子上来的。

虽然这个饭店经理的岗位,论起油水来,其实还真比不上采购部门。

不过,坐这个位子上,能跟各级领导们、或者至少跟领导们身边的人物,混个脸熟。

而对于他这种非常有上进心的男人来说,这种出头露脸的机会,比那点油水,可是重要多了!

眼前这位小同志,指出来的问题,他心里也很清楚。

只是,限于天时地利、和现在的交通运输条件,实在没有能力解决。

但是眼看着,解决这个问题的好机会就在眼前了,有脑子的人,当然都得牢牢抓住!

一点子钱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钱,还都是公家出!

第156章 喧哗

苏经理迅速地理清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顿时拿出来了十二万分的诚意,跟姜英秀商量起这小白菜的价格来了。

姜英秀觉得,这年头的物价,真是一把双刃剑。

买东西,确实是便宜得超乎想象。

然而轮到自己往外卖东西的时候,就觉得很是内伤。

往往让人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就比如说这小白菜吧。

后世超市里的净菜,起码也得卖到五六块钱一小盒。

然而这时候,虽然苏经理表现出来了巨大的合作诚意,她还是有点儿不敢开价。

实在是怕自己这个不懂行情的一开口,再把这个潜在的合作对象给吓跑了。

苏经理把她的沉吟不决,当成了拿架子,于是更加“恳切”地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小同志,你贵姓啊?”

“免贵姓姜。”

“小姜同志,你看这样行不行?”

姜英秀抬头看向苏经理,苏经理不知何时已经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塑料皮小日记本来,自己也走到姜英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封面上印着个短发大眼睛的美女头像,头像下面是一句铿锵有力的口号:“为建设社会主义奋斗终身”。

姜英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爱惜地翻开了笔记本。

嘿哟哟,倒是人不可貌相,这位苏经理,竟然写得一笔好字。

只不过,那本子上的内容,却既不是时下流行的主席语录,也不是人手一册的主席诗词,而是各种蔬菜、肉类的供销价格。

苏经理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最上面的一行,对姜英秀说道:

“小姜同志,你看这里。今年秋天的时候,咱们这里收的秋菜,大白菜是半分钱一斤,我们店里采购了三千斤,总共才花了十五块钱。”

姜英秀瞪大了眼睛。

十五块钱,就能买三千斤的大白菜……

我这不是幻听了吧?

“当然啦,我们是跟供销社有协议的,大批量采购,凡是超过一千斤的,都由供销社跟农民代收……所以这个价格呢,就下来了。”

苏经理略有些得意。

不过这里面的门道,供销口上,但凡是个人都知道。这丫头就是大嘴巴说出去了,其实也不怕啥。

“你手里这种嫩白菜,如果卖给供销社的话,供销社也不收吧?”

呦呵,这是还想讲讲价?

姜英秀吧嗒一下,就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沉了下来。

嗯嗯,跟在姜老太太身边,别的本事不敢说,撂脸子这一招,哪怕是看也看会了!

只可惜,她的小身板实在是有够娇小。

而且,自打伙食跟上来了之后,小脸儿上的皮肤有红似白地,腮帮子还带着点肉嘟嘟的婴儿肥。

这样一张可爱的小脸儿蛋儿,冷不丁地做出来这么一幅小大人的模样,一丁点儿都不可怕不说,反而让人觉得分外可爱。

“供销社不收,我不会自己留着吃吗?

就算我自己吃不完,这么新鲜的小白菜,在现在这个季节,拿出去送送礼,走走人情,不也比在你这嘎达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地换个几分几厘地,强百套?”

姜英秀一边说,一边把那块儿包袱皮又盖上了。

苏经理有点着急了。

现在连农村里的小屁孩儿,都已经这么精明了吗?

苏经理狐疑地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姜英秀。

看这身衣裳,和这说话的语气用词,应该是农村出来的没错。

不过她这个落落大方、侃侃而谈、谁也不怵的劲儿,倒是不咋像是农村里头出来的。农村丫头哪有这么闯楞的?

别说是个丫头片子了,就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再穿一身板板正正的新衣裳,在雅间这样的环境里头,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就算是那性子闯楞的,面上能装出来几分大方劲儿,可只要一开口,也难免露怯啊!

姜英秀见苏经理只是打量着自己,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忽然不知为什么,觉得有几分意兴阑珊。

她现在又不很缺钱,空间里的地方也足够大,一时半会儿地,还不用担心东西塞不下。

只不过是,不想着自己空间里的资源白白闲置,打算开拓个做生意的路子出来罢了。

毕竟在这里,不像上辈子,根本没有人会自觉自愿、按时按点儿地,经常往她在各个银行的vp卡里打钱……

而空间来得既然那么奇葩,哪天说不定也一样奇葩地突然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有个源源不断地进钱的渠道,她心里才会觉得安稳。

然而这个苏经理,看着一副聪明相,实际上却似乎把她当成了普通的小孩子,打算哄着她低价出货……

这位也不动动他那玻璃盖儿想想,这种季节,拿得出这种鲜嫩水灵的反季节蔬菜的小孩子,会是普通的小孩子吗?

眼见着姜英秀把包袱皮盖好了,又拿起了筷子,夹了个包子,这是不打算往下谈的节奏了啊!

苏经理急忙把他那笔记本又翻了一页,翻到了一页空白页,一边从兜里掏出来一只钢笔,记下“小白菜”三个字,一边对姜英秀说道:

“小姜同志啊,你看你这小白菜,我给你一毛钱一斤的价格咋样?现在一毛钱买细粮都够买一斤多的了……”

一毛钱,是半分钱的二十倍。

姜英秀觉得这个价格其实已经算得上很合适了。

不过考虑到刚才这位苏经理的态度,她毫不犹豫地加了价:

“两毛一斤,每十斤要搭一斤全国粮票。”

苏经理本来还打算讨价还价一番,不过看着姜英秀漫不经心地态度,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今儿个小姜同志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就按你说的,两毛一斤,十斤搭一斤全国粮票!不过,你那有多少啊?这要是太少了也没意思不是?”

“你想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苏经理这话倒不是在吹牛,其实是刚刚姜英秀的话提醒了他。

走礼送人情,到啥时候都是免不了的。

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自己给上头的打点,还没有着落呢。

直接送钱送粮票的话,少了拿不出手,多了自己又太亏,关键是还怕把别人的胃口给养刁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总是拿着些罐头、苹果、奶粉、麦乳精什么的,千篇一律的,也实在有些令人乏味。

哪有这水灵灵、嫩生生的反季节小白菜招人喜欢?

“别说大话,你现在需要多少,报个数,我让人送过来。”

虽然是在雅间里头,两人在讨价还价的过程里,却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

待两人终于说定了第一次交易的价格、数量,交货方式等等内容,就听得一阵喧哗吵闹的声音,包间的门“砰”地一声,被大力踹开了。

第157章 恶客

随着被踹开的门,收银窗口那个脸颊圆嘟嘟、红润润、梳着两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穿着饭店员工制服,身高差不多一米六五的胖姑娘,也跟着一起摔了进来。

胖姑娘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大概是摔到尾椎骨,“哎呦哎呦”地叫唤了半天,声音既委屈又气愤,却坚强得很,一滴眼泪都没掉。

胖姑娘一扭头看到了苏经理,立马胆气壮了。

小嘴儿开始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叭地告状:

“苏经理,这几个混账玩意儿非得要闯进来,咋说都不听!后允儿还动上手了,在一楼大堂又掀桌子又摔凳子的,吓跑了好几个客人!还非得硬往这包间儿里头闯,那家伙横地,我跟招娣俩人都没拦住!”

招娣是个身材偏瘦、脸色有些苍白的姑娘,身材的宽度只有胖姑娘的二分之一,也穿着饭店员工制服。

此时,她正站在敞开了的包间门外,一脸茫然无措。

两个眼圈儿红红地,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一个劲儿往下掉,手里拿着一块儿洁白的小手绢,偶尔轻轻地擦着眼泪。

苏经理一阵无语,指望这么个柔柔弱弱的丫头片子,怕不是猪油吃多了蒙住心了吧!就招娣丫头这样的,哪怕再来二十个,也根本拦不住这帮凶神啊!

胖姑娘噼里啪啦一股脑儿告完了状,却还是坐在地上没起来,继续“哎呦哎呦”喊痛。

苏经理连忙走上前去,弯下腰,要把她扶起来。

胖姑娘名叫张彩霞。别看张彩霞这丫头长得肉呼呼的,一点都没有招娣那丫头那么身材苗条、面目漂亮,但是,她才是这家饭馆里最惹不起的角色!

她家的成分根正苗红,一家子都是技术工种,人脉非常广阔。

她爹,是镇政府大院儿食堂的一把手;她二叔,是供销社食堂的采购经理;她三叔,是双喜煤矿食堂颠大勺的;她四叔,就是自己这家饭店后厨的大师傅!

这丫头家学渊源,也做得一手好菜,而且又是这家饭店的正式工。家里已经给她说了一门好亲事,定下了明年五一劳动节结婚。

而且,她对象吕平安的爹,还是县里武装部的二把手!

要不是有这么雄厚的实力背景,又是打小被宠到大的,这丫头哪里来的底气,敢指着那几个祸害,说“这几个混账玩意儿”啊!

被她指着说是“这几个混账玩意儿”的家伙,那可是一帮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儿!

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踹开了门,倒是没说别的,只是往门口一堵。那意思是不让屋里的人出去。

从雅间门口往外看去,一楼的大堂,已经翻倒了好几张桌椅板凳。

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儿,饭店里吃饭的人不多。

刚才喧哗声起的时候,有些胆小怕事的就已经偷摸地溜了。

胆大爱看热闹的倒是留了下来。不过,却也没人敢在面对着这帮一脸凶相的肌肉男的时候,站出来打抱不平。

好在这时候进饭店吃饭,都是先交钱,倒是没法跑单。

而这帮胆儿特肥,乐意留下来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两个姜英秀觉得有点儿眼熟的面孔——这俩人分明就是刚刚她用意识力的触角探测到的那个阴郁男,和浩然正气老爷爷么……

姜英秀抿嘴微笑了一下,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踹门进了包间的壮汉里头,为首的一个,就是刚刚姜英秀用意识力的触角感知到的那个身材高大、疑似在目光热切地跟踪她、监视她的家伙。

姜英秀瞥了他一眼,没动,继续攻略自己筷子上的包子。

嘿嘿,看来这小子是察觉到了自己已经发现他了,回去找了帮手过来?那简直是太好了。其实要是他们一口气都来了才好呢!

可以干脆一趟完事儿,直接打包了,省得自己一个一个慢慢查访了……

苏经理此时,已经冒出来了一脑门子汗。

这几个人他都认得。

他们这帮人,个个都是黑瞎子岭镇上著名的祸害。

只不过,人家上边有人。

所以在黑瞎子岭镇上,明目张胆地折腾了个大黑市,折腾了那么久,都愣是没人管,没人查。

当然了,黑市这东西,虽然入场价格离谱了些,但是有这么个地方,还是给很多人提供了方便的。

所以,这帮子祸害在本地的口碑,还真不算太差。

当然了,前提是你家没有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儿。

前阵子听说他们那个黑市,黑吃黑的时候碰上硬茬子了。结果折了好几个老人儿进去……肖老大这帮人,还被警方抓了起来,配合警方调查了好几天……

这才消停了不到半个月吧,怎么又出来嘚瑟了?

而且,竟然还跑到自己这家饭店来闹事?

苏经理越想越是紧张,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啥时候得罪了这几个祸害。

不过,他这边哆哆嗦嗦地,还没等把胖姑娘从地上扶起来,就被几个壮汉给打断了。

“祸害”们里面为首的肖大国,一脸凶蛮地薅住了苏经理洁白的衬衫领子,将他从地面上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随手扔到了一边。

他这么一扔,苏经理被摔了个滚地葫芦。

金边眼镜都碎了。

整个饭店的楼上楼下,都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甚至连包间门外不远处正在抽抽噎噎抹眼泪的李招娣,和包间屋地上“哎呦哎呦”喊痛喊个不停的胖姑娘,都不敢吱声了。

姜英秀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肖大国,便没有再搭理他。

而是神色如常地伸出筷子,奔着盘子里的一片五花肉去了。

肖大国气坏了,脸皮紫涨起来,脖子也有点粗,不过他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声,竟然没敢动手。

要是搁平时,对付一个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他绑起来一只手都跟玩儿似的,哪里还用得着找帮手?

可是上回,二姐、老四和老七都莫名奇妙地丢了性命……

他前前后后奔波了快半个月,查来查去,唯一可疑的,只有两个人物。

一个是个细眯缝眼儿的半大小子,帝京来的过江龙,只不过这过江龙大概是个缺心眼儿的,被“狼妞”给狠狠地宰了一刀;

另外一个,就是这个被小六子取了个叫“狼妞”的绰号的丫头片子了!

不过,当时那个细眯缝眼儿,也被牛轲廉那老东西查过,然而最终却到底还是被姓牛的给放出来了。

姓牛的老家伙虽然是个老厌物,办案子却实打实是一把好手。

既然那细眯缝眼儿从他手上能毫发无伤,就说明这事儿,其实跟那个细眯缝眼儿应该没有啥大关系。

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这个看着小个不高儿,还没有自己家侄子大的小丫头片子了。

第158章 带走

肖大国带着帮手追了上来,就是想要弄清楚,自己几个弟兄真正的死因。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就凭二姐的精明狠辣,再加上老四的阴险毒辣,还有老七那一膀子能敌得过好几个人的蛮力,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关键是,死去的几个兄弟身上,并没有任何足以致命的伤口。

肖大国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这么个毛丫头,就能要了自己几个老兄弟的命。

这几个老兄弟身上,可都是背了不止一条人命案子的。

一般二般的大老爷们儿,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整得阴沟里头翻了船?

万一真是这丫头干的……

不,这不可能!

除非她是那古庙荒村里头,会吸人精气的妖怪!

可是,哪怕她真的是啥妖魔鬼怪的,自己也必须得出这个头!甭管再怎么硬着头皮,也得给哥几个报仇雪恨哪!

不然,以后自己的脸往哪里摆?

将来还怎么在道上混?!

肖大国这样想着,心里就先有几分胆怯了。

他能做到这个“老大”,关键因素不是多能打,而是他有个好姐夫……

那些脏活累活儿,其实都不是他干的。

但是,这回一下子折损了二姐这个军师型的人物,还有老四和老七两个能打能拼的兄弟,自己要是再认怂不出头,这个老大的位子,哪怕再多几个好姐夫,也是坐不稳了!

所以,虽然姐夫一再告诫他,这段时间形势严峻,要隐忍,要低调,吃点亏不怕,可以以后再把场子找回来,他到底还是没抗住别人的眼光和流言的压力……

此时跟姜英秀面对面地对上了,他有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最多也就能扮演个目击者的角色吧?

然而姜英秀只淡淡地撩了一下眼皮,就没再理他,却让他一阵腿肚子转筋。

可是想想身后还有几个弟兄看着自己哪,到底还是不能认怂。

他忍住身体上的轻轻颤抖,猛地上前一步,“哗啦”一声,上手就把桌子给掀了!

……

只可惜,帅不过三秒。

桌子掀到一半儿,又被从倾斜着要翻过去的角度,给硬生生地压回到了原位。

看着桌面上那只白嫩嫩的小手,肖大国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桌子上的杯盘碗盏,也一个个地稀里哗啦地逛荡过来,又逛荡过去,飞到了半空,又落回了桌面。

然而,可能这股力量还是太大了些,五花肉炒土豆片的盘子,到底还是打了。

汤汁、五花肉肉片,土豆片儿,油乎乎地撒了一桌子。

姜英秀沉下了脸。

谁也没有看到,她是怎么从椅子上站起来的。

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她已经上了桌子。

姜英秀身高太矮,她觉得站在地面上,仰着脸儿看着别人,这气势的加成就都浪费了。十分不利于她耍威风。

站到了桌面上,姜英秀很生气地用一根白嫩纤细的食指,点着肖大国的额头:

“你是瞎还是傻?是瞎还是傻?没看见我这正吃饭呢吗?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敢干扰我吃饭,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吧!”

被一个小丫头连续在脑门上点了四五下,每一下还都跟弹脑瓜崩一样,挺疼。

肖大国表示,这个体验很新鲜,然而,实在太丢脸了!

他不是没躲,是实在是没躲开。不管他怎么试图去偏开脑袋,那根手指总会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脑门正中央。

这个死丫头身上,没准真有点邪门儿!

肖大国急了,噔噔噔往后退了三四步,然后指着姜英秀对跟着自己来的几个壮汉说:

“就是这丫头没错,带走!”

“不行!哎呦喂,对不住,几位大哥抽根烟,消消气,消消气,咱们有话好说……”

苏经理急了,连自己的碎眼镜都顾不上了,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来一盒“红双喜”给几个大汉散了一圈儿。

这丫头跟这帮人有什么恩怨,他真心不想掺和。

但是,如果他们把人就这么给带走了,万一出了点儿啥事儿午滴,那之前他跟这丫头买的小白菜,他得上哪儿要去?

他们刚刚反复说了半天才敲定,第一批小白菜,就先买三十斤,先试试水。

他在这帮人进来之前,已经把六块钱和三张一斤面值的全国粮票,给了这丫头了!

但是小白菜,她可只带了这么一篮子!

六块钱加三斤全国粮票,只换了这么一小竹篮的小白菜,那这小白菜,买得也太亏了!

胖姑娘张彩霞看到苏经理这么“勇敢”也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挡在了姜英秀前面——她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好姑娘:

“丫头你别怕!这帮坏人要是想把你拐走,得先过我这一关!”

苏经理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哎呦喂,姑奶奶你就别添乱了!

然而张彩霞没看明白苏经理眼睛抽筋一般的暗示眼色,还误以为苏经理打算拖住这几个坏蛋,让自己带着这个生命安全遭到威胁的小丫头跑路。

竟然一转身抱住了姜英秀,撒腿就往门边跑。

几个“坏蛋”当然不能让她就这么出去了!

被突然抱住的姜英秀一脸懵懵地,发现这个“姐姐”的怀抱又香又软,而且这个怀抱还会动,还跑了两步。

不过,紧接着,她们俩就被几个大汉拦下来了。

胖姑娘张彩霞的尖叫声,好悬没把房盖儿掀翻了。震得姜英秀的耳朵一阵发麻。

躲在围观人群后排“看热闹”的老警察牛轲廉,和那个浑身低气压的阴郁男子,正混在人群里,从两个方向,偷偷摸摸地接近了包厢门。

苏经理这回比较倒霉,被一拳撂倒在地,再次成了滚地葫芦。

而且这回,他面门上挨了一拳,鼻血狂飙,把他那件原本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中山装,都给弄脏了。

姜英秀清脆的嗓音欢快地响了起来:“姐姐别怕,你放我下来。”

张彩霞深恨自己的身手不给力。

本来空着手都跑不快地体格子,再抱着个孩子,虽然这孩子体重很轻,却依然让她累得气喘吁吁,怎么也突破不了几个壮汉的封锁。

大家都是这黑瞎子岭镇上的坐地户,谁还不认识谁啊?

肖大国张嘴便骂:

“张彩霞!你少特么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事儿吗?就敢拦着我们?告诉你,惹急眼了,别怪我不给吕平安面子!”

正义感爆棚的胖姑娘不甘示弱:

“我呸!肖大国你个完犊子玩意儿,这么一个没有豆包大的小丫头,她翻了天去,还能咋得罪你啊?

这里头要是真有啥事儿,你倒是说啊?

你说出来让大家伙儿听听,看你那些事儿,是不是人干滴事儿!

要我说,怕不是你身边哪个不是人揍地畜生,动了那肮脏下流的心思吧?

告诉你,今儿个不踩着姑奶奶的尸首上过去,你们就甭想祸害这个小姑娘!”

第159章 丫头你快跑

肖大国不好说出来真正的原因,却又下定决心要把姜英秀带走。

张彩霞正义感爆棚,嘴巴上一丁点儿也不肯示弱,其实心里也有几分害怕。

这一点,姜英秀从她抱着自己的手上传来的那种微微颤抖的感觉上就感受得清清楚楚。

然而,虽然心里害怕,她却死活不肯把姜英秀交给这几个拦住了她的去路的大男人。

一时间剑拔弩张,似乎气氛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老警察牛轲廉和浑身低气压的阴郁男人,已经悄然越过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端着碗筷看热闹的客人,凑近了包厢的门。

却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肖大国一挥手,就有两个壮汉冲了过来,想要从张彩霞怀里抢人。

他们也多少知道一点肖大国对张彩霞的忌惮,不想真的得罪了老吕家,但是推搡两下,只要别让她受伤,应该还是不要紧的。

姜英秀眯了眯眼,声音清脆地说道:

“姐姐,你放我下来。不要害怕。这帮傻瓜蛋,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边说,一边动作轻柔却又有力地捏了一下张彩霞的手。

现场的众人都被这段铿锵有力的话给惊呆了。

肖大国手下的几个壮汉沉默了一瞬,就纷纷哄笑起来。

苏经理正仰着头,用一团卫生纸捂着鼻子,期待鼻血早点停下来。

这会儿吃惊地转过头去看姜英秀,一下子把手拿开了,结果刚刚停了没多会儿的鼻血,又涌了出来,他又连忙仰起头,重新手忙脚乱地去捂鼻子。

门外站着抹眼泪的饭店服务员李招娣,震惊得连那块儿洁白的小手绢儿,都掉到了脚面上。

张彩霞也被这段话给吓到了,同时蓦然感到手中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不由得吃了一惊。

低头一看,竟然是姜英秀这个小丫头,在轻轻地捏着她的手,突然又莫名地觉得心头一松。

她却依然没有放下姜英秀,反而对她说道:

“丫头,你就算力气再大,可是毕竟年纪小啊,这力气用得多了,也会累的。”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把嘴巴凑近了姜英秀的耳朵,低声叮嘱她:

“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了,你就赶紧拿出最大的力气,撒腿就跑!我这里不要紧的,他们其实不敢得罪我!”

姜英秀突然觉得很受感动。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计得失的关心和爱护。而这份关心和爱护,还来自于一个陌生人。

她笑眯眯地挣脱了胖姑娘张彩霞温暖又柔软的怀抱,声音清脆响亮地说了一句:

“姐姐别怕,有我呢!”

姜英秀想了想,转过头对苏经理喊了一句:

“苏经理,后面没上的饭菜你让服务员都帮我打包吧,我一会儿回来拿。我那竹篮子先放你这,你帮我保管一会儿。”

然后又对着肖大国等几个人说道:

“你们把打坏了的桌椅板凳啦、盘子啦碗儿啦什么的钱先赔了,咱们就可以走了。”

张彩霞急了,一把搂住了姜英秀:

“小同志,小老妹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这样子跟他们走了,说不定就没命了!”

她是真的觉得很担心,急得连说话的腔调儿和声音都变了。

她又没法详细地给姜英秀说清楚她将面临怎么样的命运——一个模样干干净净的小女孩,落进一帮臭名昭著的流氓手里,能有什么命运?

张彩霞根本不知道,姜英秀竟然会跟一起命案有关。更不知道肖大国找姜英秀的真实目的。

她只是心地善良又正义感爆棚。

她觉得一个女孩子,倘若落在这帮人手上,即便按最好的结果来说,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儿,可这女孩儿的名声,怕是也要坏了。

而这个时代的人,对一个清白名声的看重,远胜于生命。

顶着一个那样不堪的名声过上一辈子,就算这孩子现在还小不懂事,等她将来长大了,怕是越懂事,越会觉得生不如死吧!

张彩霞急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原本红润润的脸颊,都变得惨白惨白。

姜英秀感动地看了她一眼。

她听明白了这种担心。为了让这个好心的姐姐放下心来,姜英秀有点无奈地冲她笑了一下,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一把木头椅子。

她轻轻地一挣,就从张彩霞怀里挣了出来,一把拉过那把椅子,对着肖大国说道:

“本来我是一丁点都不想祸害这里的东西的。不过,为了让彩霞姐放心,我还是露一手吧!可惜了这把新椅子了……待会儿也是你赔啊!”

姜英秀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松松地,随手便掰下来一条凳子腿儿。

那椅子腿儿,就跟姜英秀的小细胳膊差不多粗。

松木做的椅子腿儿,发出来“咔吧”一声脆响,就那么硬生生地断成了两截。

木头的茬口白生生的,散发出一阵松木特有的清香。

饭店包间里,瞬间鸦雀无声。肖大国和他手下的几个大汉,脸色都为之一变。

他们平常吃得好,又经常打熬力气,然而,却还是做不到这样硬生生地掰断一条椅子腿儿的程度。

若是拎起这把椅子,砸到坚硬的墙壁上头,倒是有可能把凳子给砸散架了,但是椅子腿儿也不一定会断啊!

唯独张彩霞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她那本来变得惨白的脸色,却悄然红润回来了。

老警察牛轲廉的眼睛里迸射出两缕兴致盎然的精光。

那周身低气压环绕的阴郁男子,也突然掀起来一直低垂着的眼皮,露出来十分惊讶和慎重的目光。

姜英秀隐隐约约地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却并不是很在意。

当然,主要是因为张彩霞那样舍命护着她的举动,深深地触动了她的心弦。

她就是突然想要任性一把。

姜英秀把有点儿长的棉袄袖子挽了起来,然后用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将刚刚那把被她掰断了腿儿的可怜椅子,一把抄了起来。

然后十分不耐烦地扭头对着肖大国说道:

“痛快地,赔钱啊!赶紧滴,我这嘎达还有不少事儿呢!”

肖大国听到她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第160章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跟他一起的几个大汉都看到了肖大国这个哆嗦,却也没功夫吐槽他的怂包样儿了——老实说,他们也有点儿想打哆嗦。

这么一丁点儿大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姜英秀拎着那条断了腿儿的椅子,走到了肖大国面前,挥了挥自己空着的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

五根纤细修长的手指头,跟水葱似的好看,相当能吸引人的视线。

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的一双小手,竟然就能那么轻松随意地掰断一根椅子腿儿。

紧接着,她那清脆悦耳的嗓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说出来的话,却一丁点儿都不好听。

那声音回荡在了包间里,也回荡在每个在场的人心头:

“发什么呆呢?我让你赶紧麻溜地赔钱,你没听见吗?”

肖大国终于从惊愕之中回过了神,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哪怕私底下吓得尿了裤子,他也不能开这个口,服这个软。

虽然明知道这丫头力气很恐怖,但是,自己这边胜在人多呀!

俗话说得好,好虎架不住群狼!双拳难敌四手!

就这么一个还没有土豆厘儿大的小丫头片子,就算她一身怪力又怎么样?自己这里可是四个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儿呢!

四个大老爷们儿一块儿上,再打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那还混什么混?

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肖大国想明白了,也就不墨迹了,冲着几个跟班一挥手:

“都傻站着干啥?等着过年哪?还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了?赶紧麻溜地把人带走!”

张彩霞跟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勇敢地冲到了姜英秀身前,虽然她胖乎乎的小腿肚子一直在颤颤巍巍地打哆嗦,她却咬紧了牙关顶在了前头:

“小老妹儿你快跑!别墨迹,麻溜地,赶紧跑!”

姜英秀觉得心口暖暖的,一股热流一下子就冲了上来。

这热流不只冲上了她的双眼,让她的两个眼圈里,蓄上了湿漉漉的水滴,还一鼓作气地冲上了头顶,让她的头顶,都热得有点冒烟。

她二话没说,抬腿就跑。

手里竟然还没忘了拎着她刚刚摧残过的那把椅子。

她人矮腿短,虽然速度十分变态,但在这个狭窄局促的地方,也真是有几分施展不开。到底花了好几秒钟,才跑到包厢门口。

之前几个大汉看到她跑了,先是愣了一下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我就说么,一个丫头片子,也就是放放狠话,还能真敢跟自己这帮大老爷们儿动手?

三个大汉分工明确,反应迅速。

一个护住了肖大国,拦住了要跟肖大国拼命的胖姑娘张彩霞。

一个看住了还在一边仰着脑袋捂着鼻子的苏经理,还没忘了分出一半精神,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还有一个已经堵在了门口,拦住了姜英秀的去路。

姜英秀跑到了门口,竟然丝毫没有迟疑,突然之间原地起跳,还没忘了抡起手中的椅子。

“咣当”一声,就结结实实地砸中了堵在门口的彪形大汉的脑袋。

大汉闷哼一声,一个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儿,愣是没有找到发挥战力的机会。

就这么被硬生生地一招撂倒了。

简直像条死狗一般,四肢无力地躺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然后姜英秀又一拧腰,一转身,一把椅子抡得虎虎生风,一下子就把赶过来支援的另外一个大汉,一椅子砸到了腰上。

顿时把这家伙给砸成了个滚地葫芦。

一眨眼之间,四个人就倒下了两个。

肖大国全身上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他想开口说话,然而嘴里的牙齿十分不配合。

一个劲儿地“嘚嘚嘚嘚”,上牙磕打下牙,磕打个没完没了。

姜英秀微微一笑。

守在肖大国身边,帮着他一起拦住了张彩霞的那个大汉,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一着急,竟然一把将张彩霞拉了过去,掐住了她的脖子,还从裤袋里掏出来一把匕首,抵在了张彩霞白生生的双下巴下边儿。

姜英秀“啪嗒”一声,把手中的椅子摔在了地上。

椅子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甚至就连包厢里的水泥地面,也被砸出来好几个小坑。

她是动了真火。

如果不是怕空间暴露,更怕波及到张彩霞,一不小心再把这个可爱的胖姑娘也带进去,姜英秀这会儿,真心想把这个大汉直接给收了!

她捏了捏拳头,冲着明明挟持着人质,却满头满脸流了好多油汗的那个莽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冯老七!你个兔崽子!你还想二进宫啊?快点麻溜地把刀放下!”

人群中,一个洪钟般的声音,急切地响了起来。

众人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半个身子几乎已经挤进了包厢的老警察牛轲廉。

牛轲廉身上没有穿制服,但是这些混子,又有哪个不认识他呢?

肖大国的脸色变得一阵惨然。他今天是出门,其实是没看黄历吧?

早知道这小丫头这么厉害,压根儿就不该来明的!

直接找人追上她,后脑勺打上一闷棍,拿麻袋装回去,慢慢审问多省事!

唉……

结果这丫头这么难缠不说,今儿个方老七居然还犯到姓牛的老厌物手里了!这是又要折断他一条臂膀啊!

再者说方老七那个德性,指望他进去了能嘴上有把门儿的,不把自己招出来?

做梦去吧!

早知道有这么一出,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听姐夫的呢!

这么多年了,姐夫说过的事情,哪一回没应验?

……

肖大国一门心思的又是悔又是恨又是胡思乱想,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观察着他们这一帮人的,并不是只有一个一身便装的牛轲廉。

那个浑身低气压的阴郁男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人群后面,依然牢牢地盯着包厢这边的动静,却并没有像老警察牛轲廉那样往前冲。

牛轲廉观望了这么久,已经大致上对肖大国的目标心中有数了。此时事态升级,他自然也就不得不出来了。

之前的事情,最多只能算是两拨人在打架斗殴。然而这会儿却劫持上人质了,这个变化,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期。

牛轲廉之前在调查的过程中,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个一身怪力的小丫头的种种不同寻常之处。

第161章 配合调查

比如说她那个尺寸不算太大,但是却能装那么多东西的背篓。

再比如说,她一个小丫头,是怎么把那么大一头狼,塞到那么小一个背篓里,却还能背着它脸不红心不跳地找到黑市的。

再再比如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为啥会对那些老毛子的军功章感兴趣?感兴趣就罢了,她一个农村丫头,为啥能那么舍得花钱,眼皮都不撩一下,就敢买下来这些不当不当喝的东西?

……

他已经能够确定,那个细长眯缝眼儿的半大小子,叫洪建设的那个小狐狸,之前遮遮掩掩地对他隐瞒下来的那些信息,应该全都是关于这个有几分神秘古怪的小丫头的。

五分钟之前,他还想掂掂这丫头的斤两,就故意放任了事态的发展。

然而,谁也没料到,方老七这个脑袋有包的二傻子,竟然出了这么大一个昏招!

此时既然已经升级到了挟持人质的程度,被挟持的那个,偏偏还是县武装部吕副部长家快过门儿了的儿媳妇儿张彩霞,他说什么也没法再装作没看见了!

这事儿处理起来,还真是有几分棘手。

牛轲廉心中正暗戳戳地有几分怨念,然而突然间却觉得眼前一黑,一团硕大的阴影,已经冲着自己飞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砸到自己脸上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拳头挡了一下,一拳头打到了那阴影上面,发出了“砰”地一声闷响,黑影歪了一歪,啪嗒一声摔到了他身边的地上。

这手感,怎么这么像是打到人身上了呢?

牛轲廉定睛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这刚刚差点糊到自己脸上,又被自己一拳挡了出去,歪到一边的这坨东西,不就是刚刚拿着刀子,比着人家老吕家那个儿媳妇儿下巴颏子的方老七么?

只是这会儿他这个模样,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人样了……

“方老七”的四肢都软绵绵地以一种非常别扭的角度耷拉着,怎么看怎么像是骨头断了。

腰部的骨头似乎也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或者是被打了个对折?

上半身和两条腿紧紧地靠在一起,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乍看起来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那么高。

他人已经昏迷了。脸颊上的汗水却依然流淌个不停,大棉袄上也有些湿透了的痕迹,只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牛轲廉心中纳闷,自己只是晃神了短短一瞬间,这方老七咋就变成这个死德性了?

那个一身怪力的小丫头,此时正在温柔地安抚着死里逃生的张彩霞。

张彩霞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显然是看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明显是受到了惊吓,然而这个她拼命保护的弱弱的小姑娘,竟然又这样一身绝技,或者说一身怪力,却又深深地冲击了她的心灵。

让她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脸上也有些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

肖大国已经瘫软在地,裤子下面还有一滩湿漉漉的痕迹……很显然,这个没出息的家伙被吓尿了!看来,他也看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姜英秀此时谁也没搭理,正把声音放得轻轻地,很是温柔地安抚着张彩霞:

“姐姐,真是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我本来想跟着他们走了,到外头去教训他们一顿就行了。没想到差点让这个坏蛋伤到姐姐……”

张彩霞愣怔怔地,半晌都没有说话。

她看得出来,姜英秀眼里的愧疚是真心的。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自己跟这个小丫头一见面就很是投缘。

这丫头长得倒真不算漂亮。

小个不高,细胳膊细腿儿,身材很是单薄瘦小。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小鼻子小眼儿的,五官都很小巧,全身上下最合适的形容,大概就是“薄皮拉眼滴”。

搁在过去的说法,这就是个福薄命贱的相。

然而自己却一见她就觉着喜欢。

这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的,但是衣裳却洗得很干净。没有一丁点儿污垢。连补丁上头的缝线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一般的农村孩子,头上的虱子虮子动不动就一大堆。

然而这孩子的头发却柔顺闪亮,清清爽爽。虽然颜色还黑里透着几分黄,可能营养不大跟得上,但是这卫生,却是实在没得挑!

再看看她的脸颊和指甲,虽然因为天冷,小脸蛋儿冻得红彤彤的,带上了红血丝,但是一丁点都不皴。

她的指甲缝里也干干净净,手指头更是白白嫩嫩,怎么看都不像是常年下地做农活的人。

也不知是个啥样子的家庭,身在农村,却能养出这样一个娇娇嫩嫩的女娃娃来。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为了这个小丫头,冒上生命危险。

她最初本来以为,肖大国是个心里有数的,有他约束着,别人就算是再楞,也不至于真的傻到敢来得罪她!

打一架之类的,她招呼一声,这饭店里的小伙伴儿,哪个不会帮着她?

她谁也不怕!

刚刚方老七那把冷冰冰的匕首,贴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吓得心脏都好悬没停下。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后悔,就见到那小丫头啪嚓一声摔掉了那把新椅子,然后就一步一步冲着自己这边走过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方老七手里的刀子就不见了,方老七惨叫了一声,蜷缩成了一团,那把刀子,竟然就已经扎在了他脚面上!

而蜷缩成了一团的方老七,就被这个娇娇嫩嫩、白白净净的小丫头,给当沙包一样扔了出去,好悬没砸到牛大叔脸上!

张彩霞抚了抚胸口,总算是把刚刚那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堆事儿给捋顺了,回过了神。

姜英秀还仰着她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眼巴巴地看着她呢。

张彩霞回给她一个勉强挤出来的笑容,虽然那要哭不哭的笑模样,还没有哭好看呢:

“丫头我没事,就是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牛轲廉已经走了过来,跟苏经理和张彩霞分别打了招呼。

在“热心群众”们的帮助下,找来了绳子,将包括被磋磨成了个球的方老七在内的几个大汉,都把双手拗到背后,绑了起来。

准备送到距离这里最近的黑瞎子岭镇奋斗派出所。

瘫软着坐在地上的肖大国倒是没被绑起来,但是也得跟着走一趟。“一身怪力”的小丫头姜英秀当然也得跟着一块儿去。配合警方,协助调查。

姜英秀大大方方地跟苏经理和张彩霞道了别,然后便跟着牛轲廉去了派出所。

第162章 抢先

两辈子加起来,这可是她头一回进派出所这种高大上的地方!她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上辈子,姜英秀只记得似乎因为办身份证之类的事情,进过警方的便民办公大厅。

全程都有人替她忙活。她就在一边儿乖乖地玩手机来着。

印象深刻的,只有一片玻璃很透明的便民窗口,四十几岁的警官阿姨英姿飒爽的样子,还有便民大厅上头的大字和警徽……

这年头的热心群众还是挺多的。

虽然大家伙儿不敢跟坏蛋拼命,但是对于把已经被绑住的坏蛋们扭送到派出所,倒是满怀热情。

那个满身低气压的阴郁男人,这回却没有跟着看热闹,而是远远地悄然离开了。

姜英秀安安静静地跟在坏蛋们和热心群众们身后,进了这间据说只有五个成员的小派出所。

这派出所除了院墙上有个牌子之外,别的地方看起来,跟民居几乎没啥两样。

就是两间平房,有个小院子,院子里停了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自行车虽然顶多只有五成新,却被擦洗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轮胎的气也都打得足足的,看得出来,众人很是爱惜。

进了房间发现,里面那间被一堵墙隔开了形成了两个房间,外侧的房间装上了几片铁栅栏,隔成了几个更加狭窄的小间,大概是起到个临时拘留所的作用?

另外一半是干嘛用的,姜英秀没看出来。

外面这间隔成了两间。

里面那间同样不知是干嘛用的,也因为有墙壁挡着,没看到里头是啥模样。

外面这间有桌椅板凳,看来是供几个警员日常休息、办公,和接待普通群众来访之类的地方。

姜英秀暗暗地感叹:

条件明明这么简陋,偏偏这人还都一个个都精精神神、英姿勃发的……大概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吧。

只见几个坏蛋都被关进了带着小栅栏的隔间里头。

除了惹火了姜英秀,伤得最重的方老七,其他几个人早在被用绳子绑起来的那会儿,就都醒了过来。

然而,这帮人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十分熟悉,并没有来挣扎哭喊那一套,而是都安安静静地进了小单间,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蹲下了。

肖大国、张彩霞和自己三个人,都被安排坐在了同一条长凳上安静地等待。

一个看起来比牛轲廉岁数还大些的老警察出来,跟众人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热心群众便都散了。

牛轲廉将张彩霞和肖大国交给了一个目测大概三十来岁的警察,然后带着一个年纪轻轻、大概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小警察,一起对姜英秀展开了询问。

毕竟,姜英秀身上的各种疑团,实在是太多了。

“姓名?”

……

姜英秀一脸淡定地回答了牛轲廉的许多问题,心中却是万分警惕。

意识力的触角悄然伸展开来,牢牢地锁定了牛轲廉的微表情,就是为了避开突然出现的语言陷阱。

好几次姜英秀都险些被牛轲廉给绕进去,万幸有意识力的触角将感受到的画面不断地呈现给她,让她到底还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关。

也许真该庆幸这时候没有测谎仪吧。

当然了,姜英秀其实也没有怎么说谎。她只是把自己知道的真相隐瞒了下来,并且尽量避开那个范围的话题而已。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得到了消息的吕平安,和把自己浑身上下重新打理得干净整齐了的苏经理,一起来到了奋斗派出所,来接张彩霞回去。

肖大国的姐姐也不知打哪得了消息,亲自来接人了。

肖大国的姐姐肖铁梅,跟肖大国的相貌有六七分相似。

肖大国的模样,已经算得上有几分俊俏了。如果再好好打扮打扮,完全够得上小白脸的标准。

而这个肖铁梅的模样,比起她的兄弟来讲,又该多打好几分儿!

不夸张地说,真心比得上后世的某些女明星了,而且还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那种。

再一开口说话,那个声音,那个气质,美得简直让姜英秀都有几分想要拿起笔来,替她作画的冲动。

肖大国和张彩霞在老警察的调解下,双方达成了和解。

肖大国和方老七老老实实地给张彩霞赔了礼、道了歉。

而且肖大国还给饭店打坏的桌椅板凳和盘子碗筷什么的,都赔了钱和票。这里头也包括被姜英秀毁掉的那张椅子,和那片坑坑洼洼的地面。

姜英秀这个“罪魁祸首”倒是没人来接。

不过她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呢。

天生力气大,也不算是啥罪过。

反复交叉询问过好几遍,又实在问不出来什么,自然也就只好批评教育一顿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打架来着,就把人给放了。

至于方老七,既然张彩霞都愿意轻轻揭过这一茬,同意不追究他的责任,不用他二进宫了,自然也不敢再作死炸刺儿。

只不过,肖铁梅愿意把肖大国接走,却不愿意接手方老七他们这几个货。

所以他们也就只好吃点教训,在这狭窄的单间里头对付一宿了。

除非有家人或者单位领导来接,不然也就只能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再出这个小派出所了。这几个人都是没有工作单位的,跟家人的关系也并不和睦,当然没有人来接。

姜英秀淡定地无视了这几个货既畏惧又不服,还带着几分仇视的目光,跟着张彩霞他们,一块儿回了饭店。

跟苏经理简单地交代了一声,就提着自己的小竹篮,转进了饭店后头的巷子里头。

很快,姜英秀就从饭店后头的巷子里,拖出来一个筐,筐里装了大半筐的小白菜。

其实,她进了空间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柳条筐,于是只好把之前装水果的筐子,挑了个尺寸最小的,给腾了一个出来。往筐子里装了大半框的小白菜。

她心知肚明,这些小白菜的重量,绝对超过了三十斤。毕竟她是用手掂出来的,而不是拿秤称出来的。没有那么精确。

姜英秀觉得,自己真该买个秤了。她其实去供销社问过的。

只可惜这年头,买个秤居然也需要大队给开介绍信……

姜英秀单手拎着大半筐的小白菜,回了她之前呆着的那个包厢,跟苏经理完成了交接。

苏经理把菜送到了厨房一称重,三十五斤。

姜英秀大方地表示,这多出来的五斤,就送给苏经理个人了,把苏经理给高兴得合不拢嘴,眉花眼笑。

姜英秀还特意找到了张彩霞,递给她一个硕大的牛皮纸纸包。然后还特意交代她,让她等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再打开。

然后,姜英秀又把自己点的饭菜,一样一样全都滴漏算卦地打了包,又跟众人告了别,这才离开了饭店。

到了旁人视线不及的地方,姜英秀就把打包的饭菜都塞进了空间,甩开了自己的飞毛腿。这个点儿估计牲猪收购站那边还没有完活儿。她打算抢在姜老爷子他们前头先回到老姜家。

第163章 搅屎棍子

姜英秀急匆匆地跑回了家。

一路狂奔,脚下仿佛蜻蜓点水,在厚厚的积雪表面,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联想不到,这竟然是个小孩子的小脚印儿。

一边飞跑,一边在头脑中迅速地梳理着今天经历的每一件事情。

姜英秀这趟来镇上,不过临时起意。

最初只是因为被姜老太太对姜老爷子的那份担心给感动了一把,所以给姜老爷子送了两双棉鞋。

又因为走得匆忙,压根就把姜大山给忘在了脑后。

临时顺口地找了个不怎么样的借口,也不知有没有圆过去。

通过近距离的接触发现,小伙伴林虎子是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而林虎子的娘孙寡妇,似乎稍微有些唯利是图,不过只要有好处,倒不愁塞不住她的嘴。

没想到在镇上,竟然会遇见三拨不同的势力,悄悄盯上了自己。

目前已经确定,这三拨人,一拨是黑市的那帮家伙,一拨是警方的人,还有一拨,尚且不知来路。虽然她有个不怎么美好的猜想,但是,她宁愿是自己猜错了方向。

嗯嗯,期间还活动了一下身手,发泄了一下情绪,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又经历了派出所半日游……

买到了很多饭菜,认识了个正义感爆棚的姐姐胖姑娘张彩霞,还找到了一条短期内可以稳定出货的渠道苏经理,可谓是收获满满。

姜英秀到了家,天还大亮着。

平时玩得欢快的六丫八丫,这会儿竟然一个在铡秸秆,一个在捡豆子。

六丫有点唉声叹气,蔫头耷拉脑地没什么精神。

八丫却一边往外挑捡着豆子里的小沙粒、小石头、小草籽什么的,一边挑出来那些颗粒饱满的红小豆,一颗一颗地悄悄往嘴里塞。

就算是要包粘豆包,也不用这么早就开始捡豆子吧?

姜英秀有点疑惑。

还好没等她问,一见到姜英秀的影子,六丫就从铡刀旁边一蹦三丈高,跟个小炮弹似的朝着她冲了过来。

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姜英秀的怀里,姜英秀赶紧捏捏她的小手,揉揉她的脑袋瓜儿,再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六丫委屈地撅着小嘴儿,一脸郁闷地跟姜英秀告状:

“四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跟八丫都要被大姑和刘芳给欺负死了!”

姜英秀沉下了脸,声音也紧绷起来:

“怎么回事儿?你慢慢说!”

六丫眨巴着萌萌哒的两只大眼,对着姜英秀就是一阵放电,姜英秀轻轻地拍了她脑门一下:

“别卖萌了,快说!”

六丫委委屈屈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又是姜春菊在弄鬼。

当然,这里的头号功臣还是刘芳。

刘芳这丫头发现,从比她小的姜英秀这里占不到便宜,就把主意打到了比姜英秀更小的六丫、八丫身上。

姜老太太不是迫于八丫那种赤裸裸的目光的压力,最终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块儿大白兔奶糖吗?

六丫八丫没舍得马上就吃,留着留着,留了半天,结果被刘芳钻了空子了。

刘芳看到两小只在角落里吃糖,就故意凑上前去,一巴掌打掉了六丫和八丫手上的大白兔奶糖,还故意冤枉六丫、八丫,哭唧唧地跟姜老太太告状,说六丫、八丫联手抢她的大白兔奶糖吃。

姜春菊明明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却偏偏站出来给自家闺女作伪证。

姜老太太虽然可能有几分猜到了真相,却还是为了维护大闺女的面子和权威,偏心眼子发作,罚了六丫和八丫。

既不准她俩出去玩儿,也不准她俩呆在暖和的屋子里碍眼,只让她俩留在院子里,干了好几件杂活儿。

还特意给八丫量身定做地找了个捡豆子的活儿出来。

应该说,六丫和八丫到底还是吃亏在是不招待见的三房的丫头,是姜英秀的亲妹子了。

姜英秀发现,自己这个大姑不光是从娘家占便宜没够,怕是还颇有几分搅屎棍子的性格和天赋。不把娘家的日子搅和得一团乱,怕是不会罢休了。

而这个刘芳,简直就是青出于蓝啊!

比大姑姜春菊还要更烦人……

而且,这小年儿到了,家家户户都要打扫卫生。

哪怕再不讲究的懒汉二流子,这一天也得拿个大扫把,屋里屋外地认真扫房子。

姜春菊这个在婆婆面前不得宠的儿媳妇儿,竟然能躲到娘家来一住就住这么多天,也不急着回自己家,不帮着婆婆操持干活儿,她哪里来的底气?

这里面,绝对有事儿!

想到这里,姜英秀已经基本上有了主意。

她微笑着安抚了姜英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等着,晚上四姐就给你出气!要不你先带着八丫出去玩去吧,打雪仗堆雪人什么的都行。这点子活儿放着我来,一会儿功夫就得。”

六丫欢呼了一声:

“我就知道四姐最好了!八丫,麻溜地,呗吃了,咱们走吧!”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六丫和八丫手拉着手,跑出了院子,才收回了目光,坐到了铡刀旁边的小马扎上,咔嚓咔嚓地铡起了干枯的秸秆。

没多大会儿功夫,姜英秀就把一堆秸秆都铡成了一段一段的,然后都堆到了家里的粪堆上头。

唉,想想这堆肥的事情,做得好了,到底也是家里的自留地受益,麻烦点儿就麻烦点儿吧。

其实就姜英秀现在这身力气来说,干这么点儿活儿,真跟玩儿似的。

至于捡豆子……

这个活儿需要的可不是力气大。而是要眼神好使,还得耐心细致,不怕麻烦。

最适合那种年纪大了、干不动别的活计的老人家,或者是年纪太小、比如像八丫或者六宝那样的小不点儿。

姜英秀四面八方看了看,见根本没人注意院子里的动静,干脆就伸展开了意识力的触角。

用意识力来挑拣石头什么的,属于精细操作,对于意识力来说,绝对是一种高效的锻炼。

如果是在空间里,用意识力干这么点子活计,绝对比她刚刚用铡刀铡碎秸秆,还要轻松愉快几分。

但是在空间外,虽然意识力用来远距离地侦查,探测,观察之类,已经可以得心应手了。但是要用意识力来移动有重量的物质,或者是干别的活儿,还是很吃力的。

没过多会儿,姜英秀的脑门上、鼻子上、脸颊上和脖子上,都已经冒出来许多细密的小汗珠了。

第164章 原来如此

等到姜英秀出了好几茬的汗,把一篮子的豆子里面的沙子石头草籽之类的杂物的都捡干净了,姜老爷子和姜大山也跟着杨树沟村生产大队的大部队,一块儿回村来了。

姜老爷子和姜大山到家没多会儿的功夫,顶多也就够喝了一碗水吧,杨树沟村去挖水库的社员们也都纷纷下工了。

姜家的屋子里一时人声鼎沸。

外头玩儿的一帮小孩子也都纷纷各回各家了。六丫姜英俊和八丫姜英姿也手拉着手回了家。

姜英秀把装着红小豆的篮子递给了姜老太太。姜老太太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多干点活儿没坏处,累不死人!那俩丫头你就可劲儿惯着吧,看你最后允儿能给惯成个啥样!”

姜英秀不以为然:“干活既然没坏处,咋没见你让我老姑干呢?”

这破孩子!

姜老太太顿时被噎得觉得有点喘不上气儿来,好想翻白眼儿。

要说四丫头这个娃,虽然摔了一跤以后这性子变得越来越能对上自己的胃口了,可是有时候吧,这干脆利落的性格,它还不如原来那种窝窝囊囊憋憋屈屈的样儿呢。

那样的四丫头,稀里面软的,她咋揣咕咋是。

哪像现在,都敢动不动跟她顶嘴了!

而且说的话,偏偏那叫一个难听,比自己个儿都噎人!

姜老太太干脆又白了姜英秀一眼,就忙着招呼自己的老伴儿和大儿子姜大山去了。

家里的肥猪养得好,估计到牲猪收购站应该能评得上一等品。

这任务完成得好,说不定还能有个奖品奖状啥的,备不住还能落下俩钱午的呢!

姜老太太忙忙叨叨地给姜老爷子和自己的大儿子姜大山都沏了一碗红糖姜水,让他俩脱了鞋上炕头喝,好暖暖身子。

“老头子,快溜地,上炕头来暖暖,今儿个腿疼没疼?”

姜老爷子一见姜老太太,顿时开启了撒狗粮模式:

“芳泠啊,今个路上的雪可大了,真是多亏了有你惦记着我!要是你没让四丫头给我送那两棉鞋,我这双脚丫子,今儿个恐怕真就冻成冰坨了!”

姜老太太心知肚明,自己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让四丫头送棉鞋,光顾着给俩大仙儿牌位磕头去了……

不过老头子可从来都不会为了个小辈,跟她撒谎撂屁的,可见这事儿,的确是四丫头想到头里去了。

姜老太太深深地看了四丫头姜英秀一眼,没有说话。

姜英秀回了她一个笑脸,然后就跑到外屋地,帮沈春柳忙活晚饭去了。

进了厨房,姜英秀就吓了一跳。

今儿个厨房里的人,似乎有点儿多啊!

怎么牛桂花、李荞麦、沈春柳、杨水芹、朱月娥,五个房头的媳妇儿竟然都在!

自打上回牛桂花跟她嫂子程树芬在老姜家门口干了一仗之后,她就变得分外沉默。

连以往她最爱做的,对着姜老太太讨好卖乖、溜须拍马的习惯都改了。

除了轮班轮到大房做饭的时候,姜英秀几乎很少在公共区域见着她了。

不只这五个房头的媳妇儿都在,除了姜大山还在东梢间里头,陪着姜老爷子一起在炕头上缓着冻僵的腿脚,另外四个房头的老爷们儿竟然也一个不落,全都聚在了外屋地里头!

这老多人,让本来宽宽敞敞的外屋地,都变得有点儿挤吧了。

姜英秀心中奇怪,不过,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原来,今儿个杨树沟村生产队统一到镇上公社的牲猪收购站交了任务猪,自家养的猪就可以杀了。

眼瞅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这会儿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自然也是杀猪的好季节。

回头等杀完了猪,拾掇猪下水啦、灌血肠啦、做点卤肉啦,样样事情,桩桩件件都需要人手。

所以这几个儿媳妇儿,就都到厨房里候着了。

此外,还得先点火烧上灶,把大锅都刷干净了,一丁点油星都不能有。

回头烧了开水,秃噜猪头什么的,也方便不是?

老姜家早早就请了村里的杀猪匠韩老四,要不然,凡是养了猪的人家都争着抢着要杀猪,想杀猪的人家多了,去请人就得备上份厚礼,还未见得能轮上第一波。

不过,不管下手多早,韩老四也得优先跑一趟大队长宋三斗家,紧接着再跑一趟谢会计家,然后才轮得到老姜家。

姜英秀默默地算了算时间,除非今儿个白天韩老四就没上工,而是直接去了队长家和会计家杀猪,不然,起码还得再过俩仨小时,这人才能来到老姜家。

姜家众人这准备工作做得,够早的啦!

估计主要也是实在太兴奋了吧。

杀年猪,这算是在杨树沟村,除了每年年底生产队结算工分,发粮食、发票券、发现金的时候,最重要也最受欢迎的活动了吧。

姜英秀里里外外跑来跑去,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还展开了意识力的触角,让自己充分地了解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

突然之间,就让她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一点儿有用的东西。

原来,姜春菊这一趟回娘家,是带着任务来的。

姜春菊半是抱怨、半是诉苦地,把事情的始末,删删减减,悄悄地跟姜老太太倾诉了一番。

姜春菊的婆婆有个表侄女,近些日子来到了老刘家,干脆就住下不走了,天天吃闲饭不说看,还等着姜春菊的婆婆给安排工作。

安排工作这事儿,可一丁点都不简单。

首先得有门路,或者跟有门路的人搭得上话。

其次,得拿得出银钱、或者紧俏物资,来送礼走人情。

这表侄女要啥啥没有,既没有学历,也没有本事,也拿不出来现钱或者物资,户口还跟姜春菊一样,是农村的。

按说刘家老太太,应该没那么容易就松口答应替她安排工作。

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哄住了姜春菊的婆婆,给刘家这个精明的老太太,喝了什么迷魂汤。

大儿媳妇儿还一天到晚地在家呆着呢,竟然就一心一意惦记着这个表侄女了。

还一口答应,要给她安排个正式工作。

当然了,机关里肯定是进不去的,她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让大儿媳妇儿在家吃闲饭。

不过,她倒是有些门路,跟双喜煤矿的领导那边,七拐八弯地说得上话。

要是再舍得下脸,舍得下东西,走走人情,送送礼,把自己这个表侄女,招到煤矿上做个工人,还是办得到的。

第165章 算盘

这年头,除了全国粮票、和布票、工业券、自行车票、缝纫机票这类东西,最宝贵的,当然就是粮食和肉类了。

而姜春菊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媳妇儿,成年累月地被婆母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

一年到头,最能体现她价值的,也就是经常从娘家那里搬来,或者娘家主动送来的各种粮食、蔬菜,鸡蛋之类的农副产品了。

姜春菊事先从公社那边打听到了消息,知道杨树沟村交任务猪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三。

那么,老姜家杀年猪,肯定也是在小年这天。或者就是腊月二十四,绝不会拖得更晚了。

老姜家人一贯喜欢做事情考虑到前头,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经常挂在嘴上的俗语之一就是:

“起仨早,赶一个工,强迄求人落下风!”

按照老姜家人的性格,杀年猪这事儿,必然早早就跟村里的杀猪匠打好了招呼,一准在头一批!

因此,姜春菊今年早早的就颠颠儿地领着三个孩子,带了几套家里用不上的陶瓷和锡制的器皿,大包小包,滴漏算卦地回娘家了。

姜春菊心里,当然有自己的算盘。

她打算使出浑身解数,务必要说服自己的老娘姜老太太。

让老太太给她出半扇猪,再让姜老太太跟亲戚朋友们互相倒换倒换,给她换出来一百斤细粮。

回头,她把这半扇猪肉加上一百斤细粮,都带回到婆婆家去。

“娘,你想想,要是有了这些物资,我也好开口让我婆婆给我也安排个正式工作,是不是?

就她那表侄女罗九妹,要个儿没个儿,要样儿没样儿,要文凭没文凭,要本事没本事,既拿不出来钱,也拿不出来东西滴,我婆婆都说能给她办呢。

到我这,咱家都出一百斤细粮加半扇猪肉了,她凭啥不给我办?”

姜春菊说得激情燃烧:

“哪怕进不了机关啦、百货大楼啦、供销社啦、饭店啦,学校啦这类的好单位,能进双喜煤矿,当个正式工人也成啊!

我能吃上皇粮,你跟我爹两老脸上也有光,是不是?

再者说,回头我要是真能进了双喜煤矿,再跟矿上的领导打好关系,以后再把大侄子他们都招到煤矿上去,不比在家种地强百套?”

“娘,我婆婆既然能一口答应,给她的表侄女办工作,那么就说明她就确实有这个门路。

她那个人我这些年观察地透透地了,那是个绝对不会给人留下把柄和短处,绝对不愿意让人说嘴的人。

这事儿她要不是手掐把拿地,绝对不带提前说出来地!

要不万一坐蜡了,就她那性格,她能受得了让人家当面打脸?”

姜春菊说得口沫横飞,却始终不忘了压低声音。

她是要尽力说服姜老太太,过了姜老太太这一关,姜老爷子那一关,就好过得多。

这会儿要是提前让旁人听到了,说不定要从中作梗,那她岂不是没有戏文唱了!

说起来,也得怪婆婆这个人,心思实在藏得太深。

倘若早知道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自己平时一定更加小意逢迎。

绝对不会为了跟老二媳妇儿置气,就跟婆婆明里暗里的打擂台。

倘若平时把老太太哄好了,哪里用得着她忍痛出这么多血?

然而,若是真能把她的工作办了,进了双喜煤矿,成了国家正式职工,那她以后,就也是吃皇粮的人了!

户口和粮食关系,当然也可以迁到煤矿上去,或者就落在老刘家。

到时候,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吃上国家的供应粮了!

看谁还敢拿她的户口和粮本说嘴!

真的到了那时候,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老刘家一家大大小小,根本离不开她娘家贡献的粮食,却个个对她居高临下!

甚至连二房的小丫头片子刘玲,都敢鼻孔朝天地跟她拿架子!

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她本身的户口还在农村,老刘家的粮本上头,没有她的份么!

姜春菊越想越是激动,她几乎都看到了进了双喜煤矿,做了国家正式职工之后种种扬眉吐气的场景。

这一回,这关键点就着落在自己的亲娘身上了!

她无论如何,也得让姜老太太再帮她这一回!

姜老太太看着目光灼灼的大闺女,听了她这有理有据,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心里头那叫一个翻江倒海。

亲家有这样的能力,竟然一直让大春儿丫头在家里呆着。

宁可让大春丫头吃闲饭,却也不肯给她走走关系。

不管是心疼东西,还是别的啥原因,都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大春丫头可都给他们老刘家生了三个孩子了啊!儿女双全,任劳任怨地,就因为户口在农村,粮食关系也在杨树沟大队,这么些年,在他老刘家受了多少委屈!

这老刘家,到底还是没把大春丫头当自家人啊……

姜英秀隐隐约约地,也听了个半拉坷圾,心里头也是一阵五味杂陈。

很显然,姜老太太的偏心眼子,不光让她的小闺女成了个自私又白目的懒丫头,也让她的大闺女,成了个贪得无厌的白眼狼。

虽然这办工作确实算得上是件正经事……

然而,从往昔这位大闺女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这女人自打结婚了之后,就一心为了她那个婆家打算。

年年从娘家搜刮走那么多粮食蔬菜、瓜果梨桃,鸡蛋猪肉之类的姑且不说。

就连上回姜老太太去了一趟镇上,到她家坐了那一会儿,她都没有诚心诚意地留下姜老太太吃顿饭!

哪怕留姜老太太喝点稀得溜的苞米面粥呢!

你没有本事,但是心意到了,谁还能看不出来咋地?

就姜老太太颠着那么一双小脚,一年到头,能到镇上去几回啊?害怕姜老太太把她婆家吃穷了?

看看她那个稳坐钓鱼台,漂亮话一说一箩筐,但是一丁丁点儿实在东西都不愿意露的那股劲儿,就知道这个人有多不靠谱!

姜老太太万一真的喝了她的迷魂汤,相信了她画下来的大饼,同意了给她拿走半扇猪,还给她倒换一百斤细粮……

老姜家全家人,得跟着多喝多少天的西北风啊?

且不说她婆婆那里到底会不会给她办工作。

哪怕真的给她把工作办下来了,她真能真心顾娘家一分吗?

到时候,她若是还用得上这个娘家还好。要是用不上娘家了,怕是连这往娘家拿点破盘子烂碗的情分,都得一丝不剩!

第166章 帮,还是不帮

老姜家养了五头猪,卖给牲猪收购站三头任务猪,还有两头养得更精心的,是准备自己家过年时候杀的年猪。

姜家人口多,本身对肉和油的需求,当然也就更多了。

再者说了,都一个屯儿住着,乡里乡亲的。

杀猪了,不得给队长啦、会计啦这些大队干部家里送点?

平时杨树沟村里,还有靠山屯、上岭村、下岭村,关系好的亲戚朋友那里,不也得送上个三斤五斤的?

杀猪当天,不得摆个酒席,招待一下杀猪匠和来帮忙的乡亲们,让全村人都跟着乐呵乐呵?

村里人要换点板油、换点猪肉、换点大骨头,不管是拿粮票、布票、工业券、现金,还是拿些鸡蛋、黄豆、花生、苞米、高粱之类的,不都得乐乐呵呵地给人家换?

除非有啥深仇大恨的,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不然哪怕平时有些小来小去的小过节,这会儿都不能拒绝。

不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以后可怎么相处?

每个村子,就相当于一个整体。

自有一套独特的人情礼仪的习俗与标准。

谁敢不随大流,特立独行,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姜家虽然在杨树沟子扎根挺早,但是最初,也算是外来户。

要不是姜老爷子能挣来钱,姜老太太又特别能生养,也不会这么快就站稳脚跟。

所以无论如何,老姜家都不能不顾忌在村里的口碑。

老姜家的猪虽然养得肥壮,却也都不过是一百多斤的分量。

两头猪都杀了,就算韩老四这回的活儿干得特别精心,头蹄下水、猪血猪骨头,一丁点儿都不遭禁,那也出不了三百斤肉啊。

这眼瞅着就快过年了,全村人,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得割点肉吧?

就算一家割上二斤三斤的,这百十来户人家呢!

老姜家自己家,又能剩下多少?

可是,这么一来,算来算去,老姜家能自由支配的肉食和板油,顶天了也就是半扇猪的量。

倘若都给了姜春菊,拿去走礼送人情了……

那老姜家接下来这一整年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老姜家这几十口子,大人孩子都盼了一整年了,就等着过年的时候杀猪,好敞开肚皮,扎扎实实地吃顿好的……

再者说,姜春菊可不止是要半扇猪的肉,她还要一百斤细粮呢!

这要是真能办成在百货大楼、供销社、国营饭店这类的紧俏单位,也算值个!但是按她说的,最有希望的,不过就是个双喜煤矿的正式工人……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按照桦树林公社乃至黑瞎子岭镇的习俗,这闺女嫁人了,娘家还全家扎脖,出大头钱给办工作的事情,可从来都没有过。

姜老太太就算再怎么想答应下来这事儿,也得考虑到几个儿子的态度。

就算儿子们勉勉强强能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支持给大春儿丫头办工作这事儿,可是从大房到五房的儿媳妇儿们,又会咋想呢?

大房二房的孙子孙女们,也都一天天大了……

姜春菊跟姜老太太聊了一阵子,把难题抛给了姜老太太,自己就悄眯声地躲远了。

姜老爷子一见姜老太太愁眉不展的模样,顿时就觉得心疼了:

“芳泠啊,你这是咋地啦?有啥为难事,值当你这样?

这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是不是大春儿丫头她婆婆家,又出啥幺蛾子啦?”

竖着耳朵听着周围形形色色的动静的姜英秀,听到这里,不由得扑哧一乐。

没看出来,这姜老爷子还是个真相帝!

只不过这回,他的猜测出了点儿偏差——这回出幺蛾子的,可不是你大闺女的婆婆家,而是你的大闺女本人!

姜老太太一反常态,没有第一时间就跟姜老爷子哭诉自己的烦恼。

反而继续皱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长吁短叹,唉声叹气,看姜老爷子一眼,便欲言又止,又继续长吁短叹起来。

姜老爷子生气了,直接从炕上下来了,拎着自己的旱烟袋,趿拉着一双在家穿的旧棉鞋,去外屋地找了正在不着痕迹地跟几个妯娌套着近乎、言笑晏晏的姜春菊:

“大春儿丫头,你给我过来!”

老爷子的嗓门儿还是很给力的,这一声喊出来,整个外屋地都安静了一瞬。

姜春菊有些脸上下不来,讪讪地迎了上去:

“爹,你老找我啥事儿?”

姜老爷子没客气,手里的黄铜烟袋锅当啷一声就敲上了姜春菊的脑袋:

“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旋了,连点人事儿都不懂?说!你到底是怎么惹着你娘了?看把你娘给愁得!我问她她还不跟我说!”

姜春菊原本以为姜老太太已经把她给卖了,此时一听姜老爷子的话,顿时脸色都放松下来:

“哎呀呀,爹,你老咋还是这个暴脾气,说动手就动手呢?我跟我娘说的,绝对是好事!不信你问我娘去!”

姜春菊一推六二五,姜老爷子摇摇头,却也不方便再继续追问了。

毕竟闺女大了,都嫁人了这老些年了,冷不丁地敲她一烟袋锅,还说得过去。

现在毕竟不像是孩子小时候了。

真要是没弄清楚啥事儿呢,就先把她给胖揍一顿,姜老太太不会乐意,姜老爷子也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再说,她那三个孩子还在呢。

在孩子面前,总得给大闺女留些脸面。

姜老爷子虽然这样安抚着自己,却仍然觉得很是生气,最终对着姜春菊警告了一番:

“大春儿丫头,做人不能丧良心!

咱家最疼你的,就是你娘!

你娘这大半辈子跟着我,就没享过几天福。

为了你们几个孩子,更是吃了不知道多少苦!

你要是敢把你娘给气着了、伤着了,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这些话,姜老爷子背着手,趿拉着鞋,大踏步地回了东梢间,安慰老伴儿去了。

众位妯娌都惊疑不定地盯着姜春菊,琢磨着这个大姑姐,到底跟姜老太太说了些啥,能让姜老爷子突然找到外屋地来,还发了这么大的火儿。

姜春菊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

她心中暗恨:

“若不是这个爹没本事,我犯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人么?他凭什么这么话里话外地敲打我?”

姜春菊眯了眯眼,她暗自下定了决心:

“这回这事情若是能办成,等我真的进了双喜煤矿,做了国家正式工人……这辈子,就再也不会踏足杨树沟村这个破地方了!八抬大轿求我来,我都不来!”

至于说以后爹娘年纪大了,动弹不动的时候……

他们二老,不是还有五个能顶门立户的好儿子呢么?

哪个不能养老?

第167章 鲜血淋漓

姜春菊在这里暗中发狠,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都不知道。

姜老爷子安慰了姜老太太好一阵子,姜老太太才终于吐了口,把大闺女的话,跟姜老爷子说了。

说完以后,姜老太太倒是解脱了,长吁短叹、愁眉不展的,换成了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听完了姜老太太的转述,就开始抽他的旱烟袋,一锅接一锅,把东梢间的屋里空气都弄得蓝洼洼一片,呛得快呆不住人了才停下。

姜英秀也不知道姜春菊心里正恶狠狠地转着的念头。

她虽然五感敏锐,意识力的触角也可以遍布姜家每个角落,却还是依然无法看透人心。

毕竟不管是五感、还是意识力,都不是读心术啊!

姜英秀觉得,现在,自己最需要考虑的,是到底要不要挺身而出,把姜春菊的打算,透露给姜家众人知道呢?

姜家众人知道以后,到底是会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地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还是会私心作祟,吃下姜春菊随手画下来的大饼?

半扇猪,一百斤细粮,这可真心不是个小数目啊。

现在这个时候的农村,一般人家根本都拿不出来。

即便是老姜家,按照姜家人现在的生活水平和条件,估计姜家能拿出来的全部财力,也就是这些了吧!

姜春菊难道事先做过调查,怎么居然能算计得这么正正好好,可丁可卯的?

这怕是连点肉渣,都没舍得给姜家人留!

姜春菊同志,你还能压榨娘家,压榨得更狠一些吗?

姜英秀暗暗吐槽。她琢磨了半天了,却没有想出个头绪来,只觉得无比头大。

不由得也有几分愁眉不展了。

艾玛,权衡利弊、推演变化什么的,真心不是自己这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草履虫所擅长的。

要说自己最擅长的,其实应该是暴力拆卸吧!

什么都不说,就是干!

算了算了。

除非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都不同意帮姜春菊这个忙,不然这事儿,迟早也得被挑明了,放到桌面上的。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虽然在姜家说一不二,但是,如果总是逆着大家伙儿的意愿行事,还偏偏事涉众人的切身利益,这份权威,怕是也硬撑不了多久。

姜家众人是什么反应,到时候等两位老人把这事一挑明,不就知道了?

“如果姜家人真的全都脑残到同意了这个不靠谱的计划,我干脆就再从中作梗一回。悄眯地跟着姜春菊,去一趟镇上……嗯,到时候我就这么这么……”

姜英秀在心里嘀咕半晌,终于做出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决定,可下算是安心了。

她又一脸乖巧地凑到了沈春柳身边,很有眼色地帮着沈春柳和李荞麦打起了下手。

这人一多了,干活儿就是快。

没多大会儿功夫,几口大锅就都刷好了,水也烧上了。

连准备用来接猪血的几个大木盆、从邻居家借来的桌椅板凳,和大大小小几十套碗碟,也都一样一样,洗涮干净了。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一个杀猪匠韩老四。

韩老四心中还算是挺有谱的。

没让众人等得太久,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老姜家。

老姜家自己就人口众多,劳动力很富裕。不过,还是有不少平时关系处的好的社员们,纷纷赶来帮忙。

这算是桦树林公社乃至黑瞎子岭镇地区的一个风俗。

乡下人家,不管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或者杀猪宰羊这类的大事,街坊四邻,亲朋好友,都得上门帮忙。

来得人越多,越说明这家人日子过得兴旺、当家人有本事。

也说明这户人家,在村里人缘儿好、“混和”,不是那种“过死门日子”的孤僻性子。

当然了,前些年,赶上鄂苏国逼债,又赶上天灾,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实在是紧紧巴巴,这习俗却也保留了下来,只是有一点变化。

来帮忙的人,如果留下来吃饭,就都要自带些口粮,或者主人家用得上的实在礼物。

不然,办事的主人家,万一招待完了众人这一顿,自己家却断顿了,这就不是帮忙,而是结仇了!

韩老四是个为人四海,很会说话的人。

此时他带着几分酒意,还不忘对热情招待他的姜老爷子说好话:

“嗨呀,老姜大叔,你老娶了婶子,可真是有福气啊!

你看这猪喂得多好!

卖到牲猪收购站的那三头,都评了一等品!咱自家吃的这两头,也一样白白胖胖,肥肥壮壮滴!

这十里八村地,经俺的手杀过多少头猪了,就没见过咱家这么好滴!”

韩老四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众人,个个眉花眼笑。

夸赞了主人家,也等于是夸赞了跟主人家亲近的这些乡亲邻里,亲戚朋友。

众人客套了几句,便进了猪圈,将两头大肥猪都捆住了猪脚,倒提着放上了杀猪的案子。

肥猪大概是知道自己要被杀了,开始声音惨然地嚎叫起来,那动静,又吓人又悲惨,但凡胆儿小点的孩子,都不敢听。

姜英秀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也觉得很难受。

她甚至有种想要直接用空间收走这头猪的灵魂,让它安安静静地死去的冲动。

韩老四指挥着众人去拿大木盆来接猪血,自己拿着磨好了的白光闪闪的杀猪刀,很是爱惜地抚摸了几下刀刃。

李荞麦把大木盆递了过来,给了姜大河。

姜大河拿了大木盆过来,放在案子下边,准备接猪血。

姜大山和姜大地几个人,帮着韩老四按住了已经捆好了四蹄、被仰面朝天放翻了的肥猪。

韩老四见一切准备就绪,一刀就捅进了肥猪的脖子。

姜大河赶忙把大木盆挪了过去。

猪血哗啦哗啦地流淌出来,一丁点都没遭禁,全都流进了大木盆里。

肥猪凄厉的惨嚎声,戛然而止。

浓郁的血腥气,让五感远比常人敏锐许多倍的姜英秀,突然觉得有种非常想要呕吐的感觉。

她一转身就跑出了老姜家的大院子。

连后面诸如褪毛、分肉、灌血肠、做血豆腐等等的过程,连看都没敢看。

别看她手上已经沾了好几条人命,可是空间杀人,那是不声不响的,直接摄取了人的魂魄。

死去的人身体软软的,面目也一丁点儿都不狰狞,跟睡着了差不多。

有时候还让姜英秀恍惚有种宁静美好的感觉……

哪里像杀猪这样,血糊漓啦滴!

第168章 酒席之上

姜英秀大概是这些大人小孩里头,唯一一个感到严重不适的人。

毕竟后世她从来没有找虐地看过杀猪宰牛的视频……更别说亲身经历了。

她虽然有一手好厨艺,似乎天生就擅长把食材做得非常好吃,但是认真算起来,她下厨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平时也没去过几回菜市场。

买肉基本都是从超市里买。

想要做什么菜,就从那些精心包装好,已经切好了片、块儿、丝、丁,一盒一盒的半成品里头,漫不经心、轻松随意地挑选出来要用的肉类食材。

还有些时候,她懒得下厨房,就直接吃酒店的客房服务,或者干脆下馆子,叫外卖。

她倒是专程飞过东北,吃过嗷嗷香的杀猪菜。

但是,这样猝不及防地直面鲜血淋漓的杀猪现场,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不管是姜家众人,还是来帮忙的乡亲们,却都没有姜英秀这样多的感慨。

各个都是眉花眼笑,满心满眼的欢喜雀跃。有些小孩子,已经蹦蹦跳跳地,唱起了欢快的儿歌。

姜英秀跑到外头,远远地离开了人群和老姜家的院子,对着村子里一个布满了积雪的角落,干呕了一阵。

大概是之前吃的东西早都消化了,胃里这会儿已经空空如也。

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要不是这个小身板年龄太小,这情况要是万一让人看见了,没准儿明天,就会满屯子流传起“姜家四丫头怀了不知谁的野种”的流言。

一回想到刚刚韩老四一刀捅进肥猪脖子的那个场景,她就觉得浑身难受。

看来至少短时间内,自己打算亲自动手学学杀猪的计划,是肯定要泡汤了。

以后自己空间里的猪,怕是只能囫囵个卖掉。

或者,得指望着林虎子或者雷爱国这帮小伙伴儿们,担起来这个重任了。

姜英秀在远离杀猪现场的雪地里缓了半天。

后来,还干脆进了空间一趟,喝了些暖玉山上的凛冽清澈的泉水,又绕着整个空间巡视了一圈儿,随手抓了两个果子吃。

最终总算是排解掉了自己心中的不适。

等到她一恢复了精神,就重新回到了老姜家。

老姜家院子里,已经支起来了三四张大桌子。桌子边挤挤挨挨地坐满了来帮忙的乡亲们和街坊四邻,以及各家的孩子们。

姜家的院子本来相当大,此时摆了这些桌子,又挤挤挨挨地坐了这些人,就显得有点小了。

大人们都亲亲热热地跟邻座的说着话,唠着嗑,等着开席。孩子们却一直狠狠地盯着桌上的菜,含着手指头流口水。

桌上都已经摆上了好几道菜了,估计再上来两三道菜,就可以开席了。

每张桌子最中间,摆着的都是一大盆的五花肉块儿炖酸菜粉条。

五花肉块连肥加瘦,颤颤巍巍的,颜色十分诱人。

酸菜切成了头发丝儿一般的细丝,粉条浸透了浅褐色的汤汁,晶莹剔透。

酸菜和粉条,都堆得满满的,整整一盆子直冒尖。

五花肉的香气,和酸菜的酸味,扑面而来。

姜英秀胃里空了半晌了,又在外头冻了老半天。一下子见到这么一大盆热气腾腾、连汤带水的炖菜,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然后赶紧暗暗鄙视了一下自己的没出息。

五花肉炖酸菜粉条的边上,紧挨着的是一大盘的酥炸胡萝卜丝丸子。

胡萝卜丝儿丸子的主要材料是胡萝卜丝儿,里面还搀着有鸡蛋、大豆腐、葱花,和肉沫。这种酥炸丸子外壳焦脆、里面鲜嫩,味道十分鲜美。

单论这个滋味,其实比起纯肉的肉丸子来,也不差什么。而且,因为材料丰富,在姜英秀看来,其实比肉丸子更加好吃呢。

姜英秀估算了一下菜量,估计为了这个席面,老姜家地窖里的胡萝卜,应该这一回都用完了吧。

五花肉块儿炖酸菜粉条的另一端,是一大盘子的血肠,切成了一片一片的,冒着腾腾的热气,边上还摆着个蒜酱碟子。

酥炸丸子和血肠之间,摆着一盘卤水拼盘,里面放着糟好的猪头肉、猪耳朵、熬好切了细条的肉皮冻、卤制好之后切片的猪肚、猪心、猪肝。

猪下水和猪头肉毕竟分量比较少,所以这个卤水拼盘的盘子,也比装着五花肉炖酸菜的盆子,尺码小了许多。

每张桌子上还有一盘辣白菜炒粘糕、一盘炝拌土豆丝、一盘木耳炒鸡蛋、一盘小鸡炖蘑菇……

姜英秀都觉得口水快要流出来了,就更别说那些坐在桌子边上等着开席的小屁孩儿们了。

有的小孩悄眯地把手伸向了胡萝卜丝儿丸子,结果被身边的大人一筷头子就给敲了回来:“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

小孩儿被打了,也不哭不闹,默默地摸一摸额头上肿起来的包,吞了吞口水,就安安静静地坐好了。

等着大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彼此聊天的话题里头,便又悄悄地向着菜盘子里的丸子伸出了自己黑乎乎的小爪子……

姜英秀看着,又好笑,又觉得有几分心酸。

想想后世的小孩,不知是不是食物太过丰富了,吃饭往往都得一家好几个人追着喂,哪有这样积极主动偷吃的时候!

她站了一会儿,就悄悄溜进了外屋地。

外屋地里正在往外盛菜端菜,人来人往,忙忙乎乎地,很是热闹。

李荞麦正在往一个一个搪瓷盆子里头,盛着今儿个的席面上最后一道硬菜:鲶鱼炖茄子。

当然,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茄子了。

这道菜里头用的所谓茄子,其实是秋天的时候晒的茄子干儿。茄子干儿的模样黑乎乎的,不过做炖菜吃起来,却很是美味。

鲶鱼是从西大泡子那边捞出来的。

为了这顿酒席,李荞麦和姜大河天不亮的时候就带着四宝、五宝,去了西大泡子捞鱼。这俩人也是真能干。

捞完了鱼回来,居然还没耽误白天上工。

那个西大泡子里的鱼,种类还挺多。有鲫瓜子、山胖头、鲤鱼、白鲢、草鱼,还有鲶鱼、黑鱼,泥鳅和黄鳝。

不过年景好的时候,杨树沟村的人一般都是要到春天,开江河了,才会去捞鱼。冬天就安安静静地让这些鱼儿休养生息。

前几年因为饥荒的缘故,村里人好悬没把西大泡子的鱼给捞绝种了。

后来还多亏了雷七奶奶,不知从哪里淘澄来了鱼苗,春天夏天两季,往西大泡子里头放生了不少。

不然这会儿,就算是姜家人把那大泡子给挖个底朝天,都捞不出来鱼吃。

第169章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沈春柳和杨水芹正在往两排盘子里头摆蘸酱菜。

切得整整齐齐的、全都一般长短的葱段、葱白,白、青、红三色的萝卜条,橙色的胡萝卜条,一根一根,码放得整齐有序,看着十分漂亮。

再配上一碗炸得香喷喷的辣椒酱,简直让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两妯娌都是手巧的,只见两双手掌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好几个白瓷盘子,都码好了。

李荞麦那边,也已经把最后一份儿鲶鱼炖茄子,从大铁锅里头盛了出来。

姜英秀帮忙端了鲶鱼炖茄子,往外头的一张张桌子上送。一路上那种鲜香的滋味,直往她鼻孔里钻,刺激得她越发的饿了。

沈春柳和杨水芹也纷纷端起来蘸酱菜的盘子和装主食的搪瓷盆子,往外头的桌子上送。

最后上桌的主食,是肉头头、香喷喷的红高粱米捞饭。

还有一份儿类似给孩子们吃的零嘴儿的主食,是烀土豆、烀地瓜、烀南瓜。都切了形状漂亮的小块儿,跟蘸酱菜一样单独摆了盘儿。

出来一趟撒嘛两眼,发现大桌子上似乎还有些空挡,看着不太满,李荞麦又快速炒了个清炒黄豆芽,最后的最后,还端出来了个甩袖汤。

虽然杀年猪在杨树沟村是个大事儿,招待客人要尽量往丰盛里置办也是这里的习俗。然而,这一份席面的档次和规格,简直诚意满满。

哪怕办一场婚宴或者白事,也都尽够了。

等到姜老爷子盛情邀请了姗姗来迟的大队长兼村支书宋三斗、大队会计谢文华、民兵排长郭四槐,还有妇女主任彭春丽入了席,这场酒席,就算正式开始了。

孩子们欢呼雀跃,一个个都纷纷把自己干瘦干瘦的小黑爪子,伸向了酥炸胡萝卜丝儿丸子。这个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甚至爆发几句争吵。

“哎呀妈呀,二愣子,盘子里还有那老些呢,你咋又跟我抢!”

“滚一边喇去,狗剩子,敢跟我这炸刺儿,信不信我把你的屎都打出来!”

“吵吵啥吵吵,再吵吵都给我滚出去!懂不懂点规矩了?没看到大人正说话呢,你们一帮小孩伢子瞎几吧吵吵啥?”

大人们也纷纷地伸出筷子,嘴上大声呼喝着、调节着孩子们之间的小小纠纷,手上却动作飞快。

眼疾手快地把躲在酸菜丝和细粉条的重重包围中的、差不多有三指厚、颤巍巍的五花肉块儿,一波又一波地往自己的碗里、和自家娃娃的碗里紧着倒腾。

这时候要是敢动作慢了,下一波可就没了!

姜英秀也跟着夹菜。

不过她在看杀猪的时候受了刺激,此时虽然闻着肉香,依然会条件反射地分泌出来许多口水,却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于是她的筷子就只专注地往嘴里扒饭,偶尔伸出去,也只是夹两筷子炝拌土豆丝,或者清炒黄豆芽。

只不过,大人毕竟是大人。他们跟眼睛都快掉到菜盘子里了的孩子们可不一样。

一边下手飞快地夹着五花肉,一边还有心思竖着半只耳朵,听着主桌上的动静。

毕竟这场超出常规的席面,有些不同寻常。

大人们更关心这份不同寻常背后的意义。

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戏肉来了。

姜老爷子简明扼要地说道:

“乡亲们啊,我得跟大家说个事儿。唉,我老姜要对不住大家伙儿了。”

这么个开场白,迅速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乱哄哄的酒桌,竟然一瞬间就出奇地安静下来。

姜老爷子脸颊有些发烧,不过他皮肤晒得太黑,其实看不太出来。

“唉!咱在坐的老少爷们儿,乡里乡亲的,也都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

养了儿女的都知道,这儿女都是债啊!

我家大闺女在城里的婆家遇到了点难事儿,具体是啥事儿,我就不废话了。

这谁家还没有个为难遭灾的时候,对不对?

总之就一句话,我大闺女的婆家,需要一百斤的细粮……

这不我家这大闺女,就回来娘家,苦苦地求到我们老两口头上了吗?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的大闺女虽然嫁得有点远,但是那也是做爹娘的心头肉啊!

闺女有事儿,我们不帮也得帮!

我把家里刮地三尺,也就找出来拢共三斤多大米,四斤多白面……这距离一百斤细粮,差得还远着哪!

我嘴上这泡,一下子就起来了!你们看看,这嘴丫子这一溜圈儿都是!

我想来想去,俗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遇到困难了,个人家解决不了的,还得依靠咱们杨树沟村生产大队的社员同志们。

当然了,谁家准备的那点细粮,不都是为了逢年过节包个饺子啦、贵客来了下碗面条啦?或者就是给年岁大的老人、坐月子的儿媳妇、月窠里的孩子啥的补补身子的?

我们老姜家,也干不出来那没皮没脸的事儿,不能平白无故地跟你们要。

所以我就琢磨着,今年这年猪,大不了我们自己家不吃了,就都拿来换细粮吧!

唉!我这也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要不是这事儿出的太突然,我们也不至把这主意打到年猪上头来。

所以我说,实在对不住各位乡亲了!今年我们老姜家的猪肉,优先换大米白面,这样的细粮,挂面条也行。至于像苞米面或者地瓜、菜干之类的,一概都得靠后。

当然,也不是说绝对就不给换了。

只是,得先等到俺们老姜家凑够了大闺女婆家需要的细粮,才能再接受这些粗粮或者菜干之类的东西的兑换。

俺也知道,咱们村里大家伙儿也都不富裕,所以要在咱们村里凑够这一百斤细粮,还是有难度的。

所以,别的村子的乡亲们要是能拿来细粮换猪肉,俺也给换,也给优先。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姜福生没本事,对不住大家伙儿,这碗酒我干了!”

姜老爷子说完,把手里端着的一只素面蓝边二大碗举到半空,敬了一下大家伙儿,就咕嘟咕嘟一口气把这一大碗酒都给闷了。

姜老爷子的话,说得很客气很委婉,然而底下吃着酒席的众人,却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怪不得今儿个这酒席,不年不节地,居然这么丰盛了,原来姜老爷子是知道,自己要破了规矩,怕犯了众怒了!

第170章 炸窝了

往年这杀年猪的规矩,拿着一样的东西换肉,当然都是本村的人优先。拿着虽然看起来不一样、但是价值相差不多的东西换肉,还得是本村的人优先。

就比方说,彭锁柱他爹彭木匠,要是拿了五斤苞米面跟姜家换二斤五花肉,而靠山屯的朱老虎,出二斤大米跟姜家换二斤五花肉。

那么姜家就必须把同样一块五花肉,换给彭木匠,而不是朱老虎。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彭木匠跟姜家,是同住一个村的乡亲。

这种习俗,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却已经一代一代地流传了几百年,也许还要更久。

如今姜福生整了这么一出,可不就是“坏了规矩”么?

可是,若是让社员们说些反对的话出来,也实在是有几分说不出口。

毕竟姜家这席面,确实是诚意满满。

比一般人家办个红白喜事的上等席面,还要有油水、还要上档次。

俗话说得好,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

吃着老姜家的菜、喝着老姜家的酒,再站出来指责老姜家坏了规矩,这腰杆子,它就硬不起来。

再者说,姜福生说的这些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儿女都是债!谁家的儿女,谁家不心疼?谁家还没有个为难遭灾的时候?

要是自己家摊上了这事儿,嫁出去的闺女回家来呜呜哭,求爹娘伸伸手,谁还真能豁出去,不管不问,就让她哭个痛快?

姜英秀听着,不由得感叹,这老两口还真是相当看重姜春菊这个大闺女啊!

以前沈春柳曾经跟她说过,姜春菊当初嫁到镇上老刘家的时候,姜家可是陪送了一大笔嫁妆的。

别的不说,那些什么被面儿啦、衣裳啦、箱笼啦、柜子啦,都不算个啥事儿。

姜春菊的嫁妆里头,竟然有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一台蜜蜂牌的缝纫机、一块上海牌手表!

整个桦树林公社都议论纷纷,人人都说他们老姜家人,实在是太疼孩子了!

对个闺女都这么疼,儿子还能差了?

一时间许多疼爱闺女的人家,都纷纷把老姜家的儿郎,当成了理想的女婿人选。

沈春柳的爹娘,就是其中之一。

甚至有人因为这事儿,怀疑上了老姜家是不是有埋藏起来的金条银元之类的。毕竟老姜家虽然有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儿子,人人都勤快能干。

可是,一时半会儿地,也攒不下这么多的家底儿吧!

不过,姜家人那两年的日常,算是充分地解除了这种怀疑。

为了凑够买这些大件的钱和票,老姜家全家,东挪西借,四处踏人情,几乎所有亲朋都借遍了。

甚至连许芳泠那几个多年不联系的堂哥家,姜家人都曾经低三下四地上门拜访过。只不过结局很不美好,被直接打出来了……

姜家几乎人人都勒紧了裤腰带,一分钱都要在手心里攥出水来,非得掰成两瓣花不可。

全家老老小小,吃了足足有一整年的咸菜疙瘩!

本来姜家就穷的底儿掉沈春柳和外人一样,对姜家的真实家底儿毫无察觉,这再给大姑姐姜春菊拿出那么大一笔嫁妆,这姜家的日子,自然就过得更加捉襟见肘。

姜春菊出嫁大概两三年以后,沈春柳才嫁过来。

所以这些事儿,她其实多半也是听别人传说的。

只不过,姜春菊的嫁妆,当初是借了生产队的骡子车,送到镇上的。

所以这些传言,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而当初亲历这一场盛事的那些人,直到现在提起了,还一个个眉飞色舞。

沈春柳嫁过来的时候,带了几只箱子的嫁妆。

后来为了贴补公中和三房的日子,她的几只樟木箱子,差不多都掏空了。

上回姜英俊帮姜英秀偷出来的那件缎子面的棉袄,算是沈春柳勉强留下来的、最心爱的几件陪嫁品之一了。

姜英秀听着姜老爷子的话,看着众人的反应,不由得想起沈春柳平日里的穿着打扮。

想想三房几个孩子的穿着打扮,再想想刘芳那漂亮的棉服和簇新的小皮鞋,刘威刘勇穿的也比二房的四宝、五宝好上很多。

哪怕是五房的六宝,穿的衣裳不也是大人的旧衣裳改小了的?

而刘威、刘勇和刘芳这三人,他们每次来姥姥家,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崭新崭新的。

这也是他们在姜家各个房头,乃至整个杨树沟村第十二生产大队社员们家的孩子们面前,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的底气之一。

当然,他们的衣服上,也不是没有补丁。

但是,他们的补丁,是补在膝盖这类容易脏、容易破的位置的,根本不是为了挡住破洞,而是为了避免磨损。

而姜家的这些第三代,从大房的长子嫡孙姜英杰开始,哪个穿过量身定做的、崭新崭新的新衣裳?长这么大,拢共又穿过几回新衣裳?

姜英秀渐渐地有几分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平之气。

然而,还没等她真的做出什么动作,她就忽然感应到,周边的氛围似乎有点格外地紧绷。

姜英秀扫视了一下几张桌子,不出意料,酒席上,姜家众人的脸色,全都唰地一下子就变了。

从大房到五房,每一房的大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几乎有几分扭曲了。

姜家人都爱面子,所以这些人虽然几乎都黑了脸,但是却并没有当场闹起来。

而是勉勉强强地挤出来了一张又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陪着万分尴尬的客人们,吃完了这一餐丰盛得有些出格的酒席。

急匆匆地吃完了这一餐,送走了客人们,姜家的院子里,就一下子炸窝了!

甚至有些客人的前脚刚出了姜家的院子,还没有走出几步远,就听到后面姜家院子里飙出来的阵阵嘶吼。

然而,姜家院子里闹了内讧,却没几个敢来看热闹的——姜家人本来就多,武力值又高,还是出了名儿的一打架就喜欢“duang”“duang”扔东西砸人的主儿。

万一热闹没看成,反而被砸开瓢了,不就惨了!

姜家老大的嗓门最高,自打牛桂花惹了事以来,他可算找到机会,能大声说话了:

“爹、娘,你俩这是老糊涂了还是咋滴了?这心眼子都偏到咯吱窝里去了吧!我大姐又给你们灌了啥迷魂汤了?你们一张口就要拿猪肉换细粮?还是一百斤细粮?还让苞米茬子苞米面菜干啥滴往后排?这不擎等着得把杨树沟村第十二生产大队一屯子的人,一个不落都得罪光了啊?”

第171章 一招制敌

姜大河听得连连点头。

刚想要开口,习惯性地先看看媳妇儿的表情,就被李荞麦瞪了一眼。

于是赶紧眼观鼻、鼻观心,悄眯声地躲到一边去了。

三房的姜大地找了个座头,闷声不响地抽了一袋烟,低垂着脑袋,对这事儿,啥话也没说。

他对大姐的感情挺深的。

爸妈要帮大姐,他倒也不觉得有啥不对。

肉虽然好吃,不过也就是香香嘴,臭臭屁股,哪能比得上姐弟一场,跟大姐的情分?少吃那一顿两顿的肉,哪里又比得上一家人和和美美地?

但是,他对大哥在父母面前的份量,也是心知肚明。

大哥和大姐要是对上了,两边他都惹不起。

夹在中间当炮灰的滋味,他也尝过不止一回了,真心对这个角色没什么热情。

他看了一眼沈春柳,看得出她很是不满,但是却只是咬着嘴唇,委委屈屈地忍了下来,并没有发作。

沈春柳确实是个贤惠的女人。性子也跟面团一样软和,咋揉咋是。

唉,自己的婆娘跟着自己,真是吃了不少苦。别看她现在黑瘦了点,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漂亮过。

不过,谁让自己夫妻俩命都不好呢?生不出男娃,那就是绝了后了……

君子不跟命争。

这回的事情,自己干脆谁也不帮,静等着他们争出来个结果,就完了。

老四姜大林和老五姜大海对视了一眼。他俩对这事儿,都是打心眼儿里反对的。这俩汉子其实跟他们的二哥一样,都格外疼惜自家的老婆孩子。

四房的杨水芹,那就是个水做的人儿。姜老四一想起她来,就觉得脸红心跳,鼻孔发热,腿脚发软。

杨水芹虽然只生了两个女娃,但是那也是全家、全村,乃至十里八乡,面孔最精致漂亮、性格最乖巧懂事、声音最娇娇软软的两个宝贝。

俩娃小小年纪,就懂事得很。

知道心疼她们的娘,还会帮着家里干活儿。

这么久跟着家里,吃得清汤寡水的,几乎都没吃过几顿饱饭,却也从来没有抱怨过。

看着每次大姐来家,刘芳身上穿的新衣裳嘎嘎新,小皮鞋嘎嘎响,也只是满眼羡慕地远远看着,却从来没有跟他要过一回。

现在爹娘要顾着大姐,自己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从大姐家那三个娃的穿着打扮上就能看出来,大姐明明并没有落魄到必须得爹娘顾着才能活的程度。

难道为了大姐过得舒坦,就要让自己家的两个乖宝,再跟着吃好久的苦?

而大姐家的三个孩子,却一天苦不用吃,只要擎等着享福就成?

这天下就没有这个道理!

这回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再默不作声了!

姜大林又看了老五一眼,要是老五能先说,自己也不用直接对上爹娘,只要在一旁敲敲边鼓就成。

姜家老五姜大海,跟姜大林的想法,颇有几分相似,却也不完全一样。

他一方面心疼自己家的六宝要跟着吃苦受罪——六宝长到这么大,一共才敞开肚皮吃过几回肉啊?

这一下子都给换出去了,让六宝吃啥?

六宝眼巴巴地盼了小溜一年了,盼得脖子都长了!回头自己怎么忍心跟六宝说,咱们今年过年不吃肉了,继续吃土豆块子炖酸菜叶子?

另一方面,就跟二哥对二嫂似的,姜大海对自己的老婆朱月娥,那是又爱又怕。

仗着在父母面前受宠,他干脆直着脖子嚷嚷上了:

“爹,娘,当着外人不方便说,现在全是咱自己家里人,总可以说了吧?

大姐婆家到底出啥幺蛾子了?还是大姐偷人养汉被老婆婆抓住了?

差啥他们说啥是啥?

凭啥他们嘎巴嘎巴嘴,说要猪肉、咱们就得掏猪肉,说要粮食、咱们就得掏粮食啊?”

姜英秀歪着头,扫视了现场的众人一圈儿,把几乎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她打定了主意,这帮人若是给力,能够说服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就罢了。若是不给力的话,姜春菊也休想占到什么便宜!

姜老爷子面沉如水。

他是怎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长子和幼子,竟然会最先跳出来反对这件事儿。

他们不应该跟大春儿丫头站在一处吗?

“老五,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跟谁学滴,咋还一张嘴,就满嘴喷粪涅?

那是你大姐!亲大姐!”

呵斥完梗着脖子翻着白眼的老五姜大海,姜老爷子三言两语地,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大春儿丫头的婆婆,有门路能把大春儿丫头办进双喜煤矿,当正式工人。但是需要一百斤细粮、半扇猪肉,拿去走礼送人情。

我嘱咐大春儿丫头,进了煤矿以后,有机会就把英杰他们几个,也都招进双喜煤矿去。

那双喜煤矿是国营单位,吃皇粮的,不比咱们这老农民,祖祖辈辈就在土里刨食强?”

众人被“招进双喜煤矿做正式工人”这个馅饼给猛地砸了一下,半天没晃过来神。

环境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姜大林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几句,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大姐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人家煤矿能乐意要她?

真进了煤矿,我大姐是下井啊?还是坐办公室啊?

下井那么出苦大力、不见天日滴,我大姐能干了那活儿吗?

再说了,哪有让女的下井滴?

一个女人,跟一帮膀大腰圆地大老爷们儿,在黑咕隆咚的矿井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滴,万一出点啥“那啥、那啥”的事儿,算谁的呀?

坐办公室吧,她又没有个正式文凭,人家煤矿领导家属啥滴,不得炸锅了啊?”

姜大林的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击打在了姜老爷子的心上。

这些问题,也是他曾经隐隐约约地担忧过的。

只是,大闺女虽然精明厉害了些,自私自利了些,却从不跟自己的爹娘说瞎话。

她既然说她老婆婆有这个门路,能干成这个事儿,那么这个事儿,就是板上钉钉滴。

所以,一百斤细粮,半扇猪肉,乍看起来,在这种物资匮乏的年月,这代价,似乎确实是大了点儿。

然而,跟一个一辈子吃喝拉撒、生老病死,都包干儿,退休了有退休金,还能给一个子女接班的正式工作比起来,就真心不算什么了。

毕竟粮食可以再种、猪也可以再养。

而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了,怕是要后悔半辈子,肠子都得悔青了!

这个分析的过程,姜老爷子并没有说出来。

他还打算看看这几个子女里头,有几个心眼儿够用的呢。

第172章 激烈交锋

姜春菊有几分漠然地看着自己的五个弟弟,一个妹妹,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心中却只觉得一片冰冷。

姜家这些子女,包括她自己,都是一帮狼。

你对他好的时候,咋滴都行。

等你需要他对你好了,那你就等着吧!等到你熬得头发都白了,牙都掉光了,也等不来一句好话!更别说真为你做点啥事儿了!

老四的话,让几个被馅饼砸的有点昏头的兄弟,都醒过神来了。

兄弟几人目光往一处交汇,彼此都对大家伙儿的想法心中有数了。

这给大姐办个煤矿的工作,听起来倒真是个正事儿。

只是,这办工作也是大姐她老婆婆家得好处啊。他老刘家那么精明的人家,还能算不过来这个账儿?

凭啥得咱老姜家出钱出东西啊?

性子最冲动的老五姜大海,又一次直着脖子,把大家伙儿共同的心声,大声嚷嚷出来了:

“给大姐办工作,凭啥他老刘家不出钱啊?凭啥还得找到咱老姜家来呢?凭啥还得咱老姜家老老小小几十口子,勒紧了裤腰带呢?

大姐以后上了班赚了钱,那不都是给他老刘家人花?

就算大姐偶尔来一趟娘家,哪回咱爹咱娘给她带回去的,隔三差五给她送到镇上去的,不比她带来的那仨瓜俩枣的多?”

姜老太太听不下去了,把她手上的烟袋杆儿一摔:

“老五你闭嘴!你吵吵巴火地,瞎咧咧啥?

你忘了你小时候,掉河沟里头去,还是你大姐把你捞出来滴了?结果把你捞上来了,你大姐差点就上不来了!

那家伙把我给吓地……眼睛差点没哭瞎喽!

你这个没良心地白眼狼,你大姐对你好的事儿,你都忘了吧?”

老五姜大海一脸的不服不忿:

“娘,你那偏心眼子都快偏到咯吱窝里头去了!

我啥时候不记得大姐滴好了?

平时你往大姐家送粮食、送鸡蛋、送冻豆腐、送小鸡儿,隔三差五地,但凡逮着点啥好东西,不往大姐家送?

六宝还一口都没吃上呢!

我说啥了?

当初你为了给大姐陪送那三大件儿,又是托人、又是剜门盗洞地,欠了一屁股债!全家人勒紧裤腰带,吃糠咽菜滴好几年!

我说啥了?

当初我在我老丈人那儿蹭了多少顿饭,你心里没数啊?

我平时不争不讲地,咱家里咋安排,我就咋听话!

娶月娥的时候,差点就给不上彩礼钱!

我冒着大雨,去求了我老丈人,一直在月娥家门外,顶着大雨傻不愣登地站在那,浑身上下都浇透了,跟掉在河沟里也没啥区别!

一直站到我老丈人心软!

月娥也又是哭、又是闹地,嗓子都哭哑了,一个劲儿地求着她爹,向着我,帮着我!

后来我老丈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把彩礼押后,分成好几年,慢慢给的……

我埋怨过家里头一句没有?

我承认,当年我大姐没嫁给他刘国庆的时候,在家当姑娘的时候,确实是对咱们家里人都挺好的!

我大姐刚嫁出去那会儿,对咱家人也都还不赖!

但是后来,大姐结婚以后好几年,也没要成孩子。

我大姐不知是被她婆婆磋磨得没了志气,还是自己个儿就先怂了软了,立不起来了!

打那时候起,我就感觉,大姐她已经不把咱们家人当亲人看了。而是纯粹就把咱家当成粮库了!

缺粮食了、打发人来说一声,缺鸡蛋了、打发人来说一声,缺猪肉了、打发人来说一声……一趟趟地打发人来,除了要东西,就是要东西!

可是我念着小时候的情分,啥时候跟你们抱怨过一句?

我要是不记着她的恩,不念着她的好,能这样消停?我的脾气娘你能不知道?我是那种心里不管多愿意,也不吱声的人吗?

可是在对大姐这事儿上,我一直都不管心里多不愿意,都没吭过一声儿!

凭啥我老婆孩子吃糠咽菜,人家孩子就能吃香喝辣?

我跟月娥这些年,可就得了六宝这一根独苗!

六宝一天天吃的啥?穿的啥?

你们再看看我大姐家的这仨孩子,人家吃的啥?穿的啥?

他们是地主老财呀?我家六宝就是那给人扛活的小长工啊?

你瞅瞅,你瞅瞅他们那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酸叽歪歪的样子!

看不上这儿,看不上恁儿,那股子傲劲儿,随了谁了?

我看那刘国庆跟我大姐相对象的时候,也没这么蹬鼻子上脸啊?”

姜春菊不乐意了:

“大海,你瞎说八道什么呢?

你大姐夫就是个机关里的小干部,你大姐家也就是个普通干部家庭,哪里称得上地主老财了?

你这胡说八道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这话要是传到外头去,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姜大海毫不示弱:

“大姐,你也别动不动就给我这上纲上线滴!

你家不是地主老财,为啥你儿子你闺女都能穿那么好啊?

你家不是地主老财,你闺女还能恁么拿东西不当东西,一巴掌就把六丫八丫手上的大白兔奶糖都给打掉地上了?

那奶糖本来就粘糊糊地,掉地上一滚,又是灰又是土地,存心不让人吃,非得遭禁了才可心是不是?

我家不是给你扛活的长工,为啥你就有钱给你闺女买小皮鞋,却得让我家人吃糠咽菜才能给你办工作?”

姜英秀简直忍不住要给这个五叔喝一声彩了!

这话怼滴这个痛快!

看来是五婶朱月娥的伶牙俐齿,把这个平时闷声不响的五叔给传染了?

“五哥,你咋能酱婶地说大姐涅?是不是五嫂给你瞎捅咕滴!”

姜秋菊不干了,她心里一直很崇拜大姐,自己也希望像大姐那样嫁到镇上去,过那村里人人羡慕的日子。

她还指望着大姐给她介绍个镇上的好人家呢!

她把矛头指向了五嫂朱月娥。

要说转移注意力这一招,姜老太太经常用,可谁曾想,她照猫画虎地用了出来,不但没起作用,反而让姜大海更加炸毛了:

“姜秋菊,你是不是傻?你的好大姐要把咱家这两头猪都搜刮走!还要让咱爹把咱们整个杨树沟村的人都得罪一遍!你接下来的一整年甚至好几年里头,一口肉也吃不上!你听清楚了,是一!口!肉!也!吃!不!上!

再者说,这猪肉和细粮都给你大姐拿去了,咱家就这么点儿盼头,都被你大姐搬走了,咱家人吃啥花啥?喝西北风去呀?那西北风它也不天天刮呀!

就算你不怕平常日子吃糠咽菜,你也不想想,咱家啥也不剩了,咱娘拿啥给你攒嫁妆?

你还编排上你嫂子来了!枉你嫂子平常对你那么好,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早些年大姐刚嫁出去那会儿,咱家怎么还债的,你都忘到脑瓜骨后头去了咋滴?”

第173章 平地一声雷

姜秋菊平时哪里受过这种气,被怼了,就忍不住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姜老太太连忙把姜秋菊拉到自己怀里拍着哄着:

“小秋儿丫头,娘滴小乖乖,你快别哭了啊,把娘这心都哭碎了!”

一边还抽空翻着白眼儿怼搡老五姜大海:

“你那么大滴人了,跟你亲妹子厉害啥?你老妹儿年纪比你小那么多,你不让着点她,还怼搡起她没够了!她不就说了你媳妇儿一句!你看看你这成本大套地,怼了她多少句了?”

姜大海也翻着白眼,脖子梗梗着,冲着姜秋菊和姜老太太哼了一声,便不言语了。

姜英秀忍不住想要偷笑。

这娘俩,真不愧是亲娘俩。

你瞅瞅他俩那歪着脖子翻白眼儿的样儿,简直是一模一样,动作精准得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姜家老大姜大山再次开口了:

“爹,娘,我看老五虽然说话难听了点儿,但是这个理没错。不是俺们不惦心大姐,而是这事儿,它本来就不该这么办。

我都怀疑老刘家,就是看咱们家好忽悠,专门忽悠咱们老姜家呢!

老刘家要是真乐意给我大姐办工作,压根儿就不该跟咱们家提这样不靠谱的条件。

不说别的,大姐以后上了班儿,赚了钱,难道不给他们老刘家花吗?

咱们姜家一大家子人呢,把咱家家底都掏空了给我大姐拿去,剩下这帮人扎脖呀?咱们吃啥喝啥?咱们这日子,就都不过啦?

能进煤矿上上班,那当然是好事儿了。

可是这煤矿里头,哪年不得有几个死的、伤的,残的……

咱们当个老农民,在土里刨食,虽然得看老天爷的脸色过活,但是起码不至于一不留神,就缺个胳膊少个腿儿的。

甚至干脆活活埋在那黑咕隆咚的矿井底下了,连个囫囵尸首都找不回来……

真要到了那一天,咱上哪买那后悔药去?”

这话得到了姜家老三姜大地的高度认同:

“嗯,后悔药没场买去。我也觉着咱们一门心思,踏踏实实地种地,挺好滴。人啥时候都得认命,没那个命,就不该攀那个高枝儿。”

老三姜大地一向话少。

姜老太太最看不上他的一点,就在于他这个闷不出溜的性子。

她自己是嘎巴利落脆,有啥就说啥,不说畅快了绝对不罢休的个性。

看着姜老三这种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的性格,就总是情不自禁地觉得想要揍人,想要暴走。

结果姜大山每次一见她情绪激动,就更不爱说话了。

像今儿个这样两句话,在姜老三来说,就已经算是长篇大论了。

姜英秀暗暗摇头。

真没看出来,这个对孩子们的生活状况和家庭地位,一直似乎很是漠然的姜老三,竟然是个悲观的宿命论者。

不过……

宿命论这种东西,姜英秀是不信的。

她上辈子没有宗教信仰。

而这辈子,虽然经历了重生和空间,对很多超自然现象和传统文化的观点,接受起来容易了很多。

但是她依然不肯相信宿命论——人的命运,怎么可能会是一成不变的呢?

虽然宿命论对于不能改变命运的弱者来说,其实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安慰剂。

然而,对于姜英秀来说,认命这个选项,根本就不存在!

有空间,只是给她提供了更多的方便和乐趣。

即便没有空间,或者哪天这空间跟突然来到她身边一样,突然就消失了,离去了,她也一样有办法,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她绝对不要成为跟姜老三一样的宿命论者!

姜英秀正在那儿慷慨激昂,突然被六丫轻轻地扯了棉袄袖子一下。

她顺着六丫的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牛桂花正在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推着姜大山的背。

姜大山犹豫了一阵,长吁短叹了好几声,吞吞吐吐地一脸为难,最后到底还是把最难以启齿的几句话,犹犹豫豫地说出了口:

“爹,娘,我觉得,咱们自家人,还是把话说开了吧!

我和我家英杰他们几个,都对着煤矿上的工作,没啥子心气儿。

我们就想踏踏实实地种地,当个土里刨食的老农民,给国家交上公粮。

别的那些有的没的,我们真心不惦记。

但是爹娘顾着大姐的心情,我们也都明白。

这回这事儿,对大姐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他们城里人,又没有地可种,可不就是得进单位上班才是正道?

但是,为了这事儿,让咱们老姜家全家人都跟着勒紧裤腰带,扎着脖子喝西北风也不合适。

要我说……咱们先把家分了吧!

大姐已经是老刘家人了,不用考虑。小秋儿丫头就跟着爹娘就行。

我们五个房头,正好分成五股。再加上爹妈这一股,一共就是分成六股。

我是长子,我儿子英杰是长孙,我们肯定到啥时候,都要养爹娘的老的。所以,虽然说咱们分家了,爹娘要是乐意,我们大房也可以跟爹娘搁一块儿堆儿生活。”

看得出来,姜大山很显然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只不过,在姜老爷子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和姜老太太仿佛要吃了他的凌厉目光里,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越来越低,直到把后头的话,都悄眯声儿地憋了回去。

姜春菊此时,已经不复言笑晏晏的模样,反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一边儿哽咽着、抽泣着,一边儿用一块儿带着精致刺绣的丝绸手帕,轻轻地沾着眼泪。

动作很是优雅漂亮。

但是无形之中,跟姜家众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又更深了一层。

姜春菊一边哭,一边说:

“三弟说得对。这人就是得认命!我没那个进国营单位坐办公室的命,就该老老实实地认命,在家当个家庭妇女……

我就不该妄想着抓住这个机会,回家来给爹娘添堵……

这人咋地还不是照样活一辈子?

大厦千间,夜眠八尺。有工作还是没工作,又有啥不一样?

我当时也是想着,等我进了煤矿,就能把咱家人也都办进煤矿里去。

再者说,上班了认识的人就多了,有了靠谱的关系网,不把咱家人办进煤矿里去,想办法招进别的单位里去,也挺好的啊。

镇上那个纺织厂,前阵子还在招女工呢。

那纺织厂里头的女工,刚进厂子头一个月,就能赚到十八块六毛呢!要是做得久了,工资级别提上去了,每个月最多能赚到二十四块八!

就是可惜那活计累了点儿,遇到国家有生产任务的时候,就得加班儿,平常日子还得倒班儿。我这不还得给国庆和孩子们做饭,时间上不方便嘛!要不我自己都去了!”

第174章 我还没死呢

姜英秀冷眼旁观着姜春菊的表演,暗暗吐槽:

“唉呀妈呀,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儿啊!”

姜春菊这番话,看似是拉拉杂杂没有重点,其实却相当有技巧,或者说,有心机。

她当机立断地绕开了分家的话题,迅速地抓住了姜老三的话头,以退为进地一味哭诉,示人以弱,只说自己应该认命。

姜老爷子这辈子,要强了几乎大半辈子。

走南闯北地,啥事情没经过没见过?啥挫折没遭遇过?

可是他就偏偏从来没有认过命!

姜春菊这段哭诉,不仅隐隐约约地激发起了姜老爷子性子里的倔强,唤起了姜老太太对她的深切同情与心疼,还又顺手抛出了一张新的大饼。

这回的目标,对准了的是几个兄弟媳妇儿。

甭管她们会不会上钩吧。她这一手抛洒鱼饵的功夫,倒是越发纯熟了。

姜英秀冷眼旁观,真不知这几个经常在大姑手里吃亏的大娘、婶子,会不会这么轻易就上当受骗。

空气出奇地安静。

几个大娘、婶子,没一个吱声的。

就只见牛桂花又偷摸地捅了捅老大姜大山的后背。

姜大山回头瞪了媳妇儿一眼,定定地盯着她看,直看得她低下头去,才回转过来,冲着姜家二老又开口了:

“爹,娘,你们二老别生气。

儿子今天说起分家这事儿,真是为了大家伙儿好,一丁点私心都没有。

毕竟咱们就算分了家,那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姜字。

该怎么互相帮衬,还怎么互相帮衬。该怎么土里刨食,还怎么土里刨食。

我们这一房,三个大儿子呢!若是不分家,这相亲的谢媒钱,娶媳妇儿的彩礼钱,那可都是公中出。

分了家,爹娘也是跟我们大房一块儿生活,也还得是归我们大房养老。

我提出来分家,真心是为了爹娘和大家伙儿好。

只要分了家,不管爹娘想怎么帮衬大姐,我跟桂花都不待说半个不字的!

桂花一向孝顺,我别的本事没有,自认为还是个孝子。一直都是爹娘说啥就是啥。

只要咱们家分家了,老五他们,那肯定不敢像今儿个这么炸刺儿!

你们二老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个理儿?”

姜大山把这一番话说完,就闭上了嘴,打定主意当个锯嘴葫芦了。

姜老爷子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地,姜老太太不住地在旁边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福生啊,你可不能为了这帮白眼儿狼气坏了身子啊,你气出来个好歹儿地,我们娘俩靠谁去啊……”

姜老爷子喘了一阵子,终于把气息平静了下来,然后冷着脸宣布了最后的决定:

“咋地,一个个都翅膀硬了,眼里没有你们老子了?我告诉你们,我还没死呢!我一天没死,这个家就一天轮不到你们当!”

“大春儿丫头你别哭了!这事儿我决定了,这回我们老两口,就要帮着大春儿丫头把这工作给办下来!

谁也别来跟我叽叽歪歪!

想要分家,等我蹬腿儿滴!

我没闭上眼,没咽下这口气儿,就谁也别指望分家!

大春儿丫头,用不用我跟你去一趟镇上?

你婆婆那边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吧?”

姜春菊抹了抹眼泪,姜英秀却觉得她是需要用手帕挡着脸,缓和一下狂喜的表情:

“那不能。只要咱家这边东西到位了,我婆婆那边指定不待出啥幺蛾子滴!”

姜老爷子既然发了脾气,儿子们再怎么不满,也不好再坚持己见了。

老五姜大海还是不大服气,梗着脖子还想说两句什么,被朱月娥拽了两下大襟儿,好不容易忍了下来。

老四姜大林也想发声,不过,他到底还是惯于畏惧姜老爷子的权威。几次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啥也没能说出来。

二房的李荞麦嘴角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冷笑,斜睨着老二姜大河。

姜大河一脸羞赧。

看起来,俩人事先应该是讨论过这事儿的走向,这是又被李荞麦说中了。

既然没有人再敢提出反对或者分家,这事情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敲定了。

姜英秀不屑地撇了撇嘴。

看着姜家这帮不给力的家伙就来气,看来还是得自己个儿上呀!

姜春菊又在姜家住了五六天。

大概是姜春菊暗地里敲打了几个孩子,刘家的三个孩子,这几天表现得十分彬彬有礼,对姜家的孩子很是客气疏离。不再用鼻孔看人,可也并不亲近。

姜家按照计划,跟本村和外村的乡亲们,换来了一百斤细粮。不过,果然是有大米,有白面,还有挂面条。

最后姜老爷子亲自跑了一趟,带着姜大山一起,借了生产队的骡子车,带着一百斤细粮、半扇猪,连同姜春菊和她的三个孩子,一起送到了镇上的老刘家。

跟着这半扇猪、一百斤细粮一起装上车的,还有韩天亮给姜英秀寄来的各种新鲜的零嘴儿。

那点儿麦乳精、鄂苏国的酒心巧克力、大白兔奶糖、草原风干牛肉、晒得透透的口蘑干儿,都在其中。

可以说,除了给姜秋菊留下了一份儿,供大仙儿牌位留下了一份儿,其它的,全都给姜春菊带上了。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骡车后头不远处,缀着一个小小的、矮矮的人影。

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那只是一抹黑色的影子。

骡车走,它也走,骡车停,它也停。

姜家人把骡车赶到镇上,将东西帮着姜春菊搬到刘家的院子里,之后连口水都没喝,就急匆匆地赶着骡车,回杨树沟村了。他们怕误了时间,到晚上如果还赶不回去,就惨了。

回程的时候,那个来时一直追着骡车的小小的、淡淡的黑影,却没有再出现。

姜春菊得意洋洋地跟刘家老太太邀功:

“娘,这是大米、这是白面、这里头是挂面条,这是半扇猪,这个口袋里头是鄂苏国的酒心糖,这个口袋里头是草原上的风干牛肉……”

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偷眼看到刘家老太太简直藏不住的笑,她心里便有数了。

一家子人亲亲热热地进了屋。

姜春菊便把这一趟回娘家的事情,拣那有趣的,桩桩件件,娓娓道来。

一张巧嘴,说得刘家老太太连连点头。刘家老太太的表侄女罗九妹微张着嘴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异彩连连。

姜春菊打心眼里有些厌恶这个贴上门来的穷亲戚。不过她掩饰得很好。

而且,要不是刘老太太要给罗九妹办工作,她又哪能得到这个机会呢?

刘家众人欢声笑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院子外面的一棵大树后面,站着一个矮矮的、小小的身影。

她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第175章 连锅端

冬日里的黑瞎子岭镇上,天儿黑得实在有些早。这才五点多钟,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当然就更看不见,那大树底下,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姜春菊把刘家老太太哄得兴致高昂,又手脚麻利地做了一餐丰盛的晚餐。在饭桌上,趁着老太太兴致好,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娘,你看拿着这半扇猪、一百斤细粮,去走礼送人情,能办下来个双喜煤矿里的工作不?

俺爹俺娘都觉得,芳芳他们都大了,也都已经上学了。我这挺大个人,再成天在家里头呆着吃闲饭,它就不是个事儿。

进了煤矿虽然是当工人吧,可是也能给家里赚一份收入。

厂里发的劳保啥的,也能改善改善生活……”

姜春菊说着说着,在刘老太太那了然的、清冷的目光里,就有几分说不下去了。

可是,为了自己的几个孩子不被二房的人看不起,为了自己差点跟娘家闹翻挣来的这些东西,自己也绝对不能退缩!

姜春菊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强忍着不去看刘老太太的眼睛、和她脸上那太过明显的嘲讽的表情,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将来大威、小勇、芳芳他们,再开家长会啥滴,人家一问,咱家也是双职工,他们的妈妈也有正式工作,那说出去,多有面子!”

“娘你既然能给九妹办下来这个工作,那就一事不烦二主,能一趟折腾完,噶蛤费那二遍事啊?干脆连我的工作,也一块儿都给办了呗!

我也不让人家白帮忙。

这不,我爹我娘给我准备了一百斤细粮,还有半扇猪的猪肉呢。

这可都是好东西!

现在甭管是谁,就算他有钱、有票,去供销社买还得等通知,还得现排队,就这还不一定能买得着呢!

这老些东西,哪怕送到镇长家去,也够得上一份厚礼了。

不管对方是啥样人,这些东西,都不至于拿不出手吧?

娘,您老人家去求人办事,带上这些,总比空口白牙地低头求人强吧……”

刘老太太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放下了筷子,拿了块儿白色绣着红艳艳的梅花儿瓣儿的小手绢儿,轻轻地在嘴角周围沾了几下,淡然地问道:

“老大媳妇儿,你想好了,真要进那双喜煤矿去上班?”

“能上班挣钱,咋地不比搁家吃闲饭强啊?”

“那好,就依你。娘这趟,就把你跟小九丫头都办进双喜煤矿里去。不过,煤矿的活儿可是挺辛苦的,你到时候可不要受不了那个苦,再跟我这哭来。”

“那不能……”

姜春菊嘴上应承着,心里却隐隐约约地有几分担忧。

这跟她想的不大一样啊。

煤矿的办公室能咋苦?

难道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要办她进煤矿,然后让她下井挖煤不成?

姜英秀在冷风里站了快两个小时了,感觉浑身上下都冻得梆硬梆硬的,似乎就心口还有股热乎气儿。

她听了这半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一闪身便进了空间。

嗯,再不暖和暖和,自己怕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人都冻成冰柱了,还咋个捣蛋嘛!

姜英秀进了空间,足足缓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钟,才算是把这口气缓过来。

身上,脸上,手脚上,之前被冷风冻透了的地方,这会儿缓过来了,都跟针扎一样痛。

姜英秀嘴里嘶嘶地抽着气,心里已经把这笔账记在了姜春菊头上。

哼哼,你要是不整这一出一出的幺蛾子,我能受这份罪吗?

姜英秀在空间里转悠了一圈儿,看看自己的暖玉山,喝了几口甘泉水——近些日子,她喝惯了这种空间里的水,对外面的水已经有些喝不下了。

随手挑几颗新鲜果子尝一尝,再去看看自己偷摸“替天行盗”顺来的小猪羔,和顺手牵羊做实验弄来的老母鸡……

自己经常一忙乎、一折腾,就把它们给忘了。

好在它们的生命力都挺顽强。

在暖玉山上,也不缺吃的,还没有啥猛兽天敌……

现在小猪羔们,一个个的小身子都圆滚滚、胖乎乎的,模样很是喜人。

姜英秀估摸着,每只都差不多得有四十斤左右了。

老母鸡没啥变化,就是那黄色带斑点的羽毛,越来越溜光水滑的,而且看着好像颜色都鲜亮了不少。再一个,就是下蛋变得勤快了许多。

要不是自己给它做了个窝,估计它还得把鸡蛋下得到处都是。

现在自己隔三差五进来捡一回鸡蛋,每回都能捡上十来个,倒是挺方便。

姜英秀休息了一阵子,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出了空间。

她伸展着意识力的触角,侦测到刘家的人都睡得沉了,便开始了自己的报复大计。

哼哼,六丫和八丫都是我罩着的人,刘芳说欺负就欺负,说到底,还是没把我们老姜家人当回事,更没有把我们这几个表妹真的当表妹看待!

不给你们点教训,难消我心头之火!

姜英秀不用十分努力,就给自己找到了好几个借口。

于是她施施然地进了刘家的院子。

然后又用意识力从门缝钻进去,轻轻地拨开了门闩,还在它掉落在地之前的一瞬间,用意识力把它托住了。

轻轻松松地,就进了刘家的屋子。

她脚步轻巧,地面上几乎没有留下足印的痕迹。

嗯,之前听着五叔的说法,看来姜家老爷子老太太贴补姜春菊,给老刘家送东西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些情况,跟原主记忆里的情形,也是吻合的。

所以,就更没有必要跟他们客气了!

姜英秀从厨房开始扫荡,将一样一样看得上眼、看不上眼的物资,都塞进了空间里。

嗯,老刘家这厨房面积不大,但是归置得井井有条,估计也是姜春菊的功劳吧。

柜子里面放着大碴子、苞米面、一小口袋蚕豆,一大口袋饭豆子,一小口袋红小豆,一小口袋绿豆,然后便是姜家今儿个搬过来的半扇猪,一面口袋的白面,一面口袋的大米,十个用纸封装好的挂面条。

姜英秀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决定全都搬走。

干脆一粒米都不给他们留!

反正现在已经月底了,过几天他们就又能领到粮票了。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凭他老刘家的能耐,咋地也能对付过去,也不至于饿死!

订好了方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姜英秀将厨房里的全部粮食,都随手塞进了空间,顺便又把锅灶上的几口大大小小的铁锅也给收了。

老实说,这东西她拿着真没有啥用——这别人用过的锅,刷干净了她也觉得有点犯膈应,还不大好处理。

但是,她就是突然起了这么个恶作剧的心思。

既然你姜春菊舍得让俺们姜家人都勒紧裤带,过那紧巴巴的日子,我也不介意让你们老刘家喝几天西北风!

看着灶眼上和柜子里被扫荡一空,姜英秀甜甜地笑了,露出来两个小小的梨涡。

第176章 意外的惊喜

姜英秀再次用意识力,在刘家每个房间里都扫描了一番。

这一扫描,倒是让她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刘家几乎每一房的女人,包括他家的老太太,都有个共同特点。

藏私房钱!

哈哈!姜英秀无声地笑了起来,赶紧捂住了嘴巴。要不是怕惊醒了人,她这会儿大概早都乐出声来了。

既然这帮人都爱藏私房钱,她也不介意帮着他们花一花。

刘老太太的私房钱,是用一个纯白色的丝绸手绢包包好了,藏在她脑袋下面的枕头里的。手绢包已经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小条儿,估计这里头的数目不会小了。

姜春菊的私房钱就藏在她那间卧室的炕席底下,一张一张分散开了,总数倒是不多。似乎还专门把零钱、散钱,都换成了大面额的。

竟然放在这么个地方,也不怕哪天炕烧得太热,再给燎着了!

范千红的私房钱,也是用了个手绢包包着的,放在她的柜子里头。柜子上还上了锁。

刘家的闺女刘国梅的私房钱,倒是没有用手绢包着,而是大大方方地收在了一个信封里头,塞在了书桌的抽屉里头,上头压了两本柴尔曼毛的名作——红宝书。

……

姜英秀毫不犹豫地将这些现金、票券之类的,全都收了起来。

刘家院子里头有个面积不大的菜窖。

菜窖分两层,一层在明,一层在暗。

明的一层放的就是土豆、白菜、萝卜这类的冬储菜。

不知道是刘家人口多,还是当初买秋菜的时候买的就少。这些菜估计已经被吃掉了不少,剩下的不多了。姜英秀看着,都觉得有点可怜。

土豆还剩下大概十几斤,聚了一小堆儿,放在一个角落里。白菜也就七八颗,一颗一颗挨排儿码在一块儿堆儿。萝卜倒是比较多,还有二十多个,东一个西一个,散散落落。

另外一边,还有两个超大号的咸菜坛子。

姜英秀觉得里面腌的应该是芥菜疙瘩。

芥菜疙瘩坛子下头,就是进入暗的一层地窖的小门儿。

姜英秀没跟他们客气,直接轻轻一挥手,把这些在意识力笼罩范围内的东西,都一股脑地给收进了空间。

连那两个咸菜坛子都没放过。

她当然不是惦记这口吃的,主要还是想让刘家众人,能够稍稍体会一下那种要啥没啥的憋屈滋味儿罢了。

咸菜坛子一挪开,通往地下那一层暗间的小门,就充分暴露了出来。

看着似乎是个铁门。因为它上头带着一层黄里透红的锈迹。

大概是很多年都没有用过了吧。

姜英秀随意地用意识力扫了扫,却发现这铁门下头的暗间儿,竟然藏着两只大半截都埋在土里的箱子。

姜英秀试了试,用意识力去挪动这两只箱子,竟然稍微有点吃力。

而想要用意识力的触角探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竟然遭到了反弹!

哇塞,这箱子的材质有点意思啊!

这里面,该不会藏着啥好东西吧?

姜英秀有些兴奋。

老实说,她将刘家的财物现金和粮食蔬菜卷包了,虽然有那么一丢丢报复的快感,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仗着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在无耻地欺负幼儿园的小盆友。

还是仗着自己身大力不亏,专门抢小盆友的棒棒糖的那种……

所以,整个过程中,她其实一直有几分提不起心气儿来。哪怕收了刘家公中的现金和众女的私房钱,也颇有几分无精打采。

这会儿这两只箱子,却让她突然燃起了强烈的兴趣和热情。

她再次试了试,发现虽然用意识力挪动很费劲儿,但是收进空间,却并不很难。

那有什么好纠结的?收了!

姜英秀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将刘家前后两个院子和两套房子里面,每个房间都彻彻底底地扫荡了一遍。

现金、票券、以及但凡她能看得上眼儿,或者虽然看不上眼儿,却能给刘家众人添堵的各种物品,她都干脆利落地收了起来。

反正空间里头地方够大,再怎么往里头塞各种破烂儿,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姜英秀满意地环视了一圈儿。

刘家原本还算有些家底儿的,但是被她这么蝗虫过境了一番,此时除了一些大件儿家具之外,不说“家徒四壁”,可也差不多了。

其实大件家具扔进空间里,也一点儿都不费事儿,还不占地方,而且同样能给刘家众人添堵。

只是姜英秀想着,毕竟刘家一直以来,坑了姜家的都是粮食、蔬菜、鸡蛋这些能入口的东西为主,所以就“高抬贵手”,放过了那些家具。

不过,由于沈春柳曾经不无艳羡地提过几次,姜春菊陪嫁的“蜜蜂牌缝纫机、凤凰牌自行车,还有一块儿上海牌手表”,所以姜英秀在找到这几样东西之后,就统统都给塞进了空间。

刘家人也许就是姜春菊本人对缝纫机十分爱惜,还用一块半旧不新的棉布做了个防尘的罩子盖在上头,姜英秀也一块儿笑纳了。

忙活了半天,看着刘家被搬得空荡荡的房间,尤其是光秃秃的地窖和厨房,厨房里头甚至连水舀子都没给他们留下,顿时觉得心头十分畅快,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她虽然不用亲自动手,然而不管是操纵空间,还是使用意识力,也都很消耗体力的。

姜英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姜家,进了空间,吃了两个酸菜肉渣馅儿的包子,安抚了一下造反的肠胃,就迅速地出了空间。

在夜色的掩护下,甩开飞毛腿,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回到了杨树沟村。

姜家人晚饭吃得一向不晚,晚上没啥事儿,早吃完了早点睡,省得点灯熬油地,费钱!

甚至都没几个人注意到晚餐的饭桌上,少了姜英秀这个人。或者,注意到了也并没有在意吧。

这点真得感谢原主。

往常她若是在家里或者村里受了气,经常躲起来偷偷摸摸地背着人抹眼泪,如果在吃饭之前受了气,错过饭点儿,也是常事儿。

所以,姜家众人自然也就都见怪不怪了。

沈春柳悄悄地给姜英秀偷藏了一个糠皮菜团子和一个三合面窝窝头。姜老太太发现了,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扬声开骂,而是扭过脸,不去看这个看一眼都让她火大的三儿媳妇儿。

而最关心姜英秀的六丫和八丫,又对姐姐的本事有着迷之信任。一见她没来吃饭,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她兴许又去淘澄什么好吃的了……

不过两小只虽然吃惯了姜英秀投喂的好东西,对眼前那份硬邦邦的、几乎一凉了就啃不动的三合面窝窝头,和拉嗓子的糠皮菜团子,却也依然没有放过。

在饥饿和物资匮乏中长大的孩子,对于所有能入口的食物,都有一种很深挚的感情。

两小只一块儿就着一大碗只放了点盐,连猪油也没有放的白菜粉条汤,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一口汤,就一口窝头或者菜团子,头挨头地依偎在一起,又亲热,又香甜。

没多大会儿功夫,两小只就吃了个肚儿圆。

第177章 姜英秀的烦恼

姜英秀回到了老姜家,姜家众人都已好梦沉酣。

姜英秀去了一趟外屋地,翻检了一下,发现姜家众人的晚餐,已经恢复到了姜春菊没回来之前的那种水准。

她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自打姜英秀这个小仓房里摆上了供桌,姜老太太就把那把大挂锁的钥匙给收了回去。

她随时要进来磕头啦,上供啦什么的,姜英秀动不动就跑得没影了,钥匙搁姜英秀身上不方便。

这会儿倒是还好,挂锁只是虚虚地挂在门鼻子上,并没有真的锁严实了。估计是姜老太太发现她不在,给她留的门。

不过,哪怕仓房真的被锁上了,姜英秀也不会去把姜老太太吵醒的。

甭管是谁,要是敢大半夜滴把姜老太太从睡梦中叫起来,那肯定逃不了一顿好骂。

姜英秀虽然已经能够淡定地把姜老太太的骂人话当耳边风了,却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她进了小仓房,照例先栓好了门,挡好了窗帘。

扫了一眼供桌上的奶糖和巧克力,以及一碟子风干牛肉切的片,随意挥挥手,就将这些“供品”都收进了空间。

在地面的床榻上伪装好了“被窝”,突然发现,床榻底下竟然塞了一个大碗,碗里头放了一个糠皮菜团子和一个三合面窝窝头。

呃……

估计大概是沈春柳悄悄地放在这里的吧!

沈春柳这个人,姜英秀在很多时候,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

要说她对自己好吧,她明明做得一手好针线,却让自己穿着不合身的棉袄棉裤。

要说她对自己不好吧,她还经常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些吃的,偷摸找机会给自己吃。也有些时候会像这一次一样,会把她偷藏起来的食物,放在自己方便拿到的地方。

姜英秀端起来了这个碗,一闪身进了空间。

她现在满肚子都是按捺不住的好奇。

那两口还带着刘家地窖里的泥土的箱子,几乎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里面会有些什么好东西呢?

珠宝首饰?法帖善本?古董明器?金条银元?

姜英秀想了好几种可能,不过却都是奔着值钱的浮财啦、宝藏啦,之类的方向去的。

谁曾想,费劲巴力地打开了箱子,她却大吃一惊!

一个箱子里头,藏着一身土黄色毛呢质地的制式军装,几本护照,一台微型发报机,一个密码本。

护照上是个男人的照片。

姜英秀仔细地回忆过,自己应该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刘家众人之中,也没有哪个人,是跟这家伙长得相似的。

每一本护照上头用的语言和名字都不同。

估计这些名字、身份和国籍,应该都不是真的。

另一个箱子里头,有大半箱崭新崭新的手榴弹,还有一把短枪,和若干发子弹。

姜英秀是个地地道道的军盲。

她觉得那套军装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但是真心认不出来是哪个国家,哪个部队的。

那把枪,她也只能凭长度认出来是一把手枪。但是具体是啥品牌,啥名号,啥规格,却一头雾水。

她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真心少得可怜。

如果让她描述,那么这就是一把通身黑色的金属材质手枪,被保养得很精心,擦拭得油光锃亮,弹夹里的子弹,是满仓的。

单纯从武器的保养程度和箱子锁头的状态来说,这两个箱子应该刚刚被埋进土里没多久。

而且既然没有被完全埋在土里,说不定是要经常用的。

难道那个刘家,其实是什么外国敌对势力,安排在华夏的特务么?可是,黑瞎子岭镇这么个小地方,有啥子值当特务潜伏的?

姜英秀觉得自己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不过,很快她就又镇定了下来。

她在人前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

虽然在刘家的孩子们面前秀了一把子力气,但是那毕竟只是孩子打架而已。

再者说,就算力气再大,也不等于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一个家,还不留下任何痕迹。

力气大和轻功,完全是两个方向。

跟隔空取物什么的,更是扯不到一起去。

刘家失窃这件事,怀疑到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而且她根本没有去碰触刘家地窖里那扇生锈了的小铁门。

说不定在那里藏东西的那个人,一看那个铁门的样子,就以为这些东西,还很安全地躺在地窖底下呢!

姜英秀想了差不多足足三分钟,还是没想好,这件事该跟谁商量。

空间既然不能暴露,这些东西也没法解释来历。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

凉拌!

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要自己不露出破绽,这东西的原主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到自己。

只是今后怕是经常要去镇上转一转,仔细观察一下刘家的动向了。

若是那护照上的男人出现了,为了避免他把刘家人害死假设他们是完全无辜的,就得先下手为强,让空间把他吸收了!

或者,想个办法把他抓住,然后塞给那个叫牛轲廉的老警察好了!

这种案子,他应该会很有兴趣的吧!

姜英秀胡思乱想了一阵,干脆把这件事放下了。

反正自己这空间里头,进不来外人,不用担心泄密。

只要自己别主动泄露出去,就啥事儿都没有。

至于那个潜伏的特务么,姜英秀表示,她对国家的安全部分有百分之一万的信心,相信他们能保护好老百姓。

所以,也是用不着她操心哒……

当然,如果遇上了,顺手就收拾了也好。

但是要让她为了这事儿去伤脑筋,或者出生入死什么的,那还是算了吧……自己这性格,这脑子,这胆略,其实更适合咬个草根儿眯着,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可是,这武器的用法,自己要不要练练?说不定啥时候用得上呢!

但是空间能扛得住子弹或者手榴弹吗?

姜英秀纠结了一阵子,到底还是没敢直接就上手做这个试验。万一空间突然崩溃了,自己就要面临很多麻烦了。

姜英秀难得地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之中,皱着眉头,倒在青青草地上就睡着了。

连她那张精心布置过的雕花大床都忘了爬上去。

两个被她费劲巴力打开的箱子,当然也忘了合拢。

只见那两只箱子的上空,升腾起一阵金光,那不断变形不断闪烁的一团金光,将两个箱子牢牢地笼罩住了。

过了一阵子,那金光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再看两只箱子。

那套不知哪国的制式军装,那台微型发报机,那一叠护照,那个密码本,都好端端地放在箱子里,没有什么变化。

而装武器的那只箱子里,手枪和与之配套的子弹还在,但是那大半箱子的手榴弹,已经无影无踪了。

而整个空间的环境,也再一次发生了令人惊叹的变化。

第178章 刘家的烦恼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刘家众人就在姜春菊的尖叫声中被吵醒了。

姜春菊早早就爬起来做饭。

一来这本来就是她的活计。

再者说,她还惦记着婆婆给她办工作的事儿呢,当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拼命表现了。

却没有想到,一进厨房,就发现整个厨房,变得空空荡荡的,自己差点都认不出来这是自家的厨房!

厨房里的各种能吃能用的东西,几乎都被不知哪里来的天杀的小贼给搬空了!

这小贼也忒缺德了!

粮食、蔬菜都搬走了不说,竟然连灶台上的大锅、小锅、马勺都没留下!

再看看水缸里,连水舀子都没了!

刚刚从娘家搬来的那半扇猪和一百斤细粮,还没焐热乎,这会儿竟然就全都不翼而飞了!

这还不算,家里原来的苞米茬子,苞米面儿,蚕豆、饭豆子什么的,竟然也都不见了踪影!

这贼也忒缺德了!这不是让老刘家一家老小喝西北风么!

姜春菊的尖角声抑制不住地从嘴边飙了出来,不管怎么努力,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恐和嗓音。

刘家众人听到这么没人腔的声音,一个个都被惊醒了。

范千红皱着眉头,嗔着轻轻打了自己老公刘国华一下子。

眼睛迷迷蒙蒙,半睁不睁地,语气虽然满满的都是抱怨,然而嗓音娇柔,让人对她的委屈颇能感同身受:

“大嫂这是瞎折腾什么呀?一大早上的,瞎喊什么呀?简直跟谁死了似的!

感情她在家想啥时候睡就能啥时候睡,就不能让别人消停地睡一会儿!

不就是做个早饭么,不乐意做就别做呗!

偏她还又得邀功,又得折腾得别人不得安生!

只要自己起得早了,就看不得别人晚起那么一丁点儿!”

刘国华连忙安抚自己的媳妇儿:

“红啊,别生气啊,你再眯瞪一会儿。

我马上去看一眼。要是没有啥事,我肯定去找大哥,给你出气!”

刘国华从被窝爬出来,被冷空气一激,立马就精神了。赶紧披上了衣服,可是等他一不留神看清楚了周边的环境,竟然也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迸发出一声低吼。

睡在厨房隔壁的刘国梅干脆直着脖子喊了起来:

“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这一大早上的嚎丧哪?”

刘家老太太也被吵醒了,皱着眉头,语气淡然却刻薄地说了一句:

“我最看不上老大媳妇儿这种上不得台面儿的小家子气!多大点儿事儿啊,就值得她喊成这样,大早晨的扰人清梦?”

刘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本来是以为大概是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有了口角,说不定还动上了手,大儿媳妇儿才能喊得这样没人腔儿。

她不说赶着去劝架,倒是先埋怨上媳妇儿经不住事儿,上不得台面来了。

只可惜,这人上了年纪了,本来睡眠就少,一旦被吵醒了,就很难再次入睡。

刘老太太当然也不例外。

她既然睡不着,干脆就披上衣裳坐了起来。

按照老习惯,醒过来第一件事儿,就是伸手摸了摸自己枕头里的手绢包。

结果这一摸,就把她的风度和矜持给摸丢了。

反而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比儿媳妇姜春菊更加惊恐的尖叫。

这下子刘家众人全都起来了。

姜春菊惊叫那是扰民,必须得口诛笔伐。

而刘老太太惊叫,那就是大事儿,必须得凑到前头去表表孝心哪!

刘家老太太平时一贯沉稳着哪,能让她老人家都惊叫出声的事儿,恐怕真得是出大事儿了!

结果,众人一清醒了,看到自己的光秃秃的房间,就觉得这嗓子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它抑制不住地就往外头飙那个尖叫声啊。

怎么憋都憋不回去。

刘家众人凑到一起一看,得,毫无疑问,这就是遭了小偷了。

可是这小偷是咋进来的呢?

屋子里的门闩闩得好好的,地面上连个脚印儿都没有。

而且,昨天白天还好好的呢,这贼一准儿是昨晚上进来的。

可是大半夜的搬走那么多东西,就算是老刘家人自己睡得沉,听不见这贼人的动静,左邻右舍那么多人呢,还能人人都听不到动静?

难道自己家人和邻居们都被人下药了?

不!这不可能!

刘家人心里,瞬间已经开始有了怀疑的对象。头一个就是跟自己家住对门的老邢家。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也没法直接打上门去。

唉!别的不说,还是麻溜地先报警吧!

好在派出所不算太远,离开这里就隔了两条街。

刘家老大刘国庆赶紧就一路小跑着奔着派出所去了。

好在他平常都是走路上班,走得都习惯了。

姜春菊陪嫁来的那辆自行车,自打进了刘家的门儿,就归了公中了。当然,名义上是归公中,实际上,却是给老二刘国华上班儿骑了。

要说刘家老大心里就不委屈吗?那怎么可能?

换了谁谁能不觉得委屈呢?

只不过,老刘家一向就是这个规矩。

哥哥得让着弟弟。

好事儿都是弟弟刘国华的。而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就是得包容小的。就是得宠着他们,护着他们,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然后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心里觉得委屈,就委屈委屈呗,然后该咋样,还得咋样。

这回这自行车丢了,虽然刘国庆也觉得十分心疼,却又莫名地、隐隐约约地、觉得有几分窃喜……

刘国庆一路小跑着到了派出所,三言两语地报了案,马上就有两位警察同志跟着他回到了老刘家。

然而室内室外勘察了一圈儿,最后发现这是个十分棘手的案子——屋里没有脚印,门锁、窗户纸全都完好无损,家里的人根本没有听到动静……

然而很多东西竟然都不翼而飞了!

这样子没头又没尾,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的案子,让人怎么破嘛!

两位警察同志,一个年纪比较大,不光头发花白了,连眼睛都有几分老花,脊背也都有几分弯了。而另一个年纪比较轻,制服一穿,往那一站,就透着股斗志昂扬的精气神儿。

但是很显然,从现场排查和询问的熟练程度来看,俩人都不是头一回接触盗窃案件了。

按说老刘家虽然损失惨重,但是还是剩下了不少财物的。

比如大件的家具、装衣服的箱子还有里面的衣裳和布料、装脸盆的架子,等等这类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动。

丢了的东西,主要就是吃的、现金、票券,和一些贵重物品自行车、缝纫机、手表。

所以,这案子就更难破了。

第179章 门庭若市

你说这贼要是出于贪心的话拿了这么多东西,为啥不把衣服和布料拿走呢?这年头衣服和布料也都很值钱的。

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家里的粮食和贵重物品都搬空,搬两件家具也不成问题吧?为啥要单单把家具都留下呢?

你说这贼要是不贪心的话,怎么连灶台上的大锅小锅还有大马勺都给搬走了?而且连水缸里的水舀子都没放过?

这样零碎八股的东西也要拿,怎么就偏偏把衣裳和大件家具给放过了呢?

办案的两位警察同志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案子上,能做的事情,他们都做了。剩下的,就是要根据刘家人的证词,走访一下相关人员了。

先是昨天赶了骡车送了粮食和猪肉来的姜家人,再有就是被刘家人怀疑却没有证据的邢家人。

折腾了一早上,刘家人公中的钱粮和每个人的私房都被洗劫一空,唯独客居在刘家的刘老太太的表侄女罗九妹,身上还有两块钱。

这是刘老太太给她零花的,不过她是个乖孩子,一直都放在身上,一分都没动过。

这两块钱,就成了刘家众人的救命稻草。

这个点儿粮店还没开门,再者说粮票没有了,只有现金,粮店也不会卖给你粮食。

而且兵荒马乱的一早上了,刘国庆、刘国华、范千红、刘国梅,包括刘老太太,全都是要出去上班的,这眼瞅着都要迟到了。

就算这会儿能买了粮食回来,现做饭,也赶不上趟了。

家里的锅碗瓢盆都被偷没了,只好现跟隔壁邻居老赵家借了几副碗筷,一个小水桶。

然后匆匆忙忙地赶到饭馆儿,打了一桶豆浆,买了十根油条,十个三合面窝窝头。

全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顿五味杂陈的早餐。

刘家众人从未如此心情灰暗、垂头丧气。简直是了无生趣。吃了这一顿,他们的下一顿饭,还不知在哪里呢。

吃过了这没滋没味,凄凄惨惨的早餐,该上班的上班,该出去玩的出去玩,兵荒马乱之后的一地狼藉,全指望着整天在家呆着的姜春菊收拾了。

姜春菊一脸落寞地坐在厨房的地上。

她心里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事儿,就是对她不满的娘家人干的。

只是她实在想不出来,娘家兄弟里头,到底是谁,能有这个本事?

不光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了别人家,还能让主人毫无察觉。

她不敢把这个怀疑说出口。

刘老太太的性子很是刻薄,倘若知道了这事情跟她的娘家人有关,那么她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付出,怕是要全都付之东流了!

娘家那几个兄弟,谁都不像是有这个本事的人哪……

姜春菊凝眉沉思了许久,还是毫无头绪,不管怎么都想不出来,该怀疑谁。

她缓缓地扶着灶台,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露出一个苦笑。

这乱七八糟的,全等着自己收拾呢。

这回东西这么一丢,也不知婆婆还能不能继续给自己办工作了。

她满怀心事,眼前的活计却不能不做,到底还是一脸颓然地开始干活儿了。

刘家很快就恢复了窗明几净,可是刘家人的心情,却恢复不到平常那种愉快与优越了。

刘家众人今天的晚饭,还没有着落呢。

最终是姜春菊在洗干净了碗筷还给邻居老赵家的时候,又舍下脸来,从邻居老赵家借了五斤苞米面儿,说好了等下个月领了粮票,买了粮食就还。

老赵家老太太想的周到,不仅安慰了姜春菊一番,还给姜春菊拿了一颗大白菜,一颗青萝卜。苞米面讲好了是借的,但这两样菜,算是看在邻居的情分上送的。

刘家人艰难地吃了一顿有点儿过于清淡了的、稀得溜的苞米面白菜粥,两位警察同志再次上门了。

他们回到所里又发动了其他同志一起做工作。

经过充分的走访调查,已经基本排除了姜家人和刘家怀疑的对门邻居邢家人的嫌疑。

两位警察同志表示,这个案子他们会继续跟进。

小偷既然偷走了缝纫机、自行车和手表,必然是要销赃的。

而等到赃物出现在市面上的时候,再顺着这条线顺藤摸瓜,就能找到罪魁祸首,追回刘家人损失的财物了。

这番话,多多少少算是给刘家众人,带来了一点儿安慰。

只是,这番话还有一层意思,便是这案子,除非犯人主动销赃,不然怕是没有什么靠谱的线索,破案也是遥遥无期的。

得了消息的另外几家邻居,也纷纷上门慰问来了。

东家拿个咸菜,西家拿个土豆的,倒是也凑够了四五样吃的、用的。

刘家老太太一直得体地微笑着,应对着邻里们的关心,笑意却根本未达眼底。

她心里清楚,自己平时的为人作派,比较不大招人待见。这会儿子,这几家邻居,恐怕慰问她只是顺带的,还是来看她的热闹的心思居多。

她强挤出来的笑脸已经快维持不住了,竟然还是有人不识趣。

“哎呀我说国庆他娘啊,你这也一把岁数了,遇到这事儿,别着急上火的,不然你再急出来个好歹儿的,这不是给儿女添堵吗?”

开口就暗藏机锋,拿刘家老太太的年龄说事儿的,是对门的邻居,老邢家的老太太。她跟刘老太太是同龄人,俩人平时就有点儿不对付,经常较劲。

昨天姜春菊带着一骡车猪肉和细粮回来的时候,左邻右舍都听见了,难免出来看看热闹。

邢家老太太看到那一袋袋搬下车的粮食和一样一样精贵稀罕的吃食,还有半扇猪肉上那将近四指厚的五花膘,可是一肚子的羡慕嫉妒恨。

忍不住在边上,说了好几句风凉话呢。

要不,刘家人也不至于第一个怀疑到她家。

然而,警察同志已经去老邢家仔细走访调查过了。

老邢家昨晚上,刚好也有个客人在,这位客人证实了,他家人一整晚都没人出去。

而且两位警察也仔细观察过,邢家家里没有新增任何跟刘家失窃的物品特征相似的东西。

不管是锅碗瓢盆还是粮食、肉类,人家邢家的存量都十分正常,可丁可卯的,一件数量不合常规的都没有。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邢家全家人和这位客人,竟然也都没有听到昨天晚上,从老刘家院子里、或者屋子里,有什么动静传出来。

邢家这位老太太也是真绝了,跟着几个邻居一块儿,给刘家老太太送来的慰问品,赫然是小半盆黑乎乎的芥菜疙瘩:

“俺们家也没啥农村亲戚,见天儿的往家里送猪肉啦大米白面啦,说出来不怕老姐姐你笑话,俺们家,也就这点儿芥菜疙瘩还算拿得出手啦!还望老姐姐别嫌弃啊!”

刘家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谢过了邢家老太太的“好意”。

心里却只盼着她赶紧走,越快越好。

第180章 姜春菊的烦恼

刘家老太太赔了足足一刻钟的笑脸儿,竟然还是没能把这帮邻居给打发走。她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沉了。

“唉,这人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还没有个为难遭灾的时候。

要我说,生气上火,那都没有用。你就算气冒眼睛,那丢了东西和钱,也回不来了。

这小偷也太狠了!这是连锅碗瓢盆都端走了?这是跟你家有仇吧?

要不就是这钱财露了白,招了有心人的眼了!你们家农村的亲戚来给你家送东西来的时候,这附近可是好几条街都知道了哪!”

这回说话的是郭家的老太太,这位一贯看不上刘老太太的做派,说她矫情。而刘老太太也看不上郭老太太的风格,说她粗俗。

不过,郭老太太这几句话,虽然一如既往地难听,却说到了刘老太太的心里去。她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要说还是我那大儿媳妇儿,性子不稳重,太爱张扬了。

娘家偶尔给她拿点东西,就把她狂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非得折腾得那么大的阵仗,那么大张旗鼓的……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可不就遭了贼惦记了!”

这话说得,虽然几位邻居明明知道,她其实有几分反击邢家老太太的话的意思在里面,可听起来还是十分不顺耳——谁知道他们这帮左邻右舍,到底是属于那“该知道的”,还是那“不该知道的”?

于是,几个老太太脸色纷纷沉了下来,找了借口告辞了。

刘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人走了,总算不用装了。她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如果不是心里实在窝火,她其实也不想跟这帮邻居闹掰了。

然而,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看到别人为难遭灾了,不说拉拔一把,竟然还落井下石地说风凉话!

再看看他们都拿了些啥玩意儿来?

芥菜疙瘩、咸苤蓝丝、腌地环儿、两个地瓜、三个土豆、一颗白菜……

真是让人火大!

就这么点儿东西,还不够听那些话受气的呢!

刘老太太满怀愤懑,只觉得普天之下,别人都亏待了她。

看到失魂落魄的大儿媳妇儿,又在眼前乱晃,就更加觉得碍眼了。

“春菊啊!你娘家既然愿意为你工作的事儿出力,可见是相当看重你啊!

咱家这遇到困难了,就劳烦你回家跟你爹娘说一声,再借点粮食、借点肉,倒个短儿吧。

我这一把年纪了,吃啥喝啥,都无所谓。

再说我也有工资,有粮本,到下个月月初,想吃啥就能买啥。

可是你看大威、小勇、芳芳、玲玲,这几个孩子,这可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你颠颠儿地踏着人情,借了人家老赵家那五斤苞米面儿,也就够做点稀得溜的苞米面糊涂粥,溜个缝儿的。怕是吃饱了都难!

那苞米面儿糊涂是啥好玩意儿啊?那玩意儿能有啥营养?

这大人苦点就苦点,都是打苦日子过过来的。

可是你看这几个孩子,你就忍心让他们忍饥挨饿?

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张罗张罗吧。你也不用惦记着做明天早上的饭了,九妹这孩子懂事儿,她手里还有点儿钱,明天早饭还是买现成的。

你只要把这件事儿办明白了,娘记你的功!

回头办工作的时候,娘绝对豁出来最大的本事,给你办成个坐办公室滴!”

刘家老太太又是许诺又是忽悠地,顺嘴就给姜春菊安排了个连夜回娘家借粮食、借猪肉的任务。她的心情,忽然就开朗起来了。

胸口不那么堵得慌了。甚至连在几个邻居老太太那里受的窝囊气,感觉都出了一大半儿。

甚至连惯常的矜持高冷范儿,都捡回来了。

看着姜春菊那憋得都变形了的脸,她也没有着恼,反而又不疾不徐地补了两句:

“亲家都是明理的人,肯定不会看着咱家遭难,也不伸一把手滴。

春菊啊,你也别着急上火。千万别急赤白脸地。

回去给亲家公亲家母好好说说,啊?

你也别磨蹭了,现在就走吧!

这大晚上的,大威、小勇,和芳芳,就别跟你去了。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姜春菊张了张嘴,然而,她在婆婆面前一贯底气不足,到底还是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姜春菊失魂落魄地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就在茫茫暮色中,一脸茫然地踏上了回杨树沟村的路。

脚下的积雪将她的手工缝制的布面棉鞋都给浸湿了,但是她却毫无察觉,一路机械地任由双腿向着熟悉的方向行走,一路想着心事。

之前为了办工作的事情,虽然她使出浑身解数,争得了父母的支持,却几乎得罪了所有的兄弟。

尤其是在爹娘面前最为受宠的老五姜大海。

妹子姜秋菊倒是依然站在她这边。

但是这个妹子虽然受宠,却也只是体现在争吃讲穿和少干活儿这些方面。至于做决策什么的,爹娘绝大多数时候,不大可能会采纳她的意见。

唉!到底该怎么跟父母开这个口?

姜春菊心里清楚,娘家的两头猪的猪肉,已经为了她的事情,都用出去了。

现在估计,自己家也就留下了十几二十斤,准备过年的。

毕竟本地人都非常重视过农历年,过年又怎么能不包个肉馅饺子,做个红烧肉、锅包肉之类的呢?

除了这份留下来准备过年的肉,可能也就还有些头蹄下水、血肠大肠、肉皮冻之类的。

自己倘若再去开这个口,怕是不用等到老五他们炸毛儿,爹娘本身,就得把自己打出来吧!

可是,她又想不到这个局该怎么破解。

说到底,还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人就是不能行差踏错,不然它就是一辈子的把柄!

当年她跟刘国庆,是反抗传统、自由恋爱结的婚。

新社会么,不提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讲究的是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当然了,在屯子里,到底还是由爹娘做主婚嫁的占据主流。

当年姜春菊去公社读初中的时候,不知怎么,大概是一时鬼迷心窍吧,就跟比自己大了两届的刘国庆,偷偷摸摸处上了对象。

当然,这个时代的人,处对象也不过就是彼此传传纸条,写写情书。

甚至连牵牵小手都不敢

。就连那情书,还是以“某某某同志”开头,“此致敬礼”结尾,通篇都是思想汇报的那种。

后来,因为刘国庆家里极力反对,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姜春菊因为谈恋爱分了心,这书就读不下去了。连初中毕业证也没有拿到,直接回了老家务农,兼喂鸡喂猪、操持家务。

而刘家的大儿子刘国庆,中学毕业以后,就接受了家人帮忙安排的工作,进了机关单位上班。

本来两个人,应该此生再无交集。

第181章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滴(1)

姜春菊虽然初恋夭折,却也从此再也看不上村里那些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为最高追求的庄稼汉了。

最关键的是,她受够了当个老农民,风里来雨里去,披星戴月,起早贪晚,一年到头土里刨食的日子。

她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嫁到镇上去。

或者,是比镇上更远的地方,哪怕嫁到外省都在所不惜。

为了让爹娘能安排一门随她心意的婚事,姜春菊在家里表现得特别卖力。

一方面,生产队上,自留地里,家里的牲口,家务,桩桩件件的活计,她都拿的起来,干的漂亮。

另一方面,对几个兄弟,各种关心爱护,考虑得往往比姜老太太还周到。

不说别的,几个兄弟的衣裳鞋袜,从打袼褙,纳鞋底,到裁剪缝制,到浆洗缝补,全都是她包圆了的。

姜老太太虽然有一手很鲜亮的活计,却一门心思惦记着自己老伴儿。

几个孩子当然要往后排。

当然姜春菊和姜大山小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姜老太太在做。

不过后来姜春菊会做针线活儿了,姜老太太就卸下担子了。

偶尔给姜春菊,姜秋菊,姜大山,姜大海做上一两件活计,那也还得赶上她心情好的时候。

姜家给姜大山娶媳妇儿,说定了牛桂花的时候,里里外外的操持,准备彩礼什么的,姜老太太几乎当起了甩手掌柜的,只动动嘴,跑腿出力,桩桩件件,都是姜春菊在张罗,在承担。

这一忙活,就忙活出事儿来了。

姜春菊就是在去镇上买聘礼里头的布料的时候,又遇见了正在给替自家妹子刘国梅买布料的刘国庆。

供销社的布料,样样都是限量供应的抢手货。

姜春菊看中了一块儿大红色的哆罗呢。

这种毛呢面料,因为比较贵重,这边的供销社很少进货。等下一回,还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以后呢。

然而自己的大弟弟姜大山,已经跟老牛家定下了亲事。

再过几个月,牛桂花就要过门了。

要说姜春菊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

这块儿哆罗呢,她刚上手摸了摸,还没等问下价格,就听到边上一个略有几分耳熟的动听男声说道:

“同志,麻烦您把这块儿料子给我包起来。”

眼看着,一只白皙修长、指甲缝也干干净净的男人手掌,就递过去了一沓钱和几张布票。

刘国梅好不容易搞到了足够的布票,但是自己却走不开,请假倒是能请下来,但是要扣奖金的。

所以她就把这活儿,分派给了她大哥。

刘国庆见供销社的柜台上,就这一块儿大红色哆罗呢了,而那哆罗呢旁边,还站了个俏生生的姑娘,正在精挑细选,生怕完不成亲妹子布置的任务。

赶紧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柜台边,一伸手就把钱和票递了过去,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

姜春菊恼了,顾不得分辨这声音为什么耳熟,一张嘴就开怼:

“哎我说同志,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讲不讲个先来后到啊?这块儿布我还没看完呢,你就直接交钱交票了?这咋还带明抢的哪?”

听到这熟悉的悦耳声音,再看到那张俏生生的脸,刘国庆哪能认不出来,眼前这个身形俏丽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初恋学妹姜春菊?

既然一眼便认出了姜春菊。刘国庆瞬间连个顿儿都没打,二话没说,就把这难得的布料,干脆利落地让给了姜春菊。

姜春菊也是个大方的性子。

两人买完了东西,还沿着供销社这条街道走了几步,便就分别后各自的生活,简简单单地聊了几句。

这一聊天,俩人就发现对方依然还在单身。

不由得心中火热:

难道他她心里还有我?

这次见面之后,两人的感情不知不觉便死灰复燃,从此就偷偷地联系上了。

而等到姜家的长子嫡孙姜英杰诞生过后几个月,姜家大闺女姜春菊,跟刘家大小子刘国庆,俩人暗中谈对象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此时,姜春菊已经在镇上住了快一年了。她对家里说的,是自己找到了个临时工的工作,单位有宿舍的。

首先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儿的,是刘家的女儿刘国梅。

她发现以前随叫随到,咋说咋是的大哥刘国庆,慢慢地越来越不听话了。

不仅如此,还经常把她要买要带的东西自己留下,偶尔还会拖她给带一些紧俏物资。

所以,刘国梅第一时间就起了怀疑,大哥这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然而大哥的工作环境里,女同志很少,大部分又都是已婚。

要说跟已婚女同志搞暧昧,那很显然不可能。

自己家的大哥,不说是正人君子吧,至少也算得上是个耿直的好人。

他怎么也干不出勾引有妇之夫的事情来的。

刘国梅去了大哥单位的宿舍找了他一回,结果发现,大哥竟然已经有段时间不在宿舍里住了。

刘国梅把自己的怀疑和发现,开玩笑似的汇报给了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最开始也没问出来。

然而老太太一抹眼泪,故意说些诛心的话,大孝子刘国庆就扛不住了。

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怎么跟姜春菊重逢,两人怎么重新走到了一起,怎么在镇上租了个房子,住到了一块儿过起了有滋有味的小日子,统统都交代了。

最后的最后,刘国庆总算是男人了一把,表示要对姜春菊负责到底。

这辈子如果娶不到她,就宁可打一辈子光棍儿。

把刘老太太气的破口大骂:

“这个狐狸精!之前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上学也不好好念书,一天到晚就知道勾搭爷们儿!现在竟然还敢贴上来了,勾着我儿子,做下这么丢人的事情出来!不行,这么腌臜下贱的人,怎么能进我刘家的门?我刘家好好的清白门风,都要被她给糟蹋完了!”

要不是知道儿子的工作,有无数双眼睛狠狠地盯着呢,刘老太太真恨不得打上门去。

然而,自己的老实头大儿子,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非得姜春菊不娶。

而且,从这件事被摊开说以来,就干脆利落地闹起了绝食。

大有刘老太太不松口,他就不活了的意思在里头。

这下子刘老太太就更来气了。

第二天就径直来到了杨树沟村,找到了老姜家。

好在她还知道不能把事情闹大,一开始对待姜家人也是客客气气地,等到围观的邻居们散了场,才把真实的来意说给了姜家老两口:

“管管你们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大闺女吧!我一个好好的大儿子,都快要被她害死了!”

第182章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滴(2)

刘老太太发挥了她唱念做打的本事,一边哭,一边说。

三言两语,便把刘国庆和姜春菊竟然“偷偷摸摸在镇上租了房子,没有扯证就滚在了一起”这个令人脸上发烧的事实,赤裸裸地摆在了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面前。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听了刘老太太这样直白又毫不客气的话,心中又是羞、又是恼、又是气、又是恨、又是心疼,姜老太太直接拎起来一把大扫帚,猛虎下山一般,把刘老太太给扫地出门了:

“哪里来的疯婆子,到我家来满嘴喷粪!再让我听见你胡扯八道败坏我闺女的名声,看我不把你牙摘了滴!”

被扫地出门的刘老太太,一边抱头鼠窜,一边直呼乡下人粗鲁、蛮横、不讲理。

看热闹的乡下人一见这个干净利索挺洋气的老太太,竟然看不起乡下人,顿时同仇敌忾起来。刘老太太落荒而逃。

然而,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在人前,义正辞严地赶走了刘老太太,还不惜动手打架,以捍卫自家闺女的名声。

但是四下无人,两人却相对无言。

姜老太太的眼泪哗哗地,噼里啪啦地就滚了下来:

“福生啊!大春儿丫头一向聪明伶俐地,她不带干出这么傻的事儿来滴,对不对?”

姜老爷子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后来他把姜老太太搂在怀里,一下一下用手掌轻轻地顺着她的后背:

“芳泠啊,咱们大春儿丫头就不是那样地银,我明个儿就去镇上,把大春儿丫头带回来。

这镇上再好,咱们也不在去了!

这流言蜚语啥滴,咱们别当回事儿,过一阵子也就淡了。”

虽然暂时安抚住了老伴儿,姜老爷子心里却直打鼓。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刘老太太既然这样上门找到家里来了,而且还藏着掖着地不敢把事情闹大,等邻居们都走了才跟自己老两口说这个事儿,这事儿反倒有几分真了。

要知道这年头,未婚同居还是非法滴,“搞破鞋”更是个非常严重的罪名。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那是能拉出去游街批斗滴大罪名呀!

谈恋爱的小年轻儿,在公园里拉拉手、亲亲嘴儿,搞不好都会被人整成流氓罪,去吃个枪子儿啥滴!

何况大春儿丫头和那个叫刘国庆地,竟然还正大光明地租了房子,过上了小两口的小日子了?

这孩子,这是哪里来的雄心豹子胆?

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懂事儿、欠考虑、心眼儿不够用哪!

姜老爷子第二天就去了镇上,打听到了姜春菊做工的单位,是粮站下头的一个仓库,做的是临时工。

这份工作,是刘国庆帮忙介绍的。

他们单位有宿舍,也是之前姜春菊跟父母报备过的那一间。

不过姜春菊并没有住在宿舍里,她对单位报备的是住在亲戚家了。

而刘国庆把姜春菊介绍来这里工作,也是按照自己家亲戚的关系介绍来的。

在他看来,这姜春菊就是自己的老婆。

只不过是还没有扯证,没有摆酒罢了,当然算得上是近得不能再近的实在亲戚了。

姜老爷子没管那么多,找到了姜春菊,就借口说家里事情忙,让她把这个工作辞掉,跟着自己回村里去。

姜春菊知道东窗事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一脸的栖栖遑遑,欲语还休。

姜老爷子气得哟,差点没当场就得了脑溢血。

然而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这口气,面色森寒地要求姜春菊,东西都不用收拾了,直接跟他回家。

姜春菊看出姜老爷子已经怒极,于是委委屈屈地跟着姜老爷子,回了老姜家。

刘国庆下了班一看,媳妇儿没回来出租屋。而回到自己家,又听妹子说老娘已经去过一趟杨树沟村了,顿时就急了。

当天晚上,就追到了杨树沟村老姜家,在姜家院门外头,就干脆利落地跪下了。

跪着求姜老爷子,一定无论如何都要把姜春菊嫁给他。

这一点让担心刘国庆,随后追着刘国庆的屁股赶到了杨树沟村的刘家人,大跌眼镜。

在他们的概念里头,应该是出身乡下的心机婊姜春菊,为了留在镇上使尽手段,用尽全力,拼命往自家人刘国庆身上贴。

谁知道姜家人竟然能干脆利落地把闺女接了回来。

而且,还一口就拒绝了刘国庆的求娶。

让刘国庆这么跪在外头,竟然也能忍得下心!

不过,这也更说明了姜春菊那个狐狸精,把刘国庆迷得团团转了!

第一个受不了的,还是刘老太太。

她深恨自己的儿子没出息,可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心思占了上风,于是终于同意儿子跟姜春菊的婚事。

而刘国庆在姜家院子外头跪了一天两夜。

姜春菊还闹了一次上吊。

姜家最终,总算也还是心疼女儿,到底是松了口。

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毕竟是把姜春菊当眼珠子疼,从小疼到大的。

虽然姜春菊做下了这等糟心事,但是她的眼光勉强还算过得去。

刘国庆算是个重情义的,刘家人虽然矫情了些,但是这门亲事,说到底,从外人能了解到的表象来看,也确实是姜家人高攀了。

姜家老两口,并没有打算从这门亲事里沾什么光。

但是,总得给自家闺女做足了面子。

在姜家老两口这一代人的观念里,姜春菊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不知自爱,而且在婆婆面前,难免要矮人一头。

就更想要多给她一些帮助和支持,让她能在老刘家立住脚。

所以这姜家老两口,先是剜门盗洞地淘澄各种稀罕的票券,然后还拿出来了一小部分隐匿的财产。

只说是从众多亲友处借来的,给姜春菊打了陪嫁的全套金首饰,还买了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这样的大件儿。

至于陪嫁的衣裳布料,家具用品,更是多不胜数。

刘家和姜家这桩婚事,因为两家的地位悬殊刘家是干部家庭,姜家是农民家庭,而且双方又是自由恋爱结的婚,还成了个镇上破除包办婚姻,树立新时代新风气的典型。

姜家这趟嫁女儿,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十里八村,著名的盛事。

然而,嫁到了刘家之后,婚后的生活,远远没有姜春菊想象中的甜蜜和美好。

刘国庆虽然对姜春菊依然是爱重的,但是,他毕竟是个大孝子。

忤逆了母亲,经过绝食和下跪,娶回了自己心爱的人儿,便已经是对爱人尽责了。

接下来,当母亲和妻子冲突的时候,每一次,他都会坦然地站在母亲那一边,还一再要求妻子要体谅,要容忍。

这种态度,其实也并不能说他就是错的。

第183章 恩赐

这个男人的做法,在这个时代,是最为普遍,最为主流,也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姜春菊也生了两个儿子,她作为男孩子的母亲,其实也同样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像刘国庆对待刘老太太这样,对待她这个母亲。

只是,作为刘国庆的妻子,而且她偏偏又是刘老太太眼中,勾搭坏了自己的乖儿子的狐狸精,她的苦处,刘国庆既然不愿替她承担,她便只能自己受着了。

作为害得刘国庆这个乖乖听话了几十年的乖儿子,头一次反抗母亲意志的罪魁祸首,又曾经有过那样不光彩的过去与刘国庆未婚同居,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后生活会多么“有滋有味”。

然而现实的狠辣,依然令她措手不及。

亲事虽然成了,但是两亲家却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刘家嫌弃姜家赖着自家儿子结了这门亲——他们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亲事是刘国庆跪着求回来的。

姜家生气刘家拿架子,自视太高,对婚事也不诚心。

明明婚前同居这件事,双方都有错。男方的责任,其实还要更重些。

然而,如今见事情平息了,老刘家却偏偏算起了回头账儿,而且还只把这双方的责任,推卸到女人头上。

两亲家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办完了婚事,基本上就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只是,姜家到底还是免不了要心疼闺女。既然有软肋,自然就难免要矮上一头。

姜春菊婚后最初几年,生儿育女不顺利,不知道是否是心情压抑的缘故,一开始怎么努力也怀不上孩子……刘家老太太,就话里话外对着她冷嘲热讽。

姜春菊年轻气盛,难免要怼回去。

然而,丈夫在这个时候,却总是无条件地站在婆婆一边。

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刘国庆还比她多读了几年书。明明知道生孩子根本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他怎么还能说出那些让人寒心的话来?

后来姜春菊都快绝望了,心想有没有孩子都是命,自己也不去惦记了。

刘家既然实在容不下她,她就离婚,再嫁到一个远点的地方,远远地离开这些人,离开龙省。

结果,她刚刚想通了,决定要放弃了,却反而怀上了刘威。

有了孩子,刚刚下定的要转身离开的决心,便这么松动了。

生完刘威没两年,又生了刘猛。

再然后,又生了刘芳。

有了三个可爱却淘气的孩子,她天天忙得晕头转向,分身乏术。

再无法保持年轻时候的鲜艳妩媚,也同样没办法像过去一样,周全地照顾自己的丈夫。

刘国庆跟她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地越发冷淡了下来。

她那颗曾经为爱痴狂的心,已经全都投入到了三个孩子身上。

自从她嫁了人开始,娘家为了给她撑腰,甚至在那三年天灾期间,都没停了给她送粮食。

只不过,那三年期间,家家户户都吃不饱。人人都眼睛饿得发绿,饿狼一样,紧紧盯着别人家的日子。

父母亲给她送的粮食,每次也都是偷偷摸摸地、背着人的。

而且每次的量,其实也就够她一个人吃的饭量。

送来的粮食,质量最好的,也不过是类似于豆饼、土豆干儿、茄子干儿之类的。

更多的时候,送来的往往都是连皮、带秸秆、一起磨碎了的糜子面儿、高粱面儿这类粗糙难吃的东西。

为此,刘家老太太还跟人抱怨过,说亲家一家子为人处世太过抠门儿,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姜春菊知道,刘家一来是看不上她家里是农村的。觉得跟她家结亲,是她高攀了,降低了自己家的身份。

二来也是对婚前两人犯下的错误,深恶痛绝。认为她姜春菊,就是个性情卑劣、品格下贱的狐狸精。

所以,这门婚事,在刘家人看来,更像是一场恩赐。

不管姜春菊为了刘家做了多少贡献,都觉得她是应当应分的,甚至还嫌她做得不够,做得不多,做得不好。

连带着姜家为她所做的各种付出,在刘家人心里,也都渐渐地变得理所当然了。

姜春菊也不是没试过努力去讨好刘老太太。

然而,一个人一旦对你产生了偏见,看你不顺眼,那么不管你怎么努力想要博取他的好感,结果都终将失败。

回忆起这些,姜春菊觉得嘴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当年她在整个桦树林公社,那也是十里八村,一等一的好姑娘。

又孝顺又能干。田里地里,家里家外,什么活儿都拿得起来。身形俏丽,模样周正。偏偏又识文断字,还打得一手好算盘。

虽然没有文凭,但是写个信,记个账,算个账,全都手到擒来,又快又好。

然而,跟黑瞎子岭镇上的那些干部家庭出身的好姑娘们比起来,这些优点,似乎又都不算什么了。

有了孩子之后,跟刘国庆的感情,渐渐地步入了老夫老妻的阶段。

取悦刘老太太的努力,也一再失败。

次数多了以后,她也有些麻木了。

由于自己本身段数不高,偏偏本该站在自己身边的队友,又无条件全力支持对手,这场旷日持久的婆媳较量,姜春菊输得毫无悬念。

后来,她便一直被婆婆压得死死的,不得翻身。

痛定思痛,除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之外,再无其他答案。

然而,往事不可追。

失足已经成为历史。

不可挽回。

更没有重来的机会。

姜春菊能做的,无非就是抓住现在。她之所以那么卖力地想要办上这个工作,也是想要趁着年轻,再拼一回。

即使不是为了自己,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这该抓住的机会,也必须得抓住啊!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天杀的小贼,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坏了她的事!

婆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安排她回娘家借粮食、借猪肉,她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既不能,也不敢。

……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姜春菊已经走到了杨树沟村外。

除了双脚冻得有些针扎似的疼痛,嘴里苦苦涩涩地,感觉嗓子眼儿里和嘴唇边上,都起了一溜不碰都疼的大火泡,别处倒是还好。

因为走了远路,身上倒是一丁点儿都不冷,反而热气腾腾的。甚至肚子里还觉得有些饿了。

这一路上,她仔仔细细地回忆和反思了很久,然而最终,还是不得不做这个马前卒。

爹娘待她一向宽厚,也许,还会一如既往地不忍心,再拉她一把吧。

她没有把握,却不能不再试一次。

姜春菊抬手去敲姜家的院子门,却见院门已经开了。

门口站着的小矬子,是三房的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四丫头,姜英秀。

第184章 心疼

“大姑,你咋这么晚回来了?”

姜英秀站在门口,拦住了姜春菊的去路。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亮闪闪地晃过姜春菊的脸。不知怎地,这纯粹的目光,让姜春菊忽然有几分无地自容。

心情郁闷,嘴上也就懒得客气了:

“你这孩子咋这么没有眼力劲儿涅?这大雪寒天滴,大姑走了一路了,累得都快pa稀了,你也不说先让我进去坐下歇歇,喘口气儿,喝口水?”

“哦,那大姑你进来吧。”

姜英秀笑了笑,让开了道路。

她本来还因为一时兴奋,一不留神就把老刘家给搬空了,而有几分愧意。刚刚那一声“大姑”也叫得诚心诚意。

然而此时,面对姜春菊这略显不耐烦的态度,忽然间就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既然你对着我这么不客气,那我对你也没有必要客气啦。姜英秀笑眯眯地重新把院门闩好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姜春菊已经脚步匆促地走到了姜家老两口住的正房门口。到了门口,她却忍不住有几分迟疑。

“大姑,你咋不走了涅?在这嘎达站着噶蛤?”

姜春菊听到了姜英秀的问题,却没搭理她,只呱嗒一下子撂下了脸子,一伸手就掀开了厚厚的棉胎门帘子,进了姜家的外屋地。

她晚上就喝了点稀得溜的苞米面粥,又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已经饿得狠了。

路上想着心事,还不觉得怎样。

这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浑身上下,跟过电似的直突突,胃里也空空荡荡的,前腔贴后腔了。

姜春菊径直掀开锅盖,大锅已经空了,还刷得干干净净。看来姜家人都已经吃过饭了。

她熟门熟路地直奔碗架子去了。嗯,剩饭剩菜果然在这里呢。只是这剩饭剩菜的质量,实在是太令她意外了。

碗架子里只有半个三合面窝窝头,看不出来是咬着吃剩地,还是掰开了地。

除了窝窝头,还有两个糠皮菜团子。另外就是一些带着点冰碴的酸菜炖土豆。那土豆块子,竟然连皮都没削。

不过她实在是饿得厉害,顾不得那许多。赶紧给自己盛了一碗菜,又拿了个窝窝头就啃了起来。

屋里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听到了动静,赶紧披上棉袄,举着油灯过来看看。结果发现,竟然是大闺女一脸狼狈相地回来了!这还得了!

姜家老两口,看着姜春菊鬓发散乱,汗流浃背,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凉食瓦块都回生2了的土豆块子,顿时觉得一阵心酸、心疼。

姜老太太一眼看到了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姜英秀:

“四丫头,你麻溜地去崴一瓢白面出来,别neng撒了。我给你大姑扒拉个嘎达汤!”

一边说着,一边把临时披着的棉袄穿上了。三下两下把大襟儿上的盘扣儿,挨个扣好了。

忙忙地把已经解散了的发髻粗粗地挽了起来,又赶紧去洗手,准备一会儿就要亲自动手做疙瘩汤。

姜老爷子一边往烟袋锅里装烟叶,一边慢声拉语地问了一句:

“大春儿丫头,咋地啦?你这是跟国庆干仗啦?没事儿,咱不怕啊,爹给你撑腰!宁可打黄了,也不能让他熊黄了!”

姜春菊听着这些话,再也忍不下去,嘴里的土豆块儿还没有咽下去,两只眼睛里的眼泪就哗啦啦地滚下来了。

姜老爷子急了:

“哎呀,这到底是咋地啦?光哭有啥用?说话!老刘家欺负你啦?”

姜春菊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好一阵子,才总算说出来一句话来:

“爹,娘,我挺好滴,国庆也挺好滴,我们没打仗。我就是,就是……就是命不好!”

说完了这一句,又稀里哗啦地哭开了。

这哭声把前后左右都惊动了。

大房的牛桂花也披着衣服出来了:

“大姐来啦?这黑灯瞎火地,你这是咋地啦?”

二房、三房、四房、五房的媳妇儿也都纷纷出来了。一个个开始对姜春菊嘘寒问暖。姜春菊的脸上,却不知为何,更见窘迫。

姜老爷子看出来了大闺女的不自在,大手一挥:

“没有你们啥事儿,都回去睡觉!明天还得上生产队上工去涅!等大春儿丫头说完咋回事儿滴,要是用得上,落不下你们!”

几个儿媳妇儿对视了几眼,应声散了。

说话间,姜英秀已经舀来了白面。

姜老太太亲自动手,又吩咐着让姜英秀把小灶给烧了起来。

很快就烧开了水。姜老太太又吩咐姜英秀下窖,挑一颗最鲜嫩的白菜上来。

姜老太太把面粉放进一个小搪瓷盆里头,往里稍微浇了点水,拿了双筷子,运筷如飞。一会儿功夫,就拨拉着弄出来了小半锅疙瘩汤。

这疙瘩汤里头,先放了半颗切得碎碎的白菜心,紧接着还放了一小勺猪油,再加上又是小锅出来的,味道比姜春菊刚刚饿极了的时候,狼吞虎咽地吃的那带着冰碴的土豆炖酸菜,要好得多了。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姜春菊吃,姜秋菊被外间的吵闹和疙瘩汤的香味整醒了,也穿了棉袄爬起来,闹着要吃。

姜老太太一边轻轻给了姜秋菊后脖领子一巴掌,一边嘴里叨咕着:

“拢共才给你大姐做了那么一小锅,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儿涅?”

虽然嘴上这样说,却还是只耽搁了不到半分钟,就从那小锅里,给姜秋菊盛了一小碗儿疙瘩汤出来。

姜家人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姜秋菊那会儿也没少吃,这会儿要是盛多了的话,姜老太太怕她消化不良。

整个过程中,姜老太太竟然愣是没想起来,姜英秀就在旁边看着呢。

而且,她还只有八岁而已。

姜英秀微微地撇了撇嘴,单看姜春菊这回的来意如何了。

多半跟老刘家被搬空这事儿脱不了干系。

看来这是教训得轻了!

要是这回,她再跟姜老爷子姜老太太这连哭带嚎地,要走老姜家啥东西……自己就说啥也不能心软了,干脆直接把老刘家整个都洗劫一空!

让他们老刘家,除了几口人,和这几口人身上穿的那一套衣服,别的一切财物,统统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直接消失!

我看他们还敢不敢来刮连老姜家!

姜英秀有点“恶狠狠”地下定了决心。

她心安理得地想,既然能跟那个护照上的男人勾结到一起,这老刘家,我怎么折腾他们都不算过分!

她干脆利落地直接忽视了“老刘家也有可能对那地窖底下的东西毫不知情”这种可能性。

第185章 被盯上了?

牛轲廉毫无形象地蹲在杨树沟村生产队的粪堆后头。闷头抽烟。他抽的是八分钱一包的纸卷烟。

村里人都更喜欢抽旱烟袋,他倒是也挺喜欢烟袋。宿舍里也有个木头柄的短烟斗,可是烟袋毕竟带着不方便。

警官的工资不高,他虽然老哥一个,没有家累,但是办案子找线索什么的,也经常自己贴钱进去。

喝茶抽烟这个戒不掉的嗜好,他就一概都买最便宜的,过过瘾就得。

粪堆后头这个地方,多少还算是避风。就是气味不大好闻,一股一股地侵袭着鼻子,不胜其扰。

但是他还是没有换地方的打算。

腿麻了不是重点。

关键是躲在这里很安全,基本上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倒不是他做了啥亏心事,而是他经常下乡,到各地办案,知道村里人都实在是太过热情。

好奇心爆棚地拉着他问东问西,或者给他端个板凳、倒个热水,拉他进屋坐坐之类的,实在是太容易打断思路。

他心情烦躁,需要个安静思考的地方。

刘家报案当天,派出所就派了人来杨树沟村走访过。

因为这个案子跟姜家扯上了关系,牛轲廉又恰好在查姜英秀,就跟着办案的警员一块儿来了一趟杨树沟村。

那个小警察旁敲侧击地走访了大队部和许多邻居,了解到姜家的壮劳力,平时都按时按点去生产队上工,轻易不会请假。

刘家出事当天,也只有姜福生和长子姜大山请了假。

然而他们到刘家去,就是去给刘家送东西的,顺便也是送姜春菊回家。

刘家丢的那些东西,大部分根本都是姜家人给出去的……他们根本没有理由作案。

再者说,姜福生和姜大山给刘家送完东西,连口水都没进屋喝,就直接匆匆忙忙地回了村里。然后径直给生产队上送还了骡车。

对外的理由,是舍不得耽误工分。

他们送还了骡车,确实又急急忙忙地去了生产队。

虽然实际上干的活儿只有小半天的量,但是,生产队长宋三斗和谢会计,都跟他们家关系不错,还是给记了半天工。

晚上吃过晚饭,就再没有人出村了。

这样一来,姜家的所有成年人,就全都没有作案时间和条件。

孩子们么,基本都在村里撒着欢儿地野着呢……

这种事儿,其实也根本不需要考虑孩子们。凭他们的力量和能力,根本不可能做下这种案子。

年轻的小警察无功而返,而牛轲廉却没有一块儿返回镇上,而是让小警察骑着自行车回去了,自己留了下来。

他是打着查之前没有破获的杀人案的旗号来的,实际上,却是来查姜英秀的。

所有跟姜英秀有关的东西,他都在仔仔细细地过筛子。

毕竟当时,处理完了那个饭店里斗殴的案子,将张彩霞和姜英秀从派出所送走之后,他就回过味儿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姜英秀这个小丫头,似乎不只是一个天生一身怪力的小丫头而已。很多需要解惑的问题,竟然被她的淡定态度和一问三不知,给轻而易举地岔过去了。

这一点本身就十分不正常!

似乎自己在询问姜英秀的时候,脑子里有些不清醒。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那么敏锐,那么迅速地轻松发现破绽,击中软肋,逼出真相。

而她偶尔愿意给出解释的时候,借口似乎也颇为完善。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应该有的表现!

而刘家这个案子,跟那两件刚刚合并调查的杀人案一样,诡异之处颇多。

如果是一般窃贼作案,就算能在不惊动主人的情况下,搬走缝纫机和粮食袋子这类明面上的值钱财物,又是怎么找到的那些藏得隐秘的私房钱呢?

就算刘老太太的枕头还可以趁着她熟睡轻轻地抽走,可是姜春菊藏在炕席地下的钱呢?

炕席底下,睡得再怎么沉,这把炕席都搬开了,还能不被惊醒?

难道这窃贼是使用了传说中的迷香?

牛轲廉只觉得心头的阴影挥之不去。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姜英秀,那个小丫头乍看起来身材单薄、娇小玲珑,实际上却有一身怪力。

……

那个蜡黄脸异乡客,死在镇上和杨树沟村之间的山窝窝里。

那个黑市杀人案发生之前,姜英秀也曾经出现在案发地。

而莫名失窃的刘家,是姜英秀的大姑的婆家。

为什么这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案子,兜兜转转地,最后都跟这丫头扯上了关系?

他觉得自己的念头很疯狂,但是却没办法压制,反而越来越清晰。他怀疑这个叫姜英秀的孩子,跟这几桩案子都有关!

也许,自己该找个机会,约了这小丫头谈一谈。

思路理顺了,下一步就该是行动了。

牛轲廉用手掌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呃,腿麻了的滋味儿,真是不好受。

牛轲廉活动了一下手脚,缓了缓神,忽然有一阵恍惚,然后又觉得十分疲倦。

呃,抽烟都不能提神了么?看来真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今儿个太累了……

而且这事儿,说到底只是自己心里的怀疑而已,毕竟没有什么证据。

没必要去影响到小丫头的日常生活。

不想兴师动众的话,还是先溜达着回到镇上,回宿舍睡一觉,改天再过来吧。

反正那小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估计只要到杨树沟村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她。

这个思路,很自然地就涌进了牛轲廉的脑海,好像就是他自己的想法一样。

……

姜英秀正竖着耳朵,听着姜春菊跟姜家老两口的哭诉。

她对村子里的八卦信息关注度一向不够,所以不知道有警官来过了。更加不知道,自己这只小怪兽已经露出了马脚,而且还被牛轲廉这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给盯上了。

当然,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太担心。

毕竟只要空间还在,她其实随时都可以摆脱麻烦——虽然将来可能陷入更大的麻烦里头去。然而,将来不是还没来呢嘛!

此时姜老爷子面沉似水,姜老太太也冷若冰霜。他们的态度倒不是针对姜春菊,而是针对姜春菊的婆家。

刘家人,尤其是这个刘老太太,真是太不要脸了!

一方面各种看不上姜家是农村的,也不想想,往上数个两三代,谁家不是农村的?

另一方面,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姜家给的各种农副产品。

明明在靠人接济,偏偏还要软饭硬吃!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然而,人家拿捏住了大春儿丫头,算准了你舍不得闺女受苦,让你明知是怎么一回事,却也不能不认!明知道是个坑,也得咬着牙往里头跳!

第186章 计划初定

姜英秀看着姜老爷子姜老太太一脸咬牙切齿,同仇敌忾地,以为这回这两位大概是不打算帮着姜春菊了,谁知姜老爷子沉吟了一阵,竟然开口说道:

“四丫头,明个儿,你跟你奶和你大姑一起去趟镇上。”

“啊?”

姜英秀有点懵。这是几个意思?

姜老爷子略微压低了一点儿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芳泠啊,明个儿做早饭的时候,多蒸一锅糠皮菜团子。

你给大春儿丫头带一袋儿糜子面儿,一袋糠皮菜团子,估计也够他们老刘家吃到下个月了。

对了,不说要借肉么,那就再给他们带一副猪大肠。”

“福生啊,咱家不还有点大米和白面啥的么?”

“咱那大米白面,就是喂狗,也不能给老刘家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吃!

你给狗吃了,那狗见了你还会摇摇尾巴,这老刘家人,就是一帮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那大春儿丫头这工作……”

“就他们那人品,指望不上,趁早别做梦了。

大春儿丫头,你听爹的,回去就说你爹狠狠地骂了你一顿,你娘和四丫是趁着我去生产队了,偷偷给你带的粮食。

千万不能说漏了,知道吗?”

姜春菊有几分懵懂,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点头:“我听爹的!”

她倒是不怎么想听,可是她心里也明白,姜老爷子这回,是动了真怒了。其实刘家人之所以越来越得寸进尺,也跟她一直偏帮着刘家的态度有关。

这一回,她知道,姜家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帮她拿出来一百斤细粮和半扇猪了……

就算姜老爷子姜老太太乐意,这立等下炝地,这老些东西,也压根儿没地儿找去。

所以,她的工作,基本上是不用指望了。

而没有这个底气,她将来在刘家的日子是个啥模样,闭着眼都看得清清楚楚。

爹娘既然还愿意帮她一把,而不是把她打出门去,那么她不作不闹,好好地听姜老爷子的安排,才是最明智的。

姜英秀想了一下,也明白了。

姜老爷子是打算出面做这个“恶人”了。

虽然还是难免要继续接济刘家,却不能不强硬点儿,表明姜家的态度。

而且,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样一唱一和,多少也能让老刘家人清醒一点儿,知道姜家不是没有底线的。

然而,这个做法,真的能起到姜家老爷子希望的作用吗?

姜英秀深感怀疑。

尤其是这回,前脚刚送过去半扇猪,一百斤细粮,怕是已经把刘家人的胃口给养大了吧!

后脚听到刘家遭了贼,姜家这回却不是再颠颠儿地送去猪肉和细粮,而是送了猪大肠和糜子面儿……

这做法,怎么看怎么有点儿落井下石的味道啊!

至少,刘家人绝对不会反思自己的做法哪里不对,也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一定会把罪责归到姜家头上,说不定直接就会骂姜家势利眼,冷血无情,落井下石!

虽然她觉得姜老爷子打算治治刘家人的态度是对的,这个红脸白脸的方案也还算说得过去,但是却觉得这个时机选得,真心不怎么样。

而且这个做法,实在是有些容易落下话把儿。

不过,既然姜老爷子发话了,让她明天跟着一起去镇上,那么,真正给刘家吃个教训,倒是简单了!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就乖乖地点了点头:

“爷你放心,明天我肯定扶着我奶走,不让她累着。”

姜老爷子面带欣慰地笑了笑:

“我们四丫头就是孝顺!行了,时辰不早了,那碗放着明个儿再刷吧,都洗洗睡吧!”

“就两个碗,我一抹就完事儿了!”姜春菊应了一句,没两下已经动作飞快地把碗筷洗干净了,似乎生怕人家跟她抢似的。

姜老爷子既然发了话,姜春菊又积极主动地强者干活儿,姜英秀就乖乖地回了她的小仓房。锁好门窗,掩上窗帘,一闪身又进了空间。

在空间里头睡觉的感觉,实在比在外头睡觉舒服多了。

而且,上回从刘家搬来的两个箱子里头,有一个不是装了大半箱子的手榴弹吗?

姜英秀上回一觉醒过来,就发现手榴弹不见了。前后左右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她可以肯定,这玩意儿是被空间偷偷吃掉了。

吃掉了手榴弹之后,空间的面积倒是没有扩展,但是青青草地上,却多了一间铁皮小屋和一间木头小屋。

两间小屋面积都不大,彼此之间的距离也不太远,只是,姜英秀发现,两间屋子她现在都进不去。

但是她能够十分清晰地感知得到,两间屋子里头的空间很大,一点儿都不像它们的外表看起来那么娇小。

艾玛,手榴弹竟然还有这种牛掰的作用吗?

只可惜……

空间爱吃玉石,自己还能去找找珠宝首饰,甚至可以以后等形式好了,去昆岗省几趟,找一下和田玉的矿藏。

可是,爱吃手榴弹……这让自己上哪儿买去?

就算以后形式好了,可以去靶场或者射击俱乐部玩儿什么的,也搞不来手榴弹啊!至于枪弹,那箱子里还不少呢,空间明摆着是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

再次试了试,发现依然进不去两间小屋子之后,姜英秀就又溜达着上了一趟暖玉山,去看自己养的小猪羔和老母鸡。

小猪羔的体态越发圆润,老母鸡也有些胖成球儿的趋势……

姜英秀觉得,自己骨子里大概并不是个艺术家,而是个农民。

种田和养殖,怎么都能让她心情这么愉快呢?

玩够了,姜英秀也睡着了,看着硕果累累的空间物产,姜英秀下定了决心,等忙乎完了刘家这件事儿,就得开始带领小伙伴儿们,为了赚钱努力奋斗了!

姜英秀带着满足的笑容醒了过来,她出了空间一看,发现天色刚蒙蒙亮,姜老太太就起来了。

姜老太太早早就把糜子面儿找了出来,用一个五斤大小的小布口袋装好了,又忙忙地蒸了一大锅糠皮菜团子,贴了一大锅贴饼子。

姜家人早餐的水准又回升了一点儿。

吃的是糜子面儿和苞米面两掺的两和面儿贴饼子。还熬了苞米面儿糊涂粥。芥菜疙瘩切成了细细的丝,拌了些辣椒末。

姜家人跟姜春菊寒暄了几句,纷纷吃了早饭就去生产队上工了。

他们倒不是不想打听姜春菊昨晚上为啥那么晚了过来,只是被姜老太太眼睛一蹬、一横楞,就都把到了嘴边的疑惑,老老实实地给吞了下去。

送走了姜家众人,姜英秀就扶着姜老太太,跟着姜春菊一块儿,带着姜老太太准备好的一堆东西,出发了。

第187章 “大仙儿”发威

姜英秀不敢走得快了。毕竟姜老太太上了年纪了,还是一双小脚。

一行三人背着东西,踩着冰雪,走得浑身上下热气腾腾。帽子一摘,脑壳就像刚出锅儿的大馒头,呼呼地冒着白汽。

一路走走停停地,走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才到了刘家。

姜春菊的三个孩子出去玩儿了。这年头跟后世不一样,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放养,出去玩儿倒也不需要大人陪着。

范千红把孩子送到娘家去了。

刘家老太太特意跟人调了班,就是为了等着姜春菊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

作为一个稳稳当当地掌控一切刘国庆娶姜春菊算是唯一一个例外的当家主母,她当然得对每件事都做到心中有数。

看到那一百斤细粮和那半扇猪,她这胃口,确实有些变大了。

这次把姜春菊打发回去,她也知道,姜家未必还能拿得出来那么多东西了。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的期待和希望,是另一回事。

再者说,就算不能再拿半扇猪和一百斤细粮,给姜春菊再拿上十斤二十斤的大米白面,配上十斤二十斤的五花肉,也该差不多。

山路不好走,再多了,估计姜春菊就背不动了。

听到敲门声,她估摸着是姜春菊回来了,细粮和肉也该一块儿回来了,满怀欣喜来开了门。

结果一开门就愣了。门外的姜春菊确实背着东西,然而那两袋子也太小了点儿了吧?这么小的袋子,能装点啥?

而且,门外站着的,竟然不是姜春菊一个人。

她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起来。

姜老太太却也不是个善茬儿。

整个老姜家,就数她脾气最大,只有她给别人脸色的份儿,谁敢给她撂脸子?

姜春菊都快哭出来了。

她最了解自己娘家妈的脾气,对婆婆也已经知之甚深。

这俩人要是在这对上了,估计她跟刘国庆,就更没有和好的可能了。

姜英秀扯了扯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本来已经拉长了脸,运了运气,准备开嗓。

这一看姜春菊那一脸栖栖遑遑的脸色,顿时就觉得心疼了。不忍不忍,到底还是硬忍下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虽说是忍下了,却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闷得不要不要的。

姜英秀扶着姜老太太,一脸天真地看向姜春菊,嗓音清脆又响亮:

“大姑,我渴了。你咋还不让我奶进去坐会儿涅?这镇上人家跟咱们村里就是不一样哈!你们镇上来且了,都是这么在院子外头招待的吗?”

刘老太太被姜英秀说得脸上直发烧。

她一见了姜家人,就觉得厌烦得不得了,甚至连这最基础的待客的礼节,都给忘记了。

她一向不管心里头怎么样想,这表面上的功夫,可从来都是做得最到位的。

对门儿的邢家老太太,早已听到动静开了院门出来:

“嗨哟哟这小丫头,说话嘎巴溜脆儿地,真是招人稀罕!

奶奶告诉你哈,咱们这镇上人家来且了,也得让人家进屋里坐,也得给客人倒上一碗水喝!

只有那不懂礼数的人家,才会在院子外头招待哪!”

刘老太太沉着脸,使出全身力气硬挤出来一个笑:

“亲家母来了,快请进。这小丫头是你几孙女呀?春菊啊,还傻站着干啥,也不知道让让亲家母!”

邢家老太太跟刘家老太太一贯不对付,这回刘家遭了贼,怀疑上了邢家,邢家老太太知道了,当然心里有气。

这不,逮着机会了,就赶紧挤兑刘家老太太一顿。

“哟,这还知道是亲家母哪?还拦着人在门口不让进,咋地,看不上农村亲戚咋地?”

刘家老太太着急忙慌地把姜老太太、姜春菊和姜英秀让进了门,赶紧将邢家老太太的讥笑和嘲讽,都“砰”地一声关在了大门外。

这年头,不管她怎么看不上农村人,可不能宣之于口。不然,指不定被有心人给扣个什么罪名!这邢家老太太,这是想害死她吗?

虽然把人让进了屋里,刘家老太太心里却还是堵着一口气,发不出去。再说起话来,语气也就更加冷淡:

“春菊就是不懂事儿,这么冷的天儿,还把亲家母给折腾这一趟来干啥?这大风小嚎地,地上还又是冰又是雪地……”

姜老太太又岂是好脾气的?

虽然看在闺女面子上,没有直接跳起脚来开口骂人。可是这不带脏字儿的话,也不见得多好听:

“知道这大风小嚎地,地上又是冰又是雪地,这山路不好走,你还舍得让春菊大半夜地回娘家?

她要走,你还不会拦着点儿?这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闺女,就是不心疼啊!

这春菊连夜赶回来了,我这当娘的,还不得紧赶慢赶地颠着小脚赶上几十里山路,来看看亲家到底是遇到啥难事儿了?

结果原来是亲家家里遭了报应……啊,不对,是遭了小偷儿了?

听说这小偷是把你家的锅碗瓢盆都给偷走了?这怕不是为了钱财来的,该不会为了报仇吧?

莫非是亏心事做多了,怎么得罪的人都不知道?唉呀妈呀,你们没在睡梦中被人悄眯地抹了脖子,就该感恩人家手下留情了!”

刘老太太被姜老太太怼得脸色都变了,声音也有点打哆嗦:

“许芳泠!你……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都是人话。你说我哪句说得不对?”

眼看着俩老太太就要干起来了,姜春菊急的汗都下来了,这俩祖宗,哪个她都摆不平。

姜英秀把背上的包袱卸了下来:“大姑,你看这个肉该放哪儿?”

一句话就成功地转移了刘老太太的注意力。刘老太太脸色好了许多,心中暗自有几分得意:

“再怎么不满,你不还是该给我拿粮食就得拿粮食,该拿猪肉就得拿猪肉?”

结果,打开包袱皮儿一看,小筐子里面,竟然只有一副猪大肠。

刘家老太太一脸厌恶:

“春菊,你拿这破玩意儿来干啥?这多埋汰?”

“嫌埋汰就别吃!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农村人可不嫌弃。一大家子人脖子都长了,可还一口都没吃上呢。四丫头,你赶紧滴,装起来,咱们再背回去。”

姜英秀二话没说,伸手就要去装那猪大肠,然后,还没等她的手碰到猪大肠,猪大肠就消失不见了。

就那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它刚刚还在那里的情景,只是一场幻觉。

姜英秀手里的小筐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奶?”

姜老太太眼睛都瞪圆了,姜春菊脸色也跟着变了。

俩人都觉得这个情景,十分眼熟。

这不就跟供了大仙牌位之前那回,给姜春菊拿鸡肉炸卤子,用鸡汤下面条,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吗?

母女俩对视一眼:莫非这是“大仙儿”给姜老太太撑腰来了?

而刘家老太太,更是“啊”一声尖叫起来。这岂不是大白天地,闹鬼了么?

第188章 巧遇

然而这还不算完。

紧接着,姜英秀掉在地上的小筐子,也跟着消失了。

这个房间里的桌子、凳子、椅子、柜子、衣架、脸盆架、炕席、水碗,暖壶……就那么在众人的眼前,一件接一件地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除了地面,四面墙,还有那一铺炕,屋顶吊着的灯,其它东西,全都没影儿了。

姜春菊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洗劫一空”。整个这间屋子,都真的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变得空空荡荡的。

姜春菊的心里五味杂陈,脸上的表情也是万分精彩。她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娘家供的这“大仙儿”是何方神圣?

竟然这么喜欢一言不合就搬东西……

姜春菊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刘家老太太也想到了,俩人急匆匆地转身出了屋子,很快就传来刘家老太太一声叠一声的尖叫声,和失魂落魄的哭喊声:

“啊!……”

“没了,都没了,全没了……”

姜老太太自打进屋以来,就跟刘老太太互怼上了,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儿呢。

这会儿,听见这哭声,心里也有数了,估计刘家其他几个房间都跟这个房间一样,空空荡荡的了吧。

也不知她打哪儿来的精神头儿,竟然把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姜英秀身上,要过去看看。

姜英秀就搀扶着姜老太太,循着哭声,追了过去。

果然,整个老刘家,从院子里到屋子里,到处都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除了后院儿最里面一间房,有个用钉子固定在墙上的木头书架,还安然无恙。

其它所有的、一切能搬动的东西,包括大件的大立柜、大箱子、大方桌,统统都这么眼睁睁地就消失不见了。

刘家老太太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瘫软成一堆,稀里面软地,跟放久了都坨了的面条似的。

姜老太太看着刘老太太的狼狈样子,心中的不爽全都飞走了。这刘老太太虽然十分可恶,可是遇到了这种事儿,却也是有点儿可怜。

转念一想,这事儿似乎是自家的“大仙儿”为了给自己撑腰才出手了,姜老太太的心气儿登时就顺了,眼前不再那么一阵一阵发黑,胸口也不再那么烦闷欲呕。

不过,刚刚为了怼刘老太太,说了不少话,水却没喝上一口。

嗓子眼儿稍微有点儿不舒服。

姜春菊辛辛苦苦地背了一路的两个布口袋,其中一个里头装着的是几十个蒸熟了的糠皮菜团子,另一个口袋里装着的,是满满登登五斤左右的糜子面儿。

结果,刚刚就连这两个布口袋,也被收走了。

姜春菊真不知道说些啥好了。这“大仙儿”的脾气可真不小啊!

姜英秀抿着嘴儿,不敢吱声,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再笑出来。

虽然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厚道,可是一想到刘家地窖里头的两个箱子,她的心肠,就又瞬间冷硬起来了。

唔,这老刘家不愧是干部家庭,这书架上的书还真不少呢。自己回头好好翻一翻,也能多了解一下这个时代。

这倒算是个意外的收获。

姜英秀的眼睛已经有点弯弯的了,她赶紧低下头,尽力避免被人看见。

姜老太太拉了姜英秀一把:

“四丫头,咱们回去吧。”

然后又对刘家老太太说道:

“亲家母,你也别着急上火地,着急上火也没有用。

这人哪,要是心不正,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以后把心眼儿放正道点儿,就不会再有酱婶滴事儿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搀扶着姜老太太,俩人扭搭扭搭地走了。

姜春菊却留了下来。

她得好好安慰安慰婆婆。

刘老太太深受打击,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下去了一大截,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白头发一股脑地都出来了,眨眼间就老了不止十岁。

不在眼跟前儿照应着点儿,姜春菊实在放不下心。

而且她还得再厚着脸皮,出门去借粮食和碗筷呢。

不管遇到了啥事儿,这日子总得过下去。刘家一大家子人呢,晚上总不能不吃饭吧。

姜老太太和姜英秀慢慢悠悠地,往回杨树沟村的路上走。

他们也是运气好。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同村的社员彭木匠。

彭木匠的小姨子今儿个出嫁,他带着媳妇儿和彭锁柱去邻村喝了喜酒,正在往回返。走着走着,又特意绕路到镇上来,想给彭锁柱买点江米条。

这不就碰上了。

彭木匠赶着个驴车,跟姜老太太和姜英秀走了个脸对脸儿。彭木匠的媳妇儿立马热情地招呼着姜老太太和姜英秀:

“唉呀妈呀,这不是姜家大婶儿吗?您这是带着四丫头走亲戚来啦?”

说道“走亲戚”三个字,彭木匠媳妇儿忍不住咬了下重音。

姜家大闺女姜春菊,当年就到镇上的初中上了几天学,结果人就飘了。

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

村里恁么多好后生,偏偏她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

本来是个盘儿靓条儿顺的周正闺女。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儿有样儿,家里地里的活计,桩桩件件都拿得起来!

结果就是因为她这个眼光太高,生生地耽搁了!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谁曾想后来,人家竟然自由恋爱,嫁到了镇上的干部人家。

这事儿当初,被镇上宣传口的领导给树了典型。十里八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同村的社员们,当然更是人人都知道。

当然,后来姜家几乎把家底都搬空了,还欠了好几年的外债,才给她置办上的那一大笔嫁妆,也让乡亲们津津乐道了许久。

每当提起姜家“镇上的亲戚”,同村的社员们,这情绪,就都有些微妙。

姜老太太刚从姜春菊家出来,心情十分复杂。闻言扯了扯面皮,露出一个看起来还算热情的笑容:

“刚从大闺女家出来,正打算回村里呢。你们这是上镇上供销社来,办年货来了?”

彭木匠媳妇儿性情爽利,又有几分话唠,问一答十。听到姜老太太的客套话,便笑呵呵地说出来了一大篇:

“我娘家小妹今儿个出嫁了。我跟老彭,去他们村里喝喜酒。这不锁柱也非得要跟着去,我们就带着孩子一块儿去了。

喝完了喜酒回来,我这寻思着,锁柱平时,难得有机会来镇上。就让他爹赶着车,带着他摇哪儿转悠转悠,也算是见见世面。”

“哦,那你们继续逛吧,我带着四丫头先回村儿了。”

姜老太太不欲多说。

她还沉浸在被自家供奉的“大仙儿”出手相助这件事儿,带来的震撼情绪里。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有几分顾不上这人情周全不周全了。

第189章 被嫌弃了

彭木匠媳妇儿却不以为忤,反而热情洋溢地邀请她上车:

“姜大婶儿,你这就外道了不是?咱们都一个村的,乡里乡亲的。这没遇上就讲不了了,既然都遇上了,哪还能不捎带你们一程?来来来,快上来!

老彭你傻看着噶蛤,还不赶紧地,搭把手!”

一边说着,一边身手敏捷地从驴车上跳了下来,伸手去搀扶姜老太太。

姜英秀立马一脸期待地仰起来了她那巴掌大的小脸儿。

其实对她来说,经过空间加持的身体素质,再走十倍的路程也不会有多累。可是姜老太太这双小脚,这会儿大概都已经肿起来了吧。

姜老太太一看彭木匠媳妇儿这么热情,姜英秀的小脸儿上也是一脸期待,自己又实在很累了,也就听话地上了车,还没忘了客套了两句:

“那不耽搁你们看景么?”

彭木匠媳妇儿笑呵呵地:“我们都看完了。再说就是没看完,这镇上也没多远,哪天来赶集的时候,带着锁柱一块儿来就是了。多大点儿事儿啊!您可坐稳了啊,老彭,走了!”

彭木匠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好嘞!”然后便把鞭子甩出来个鞭花儿,啪地一声脆响,那拉车的驴很是乖觉,不等鞭子打到身上,就哒哒哒地小步快跑起来。

驴车一晃一晃地,速度竟然还不慢。

驴车不大,车棚里头挤进来四个人,已经有些转不开身了。

姜英秀不大习惯跟人凑得这么近。

彭锁柱却一脸憨厚地对她笑笑。

这笑容简直跟他爹彭木匠真是一模一样,怪不得这小子在彭木匠家那么受宠。

看到彭锁柱的笑脸,姜英秀忽然想起来一件大事。

她之前跟几个小伙伴商量好了,要悄悄地从温泉山谷收些东西,然后卖到镇上呢。

自己一天到晚忙忙乎乎的,也不知道在忙些啥,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抛到脑后去了。

小伙伴儿们该不会以为,自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吧?

……

到了杨树沟村,彭木匠把姜老太太和姜英秀放到了姜家大院儿门口,看着俩人进了院子,才赶着驴车回了自己家。

彭木匠跟媳妇儿随意聊了几句,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

“锁柱,刚刚你跟四丫头一个劲儿嘀嘀咕咕啥来着?”

彭锁柱本来正给拉车的毛驴顺着脊背上的毛儿,这会儿一听这话,顿时笑眯了眼儿:

“没啥。就是四丫头说在小寒山里头发现一个好地方,之前跟胖丫和虎子都提过了,哪天要喊我跟胖丫、虎子一块儿去玩儿。”

彭锁柱媳妇儿立马开始絮絮叨叨,各种操心:

“唉哟,四丫头瘦瘦小小的,平时也一副蔫不出溜的样儿,谁逮着谁欺负的主儿,谁知道胆子竟然这么肥!这可真是蔫人出豹子了!

那小寒山上,可是啥猛兽都有,你们几个可千万不能往深处走啊!

我听你姥爷说,以前小寒山上有狼群,有野猪群,还有黑瞎子呢。

咱们这镇上为啥叫黑瞎子岭你知道不?

就是因为小寒山,和从小寒山过去那一溜,好几处山上,都有黑瞎子!

对了,那个谁,潘仙姑你知道不?”

说到这里,彭木匠媳妇儿顿时左右看了看,虽然四下无人,也还是特意压低了嗓音:

“你小时候,娘还带你去她那烧过替身的……她那脸,不就是被黑瞎子给舔了吗?

就前两年还有野猪下来祸害庄稼呢!后来县里武装部还组织民兵,配合部队进山打过一回呢。

不过打到的野猪却没弄下山来,听说当时老刺激了,还遇到山魈了!那么大个儿!后来乌龙岭那边,不就封山了吗?

对了,听老人说以前,这小寒山上,还发现过东北虎呢!足足有那么高,那么长,那么大个儿!”

彭木匠媳妇儿眉飞色舞、舞舞咤咤、连说带比划,彭木匠和彭锁柱都笑眯眯地听着。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直到她兴奋地比划着,说完了一大篇儿,彭锁柱才一脸乖乖地答话:

“娘,你放心,我指正不往深山里头走。再说就四丫头那小胆儿,还没有针鼻儿大呢!连她都敢去的地方,还能有啥危险呀?”

彭木匠媳妇儿一想,是这个理,但是转眼之间,又生起了新的担忧:

“你说说你,一直也都不咋爱跟丫头片子玩儿,这咋就偏偏跟姜家四丫头对上眼儿了涅?

他们老姜家人倒是还算厚道,可是也不知咋地啦,今年可没少出事儿……

再者说,这四丫头可是从小就被潘仙姑批过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要妨克六亲的!

你将来娶媳妇儿,乐意找个啥样的我都不拦着,可是有一条,你看上谁,也别看上她呀!”

彭锁柱听得好笑:

“娘,你想到哪儿去了?

我是跟胖丫和虎子玩儿的好。

胖丫和虎子啥事儿都爱叫上四丫头,四丫头啥事儿也都爱找上胖丫或者虎子,我也没法拦着人家呀!

这总是隔三差五地碰到一块儿,抬头不见低头见地,那不就熟悉了嘛!”

彭锁柱说话的时候,彭木匠媳妇儿盯着彭锁柱看了半晌,确认儿子应该确实对姜家四丫头没有那个意思,才算放下心来:

“哎呦呦,我们家锁住可是长大了哈,还会说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涅!”

“娘!”

“哈哈哈,娘不说了啊。反正你凡事留个心眼儿,别让四丫头给带到沟里去就行了!”

“娘!”

“唉!娘不说了、不说了!”

……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彭锁柱跟他爹他娘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刚刚他跟姜英秀定下来的事情,远比自己交代出来的多。

就比如说这驴车。

姜英秀觉得,这驴车是个好东西。

以后他们去镇上卖东西,少了可以几个小伙伴儿自己背着,多了就可以用驴车拉着。

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说的,三句两句的,竟然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他竟然还脑子一热,当场就答应了!

自己平时明明没有这么冲动的,怎么见了这丫头,就有点儿莫名其妙地受到蛊惑,就有点儿不像自己了涅?

彭锁柱的性子一贯比较沉稳,很少有这种冲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今儿个的表现,实在是有点奇怪。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甭管当初是怎么答应的,这事儿他就必须得给办到了。

这驴车倒确实是个好东西。

可是,这头驴在他们家可是个宝贝。他爹他娘伺候这驴,简直比伺候他爷爷还精心!

他要是把这驴车借出来用,就得通过他爹他娘那一关。

如果不跟家里打招呼,偷偷地拉出来用,就必须得在爹娘早晨起来喂驴之前把它送回去。但是如果只能用那么一会儿,又有啥意义呢?

看来还是得想个稳妥的办法……

第190章 大王,我们巡山去吧

彭锁柱沉吟了一阵,直接去了家里的牲口棚。

别的不说,他得从现在开始,就天天努力亲近这头驴。这样以后需要用它的时候,才不至于被一脚踢飞。

且不说那头,彭木匠和彭木匠媳妇儿俩人,突然发现自家儿子对驴的兴趣比对江米条的兴趣还大,是个什么心情。

姜英秀和姜老太太刚一到家,姜老太太就让姜英秀赶紧去刷锅,烧水。

老太太要把自己个儿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地,赶紧好好磕头,感谢大仙儿!

姜英秀一脸苦瓜相地忙活着生火、刷锅、烧水。

虽然活儿其实很轻松,也是平常干惯了的,可是还是忍不住有种自作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放任姜老太太忙活她的迷信活动,姜英秀偷听了一阵,发现老太太这回,是默默在心里许愿的,自己一个字儿也听不到啊!

诶嘿嘿,既然不知道你说了啥,这回大仙儿可帮不上你的忙啦!

姜英秀趁着老太太专心致志地拜大仙儿,鸟悄地溜了。

她上回跟雷爱国胖丫、林虎子他们说好了的事情,该折腾起来了。

……

小伙伴儿们跟着姜英秀,费劲巴力地钻进了那个温泉山谷。

彭锁柱还好,身上瘦巴巴的,虽然有点小肚子,一吸气也就收进去了。而林虎子骨架粗壮,雷爱国身材结实,这俩都费了半天劲儿,才顺着那条山崖上的小缝隙,钻了过去。

几个人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色给震了。

温泉山谷里,一眼望过去,满眼都是绿色。鼻子底下闻到的都是花香果香。耳边听到的也是欢快悦耳的啾啾鸟鸣。

山谷之外还是白雪皑皑,山谷之内,竟已然温暖如春。

这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姜英秀在这里遇到过东北虎,还遇到过狼群,深知这里景色虽美,却也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她先耸动着小鼻子闻了闻周围的气味儿,似乎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出没的样子。

于是继续带路,引领着几个小伙伴儿,奔着温泉那里去了。

温泉的水一如过去,热气蒸腾,几个半大小子欢呼一声,纷纷脱衣解裤,噼里啪啦跟下饺子一般就下了水。

姜英秀一拍脑袋,突然有点后悔。

自己不那么着急把空间里的东西变现,其实也没什么的。

这个温泉可是个难得的洗澡的地方啊,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这以后每次来都得多加小心了!

几个半大小子其实都还没有开窍,几个人都开始打起了水仗:

“四丫头,你真本事,这水是热乎的,连柴火都省了!”

“林虎子你个土老帽,你连温泉都没见过啊!”

“我呸,胖丫你得瑟啥?你见过呀?”

“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七奶奶说过啊!”

“行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爱显摆的,怪不得你七奶奶给你取名叫胖丫,真跟个丫头似的!”

“再敢叫我胖丫,我就跟你绝交!”

“偷袭!”

“哎呀,你小子竟然敢泼我!”

“看招!”

“哎呀,你小子给我等着!”

“我泼!”

“看我的!”

“我打!”

男孩子们开开心心地打起了水仗,姜英秀突然间有几分怀疑,自己找这几个家伙合作,是不是有点不明智啊。

这说玩儿就玩儿上了,正事儿呢?

姜英秀摇了摇头,不管了。

自己的外表再怎么萝莉,内心还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还是别跟这帮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这山谷里,既然依然是一片绿油油的,倒是方便自己把空间里的东西倒腾出来了。

姜英秀溜达了一圈儿,选好了一棵离温泉有点远的柿子树,远远地开始喊几个小伙伴儿:

“嘿——虎子哥,爱国哥,锁柱哥,我发现一棵柿子树——”

唔,这种柿子其实龙省本地基本上是没法种的,倒是渤海省、林吉省、北河省和帝京那边,多有种植。

毕竟这边儿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不过这个山谷里头,有温泉、有地热,所以柿子树能种活,倒是也不奇怪。

几个小伙伴儿开开心心地玩了半天水,这会儿听到姜英秀找到了柿子树,都纷纷从温泉里头蹦出来了。

出来之后跟小狗一样甩了甩身上、头上的水,穿上了棉袄棉裤,才觉得头发还湿漉漉的,稍微有些冷。

姜英秀快手快脚地升起了一堆篝火。几个小伙伴儿就都凑到篝火跟前烤着,没多大会儿功夫,头发就干得差不多了。

姜英秀把柿子树上的果子都摘了下来其实大部分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已经在篝火边上,摆了一小堆儿。

几个小伙伴儿们,每人先抓了一个大大的柿子吃了起来。

大柿子一个个红彤彤、黄澄澄的,看着就十分诱人。

“哎呀,这柿子可真好吃。”

“嗯呢,又脆又甜,咬一口这蜜水都要淌出来了。吱溜——”

“嗯嗯,好几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柿子了!

俺上回吃到这个柿子是啥时候来着?

前几年吃大食堂的时候,咱们这嘎达连饭都吃不饱,哪有这个闲钱买冻大柿子啊!供销社都不咋愿意进货了。”

“四丫头,你忙乎啥呢,你咋不吃柿子涅?”

“对呀四丫头,你真本事,居然找到这么个好地方……就可惜那个通道,太窄吧了。再过两年咱们这身高再蹿一蹿,身板儿再厚实点儿,可能就都进不来了!”

“肯定不止一条路吧!只不过这地方这么好,要不是路难走,恐怕早都被人给占了,也轮不到咱们了。”

“这地方其实我也刚刚发现,一共也没来过几回。

每回我来,也都是从那个石壁上的洞爬进来的。我也觉着这地方,应该还有别的路能通到外头去,不过我还没找着呢。

要不咱们今天先别忙着摘果子啥滴了,就先找找路得了呗?”

“我看行。你俩啥意见?”

“嗯,我觉得也行。

四丫头干脆就在这呆着,别动弹了。

要是实在闲不住,就再在这跟前儿撒么撒么、踅摸踅摸,看看还有啥能吃的玩意儿。

咱们几个,一人找一个方向。

等日头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咱们还回到这里汇合,咋样?”

“行啊!”

“嗯,这主意不错。”

“四丫头,你可悠着点儿啊,别光顾着找吃的,再走丢了。其实有这么老大一堆柿子了,咱们就都不白来这一趟。”

“虎子说得对。四丫头,你看到啥不认识的野果子别直接吃啊,等我看看是啥再说。”

“要是遇到危险了,喊一嗓子,喊大点儿声,我们听见了就过来救你。”

“虎子哥、爱国哥,锁柱哥,你们都放心吧。我指正不往远走,就在这里等你们。”

第191章 捡到一窝猪

看着几个小伙伴儿的背影们从视线中消失,姜英秀赶紧伸展开了意识力的触角。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山谷,好像还是有几分不安全。

几个小伙伴儿不放心她,她却更是不放心几个小伙伴儿。

真遇到啥危险,她有空间可以杀敌,可以自救。

但是几个小伙伴儿,真要是遇见了什么猛兽或者其他的危险,还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她越发觉得,自己这回拉着几个小伙伴儿入伙,有点过于轻率了。

可惜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既然把人拉进来了,再想让他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也不可能。

所以,还是尽最大的努力,保证这几个小孩儿的安全吧!

姜英秀双膝自然盘起,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膝盖上,手心向天。她双目微闭,呼吸微细绵长。身心皆已沉浸在意识力的触角为她展现的广阔世界之中。

这山谷的面积很大,前两次来,她探索过的地方,并不是这山谷的全境。

眼前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整个山谷的面积,比她空间里的面积还要大。

至于路,除了那条山崖上的缝隙,她还真没啥发现。不知几个小伙伴儿们,能不能找到她没找到的隐藏路径。

很快,几个小伙伴儿的身影就出现了。

彭锁柱走得很慢。而且一边走,一边还上下左右地仔细观察,很是沉稳。

雷爱国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忽然惊喜地欢呼一声。

然后便睁大眼睛,弯下腰去。有时候甚至干脆蹲下来。鼓捣半天。

把“镜头”拉近了仔细看看,原来他是去捡路边的野果子了。

或者是拿出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动手挖一颗野草出来。

连根部的泥土都注意不抖落掉了。看来这大概是啥珍惜品种的草药吧。

雷爱国真不愧是雷七奶奶最疼爱的侄孙。哪次出来玩儿,都从来没忘记带着他的小药篓和小铲子。

看样子,今儿个他的收获不少。

不管能不能找到别的路径,至少今天这趟,他肯定找到了不少自己需要的药草。

林虎子一直走得很快。

虽然他也会扫视一下四周,但是都是粗粗地看一眼就过去了,看来,他最心急找到通往这个山谷的路。

这也难怪,这几个小伙伴儿里头,就数他对经济独立、补贴家用的渴望最强烈。

但愿他别走得太远,忘了时间。

……

姜英秀坐在篝火边上,距离温泉不是太远。

天空蔚蓝,草木葳蕤,清风徐来,波光粼粼,鸟鸣山幽。这么美好的环境,真是无端端地就让人的心情舒畅起来。

姜英秀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她从那种沉浸的状态中出来的时候,发现篝火依然在熊熊燃烧。看来自己这回,并没有沉浸得太久。

抬头看了看太阳,距离事先大家约好的位置,似乎还有一点距离。可惜,既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就很难知道精确的时间。

虽然她的空间里,这两样东西都有。但是她总不能为了看个时间,在别人面前动不动就突然消失,再突然出现吧!

姜英秀趁着大家都不在,匆匆忙忙地进了空间,看了一眼时间。

然后又从空间里倒腾出来一大堆柿子,放在了篝火边儿的柿子堆上。

小伙伴儿们既然跟着自己折腾出来这一趟,总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

这一趟,当然不方便把狼和老虎拿出来,毕竟几个小伙伴儿们能不能保守秘密,能不能把这件事儿干成,还是需要再观察几回的。

姜英秀这样想着,就没怎么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沉重而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距离她很近了。

姜英秀循声望去,唉呀妈呀,这回竟然是一队野猪!

没错,是论“队”的!

打头的,是一只巨大的黑色野猪,个头差不多跟姜英秀的身高一边高,身材粗犷壮硕,露着一对儿往外翘着的尖利獠牙。

獠牙又粗又长,而且不知怎么地,看起来有点儿像象牙。只是没有象牙那么大。

姜英秀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它的獠牙和两个大鼻孔给吸引住了。

她感觉自己几乎都能闻到那野猪獠牙上的血腥味儿了。

这头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的大野猪,一副气势汹汹、很不好惹的模样。那样子就好像在说,谁敢拦路,就要把谁给拱翻个四脚朝天。

黑色的大野猪块儿头很大,姜英秀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头猪得有自家养的猪两头那么大。而且野猪大概是经常漫山遍野地乱窜的缘故,身上的肉看着比家猪身上的肉结实多了。

这只野猪的队伍,差不多有二三十头猪,一字排开,一头挨着一头,越排在后头的野猪,体型就越小。

而且,野猪的颜色也不大一样。

除了把头的那头气势汹汹的大野猪和它身后的五六头壮壮的大猪是通体黑色的。

它们后面的猪,中间的大部分,差不多得有十几头,那颜色怎么看都有些发红。

而排在队伍尾巴上的,都是一些带着土黄色条纹的小花猪。

姜英秀半天没动弹。

她觉得这温泉山谷,大概跟她相冲相克吧……

怎么每次一来这里,都要遭遇野兽呢?

此时把头的那只大野猪,看到姜英秀竟然挡住了它的去路,而且还不闪不避,就那么傻不愣登地看着它,顿时就怒了。

距离姜英秀大概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它突然鼻孔猛烈地喷气,速度也一下子提了起来,冲着姜英秀就突然冲刺过来。

姜英秀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躲进了空间。

然后就看到,突然失去了冲击目标的大野猪,没刹住车。

它一下子就冲到了篝火上头,穿过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大概是被烫到了吧,顿时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嘶吼声。

虽然它叫的那么难听,好像是受了多大伤害一样,却还把篝火的柴堆,给撞得乱七八糟。

放在篝火堆边上的柿子,也被一些被崩飞出去的柴火给波及到了。

姜英秀顿时觉得一阵肉痛。

虽然空间里柿子有的是,可是也不能这么浪费呀!

野猪身后的猪群,不知是因为听到了头领的嘶吼,还是看见了散落在地的带着火焰的干树枝,竟然一个个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起来。

姜英秀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坏菜了。

这要是放任这帮家伙跑开了,说不定就要伤到几个小伙伴儿了。

第192章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这几个小家伙儿,个个都是家里的宝贝蛋儿,伤到了哪个,她都没法跟人家家长交代。

而且,出来跟她玩儿了一趟,就带着伤回家,怕不是更要坐实了她这“天煞孤星”的名声了?

其实就算把这些因素全都忽略,光凭着这几个小孩儿都是她带出来的这一点,她就对他们的安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受伤啊!

她连忙集中精神,把意识力的触角散发开来,赶紧把这帮横冲直撞的大家伙们,一头接一头,收进了空间。

把头的几头大黑野猪,她干脆直接都收到了青青草地上。

中间那些暗红色的,也是一样的待遇。

而队伍尾巴上,那些还带着土黄色花纹的小花猪,她心念一动,就给送到了暖玉山上。

让它们跟自己养的那几头圆滚滚的小猪羔,作伴去了。

姜英秀琢磨了一阵,挑了一头中等个头的野猪,给放了出来。

扔到了早已经散了架子的篝火堆上头,又仔仔细细地找了半天,才把周围的火苗,都给弄灭了。

温泉山谷这么好的地方,要是弄出山火来,没准儿这世外桃源就变成了一片焦土了。

那罪过可就大了!

折腾完了,几个小伙伴儿还没回来,姜英秀又拔了一棵大树出来,把它压在了被自己扔在篝火堆位置的那头野猪身上。

造成一个“野猪撞树,结果反而被砸死了”的假象。

至于这被撞倒了的大树,为啥被连根拔起了……那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野猪的力气太大了吧?

姜英秀迅速地跑到温泉那里,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然后又赶紧穿好了衣服,回到了野猪旁边。

太阳已经过了几个小伙伴儿事先约定的位置了,几个小伙伴儿还没出现。

不知几个小家伙儿是玩儿得乐不思蜀了,还是碰到了什么危险。

姜英秀把意识力散了出去,很快就发现,几个小伙伴儿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距离自己这里,已经很近了。

来得正好!

姜英秀收回了意识力,放开喉咙大叫起来:

“虎子哥,爱国哥,锁柱哥,你们快来呀——”

几个半大小子隐隐约约地听到姜英秀的喊声,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危险。于是个个撒开脚丫子,玩命地往过跑。

林虎子走得最远,因此虽然拿出来了有史以来自己最大的速度,却扎扎实实地落在了最后一位。

彭锁柱最为谨慎,走得最慢,返回的时间也比较早,所以,他是第一个到的。

然而,一贯沉稳的半大小孩儿,见到眼前的景象,也差点把嘴巴裂到耳朵根子后边儿、差点儿就把眼珠子瞪出了眼眶。

“唉呀妈呀,四丫头,你有没有受伤?”

他这句话尾音未落,雷爱国也紧随其后,呼哧带喘地赶到了:

“什么情况?四丫头受伤了?咋伤滴?伤口啥样?快给我看看!”

雷爱国这趟采了不少草药,其中也有几味止血生肌的。

要是姜英秀伤势不重的话,他直接就能给处理了。要是伤势重了,那就还得赶紧回去,请七奶奶出手。

姜英秀摆摆手,轻声回答道:

“没事。我没受伤。你们别担心。”

她话音未落,跑在最后面的林虎子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远远地就仿佛听到有人说什么“受伤”,“受伤”的,顿时心急如焚。

“四丫头,你咋样了?伤到哪里了?”

姜英秀笑呵呵地回答:“虎子哥,我没事,没有人受伤。”

“哦哦,那就好。那你们说什么受伤受伤的?”

“哈哈,大概是因为我喊你们快来,大家伙儿都误会了。你们看,受伤的不是我,是它。”

姜英秀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那头“被大树砸倒在地”的野猪。

这时候彭锁柱的震惊已经平复了许多,而刚刚注意到野猪的雷爱国和林虎子,都被吓了一大跳!

“哎呀妈呀,这啥情况啊?”

“这哪里来的野猪啊?这玩意儿一出来都是一群一群的,这咋就单不愣的一只涅?”

姜英秀摸了摸鼻子,这还真是有懂行的,不好糊弄啊!

她没说别的,只是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笑眯了眼睛,轻声回答道:

“刚才你们去找路,我就跑到温泉那里去,洗了个澡……

然后,就听到这边轰隆轰隆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

等我穿了衣服过来,这里就已经这样了。我就来得及把地上这些柴火给弄灭了。”

几个小伙伴儿对视了一眼,全都无语了。

四丫头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她随随便便进个山,就能发现这么大一个温泉山谷。而自己这几个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哪怕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她随随便便地溜达一圈儿,就能找到一棵结了不少柿子的老树,还摘了这么多成熟了的柿子回来。

她随随便便洗了个澡,就能捡到一头野猪!

这野猪还偏偏要自己作死,自己撞倒了一棵树,把自己给砸死了!

这么好的运气,这跟谁说理去!

几个小伙伴儿感叹了一阵子,就面临了新的难题。

这野猪,小溜也得有二百斤哪!

到目前为止,自己几个人都没发现,除了四丫头领着他们进来的那个小窟窿,这山谷跟外界之间,哪里有通路。

而跟着姜英秀进来的那条小山缝,自己几个人空着手过去,都多少有点儿费劲,还得吸着肚子呢!

这野猪这么大坨儿,可怎么搬过去啊?

几个人愁眉不展了一阵儿,又嘀嘀咕咕了一阵儿,最终决定:还是得把这野猪给大卸八块,先把肉分割好了,才能运出去。

然后说不定还得找人过来帮忙搬。

不过大人的身板子都大,就算过来了,也进不来,只能在山壁外头接应。

而且现在是白天,能干活儿的大人都去生产队上工挖水库去了。剩下的那些在家的,要么就是有事儿实在走不开的,要么就是干不动活儿的老弱病残。

所以,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找不到谁来帮忙。

要是找别的孩子的话,那力气,还不如自己这几个人呢。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

“待会儿,虎子哥受累,先跑一趟去我家,拿两个我爷爷编的柳条大筐来。

咱们几个里面,顶数我最瘦。一会儿你们先出去,我在后头走。我带着猪肉从那个山缝钻出去,你们在外头接应我就行。

回头咱们可得一块儿把猪肉抬回去。”

几个小伙伴儿的眼睛都亮了:“嗯,这法子不错,就这么办。”

林虎子跑得快,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带了柳条筐回来。除了筐子,他还带了杀猪的刀子和两三个木头盆子。

这小子,倒是会过日子,这是还想着别把猪血浪费了呢。

只不过杀猪分肉这事儿,看着简单,几个半大小子也看过不止一回。但是亲自上手操作,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野猪的皮,跟家养的猪很不一样,砍了半天,都没个豁口。

第193章 轰动了

几人颇为无语。

再次感叹,四丫头这运气,真是太好了。

要不是这野猪自己作死,哪怕它就在原地站着不动,让他们几个轮流拿刀子捅,估计就凭着这又硬又粗的厚厚一层猪皮,也压根儿都捅不死它。

当然,这会儿它已经死了。

再坚固的皮囊,也不是没有突破口的。

不过,几个娃娃到底还是手艺太次。

不,压根就谈不上什么手艺。让专业人士看了,都得说他们这是糟蹋东西。

杀猪是个技术活儿。

分割这种已经死翘翘的猪,按说应该比杀猪简单。

但是对于这几个娃娃来说,还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最终林虎子、雷爱国、彭锁柱三个人,费了好大力气,也只勉勉强强接到了两盆猪血。

其它的都哩哩啦啦撒的满地都是,不光遭禁了好东西,把好好一块儿地面,都弄得脏兮兮的了。

连皮带肉地,歪歪扭扭地,把这头野猪,给砍成了好几个大块儿,刀子都砍出豁口来了。

林虎子有点后悔:“嗨!当初就不该拿这杀猪刀,拿砍柴的柴刀或者斧子来就好了!”

“没事儿没事儿,砍成啥样不都一样是吃。等到肚子里了,啥样最后不都一个样儿!”

雷爱国一边安慰着林虎子,一边儿拿绳子一块儿一块儿地把肉块儿都拴了起来,准备待会儿就这么拉着绳子,从那山缝里拽出去。

彭锁柱在一边儿给他打下手帮忙。

姜英秀却有几分担忧。

这么大的血腥味儿,不知会不会再引来其他猛兽?

然而她严阵以待了半晌,周围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嗯,没动静其实是好事。

要不万一真要来了个啥猛兽,说不定为了救人,她的空间搞不好就得暴露了。

几个小伙伴儿把砍成块儿的猪肉,一块儿一块儿搬到了他们进来的那个山缝儿附近,把那一堆柿子也都搬了过去。甚至连那些被压扁了的、刮到了的、破损了的,都没有放过。

三个人全程都兴致勃勃,干劲儿十足,简直就跟不知道累似的。

姜英秀几乎都没怎么插上手。

彭锁柱还给她解了惑:

“你不用着忙,待会儿到了那山缝里头,全都得靠你了。”

想想也是,这几个小伙伴儿们自己钻过去都不很容易。要说钻那个山缝,谁都没她这小身板子这么轻松。

唉,也真是难为林虎子了,真不知他那个块头,还得带着那些木盆啦绳索啦什么的,是怎么才把那些工具折腾进来的……

一方面由于路不好走,一方面由于这些东西也比较沉,最关键的是,好不容易接下来的两盆猪血,谁都不舍得浪费了。

所以四个小伙伴儿,简直跟蚂蚁搬家似的,把这些收获从温泉山谷里倒腾到外头,这速度,就慢得要死。

回去的路上,走路的速度也慢得让姜英秀心里的猫爪子,一直在不停地挠呀挠的,让她简直有点儿牙根儿痒痒。

深深地觉得自己仓促地拉着几个小伙伴儿入伙的决定,好像有点儿莽了。

就他们出的那点力,还不够她操心受累的呢!

结果,四个小伙伴儿回到村里的时候,生产队已经下工了。

几个人造的身上,脸上,埋了吧汰儿的,还好多地方都染上了有些发黑的血迹,又大包小包地抬着柳条筐子,端着木头盆子,背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把村民社员们吓了一大跳。

然后问清了情由,整个杨树沟村第十二生产大队都轰动了。

野猪啊!

这仨半大小伙子加一小丫头片子,竟然捡到了一头自己个儿作死的野猪!

一时间,整个生产队都沸腾了。

这年月,没油水啊!

“一头二三百斤的野猪”,这消息,简直如同一勺热油,倒进了开水锅。村民社员们瞬间就炸了!

原本每个人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削蜡黄、神情也总带着几分沉重和疲惫的脸上,都放了红光!

妯娌之间也不拌嘴了,各家婆媳也显得分外祥和,每家的小算盘都开动了!

会算计的、不会算计的,都开始合计自己家到底能分到多少肉!

虽然养了任务猪的人家,好多都会再养一头猪留着自家过年杀了吃肉,也会拿出来一些,匀给同村的社员。

但是,除了实在亲戚或者交情特别深厚的人家,那肉可都是得用现金、票券、粮食、鸡蛋、菜干之类物资,扎扎实实地去换的。

会过日子的人家,当然舍不得换太多。

有些特别俭省的人家,也就割上两斤,过年包顿饺子就顶天了。

而这村里的娃娃们捡来的野猪,那可是属于生产大队的共同财产,得按户头、或者人头,公平分配的!

姜英秀他们几个,一见这阵势,心里就明白了。

干脆也就都没回家。

几个人直接抬着东西,就奔了大队部。

天气冷,猪肉都冻硬实了。

不过众人的热情,却一丁点儿都没有降温。每家都派出了至少一个代表,跟着去了大队部。这是打算现场分肉了。

野猪肉其实没有家养的猪肉细嫩好吃。相反,肌肉纤维又粗又硬,俗话说就是比较“柴”,而且还带着股腥骚味。

最关键的一点是,野猪没有家猪膘肥肉厚,不咋能榨出油。

基于这些原因,姜英秀本来以为,没有几个人会对野猪肉感兴趣。自己和雷爱国、林虎子,彭锁柱几个,说不定有机会,把大部分肉都给留下来。

然而,众位村民社员们,眼里那灼灼的绿光,让姜英秀头皮发麻之余,也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想问题的方式,往往还停留在上辈子的思路。

依靠着自己的感受、经验,思维方式,而她在这些方面,本来就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有隔阂,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她得到的结论,也往往总是不大符合这个时代的人的实际。

今后还得更加仔细观察,谨慎行动。千万别因为在这些细节上头,考虑不周,结果最后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却在阴沟里翻船。

这边姜英秀在悄悄反省,那边宋三斗已经扯开了洪亮的嗓门儿:

“大家排好队啊,不要乱,不要吵。

大家伙儿都知道,今儿个这分肉的事儿,得感谢这几个娃娃。

要我说,咱们不能白占几个孩子的便宜,得给他们记上工分。

这几个娃娃给大队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大家伙儿说说,记多少工分合适?”

第194章 历史拐弯了吗

经过持续了约半个小时的激烈讨论,最终,村里决定给每个立功的成员:

雷爱国、林虎子、彭锁柱、姜英秀,按照成年人的最高工分——每人每天十二分计算,给四人分别记了完整的三天工分。

要知道,按照杨树沟村乃至桦树林公社的规矩,像姜英秀这么大的孩子,即便去生产队天天上工,也不会按照成年人的标准给记工分的。

这个结果一出来,顿时有人羡慕嫉妒恨:

“我们辛辛苦苦地干三天,还不如人家轻轻松松去山里走一趟……”

不过,抱不平怼人的,也立马跟上:

“你有本事你也走一趟去呗。看看你是能捡回野猪来,还是让野猪捡回去。”

“怎么说话呢你?”

“就兴你得红眼病,别人说你两句就不行?”

眼瞅着这边儿都要干起来了,宋三斗的大嗓门儿又响起来了:

“都静静!下边开始分肉啦!谁要是这会儿干仗,你家那份儿肉就给别人了啊!”

斗嘴斗得欢实,已经开始捋胳膊挽袖子的两位,立马安静如鸡。

接下来,就是按户头和人头分肉了。

为什么选了按户头了,还要考虑人头呢?因为大队上,要保证尽可能的公平。

这其实也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之一。

全国都实施计划经济,生产劳动统一规划,也尽可能在分配层面上,努力保证让每一个劳动者都能获得公平对待。

当然,实际执行层面,出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是那是另外一码事。

如果单纯按户头,那种没有分家的大户,比如姜英秀家,就会比那种人口少的户头,比如林虎子家,吃亏太多。

所以,以户头为单位,同时兼顾人口,才是生产队分肉的基本原则。

分肉之前,宋三斗还顺便宣布了另外一条劲爆的消息:

杨树沟村,即将迎来一批志愿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知识青年。

大概过完了正月十五,这批人就该到了。

所以大队紧急决定,从挖水库的人手中抽调出一部分,在村里修建一个知青点。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知识青年志愿支援农村建设,咱们说什么也得表示欢迎。

社员同志们,如果有愿意参与知青点建设的同志,可以自愿到谢会计这里来报名。

如果没有自愿报名的,大队可就随机摊派了啊。

到时候派到谁头上,谁都得去。谁都别给我整幺蛾子,装病撂挑子,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要不然可不要怪我宋三斗不念着大家乡里乡亲的,不讲情面!”

修建知青点比挖水库的活计轻松,不过待遇也要差一些。工分倒是一样计算。但是修水库给发的粮食,就没有份了。而且因为就是在村里干活,中午也不管饭。

这些条件一说出来,果然应者寥寥。

不过宋三斗心中有数,干脆现场点名了几个事先看好的人选。

被点到的都是些憨厚老实,不争不讲的人家,对大队长的安排惯于服从。纵使心里不大高兴,也没有提出来什么异议。

讨论停当,就要开始分肉了。

大队长宋三斗一声令下,轮到谁家了,谁家的代表,就走到前面去,拿上自己家该分到的那一份儿走人。

彭木匠憨厚的脸上满满都是笑容。自家的小子出息了,过了年儿还没满十二岁吧,这都能给自己家挣回来野猪肉吃了!

林虎子的娘孙寡妇,一张俏脸上的神情,五味杂陈。

他家只有两口人,只分到了一共四斤多肉,还有一个猪蹄。这四斤多肉都是不带骨头的,把皮毛处理好了,就能直接吃。

面对别人的夸赞,孙寡妇不是不自豪的。

然而一想到宝贝儿子这一趟冒的风险,孙寡妇就情不自禁地想要抹眼泪。可是,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又怕别人觉得忌讳。憋得眼圈儿都红了。

雷爱国家的代表是雷七奶奶。

虽说按照杨树沟村的风俗,家里如果要派代表,一般都得派个爷们儿出来。然而雷七奶奶的辈分、年纪和本事,都在那里摆着呢。

要说村里人最不愿意得罪谁,那么排行第一的当然是潘仙姑,第二就是大队长兼村支书宋三斗,第三就是雷七奶奶了。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要是得罪了雷七奶奶,到时候人家虽然厚道仁义,不会不给你看病。可是万一要给你多扎两针,让你多喝两副苦药汤子,你能有啥办法?

雷七奶奶的脸笑成了一朵舒展的菊花儿。

她最宠爱的孙子,“胖丫”雷爱国,不光带回来了野猪肉,还带回来十几味相当有用的珍贵药草。

要不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儿经不起折腾。那温泉山谷,她都想要亲自走一趟了。

姜家的代表,是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拿到了将近二十八斤肉。

当然,这肉是连皮带骨头的。回家还得仔细处理一番,才能吃。实际上真正能吃进嘴里的部分,可能还不到二十斤。

不过,由于姜英秀是发现者之一,姜家还额外分到了一只猪蹄、一片猪肝,一片猪肺。

姜老爷子笑眯了眼。一直到散会了回家,这笑容都没停过。

四丫头这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哈。

小小年纪,都能给家里挣到野猪肉吃了!

……

姜英秀刚刚被姜老太太数落了一顿。

当然,她听得出来,姜老太太其实是在表达对她的关心。只是这位的表达方式,永远都是那么的别扭。

从姜老爷子那里,姜英秀同样收到了一顿批评,核心思想是缺乏安全意识,竟敢不带任何武器,不通知任何家人,就擅自进山。

姜英秀心服口服,这话说得的确没错。

她进山当然没有危险。

但是姜家人不知道啊。所以面对他们的担忧与关怀,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认错。

听到“建设知青点”的消息,姜英秀瞬间有点儿懵。她的记忆如果没有出错,上辈子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概是六六年以后的事情吧……

怎么这边这么早就有知青下乡了呢?

到底是自己的记忆或者知识储备有问题,还是在某些方面,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时空的历史,其实早已悄悄地拐了个弯?

她又想起来之前自己看到过的报纸。

真实的历史上,其实并没有周赫煊这个人物,那是一本她看过的超级畅销的网络里的男主角,这一点她绝对不会记错的!

自己所在的黑瞎子岭镇、桦树林公社、杨树沟村,在地理位置上,似乎隶属于一个处在华夏、鄂苏国、双棒国的交界地带的比较大的县城——西麓县。

上辈子的自己,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

而在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个世界,帝京的名字,其实不叫帝京,龙省的名字,也不叫龙省。

鄂苏国和双棒国的国名、和国家形势,也跟现在自己探查到的信息,多有不同。

她忽然有几分迷茫:

这个世界的未来,跟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个未来,发展的趋势还会是一样的吗?

第195章 悄然的改变

知青要来的消息,在杨树沟村也引起了一番议论。

大多数村民社员们都有点想不通:

“你说这人是不是书读得越多,脑子就越傻?

为啥放着好好的大城市里的乐呵日子不过,非得要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头种地、找罪受、找苦吃?”

“人家大城市里来的,还能比你傻?再说就算人家傻,人家大人又不傻!这是支援国家建设,过几年人家就回去了,这就跟过去那人出去留个洋镀个金一样吧……”

“这跟留洋镀金哪能一样啊?咱们这地方又没有那洋学堂!再说到咱们这地方来,可得下地干活儿的,农村哪里都不养闲人!”

“听说这一批来的知青,都是从帝京之类的大地方过来的呢。好像还有从海都、锦都来的哪!啧啧啧,这帮人都是咋想的呢?难道是福气太大了烧得慌,担不住?”

“嘿,你们都听说了吗?公社还会给知青拨付一批口粮呢,好像每个人一年给毛粮六百斤!勾每个人每个月四十斤净粮呢!粗粮为主,但是也有一部分大米白面这样的细粮在里头。”

话音未落,村民社员们顿时眼热起来。

这要是能把知青拉到自己家里住,不就能落下一份口粮了?就算落不下口粮,至少也能让孩子们跟着吃一口喝一口吧?

只可惜,大队已经把政策定下了。

不让知青进村民家里住,而是要另外修建知青点,让这帮知青自己起火做饭。

这数九寒天滴,修建知青点,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吃饱了撑的吗?

要是把人往各家一塞,等开春了再盖新房子多好!

……

老姜家的三儿子,也就是姜英秀现在这个小身板的爹,姜大地,也被宋三斗点到名了。

所以,姜英秀还真的对着知青点怎么修,产生了一点点兴趣。

不过,村民社员们议论了一阵儿这个话题,也就放下了。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这“偏得”的野猪肉上头。

这野猪肉最后拾掇出来一称重,连皮带骨头,二百四十多斤呢。

杨树沟村人口本来就不多,而且眼下距离过年也没几天了。这一分肉,哪怕是日子过得最穷苦的几户人家,今年过年,也能包上一顿饺子了。

村里人对四个娃娃的评价,瞬间就高了一层。

雷爱国是雷七奶奶最疼爱的亲侄孙,彭锁柱是彭木匠家的心肝肉,林虎子是孙寡妇的眼珠子……

只有姜家四丫头姜英秀,是个因为命格不好,所以人嫌狗不待见的小可怜儿。

可是这事儿说来也怪,人家命格不好,自己咋捡不着野猪?

人家这命格不好的,咋反而能拣着野猪涅?

说不定其实当年,潘仙姑给四丫头批命的时候,是喝大了吧……

这个新的流言,跟着知青要来了这个新鲜话题一起,迅速地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周边大大小小的村庄。

姜英秀对村里人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的吓人命格,已经有了新的说法。

她回忆着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些历史和现实,又跟这个时空所能探查到的历史和现实悄然做了对比。

然后就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真的跟历史中的那个世界,有很多很明显的不同之处。

就比如说这个边陲城市西麓县,自己经历过的历史上,龙省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叫这个名字的。

西麓县这个地方,她跟自己经历过的那一世里,任何一个边陲城市,都对不上号。

她一路想着心事,一路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然后,就略有略有几分惊喜地发现,供桌上的供品,又摆出来了。

这回倒是都简简单单,全是用家里现有的材料做的。不过已经摆了好几样了,样样都好吃,她一看就觉得,口水都快下来了。

最左边是一盘儿土豆丝卷饼。

饼皮很薄很薄,那透明度都快赶上荷叶饼了。

但是因为是用油烙出来的,而不是蒸出来的,颜色焦黄,气味诱人,口感又焦香酥脆,十分能勾起人的食欲,远远胜过白不刺啦的荷叶饼。

土豆丝切的细细的,还放了一些绿绿的葱丝,还裹了一些黄漾漾的炒鸡蛋和红彤彤的炸红辣椒酱……

唔,香气如此勾人,让人简直按捺不住。

盘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包好了的三个卷饼,正好自己和六丫、八丫,可以一人一个。

土豆丝卷饼边上,是一碟堆的高高的豆腐丸子。明明是素丸子,却有着跟肉丸子很相似的香气和口感。

豆腐丸子边上,是切好了的、薄薄的广式腊肠片。这个大约是姜老太太的存货,或者是新跟人换的。反正姜英秀之前好像没见过她拿出来吃。

老太太竟然这么下本儿,这是打算求大仙儿什么事儿啊?

不过她总是默默地嘀咕着不出声,自己也实在是帮不上忙啊!

嗯,这样子的话,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老太太会持续不断地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还颠颠儿地“大仙儿”送过来了?

姜英秀微一动念,供桌上的食物便纷纷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了光溜溜的空盘子。

姜英秀正在琢磨着,要不要马上就把两小只叫出去,给她们投喂点豆腐丸子呢。

姜老太太就端着一盘新烀出来、片成薄片的野猪肉,配着调好的酱汁,嘴里一路念念有词地走了进来。

一见桌上的盘子空了,马上就对姜英秀不满起来:

“四丫头,盘子都空了,你咋也不看着点给撤下来?”

“我,我刚进来……”

姜英秀没料到姜老太太这样的状况也会冲着她来,意外地结巴了一下,然后立马快手快脚地把盘子收了。

姜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四丫头的手脚,是越来越利索了。

最关键的是,态度好啊。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四丫头的变化。别的不说,这性子是越来越招她稀罕了。那个嘎巴利落脆的劲儿,简直都有点儿不像是老三的种。

不管啥时候怼她两句,都可以怼个痛快。有时候她还会不给面子地怼回来……

不再像以前那样,说她两句,动不动就躲一边喇去,哭唧赖尿滴。就好像自己给了她多大气受似的。

老三和老三媳妇儿一对儿蔫吧货,这个四丫头以前也闷不出溜地,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有事要哭,没事也要哭,都被她给哭得心肝冒火,五脏六腑哪儿哪儿都疼了,还是不会看人眼色,继续赖赖唧唧地哭!你说就凭这个性,让人怎么不烦她?

经过潘仙姑那里那一场莫名诡异的斗法,自己个儿还以为这丫头是被什么厉害的孤魂野鬼上了身了。

可是这老些日子下来,这丫头除了性子越来越讨喜,越来越爱护着三房那几个丫头片子,别的方面倒是都没啥大变化。

第196章 修建知青点

呃,也不能说是没变化。

虽然不是特别明显吧,但是外表看着比原先顺眼多了。

仔细瞅瞅,也就是个头窜了一蹿儿,皮肤稍微白净了点儿、水灵了点儿,头发黑了点儿、顺溜了点儿,脸上身上,也不再叽里咕噜地跑虱子了……

福生也说了,真要是孤魂野鬼,能维持住这壳子不散架、不臭不烂就顶天了,哪里还能再长个儿哟!

其实,姜老太太多少还是有些忌讳姜英秀的命格。

不过,既然有大仙儿罩着,姜老太太的底气就足了很多。

她深深地相信,姜英秀的命格再怎么不吉利,有大仙儿罩着,她都妨克不动老姜家!

而既然四丫头妨克不动老姜家,这性格又越来越讨喜,自然就是自己的乖孙女了!

姜英秀在姜老太太心中的地位,已经悄悄地发生了一点点变化,排名上升了好几位。

但是这点变化,目前还是不足以让姜老太太松口,允许她去上学。

姜英秀对此一无所知,她只觉得姜老太太怼她的次数,似乎比从前少了一些。

姜家的三儿子,姜英秀的爹,姜大地,也被宋三斗点了名,要去参与知青点的建设。

东北的冻土,大冬天的施工是很费劲儿的。所以,大队干部研究过决定,先不盖正式的房子,而是挖几个地窨子,将就一下。

地窨子,这是东北地区的一种特色建筑。

建地窨子这门手艺,最早是赫哲族、鄂伦春族、满族之类的本事。后来随着民族之间的交流和融合,渐渐地也被汉人学了去,还做了一些改动。

最古老最传统的地窨子,就是在地上挖个长方形的深坑,然后在坑里头立上几排木头桩子,在木桩子顶上盖上兽皮、茅草,就是屋顶了。

形成一个从外面看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的、通风很好的临时性的居所。

这种房子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盖的特别的快,工期非常短。如果是多人一起施工的话,几天下来,就可以住人了。

一般地窨子中间的位置支上一口大锅,就可以做饭,取暖。

当然,地窨子里头,也可以盘炕。

不过,不管盘炕还是烧炉子,地窨子在冬季和雨季,都必须要不断烧火取暖或者除潮气,不然基本没法住人。

要不是条件实在不允许,宋三斗也不会想到这玩意儿。

杨树沟村根本没有多余的房子。而知青过了元宵节,就要来了。这立等下炝地,没地方住啊。

这数九寒天滴,滴水成冰滴,倘若要盖正常的房子,打地基什么的,怕是工期都得一个月不止。

做泥坯,天气冷也不容易干不说,泥坯里带着太多水分,也容易垮塌,或者开裂。

总之,冬季的东北,绝对不是个适宜建房子的季节。

所以,地窨子这个劳动人民几千年来的智慧结晶,就又被发掘出来了。

宋三斗为了这事儿,把水库那一摊儿都暂时交给了民兵排长郭四槐。

他琢磨了许久,才选中了一块儿背山坡的空地,亲自指挥着一帮村民社员们,挨排儿挖了一堆地窨子的坑出来。

从挖坑到插入木头房桩、上檩、苫屋顶,再在屋顶外边夯实黑土……整个工期,往慢里说,也不会超过十天。

这就保证了,哪怕知青提前来了,都有地方住。更别说过完元宵节了。

当然了,条件是比较艰苦。

可是他们这帮子人,放着好好的城市都不乐意待,不就是要来村里吃苦的么?

知青要是不爱住这地窨子,春暖花开以后,还可以给一块儿地,让他们自己盖房子。

盖成啥样,村里也没意见。

宋三斗还指挥着众人,在这批地窨子外头,特意围上了一圈儿结结实实的木头栅栏,而不是一般人家那种篱笆墙。

这是为了防大牲口的。

要不村里的骡车啥的从这边一经过,骡子往地窨子上头一踩,得,地窨子的屋顶就得塌了。骡车掉下去,砸到屋里的人,砸翻了地窨子中间的铁锅,那都是意料之中。

就算屋里正好没人、也没烧锅,那骡车掉下去,把车子、或者骡子,给摔出来个好歹儿地,也是个很大的损失。

还不知得费多少钱,走多少门路,才能再置办齐了呢!

……

姜英秀去施工现场看了一阵子。基本了解清楚了地窨子是怎么弄出来的,充分地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就痛痛快快地闪人了。

自从知道了黑瞎子岭镇和桦树林公社,都隶属于这个叫西麓县的城市,而这个城市还恰好是处在鄂苏国、双棒国和华夏的交界,她就起了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到边境上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跟自己来的那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念头,在她心头突然萌发,然后就一直挥之不去。

先去鄂苏国,还是先去双棒国呢?

姜英秀算了算时间,除了坐飞机之外。乘坐任何一种交通工具,到鄂苏国或者双棒国境内,往返一趟,都需要至少两天两夜的时间。

这主要是因为这时候的道路不够好,汽车飚不起来,火车的速度也比较慢。

至于说腿着的速度……速度她倒是有的,但是,她不认得路啊!除非沿着铁路线走,不然她到了人家的地盘,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

谁知道到了鄂苏国,她这一张黄种人的面孔,会不会被人家直接一枪击毙?

而到了双棒国,她的脸虽然过关了,但是语言不过关啊!她万一一句话答不上来,或者回答不及时,谁知道会不会被发配去挖矿?

啥?你说她是小孩儿,不可能会被发配去挖矿?

那把她当成敌特分子给“咔嚓”了,也不行啊!

再者说,她也十分认真地思考过,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办法在人前消失两天两夜,还不引来任何注意。

所以,要么她得想出来一个完美的借口,方便她离开老姜家。

要么她就得把这事儿往后拖一拖,等到能自由行动的时机到来。

算了,还是先把西麓县这个地方了解清楚吧。

地处三国交界,这个城市,竟然能够这么风平浪静。而且原汁原味,保留了这么多古老的传统。人的模样,也根本看不出任何混血的痕迹。

倒是饮食习惯上,明显受到了另外两个国家的影响。

比如双棒国的辣白菜、辣酱和冷面,还有比如桔梗啊、明太鱼啊,在西麓县,可以算是十分家常的食物。而鄂苏国的酸黄瓜、鄂式红肠、车轮面包,也算是广受欢迎的本地特产。

只不过杨树沟村这个地方还是太偏僻、太闭塞了一些,当然也跟目前大环境的物资匮乏有关。除了辣白菜,其它几样好吃的,在本地都很少见。

第197章 去镇上

为了加强对西麓县这个城市的了解,姜英秀想来想去,觉得自己除了偷偷摸摸淘澄点旧报纸,还应该找了解情况的人,打听打听。

可是,姜家人,乃至整个杨树沟村的社员们,都不是合适的对象。

首先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没出过黑瞎子岭镇这一亩三分地。去过镇上粮站交过公粮,到镇上供销社买过东西的,都算是有出息有见识的了。

这帮人,怕是没办法提供她需要的信息。

而姜老爷子倒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不过,在他面前谨慎小心还不够呢,哪里好探讨这些问题?

姜英秀想来想去,发觉她能探听些消息、还不至于引起啥怀疑的人,数来数去,似乎也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供销社的热心人小徐子,另一个就是饭店的胖姑娘张彩霞。

还是得跑一趟镇上啊!

本来一大早就打算走,结果被姜老太太拦住了。

后天就是除夕了,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忙乎着准备过年的事儿。

姜英秀听着姜老太太的指挥,揉了好久的面。终于把一堆有点黑乎乎的“全麦面粉”和水,揉成了一个软萌的整体——一个又大又很q弹的面团。

然后把面盆放在炕头中间的位置,再在上头盖上个小被子,发上了。

手腕都有点酸了,总算是完工了。

回头过上两三个小时,等面团发好了,再撒上碱面揉两遍,让碱面分布均匀,中和掉发酵的酸性,就可以蒸馒头了。

姜老太太做菜的手艺很一般,但是做面食倒很是在行。擀个面条啦、蒸个馒头啦,都相当拿得出手。

姜英秀就很爱吃姜老太太做的馒头,可惜大多数时候,她都吃不着,只能看着姜秋菊大快朵颐……

姜英秀忙活了一早上,好不容易干完了家里的活计,跟姜老太太说了声要出去玩,就背着个硕大的空柳条筐子出发了。

甩开飞毛腿,用了约莫不到半小时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镇上。

姜英秀先去了一趟饭馆儿,去找胖姑娘张彩霞。

上次见面,还是一起“闹事”的时候呢。

胖姑娘张彩霞一如既往地热情,见了面就要请客:

“妹子,你想吃点啥?姐姐请你吃韭菜肉馅儿的大包子!今天早上刚包出来的,我们后厨留了二十个没卖……”

姜英秀笑眯眯地听着她说,好在这会儿不是饭点儿,饭店里也没什么人。

等到张彩霞热情洋溢地说完了,姜英秀才收下了她塞过来的包子,表情诚恳地道了谢,然后又有些“腼腆”地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硬邦邦的布口袋。

张彩霞打开一看,满满一口袋黄澄澄的冻柿子!

不由得眉花眼笑:

“妹子,你这是打哪淘澄来的?姐姐还就好这一口!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哈!”

“彩霞姐,你跟我还外道啥。再说这也不是啥金贵东西,就是从山里头摘的。你不嫌弃就好。下回再来,我还给你带。”

俩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姜英秀又到窗口买了一批主食,塞到了柳条筐子里,当然实际上是暗中偷渡到了空间里。

苏经理今儿个不在,据说是去东山省出差去了。姜英秀就跟张彩霞道了别,转身就奔了供销社。

小徐子竟然也不在。

据说几天前有两个男人来找他,他跟梅姐交代了一声说是会晚点回来,然后竟然一直都没有回来!

当天下午还有人看到那两个男人跟小徐子在一起吃饭,后来这几个人就再没出现过。

梅姐絮絮叨叨了半晌,还怼上她了:

“小徐子不是你表哥吗?

他这几天都没来供销社上班,不来上班也不说请个假!这会儿快过年了,大家伙儿都正忙着呢!

他平时都挺靠谱的,怎么净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你家里人知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这是回老家娶媳妇儿去了吗?

那天来找他那俩人是谁啊?”

梅姐劈头盖脸地冲着姜英秀一顿暴风骤雨,没等姜英秀回答,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儿,末了又自己总结道:

“算了算了,你这么屁大点儿个孩子,能懂得什么呀?

回头要是看到你表哥了,就告诉他一声儿,再不回来上班,这工作可就别指望要了!前两天刘经理还问了呢,我给他遮掩过去了,但是老这么下去,我也兜不住了呀!

咱们供销社可是好单位,他这工作,可有的是人排队等着呢!”

姜英秀莫名地就想起空间里那本护照上的男人。紧接着,眼前又浮现出那天那个跟老警察牛轲廉一同出现的浑身低气压的家伙。

然后又赶紧甩甩头,把这个诡异的念头甩掉。小徐子那么热情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跟那种危险分子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自己并不是那个小徐子的亲戚,他对这里人都说自己是他表妹的么?他为啥要这么做呢?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做的理由么?

姜英秀有几分心不在焉地转着这些纷乱的念头。

一边听着梅姐的抱怨,一边看着她把两根粗棒针织得飞快,不大会儿功夫,半只毛衣袖子就成型了。

她不由得暗暗吐槽——我可真没看出来,你这哪里忙不过来了……

好不容易,梅姐的抱怨告一段落。

姜英秀“腼腆”地告辞了出来,就拐进了废品收购站。

“姚大叔,山里的野柿子你们收不收?”

“收啊,不过价格不高,你这是背了一筐柿子来了?”

“嗯,我在小寒山上发现整整一棵树呢!不过可惜大部分柿子都被山里的牲口给祸祸了,囫囵个的没多少,也就我挑出来的这些了。”

“这边来,过个秤。”

“收购价一分五一斤,你这一筐是四十二斤,总共六毛三分钱。喏,拿好。”

姜英秀再次被这个出人意料的价格震到了。

看着她那懵懵的表情,姚大叔乐了:

“你这个小同志,咋总是惦记着一步登天涅?

这是因为现在是冬天,见点新鲜玩意儿不容易,特意给你的最高价。

要是搁在夏天或者秋天,这玩意儿的收购价格,一般也就半分钱一斤,撑死了八厘。”

“哦,谢谢姚大叔。”

姜英秀努力抚平一脸失落,挤出来一个尽可能诚恳的笑容。不过心里的滋味,还是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她来了这个世界日子也不短了,一直都在努力适应。大多数时候,其实她适应得都还算可以。

只有这个物价,特别容易让她原形毕露。

她都想不起来,自己穿越来之前,六毛三分钱能买点什么了。好像超市里最便宜的饮料也得四五块钱一罐吧?

姜英秀默默地把钱收了起来,自己一定得把后世的思维习惯扭转过来!

蚊子腿儿也是肉啊!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自己要过上像上辈子那样潇洒自在的幸福日子,可不能轻视哪怕一分小钱呢!

第198章 写春联

收好了钱,姜英秀又进了一趟那个初步分拣过的房间。然而这一回她却没有挑到什么可心的物件儿,于是最终什么都没买。

紧接着,她又跑了一趟刘家。

当然人并没有进去,而是躲在附近的街角,伸展开意识力的触角,去探索了一下刘家的情形。

刘家依然是一片愁云惨雾。

刘家老太太大受打击,精神似乎有些萎靡不振。刘家的氛围有几分诡异的安静,甚至连几个孩子,都表现得有几分惴惴不安。

不过,很多生活必需品都有了。大件的家具也重新置办了几件。虽然不大很齐全,倒也基本上够用了。

甚至那个地窖里,都新出现了一堆新鲜的大白菜,和一堆红萝卜。

而地窖下层那个生了锈的小铁门,已经被动过了。铁门周围的浮土已经被清理一空,铁门上的锈迹,也已经被尽可能的擦拭干净了。

最重要的是,原本那把已经有些生锈的锁消失不见了,现在这个铁门,处于一种随时可以打开的状态。

姜英秀眯了眯眼,这个刘家,说不定真的并不无辜。

这件事,自己究竟要不要管呢?

姜英秀纠结了不到三秒钟,就做了决定——要是让自己撞上了就管,撞不上就不管。

不过,她到底还是无法完全袖手旁观。

干脆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凑了一封匿名信,寄给了老警察牛轲廉。提醒他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刘家。至于牛轲廉最终能不能发现刘家和敌特的关系,她就不操心了。

反正这个时代,也没有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指纹提取技术什么的也很落后,她寄出去的匿名信上,连个自己的字迹都没有,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查出来。

忙完了这些事儿,姜英秀又清理了一下空间里的各种票券。

现金还好办,什么时候也不担心花不出去。但是这票券,一般都是有期限的,过期了可就作废了。

姜英秀清理了许久,发现大部分快要过期的都是布票、糖票、副食品票这类的东西。

于是赶紧把快要过期的票券全都清了出来,然后到供销社买买买了一番,把这些东西都及时花了出去。

顶着供销社的工作人员看“这败家玩意儿”的眼神,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买买买,真是很有压力啊!

好在花钱总是比赚钱容易一些。

姜英秀没擦几回汗,就把这些票券全都花完了。

回到老姜家,发现自己家竟然来了好多人。熙熙攘攘的,几乎都要下不去脚了。

姜英秀吓了一跳,赶紧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姜老爷子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之一。眼前这老些人,其实是社员们找他写春联儿来了。

说起来,姜老爷子虽然只念过两年私塾,倒写得一笔好字。

嗯,当然了,有些社员更喜欢宋三斗他们这些大队干部写的春联。

不过宋三斗的字其实写得一般,他不乐意丢人,再加上还要端着身份,所以很少同意给人写春联。

谢会计的算盘打得十分明白,字写得却不咋样,跟大队长宋三斗,基本上是差不多的水准。

既然宋三斗都不给人写春联,他也不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更别说这份儿现眼,还意味着要跟大队长唱反调。

于是,腊月的最后两天,姜家总是门庭若市。一大堆的村民社员们,都纷纷来找姜老爷子写春联。

当然了,红纸都是村民社员们自己准备的。

姜老爷子自备毛笔和墨汁。

具体写什么句子,村民社员们可以指定。如果自己实在没主意,姜老爷子就再给现场拟一个。

姜老爷子乐在其中,姜老太太也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直放光。

写春联这事儿,既是个露脸的事情,也是个跟村民社员们弥补关系的机会。毕竟之前为了给姜春菊筹措细粮,姜家人换猪肉的时候,“坏了规矩”的做法,是十分不得人心的。

问清楚了情由,姜英秀放下了心,将空空的大柳条筐子收好了,就也凑在人堆儿里,看起热闹来。

姜英秀人小个子矮,轻轻松松地,就从人缝儿里挤到了前面去。

姜老爷子的字写得不错,不过也只是不错罢了,距离“书法造诣”这类的形容,还是有些距离的。

在姜英秀看来,姜老爷子这笔字,端正有余、灵气不足、锋芒毕露、筋骨毕现。

看得出来,这老爷子骨子里,就是个相当倔强不服输的人。

再一看春联的内容,姜英秀简直移不开眼了。

原来这个时候的春联,竟然是这样的:

上联:同走社会主义光明路,下联:共唱人民公社幸福歌。横批:乘胜前进。

上联:集体力量移山河,下联:人民智慧转乾坤。横批:劳动光荣。

上联:不忘过去苦斗志常在,下联:常思今日甜干劲无穷。横批:一心向党。

上联:祖国处处春光好,下联:公社家家气象新。横批:祖国万岁。

上联:社会主义花繁叶茂,下联:人民公社本固枝荣。横批:普天同庆。

上联:建设伟大祖国,下联:支援世界革命。横批:旭日东升。

……

二三十份春联写下来,姜英秀连一句“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之类的吉祥话儿也没看见。

倒是类似“建设伟大祖国,支援世界革命”这种充满着激情和干劲儿,甚至要管到全世界去的斗志昂扬的对联,比比皆是。

姜英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地触到了这个年代的人们,精神面貌的一角。

这个年代的人们,似乎都真诚地信仰着自己的道路。因为有个坚固的信仰,所以心里也就特别地踏实、安定。

而姜英秀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个世界,一部分人的精神世界,无比的自由。

而大多数人,却都是迷茫无措的。

他们茫然而懵懂,成为种种商业广告去牵引、捕捉和操纵的目标,依靠着时尚杂志、电视节目、微信公众号,和门户网站之类的媒体,来指引自己的生活。

除了金钱和权力,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追求些什么。

纵然听过了许多道理,也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姜英秀自己,算不算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呢?

不,她属于那极少数特别幸运的人。

她从不迷茫。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能要什么。

她对管理企业不感兴趣,所以拱手让出了家族企业的管理权、决策权,只坐收分红,保障了自己优渥的生活。

然后便放手去游学,追求艺术和美食的脚步,遍及天涯海角,遍及全球。

她上辈子虽然只活了三十多岁,而且一直到死,都是只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的单身狗,却过得分外潇洒自在,每一天都与最爱的绘画与美食相伴,每一天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这辈子,她依然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第199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虽然这辈子想要过上像她上辈子那样自在的日子,还是挺有难度的。

不过,有时候我们跟目标之间,最大的阻力,其实并不是隔着千山万水,而是没有一张明确的路线图。

姜英秀有些失神地看着周围的村民社员们,一张张憨厚淳朴、热情洋溢的笑脸。

他们一个个衣着破旧、身材干瘦、脸色蜡黄,皱纹、老茧、补丁和泥土,几乎是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特殊印记。

但是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对脚下的道路充满了信任,对未来的人生,也充满了期待。

这两年不过是没有像前几年那么天灾频仍,收成也只是比前几年略微好了几分而已。

他们对接下来即将经历的风波毫无察觉,也对未来人生几十年的数次惊涛骇浪,一无所知。

他们能算是幸福的吗?

姜英秀有时候觉得悲悯,有时候又觉得无力。

她只能顾好自己,顺便顾好自己护得住的身边人。

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她有能力,却没有办法拿出来帮助更多的人。

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悲剧,却对这种悲剧束手无策。甚至连自己能不能不被卷进漩涡,都没有十分的把握。

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姜英秀怅然若失。

默默地垂下头,穿过络绎不绝地来找姜老爷子写春联的人群,回到自己的小仓房。

看着供桌上的大仙牌位,原来那种总是觉得有几分好笑的心情,也不见了踪影。

不知是不是要过年了的缘故,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张罗着过个好年,忙活着辞旧迎新,姜英秀也莫名地有几分感怀起来。

穿越过来这么久,她一直在努力融入,但是其实也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局外人,当成了一个借宿的过客而已。

所以很多时候,面对很多相当明显的不公平,她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像是看着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毫不在意。

因为她觉得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是她的亲人。

既然不是亲人,他们对自己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反正她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

如果能获得独立的户口,她可以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但是现在户籍管理得非常严格,出个远门,都得大队上给开介绍信,不然寸步难行。

她又不能与世隔绝,到深山老林里头住上十年二十年的。

物资虽然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但是她怎样在十年二十年之后,解释之前这么久的履历空白呢?

她面对姜家人,大多数时候,都生不起亲近之心。

也从来不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多少值得自己在意之处。

而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和身份,对这家人,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不自觉的亏欠感。

而这种亏欠感,也让她下意识地对这家人的一些做法,不以为意,视而不见。

然而,如果真的注定要跟这家人一块儿生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话,自己还是不能这样不作为了。

而是应该认真采取一些措施,最起码也得颠覆了原来那种受气包的形象吧!

自己成了个不好惹的刺头儿,才能对自己的未来发展,有几分话语权。

其实,如果跟姜大山说的那样,分家了也不错。

一方面,姜家各房头之间的矛盾可以少一些,能在整个姜家分崩离析之前,保留下来几分兄弟情谊。

另一方面,姜老三和沈春柳,都不是什么有主意的人。

一旦分家单过了,自己再努力努力,争取争取,就可以实质上给三房当家做主了。

就算将来遇到事情,她护不住别人,三房这小猫两三只,她还是有把握护得住的。

村里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虽然这个新年,杨树沟村过的是“革命化的春节”。一味追求简单朴素,基本上就是以集体劳动为主旋律了。

然而这空气里的年味儿,却仍然比她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些春节,更加浓厚。

今年虽然之前大队干部给村里开过会,说过年期间不放假,说要树立新风,在水库工地上加班加点什么的。但是实际上,谁家不惦记着忙年呢?

大队长宋三斗在揣摩人心、把握分寸这方面,很有一套。

所以过年期间,虽然水库工地照样开工,但是实际上,真正上工的时间只有大半天而已。

早上八九点钟才开工,下午两三点钟就可以回家了。

要不然,大家伙儿也不会有这个空闲,纷纷过来找姜老爷子写春联啊。

不管在什么时候,过年总是欢快的。

有些人家,已经有淘气的小子偷偷拆了家里的小鞭儿,出来放了。

零星的一两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来,引诱得全村的孩子们,都纷纷眼馋不已。

很快也有那淘气的孩子,冒着屁股开花的危险,把自己家的小鞭儿也都给拆了。

心眼多的孩子就留下一小串儿大年夜放的,其它的,都偷偷摸摸地拿出来,到村里野地上点着玩儿。

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孩子们的欢笑声和惊呼声也一阵高过一阵,隔得老远都听得见。

空气里有股硝烟弥漫的味道,轻轻地沁入鼻端,让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姜英秀在供销社买买买的时候,其实也弄了几挂鞭炮回来。

不过她还没想好应对姜老爷子询问的借口。

要不,干脆就不交给家里,回头拆吧拆吧,就说是自己从外边捡回来的零碎小鞭儿,直接扔给四宝、六丫他们这帮小孩伢子玩儿去吧。

姜老爷子给别人写完了春联,送走了乡亲们,就给自己家也写了几幅。

他喊了姜英秀,把写好的春联放到炕柜上去,平展展地铺开了,好方便晾干墨汁,准备等到明个儿三十儿白天,再打了浆子,贴出去。

然后就开始用竹篾编灯笼骨架。

他那双骨节粗大、皮肤龟裂、满是老茧的大手,还真是灵巧。

姜英秀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眼看着奇迹在眼前发生一般,大开眼界。

姜老爷子三下两下,就把竹篾劈成一条条柔韧的细长条,然后又将这些细长条彼此叠放在一起,左穿右绕,就形成了一个六边形的、蝈蝈笼子似的灯笼骨架。

大大小小地,一口气做了十来只。

糊上灯笼纸,放进一根蜡烛,就是一个崭新崭新的好灯笼了。

最大的一个,挂到了院子里的灯笼杆儿上,大年夜就要开始点上,一直点到正月十五晚上,过了十五才能摘下来。

第200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

那几个中不溜的,就送给邻居和亲朋。

还有一堆儿小的,送给家里的娃娃们,人手一个。

孩子们一阵欢呼雀跃。

不过小娃娃的灯笼没有装蜡烛,都还是空的。

要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那一天,才会给他们放上一小节蜡烛头儿呢。

可是即便是空心的灯笼,扎好了骨架,糊上了干净又透亮的灯笼纸,就十分精巧漂亮,让娃娃们爱不释手了。

孩子们乐颠颠地撒着欢儿跑开了,拿着自己心爱的灯笼,去村里跟熟悉的小伙伴儿们炫耀去了。

姜英秀也得了一个。

她拎着手里的灯笼,慢吞吞地走在最后。

就见姜老太太乐呵呵地,一脸仰慕地看着姜老爷子。明明一丁点儿都舍不得挪开目光,嘴上却依然不肯说哪怕半句好听的:

“你就惯着吧!这十里八村哪有谁家跟你这么惯孩子的!”

姜老爷子也不恼:

“过年了嘛,让孩子们都乐呵乐呵。对了,那野猪肉有点儿柴,回头还是多炸点丸子吧!”

姜老太太撇撇嘴:

“行行行,都依你!这家伙把你狂得!有野猪肉吃,还嫌柴!多少人想吃还吃不着呢!”

……

姜英秀加快了脚步,把就快堆到脸上来的狗粮,甩在了身后。

还是去外头看看满脸都是欢快的小娃娃们吧!比这两个满脸褶子还总是不自觉地撒狗粮的家伙好看多了!

孩子们不熊的时候,当然总是很可爱的。

虽然一个个面黄肌瘦,瘦得快跟渣滓洞里的小萝卜头儿似的了。

棉衣上打着补丁,鞋子上露着破洞,走起路来小短腿儿步履蹒跚的,仿佛像是随时都要摔倒。可是你很担心地看过去,他却摇来摇去,就是不倒。

而且还会很奇怪地,自带某种让人想要使劲儿捏捏他们的腮帮子,狠劲儿揉搓揉搓的天然萌感。

又下雪了。

刮了一点点小风,雪也不大,雪花细细碎碎,纷纷扬扬,很快就把大地和村庄装扮得焕然一新,有种别样的美丽。

姜英秀看着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洒落一阵阵欢笑声,忽然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静谧愉悦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大年三十儿的白天,姜家老爷子老太太一大早起来就张罗着,烀肉、包饺子、蒸年糕、炖酸菜,熬浆子,贴春联、福字、挂旗,忙忙活活地,一眨眼功夫就过了一小天儿。

三十儿下午,牛桂花的娘家哥嫂还上门了一趟,痛痛快快地按照约定给姜家还钱不说,还送了一只自家做的烧鸡来赔礼,语气态度都十分诚恳。

姜家、牛家这两亲家,算是关系得到了弥补,重新作为正常的亲家走动起来了。

三十儿这天,家家户户都惦心着过年呢。

各家的壮劳力们都已经去了水库工地上干了大半天,三十儿下午两三点钟开始,就陆陆续续地下工回家了。

晚上村里没有啥娱乐活动,大队长宋三斗给大家开了个“辞旧迎新发展生产动员大会”,还发表了一篇简短的讲话,重点内容是关于村里要来电影放映队的。

村里从前来过两回电影放映队,村民社员们都管放映队叫放电影的。

每次放电影的一来,就会轰动好多天。

这回为了庆祝新年,大队干部们商量好了,专程从县里请了放电影的。

本来一开始是打算三十晚上放的。可惜,有相似的想法的生产队,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杨树沟村下手也有点儿晚了,所以三十晚上就没排上号,最终排到了初五。

三十晚上,村民社员们便一如既往,各回各家。

老姜家一家人聚在一起,说吉祥话,吃团圆饭。

娃娃们挨排给老爷子老太太磕头拜年,拿了长辈给的红包守岁。

红包倒是男娃女娃都有。

不过倒是不用姜英秀鼓捣,大家就都乐颠颠地当场就拆开看了。

跟往年一样没啥变化。

男娃的红包里,都是一角钱的纸币,而女娃的红包里,都是五分的。

姜家的孙子辈,只要给老爷子老太太磕了头,人人都有份。包括姜英杰等几个大小伙子,也一样拿了红包。

不过,这红包里的压岁钱,作用就是“压祟”,只有大年三十晚上,会被放在孩子们的枕头底下。

初一早上一起来,大房的孩子们的红包都被牛桂花收去了,二房的红包也被李荞麦收走了。

三房的沈春柳和四房的杨水芹倒是省心。

闺女们一个赛一个的懂事,不用老娘说啥,一个个的都自己主动上交了。

五房的六宝年纪小,他拿着一角钱到处跑,朱月娥也不放心,于是也给收走了。

一帮小娃娃习惯了这个待遇,倒是也没人哭闹。

姜英秀看着红纸包里那孤零零的一张可怜的五分纸币,再想想自己空间里的现金、票券和各种物资,顿时感到无比的满足。

大年初一,是各家各户挨排儿去亲戚朋友家串门拜年的日子。杨树沟村没请来电影放映队,妇女主任彭春丽张罗着,组织村里的妇女们,办起了秧歌队。

因为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准备不够充分,时间紧任务重,所以队员们的选拔标准十分宽松,只要乐意参加、而且正经表演的时候,不至于怯场掉链子就成。

结果到把秧歌队的最终人选定下来的时候,整个秧歌队里,从六岁到六十岁的成员都有!

传统的孙悟空、猪八戒、跑旱船、回娘家什么的,大队干部多少有点害怕影响不好,没敢弄。小心翼翼地斟酌了半天,最后竟然搞了个改编版的选段!

这片子根正苗红的,而且之前电影放映队来村里放的时候还引起了轰动,很适合“忆过去苦,思今日甜,珍惜新时代的美好生活”这个主题嘛!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唱词,配着踩着高跷、画着红脸蛋、舞着扇子和收卷儿,扭来扭去的秧歌队,姜英秀实在忍不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肚子都痛了。

勇敢的秧歌队成员们,十分尽职尽责,扭搭扭搭的绕着整个村子,表演了一大圈儿。

村民社员们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跑出来看热闹。

家家户户都看得兴致勃勃,津津有味。还有些人议论纷纷地,想要明年农闲的时候,也要参加村里的秧歌队。

妇女主任彭春丽的号召力也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大年初二,按照本地风俗,是出嫁的闺女带着女婿回娘家的日子。

理论上来说,姜家的姜春菊、还有大房的姜大丫,都该带着自家的女婿回来了。

第201章 大年初二

杨树沟村这边的风俗,大年初二,闺女回门儿。

除非嫁到特别远的地方了,比如外省。不然哪怕隔着几十里、几百里山路,都是要回来的。

姜春菊是初二上午到的,不仅带了女婿刘国庆,还带了三个孩子,一块儿来了。可见是一大早就从家里出来了。

刘国庆身材修长、五官端正、面皮白净、气质斯文。

他脚上蹬了一双深棕色的皮鞋。身上穿了一套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整整齐齐、上衣一个褶子都没有、裤线笔挺笔挺的藏蓝色中山装。

纯白色的假领子翻了出来,显得整个人更加精神了几分。

他的衣服袖子上、和膝盖上,都没有打补丁。胳膊上戴了两条套袖。上衣口袋里别了钢笔,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这打扮,一看就是个年轻有为的干部。

看完了刘国庆,再一看姜春菊,就突然间觉得有几分辣眼睛。

姜春菊穿了一身黄。

上身是件土黄色的罩衫,罩衫还有点透亮。罩衫底下,是一件枣红色底儿,洒满了黄色、蓝色、紫色的小碎花的大棉袄。棉袄面儿是半旧的,染色似乎不是很均匀,或者是清洗过太多次吧,有些地方已经有点褪色了。

下身穿着的是条棕黄色的烫绒面阔腿裤。姜春菊个子高,腿长,这裤子的裤脚却有些短,露出来了一截三指宽的棉裤腿儿,一截红色的袜桩子,还有千层底黑色烫绒面儿的棉鞋。

大概是连续生了几个孩子、又一直在各种操心劳累的缘故,姜春菊的身材不复少女时代的纤细苗条,凹凸有致,反而有几分发福、发懈。

别人吃苞米茬子,她也吃苞米茬子。别人吃不饱,她更吃不饱。怎么还能发胖了呢?

也许,很多东北人都有这种基因吧。一操劳就胖。

就跟那鄂苏国美女似的。

少女时代,各个都是俊秀挺拔的“美丽的小白桦”,而一旦结了婚生了娃,没过几年再见面,就成了“高尔基的外祖母”了。

她这个身材,再配上这么一身衣裳,拿杨树沟村的土话讲,那简直就是土豆子成精了。

其实如果忽略了配色和不合身的尺寸,光看布料的话,这一身衣裳,在杨树沟村那可以说是一等一的讲究、利落的打扮。

但是在镇上来说,显然就颇有几分土气了。镇上的女干部,现在都正流行穿一身绿军服、或者列宁装呢。

这夫妻俩这样站在一起,看着就有几分不那么般配了。

而刘威、刘勇和刘芳三个孩子,依然跟往年一样,穿了崭新的新衣裳。只是看起来,都有几分逛荡,明显是尺码不大合身。

姜英秀皱了皱眉毛,这件事儿,稍稍有点反常。

这个时代有个普遍现象,给孩子们买的或者做的新衣裳,往往都不合身,而且还要在手肘、膝盖等容易磨损的地方,打上大大的补丁。

因为每年每人的布票都是有数的,这时候的布料又以纯棉、亚麻为主,既不耐磨也不耐洗涤,十分容易褪色、破损。

而且大多数家庭的孩子都多,又在天天长个儿。

一件好端端的衣裳,穿了一年或者半年就扔掉的话,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所以给孩子买的、或者扯了布料做的衣裳,都得往大了做几分,这样才能保证今年穿了、明年还能穿,老大穿完,老二老三还能穿。

衣裳不合身与带补丁,几乎是这个时代的标配。

不过,姜春菊一向是能干而且手巧的,对自家几个孩子的事情,又特别上心。而且,她对衣裳的利落贴身,还有种十分执着的追求。

每年带着孩子回娘家,孩子们的衣裳引起村里娃娃们的羡慕嫉妒恨,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们穿的焕然一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姜春菊总是把他们的衣裳,改得相当合身。

姜春菊当然也不会把孩子的旧衣赏扔掉。

拿杨树沟村的话来说,她是属于那种精明会算计、很会过日子的女人。针头线脑碎布条,啥都不舍得扔,还都能充分利用上的那种。

但是,她往往宁可每年把衣裳拆了、在不够长的袖口或者下摆拼上布条,也不愿意给孩子穿一身像麻袋片一样、逛荡来逛荡去的不合身的衣裳,而且还是连着穿好几年。

这一回,怎么竟然让三个孩子,穿着这种明显大了不止一号的衣裳回村里来了?

按说以姜春菊的眼光和个性,真不至于把自己捯饬得跟个成精了的土豆子似的,倒是给刘国庆打扮的人模狗样的。

这样的一家子,让人看着就觉得有几分违和。

再者说了,他老刘家的家底,不都让自己给瞬间清空了吗?

上回顺路去他家看了一眼,匆匆置办起来的那些,那也都是些大件家具、和生活必需品。这些新衣裳什么的,都是哪里来的?

之前丢了些粮食和锅碗瓢盆啥的,对了还有各人的私房钱,他们都直截了当地报了警了,还有警察到村里来打听姜家人的日程……

姜家人是后来才知道的,姜英秀也是后知后觉。

不过,这回都当着刘家人的面儿,把刘家整地家徒四壁了,竟然没有警察来村里调查,这也太不对劲儿了!

姜英秀还特意钻到柴禾垛后头,进了空间一趟,特意确认了一遍,从刘家抄来的那些东西,每一样还都在呢。

家具、布料、锅碗瓢盆、粮食蔬菜,一样一样都乱糟糟地堆在一块儿了。姜英秀没动过他们家的东西,甚至连钱和票券,都有几分懒得数。

她本来打算,让这个状态持续几天,给刘家人一个教训。过后还是会把属于刘家人自己的东西还回去的。

当然,姜家人送过去的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就不在此列了。

这些东西之前弄进来的时候什么样,这会儿就还是什么样,一件都没少。

却没想到,刘家人不光很快就置办齐了家里用的东西,还能打扮成这样来姜家回门儿。

看来这个刘家,真的有可能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资源啊。

姜英秀眯了眯眼,看着殷勤地围绕着姜春菊和刘国庆两人打转的姜秋菊,暂且按捺下了心中的疑惑,打算冷眼旁观。

姜老太太对着这个大女儿,那真是又心疼又来气。

心疼是疼她吃的苦,受的罪,来气是气她吃了亏,也学不乖!

但是今儿个女婿和孩子们都来了。

她当着女婿和孩子们的面儿,当然得给闺女留几分面子。

第202章 见面就掐

现在可好,有姜秋菊这么一忙活,一会儿给姐姐姐夫端茶倒水,一会儿给几个外甥、外甥女拿毛嗑地瓜干,她也可以自在点。

冷着脸、皱着眉、瘪着嘴,气氛也不会太僵硬,也用不着难为自己,非得硬挤出个笑脸儿来了。

只不过,姜秋菊吱吱喳喳地,没个消停,听着也有点让人心烦。

“大威,小勇,芳芳,来,给你们吃地瓜干儿哈,不够再跟老姨要哈。”

“姐,你喝水,这水里我放了红糖呢,贼拉甜。”

“姐夫,你再吃点呗,这毛嗑是我娘今天早晨才炒好的,可香了!”

姜老太太瞪了姜秋菊一眼,要是姜秋菊身后有尾巴,她都能看见那尾巴在姜春菊和刘国庆面前,都快摇出花儿来了!

不过姜秋菊傻乎乎地一门心思就绕着姜春菊两口子转悠,压根儿就没看见。

她的心思全都扑在了大姐和姐夫身上。

这要是把姐姐跟姐夫溜须好了,将来让她跟大姐一样,风风光光地嫁到镇上去,该有多好啊!

听说这回大姐的工作已经办下来了,出了正月就能去上班了呢。

有了工作,大姐的粮食关系也该从杨树沟村转到黑瞎子岭镇上去了吧?嗯,不对,应该是转到双喜煤矿去了。

这回大姐也是吃皇粮的城里人了呢。

有了这一层关系,将来自己说不定也能吃得上皇粮!

姜秋菊虽然直肠子,但是也不是不懂得为自己考虑的。

嗯,应该说她虽然长得不咋样,可是想得美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都已经脑补出来了嫁个年轻英俊的镇上小伙儿,进了镇上的国营单位,吃上皇粮,生上两子两女的美好生活了。

大姐这几年越发显得老相了,不过,这女人嫁了人生了孩子,谁又能不老呢?

像翠兰嫂子那样的女人,毕竟是少数。

没过多会儿,姜家大房的出嫁女,“大丫”姜英红,也带着女婿梁解放,和一个包的严严实实,在怀里抱着的、粉团似的小闺女,回门儿来了。

姜英红隔着老远,在院门口就喊上了:

“爷,奶,爹,娘……”

嗓音清脆,透亮,大声喊出来,让人听着也觉得心里敞亮。

牛桂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一脸惊喜。

“啪嗒”一声撂下手里正在擦洗的盖帘子,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忙忙地往外走。

她唯一的闺女回来了!

怨不得今个早上还看见喜鹊叫呢!

姜英红是前年出嫁的,嫁的地方算是稍微远了点儿——婆家在距离黑瞎子岭镇一百多里的桃源乡公社三道沟子村。

三道沟子村是个远近闻名的穷山沟。那地方交通不便、人烟稀少,与其说是个村子,不如说是个娶不上媳妇儿的光棍汉的聚集地。

那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路又不好,熟田不多,山里产的山货也根本运不出来。

有女儿的人家,都把女儿往外头嫁。

而本地的人家,媳妇儿若是穷死了、病死了、或者吃不了苦跟外乡人跑了,也根本娶不上第二茬。

慢慢地,这光棍儿汉,也就越来越多了。

要不是梁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有本事,有计划,也拿不出来那么大一笔彩礼钱,先后给几个儿子,都纷纷娶了媳妇儿,一下子就成了三道沟子村人口最多、最全乎的人家。

当年姜英红为了这桩婚事,在家里闹得死去活来。差一丁点儿就闹到跟牛桂花和姜大山彻底断绝关系。今儿个这次,还是她出嫁以后,头一年回来呢。

既然她肯回来,还“爷、奶、爹、娘”地,叫的这么亲热,看来是终于想明白了,不生家里的气了……

牛桂花一边想着,一边满脸希冀地迎了上去,接过了女婿手里的包袱:

“英红啊,解放啊,你们回来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来快来,奔这边走。”

姜家大房这个姜英红,是姜家孙子辈的第一个女孩儿。

她爹娘又是连生了三个儿子才有了她。所以她从小到大,一直过得顺顺溜溜的,也几乎没受过什么委屈。

只除了她这桩婚事……

当然,平日里姜英红虽然也算得上受宠。

不过她的待遇,跟她那几个哥哥,毕竟还是不能比。

至于两个姑姑,那就是姜家的两个公主。跟她们比,那纯粹就是想不开,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前些年,天灾太多,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肚子还填不饱呢。好些地方这婚丧嫁娶的事儿,就都耽搁下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姜家大房的三个大小伙子,都二十多岁了,还没说上媳妇儿呢。

放在大哥姜英杰身上,姜老爷子、姜老太太、姜大山、牛桂花,都想拖上一两年不要紧,但是说什么也要给姜英杰找个好的。

而到了姜英红这里,牛桂花和姜大山的两双眼睛,简直像是掉进钱眼儿里了,别的啥都不看,只看上了梁家出的彩礼出得多这一条。

明明事先已经打听到了梁家人过着啥样的日子,梁家几个儿子因为啥娶不上媳妇儿,竟然还是不顾她的反对,执意把她嫁了过去!

而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平时明明也挺疼爱她的,遇到这种大事儿,竟然也完全不把她的意见当回事了!

自打上了花轿,姜英红就下了狠心,这辈子都不再回来杨树沟村!

她出嫁后,果然就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那她今儿个,为啥又回来了呢?

……

姜英红放过的狠话,是在自己心里偷偷放的,并没有公开地嚷嚷出来。所以她虽然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却并没有被自己打脸了的自觉。

这丫头也是个嘴毒的,看见了姜春菊,第一句说话还很客气:

“大姑来了,大姑过年好啊!”

姜春菊本来就有点儿端着,跟她婆婆在一块儿久了,又一直被她婆婆压得死死的,基本上待人接物都爱学她婆婆那个做派。

明明心里不怎么乐意见到这个嘴毒的侄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肯在面上功夫上落了下风,笑盈盈地回答了她:

“大侄女,过年好啊!这是带着女婿回来看你爹你娘来啦?”

姜英红的第二句话就恢复了本色:

“大姑啊,咱们才两年多没见吧,你咋老了这么多咧?

把大姑父打扮得那叫一个人模狗样、溜光水滑地,咋把你自己捯饬得跟个土豆子成精了似的?

你酱婶地作践自己个儿,别人不得说你俩不般配啊?”

姜春菊气的当即脸上就挂不住了,本来彬彬有礼的完美微笑都维持不下去了:

“英红啊,你这嘴巴这么毒,在你婆婆家怎么活下来的?你跟你婆婆要是这么说话,你女婿不得锤死你啊?”

第203章 针尖对麦芒(为宗师“紫焰蓝天”加更一)

“大姑,你咋就不盼着我点儿好呢?

这是我说你像土豆子成精了,你就生气了呗?

我这可是好心!我看你啊,是把好心当了驴肝肺了!你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然我不告诉你,偷摸在一边儿看你笑话呗,又省心、又有乐子、又不得罪人,那该多好?

反正你再怎么磕碜,丢的也是人家老刘家人,可丢不着我老梁家人。”

姜英红一边儿自己找了个小褥子,在炕沿边上坐了下来,一边儿抓了一把毛嗑,慢条斯理地嗑起来。

一边儿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嗑着毛嗑,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吐了一地瓜子皮儿。

一边儿大黑眼珠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转悠,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姜春菊,还时不时地发出两声嗤笑。

脚丫子还垂在炕沿边上,晃晃悠悠地,让人一看就觉得闹得慌。

姜春菊本来坐姿十分挺拔端正,扭着脸儿,翘着兰花指,手上还捏着个丝绸手绢儿,很有范儿。

这会儿让姜英红一会儿看、一会儿笑的,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袄罩和裤子。

……

还别说,这身衣裳这个颜色,还真有点儿像土豆子。

不过这也不是她愿意的啊。

这不是老娘和四丫头跟她一块儿回家那天,家里的东西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原地消失了,把婆婆都给吓得毛楞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抱着老太太哄了好久,都没把老太太给安抚住。

后来老太太虽然不哭了,可是却使劲儿抱着她,死活不撒手。

她想出去撒泡尿,都愣是生生地硬着头皮忍了俩仨钟头。到最后,都快憋到尿裤子了,才算把刘国庆、刘国华、范千红,刘国梅他们给盼回来。

这几个子女,轮流陪着老太太睡,白天晚上不离人儿,还找了大夫来,给老太太开了压惊的汤药,吃了三五副,老太太这才慢慢地缓过劲儿来。

后来,婆婆娘家的几个哥哥,听说了这件稀奇事儿,就赶紧出来给老妹子撑腰来了。

这几家亲戚,你家出个锅碗瓢盆,我家出个桌椅板凳的,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把婆婆家里需要用的东西,给填补的差不多了。

几家人又凑了份子,给他们买了些日常吃的用的,还拿了些粮食和蔬菜过来。

后来,还有个长相很出众的男人来找了孩子他爸。俩人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那之后,孩子他爸突然就找了个大家伙儿都不在家的空档拐了回来,跟孩子他奶奶促膝长谈了一回。

然后孩子奶奶就松口了。

不但不再逼迫自己再回娘家去淘澄粮食,还答应了给自己办工作。

而且前后不到十天的功夫,这工作的事儿,就办利索了。

虽然这工作岗位不怎么理想,但是毕竟到底还是进了双喜煤矿,而且是有正式工人编制的。正式编制啊!这玩意儿是一般人能办的下来的吗?

姜英红见她听进去了,不遗余力地继续开火:

“大姑啊,你瞅瞅我这姑父打扮得多好!

精精神神地、人模狗样地、溜光水滑地,这一看就是干大事儿滴银!大小也得是个领导!这身边要是走个穿着列宁装的女干部,跟他一样精精神神,人模狗样地,那得多般配,多合适!

再瞅瞅你,这浑身上下,土滴都掉渣!就是一个没文化地农村妇女!

唉,这可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就真的没有人指出来,说你俩哪哪都不般配吗?你俩酱婶地一块儿走在大街上,就没人说你们是母子俩?”

姜春菊原本白里透着点儿黄的脸色,这会儿都成了茄皮子色了。而且还有越来越黑,快要滴出黑墨汁来的趋势。

她有几分恼羞成怒地把桌子一拍,打断了姜英红的话:

“大侄女,你在娘家的时候,大姑可一直挺疼你的!也不知这是怎么得罪你了,哪里惹着你了,你怎么就不知道盼着大姑得点儿好儿呢?

你这嘴这么臭,出门不得被人揍?

你在你们老梁家,跟你婆婆就这么说话?

咱们老姜家可没有这么没有尊卑,没有教养的姑娘!

看来这是你们老梁家的门风呗?

我比你姑父还小两岁呢,怎么就像母子俩了?哪儿就像母子俩了?

你说话嘴这么损,就不怕哪天让人给罩个麻袋,拿擀面杖抽你一顿啊?

就算遇上个心肠好的,不惜的抽你,那也得找一兜马粪塞你一嘴吧?”

姜英红不为所动,似乎姜春菊的脸色越难看,情绪越暴躁,她就越高兴。姜英红又伸手抓了一把毛嗑儿,咔嚓咔嚓地嗑起来:

“大姑,我也没说啥呀,不就是两句实话么,你咋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涅?

我这可都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呢!

你看我姑夫,那可是在机关上班儿地文化人儿,跟你这个农村妇女,还能有共同语言?

听说你婆婆还给你办了个下井挖煤地正式工作?

这回你跟我姑父,怕是更没有啥嗑能唠到一块堆儿去滴了吧?

那井底下挖煤的活儿,不见天日地,动不动就缺胳膊少腿儿,说不定被埋在地底下,收尸都收不回来,也不知你这婆婆安的是什么心。

我呢看你是我亲大姑,好心好意地给你提个醒儿,你这还不领情,那我可就不说了。

我性子直,不会说话,你是长辈,这大过年地,可别跟我这小辈生气哈!”

姜春菊不知是把这浮皮潦草的道歉听进去了,还是总算发觉了姜英红在故意气她,表情变得缓和了许多:

“大丫啊,不是我说你,这好心好意不是你的错,可听风就是雨,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们老刘家既然有这个门路给我办工作,咋还能让我下井挖煤呢?

我跟你说,我进的是双喜煤矿宣传科,做的是宣传干事!等出了正月,就能去上班了!”

其实,姜春菊是在吹牛不打草稿。

她的真正岗位,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宣传科的宣传干事,而是洗煤车间的洗煤女工。只不过,她不打算说出来。

至少,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侄女还在娘家的时候,她是绝对不愿意说出来的!

即便以后被人揭穿,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这传言再怎么样,毕竟也只是传言。只要她没有亲口承认,别人就永远无法确认真假!

再者说,她可不相信凭自己的聪明伶俐劲儿,进了那双喜煤矿,让她摸熟了情况,还能混不到一个办公室的岗位出来!

毕竟那帮坐办公室的,也不是人人都有文凭,或者人人都有后台的!

第204章 所为何来(为宗师大人“紫焰蓝天”加更二)

姜春菊和姜英红话里话外的交锋,姜老太太看在眼里,却觉得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糟心,她真是哪个都不想搭理。

大女婿和孙女婿陪着姜老爷子和姜大山,已经在隔壁屋子里的炕桌上,推杯换盏地,喝上小酒了。

虽然一个是在机关里头上班的,一个是在山沟沟里头修理地球的,几杯小酒下肚,倒是聊得相当投机。

然而那边的亲姑姑和亲侄女,却跟一对儿乌眼鸡似的,恨不得把彼此的毛都给琢掉了,血都给叨出来!

姜老太太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再看看一会儿跑到这屋,一会儿绕到那屋,都不知怎么折腾好了的姜秋菊,更是觉得眼睛疼。

她最近这些日子,越来越觉得想不明白。

为啥自己看重的、喜欢的这些孩子,怎么偏偏就一个赛着一个地不懂事儿呢?

姜春菊和姜秋菊都是她的心头肉,姜英红没出嫁的时候,也是她最疼爱的大孙女。

在“大春儿丫头”和“小秋丫头”之间,姜老太太又分外钟爱前者。

因为觉得她性子要强,又精明厉害,骨子里就跟自己很像。

结果打她的脸,打得最狠的,就是这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大春儿丫头!

当年也不知那刘家的小子,到底是给她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她连脸面都不顾,礼义廉耻都抛在一旁!

风声那么紧,都敢跟人家滚进一个被窝儿里头去。那简直是连命都豁出去了啊!

过后她婆婆找到家里来了,她爹忍着羞,憋着气,要带她回来,她还恣恣扭扭,死活不乐意!

好在大女婿人品还算过得去,到底不是个薄情寡义的货。

不然人家吃干抹净,提上裤子不认账了,大春儿丫头还能把人家咋地?

哪怕她就是去投河、去上吊,能伤得了人家一根毫毛么?

就算用上那个啥流氓罪,把他姓刘的给枪毙了,或者送他进去了,让他蹲个十年八年的笆篱子,她家大春儿丫头的名声不也坏了?

而且那已经被玷污了的清白,那已经丧失了的德行,又上哪里去找回来?

到头来,不管大春儿丫头是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还是委委屈屈地嫁到山沟沟里去了,嫁不到好人家、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地,不都是一样让她和福生心碎!

当年她做下了那样的蠢事,家里也没打她,没骂她,反而还为了她的亲事,勒紧了裤腰带,受了好几年的穷。

为了让她能在老刘家站住脚,自己费了多少心思,多少钱粮!

实际上老姜家的家底儿还有很多很多,但是这不是形式严峻,有多少钱财,都不敢露出来么?

福生为了家人的安全,也为了做戏做得逼真,那是真狠得下心啊!

到了到了,也没把那些藏起来的后手给拿出来。

而只是一天到晚地在她耳边嘀咕,不停地劝她要忍耐、忍耐,再忍耐。

为了孩子,也为了福生,忍耐就忍耐吧!

姜老太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吃过那么老多能齁死个人儿的老破咸菜。

当年跟着爹娘过好日子的时候,她还小,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可是跟着福生,却也不是没有享过福的。

结果,为了全家人的安全吃苦受罪也就罢了,还得为了大闺女的面子,吃苦受罪!

姜老太太有一阵子,对这个大闺女,不是不怨恨的。

可是,人和人的缘分真的很难讲。

知道大闺女在婆家过得不好了,她还是忍不住去关心她,去帮助她,去想方设法地给她撑腰。

也许这个大闺女,其实就是潘仙姑说过的、那种来找她跟福生讨债的前世冤家吧!

这不,自己去镇上给她送鸡蛋,都不舍得刮连她一顿大碴子粥儿。

而她为了办工作,却舍得回家刮连自己这一大家子!

可是明知道她就是个白眼儿狼的性子,自己跟福生却宁可得罪几个儿子,也不忍心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

她的哭声,对自己老两口儿,简直就像是一把大锤子,duangduang地敲在心上,每响一下子,这心脏都得跟着忽悠一下!

……

小秋丫头年岁还小,早些年光考虑到,这女人哪,将来一旦嫁了人,怕是就没有什么自在日子了,就总是忍不住有几分娇惯她。

现在看得出来,这娃心眼儿忒实在,为人处世又太毛楞。

若是再不好好教教,这得嫁到啥样的人家去,才能平平安安地过上一辈子哟!

唉!真是愁死个人儿了!

……

再想想大丫头英红,当年自己就不乐意把她嫁到三道沟子那个山沟沟里头去,结果到底还是拗不过大房的两口子。

毕竟这婚事,过去那得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这当奶奶的,再怎么有主意,也越不过人家的亲爹亲娘去!

而按照这新社会的规矩,就得让孩子自由恋爱,自己随心所欲地,可够折腾,咋地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当奶奶的,来做这个主。

偏偏姜大山和牛桂花两口子,还就铁了心,就觉得梁家出的彩礼够高,梁家的后生长得也周正,带得出去,干活儿还踏实、勤快,是个靠得住的。

所以不管英红怎么闹腾,到底还是把她塞到轿子上,给嫁到了老梁家。

结果英红那孩子,自打跟老梁家的亲事定下来了以后,似乎就把全家人都恨上了。

自己一个当奶奶的,怎么好冲着孙女低头,跟孙女解释这种事情?

这趟她带着女婿和孩子回来,却不知是真的放下了怨恨,还是带着这份恨意回来的?

至少看她跟她大姑的那个架势,看不出来有几分放下了的意思啊……

也许是人老了吧,姜老太太越是想着这些事儿,心里越是觉得分外的疲倦。

她把铺盖卷儿靠在身后,盘着腿,斜欠着身子,靠在了铺盖卷儿上头。

这样身体能够稍微轻松一点儿。

大白天的,要不是实在难受,她不乐意躺下。

更何况现在可还算是过年呢。不吃完破五饺子,这年就还没过完。这期间要是大白天的就躺下了,这兆头就太不吉利了,怕是新年里头整整一年,都得躺着过了。

姜老爷子跟着儿子和女婿、孙女婿喝了一会儿小酒儿,就觉得心脏有些闷闷地跳,隐隐地似乎有几分心悸。

他让几个晚辈都别动弹,接着喝酒,自己却下了炕,趿拉着鞋,进了东梢间。

一眼就看到姜老太太斜歪着身子,靠着铺盖卷儿,她歪着脑袋,闭着眼睛,脸色也不大正常,眼圈儿有点儿黑,脸蛋子也有些发黄,那黄里还透着几分黑。

这是怎么了?

明明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嘞?

姜老爷子有点着急,连忙大踏步地走了过去,抬手就摸了摸姜老太太的脸,却发现姜老太太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冷。

这下子可把姜老爷子吓得够呛。

喉咙里顿时像卡住了个水球一般,噎得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连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205章 一墙之隔

姜老爷子颤抖着手指,再一次摸了摸姜老太太的脸颊。

脸颊还是很冰很冰。

姜老爷子的心缩成了一团。他完全被恐惧和慌乱击中了。

姜老爷子的嘴唇都哆嗦了,想要喊人。但是他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地、偏偏卡住了他的声音的那个“水球”,似乎还在。

他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今儿个是大年初二,杨树沟村的出嫁女,带着女婿和孩子们回娘家的日子。

所以,今天去上工的时间推迟到了上午九点半,而散工的时间提前到了下午两点。

现在这个时间段儿,姜家的小娃娃们都没有出去野,而是在屋子里、或者院子里玩耍呢。

此时此刻,姜家子孙满堂,熙熙攘攘。喝酒的、吃菜的、划拳的、斗嘴的、吵架的、聊天的、所在皆有。

然而老太太不知是生了什么病,还是中了什么邪,却只有老头子一个人发现了。老头子心里一慌乱,偏偏这嗓子也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热闹和寂静,就简简单单地隔着一道墙、一道不算太厚的棉门帘。

听着外面那喧嚷嘈杂的热闹声响,

那么多子女,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得起来应该关心一下老太太在干嘛,老爷子去哪儿了。

姜老爷子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说不出的凄凉。

他把姜老太太放平躺在炕上,解开她领口的扣子,伸手摸了摸颈部一侧的动脉。

微弱的脉搏还在跳动。

姜老爷子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忽然间这精气神儿就都起来了。他急急忙忙去摸了摸老太太的手脚,前心后心。

手脚冰凉,甚至胳膊上、腿上,都冰凉冰凉的,没一丝人气,甚至有些冰手。

不过好在心口还带着些热乎气。

姜老爷子觉得心脏直哆嗦,嘴唇直哆嗦,手也有点哆嗦。不过还是使出了最大的力气,给老太太掐了人中。

老太太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撩起来眼皮,看了一眼。一见守在自己身边的,是姜老爷子,就低低地说了句:

“福生啊,我冷……”

说完,便又一闭眼,一栽歪,人事不知了。

老头子这回有了经验,赶紧又去摸她的脉搏,颈侧,心口。

跟刚才一样。脉搏还在跳动,颈侧的动脉还在跳动,心口还冒着热乎气。

可是姜老爷子还是觉得心里慌慌的。

赶紧上了炕,把铺盖卷儿都拆了,拿被子褥子,堆在四周,把姜老太太从头到脚都围了起来,身上再盖上一床最厚的大被子。

然后给自己倒了碗水。

他倒不是渴了,只是觉得嗓子眼儿又干又痒,直冒烟。要是不喝点水顺顺,还是说不出话来。

一张嘴,他就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沙哑了,几乎发不出多大的声音。看来喊人是喊不出来了。这大过年的,姜老爷子也不想吓着几个孩子。

姜老爷子给姜老太太周围都布置好了,然后从老太太的腰上挂着的钥匙串儿里,拿出来一个箱笼钥匙,把老太太最珍爱的那口箱子打开了。

那口箱子里,主要是一些姜老太太藏好了的、比较耐放的吃食,准备给姜秋菊等人开小灶的。

另外还有一些老太太心爱的老物件。不过都不值什么,不埋起来,也不至于犯忌讳的那种。

姜老爷子在一堆装着牛肉干、地瓜干、毛嗑、油茶面、大米、白面的大大小小的口袋之间,找到一个黄铜质地的汤婆子。

赶紧把暖壶里的白开水倒进去,把汤婆子灌好了,急急忙忙地塞到老太太的被窝里。隔着衣服,既可以暖着她,又不会烫到她。

忙活完了,姜老爷子进了外屋地去烧炕。

沈春柳见了,赶紧接过来。

姜老爷子没顾上说别的,只嘶哑着嗓子嘱咐了一句:

“把炕烧热点儿,要是没啥可做的就烧开水得了。”

说完也不等沈春柳答应,就又转身进了东梢间,再看了一回姜老太太。

看姜老太太的状态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呼吸声有点丝丝啦啦地,姜老爷子还是觉得放不下心来,转身出去找到了姜英秀。

从兜里掏了一叠五块钱,一股脑塞给她,还细心地一边跟姜英秀说着话,一边装好了一篮子鸡蛋:

“四丫头,你去一趟雷七奶奶家,拎着鸡蛋快点跑过去,稳当点,别打了。你奶身子不舒服,你无论如何务必要把雷七奶奶请过来。”

姜英秀拎着篮子一路小跑。

她并没有放开速度,只是用比正常人稍快一点点的速度,到了雷家。

雷爱国恰好刚从院子里出来,就见到姜英秀小跑着过来了。

见到她有一点点意外,但是更多的是惊喜:

“四丫头,你过来找我玩儿么?还是又想进山了?”

“爱国哥,我找雷七奶奶。我奶身体不大舒服,我爷让我来请雷七奶奶辛苦一趟,看看我奶这是咋地了。”

“哦,那你快进来,七奶奶在家呢。”

“七奶奶……”

俩人话还没有说完,七奶奶已经背着箱子出来了:

“丫头,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给了雷爱国一个眼神,示意雷爱国接过了姜英秀手里装着鸡蛋的篮子。

姜英秀:……

麻溜地把篮子递给雷爱国,自己赶紧跟上。

雷七奶奶岁数不小了,脚步可不慢。大概是天天走街串巷,上山下坡地,锻炼得比较充分吧。

姜英秀跟着雷七奶奶,俩人腿脚都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老姜家。

姜老太太被闷在被子里,肚子上还敷着个汤婆子,她脸上微微地出了些汗,但是那黄里透黑的脸蛋子,伸手一摸,还是冷飕飕地,像是个冰凌块儿似的。

姜老爷子就坐在姜老太太身边,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她,攥着她的手,有几分六神无主。时不时地探出手去摸摸姜老太太的脸颊,然后就再去摸她颈侧的动脉。

一见到雷七奶奶来了,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从炕上就蹦了下来:

“七嫂子,您赶紧给芳泠看看,这是咋地了?可吓死我了!”

姜老爷子的声音低沉而又嘶哑,不注意听,都听不大清楚他的话。

雷七奶奶看了一眼,没说话,打开了自己随身的箱子,拿出来一套金针。指挥着姜英秀:“四丫头,去打一盆热水来,再拿一块儿胰子,我得先洗洗手。”

姜英秀按着吩咐端了一盆热水,拿了一块儿毛巾,一块儿肥皂过来,雷七奶奶洗了手,擦干净,就把被子掀开了,给姜老太太下针。

第206章 再议分家

没多大会儿,姜老太太脑袋上、前胸、手臂、腿上,就扎上了一大堆明晃晃的金针。

姜英秀没扎过针灸,看着姜老太太那些被扎得跟针垫儿似的的身体部位,只觉得忍不住替她疼得慌。

姜老太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吐了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那黄里透着黑的脸色已经缓了过来,除了略有一点儿苍白,基本上跟正常人没啥区别。

姜老爷子喜极而泣,眼泪哗啦哗啦地,顺着晒得黑黑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姜英秀这可是头一次见到姜老爷子哭。

姜老爷子淌了一会儿眼泪,用手背和棉袄袖子擦了擦脸,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带着哭腔问姜老太太:

“芳泠啊,你感觉咋样?还难受不难受?哪里不舒服你说出来啊!你可千万别这么吓唬我了啊!”

姜老太太一脸后怕,委委屈屈地看着姜老爷子:“福生,刚才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一半儿了。胳膊腿儿都凉了……

这会儿应该是好了,我觉着我又活过来了!”

“唉,那就好,那就好,你刚才差点把我吓死,你看我这嗓子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

老爷子和老太太又手拉着手,脸对着脸,你关心我,我安慰你,腻歪了半天。

然后一个十分淡定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无意识地狂撒狗粮的行为。

“按着这个方子吃两天,要是手脚还是冰,就再去找我,要是不冰了,就换这个方子,按着这个方子吃一天就成。”

雷七奶奶把不知何时写好的药方,交给了姜老爷子,然后便动手起针。也没见她如何动作,一眨眼功夫,姜老太太身上的金针就都被摘了下来。

雷七奶奶爱惜地把金针一根一根都装进针包里,再把针包放进自己亲自背着的小药箱最里层,拾掇利落了,就准备走了。

姜老太太自己主动坐了起来,觉得神清气爽了:

“七嫂,你这一手真灵!真是妙手回春啊!”

雷七奶奶还是那么一脸淡定,声音清冷地回复道:

“这倒是没啥,家传的手艺。

不过这人呢,年纪大了,自己要心里有数。

别老是操心那些不该操心的事儿。好好的顾好自己,别给儿女添堵,就比什么都强了。不然这大过年的,你看谁家乐意请我上门?”

姜老太太病还没好,没得到安慰不说,还被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儿。

不过她再不高兴,也知道雷七奶奶说得有道理。

自己可不就是操心太过了么?

刚才想着几个不省心的闺女和孙女,结果想着想着,就一股火儿上来了,一口气憋住了。紧接着,就感觉这心口像是被一口痰给堵住了,差一点就直接死过去。

大半个身子,几乎都冷透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一半儿。

手上脚上慢慢地往中间沁入的那种冷,是生命流逝了的那种冷。

整个身体都凉了,只有绕着心口的位置,大概还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还是热乎的。

这会儿她人是缓过来了,心里却后怕不已。

原来死亡来临的感觉,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那会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却又觉得一切都很清晰。过往的几十年,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如在目前。

能够直接地感受到,生命仿佛正在飞快地离她而去。

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说不出话,发不出声,身上也没有力气。

只能安静地等待。

在这个喧闹的,众人都在欢笑的春节里,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等着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来拿着大铁链子把她栓走,或者是高抬贵手、放过她,让她返魂、还阳。

姜老太太真的是有些怕了。

她一直拉着姜老爷子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松开。

姜老爷子只好歉意地笑笑,对雷七奶奶说道:

“七嫂,真是怠慢了。”

雷七奶奶挥挥手:

“无妨。”

一转眼,人已经从东梢间里出去了,话音未落,就只剩下了个背影。

好在四丫头是个懂事的,已经追着雷七奶奶,客客气气地把雷七奶奶当做贵客给送出去了。

姜英秀给雷七奶奶塞了五块钱。

雷七奶奶没有推辞,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吩咐雷爱国打开了他背着的那个小药箱子,然后亲手从小药箱子里头最底层,拿出来两个用蜡丸封着的药丸:

“回头给你奶奶化在酒里头,临睡前喝下去,连续喝两回。能好得快点,还没有后遗症。”

“谢谢您啦雷七奶奶!”

“不用,应该的。”

雷七奶奶的语气还是那么淡淡的。

姜英秀送了几步,雷七奶奶就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去。

雷爱国也挤眉弄眼地让她赶紧回去,别冻着了。

她就停留在了原地,站了一会儿,目送着雷七奶奶和雷爱国走远了,方才折返,回了东梢间。

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手拉着手呢,似乎也没有说什么,但是那种气氛就很虐狗……

姜英秀想了想,还是大胆地打断了一下,把手里的药丸和剩下的钱递了过去:

“爷,刚才我给了雷七奶奶五块钱,然后她给了这两个药丸,说让化在酒里头,让我奶临睡觉前喝了。连续喝两天就行。这是剩下的钱。”

老爷子利落地接了过去:

“行,你奶这里有我呢,四丫头你出去玩儿去吧。”

姜英秀依言出了东梢间,不过倒是没有出去玩儿,而是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老太太病得挺重,姜老爷子都落泪了的时候,她的心头竟然隐隐约约地升起了一阵快意。

这很显然不是属于她本人的情绪。那么,就应该是原主残留下来的感情了。

可是,原主的记忆里,明明是十分渴慕亲情的。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她一直在努力改善跟姜家人的关系。

难道原主对她的奶奶,其实是心怀怨恨的吗?

姜英秀静静地坐在小仓房地面的矮脚床榻上,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意识力的触角已经悄然展开。

姜老太太似乎已经睡着了,姜老爷子给她掖了掖被角,坐在炕沿边上叹一回气,抽一回烟,抽一回烟,又再叹一回气,然后便来到了东次间,还将几个儿子都召唤到了一起。

他们竟然重新提起了分家的话题。

第207章 听墙根儿

分家这事儿,姜英秀格外关注,于是赶紧,五感全开,这种事儿必须得支棱着耳朵听德清清楚楚啊!

姜老爷子的声音低低的,嗓音嘶哑,透着几分沧桑和疲惫。

“这些日子我想过了,大山说得有道理。你们兄弟都大了,都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也都有了自己的主张。

咱们还在一个锅里搅勺子,难免有人觉得心里不舒坦,不自在。

爹以前总是觉得,咱们家是外来户,东北这疙瘩,又民风彪悍。尤其咱们黑瞎子岭,这两三百年来,都是出胡子、绺子的地方……

咱家一家老小,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

说到这里,姜老爷子的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了姜英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

忍不住稍微愣怔了一下。

这个四丫头,在孙子辈里面,一贯最是老实不过,自己怎么会觉得她不是个本分人呢?

姜老爷子回过了神,接着刚才的话头又继续说下去:

“咱们一家人,,跟人家本乡本、守家在地的,不能比。

咱们这没钱没势力,再没有几口人互相帮衬,说不定要挨上多少欺负呢……

前些日子,那杨巧嘴来给大宝说媒。

为啥那钱家人,看着咱家对那钱大丫有几分满意,就敢做那蹬鼻子上脸的事儿?

敢当着咱们一家老少爷们儿的面儿欺负二丫?

敢打赖上咱家的算盘?”

姜老爷子说道这里顿了一下。

姜英秀心道,哼哼,还不是因为有内鬼。对了,这帮人后面没再来过,应该是被她动不动就玩菜刀的这一手,给吓到了吧!

姜老爷子稍微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留给几个儿子思考的时间,然后便又继续说道:

“还不是因为他老钱家是坐地户,而咱们老姜家是外来户?

这坐地户理亏,外来户胆敢出手教训他们一下,本地人就会抱团儿,说啥也不能让外来户占了上风。

要是外来户被坐地户欺负了,本地人也会抱不平。但是也就是议论议论,背后讲究两句但是这日子该咋过还得咋过,可没人会跟你抱团,更没有人会为你讨个公道。

这道理,我没特意跟你们说过。

但是我寻思着,你们也不是孩子了,经过见过的事儿,也不少了,还能不懂这个?”

说到这里,姜老爷子又停顿了下来,几个儿子都安安静静地,没人回应,他也静静地喘息了几下,又咳嗽了两声,然后又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寻思着,咱们不分家,在一块儿堆儿过。

那些坐地户的人家,看着咱们家人多势众,不说多敬咱们一分吧,至少也不至于敢来欺负咱们。

但是这些日子,我想来想去,觉得这家,还是分开的好。

现在分清楚了,也省的我跟你们娘百年之后,你们兄弟几个,再为这点子不值什么的破烂家当,伤了和气。

我跟你们的娘,带着小秋丫头算一股

老大到老五,你们五个房头,各自算一股。

你们大姐已经出嫁了,嫁妆当年也没少给她置办,她不算。

咱家的家产,就平均分成六份

分不匀乎的,多出来的,就搁在我跟你们娘这一股。

平常日子里,咱们姑且就各过各的。

将来真有点啥事儿,你们要记得,大家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亲姐妹,都是自家人。

外人可以踩估咱们老姜家人,你们自己却不能这么干!

不仅不能踩估,还得互相帮衬!

我不是要把你们性情不和的硬是捏到一起,也不是让你们替谁去过别人家的日子。

但是,自家人遇到事了,自家人不帮忙,那还叫什么自家人?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几个儿子还是不吭声。

他们被这个消息砸懵了,有点没反应过来,心里隐隐约约地都有几分疑惑,这老爷子是受了啥刺激了,还是在以退为进?

怎么竟会突然吐口,突然就说要让他们分家了?

而且这分家的方式,还把老爷子和老太太自己给分出去了。

虽然带着小秋丫头,可是小秋丫头毕竟是个丫头片子。二老甭管怎么疼爱她,将来也得把她嫁出去的。

自己这兄弟五人在这摆着呢,老爷子老太太就算再怎么不舍得老闺女,也没法给小秋丫头招个上门女婿。

老爷子那意思,分明是打算两个老人彼此作伴,不跟任何一个子女一起过了。

这可有点不正常啊……

兄弟几个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老大先开了口:

“爹,今儿个才大年初二,分家这么大的事儿,你咋突然想一出是一出呢?”

本以为几个儿子都会欢呼的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有点儿恼了:

“反正今儿个我话是撂在这里了,你们哥几个也好好合计合计。你们也别自己二上就做主了,都回去跟自己家老婆孩子商量商量。

乐意分,咱们初六就把这事儿定下来。

有啥想法你们也都尽管说,能满足的我就都满足你们。

不乐意分,那就继续这么过。但是咱们得把丑话都说在前头。

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你们要是选了不分家,将来可不能反悔。到时候谁再闹吵吵地折腾要分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这一堆话,姜老爷子便转过身,背着手,趿拉着鞋走了。

留下兄弟五个,面面相觑。

从姜大山到姜大海,兄弟五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老爷子今儿个,实在是有些反常。

“大哥,咱爹这是咋地了,不是冲着啥了吧?”

“怎么说话涅?咱爹这是想开了!”

“你们都小点儿声,再让咱爹听见,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

姜英秀听着这些,也觉得姜老爷子有些反常。

莫非这是被姜老太太的病给吓到了么?

可是姜老太太既然生病了,按理说,姜老爷子应该希望孩子们更孝顺、更体贴才对。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主张分家呢?

要是姜老爷子让儿子们、儿媳妇们,轮流伺候姜老太太,给她熬药、给她换洗、给她喂饭、给她端屎端尿、陪她唠嗑儿解闷儿,这倒是有几分道理。

可是眼瞅着,姜老爷子急急忙忙想要做的,竟然是跟几个儿子分家?

这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英秀不知道,姜老爷子是因为姜老太太突然病倒了,却除了自己这个当老伴儿的之外,压根儿无人发现、无人关心、无人在意,而深受触动。

芳泠这辈子,就没过上几天享福的好日子。含辛茹苦地养大了七个子女,然而这些子女,竟然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着她。更没有一个人,时刻关注着她。

这要是自己个儿出去跟人喝酒,恰好没在家……万一再出来这事儿,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等这帮孩子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怕是芳泠这条命,已经救不回来了吧!

第208章 顶门立户

姜老爷子觉得,正所谓“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自己生的这些儿女们,除了小秋儿丫头年纪还小,其他几个,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自己和芳泠这当爹娘的,既然在那么困难的时候,都已经把他们给拉扯大了,没把他们饿死,没把他们丢了、卖了,还给他们一个个都成了家、立了业,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这帮孩子,如今一个个也都已经生儿育女、做了爹娘了。

自己和芳泠就算再怎么疼爱他们,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芳泠这回生病,真是太吓人了。

好好个人儿,就那么眼瞅着就凉了!简直把他的心都吓得跳出了腔子,魂儿都差点没给他吓没了。

芳泠这病来得突然,病得蹊跷。

可是听话听音儿,听雷七奶奶的意思,根本的原因还是年纪大了,又为了孩子们思虑过度,操心太过了。

姜老爷子想着,自己的媳妇儿,自己不心疼,谁来心疼?

干脆直接分了家吧!让芳泠把这心思,只用在自己和小秋丫头身上。省得芳泠一天到晚地,那么操心,孩子们还未必乐意领情。

他心里有数,就算几个儿子里头有不乐意分家的,这儿媳妇儿们,可一个个都惦心着过那自己个儿能够当家做主的日子呢!

再者说,儿子们未必就不愿意顶门立户,当家做主。

姜老爷子背着手,趿拉着鞋,进了东梢间。

芳泠还在炕上躺着呢,。

虽然针灸过之后,她自己个儿觉得跟好人儿一样了。但是姜老爷子一直没让她下地,啥事儿都亲力亲为地伺候着,就怕别人不精心。

分家的事儿,姜老爷子已经跟姜老太太通过气了。姜老太太劝了姜老爷子两回,但是没有劝动,于是她就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姜老太太身上有种种不可爱之处,不过她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真是一个典型的“夫唱妇随”的好媳妇儿——对姜老爷子,几乎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她原本一直都很不待见三房夫妻俩。

先是不待见三房两口子的懦弱性格。

后来又加上不待见这夫妻俩生了一堆闺女、却死活生不出来哪怕一个儿子。

连带着,也对姜英秀喜欢不起来。又因为有潘仙姑批命的那些狠话在先,对姜英秀的厌恶之情,几乎快要到了恨不得neng死她的程度。

然而自打姜老爷子吩咐过,让她对姜英秀好点儿之后,姜英秀的待遇,就直线上升了。

虽然因为观念的根深蒂固和习惯的力量在作祟,姜老太太还是经常会看姜英秀不顺眼。

不过,很多时候祖孙俩已经能够和谐相处,而且姜老太太还能够稍微客观一些,看到一些姜英秀身上的闪光点了。

如果是原主还活着,大概会非常非常开心吧。毕竟那个小女孩儿,是那么的渴望亲情,渴望被家人喜爱。

然而对现在的姜英秀来说,这些其实全都无所谓。

她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个过客。或者说,是个未经允许,就寄宿在姜家的旅人。

在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户口独立出去之前,当然必须得尽量维持住一种表面上的和谐氛围。顺便也要偶尔维护一下姜家的利益,好让自己在最终离开之前,过得舒心一些。

嗯。姜英秀悠然地点了点头。有些时候,她自己都觉着,自己其实是个很冷情的人。

听够了自己想要听的信息,姜英秀就把全力铺开的意识力的触角静悄悄地收了回来。把五感全开的状态,也调整回了普通人的程度。慢悠悠地从小仓房里出来了。

三房夫妻俩的意思她不打算偷听了。

因为这俩人的意见压根儿就没有人会重视,他俩不论是赞成,还是反对,都影响不到结果。

而其他几房会怎么选择,其实是相当明显的。

姜家大丫姜英红回来了,就算姜大山两口子不乐意分家,这丫头怕是都会搅和得他们闹腾要分家。

更何况经历过之前倾全家之力帮姜春菊办工作的事儿,大房已经明确地提过一回分家了,这回自然不会反对。

而且上回提分家的事情,明显看得出来,是牛桂花的主张。这回有了机会了,她怎么会不抓住呢?

至于说心疼三个儿子将来娶媳妇儿的花费?

放心,就姜大山跟牛桂花他们两口子那个德性,别看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分家了也不会耽搁他们从老爷子老太太身上挤出来这个钱的。

二房,毫无疑问肯定是乐意分家的。而且,分家不分家,其实对二房的影响不大,不管在不在一块儿堆儿过,反正二房的事情都是李荞麦说了算。

所以,如果大房不提,他们绝对沉得住气,绝对不会主动背锅,先提起这个事情来的。

四房,看上回的事情就知道,就凭四叔姜大林心疼媳妇儿和孩子的那股劲儿,分家的事情,他一准举双手赞成。

五房,五婶朱月娥早都打算分出去单过,自己个儿当家做主了吧!就凭平时朱月娥跟牛桂花互相给对方挖坑使绊子的那个心气儿,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了,她难道还能舍得放过?

顶多说几句假惺惺的反对分家的话,不过,必然也不敢说得太过恳切,唯恐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再顺着她的话缩回去。

要说谁最不愿意姜家众人分家的话,怕是只有带着女婿和三个儿子回门儿来的姜春菊了。不过她作为出嫁女,已经不算姜家人了,这件事情上头,其实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而且,姜老爷子刚刚明明只找了姜大山他们兄弟五个,很显然也是料到了姜春菊的态度,压根儿就不打算让她参与进来吧!

姜英秀有种隐隐约约地兴奋感,希望这回分家的事情能够顺顺利利地搞定。

毕竟要摆平三房的两口子,比摆平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要简单多了。

分了家,她上学的事情,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大的阻碍。

分了家,她也可以经常拿些好吃的出来,正大光明地给几个可爱的小丫头改善一下伙食。糊弄姜大地和沈春柳两口子的借口她都想好了,就说是从温泉山谷里头弄来的。

上回捡到野猪的事情,算是把温泉山谷给过了明路。

而且那地方既然找不到别的路径,那条窄窄的山缝里,就只有小孩子过得去。

而在村民社员们看来,温泉山谷那里,既然能捡到野猪,说不定也有东北虎、熊瞎子、野狼、山猫、猞猁之类的猛兽。

定然舍不得让自家的孩子们,去冒这个险。

所以这地方,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姜英秀可以独享的狩猎场了。

姜英秀眼前浮现的,一时间全都是分家以后的好处。

第209章 分家方案(1)

姜家人的这个春节,过得还算不错。

主食虽然还是粗粮为主,但是白面和高粱米面儿两掺儿的皮儿,配上猪肉或者野猪肉馅儿,包出来的饺子,也是每天都有一顿的。

副食就更丰富了。

有小年儿杀猪的时候,特意留下来过年的肥猪肉、有姜英秀从温泉山谷带出来的野猪肉、有姜老太太给姜秋菊留下来的风干牛肉,还有从泡子里捞出来的杂鱼。

过年了么,不论多么会过日子的老抠儿,桌子上不论如何简素,也得有盘鱼。这是有讲的,叫“年年有余”。这道菜可以不吃,但是无论如何,必须得摆上。

伙食好了,大家伙儿自然都一脸笑模样儿。各个房头的几个孩子,更是天天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每天的饭食,其实都是李荞麦在张罗安排。

李荞麦也确实能干,东西明明还是那些东西,偏偏她就能折腾出花儿来。让人觉得顿顿吃的都几乎不重样。

姜老太太虽然病了,但是其实雷七奶奶给她施针之后,当场就好了七八分了。

雷七奶奶虽然从来都是只讲金子不讲面子,不过,这手家传的医术,尤其是这针灸和药丸,那真是没得说。

又连着吃了几副汤药、还喝了雷七奶奶的独家药丸泡的药酒,两三天之后,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不,应该说,比原来的状态,还要更硬朗一些。

有种人平时从来不生病,但是一旦病了,就是任谁来了,都无力回天的那种。

有一种人却正好相反,经常隔三差五就病了,一病倒了,好像还挺凶险。

但是实际上偏偏每次都能挺过来。

病好了之后就一点事儿都没有,硬硬实实活到百八十岁,都是小菜一碟。

姜英秀觉得,姜老太太应该就是这后一种人。

平时姜老太太就有点病病歪歪的,总是这里疼那里痛的,没有一天不听她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

而且她也隔三差五地就会病倒。

每次一病倒,沈春柳她们这帮儿媳妇儿,就是各种遭殃。

然而这一回,姜老太太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折腾儿媳妇儿。

相反,只踏踏实实地躺在炕上,好吃好喝地将养着。

为了自己的小命儿着想,也不操心、不费力了,把过年期间的种种家务,都交给了李荞麦来安排。

姜老太太生病的事情,几乎没有怎么声张,不过倒也没有故意瞒着。

子女们若是有心,雷七奶奶背着药箱子急匆匆地来过一趟,姜老爷子还天天在外屋地亲手熬药,这些事情总不会不知道。

牛桂花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殷勤地伺候起姜老太太来了。

分家了,长子给父母养老送终,在杨树沟村、乃至黑瞎子岭镇来讲,都是天经地义。

牛桂花作为大房的媳妇儿,伺候好姜家二位老人,是她的本分。

姜老太太之前一直很宠爱大房。毕竟姜大山是长子嫡孙,牛桂花还给姜家贡献了最多的男丁。

牛桂花之前虽然一心向着娘家,办了吃里扒外的蠢事。

但是她被送回到牛家之后,没住多久就跟自己最信赖的亲嫂子起了矛盾,被怼了几回以后,自然就认清了现实。

自打跟程树芬在姜家门口大门口打了一架,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到姜家,她便消沉了许久,甚至在人前,都不怎么说话了。

而这几天,她紧紧抓住了姜老太太生病的机会,摆出一副真诚悔过的面孔,一天到晚衣不解带地忙里忙外,对姜老太太也确实伺候得十分周到。

姜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怨怼、挑刺、冷漠,逐渐变得有所缓和。

不过,虽然面上有些缓和,却也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对牛桂花的表现,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不管牛桂花怎么尽心尽力地伺候她,姜老太太也就是一脸理所当然地受着。她的眼里,还时不时闪过一丝精光。

她相信老大家的确实是诚心悔过了。但是,抓住她生病这个机会,给她喂粥喂饭、端屎端尿地,就真是单纯地出于孝心?就没点别的目的?

当然,老大家的是个笨的。

其实压根儿没那么多心眼子。

能给老大家的出这么个主意的,应该是她那个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的大儿子。

老大心里清楚着呢,只要把自己这个当娘的给伺候好了,比把老爷子伺候好了,更合老爷子的心意。

分家的时候,老爷子也难免不对长房有所偏向。

不过……

说到分家,姜老太太就想到,估计能分的,也就是明面上这个院子,这几间房子,老姜家那块儿自留地之类的。

早些年变卖的家产,老爷子偷偷摸摸地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他这回应该都不会拿出来吧。

……

到了初四这天晚上,姜家人已经基本统一了意见:每个房头都同意分家。

姜春菊不乐意分家,不过这件事上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于是她尝试着游说了一下几个妯娌,却没想到,大侄女姜英红竟然处处给她拆台。

气得她胃里都胀满了,心口一阵一阵地疼。

后来,她打算绕开姜英红,单独跟几个妯娌聊聊。没想到姜英红竟然拿了十几颗酸酸甜甜的散装水果糖出来,收买了家里的孩子们。

只要姜春菊跟某个或者某几个妯娌凑在一块儿,还没等说到正题,就有孩子去给姜英红通风报信……

姜春菊无计可施,又看出来姜家人——三弟除外——基本上都乐意分家,也就有几分无奈地放弃了。

姜家老三姜大地大概是姜家人里面,唯一一个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分家的。

只可惜,姜大地人微言轻,个性又有几分黏黏糊糊,全家人都知道那是个拎不清的。他的意见谁都不会听,有还不如没有。

……

既然意见统一了,剩下的就是具体怎么分配的问题了。

姜老爷子的意思,是今年暂且先是这样住着。

但是回头等到天暖和了,就从姜大山开始,五个房头都分出去,单独立户。

房子呢,可以暂时先借给他们住上一年半载的。

但是最好还是随着户口,从大队上再批下来几块宅基地,每一户都整一块。

五个房头可以分开来建,也可以整几块儿彼此挨着的。

反正杨树沟村适合做宅基地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再者说,平时姜老爷子也很在意维护跟几个大队干部之间的关系。

他们应该不至于会在这事儿上头卡着老姜家,不肯行这个方便。

等到天气暖和了,兄弟们彼此互相帮趁着,盖好了房子,围好了院子,也方便以后,子孙后代们成家立业。

按照这个方案,分家之后,这个冬天,还是在姜家这个大院子里过。而等到新房建好了,能住人了,这被分出去的几家人再搬走。

所以菜地呀、柴火呀、自留地呀,这些东西,全都不在分家之列。

各家自用的锅碗瓢盆、家具衣物,各房头媳妇儿的嫁妆,都可以带走。但是凡是归了公中的日用物品,却都不可以搬走。

第210章 分家方案(2)

等到宅基地的事情搞定了,各家起房子的时候,姜老爷子会给每家分二十块钱现金,作为建房子和之后过日子的启动资金。

而姜家五个房头,在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有劳动能力,老两口自己能够干得动地里、家里的活计的时候,每家每户、每个月,需要孝敬给老两口一块钱,或者等值的粮食,以助生活。

倘若老两口生病了、受伤了,花费的医药费之类,老两口自己先垫上,最后总额出来了,几个子女均摊。

以后老两口年纪大了,干不动家里地里的活计了,谁来给两位老人妥善地养老送终,等到老两口百年之后,这套院子就归谁。

这套方案,十分出乎众人的意料。

从长房到五房,每户人家都几乎只看见了分家的好处。

比如:

工分可以单独计算在自家人名下,自己赚了外快可以不用再交到公中,居家过日子可以不再听老人家的指手画脚,甭管大事小情,都能自己做主说了算……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分家之后,不止自己家的红白喜事之类的费用,需要自己承担了,还有对老人的赡养义务这一块儿!

只是,老人家的要求提的合情合理。孝敬老人,赡养老人,对于当儿子的来说,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如果说要拒绝,谁都抹不开这个脸,张不开这个嘴。

东北这疙瘩,对人品的评价标准,其实极其简单粗暴。最基础的一条,就是得孝敬父母。

哪怕是村里最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刨绝户坟、踹寡妇门的二流子,也不敢公开表示自己不乐意赡养父母。

流氓混混乃至胡子绺子,挨了外人的打骂,那是宁可蹲笆篱子,宁可掉了脑袋,也必须得报复回去。

但是挨了自己爹娘的打骂,那就只能生生受着,或者被追得满地跑,让全村男女老幼看笑话看个够。

谁要是敢对父母动粗,立马就会被贴上标签;

“打爹骂娘的畜生!不可交!”

然而如果不拒绝……

每个月,每家每户掏出一块钱,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民们来说,不能算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但是似乎也不能算一个小数目。

姜家的五个房头,其实都拿得出这笔钱或者等价的粮食。

只是,这一条似乎有些让人怀疑老两口儿分家的诚意。

因为这个尺度,实在是卡得太恰到好处了。既不会让他们觉得太多了养不起,又不会少到让他们觉得太轻松太舒服……

听完这套方案,五个房头的当家人,都有些沉默。

谁也不乐意当这个背锅侠,去担起来不孝敬父母的罪名。所以,拒绝的话,没人肯说出口。

但是如果要直接应承下来,他们又都觉得有点儿吃亏,有点儿不舒坦。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粮食、或者现钱啊!

对于有心事值得忧虑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的。

初四晚上,大家伙儿就分家的事情达成了共识。姜老爷子就随随便便地抛出来这么一个跟炸弹似的分家方案。

老人给了五个儿子充分的考虑时间。自己放完了炸弹,施施然地撤离了,让几个儿子自己随便琢磨去。

五个房头都单独立户,每一户再跟大队申请下来一块儿新的宅基地,这两项,都是好事,自然无人反对。

但是赡养老人,要承担的义务的部分,就引起了许多打得啪啪响的小算盘。偏偏这算盘不管打得多么响,却碍于“名声”和“孝道”,而完全无法实施。

兄弟五人凑在一起商量对策。其实心里都在暗暗希望别人能替自己出这个头,背这个锅。

然而,往日里最没脑子、最好撺掇的姜老三,这回竟然不管怎么忽悠,都死活不上当了!

“要说你们去说呗,我又不乐意分家。分不成不是更好!

再说这都要分家了,咱爹娘让咱掏多少钱粮养活他们,咱们就该掏多少钱粮。咋还带讨价还价地呢?

平常你们一个个嘴上都跟抹了蜜似的,个顶个地都比我孝顺!

这会儿你们的孝心哪里去了?你们的良心哪里去了?都被狗吃了啊?

这话你们谁爱说谁说去,反正我不说!

我还要脸呢!我嫌乎磕碜,我说不出口!”

姜老三这性子,确实有几分拎不清,一张嘴就得罪人。这一番话,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把四个兄弟,都怼搡了个灰头土脸。

“三哥,你不乐意就不乐意呗,吵吵巴火地,嚷嚷那老大声噶蛤呀?你这是怕爹娘听不见,不能更上火呗?”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你们几个慢慢商量吧,以后酱婶儿地破事儿别特么叫我!爱咋咋地,反正爹娘咋说,我咋认!”

姜老三很是生气,嘁嗤咔嚓说完了这番话,就拍拍屁股上的灰,抬腿儿就走了。让四个兄弟,都闹了个没脸。

哥儿几个各个脸色都十分难看。

老五最先毫不在乎地打破了沉默:

“唉!他还拍拍屁股就走了!德性!

要我说,三哥那就是个糊涂人。咱们不管他!

几位哥哥,你们说说,这事儿到底该咋办?

老人咱们肯定是不能不管,这个没的说。说破大天去,这赡养老人也是正理。哥哥们也都是孝顺人儿,不会不乐意掏这个钱。

但是,他们老两口,自己又种着地,种着菜园子,养着下蛋鸡,养着好几头猪,他们哪有啥需要花钱的地方?哪儿用得上这老些钱啊?

这一个月一块钱,这一年下来,可就是十二块啊!咱们兄弟五个,这就是六十块!

而且这还不算完。

赶上三节两寿,你能不给孝敬,不给置办?有个大事小情,你能不出头,不操心?亲爹亲娘请医问药,你能不出钱,不伺候?

他们跟咱们这里搜刮下这老些钱,那意思是要噶蛤?

要说给小秋丫头置办嫁妆,咱们没分家这些年,咱娘可没少给小秋丫头置办。其实那些大件儿,都已经备办得差不多了!

要说多给小秋儿丫头点儿压箱底儿的,那也用不了这老些啊?

再者说,要真是都用在给小秋儿丫头置办嫁妆上头了,那咱们都是当哥哥的,谁也不带说个不字地!

可是,谁还不识数咋地?

他们自己一年到头才能吃多少用多少?给小秋丫头压箱底儿才能用多少?

有那一位在,小秋儿丫头哪回不得靠边儿站?

这钱或者粮食,他们要到了手里,那不都得贴补到老刘家去啊?

咱们老姜家人,一年到头,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才能落下几个钱儿?

咱们辛辛苦苦地挣下来的这点儿血汗钱,凭啥还要贴补人家老刘家一家子吃皇粮的国家干部?!

反正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老五这霹雳巴拉一段话刚一说出口,留下来的几个哥哥,脸色都变得更加难看了。

一直到了初五晚上,吃完了破五饺子,电影放映队都已经敲锣打鼓地进了村子,要在晒谷场上放电影了,姜家的五个房头,到底还是没有最终下定决心。

第211章 看电影去

放电影的来了。

村民社员们纷纷奔走相告,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大队人马纷纷带着自家的小马扎、小板凳、旧蒲团、汤婆子、暖水袋、皮毛护手、老羊皮袄、毛嗑儿、花生、蚕豆、地瓜干儿,穿上自己最漂亮、最能见人的衣裳,奔着晒谷场就冲过去了。

大人小孩儿,老人年轻人,此时都争先恐后,唯恐把自己落下。

姜英秀也去了,她对这个时代这种放电影的方式,比较好奇。

心想不知是不是跟后世的露天电影一样呢?

结果到了就发现,还真跟露天电影有几分像。

不过,放映设备和观影条件,真是比后世的露天电影院,简陋多了。电影放映队是西麓县的电影院派来的,近期要在桦树林公社、红旗公社、奋斗公社等几个公社巡回放映。

这几天轮到桦树林公社,公社干部特意给派了两辆车,陪着他们巡演。

等到人基本上都来齐了、天儿也黑透了、大屏幕也高高地扯起来了。

最开始放的是,这部片子其实前几年电影放映队来巡演的时候,就已经放过了。

因为很受欢迎,后来电影放映队巡回下乡的时候,又放过两回。

杨树沟村生产队的很多人都看过这部片子,有些年轻人在自家村子看完了不过瘾,还会跑上几十里山路,到别的村子去看。

这回杨树沟村生产队放电影,别的生产队甚至别的公社,也有年轻人不畏艰苦,翻山越岭地跑过来看电影的。

的歌声一响起来,就有很多人轻声跟着唱。

然后渐渐地,整个晒谷场上所有会唱这首歌的几乎都加入了进来,一不留神就整成了个全村大合唱。

姜英秀是第一次看这部片子,也是第一次听这首歌。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儿转哪

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

……”

姜英秀几乎有些着迷地看着屏幕上二妹子的灿烂笑脸,听着那宛如的歌声,和村民社员们嗓音嘹亮的大合唱。

后世几乎每周都去电影院的人,竟然被这个质朴又简单的故事给迷住了。

电影是黑白胶片的。演员的表情都很经典,甚至有些符号化。人物造型和审美,都带着鲜明的时代特征。也没有后世种种酷炫的特效。

然而,在这长达差不多八十分钟的时间里,姜英秀竟然一直都深深地沉浸在电影的故事氛围里,丝毫没有走神。

看完了,电影放映队让大家休息了一会儿,给放映机更换了胶片。

晒谷场上响起一阵阵欢声笑语。

放着电影的时候,没人好意思说话,这休息的空档,很多人都忍不住开始探讨剧情,有些人甚至彼此打趣起来。

姜英秀是自己来的,她因为要把小仓房里的供桌收拾了,出来的晚了点儿。等她赶到晒谷场的时候,晒谷场已经黑压压一大片,到处都是人了。靠近电影幕布的前几排,更是挤得满满登登地。

姜英秀直接拎着自己的小马扎就上了树。

那是一棵老榆树,长得稍微有点儿劈叉。

不过这个位置看电影是十分舒适的。只是不知其他人是为了维持形象,还是没想起来,根本没人爬到树上看。不然这会儿大概也轮不到姜英秀了。

她把小马扎挂在树枝上,自己直接坐在老榆树的树冠劈叉的位置,这纯天然的椅子坐起来就是舒坦!

姜英秀放眼望去,整个晒谷场尽收眼底。

然后她就不易留神,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有情况!

大堂哥姜英杰,正跟着一个扎着两根长辫子的年轻姑娘在一块儿,脸儿贴着脸儿,手拉着手,躲在人群最后头,说悄悄话呢!

姜英秀仔细确认了一下,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那个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家伙,就是大堂哥姜英杰。

而他旁边那个跟他紧紧挨在一起,坐在一处,穿得跟个棉花球似的长辫子姑娘,似乎看着有点眼熟?

嗯,没错了,小方脸,五官平常,脸颊略有些圆润,小个不高儿,浑身上下但凡该鼓的地方,就都鼓溜溜、圆滚滚的,让她总是不自觉地联想起……

这不是上回,杨巧嘴领来跟大堂哥姜英杰相亲的那个谁——老钱家的大丫头,钱大丫么?

自家大堂哥姜英杰,是啥功夫跟这丫头混在一起的?

难道说那回相亲之后,这俩货就开始暗度陈仓了么?

姜英秀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唉,大概是平时对大堂哥关心不够吧。

只记得当初相亲的事儿被她折腾黄了之后,钱家没再上门,杨巧嘴也没再来。至少,姜英秀从来没堵到过杨巧嘴上门。

然后大堂哥好像还消沉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干什么都无精打采的,晚上老爷子喝一口的时候,他还会跟老爷子要酒喝。不过被姜大山撅了两回,就不要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一周,还是两周,或者三周?还是半个月?哎呀呀,实在是记不清了……

后来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他这精气神儿就都恢复了。

难道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跟钱大丫联系上了?

看俩人那个黏黏糊糊的劲儿,这亲密度!差不多是快要上了二垒了吧!

耳边突然传来“吱”一声的喇叭音,很是刺耳。把姜英秀吓了一跳,却也把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电影上来。

紧接着,大喇叭又被咣当咣当地拍了两下。

电影放映员是个长得很精神很周正的年轻人,穿了件厚厚实实的绿色军大衣,又保暖又气派。

村里很多大姑娘小伙子都不错眼珠地盯着他,那炽热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给融化了。

年轻又有点儿害羞的放映员,拍打了两下喇叭口,又拿着大喇叭喊了两声:“喂喂,喂喂!”,试了试音。然后又喊了一句:“大家伙儿都坐好了啊,下面放的新电影,去年刚上映的!”

“哦吼……好哦……”

一片怪叫起哄声。听声音,都是些精气神儿满满的年轻人。

“安静,安静!电影马上就开演了哈!”

这句话,真是比灵丹妙药还灵。

整个晒谷场上,刚刚还人声鼎沸,这会儿简直像是给视频按了静音键,瞬间就鸦雀无声。

新电影叫,是个很接地气的喜剧片。这片子是去年刚刚上映的新电影,村里人是头一次看,一个个都看得聚精会神,还经常被片子里的场景逗得开怀大笑,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姜英秀很喜欢里面的歌。调子欢快又活泼,歌词也朝气满满,听起来让人心情十分愉悦。

这首歌,她上辈子听过辣妹子演绎的版本,当初就觉得很好听。却不知道,竟然这时候就有了,而且还是出在大名鼎鼎的这部电影里的。

第212章 偷听

夜深了。

电影放映队,已经连续放了好几部片子。

,,,,,……

虽说新片子只有和这两部,其它的,全都是放过不止一回的老片子了,但是大部分人,还都没看够。

一脸的恋恋不舍,意犹未尽,反正就是不想回家。

毕竟像放电影这种档次的娱乐活动,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回。

不过,电影放映队已经在收拢机器了,大队干部正在帮忙把电影放映机和收拢好的胶片往车上搬。

他们后半夜,就,连人带车,都在大队长家住上半宿,然后差不多三四点钟的时候就得起来,天不亮就得出发,赶往下一个预约了放电影的生产队。

过了初五,就算是过完年了。

虽然后面还有个元宵节呢,但是元宵节只要能团团圆圆地,一块儿吃个元宵,就行了。元宵节在北方又叫灯节,是看花灯的正日子。除此之外,基本上也就没别的了,根本没有过年这么多的讲究。

生产队顶多会组织大家在公社食堂吃顿不要钱和粮票的元宵,但是不至于为了过节,再请一回电影放映队。

壮劳力们明天还得早起去生产队上工呢。过年这几天,挖水库的活计,已经放慢了不少进度了。

所以,不管再怎么不舍,他们也只是在晒谷场上反复徘徊着,墨迹了一阵子,就陆陆续续地起身回去了。

现在晒谷场上的人,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多了。

还留下没有走的,就是一些凑在一块儿虐狗的小年轻儿。

其中就有姜英秀的大堂哥姜英杰,还有老钱家的大闺女钱大丫。

村里的二流子崔六九,吹着口哨,绕着疑似谈恋爱的小年轻儿们晃悠。

因为三三两两、成双成对儿的小年轻儿们人数还不少——今儿个来看电影的,可不止杨树沟村一个生产队,他也不敢闹得太过分了。

他既不舍得走,又不敢凑得太近,就在一边儿远远地绕圈子。

然后还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儿,盯着年轻情侣中的女性,同时嘴里大声哼着小曲儿: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他身后还有两个跟他一样、面黄肌瘦的跟班儿。

不过,这帮混混们聚在一起,也就是打个牌、偷个鸡,轻易不敢干太过分的坏事儿……毕竟本乡本土的,做混混,也得讲究个“兔子不吃窝边草”。

人多的时候,比如元宵灯节或者放电影的时候,大家伙儿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他们还能在人群里东游西逛,东摸一把,西拧一下,占占别人家大闺女小媳妇儿的便宜。

不过,运气不好的时候,也会吃到沙钵大的拳头,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横流……或者是脸上挨着几下泼辣的村花的鞋底子、年轻小媳妇儿的大耳刮子……

黑瞎子岭这片地方,民风其实稍嫌彪悍,小混混什么的,被老百姓揍,那就是家常便饭。

像肖大国那样的,其实已经不是单纯的小混混了,最关键的是,人家上边儿有人!所以一般老百姓,也就是看看热闹。

只要没欺负到自己头上,就不敢管闲事。

但是像崔六九这样的,游手好闲、横草不拈、竖草不拿、一天到晚就长了个玩儿的心,偷摸挤在人群里,从大姑娘小媳妇儿身上揩个油,都不敢声张的主儿……

遇到那脾气暴的老百姓,被揍了也是白揍,自然只好二话不说,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

姜英秀知道他们的斤两,看得有趣,就鸟悄地从老榆树上下来了,悄悄地潜行到了姜英杰和钱大丫附近。

恰好崔六九和他的两个小跟班,也到了姜英杰和钱大丫附近。

姜家人是出了名的厚道、本分,不爱跟人起冲突。

几个小混混转了好几圈儿,最终锁定了姜英杰和钱大丫这两个目标。

当然,他们也不敢干太过分的事儿,都是本乡本土的,谁还不认得谁?

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姜英杰的态度,顺便言语上来点荤段子,调戏一下钱大丫。

老钱家的风评不怎么样,当年他们能眼睁睁地欺负死自家的媳妇儿也就是钱大丫的亲娘,按庄户人家的话讲,这就叫“心狼”。

亲老婆都交不下你,还有谁能交得下你?

欺负钱家人,相对比较没有心理负担。乡亲们就算觉得钱大丫无辜、可怜,也不会有多少人会乐意替老钱家人出头、打抱不平。

崔六九带着两个小弟,从背后绕到了姜英杰身后不远处。

姜英秀从另外一个方向鸟悄地溜了过来,也凑到了姜英杰身后不远的地方。

姜英秀正打算凝神偷听一下姜英杰跟钱大丫都在说啥,就发现,迎面走来三个打扮得有点儿出格儿的小混混。

当然,这个年代,条件有限,他们就算想扮演杀马特,也找不到能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理发店啊。

说打扮出格,其实也只是相对其它老实巴交的村民而言。

比如崔六九,就输了个很显然是跟老电影里学来的,果党特务那种反派的发型。还格外精心打理了一番。

也不知往头发上抹了多少桂花油,香味都有点冲鼻子,而且看着就觉得腻乎乎的,好想把他按到西大泡子里给他洗洗头……

姜英秀有点无语,这审美,简直了!

崔六九瞪着姜英秀,比划了个威胁性的手势,让她管好了嘴巴,不许出声。

姜英秀没当回事儿,以她现在的力量和身手,要教训崔六九和他的两个小跟班,简直再简单也没有了。

不过,她打心眼儿里不乐意跟老钱家人扯上关系。

偷听大堂哥说话,比给小混混的仪表提意见,重要太多了。

姜英秀没理对面的三个人,只竖了耳朵听大堂哥的声音:

“大丫,你别着急,我心里有数。我爷这几天一直说要分家呢。

具体咋分都说好了,现在就等我那几个叔叔点头了。

回头等我们分完了家,再起了新房子,我们就能搬出去住了。到时候,我头一件事儿,就是找杨巧嘴去你家提亲。

我让我爹我娘他们,好好张罗张罗,一定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儿!

看你们村儿,谁还敢看不上你!”

钱大丫略有几分羞涩地低着头,玩着自己的鞭梢,整个人却几乎贴在了姜英杰身上,脸蛋儿红彤彤的,小嘴儿也跟抹了蜜似的:

“英杰哥,我信你。”

第213章 软柿子和硬茬子

姜英杰和钱大丫都不说话了,两个人的脸色都越来越红,姜英杰的手从钱大丫的肩膀后面饶了过去,顺着肩膀往下滑了一程。

钱大丫轻轻地“哎呀”一声,惊呼出事,然后又赶紧掩住嘴,脸颊比之前还要红,就像是煮熟了的大螃蟹。

姜英杰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了手,脸颊也红成了一块大红布,甚至连脖子根儿都跟着红了。

姜英秀嗤笑出声。

刚想开口,却听到崔六九已经大喝一声跳到了他们两人前面:

“嗨呀呀,可算逮着你们了!光天化日,不对,这天儿都黑透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躲在这里耍流氓!”

崔六九的声音其实不算太小,不过姜英杰和钱大丫他们,之前为了放心地说悄悄话,早已故意远离了人群。

而且这会儿,除了一些各自眼里只有对方的年轻情侣,大部分人也都已经散了,倒是没有什么人听见。

有人听见动静远远地望过来,却只能看到崔六九、姜英杰、钱大丫、姜英秀还有崔六九的两个小弟,都凑在了一块儿堆儿。

几个人似乎是起了争执,却听不大清楚具体的内容。

姜英秀冷眼看了一阵,发现大堂哥姜英杰虽然手足无措,但是却还勇敢地挡在钱大丫面前。

只不过他被崔六九的两个小跟班儿一左一右地给缠住了。

而崔六九的手都快摸到钱大丫脸蛋儿上了,钱大丫已经气哭了。

“嘿嘿,这才乖嘛!

乖乖地让六哥疼你,要不我就到公社去举报你们这两只野鸳鸯,背着人搞破鞋!到时候姜老大就得枪毙!你就得脖子上挂着两只破鞋去游街!”

崔六九一边说,一边就摸上了钱大丫的脸蛋儿,还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就老钱家那样人家,怎么就能养出你这么一棵好白菜来!水水嫩嫩的,跟刚出锅儿的嫩豆腐似的!”

姜英杰目眦欲裂,但是他又有几分被吓住了。

崔六九是远近闻名的混不吝,混蛋得很,偷鸡摸狗的,一天天一点儿正事儿都没有。要说他能不能干出来举报的事儿,这一点还真有点儿说不准。

就算到时候,一层一层查下来,最后证明了他们俩之间其实没有啥事儿,钱大丫的名声也毁完了!

本来自己这门亲事,就不一定过得了姜老爷子那一关,再摊上这种事,家里人一定会更加反对。

到时候老钱家人,说不定要就坡下驴,说是为了名声考虑,而放心大胆地把钱大丫远远地嫁到山沟沟里去,换上一笔天价的彩礼,那自己原本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姜英杰被两个小跟班儿缠紧了,他没有使出最大的力量硬把人甩开,而是一脸痛苦之色地选择了隐忍。

然而,钱大丫那副眼泪汪汪的模样,又让他觉得既屈辱,又心疼。

崔六九最开始也许只是想要占点口头上的便宜,见到姜英杰竟然真的是个软柿子,于是干脆就对钱大丫上下其手起来。

钱大丫发出一阵阵惊呼,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姜英杰,指望着姜英杰救她。

姜英杰的眼眶都快瞪裂了,眼睛都红了,怒吼了一声:“放开她!”

然而,他也只是喊了这一嗓子,却并没有冲上前去。

他不怕打架,真打起来,这几个游手好闲的小混子,未必是他这种常年干重活儿的庄稼汉的对手。

他害怕的是被举报、被批斗,和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

这个时代的风气是保守而又严苛的。

女孩子的名声一旦毁了,就再也弥补不回来了。一旦有个行差踏错,这辈子都别想翻过身,别想抬起头。

崔六九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那只眼瞅着就要越过钱大丫的裤腰带,塞进棉裤里的手,也像是摸到了烧红的锅底一样,迅速地抽了出来。

不过,他一回头,就看出来姜英杰嘴上虽然喊了出来,脚下却没挪动几步,知道姜英杰心里头,到底还是怯了。

于是嬉皮笑脸地道:

“嗨哟哟,你们俩不会处了这么长时间,还没钻过苞米地呢吧?

难道六哥我今儿个还能啖个头汤?

啧啧啧,今儿个早上起来我这右边的眼皮就一直眼皮跳,人家还跟我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真没想到,实际上是有这好事儿等着我哪!”

姜英秀看着差不多了,总不能让这帮小混混真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了钱大丫吧!再者说她也觉得姜英杰实在有些窝囊,不由得插了一句嘴:

“大哥,你就这么干看着?你咋不削他涅?你喊一嗓子,咱家那老些兄弟涅,谁还能不来帮你削他呀?”

“四丫头你咋在这涅?”

姜英秀有点懵:

“唉呀妈呀大哥,你眼里就只有钱大丫是吧?我这么大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这老半天,你都没看见?”

姜英秀现在营养好了,身体又经过了空间的改造,整个人的外貌和气质,都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

虽然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还是有几分平常。

可是眼睛有神、闪闪发亮,肌肤越来越匀净,又十分白皙细腻,眉毛和睫毛却像是用墨汁画出来的一样,黑得浓郁、却又廓形柔美,小脸蛋儿和小嘴巴,都红扑扑、肉嘟嘟的,看着就有种很纯净、很精致、很诱人的美感。

崔六九刚刚还把她当个小孩伢子,这会儿看清了她的容貌,再加上姜英杰又表现得那么怂包,于是不知到底是色胆包天,还是就想吓唬吓唬她,伸手就奔着她的脸蛋儿去了。

姜英秀看到了崔六九的动作,却没有躲闪,也没有害怕,只面无表情地警告了他一声:

“你可不要后悔。”

崔六九笑得猥琐:“小丫头还挺厉害!等会儿看哥哥不吓哭你!”

姜英秀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儿简直就像是在看死人。

然后一伸手,谁也没看清,她从哪里掏了一副白色棉线手套出来。

这种白色粗棉线手套,是镇上工厂里和煤矿里的劳保用品,供销社卖的挺贵的呢。这手套在干重体力活儿的时候戴着,可以减轻劳动工具对手掌和手指的磨损。简单地说,就是可以保护手部皮肤,不那么轻易地起水泡,起茧子。

姜英秀慢条斯理地戴上了这副手套,轻轻抬起左手,用两只手指,就拈住了崔六九那只欠儿登地奔着她的脸蛋儿伸过来的手掌。

手掌距离姜英秀的脸颊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了,却死活就是伸不过去。

崔六九惊讶了一下,又加了几分力气。

没动。

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你真是老姜家四丫头?”

姜英秀笑眯眯地也轻轻地加了一成力气:

“你说呢?”

崔六九的手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感觉就像是被巨大的铁钳子给牢牢地钳住了。而且好像眼睁睁地看着那铁钳子,就要把他的手掌给钳下来一块肉来!

第214章 这就分家了啊

崔六九有点儿不信这个邪。

他大吼一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而且另一只手也蠢蠢欲动,探到姜英秀的脑袋上空,试图去抓姜英秀的发辫。

姜英秀轻轻地歪了一下头,往侧边后撤了两步,手指却没有松劲儿。

她轻轻地往前一拉,一撒手,崔六九平展展地飞扑了出去,飞出去足足有三米多远,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

崔六九的两个小跟班扑了上来,被姜英秀一脚一个,都踹趴下了。

钱大丫刚刚在崔六九转头对付姜英秀的时候,就已经扑到姜英杰怀里哭诉去了。姜英杰忙着安慰钱大丫,没过门儿的亲媳妇儿受了委屈,哪能不好好安慰安慰呢?

虽然明知道崔六九冲着自己的小堂妹去了,却一时抽不出功夫来阻止。

心里头甚至还有一点点隐隐约约地埋怨,觉得姜英秀那么大点儿个小人儿,竟然敢跟崔六九这种混子对上!

一丁点儿都不考虑她自己的名声,也不考虑姜家的姐妹会不会被她连累……

实在是太不安分了,简直就是个祸头子么!

然而,这还过了没有几分钟,三个小混混就已经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了。

姜英杰和钱大丫都惊讶得瞪圆了眼睛,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姜英秀。

姜英杰试探地问了一句:

“四丫头?”

“……”

姜英秀抬头看了一眼大堂哥姜英杰,和他怀里紧紧搂着的钱大丫,没说话,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

然后,她施施然地一转身,走到了摔到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的几个小混混身边。

一边把拳头捏得咔吧咔吧响,一边把棉鞋鞋底在躺倒在地的几个小混混身上蹭了蹭,然后重点踩上了崔六九的后背:

“后悔了么?”

“知不知道啥叫后悔?”

“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学会了么?”

问一句,就跺一脚。

崔六九嘴里一阵呜噜呜噜,简直都快哭出来了。他今儿个有点儿不走运,腮帮子先着地了,结果牙齿被摔掉了两颗,合着嘴里的血一起吐了出来,看着很是狼狈:

“后悔了!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姑奶奶,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见机飞快。

而且虽然牙掉了,说话有点漏风,不过那求饶的声音还是很响亮,显得十分有诚意。

姜英秀懒洋洋地又踹了他屁股两脚:

“回头把你那头发洗干净了,剃个板寸,别再祸祸桂花油了!

另外,再让我看见你在我们村里招猫逗狗滴,我看见一回,就打你一回,保证能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信不信随你。

不信你就试试!”

崔六九忙不迭地答应:

“唉,唉,我信,我信!”

他心里的震撼和迷茫,让他的求生欲望空前强烈。

而且,他其实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暂时还不敢说出口。哪天挑个这位姑奶奶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姜英秀满意地点了点头。

估计现在这几个混混的状态,应该不至于还有余力欺负钱大丫了。

虽然她神烦老钱家人,但是遇到这种事儿,她还是没办法袖手旁观,不管不问的。

确定了几个混混确实没有余力祸害别人了,姜英秀就放心地走了。

只留下趴在地上风中凌乱的三个混混,和后怕不已、紧紧相拥的一对小情侣。

钱大丫弱弱地问了一句:

“四妹妹会不会跟你家人说咱们的事儿啊?”

姜英杰明白她的担忧:

“应该不会吧。

四妹妹就不是那多嘴多舌的人……再说都快分家了!

等分家了,三房更是管不到我们大房的事儿,她再厉害,你也用不着害怕她。”

姜英秀已经走远了,不过她五感敏锐,听到姜英杰能说出这些话,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就凭姜英杰刚才的那种怂包表现,她倒是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大堂哥,跟老钱家人还真挺般配。

大房如果真的乐意跟老钱家做亲家,那就随他们去吧!反正大堂哥迟早也得娶媳妇儿,他跟钱大丫凑成一对儿,倒也省得去祸害好人家的好姑娘了!

分家这件事,是众望所归,看来结果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就能出来了。

……

姜英秀刚回了小仓房,就被沈春柳喊了过去。

到了三房屋里,才知道,原来分家的方案已经最终确定下来了。

明天就到大队部去写文书,立字据,姜老爷子、姜老太太和五个房头的儿子都要去签字按手印儿呢。

分家的方案略有改动,但是基本原则保持不变。

单独立户,重新起房子,每个月赡养老人的费用这些,都没有改动。三节两寿,请医问药,这些方面也没有什么改动。

不过在五个房头重新起房子的时候,姜老爷子要给每个儿子分别贴补四十块钱,或者一百斤粮食。这就涨了一大截。比起原来的方案,直接翻了一番。

……

姜英秀虽然知道这分家的事情,是众望所归,但是,听到这么容易就分了,又觉得似乎有几分不真实。

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想通的?

一个儿子贴补四十块钱,五个儿子,就是二百块!老爷子又能上哪去淘澄来这么老多现钱来呢?

沈春柳把姜英秀喊过来,就是想问问她关于起房子的事情,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分家这件事儿,五个房头都很高兴,不过要说最高兴的人是谁,大概就是沈春柳了。

她不是不心疼四丫头这个命格不好的大闺女的,只是性情实在太过懦弱刻板,习惯了听话。

在家听她爹娘的话,出嫁了就听婆婆和丈夫的话。

你要问她自己的主见,大概最大的主见,就是知道偷偷摸摸地背着人,给闺女留个灶坑灰堆里烤出来的土豆之类的了。

这土豆往往还是从她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

所以,婆婆主张把姜英秀挪出去,认为是姜英秀命格不好,妨克得三房生不出来儿子的时候,沈春柳也就只是委委屈屈地哭了一场,然后便眼泪八叉地同意了。

上回姜英秀额头上受了伤,又受了寒,连续好几天高烧不退,喝了雷七奶奶给开的独家秘方,也没怎么见好。

姜老太太就生气地说姜英秀就是个讨债鬼,嚷嚷着不许再治。沈春柳竟然就真的不敢再去找雷七奶奶了。

姜英秀对着沈春柳,常常有种无奈的感觉。

她们之间,横亘着不止一条深深的代沟。思维方式更是南辕北辙。

不过,姜英秀看得出来,分家了,沈春柳是真的很高兴。

她跟姜英秀许诺,回头盖起来了新房子,就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姜英秀接回三房。

到时候就可以让她自由自在地跟家人生活在一起了!

姜英秀笑吟吟地看着沈春柳,不管沈春柳说什么,她都乐呵呵地答应着。

第215章 “大仙儿”有旨

姜英秀跟沈春柳说了一会儿话,不动声色地宽慰着她,沈春柳眼泪八叉了好几次,又破涕为笑好几回,总算是消停了。

姜英秀回了自己的小仓房,看了看供桌上的供品,竟然又有新鲜吃食了。

这回是一碟熏鱼,看着肉质发红,像是大马哈鱼切了块儿,先熏后炸的。

尝了一块儿,很好吃,笑纳了。

总是吃着老太太的东西,姜英秀感觉稍微有点无功受禄,可惜她也不明明白白地大声说清楚了到底想要啥,不然还可以考虑一下,顺手帮帮她。

姜英秀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姜老太太就带着姜春菊来拜大仙儿,顺便跟大仙儿求愿。

姜老爷子带着几个儿子去了大队长宋三斗家。

反正分家的章程基本上都定下来了,文书姜老爷子也亲自写好了,姜老太太他能全权代表。

这回到了大队,就是让大队干部给这份分家文书做个见证,顺便跟大队干部申请一下批宅基地的事儿。

姜春菊跟着刘国庆,带着三个孩子,也已经准备走了。

姜老太太照例给她准备了一些吃的用的,要给她带上。

不过,姜英秀这回实在是有点不耐烦追到城里去了,干脆直接就让姜春菊一家子,再次目睹了一回东西凭空消失的奇迹。

姜春菊的嘴唇都吓白了。

她是知道姜老太太供奉了“大仙儿”的事情的。看来,这是“大仙儿”对她强烈不满了呀!

姜春菊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小仓房,对着供桌就跪下了,当当当真心实意地连续磕了好几个头,嘴里还不断地认错忏悔。

姜老太太的脸也有点不是色儿。

她都给大仙儿换过好几回新鲜的供品了,天天就求着大仙儿帮她看顾一下大闺女,这大仙儿东西也吃了,怎么就不肯依她的心意呢?

刘国庆也很惊讶,不过,他还是有几分不信服。

他觉得这事情虽然非常令人震惊,但是没有什么证据表明,这事儿一定跟供在小仓房里的那两个牌位有啥关系。

所以他用一种仿佛在看白痴的眼神斜睨着姜春菊,心说自己这农村媳妇儿,就是没见识。

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和聪明相了!

唉!要说自己当初还是太年轻啊,被美色和温柔迷花了眼……

可惜现在孩子都生了仨了,再怎么后悔,也不赶趟了!

姜老太太见姜春菊一个劲儿地给“大仙儿”牌位磕头,脑袋都肿了个包还接着磕呢,就心疼了。

赶紧也跪下了,一边给“大仙儿”磕头,一边念叨着求大仙儿饶恕。把心里的念想都说出来了:

“大仙儿,老婆子我这些日子天天供新鲜饭食又供水,不就是求你老人家照顾照顾我这大闺女吗?你咋不光不照顾,还对她不满了呢?”

嘿哟,老太太可真是敢说,倒是埋怨起“大仙儿”来了。

姜英秀琢磨了不到一分钟,就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溜达到外头,躲进后院儿的柴火垛缝隙里头,进了空间。

用毛笔和墨汁写了两幅字出来,吹干了墨汁,然后又把这两幅字放在空间里,自己回了小仓房。

趁人不备,悄悄将这两幅字,用意识力给放到了供桌上。姜春菊和姜老太太,各得一幅。

姜英秀的毛笔字,上辈子也是下过几年功夫的,虽然没有书法家写得好,但是在艺术圈里也是很能见人的。

姜老太太和姜春菊磕了一阵头,抬头一看,供桌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两张纸,赶紧拿起来看:

姜春菊面前的那张纸是:

“百善孝为先”。

艾玛,这是大仙明确的回应了,那意思就是姜春菊对姜老太太不够孝顺啊!

姜春菊惭愧了,满脸通红。

她那点算计娘家、贴补婆家的小心思,老爹老娘看不出来或者是压根儿不愿意看出来,但却瞒不过“大仙儿”的法眼,而且这大仙儿可不惯着她!

而姜老太太面前的那张纸是:

“一碗水端平”。

姜老太太也闹了个大红脸。

俗话说得好,五根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一碗水端平,说得简单,但是其实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莫非,这大仙儿不满她的愿,是因为觉着她对几个孩子,做的不够公平?

可是这人心有偏有向,她能有啥办法?

不过,姜老太太嘀咕归嘀咕,她亲眼见过“大仙儿”的神通了,可不敢炸刺儿。她转念一想,就觉得大仙儿还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了。

至少这回,姜春菊那煤矿上的工作办下来了,也能算是大仙儿眷顾她了吧。

然后,当面儿把自己给闺女带的好东西收走,这是觉得自己贴补闺女的做法,太过分了么?嫌弃自己刮连别的几个孩子了?

嗨,都是自己的孩子,哪个自己能不心疼?

就老三那样不招人待见的,自己不也给他娶了媳妇儿、给他起了房子了么?

姜老太太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到底还是不敢违抗“大仙儿”的旨意,而且,最关键的是,她给姜春菊准备的东西,都已经是她此时能拿出来的东西的极限了。

再拿就得从小秋儿丫头的嘴里夺食了。

可大春儿丫头可是当姐姐的,又要进双喜煤矿那样吃皇粮的好地方上班去了,咋还能从小秋儿丫头嘴里给她这当姐的抢吃的涅?这到哪里都说不出这个理来啊!

公平地说,在两个同样受宠爱的孩子面前,姜老太太的水碗,还是能基本上端平的。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姜老太太和姜春菊脸色变颜变色地,也不说话。安静地跟一件桌椅板凳,或者身周的空气一般,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姜老太太和姜春菊母女俩又忙活了一阵子,可惜这回不管她们如何许愿,如何念叨,如何磕头,“大仙儿”都没有再给她们任何回应。

姜老太太意犹未尽,但是不敢再接着磨叽了,再说刘国庆也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刘国庆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对超自然现象的态度十分坚定。

这回亲眼目睹了丈母娘给自己媳妇儿带的物资凭空消失,又亲眼目睹了供桌上的书法条幅凭空出现,他的态度终于有了一丝丝动摇。

毕竟以他掌握的科学知识,暂时根本没办法解释眼前这一幕。

只是,他还是觉得这里头有猫腻。

甚至狐疑地打量过姜英秀许多次了。姜英秀也不理他,只淡定地保持着微微的笑容,要不就面无表情,安静地守在一边。

刘国庆心里严重怀疑,这一切会不会都是这个三舅子家的小侄女儿在捣鬼。毕竟她就住在这个小仓房里,算是对环境最熟悉的人了。

第216章 小灶暴露了

而且,在物资凭空消失、和条幅凭空出现,这两件事发生的时候,这丫头都恰好在场!

只是,目测了一下从供桌到姜英秀之间的距离之后,他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那距离也太远了!

就算是他这个个头儿,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两张写了字的条幅放到供桌上去,也很难不被人发现。

再者说,就算真的是这丫头在捣鬼,这条幅上的大字,又是谁写的?

这笔字,没有个三年五载的功夫,怕是练不出来。

更别说那条幅上写的,还是繁体字……

跟“大仙儿”没准儿是个有文化的千年老鬼比起来,这小丫头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似乎更令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她可就是个农村丫头,迄今为止,一直待在家里。

天天就知道干些铡草、喂猪、捡粪之类的活计。

这丫头可从来没有上过学、念过书,老姜家也没有出过啥文化人儿!

就连宣纸、毛笔、砚台和墨汁,也只有姜老爷子的柜子里有一套。

这套文房四宝,还是姜老爷子写春联的时候用的,平时都跟宝贝疙瘩一样,藏在柜子里,锁得死死的。

那丫头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啊!

越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刘国庆越是觉得周围的环境诡异。

虽然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不觉得妖魔鬼怪敢现形作怪,但是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十分不舒服。鸡皮疙瘩都有点儿嗖嗖地往外直冒。

于是,这种头皮发炸,想要逃离的感觉,就更让他觉得非离开不可。

姜老太太和姜春菊都不想太过得罪这个女婿。

反正该跟“大仙儿”表态的话也都已经说过了,于是姜老太太就给姜春菊打了点热水,让她简单洗漱一下,把身上、脸上、头上,都捯饬利索了,就把大闺女夫妻俩和他们的三个孩子给送走了。

看到姜春菊走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姜英红也带着女婿、抱着孩子,走了。

姜英秀观察了她好几天,愣是没弄明白她来这一趟的目的。

从明面上看,姜英红简直是专门来给姜春菊添堵的。不过,姜英秀相信,姜英红肯定是有啥特殊目的才来的。

毕竟,之前她出嫁的时候,可是放过狠话,说再也不回来的!

姜英秀其实倒是懒得去琢磨她到底有啥目的。

自己的确是没有这帮人有心眼儿,但是一力降十会。在纯粹的暴力面前,啥心眼子,都不好使!

这帮人都撤了,姜家恢复了往常壮劳力都去上工的那种清净感觉,姜英秀找了个空挡,拉着六丫和八丫,就出了姜家大院儿。

六丫和八丫知道四丫姐一叫上他们,准有好事儿,所以笑得见牙不见眼,乐颠颠地跟着姜英秀往外跑。

几个孩子都没注意到,其实他们身后,跟上了一条小尾巴。

到了村子西边,姜英秀看着四下无人,就掏出来一大碗炸好的熏大马哈鱼肉,这是刚从供桌上收来的“供品”,嘿嘿。

六丫拿了一小块,一口一口吃得斯斯文文。

八丫先是往嘴里塞了一块儿,吃得腮帮子都一鼓一鼓滴,然后伸出两只手,各抓了一大把。

六丫看见八丫的模样,自己也伸手抓了一把,不过倒是没好意思抓满两只手。

六丫和八丫吃得香喷喷,笑得满脸都是亮光。

姜英秀看得很是开心,比自己吃着感觉还香呢。

结果,突然听到一阵哭声。

六丫和八丫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直接就呆滞了。

三个人都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竟然是六宝。

六宝长得好,白皮肤、大眼睛、长睫毛、大脑瓜、小细脖儿,哭得一抽一抽地,咬着自己的小拳头,看起来是那么地委屈,那么地可怜,一瞬间竟然让姜英秀觉得有几分心疼。

姜英秀赶紧走过去,把六宝揽过来,搂在怀里,自己也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跟六宝平齐:

“哎呀呀,我们六宝怎么哭了?谁欺负我们六宝了?你慢慢地说,告诉四丫姐,四丫姐给你出气!甭管是谁敢欺负你,看四丫姐削不死他!”

其实,姜英秀身高太矮,五房毕竟比较受宠,五婶朱月娥还经常给六宝开小灶,所以六宝的发育还算比较正常,姜英秀一蹲下,个头反而要比六宝矮上一点点。

六宝也不说话,呜呜呜地哭了一阵,然后突然就扑进姜英秀怀里,把一脸的鼻涕眼泪,都抹在了姜英秀的棉袄面儿上头:

“呜呜呜,四丫姐,就是你欺负我了!”

“哎呦呦,我咋欺负你了?”

姜英秀本来被扑的一个趔趄,又见自己被抹了一身鼻涕眼泪,恶心得有点想吐,可是一听六宝那哭得瓮声瓮气的浓重鼻音,又差点没笑出声儿来。

六宝义正辞严地“控诉”起了四丫姐的“罪行”:

“你总是给六丫姐和八丫姐吃好吃的,不给我吃!”

呃,这个指控有理有据,而且刚刚被抓了现行,姜英秀不认也得认,只好点点头说道:

“你说得对。那么你是想让我帮你削我一顿,还是想吃好吃的?”

六宝眼珠转了转,说道:

“我想吃好吃的,不过以后你再给六丫姐和巴八丫姐吃好吃的,都得叫上我!”

“那你得保密,不能告诉你爹你娘,也不能告诉咱爷咱奶,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当着谁也不许说出来!”

“成交!”

六宝一边说,一边伸出来一只张开了五指的黑乎乎的小手掌,姜英秀忍俊不禁地跟他对了一掌,还没忘记把力度放到了最轻。

六宝跟姜英秀击完了掌,扑向了盛大马哈鱼肉的小盆儿,结果一转眼,又哇哇大哭起来。

姜英秀急忙问道:“又怎么了?”

然而,随即目光就落到了那小盆子上,这一看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原来,六丫和八丫见到四姐给自己小姐俩开的小灶被发现了,只怕六宝声张起来,自己就吃不成了。

已经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和本事,拼命地把鱼肉全都塞到嘴里去了!

急切之间那些塞不进嘴里、也吞不下去的,都塞进了自己个儿的袖子里,唯恐被六宝给抢了去!

这两个小吃货!

姜英秀忍俊不禁,不过看六宝哭得可怜,又“变”出来几个冻梨。

见了冻梨,本来还在哇哇大哭的六宝立马收了声音,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就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小手,两手一起抓住一个最大的,抱在怀里就啃了起来。

六丫和八丫嘴里都是鱼肉,还是没忘了赶紧喊一声:

“四丫姐,给我一个!”

“四丫姐,我也要!

姜英秀笑眯眯地把冻梨放进了刚刚那个装鱼肉的小盆儿:

“别着急,慢慢吃,每个人都有份儿!”

第217章 灯会

姜英秀安抚好了六宝,不过,从此以后,她的投喂活动,就新增了一名雷打不动的新成员。

好在六宝虽然不哼不哈的,平时总是蹲在墙角玩泥巴,让人以为他好像有点傻乎乎的似的,其实却是个人小鬼大的主儿。

为了这口吃的,果然守口如瓶。

这个小团队的秘密,暂时还算得上安全。

姜英秀每天都会抽空给六丫、八丫,和六宝,投喂一些肉食或者水果之类的。有时候甚至两样都有。几个孩子眼瞅着就长得越来越好了。

一提起四丫姐,也都笑得见牙不见眼,而且会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儿。

姜英秀看着几个娃娃越来越引人注目的好模样,心想为了不暴露,也许应该改变一下投喂的频率和内容了。

不过,这种把一群面黄肌瘦的小家伙儿,给喂得越来越健康,越来越水灵的感觉,真是太有满足感了!

就有点儿像上辈子,她常常在去花园里散步的时候,给那里的流浪猫们投喂猫粮和猫罐头一样。

眼瞅着干瘪瘦弱,浑身又是掉毛又是脏兮兮的流浪猫,一天天变得营养好了,身体健康了,皮毛也油光水滑,干净利落了。

那种满足感,跟投喂这几个小家伙一样,无以言表。

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啊!

沈春柳的奶水不大足兴,九丫近些日子,也上了辅食了。

当然,也就是些米汤和土豆泥之类的,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多丰富的品种。不过,小丫头吃得很是香甜。

姜英秀偶尔会偷偷地给她投喂一些果汁、果泥或者肉泥。

每次都是在空间里调制好,差不多一个到两个汤团那么大小的量,逮着机会,看着四下无人,就给九丫塞到嘴里去。

九丫那没牙的小嘴儿,吃东西可给力了。

姜英秀塞给她,她也不吱声,马上就舔嘴抹舌地咩哒几下,就不动声色地吞下去了。

然后还会用粉嫩的小舌头,舔一舔嘴巴周围,一丁点儿痕迹都不待留下滴。

于是九丫的婴儿肥,就一直没瘦下去过。

几个妯娌和邻居家的婶子大娘们,每次看到沈春柳抽空抱着九丫喂奶,看着她那水嫩嫩、肉嘟嘟的小模样,都羡慕无比:

“哎呀妈呀,你看看人家这孩子,就是填乎人!一样都吃点奶水,吃点米汤,吃点土豆子,就长得这么结实!”

“可不是咋地!这孩子一天到晚就是睡,贼来好带!”

……

沈春柳面对大家伙儿的艳羡,心里也有几分得意,因此给九丫的关爱就更多一些。

人心都是难免有几分偏向的。

几个丫头虽然都是一样的丫头片子,可是谁让这个年纪最小,又最招人稀罕呢?

九丫基本上一直都保持着呼呼大睡的状态,堪称睡神。

就是偶尔醒了,嘴里也只会咿咿呀呀地,还没有学会说话呢。

然而她似乎也分得出来谁对她好。

反正每次如果九丫是醒着的,见了姜英秀,都会笑得格外的甜。

分家的事情基本尘埃落定,姜英秀原本还隐隐约约地有点儿悬着一颗心,以为要出点什么事儿。

谁知道竟然很顺利地就定了下来。

宅基地的事情,也远远比姜英秀预想的要顺利很多。

大队干部给出了口头承诺,如果姜家这几个房头儿要起房子,选好地址,只要别选已经耕开了的熟田,差不多的都能给批。

不过,这承诺虽然是口头的,但是当时可是有好几个人都在场,如果没有啥意料之外的大事儿,估计哪个大队干部都不至于会翻脸不认账。

日子流水一样欢快地滑过去,眼瞅着就到了正月十五了。

姜英秀等几个姜家的小娃娃,人手一盏姜老爷子给扎的小灯笼,在杨树沟村收获了数不清的艳羡目光。

不过,小孩子们玩儿起来,那可都是战斗力无穷无尽的。

跟姜家的这些小豆丁们玩儿在一起的,有好多别的村民社员们家里的同龄小孩子。

很快就有小孩子开始抢灯笼,两个小孩扭打成一团,然后各自的帮手又凑上来,很快就打成一大片的……

还有小孩子因为跑得太开心,摔倒了,把灯笼摔破了,笑脸马上就变成呜呜呜的哭脸的……

也有些小孩子是没被人家把灯笼抢走,也没有摔倒,但是却一不留神,把灯笼给点着了的……

总之,林林总总的状况,出了不少。

姜英秀骨子里又不是真小孩,拿着灯笼装模作样了一阵,感受了一下过节的氛围,也就罢了。

之后就把自己的灯笼给了九丫。

本来之前做灯笼的时候,姜老爷子就没准备九丫的份儿。

她毕竟太小了,自己都没有啥行动自由,还在大人怀里抱着呢。哪有那个玩灯笼的需求啊?

平时这丫头又一直以能睡著称,谁也没想到,灯节这天,她竟然死活不睡!

还咿咿呀呀地张罗着,非得要人抱着出去,到外面去玩儿。

姜英秀一见沈春柳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就把灯笼给了九丫,让沈春柳抱着九丫出去看灯了。

村里集中了几辆大车,把想去镇上溜达,想去灯会上凑凑热闹的村民,都给捎带上了。家家户户都大包小裹,拖家带口,背上背着怀里抱着手上还领着一串孩子。

一年到头就这么点热闹,哪能错过啊!

听说镇上有灯笼会,还有花车游行,十几个公社都派了自己的队伍了。

桦树林公社也有队伍,不过跟杨树沟村生产大队没啥关系。这种露脸的事儿,一般都轮不上杨树沟村这种地处偏远、排名靠后的大队。

不过,能去看看热闹也好啊!

而且灯会上有个集市,也能换点针头线脑啥的。

说起逛街和购物,女人们总是狂热的。即便在这种物资匮乏的时代,她们的热情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灯节虽然跟过年一样没放假,可是毕竟是个节日,所以依然是开工晚,散工早,晚上大队部还特别贴心地给准备了去镇上看灯、赶集,往返的车。

姜家的女人们倾巢而出。

姜老爷子、姜老太太和姜英秀三人留守。

姜老爷子是为了照顾姜老太太,姜老太太是惜命。

这回过年莫名地病倒,治病花了五块钱,她心疼钱了。

当然,也有那么几分心疼自己。

所以现在,基本上算得上是万事不管。能不操心就不操心,能安安静静地待着,就咬个草根儿眯着。

第218章 比试

姜英秀纯粹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虽然她对这个时代的灯会也有点儿好奇。

不过,她有些日子没好好地打理空间了。

趁着今天大家伙儿都不在,她可以好好地打理一下空间。

然后再去推推那两个门,看她啥时候能进去。

空间自打上次吞了大半箱子的手榴弹之后,就忽然自动生成了两个小屋。

但是遗憾的是,她一直进不去。

然后她每次进空间,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就会去推推那两扇门看看,这回万一要是能打开了、能让她进了呢?

每次结果都一样。

然而她还是乐此不疲。

这件事儿,有点像是她在这种沉重的生活氛围之中,找到的一点小小的乐趣。

……

姜英秀从空间里出来,随身带了两个冻柿子。这玩意儿她超级喜欢吃,差不多每天都要吃两个。

这种野生的柿子,个头儿很小。

比东山省,北河省,还有帝京等地出产的柿子,个头要小上一轮儿。

也就比她的小拳头,大差不多两圈儿左右。

不过,这种小柿子种在了空间里,结的果子也变得老大老大的,拿去冒充帝京出产的蜜罐儿合柿,连帝京人都认不出来真假。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吃这种个头小小的野生柿子。

因为个头儿小,一口气连续吃掉两个,也不会觉得冷。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要在灶坑边上忙活,烤的从头到脚都热气腾腾的,跟个刚出锅的大馒头似的。

抽空吃两个冻柿子,还能降降温,凉快凉快。

而且她也可以轻轻咬上一口,就塞到空间里,再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简直再方便也没有了。

想来当初创制出这个空间的那位修真界前辈,要是知道空间现在最大的用途,就是被姜英秀拿来当装零食的百宝袋,不知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吃货这个标准,可是他她亲自定的,这事儿还真不能怪姜英秀。

姜英秀美滋滋地吃掉了两个冻柿子,嘴里舒坦了,胃里却稍微有点哆嗦。

她打了个冷战,然后从锅里舀了一瓢温水,洗了洗手,又把脏水给泼到院子外头,就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喊:

“出来了出来了,就是她!”

姜英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拎着木盆,就扑倒在地,也顾不上干净埋汰了,原地打了个长长的滚儿,躲过了一劫。

一个披头散发,穿着乱七八糟的仿佛乞丐一样的家伙,刚刚扔了个“暗器”过来。

姜英秀刚刚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还真不是错觉。

那个“暗器”,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暗器”,只是一根干枯的小树枝而已。那树枝也不大,差不多只有姜英秀的大拇指那么粗,半截小臂那么长。

然而,刚刚它飞过来的时候,带着巨大的能量。

姜英秀甚至觉得,如果被它碰到,自己一定会受伤。此时,它已经深深滴插入到了地里。

姜英秀有点懵,谁跟自己这么深仇大恨啊?

抬眼望去,就看到了那个一身乞丐装的家伙。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小平头。

姜英秀仔细打量了那小平头两眼,认出来了。

这不是之前想要趁着天黑,一边威胁姜英杰,一边上手欺负钱大丫,然后就被自己教训了的那个“六哥”——崔六九吗?

这发型一换,她还差点认不出来。

换了发型,也没有抹得一脑袋上都黏黏腻腻的桂花油,看来自己说过的话,这小子其实还是听进去了的。

嘿哟哟,这小子在村子里人嫌狗不待见,到处招猫逗狗地,难道是因为有这么个人,在身后给他撑腰?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有空间在呢,弄死他,分分钟的事儿。

姜英秀来了兴致,打算先凭着自己的身手、速度和力量,跟这个人过过招。

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依靠空间改造过的身体,跟一般人计较,颇有几分身高八尺的壮汉,拳打南山幼儿园,脚踢北海敬老院的羞耻感。

而这个一身乞丐服的家伙,看起来就是个功夫很深的练家子。

这种人欺负起来,十分顺手。

而且最关键的是,一丁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姜英秀把盆子往地上一撂,就三步两步飞奔到那个人面前。

面对面地站好了,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噫!

竟然很有型么!

刀砍斧削的脸颊,浓郁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上半张脸看着似乎有点儿脏,而下半张脸,又被一把蓬蓬的大胡子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不知是纯天然的,还是后天化妆的效果。

他那一身棉袄棉裤,几乎比姜英秀身上这一身儿还破。大襟儿上、袖子上、裤腿上,都有好几个破洞,棉花都露出来了。

而且还脏兮兮的。

怪不得姜英秀第一眼看到他,就留下了个乞丐的印象。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练练?”

那人也不废话,干脆点头:“好。”

姜英秀再次笑眯眯地说道:“换个地方吧,这里人来人往地,不大方便。”

那人再次干脆点头:“行。”

姜英秀笑得更开心了:“那你等我一下啊!”说完,就把木盆送了回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返了回来,对着那人挥了挥手,招呼了一声:

“走吧!”

然后就从姜家大院儿大门口往村子西边儿跑。

西大泡子那边格外冷一些,今儿个大家伙儿都带着孩子去镇上看花灯了,平时喜欢在西大泡子玩儿的孩子们,这会儿肯定也都不在。

所以,那里应该是个理想的地点。

姜英秀没把速度放开,只用了比正常人稍微快一些的速度,跑了过去。

那人也蹭蹭蹭地追了上去。

速度并不比姜英秀慢。

姜英秀忽然想起来,自己力气很大这件事,算是过了明路了。但是跑得非常快这件事,还是不要太早暴露比较好。

底牌这种东西,多多益善。平时留得多一点,用出来的时候,也更容易出人意外一点。

于是,她只是中途稍微提速了一次,发现那人也提速了一次,却依然能够跟上她,也就罢了。

并没有为了压倒那个家伙,就把自己真正的速度发挥出来。

“小平头儿”崔六九呼哧带喘地跟在后头,他已经使出来了吃奶的劲儿了,但是还是追不上前面,气定神闲地就跑得能把野兔都给撵得晕头转向的两个家伙。

姜英秀和大胡子几乎同时,跑到了西大泡子的冰面上。

第219章 落水

崔六九气喘吁吁地赶到西大泡子的冰面上的时候,只见到两个人都一脸冷冰冰地在对峙。

却不清楚,他们两人,其实已经转瞬之间就过了三招。

崔六九看着俩人就那么冷冰冰地端着一张脸,彼此目光锋锐地对视,噼噼啪啪地好像在空中都迸射出来了电火花,心说我还以为这边打起来了,谁知道这俩货,就是在比赛瞪眼睛啊!

真是的,还说是什么高手呢,竟然跟个小丫头片子大眼瞪小眼,也不嫌乎磕碜!

崔六九一边吐槽,一边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再退了两步,反正能看清楚就成了。

他还是有点怕这俩人打起来,再波及到他。

之前被姜英秀摔得,现在身上还隐隐约约地肉疼骨头疼呢。

没看他把头发都剃了吗?

要不是自己个儿的大哥认得这么个“高手”,他可是打死也不敢再往姜家四丫头跟前儿凑了。

没想到姜家大小子那么怂包,那老大个儿,就是个白给,稍稍一吓唬,就乖乖听话了。

他确实说了要去公社举报,但是其实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打算真的去。

把姜家老大和钱大丫的名声搞臭了,他能捞到什么好处?

再者说,姜家可是一大窝子人呢,要是他真把姜家老大给折腾进去蹲笆篱子了,姜家那一大家子,还不得跟他拼命啊?

要是姜家老大运气不好,再吃个花生米什么的,回头姜家人不得疯了?

要是哪个猪油蒙了心,非得把他也灭了,过后套了他的麻袋,打了他的闷棍,他找谁说理去?

不说别人,就那个姜家四丫头,那一身怪力,要是疯起来,把自己当着别人的面儿摔死,怕是都干得出来!

惹不起惹不起!

唉!谁让这个四丫头是个厉害的主儿呢!

以后怕是就算是见了姜家大小子那个怂包,也得绕着走了!

真是太特么的不甘心了!

崔六九极度不甘心地长叹了一声,又往后退了两步。

嗯,还是有点不保险。

再离远一点吧,反正自己只要能看到结果就成。

姜英秀力气大,速度快,都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的范围,毕竟是被那个诡异的空间改造过了,几乎每一项指标,都堪称变态。

乞丐模样的神秘人大胡子,果然是个练家子。

他的力量和速度,也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而且除了力量和速度之外,还有演练娴熟的招式,和丰富的实战经验。

两人交手的三招,都是一触即分。双方同样都既没有吃亏,也没有占到便宜。

对于姜英秀来说,这个人果然对自己能够造成威胁。

如果他跟崔六九这种人是一丘之貉,那么也许真有必要用空间把他收拾了。

对于神秘人大胡子来说,这丫头果然当得起自己的对手。

而且小小年纪,又是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有这样的力量和速度,那么就绝对是天赋异禀了。

这是个可堪造就的璞玉,他忍不住起了惜才之心。

然而这丫头的人品如何还得再观察观察,毕竟之前只有那么短暂的交手,彼此都还存着几分试探的态度,这心地、品性,到底如何,还不大看得出来。

接下来,就要试试对方的心性了。

突然间兔起鹘落,大胡子的拳头,就直直地向姜英秀的脸上攻过来。姜英秀闪身撤步,从容不迫地躲过了这一招。

大胡子招式已经用老,拳头从姜英秀的脸颊一侧掠过,将将擦过鼻子尖儿,带起来的寒风,刮得她的脸颊上的汗毛,隐隐有几分疼痛。

姜英秀来了精神,清澈如水的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看来最开始交换的那三招,大胡子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啊!

刚刚躲过这一招,大胡子就来了第二招。脚下一蹬、一转,再一踹,大长腿凌空飞起,大脚丫子就奔着姜英秀的肚子来了。

这一下若是踢中了,姜英秀的内脏怕是都要受伤。

而且,就凭她那小身板,估计会被踢出去好远吧。

不过,姜英秀的脸上突然泛起来一个暖暖的笑容,身法诡异地消失了一瞬间,然后又更加神鬼莫测地出现在了大胡子身后,冲着他的后脖梗子,就来了一记手刀。

大胡子看到姜英秀消失,就觉出不好,赶紧集中精神,全身防备起来。

紧接着,便感觉到姜英秀诡异地在他身后出现了。

这个丫头打得毫无章法,看来是没有经过什么明师指点的。

不,应该说不只是没有经过明师指点。

怕是除了力量大、速度快、五感敏锐,反应迅速之外,真的是打得毫无章法,乱七八糟!

可是她竟然会这种神出鬼没的身法,可见身份着实不简单!

这种事情已经不止一回了!

每次他仗着经验丰富,招式精妙,险些就要攻击到她的时候,她就能凭着这种神秘莫测的诡异身法,瞬间脱离他的攻击范围!

他来不及去思考她是怎么做到的,赶紧随着自己的战斗直觉,一转身,一拧腰,双腿一个大劈叉,一个铁板桥往后仰躺下去,躲过了这一下狠的。

又急急地一挺身,整个人都弹了起来,伸出胳膊,堪堪架住了姜英秀的手臂。

两人的拳掌一触即分。

紧接着,又彼此以极快的速度,对拼了十几拳。

姜英秀每次都把自己的力量稍微加大一点点,然而每次大胡子都接了下来。

姜英秀再次发起攻击,这回她又加了三分力。

大胡子面色一白,竟然噔噔噔地退了好几步。紧接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然后就噗通一声、哗啦一下,竟然掉进了冰窟窿里!

姜英秀突然有几分狐疑。

她觉得凭着大胡子的力量,自己刚刚用出来的那几分力气,应该不至于突然就要退这么多步啊!

而且那地方之前她观察过,平平整整的,上面还盖着雪呢,哪里来的冰窟窿?

难道有诈?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有空间在手,不管他多么奸诈,想必也逃不过空间的碾压。

再者说,万一这小子要是不会水的话,掉到冰窟窿里,连呛带冻地,估计这会儿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正好把他捞起来,问问他到底跟崔六九是个什么关系!

崔六九一见这边大胡子掉下去了,吓得着急忙慌地一转身,撒腿就跑。

鞋子都跑掉了一只,竟然也顾不得捡,那个屁滚尿流、拼命逃跑的架势,简直就好像身后有一头狂怒的霸王龙在追他一般。

姜英秀懒得搭理他,还是先救人吧。

撒嘛了一圈儿,四下无人,姜英秀奔着冰窟窿就过去了。

先是施展了一下意识力,发现大胡子虽然掉进了冰窟窿,但是并没有沉底儿,显然还憋着一口气,正在手蹬脚刨地试图自救。

第220章 推门

原来这家伙没呛水啊!

不过,这么一耽搁,也差不多了。

不赶紧把他捞上来的话,紧接着就得呛水了。搞不好就不是一场风寒的事儿,而是得把命都丢了。

练出一身这么好的功夫,很不容易吧?

如果就这么死翘翘了,好像有点可惜。

眼瞅着大胡子的胡子周围,已经开始往外冒那种咕噜咕噜的小泡泡了,姜英秀急忙跳了下去。

借着空间的瞬移力量,和意识力的力量,拖着大胡子,迅速地从原本掉下去的冰窟窿那里浮上了水面。

大胡子一共也没喝几口水,但是他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副昏迷不醒的架势。

姜英秀急匆匆地把人捞出来,大头朝下控了控水,就暂且扔在了一边。然后赶紧生火,准备给这家伙烤干。

好在周边无人,空间里又一直备着火种。

姜英秀三下五除二地迅速弄出来一堆干枯的松枝,架起了一堆简易的篝火。

试了试大胡子的鼻息,万幸万幸,还有呼吸,但是似乎有几分微弱。

姜英秀赶紧进了空间,给自己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然后又赶紧出来,把自己的湿衣裳胡乱地架在火堆边上烤。

紧接着就把昏迷不醒,但是暂时并无生命危险的大胡子,动作粗暴地给拖了过来,放在紧挨着火堆不远处的位置,烤起了火。

嘿嘿嘿,俗话说得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这位不会水的“高手”,再怎么能打,掉进冰窟窿里了,就一样得挂!

要不是有她在,一般人怕是还真不一定能救得上来他!

可是,这家伙如果一直不醒过来的话,我该拿他怎么办呢?姜英秀有点犯愁。看来果然不能随便跟人打架,这不就打出个麻烦来了?

不过她也不敢这么直接把人撇下。

姜英秀愁眉苦脸地烤了一会儿火,把昏迷不醒的大胡子烤干了一面儿,又翻了个面儿,烤那湿漉漉的另一面儿。

又过了许久,姜英秀看着柴火燃烧的程度估算,差不多得有一个多钟头左右了。大胡子身上差不多都被烤干了,忽然间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不过这家伙大概是被冰冷的泡子水给刺激到了吧。

姜英秀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知道是受了风寒发热了,还是被篝火堆给烤的,好像这脑门儿上有点烫手。

不过,大胡子即便是受了风寒,大概也不算太严重。

因为,没过多久,他就一翻身坐了起来,还瓮声瓮气地对姜英秀说了句“谢谢!”

诶,这是感谢自己救了他一命的意思么?

姜英秀淡淡地回了一句:“举手之劳。”

心中却暗道侥幸。

这家伙倘若一直不醒过来,她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了。

崔六九虽然是村里人,但是她只知道老崔家的大概方位,不太清楚那家伙具体住在哪一间房。

如果她带着这么个湿漉漉的大老爷们儿去找崔六九,明天一大早,就会成为杨树沟村话题排行榜的第一名。

姜英秀虽然基本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然而却也不乐意出这种风头。

不过,就这么放过崔六九,似乎又有点太便宜他了!

毕竟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又都不擅言辞,说完了这两句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胡子其实很想说一句:“你是个好苗子,要不要跟我学功夫?”却有点张不开嘴。

因为不知道她有没有师父啊!

武林之中,夺人弟子可是大忌。

如果说她没有师父,那她那套诡异飘忽、神出鬼没的身法,是哪里来的?

如果说她有师父,那她怎么跟一点儿基础都没有似的,打出来的招式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最关键的是,两人打架,她虽然毫无章法,但是仗着身法诡异飘忽,迄今为止,自己都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而且,刚刚不小心掉进泡子里头,也是出乎意料。

自己最初其实只是想要卖个破绽给她,考验一下她的心性。

不曾想,竟然一脚踩进冰窟窿里头去了!

就崔六九那个德性,俩人打起来的时候都躲得那么老远,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他又不在跟前,很显然,看见自己掉进冰窟窿,他就第一时间逃命去了吧!

最后还是人家一个小闺女,费劲巴力地把自己捞上来的!

这下子丢人丢大发了!

而且这样一来,自己还怎么好意思,张嘴就说想收她做徒弟的事儿?

大胡子满腹纠结,脸上却气定神闲,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来。

姜英秀远远地偷眼打量着大胡子。

根据她的观察,她觉得这哥们儿的气度,实在是不像是会跟崔六九那种东西同流合污的人。

有心想要问问,他跟崔六九是什么关系,为啥要为这么一个杂碎出头,却没有想好该如何措辞,才不会太过唐突。

说句话竟然都要纠结半天,打架的时候咋不觉得唐突?

当然是因为有所求了。

两人又沉默以对了一阵子,姜英秀还是没有想好怎么措辞,大胡子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先走了,告辞。”

说完了这话,步履蹒跚地就走了。

姜英秀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觉得有一丁点儿遗憾。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想要问来着。

只是那句话,却比追问这个大胡子跟崔六九的关系,更让她说不出口。

她想知道,这个大胡子的功夫,是哪里来的。

如果她想要拜师学艺,他乐不乐意,收个自己这样子的徒弟呢?

……

处理完了篝火,姜英秀悄然回到了老姜家。

姜家老两口已经睡下了。

去镇上看灯会的人都还没有回来。看样子说不定是路上耽搁了,得很晚很晚才能到家了吧。

姜英秀洗漱一番,将小仓房的门窗都闩好锁好,也准备睡了。

睡觉么,还是在空间里舒坦啊。

姜英秀进了空间,先支起来一口小锅,煮上了几根嫩玉米。然后又去推那两扇门。

往日里纹丝不动的两扇门,今天竟然被她推出来一道小缝儿。

姜英秀喜上眉梢。

赶紧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然而那两扇门就像是故意折磨她一样,只开到了那一条小缝儿,就再也没有寸进。

姜英秀反复试了好几次,煮嫩玉米的锅被她忘在了脑后,甚至连瞌睡虫都飞得无影无踪了。

她的心思,全都在那两扇门里面。

之前她每天都推一推,那两扇门从来也没有开过。

今儿个她不过随手一推,竟然就开了两条缝儿,这是为什么呢?

第221章 知青来了

姜英秀折腾了大半宿,依然没有把门推开。两扇门都只露着两条缝,明白滴告诉你,这门不是坏了,能打开。

但是不管姜英秀用上多大的力气,甚至连杠杆的法子都用上了,却就是死活推不开。

然而,这露着两条门缝的门,却不知为何,比那原本不管怎么推,都纹丝不动的门,更加诱人。

姜英秀反反复复一趟一趟推门,累得满身大汗,忙活得睡意全无。

最后实在太累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一看时间,已经后半夜三点多了。诶,自己的体力竟然能坚持这么久,果然是脱胎换骨、不一样了。

勉强放下好奇心,赶紧躺下睡觉。

反正来日方长。

只要它们还在空间里,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推开的。

只是可能到底是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儿,睡着了,做梦都在推门。

在梦里,竟然很容易就把门推开了。

只是推开了之后,却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儿。

一扇门背后是洪水滔天,汹涌而至。

姜英秀根本来不及跑,就被大水没过了头顶,然而却没有呛水的感觉。

姜英秀正觉得诧异,大水就将整个空间淹没了。

惊醒过来,才发觉这只是一个梦。

抹抹头上的汗,静静地深呼吸了一阵,姜英秀觉得心口的气顺了,心跳平缓了,就翻了个身,继续睡。

刚刚入睡没多久,又梦见自己在推另一扇门。

而且同样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另一扇门背后,是正在熊熊燃烧的、遮天蔽日的大火。

火焰蒸腾,有种不可方物的美艳。那明亮的火光,摄甚至把整个空间都照成了橙红色。

紧接着,火势就从门后蔓延到了空间里来,连暖玉山,带青青草地,全都被大火覆盖了。

姜英秀眼见着自己也被火焰吞噬,不过却而没有那种灼烧的痛感。

姜英秀再次从惊恐中醒了过来。

先后两度惊醒,姜英秀出了两身冷汗,只觉得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浸透了,现在冰凉冰凉的,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赶紧上了暖玉山,接了几盆山泉水,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整理干净了,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身上虽然舒服了,人却精神起来了,再次睡意全无。

再看看那两扇门,门缝还露着。

姜英秀敢断定,门后压根儿就不会有大水和大火。不然有这么个门缝儿在这里,早蔓延过来了。

可是这两个梦是什么意思呢?

那种逼真的场景,真是把她给吓坏了。

要不是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身体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她都要以为刚刚那两个逼真的梦境,其实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了。

那是一种对于未来的预兆吗?

或者是单纯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还是说,这是空间在跟自己对话,变相地对自己发出了警告和提醒?

姜英秀沉思了许久。

再看看时间,凌晨五点。自己刚刚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竟然不觉得疲惫。

昨个煮的嫩玉米还在。

火已经熄灭了,万幸还没糊。姜英秀啃光了两穗嫩玉米,就狠狠心出了空间。

在空间里,她就是忍不住,总去看那两扇门,总是琢磨那两个梦。

又琢磨不出来什么门道。

干脆还是跑到外面去,眼不见为净吧!

炊烟袅袅,厨房竟然已经做上饭了。昨天这一大家子女人孩子的,大半夜的都还没回来,今天怎么竟然这么早?

到外屋地一看,李荞麦、沈春柳、杨水芹都在,问了一下情况。

得知原来是到杨树沟村的这批知青今儿个就能到,大队已经安排了骡车到公社去接人了。

还安排了牛车去拉粮食。

考虑到知青们刚来村里,可能会有不适应的地方,所以让各家各户出些力,帮帮忙。

村里先垫付了一些粮食,让姜家人和何家人,帮忙各做些干粮吃食,回头要分给这些知青们,解决一下短期内他们的口粮问题。

以后就得他们自己个儿在地窨子里生火做饭了。

不过最开始这几天,宋三斗担心这些城里孩子不会用灶,现学也没那么快,要给他们个缓冲期。

现在村里垫付的粮食,回头会从公社那里拉回来的知青口粮里头扣除的。

让谁家做饭,算是给谁家脸面。

再者说,这巧手的主妇,总有办法掺入一些杂粮,把好粮食替换下来一些的。只要别做得太过了,让大家伙儿面儿上都过不去就成。

这也是一个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的实惠。

所以姜家这也算是平时没白维护跟大队干部们的关系,总算是得到了个既得实惠又露脸的差事。

沈春柳正在蒸杂粮饼子。

杨水芹在切咸菜丝。

李荞麦在做黑面馒头,还有三合面的萝卜丝饼。半成品已经摆了一案板了。

姜英秀看着这个架势,马上就洗干净了双手,帮着忙活起来。

说话唠嗑地,一边帮忙打下手,一边就把事情问清楚了。

这一波下乡的知青,其实是最早的几批志愿支援农村建设的知青团队之一。

这帮大城市里来的年轻人,跟后来大规模上山下乡时候,必须得下乡的年轻人不一样。他们都是怀揣着梦想和豪情,真心实意来支援农村建设的。

姜英秀被这种理想主义的情怀震撼了一下。

虽然后世也有很多理想主义者,但是那种真心实意扎根到落后地区的,不知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的缘故,她听过的和记得起来的,几乎都是些发达国家来华的老外。

就比如丁大卫。

而她的大学同学里,也有满怀激情,到桂云省之类遥远的山区去支教的。

但是一般最多待上个三年五载,也就回到大城市了。

很少有人会真的扎根在那些偏远边陲。

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如此单纯质朴,如此理想主义吗?

姜英秀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也许真的见了这些人,才能了解他们的想法吧!

萝卜丝饼出锅了,味道很香。

姜秋菊每天都要懒床的,今儿个竟然也起来了,到了外屋地,就捞了一块儿萝卜丝饼吃。

差点忘了,这个小姑姑,可长着个迎风都能闻十里地的狗鼻子呢。

多亏自己每次投喂两小只的时候,几乎都是挑这个小姑姑不在家的空档。或者干脆就把两小只叫到外头去了。

添了六宝一个小吃货,她真没觉得怎么样。

可是倘若要把投喂对象加上小姑姑,这乐趣怕是一丁点儿都不剩了。

第222章 麻利着哪

姜英秀可不是心疼那点子东西。

只是觉得不甘心而已。

一来,小姑姑有姜家二老心疼。

而六丫、八丫她们几个小丫头,因为三房在老姜家的地位,就决定了姜老三和沈春柳即便有心心疼她们,这能力也十分有限。

最开始她没有叫上六宝,也是因为五房本来受宠。

六宝是五叔五婶的命根子,五婶朱月娥还常常带着六宝回娘家,让娘家爹娘给六宝开小灶。不带着他,也丝毫不用担心他会饿着。

二来,六丫她们这几只小吃货,投喂了、就乖乖听话。对姜英秀,也越来越发自内心地亲近、依恋。

这两个娃娃其实相当懂事。她们虽然很护食,却从来没有欺负过后来加入的六宝,也没有因为姜英秀同意六宝加入进来,而感到不满。

但是小姑姑姜秋菊,却绝对不是那种会老实听话的人。

也不是那种你给了她好处,她就会通情达理、将心比心地理解你的人。

她大概真的是被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无条件的宠溺,给惯坏了吧。

反正只要是三房、四房的孩子们,手里有的东西,她第一时间就会觉得,那都是属于她的东西。

如果姜英秀的投喂工程里带上了她,那么她不光不会守口如瓶,第一时间就得把这事儿捅出去不说,还会追根究底,没完没了。

不问出来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绝对不会罢休。

不仅如此,她还会把姜英秀手里的东西都干脆利落地搜刮干净,统统都交给姜老太太。一丁点儿都不带给姜英秀留下滴。

而到了姜老太太手里的东西,估计六宝还有机会吃上一回两回地,六丫、八丫、九丫她们,就只能吸溜着口水,眼巴巴地干看着了。

姜秋菊一边斯哈着热气,缓解着嘴巴里那种被烫起泡的灼热感觉,一边两只手来回倒腾着、不停地换着手,三下两下、三口两口,就把一块儿刚刚出锅儿、热气腾腾的萝卜丝饼,干脆利落地吃进了肚子里。

吃完了一块儿,她还想再拿一块儿。

李荞麦说话了:

“小秋儿妹子,你还是先喝口水,凉一凉吧。你看看你吃得这么急,万一再把胃烫出毛病来,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姜秋菊不管不顾:

“没事儿没事儿,二嫂你不用操心。我这胃就是个铁胃,吃好吃的一丁点儿毛病没有,结实着呢。”

一边说着,一边又抓起来一块儿萝卜丝儿饼,就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

李荞麦看着她那着急忙慌的样子,眼里闪过一道不屑。

不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招呼姜英秀帮忙,把蒸好了的萝卜丝饼,一块儿一块儿都放到案板上。

这样敞开着放一阵儿,等着把水汽晾干,就可以放进面口袋里,给知青团送去了。

其实宋三斗把这个活儿交给老姜家和老何家,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一种照顾熟人的姿态。

然而最关键的一点原因,却是因为这两家,都是人口很多的大家庭。

有足够的人手、工具,和锅灶,短时间内做出大批的干粮,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次来的知青团,人数着实不少。仅分到杨树沟村的,男女都算上,就有总共十五个人呢。

据说公社前不久刚刚给各个生产大队都开了会,让好好招待这批志愿支援北大荒的知青,不能抱团欺负人家这些有知识、有文化的外来户。

当然了,因为知青们以后都要扎根在村里了,甚至连户口和粮食关系,也都一块儿迁过来了。以后不管是劳动、还是吃饭,都得跟村里人,一样待遇了。

不过,为了表达对这些舍弃了大城市里的优越生活,怀抱一腔热血和激情,投身到祖国的边疆建设中来的有志青年、兼文化人的欢迎态度,县里特别批下来了一大批粮食,作为知青的口粮。

而且这个政策,会持续不止一年。

所以前面也提到过,有些村民因为大队决定给知青们单独建立知青点,而感觉十分不爽——倘若让知青住到个人家里,多少也能刮连点油水啊!

既然县里、公社,都明确地表达了欢迎的态度,那么杨树沟村生产大队,当然不能落后。

宋三斗跟几个大队干部开了个小会,商量了一下,决定从两件事入手。

其一就是给知青点的建筑升升级。

当然,地窨子还是地窨子,只是外围的栅栏加固了一遍,而且地窨子上的棚顶上苫的茅草和堆的黑土,都又给补了一遍。

其二就是考虑到知青们初来乍到,很大可能会不适应用东北这嘎达的土灶,而知青们从家里带出来的干粮,又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村里就决定,要先垫付一小部分粮食,让老姜家和老何家的巧手媳妇儿们,做成耐储存的干粮,等知青到了就给他们按人头发下去,好让知青们有个缓冲和适应的时间。

何家那边准备的是些啥,就不清楚了。

姜家这边做的贴饼子、窝窝头、野菜团子、三合面萝卜丝饼、黑面馒头、苏子叶饽饽什么的,全都摊开在案板上。

左一摊右一摊地,摆着放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直到晾干了水汽,才分门别类地、一样一样都装进了布口袋里。

姜家人其实也用粗粮替换了一部分细粮出来,但是姜家人到底还是比较有良心,替换的部分并不算太多。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些干粮的成品,形状规整、大小一致、模样精细,口感又都很好吃。

让大家伙儿看了,只会觉得姜家人的活儿干得漂亮,而压根儿不会去仔细计算,姜家人到底替换了多少粮食出来。

姜家人这边刚刚忙活停当,就听见院子外头有人敲门,紧接着,锣鼓声和鞭炮声也都响了起来。

原来去公社拉知青的骡车和拉粮食的牛车都已经回来了。

姜家人着急忙慌地赶紧把大门拉开,站在外头敲门的原来是妇女主任彭春丽。

彭春丽剪着齐耳短发,眉目轩阔,性情爽朗,穿着一身劳动布的蓝衣裳,一看就是个精神头儿很足的能干人儿。

见到来开门的是李荞麦,彭春丽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邀请她进屋坐坐、喝口水的客套话,而是脆生生地问道:

“姜二嫂,知青们已经到了村口了,你们这边准备的干粮都蒸出来没?”

李荞麦笑呵呵地答道:

“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我这几个妯娌干活都麻利着哪!你看看,这一堆儿,这几个面口袋里装的都是,就等着知青来了!”

第223章 进村了

彭春丽打开几个面口袋,仔细检查了一遍。

见到每个面口袋里头,做的干粮吃食都不一样。五花八门地,让人一看就很有胃口。还偏偏都是好存放的品类。已经决定有七八分满意了。

再仔细看看,发现每个品类,做得模样都规规整整,分量一致不说,样子还特别精细好看,这满意程度,就直升到十分。

再三确认过李荞麦这边已经万事俱备,就等着知青到了。

彭春丽满意地点点头,还动作十分豪爽地大力地拍了拍李荞麦的肩膀:

“姜二嫂,我就知道你是个靠谱的!这事儿办得好,没给咱们杨树沟村生产大队的妇女丢脸!”

李荞麦面有得色,笑得也很灿烂。

“内什么,姜二嫂,那你这先忙着,我过去村口那边迎迎他们。一会儿我让人过来喊你的时候,你再帮忙送过来就行。”

“好嘞,你就瞧好儿吧!”

二人也没有多客套,彭春丽就风风火火地奔着村口那边去了。

姜英秀看这边没什么活计了,也跟着姜家的孩子们一起,冲到了外头,追着彭春丽的脚步,奔着知青们那边去看新鲜了。

孩子们是有点啥事儿都会第一时间去看热闹,而姜英秀纯粹是对这些理想主义者的好奇。

她也曾经听父母那一辈人提起过他们年轻时候的峥嵘岁月,对于这些充满了纯洁的理想和激情的年轻人,她心里满是敬意。

而且,姜英秀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就是当年下放到龙省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他们还曾经在龙省发展过一段时间。

姜英秀有个明知纯属不切实际,却又总忍不住不去想的期待:

说不定可以在这些知青里,遇见年轻时候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呢?

姜英秀跟着人群,一起遇见了村里敲锣打鼓放鞭炮欢迎进来的骡车和牛车。

骡车上拉着这回分配到杨树沟村的知青团,而牛车上拉着县里特批的知青口粮。

来看热闹的人群,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一会儿要盯着天南海北,口音各异的知青们,一会儿又忍不住去偷看后面那牛车上用破棉被盖住的一排一排的麻袋。

麻袋里装的,都是还没处理过的毛粮。

姜英秀只扫了一眼牛车,和牛车上头的棉被与麻袋,就径直把目光投注在了知青们身上。

这些知青,听说都来自好几个不同的大城市,男男女女,一共十五个人。

姜英秀打眼一看,粗粗一数,其中有十二个男知青,三个女知青。

男知青们的身材大部分都高高瘦瘦的,女知青们身高相对要矮上一些,不过也都很瘦。

这年头胖子真的是很少见。

知青们穿的都是这个时代流行的时髦衣裳。

男知青穿的,都是中山装或者绿军装,女知青们穿的都是列宁装。

不过,这中山装、绿军装和列宁装外头,统一都套的是有几分旧模哈眼的军大衣。

这还是知青们在西麓县县里下车的时候,县里武装部的同志帮忙找的呢。

毕竟知青们都是年轻人,都爱美,所以都把自己最好的衣裳穿着来了。

只是各地毕竟气候差距有点大,虽然知青们已经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厚衣裳都拿出来套上了,却还是适应不了龙省的天气。

好在县里武装部的同志们很给力,给找了十五套棉大衣出来,杨树沟村又派了骡车去公社接人,骡车上还放了好多旧褥子、旧棉被,才没把这帮孩子给冻坏了。

知青们的脸都冻得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天真、质朴、热诚、发自肺腑的笑容。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十分年轻。

有几个娃娃脸的,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读中学的孩子呢。

姜英秀仔细打量了一阵,从面目特征上看,这些人肯定是南方人北方人都有了,不过大概是因为年纪轻的关系,大家的皮肤都很好很好,满满的全是胶原蛋白。

羡慕啊羡慕……

姜英秀不错眼珠地盯着知青们年轻的脸,羡慕了一阵,突然间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呢!

于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儿,嗯,不错,也是充满了弹性和活力,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冬天的寒风吹出来的两个红脸蛋儿,在山泉水和空间的双重作用下,早都消了。

现在她的脸颊上,挂着的是身体健康、气血充盈而自带的天然腮红。

这肤质,十分满分的话,至少可以打九分!

知青们直接被送到了住处,安顿在了地窨子里头。

知青们刚一看到地窨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的,很是精彩。

他们大概都是头一回见到地窨子这种建筑。

快言快语的彭春丽率先开口了:

“同志们都没见过这种房子吧?这叫地窨子。是俺们东北这疙瘩的特色建筑。这玩意儿盖得最快了,仅次于深山里头的木刻楞。

这不赶工期呢么,而且东北的冬天也实在是不适合挖地基盖房子。

你们暂时先住着,等到开春儿了,要是不乐意在这里头住,还可以跟大队申请个宅基地,重新盖那种一般式样的房子。

你们没住过不知道,这地窨子别看模样不咋地,其实冬暖夏凉的,住着可舒坦了。”

“彭主任,你别担心。同志们都是志愿来支援国家建设的,吃苦受累,那都不是事儿!这房子我看也挺暖和的,而且还宽敞,房间还挺多,同志们也都觉得挺好,这条件我们能适应。”

“对啊彭主任,你放心吧,我们又不是来享福的,再说这地方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地,有啥不好地?再说我们就是没见过这样的房子觉得有点新奇,真不是对环境不满意。”

这话应该也不纯粹是客套。

毕竟村里留出来给知青点的这片地面积其实很大。

最开始村里挖了八间地窨子,其实要不是为了赶工期,单看这块儿地的面积,挖十间地窨子也够用了。

现在正好三个女知青合住一间,另外六间,十二个男知青每两个人合住一间。剩下一间,正好用来给知青们当粮仓了。

两人到三人住一间房,这样的条件,其实真的挺不错了。

现在都是多子女家庭,市场上又没有商品房,往往都是一大家子七八口人挤在一两间房子里生活。

就这么宽敞的住房条件,有好些人口多、房子小的大城市家庭,还未必能达到哪。

知青们表过态之后,都纷纷把自己的行李等物从骡车上搬下来,往自己的住处搬运。

铺盖卷儿都得赶紧搁到炕头上。

衣服什么的,只好暂时先放在包袱皮里了。

第224章 初接触

毕竟村里知道信儿的时间比较晚了,能把房子盖出来,已经表现出来最大的诚意了。要不然还不得分到各家村民家里去,对付着住么?

对于知青们来说,村民的卫生习惯之类的,跟他们还是有挺大差距的。能自己单门独户地住着,其实真比住到村民家里去要更舒适一些。

再者说,这村里一时半会儿地,也确实筹措不出来那么多现成的木料。

而且杨树沟村里只有彭锁柱他爹一个木匠,急切之间,也打不出来那么多家具。

几个地窨子里的火炉子,一大早就升起来了,这会儿倒是暖融融的,待在里头,其实并不比地面上的房子冷。

炕倒是没有提前烧起来,主要是考虑到,来这里的知青大部分可能都没睡过炕,要是烧的太热了,怕他们晚上再睡不着。

不过前几天地窨子刚挖好,炕刚搭好的时候,就已经反复烧过几茬了。

新搭好的炕,得烧几回去去潮气。这住地窨子最该注意的一条,就是得勤快地烧炕或者烧炉子,好去潮气。

这几间地窨子因为之前已经烧过几回炕了,这一两天虽然再没怎么烧,但是也还不算潮湿。

所以今儿个让知青直接入住,倒是也不耽误啥。

不过,为了今晚上大家伙儿能睡好,中午做饭的时候,还得先把炕烧上。

不光是为了去潮气,还得让这些知青渐渐地熟悉火炕,适应火炕啊。

这知青们里头还有大南方来的人涅,不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半夜一上炕,被烫跑了咋办?

经过跟宋三斗和彭春丽等人的简单地交谈,初步确定下来了知青队伍里几个暂时的管理者。

女知青里年纪最大的韩雪梅,男知青里年纪最大的李红军、王利群,这三个人,都因为年纪比较大,性格又比较宽厚,深受大家伙儿信任。

所以暂时肩负起管理知青团队,帮助大家伙儿尽快适应村里的劳动生活的任务。

彭春丽看见了人群里的姜英秀,招招手让她过来:

“四丫头,赶紧回去给你二大娘说一声,知青们都安顿好了,赶紧把干粮都送过来吧!”

姜英秀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一声,撒腿就往回跑了。

姜家几个留在家里帮忙做干粮的儿媳妇儿,背着扛着,来回往返了两趟,就把几袋子的干粮都运了过来。

当着宋三斗、彭春丽和许多围观群众的面儿,李荞麦给知青们做了交接。

分别说清楚了每个袋子放的是什么干粮,每个口袋里有多少分量、装了多少个,具体用了多少粮食之类,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要求知青当面点收。

韩雪梅也不矫情,接了袋子就粗略地清点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给确认了,说没有问题。还对李荞麦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李荞麦跟彭春丽交代了一声,就去生产队上工了。

姜家的几个留在家里帮着李荞麦做干粮的媳妇儿,也都跟着去上工了。

姜家人又只剩下了姜老太太和姜秋菊,以及从四宝开始往后排的一堆小屁孩儿。这堆小屁孩儿里头,也包括姜英秀。

姜英秀平时是喜欢宅在家里,不大爱跑出去玩儿的。除非是有目的的,比如去投喂两小只,哦,现在是三小只了。

不过,现在因为知青来了,而且还偏偏是自发自愿来到边疆的早期团队。姜英秀对这些理想主义者的兴趣非常浓厚,就找了出去玩的借口,从老姜家跑了出来。

知青们已经基本安顿下来了,现在正在熟悉灶台,火炕,和炉子。

今儿个就先在村里走走,熟悉一下方位,明天开始就要跟杨树沟村的村民社员们一样,去水库那边上工了。

姜英秀径直跑到知青点,正大光明地听着他们跟村里闲人聊天,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们。

反正村子里对知青们好奇的娃娃,可不只她一个。

大家伙儿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知青们看呢。

多了她一个,就跟森林里多了一片树叶,或者大地上多了一块儿土坷垃,一点儿水花都溅不起来。

姜英秀发现,知青们对待别人的态度,似乎都很热情。对围观他们的孩子们,也不觉得困扰,甚至还肯拿出圆球状的散装硬糖糖块来招待。

姜英秀也得了一块儿,她接了过来,随手就装进了袄罩的兜里。

她其实本来就不怎么爱吃糖,当然,巧克力糖除外。

而这时代的大部分散装硬糖,都经过不止一个人的手。想想都觉得难以下咽,不,甚至连沾沾嘴唇都有点恶心。

毕竟她上辈子,有轻度的洁癖。

虽然穿越以来,她为了让自己尽快适应,不要露出马脚,已经改了很多了。

但是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其实还是改不过来的。

不料,刚刚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却对上一双美丽的杏眼。这个大眼睛的漂亮姑娘,就是刚才张罗着给小娃娃们发糖的那个。

大眼睛的姑娘弯下腰,疑惑地看着姜英秀的眼睛,揽住了她的双肩,十分温柔地问道:

“小妹妹,你怎么不吃糖呢?”

姜英秀脸一红,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看起来更可爱了。

她怕自己眼珠子乱转找借口的样子,再被人家姑娘给看出来,只好“羞涩”地低下了头,还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道:

“我妹子没来……”

漂亮姑娘一听,好感顿生,又抓了一把硬糖过来,硬要塞给姜英秀。

姜英秀推辞了两句,然而实在耐不住漂亮姑娘的热情,只好双手捧着接了过来,冲着漂亮姑娘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跑了。

不跑开的话,她实在担心这位热情的小姐姐,再硬让她当场吃下去可咋整?

那可就没法收场了。

姜英秀虽然没观察多久就跑开了,不过还是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首先她发现,这些知青真是来自五湖四海,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凑到一起,形成一个知青团队的。

在这十二个男知青里,有三个男知青来自帝京、两个来自淞沪、两个来自金陵、两个来自羊城、一个来自江城、两个来自冰城。

冰城算是距离西麓县最近的大城市了。

暂时肩负起管理职能的李红军就是冰城人,而王利群则是帝京人。

三个女知青里面,年纪最大的韩雪梅是吉春人,吉春是林吉省的省会。

韩雪梅长着一张李铁梅那种这个时代颇为受欢迎的大脸盘儿,五官也都比较明朗大气。

在所有知青里,她是年纪最大的,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而肌肤雪白、长着一双大大的美丽杏眼、笑眯眯地、温柔和气地给村里娃娃们发糖块儿的那个漂亮姑娘,名叫明秀兰。

明秀兰是江浙省钱塘人。过了年儿刚满十八岁。

年纪最小的女知青林文静,今年只有十六岁,小圆脸,细眉细眼,笑起来很是喜兴。

第225章 融入

其他人的信息,姜英秀暂时还没打听出来,不过两个帝京人里头,一个是暂且当了小队长的王利群,另一个据说家里是部队上出身的,名叫李战国。

这俩帝京来的知青里头,竟然连个姓林的都没有,那么很显然是没有自己的大伯父了。而三个妹子里头,也没有能跟大伯母对上号的。

淡定,淡定。

这里说不定根本就是个平行时空,或者自己干脆是穿进一本书里了呢!

毕竟在自己经历过的那个世界,周赫煊可还只是个角色哪。可是在这里,人家都上报纸了不说,而且还能跟毛爷爷一张桌子吃饭呢。

不过,那是不是意味着,虽然这两个世界的历史非常相似,但是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有的许多东西,这个世界,不一定有呢?

姜英秀的心脏砰砰砰地激烈跳动起来,她想到了一些事,然后又赶紧按捺下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说真的,开春了还是得先把学籍的事儿办了。

不管历史跑偏不跑偏,自己还是按部就班的好。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自己预先做好了准备,到时候用不上,也不搭啥。万一要用上了,那可就省了老大的劲儿了。

姜英秀正大光明地带着知青姐姐明秀兰给的糖块儿,回了老姜家,给家里的几只小娃分了分。

当然九丫除外,她这个年纪吃糖块儿,容易卡到或者呛到,这年头的乡村卫生

最后剩下了两块儿,姜英秀都给了姜秋菊:

“老姑,这是今儿个知青点来的漂亮姐姐给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给六丫他们都是一块儿,就给你是两块儿!”

“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

对于姜英秀没直接把糖块都给她,却二上就自己做主了,都给分光了的行为,姜秋菊感到十分气恼。

但是她偏偏又很爱吃这种糖块儿,要拒绝又实在不舍得,于是只好恨恨地从姜英秀手上抢过糖块儿,还摔打了她一下。

姜英秀面不改色,依旧笑意盈盈地,只看着她不说话。

看得姜秋菊更加不自在了。

她发现三哥家的这个侄女,真是越来越讨厌了。以前要是怼搡她两句,她就跑出去呜呜哭上了,自己这气儿也就顺了。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这丫头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怼搡她一点用都没有了。

不管说得多么难听,就再没见她哭过!

可是她越是笑么滋儿滋儿的,自己这心里,怎么就越堵得慌呢?

姜秋菊嘴里含了一块儿糖球,手上拿了一颗,一撅哒,摔了门帘子走了。

她看着姜英秀那张笑么滋儿滋儿小脸儿,就觉得刺眼,气不打一处来。

知青们跟村里的娃娃们熟悉了没多久,又洗了洗晒了晒,把几间地窨子好好拾掇了一番,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七,就开始跟村民社员们一起上工了。

不过,别的村民社员们,上工就是上工。干活儿、劳动,就是他们的日常,没有什么特别的。

知青们上工,却欢快得像是要去郊游,还带唱歌的。

从、,到、,再到、,几乎是想起来什么,就唱什么。

你唱完了,我就接上。

男声女声都有,还一个个的嗓子都挺好。

要是去参加好声音,就这嗓子,肯定四个导师都得转身。

一大早晨,知青们就扛着锄头、铁锹、冰镐,一个个的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地出门了。

明明早饭也没吃啥好东西,就吃了点干粮、喝了点凉水,就跟吃了山珍海味一般的开心。

人还没全都走出地窨子的门,歌声就飞了满天。

姜家离知青点不算太近,但是也不是很远。

那边炊烟袅袅的、这边就看得到烟火,那边唱着歌儿就出了门儿,这边也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姜英秀这着这帮活泼泼的年轻人,自己的心情竟然也莫名地跟着愉悦了起来。

姜英秀一整天都带着笑。

不过散工的时候,听说有几个知青连路都走不动了,是同伴们扶着回到知青点的。

刚开始干重体力劳动,这帮城里孩子,都不大习惯。首先就是还不大会发力,所以抻到筋了,肌肉也有不同程度的拉伤。

这帮城里娃在家里并不是养尊处优、什么活计都不干的少爷小姐,不然也不会这么激情四射地,跑到农村的广阔天地来支援国家建设了。

只是,他们作为城市人,干过的最繁重的体力劳动,也无非就是买秋菜的时候把上千斤的秋菜晾晒一番、晒过了好放进地窖储存。

或者买煤炭的时候,一铁锹一铁锹地把煤块儿或者煤面儿,从煤矿送货的车上卸下来,再搬运到自家的仓房里。

但是,跟在农村种地、侍弄庄稼、兴修水利设施比起来,这些活计,全都得算是轻巧活儿。

搁在农村,这都是属于照顾女人、半大孩子、以及“村长小舅子”之类关系户的那种“俏活儿”。

这劳动强度,跟大冬天在东北的冻土上修水库,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不过,知青们到底是年轻人。

休息了一晚上,虽然免不了龇牙咧嘴、哼哼唧唧,妹纸们甚至还有偷偷掉眼泪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却又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了。

忍着身上的疼,扛着劳动工具,唱着歌就出了门儿。虽然脸上的表情都有几分不那么自然疼的,嘴上却依然又是秧歌又是戏。

姜英秀每天都听着知青们唱歌、唱戏,耳朵倒是颇为享受。

日子平静而又轻松,一眨眼就出了正月,又过了二月。冬天的脚步,不知不觉地走远了。

知青们已经彻底地融入了桦树林公社杨树沟村第十二生产大队这个群体。

这帮来自各个大城市的孩子们,甚至已经能够熟练地引火、点炉子、烧炕、用大锅做饭,在铁皮排烟筒上晾衣服、在炉盖上烤土豆……

一个个的,原本细皮嫩肉、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的小脸儿,也都被凛冽的寒风,吹起来两个红脸蛋儿。

而原本细腻白皙的双手,也逐步变得粗糙坚硬,手指和手掌上都长了老茧,不过虽然起了茧子,还是免不了要裂开许多一道一道的小口子。

最有趣的就是知青们那天南海北的口音,都已经被同化成了地地道道的东北话。

姜英秀每次听到他们带着东北口音说话,就有点憋不住想乐。而且还总是忍不住想起来那个脸蛋萌萌哒、一嘴东北腔,总是被大魔王打哭的福原爱。

第226章 递话

这段日子,因为每天听着知青们唱歌,村民社员们也有好多性子活泼的人,被知青们给感染了,也开始跟着唱歌了。

一边儿唱着各种各样的歌儿,一边儿乐呵呵地去上工。

在上工的时候,甚至也有人开始把喊着号子劳动,变成了一边劳动、一边唱山歌。

姜英秀受到触动,画了很多画儿。

都是色彩十分饱满,带着鲜明的时代特点的那种风格。

有知青们斗志昂扬兴高采烈去上工的画面;有水灵灵的村里妹纸和知青妹纸,互相鼓劲儿、共同劳动的画面;也有有水库工地那边大家伙儿喊着号子、唱着山歌、齐心合力地搬山开路之类的劳动场面。

这个热情似火的时代,真的很容易触动人的创作热情。

不过,这些画作,她全都放在了空间里,既没有拿出来给人看,也没有投稿给报社。

实在是不想为了那块八毛的稿费,再去找大队开介绍信啊。

她抽空去过几回镇上。

小徐子失踪了一些日子之后,竟然回来供销社上班了。不知他是怎么公关的,梅姐和其他人就跟忘记了有过这码事一样。

本来可能会成为一个流行话题的事情,竟然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姜英秀纠结了两回,到底还是没忍住,就找到小徐子,追问了一下情况。

结果,也被小徐子轻描淡写地岔过去了。

只说当初家里有急事,所以走得有些匆忙,甚至连请假都给忘记了。好在供销社的领导都还挺通情达理的,经过他的解释和恳求,就同意他回来上班了。

姜英秀看出来他没有说实话。

但是考虑到自己和小徐子的交情其实没到那份上,于是就也不愿深究,放他过去了。

只是经历了这件事,姜英秀越发莫名地觉得对小徐子有了些隔阂,变得不再那么愿意往镇上供销社走动。

甚至连废品收购站姚大叔那里,都去得少了。

那一回之后,姜英秀即便去了镇上,往往也只是找一下张彩霞或者苏经理,好出手一些空间里的物产。

比如板栗、山核桃、冻柿子、冻梨、花红之类。

苏经理为人处世还算大方,每次谈价格都很痛快,算是一个令人颇感愉快的合作对象。

唯一的缺点,就是总是要抱怨姜英秀带过来的东西太少了。

姜英秀倒是觉得,自己每次只提供一背篓的量,刚刚好。

对于苏经理的抱怨,她每次都托词说:

“我这都是从深山里摘来的,本来就没多少。就这么些,还是攒了好几次的哪!再者说,太多了我也带不动啊。”

二月底的一天,姜英秀又来到了镇上,给苏经理送了一批在空间里摘出来的嫩玉米。苏经理惊喜非常:

“这么稀罕的玩意儿你从哪里找来的?”

“山里找的。苏哥,你咋每次都问嘞?”

“好好,不问就不问。可是你也不说多带点!这个季节,这可是个稀罕物!就这么一小筐,简直是光给自己人分都不够啊!”

姜英秀又把熟悉的托词祭了出来:

“在深山老林里头找的,本来也没多少,都被山里的大牲口给祸祸了。囫囵个的、品相看着过得去的,都在这里了。再说了,要真有多了,我也带不出来啊。”

苏经理早已见识过姜英秀的力量,又因为交易过几回了,彼此也算得上熟悉了。

听到姜英秀这么说,就轻蔑地翻了个白眼,鼻孔里还哼了好几声,表示他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张彩霞也跟着敲边鼓:

“秀秀,你这小小年纪,跟谁学的,咋越来越不厚道了涅?这好东西不说多给我们淘澄点儿,还非得藏着掖着的。我知道你准得给你几个妹子吃,可是这可都是钱哪!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里甚至还有几分“羞涩腼腆”:

“哎呀呀,彩霞姐,瞧你说到哪里去了!

这苞米的事儿我可没敢给我几个妹子说。

不然她们要是哪天再胆大包天地背着我偷偷摸摸进山了,万一再点儿背遇到个熊瞎子了、山猫了、猞猁了、野狼了、豺狗了……我这辈子,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苏哥,我真不是不乐意多带,谁还能跟钱过不去咋滴?我遇到事儿了,脾气一上来,那突然爆出来的劲儿当然大了。但是这翻山越岭的,需要的是持久的耐力啊!我的耐力没有那么强,当然带不了太多啊。”

苏经理不以为然:

“我看你就是捂着藏着,不舍得卖,怕价格低了再卖亏了吧!这玩意儿放到来年,春暖花开了,瓜果梨桃都下来了,可就不值钱了!”

“哈哈,苏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经理荣升“苏哥”,却也没有多高兴。

“小丫头片子嘴倒是挺甜,你多给我点好东西,比啥都强!别说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姐都行!”

苏经理一边故意板着脸,跟姜英秀开着玩笑,一边给姜英秀把二月份的菜钱结了。

姜英秀数了数,嗯,七十八块四毛。

虽然不多,但是跟这个年代的物价一比,其实也还算可以吧。

关键是自己这头,压根儿都没有什么成本啊!

只要行动上小心谨慎一些,别被人发现了就行。

其实,即使真被人发现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只是有可能会对饭馆这头有些影响。所以,她其实还是会尽全力保守秘密的。

毕竟苏经理这条线,对她来说,算是目前为止、最安全、最靠谱的变现渠道了。

如果不是非舍弃不可,她还是很乐意保住这条细水长流的财路的。

另外,听张彩霞说,肖大国他们看上回那个命案的风头过了,已经重新张罗起来了几处黑市。

其中之一,还是之前姜英秀去过的那个地点。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私底下流传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镇上有点本事的人家,都心中有数,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命案的事情,肖大国几个人还是没有放弃。

他们打算再找姜英秀问问情况。

当然,自打上一回被揍了,知道这小丫头不好惹,来硬的几乎没有胜算,所以只好来软的了。

肖大国请了他姐姐出面,拜托了张彩霞从中间给姜英秀递话。

办完了正事儿,张彩霞就把这个事情说了。还特别仗义地跟姜英秀说道:

“秀秀妹子,你要是不乐意去,就当我没说过,不用看我的面子。回头我替你回了他们,谅他们也不敢再找你麻烦!”

姜英秀却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

当然,真实的情况肯定是不能说的。但是对这些地头蛇,若是不给他们个交代,他们没完没了地纠缠起来,怕是也会有点棘手。

总不能把跟自己有过节的人,一个一个都扔进空间里吧?

那样的话,怕是真要引起“有关部门”这种神秘莫测的大神的注意了。

姜英秀干脆也让张彩霞捎了话给肖大国,下个月她再来镇上的时候,可以约个地方,见面再聊。

第227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姜英秀办完了正事儿,就溜溜达达地回了杨树沟村。

一路走,一路想着,该怎么应对肖大国那一伙儿人。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想出来个不算主意的主意。

姜英秀自觉也算是做了准备,尽到了心力,剩下的就看临场发挥了。于是就心情愉悦地回到了杨树沟村。

到了老姜家,一进屋,就差点儿被一个迎面飞来的枕头砸中了。

抬眼一看,扔枕头的,是一脸怒容的姜老太太。

呦呵,这是谁又做了啥惹到姜老太太的事儿了?

姜老太太嗓音嘶哑,有几分怒气冲冲地吼道:

“都给我滚一边喇去!我还没死呢,这就都开始欺负我老闺女了!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白眼儿狼!”

姜英秀一脸惊讶,这是怎么地了?自己最近没有惹过姜秋菊吧?这丫头又找到啥理由来告状了?

难道说……姜家有人对姜老太太偏疼姜秋菊的事情提意见了?

四下一撒嘛,姜秋菊正拥着被子,趴在炕头,哭哭啼啼。一边哭一边说:“姓何的没一个好东西……呜呜呜……我再也不跟老何家的七巧好了!”

这是跟何七巧恼了?

何七巧比姜秋菊小一岁,早些年,俩人玩的还算好。

平日里,这个何七巧经常过来老姜家,找姜秋菊一块儿出去玩儿。

姜秋菊跟何七巧的感情,其实可以说,仅次于她对老周家的“翠兰嫂子”的喜爱之情。

然而,今儿个姜秋菊却哭得跟个花脸猫似的,鼻涕眼泪弄得满脸都是。还一抽一抽地,话都说不利落了,看那表情和动作,简直就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姜秋菊跟何七巧,这俩人儿,竟然能闹掰了?

这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姜英秀蓦地觉得,可能跟给知青们做干粮那件事儿有关。

当时,妇女主任彭春丽可是在大队部召开的全村大会上,表扬了老姜家的。

而自打那回事开始,彭春丽就一直对老何家的当家媳妇儿何大嫂子,不理不睬。

还明里暗里说了好几回,说老何家人,是烂泥扶不上墙,关键时刻掉链子,眼皮子浅腚沟子深……

后来村里慢慢地流传开来一些流言,说是老何家太贪了。

拿最次的粗粮,替换掉了大部分的细粮,给知青们做的干粮,用的都是苞米面和糜子面儿不说,还掺了好多麸皮进去。

为了这事儿,知青还找到了大队去。

虽然最终结果,是知青们厚道地没有追究谁的责任,但是到底还是让大队干部们,脸上无光了。

倘若老何家的老爷们儿,不是比老姜家的全部人口还多一倍,而且还是在本地生活了几百年的坐地户,怕是真得被大队干部给穿小鞋。

就这,老何家还经常被大队干部和大队干部的家属、以及跟大队干部的家属走得近的人家,还有跟知青走得近的人家,拿出来跟老姜家做比较。

老姜家待人厚道,处世讲究的名声再一次得到了巩固。

而作为对比的老何家,就成了奸懒馋滑,心眼子不好使,占便宜没够儿,捡不着钱就算丢的典型代表。

姜家和何家原本就交情泛泛,彼此不过是普通村民的关系罢了。这下子更是直接就疏远了。

而这小溜两个月下来,村里关于老何家的流言和那些负面评价,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有越传越离谱的架势。

而能让何七巧跟姜秋菊这俩丫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的,估计也就是来自两边家人的压力了。

姜家这边,姜秋菊是受尽宠爱的老闺女,所以并不存在阻拦她跟何家人交往的障碍。

但是在老何家这边,何七巧却远远没有姜秋菊在老姜家这么有地位。

老何家儿子虽然多得数不清,闺女却并不金贵。

何家是当之无愧的、典型的重男轻女思想浓重的旧式大家庭。

只几个呼吸间,姜英秀就大致理清了姜秋菊哭得这么伤心的原因。

十有八九,是她主动去老何家找何七巧玩儿,却遭到了何家人的冷遇,甚至可能连门都没有给她开,或者干脆就是被老何家人给打骂了出来。

而最关键的是,何七巧肯定也没有站在她这个好朋友这一边。

不然的话,姜秋菊不至于这么伤心,姜老太太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不过,姜英秀没顾上打探详情,理清了这里头的关系,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火气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其实只是迁怒啊。

姜老太太摔完了枕头,又一脸慈母相地低声哄劝起姜秋菊来。

姜英秀觉得这个画面,有几分辣眼睛。

于是什么也没说,吭都没吭一声儿,就一脸乖顺地出了正房东梢间,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关好了门,马上拍了拍心口,安抚一下饱受惊吓的小心脏。

艾玛,好在姜老太太只是为了别人的事情迁怒而已。

这要是万一被姜老太太发现了,自己一一趟趟跑到镇上,其实是在镇上跟别人做生意的事儿,还不知道怎么火大呢。

收入保不住不说,姜老太太一准儿得要教唆姜老三动手捶自己一顿。

可是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捶回去。

这老太太无是自己这个小身板的亲奶奶。要是自己敢把姜老太太给扔进空间里,以空间那种种诡异的善恶标准,自己个儿说不定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闲来无事,姜英秀刚准备进空间待会儿,就听到一阵敲锣的声音。

伴着锣声一块儿,还有远远传来的破锣嗓子,在喊着什么。

姜英秀仔细听了听,是民兵排长郭四槐:

“开会啦开会啦,今天晚上六点半,一家出一个代表,到大队部开会啦!”

“开会啦开会啦……”

郭四槐的声音很不好听,那个刺耳的感觉,简直跟大伯娘牛桂花有一拼。

姜英秀钻进空间看了看时间,离六点半还远着呢!

不过,不知道村里又有啥事儿了。

自打知青来了之后,村里就没再发生啥值得记下来的大事儿。这社员们的日子,都过得特别的平静。

除了每个月月初和月底的动员会和报告会,以及偶尔召开的、传达一下县上、镇上下发的啥文件精神的那些文件宣讲会,基本上就没怎么开会了。

庄户人家么,见天儿琢磨的就是怎么干活儿,怎么伺候好土地和庄稼,怎么娶媳妇儿、生娃娃,怎么把娃娃拉扯大……

至于别的有的没的,谁有心思管那么多?

第228章 知青办学

对了,农历二月初,阳历三月份的时候,村里还开了个“向**同志学习”的学**大会。

不过,杨树沟村人实在想不出来,村里有啥可以学**的。

大队长宋三斗,虽然是个不甘人后的性子,但是杨树沟村的村民就是这个不思进取的德性。

天天眼睛里就只看见那点家长里短,根本不会去体谅他这个大队干部的难处。

为了完成上级布置下来的任务,宋三斗组织村民社员们给村里比较困难的几户人家挑水劈柴。

于是,村民社员们,纷纷给五保户曹九爷家、虽然有亲戚子侄、但是却坚持自己一人独居、只允许雷爱国跟她一起住的雷七奶奶家,还有人单势孤的林虎子家,轮番劈了一个月的柴火,挑了一个月水……

把林虎子的娘孙寡妇气的,见天儿地骂。

她也不敢骂宋三斗,毕竟宋三斗在杨树沟村不说一手遮天吧,那也是非常有威望的存在。

而帮她挑水的村里人,也都不是自己个儿愿意来的。

骂上头,又怕被人举报。

哭自己命苦,又怕被人说是宣扬封建迷信。

不得不说,孙寡妇也真是个人才。

这老些不能骂、或者不敢骂的,都刨出去了,她还能找到可以骂的对象。

她就见天儿地在家骂林大强,也就是林虎子那个短命的爹。

当然,名义上是骂林大强,其实是在变着法地表达她的不满。

姜英秀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一脸懵逼。

这有人帮忙干活儿,孙寡妇为啥要这么不高兴呢?

后来到了孙寡妇家看了看才知道。

本来人家一个挺爱干净的人儿,把家里家外都拾掇得立立整整的。

结果这帮学**做好事儿的人,一批一批过来了,把她家当院儿的柴火垛给卸了,轮番劈一圈儿,劈个稀碎!

然后洒了一地的木头绊子、树枝子和木屑,她还得再收拾一遍。

结果头一天刚收拾好,第二天这帮人又来了!

你还别不高兴,不然谁都得说你不厚道。毕竟人家可是耽误了挣工分,为了响应公社的号召,全心全意地来做好事儿的……

从第一天开始,孙寡妇就见天儿地骂林大强,直骂得林虎子躲到了雷七奶奶家,结果在雷七奶奶家,又遇到了另外一拨做好事儿的……

后来雷爱国和林虎子都躲了出来,跑到姜英秀这里来了。

姜英秀觉得有点儿哭笑不得。

她上辈子也经历过很多这种事情,而且不只是学**这一件事儿。她印象里,很多事情都是一阵风,刮过就过了,然后就风过了无痕。

其实吧,学**做好事,这还真是个大好事儿。

但是呢,你别集中在纪念日那一天,或者就都搂在那一个月呀。

把这种精神作为一种日常,渐进地、潜移默化地慢慢浸润式、渗透式的推广,不是更容易落到实处吗?

不过,别说在这个年代了,即便是后世,这种事情不也挺多的吗?

平时谁也想不起来医生护士的好,等到节日的时候,就记得医生护士,是美丽圣洁的白衣天使了。

平时谁也想不起来多尊师重教,等到教师节的时候,就记得老师是辛勤的园丁、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烛了。

平时谁也想不起来莳花弄草,等到植树节的时候,就记得到山里挖个坑,栽个树,至于后来那树活了没有,长成啥样,是不是又卖给了下一波种树的,就没人关心了。

……

姜英秀默默地吐槽了半晌,总算回过神来,因为她听到了两个让她的耳朵竖起来的字眼儿:办学。

雷爱国和林虎子,跟姜英秀提起了一个私底下流传已久的小道消息:

村里的知青们,不满足于每天上工,跟农民兄弟们一起炸石头、挖土方、挣工分之类的日常了

他们打算在杨树沟村办一个小学!

姜英秀听到了这个事情,不争气的小心脏不由得砰砰砰地跳动了起来。

村里如果有了村办小学的话,自己想要上学的计划,就应该更加容易实施了!

不过,这个小道消息,传着传着,就凉了。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姜英秀想着这些事儿,有几分无精打采。

然后,突然就反应过来了,猛地瞪大了眼睛。

刚刚那个谁——民兵排长郭四槐,满屯子敲着铜锣、转悠来、转悠去滴,喊着晚上要开会……

不会就是要说这个事儿吧?!

杨树沟村,家家户户都有孩子,而且家家户户几乎都有需要上小学的适龄儿童。

可以说,杨树沟村里的每个家庭,几乎都跟这事儿息息相关。

这事儿,确实值当家家户户都派出来一个代表!

以前杨树沟村的孩子,只能去桦树林公社上学。

小学又不能住宿,只能走读。

很多家长都不乐意让孩子天天起早贪黑、顶星星冒月亮、走那么老远的山路,去吃那个苦,遭那份罪。

要知道那山路,可是一走几十里呢!

而且,不管风吹日晒,刮风下雨,打雷闪电,下大雪、下雹子,天气啥瘪犊子样儿,该去的就都得去!

这念书可不是小事,一天功也耽误不起。

别说下雨下雪下雹子了,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把锅拔起来顶在脑袋上,该去上学也得去啊!

谁的孩子谁心疼。

遭那老大罪,还耽误着家里地里的活儿,还花着钱,结果也顶多就是比那没去上学的,多认得几个字罢了。

到了到了,你一个农民的孩子,甭管有文化没文化,不都一样得回家种地来么?

可是,如果村里真的建立了自己的小学,这守家在地的,孩子不用遭那老大罪走那老远的山路,谁家还能不舍得那两块钱学费咋地?

姜英秀满怀期待,心中料定,今晚上的大会,十有八九,一定是关于这件大事儿的。

人心一旦有了期待,这时间就过得特别慢。

姜英秀盼啊盼啊,盼得脖子都长了,天才算终于黑了下来。

家家户户吃完了晚饭,溜溜达达地奔着大队部就去了。

除了正经开会的各家代表,还有一些好信儿的闲人和半大孩子们,也都凑过去了,跟着旁听。

姜英秀自然也在其中。

宋三斗看人来得差不多了,就敲了敲桌子,清了清嗓子,说道:

“大家伙儿都来齐了吧?今儿个咱们开会啊,是有个大事儿,好事儿,要跟大家伙儿商量商量。”

“啥事儿啊大队长,你就痛快儿地吧,别卖关子了!”

“就是啊,宋三哥,你有啥话就直说呗!要不光这么打哑谜,俺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上哪猜你是啥意思去?”

第229章 匆匆离场

宋三斗笑眯眯地抽着烟斗,眼角的皱纹都透着开心。

他很享受这样众星捧月、万众瞩目的时刻。

他抽了几口烟,扫视了几眼众人。大多数人都从一开始的兴奋渐渐地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整个氛围,都变得有几分跟公社那种真正的大会一样了。

只除了偶尔,有谁家还在怀里抱着的,正吃奶的小娃娃,发出一声两声咿咿呀呀,却反而更显得整个大队部都格外的安静。

宋三斗又扫视了几圈儿,见众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等着他开口,方才不紧不慢地吐了几个烟圈儿出来:

“首先我要代表桦树林公社杨树沟村第十二生产大队,向支援边疆建设祖国的热血青年知青团提出表扬。

知青团在咱们这儿,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大家伙儿有眼睛的都看到了。

人家可都是大城市来的,富贵人家的娃娃。

到了咱们这山旮旯里头,也没叫苦,也没叫累,也没看不起咱们泥腿子。

天天乐乐呵呵地跟咱们这些老农民一起,该干啥活儿就干啥活,大队咋安排就咋听,不怕脏、不怕累、不挑不拣、不争不讲,累得全身酸痛,也没请过一天假,缺一天工。

大家伙儿说说,这帮孩子是不是好样儿的?”

“是!”

几个知青代表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底下的村民社员们参差不齐的附和了宋三斗的提问,同时善意的掌声和哄笑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宋三斗又惬意地抽了两口烟,然后咂摸咂摸嘴,享受地眯了眯眼睛,等到这波热闹过去,又开了口:

“我这个人不喜欢转弯抹角,有话就直接说了。这帮知青团的好孩子们,愿意在咱们村儿,张罗着办一个学堂。

好让适龄的娃娃们都有地方上学,以后不用做睁眼瞎,也不用像以前那样,非得起早贪黑、顶星星冒月亮地赶到公社小学去。

我觉得这办学堂是个大好事儿。

但是办个学堂,也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么简单,就能办的起来的。

这里头,得需要大家伙儿齐心协力的地方,还多着呢。

所以,今天把咱村家家户户的代表都叫来,就是要集思广益,大家伙儿一块儿堆儿商量商量这个事儿。

咱们这个学堂办还是不办?

如果要办,是怎么个办法?

大家伙儿都说说吧,咱们这里都是自己人,知青团的孩子们也不是外人,心里咋想的就咋说就行!”

宋三斗说完了这番话,就又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烟斗。

抽烟这个事儿,好像是有传染性的。

一个人抽上了烟,别的会抽烟的,马上就会犯烟瘾。

这不,村民社员们一个个地都把自己的烟斗给点上了。

很快大队部里的空气,就弥漫起来一团团、一片片的烟雾,蓝洼洼地,越来越呛人了。

姜英秀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闭上了。她见到现场还有那么多小孩子,就觉得心里很有几分难过。

这个时候的人,压根就没有“吸烟有害健康”的意识,更不了解二手烟的危害。

跟他们讲道理,自己一个小丫头,人微言轻,怕是也压根不会有人当回事。

姜英秀想了想,一伸手就把六丫拉了过来:

“二俊子,你觉得呛得慌不?”

六丫正被弥漫的烟雾呛得眼泪汪汪:

“嗯,呛得慌。唉呀妈呀,可呛得慌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这会儿天都黑透了。你们就别在外头玩儿了,带着八丫一块儿回去,赶紧回家。算了,要不,我送你们回去也行。”

将英秀有点犹豫地咬了咬嘴唇,四下撒嘛了一圈儿,一见雷爱国、林虎子、彭锁柱和周红香都在,就放了心。

雷爱国几人跟着雷七奶奶,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

那边可能会有点冷,不过好在基本上没有人抽烟。

有这几个人在,这会上到底说了些啥,她总是能打探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

“走吧,咱们现在就走。叫上八丫和六宝,回家我给你们拿好吃的。”

然后又把嘴巴凑到六丫的耳朵边儿,超级小声地说道:

“快走快走,路上我就给你们拿好吃的!”

说完这话,姜英秀一抬腿儿就悄悄地走了出去。

八丫本来就跟六丫离得不算太远,她跟一个别人家的小丫头玩儿翻花绳,正玩儿得起劲儿呢。

六丫凑过去,趴在耳朵边儿对她说:

“咱们走吧,四丫姐跟咱们一块儿走。”

八丫一听见“四丫姐”三个字,两只眼睛瞬间就亮了。把手上正在翻的花绳拆了下来,团成一团,动作极快地塞到那个小丫头手里:

“三妞,我回家了,你跟别人玩儿吧!”

说了这话,立马颠儿颠儿地撒腿就跑,追着六丫的脚步就跑没影了。

那个叫三妞的小丫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着八丫的背影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三斗也看见了这几个姜家的孩子的小动作,不过他没去理会。

这个时候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放养。跑来跑去的玩儿、打架、斗嘴、爬墙、上树,钻山洞……那都是家常便饭。

大队部开会,只要不是啥涉密的事儿,孩子们跑来旁听,也没人会拦着。只要不扯着嗓子喊,不给大人调皮捣蛋,也没有人会驱赶他们。

而像这种半途离场了的情况,当然就更不会有人过问了。

几个小娃娃脚步匆匆地走在路上,很快就离开了大队部。

月明星稀,月光和星光照出来一幅颇为有趣的画面。

一串参差不齐、穿得肥肥的跟棉花包一样的小矬子,排成了有点歪歪扭扭的一串儿,脚下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呼吸着清新而又凛冽的空气,安安静静、步履蹒跚地往前走着,竟然莫名地给整个环境增添了几分奇异的静谧和美好。

天空中挂着一轮大大的淡黄色的月亮,看着像一块摊好的圆圆的蛋饼。不过这块蛋饼的边儿上,似乎被哪个馋嘴的家伙偷偷啃掉了窄窄的一条儿。

八丫望着月亮,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

“好想吃蛋饼啊。”

姜英秀笑眯眯地回应道:

“蛋饼倒是没有,白水煮鸡蛋能不能将就一下?”

“哇哦!”

八丫欢呼着跳了起来:

“四丫姐你最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了姜英秀怀里。

第230章 阻力重重

姜英秀有了思想准备,这回倒是没被全力扑进自己怀里的小丫头给撞得后退。

伸手从“衣兜”里摸了一个热乎乎的白水煮鸡蛋出来,塞给小丫头。

小丫头摸着热乎乎的煮鸡蛋,幸福地笑眯了眼,嘴角一直往上弯,“吧唧”就在姜英秀脸上亲了一口。

小孩子湿漉漉的吻,让姜英秀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她突然理解了前世见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母亲。

上辈子她一直到飞机失事都是只单身狗,然而她的精神世界一直足够丰富,并不觉得没有谈过恋爱是一种遗憾。

然而现在,出现了一个这样子暖萌可爱的小人儿,猝不及防地突破了她的心防,让她忽然间就觉得,没有过自己的孩子,也许真的是一件有几分值得遗憾的事。

八丫没有急着把鸡蛋剥开,而是一直握在自己的小手里,兴奋地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她,直到棉衣的一角被另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两下。

哦,原来是六丫。

六丫的小脸儿上竟然有点落寞。

哎呀呀,这个小醋坛子!

姜英秀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笑。赶紧又从“衣兜”里头,摸出来一个热乎乎的煮鸡蛋,给了六丫:

“六丫爱吃煮鸡蛋不?”

六丫满是失落的小眼神儿,瞬间就被这个热乎乎的红皮鸡蛋给治愈了。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大力地点头:

“爱吃!爱吃!贼拉爱吃!”

六宝撅着小嘴巴凑了过来:

“四丫姐,你是不是又把我给忘了……”

姜英秀同样塞给他一个热乎的煮鸡蛋,笑道:

“那哪能呢?四丫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们家六宝啊!”

六宝虽然年纪小,倒是挺精灵,一听这话,就知道姜英秀在逗他,不过他也不恼,接了鸡蛋,从路边捡了块儿石头就把鸡蛋壳砸了个洞。

然后就开始剥鸡蛋壳。

姜英秀连忙喊住了他:

“六宝,等会儿回家再吃吧。你还没洗手呢,搞不好该把虫虫吃到肚子里了!”

六宝眼珠一转,说道:“没事儿,我不碰到手不就完了。”剥壳剥了一半儿,就停了手,拿着半个没剥开的蛋壳,吃着露出来了的蛋白。

两小只一见,也不留着回去吃了,有样学样地开始把鸡蛋磕破,剥开一半就开吃。

姜英秀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下回去镇上,得淘澄点驱虫药回来了。

这地方的人,比起华夏其它地域,格外的爱吃各种生的东西。

从蘸酱菜到瓜果梨桃,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几乎都要有点生东西,才吃得下饭。

估计有寄生虫的情况得有不少。早怎么没想起来这事儿呢。

等到三小只吃完了鸡蛋,再把蛋壳毁尸灭迹,姜英秀带着三小只回了老姜家,把六宝送回五房,六丫和八丫送回三房,自己稍微在三房坐了坐,就回了小仓房。

照例闩好门窗,挡好窗帘,进了空间。

姜英秀花了差不多两个钟头左右,整理了自己手头的现金、票券、画稿、大字,又把一些从镇上废品收购站淘换来的书,和上次从姜春菊的婆家收来的那些书,都纷纷摆放整齐。

越发觉得自己的空间似模似样了。

其实,如果不是怕自己不适应外面的世界,有时候姜英秀都想要干脆待在空间里头,不出去了。

只不过,不出去还要面对那两扇推不开的门,强迫症伤不起啊!

姜英秀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赶紧躺下睡觉。

明明没有什么事儿了,知青办学的事情,却又在心头浮现出来。

真想知道那边讨论得怎么样了啊。

……

第二天,姜英秀知道了昨天自己没听到的讨论结果。

赞成办学的人,和反对办学的人,竟然各占一半儿。

赞成的人理由很是朴实:

“孩子不遭罪,还能念书识字,这可是大好事儿啊!

咋能不支持呢?

万一一不留神,祖坟上冒青烟了,再供出来个文曲星啥滴,这一个孩子出息了,一大家子人都能被拉拔起来了!

不比子子孙孙、一年到头,只能看着老天爷的脸色过日子,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土里刨食强?”

而反对的人列出来的理由更是形形色色,说啥的都有:

“生产队还有修水库的任务没完成呢,遮眼瞅着就要开始准备春耕了。这个时候办学校,人手上头实在安排不开。

再者说,建筑材料啥的,也不好买啊。

建个学校,不还得让各家各户出钱?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咋地?办个学校,不当吃又不当喝的,有那银钱干点啥不好?

还有这帮知青团的大姑娘小伙子,人家都是大城市来滴娇客,现在头脑一热到咱们这山旮旯里来了,将来会不会回城?万一学校盖起来了,人家教了两年三年的书,就走了,你还能拦住人家不让走咋地?”

正方反方,着实热热闹闹地辩论了一番。

到后来,还有些说着说着,就捋胳膊挽袖子,准备以拳头服人的热血中年,差点跟持不同观点的人,打到一块儿堆儿去。

眼瞅着就要见血了开瓢了,大队干部赶紧出来和稀泥,“主持公道”。

最终又是劝又是哄地,总算把说得激动的两方人马给安抚下来了。

大队干部集中统计了一下双方的说法和理由,还有具体到每一家每一户的态度。

姜家算是支持办学这边的,因为姜老爷子觉得念书是个好事儿。

更关键的是,姜家明面上虽然日子过得精穷,但是事实上,既不缺人力,也不缺银子。

这底气自然就比较足。

姜老爷子其实一直对改换门庭很是热心,只是子孙后代里头,实在没有几个念书的材料。

不过办学这种事情,他觉得必须要支持。

看看古代那些大官大儒,那都是聪明人吧?

人家谁发达了不是在本乡本土办学校?

所以有这种滋养读书种子的机会,可绝对不能放过啊!

而跟老姜家和知青团都不咋对付的老何家,却是反对办学的一方。

他们反对的原因,一部分就是明面上说出来的那些,另一部分,当然是为了跟敌人唱唱反调儿了。

听说这事儿是知青团牵头儿,他们就已经有几分反对的意思了。

结果一看近期流言的主角老姜家也是赞同的那头,他们就更得全力以赴的反对了!

谁知道当初那些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里头,有没有老姜家人放出去的!

自己家人便宜没占到多少,里子面子上都吃了亏。到了儿还搭上了好名声,被千人嫌万人臊的,结果好处全都被那貌似憨厚、实则奸诈的老姜家人给得去了!

凭什么?!

老何家人心不服,嘴上也不服,恨不得立马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不可!

第231章 谁给你的脸

老何家本来就是杨树沟村的坐地户,在十里八村的亲戚朋友熟人之类的关系网,几乎可以说是盘根错节。再加上黑瞎子岭这片地方,一贯有不大重视教育的风气。

老何家摆明车马,这么一张罗,竟然真的拉过来一大批人来,态度明确地站在他们那一边,坚决反对知青团在杨树沟村办学这个事儿。

知青团在杨树沟村大多数村民社员们心里,跟老姜家一样,都是外来户。不过老姜家好歹算是把家安在了杨树沟村了,而知青团这帮大姑娘小伙子,明摆着就是一群从大城市来的娇客。

能在杨树沟村这山旮旯里头待上多久,还不知道呢。什么时候拍拍屁股抬抬腿,人家就回城了。为了这帮人,得罪人多势众、势力雄厚的老何家,实在是有些不上算。

至于老姜家么……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把老姜家和老何家放在一块儿堆儿一比,老姜家行事厚道,就是那可以得罪的君子。

而老何家,就是那睚眦必报的小人。

你要是敢惹到他们,回头指不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给你背后捅刀子,脚下使绊子。

所以,该站在哪一边,还用选么?

除了少数几户实在心疼孩子去公社上学太受罪的人家,以及另外几户觉得自己家孩子十分聪明伶俐,长大了只能种地太过可惜,对于改换门庭十分热衷的人家之外,几乎只有老姜家还在坚定不移地站在知青团这边。

最耐人寻味的是,一向说一不二,乾纲独断的大队长宋三斗,这回竟然罕见地没有大手一挥就直接拍板,而是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于是,在杨树沟村办学这件事,就几乎无限期地搁置了起来。

姜英秀听说了,心情有点低落。

整个农历二月,大多数日子都过得平淡而又琐碎,几乎乏善可陈。

办学的事情搁置下来了,分家的事情也只是去大队部立了文书。

然而天气一天不转暖,不化冻,就还是不能起房子。

老姜家的几个房头,就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见天儿地挤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口大锅里头搅勺子。

姜英秀进了空间,空间里倒是环境优美,令人心情愉悦。

然而,那两扇推不开的门,依然还是不管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最可恨的是,它们偏偏露出来两条门缝,无时无刻不在撩拨姜英秀的好奇心。

暖玉山上的小猪羔们,又肥了一圈儿。

那只毛色越来越溜光水滑的老母鸡,下蛋也越发的勤快。

不过姜英秀这个外行搭起来的鸡圈和猪圈,本来就不算怎么结实,再加上小猪羔和老母鸡坚持不懈的破坏,这会儿都已经有成了半开放式的了。

空间青青草地上,姜英秀之前种下的那些果树,粮食作物,油料作物,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成熟一波。

刚开始的时候,姜英秀还兴奋地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收起来,渐渐地就懒得动弹了。

果子掉落在地,也顾不上捡,堆起来了一座又一座小山。

苞米、大豆、花生、芝麻,也都一样一样堆积如山。

虽然现在空间的环境还是很大,而且只要姜英秀略作整理,就一丁点儿也不会显得拥挤。

但是,如果继续这样子下去,只进不出的话,迟早都会把空间填满的。

这样子下去不行啊。

姜英秀叹了口气,懒洋洋地从空间里出来。随手拿了姜老爷子编好的一个最大号的柳条筐子,又用一块破麻袋片,盖在筐子口上,然后把它背了起来,也没跟谁打招呼,就慢慢悠悠地晃荡着出了门。

这柳条筐子比姜英秀的个子还要高一些。从背后看过去,简直就像是一只大筐长了脚,摇摇晃晃地走了。

姜英秀走到快到村口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碰见了老何家的闺女何七巧。

何七巧正在捡粪。她戴着手闷子,左手拿这个装粪球的簸箕,右手拿着把小铲子,

何七巧看到姜英秀走得摇摇晃晃,还背着这么大的一个筐子,瞬间双眼冒出来了狼一样的光芒。

噌噌噌几步就凑到了姜英秀面前,嘴里噼里啪啦地高声说道:

“哎呦呦,这不是四丫头吗?你这匆匆忙忙地,是要上哪里去啊?现在投机倒把、倒买倒卖,可是得抓起来蹲笆篱子的啊!”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小铲子往簸箕里一撂,空出来右手,眼疾手快,猛地揪住了麻袋片的一个角,一下子就把那麻袋片掀了起来。

结果竟然只看到一个空空的筐子,眼珠子差点没掉出眼眶。嘴里还抱怨上了:

“四丫头,你这咋还背个这老大的空筐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装了啥好东西呢!”

姜英秀眼见着何七巧的表情变化,从最初的算计、高兴、发狠、阴谋得逞一般的得意,再到后来的震惊、失望,还能不知道她在犯坏,这两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于是故意抬高了声音说道:

“何七妞!你嘎哈玩应儿啊动手动脚的?你差啥一张嘴就说我投机倒把啊?我不就背了个空筐子么,碍着你什么了?咱们村这地方别的没有,那柳条子不遍地都是吗?你稀罕柳条筐子,自己个儿去砍柳条子回家编去啊!这稀烂贱地玩意儿,也值当你犯一回红眼儿病?”

姜英秀的声音故意放得很大,不光把紧挨在她身边的何七巧震得耳朵根子嗡嗡响,甚至让不远处的墙根底下晒太阳的几个老头老太,都把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何七巧一向觉得自己的小名儿太土,最恨人家叫她“七妞”,闻言顿时就气炸了。

“姜四丫!七妞那是你叫的吗?你咋这么没大没小涅?你老姑平时都跟我称姐道妹滴,你不得管我叫一声儿七姑?”

姜英秀把小脸儿一绷,鄙视的眼神儿从眼角斜睨着冲着何七巧飞了过去:“谁给你的脸!”

话音未落,噔噔噔抬腿儿就走了。

何七巧气得把手里的簸箕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半天,只觉得胸口被一口气堵住,不上不下。

几个冻得硬梆梆的马粪蛋儿从簸箕里顺势滚了出来,散落了一地。

何七巧见状,急忙又蹲下身去,用小铲子把滚得到处都是的马粪蛋儿给一个一个重新捡回到簸箕里。

第232章 蠢蠢欲动

姜英秀虽然已经走远了,还是没耽误她灵敏的耳朵听到何七巧一边捡马粪蛋儿,一边嘟嘟哝哝地骂她的声音。

不过她懒得计较了。

还得赶着去镇上呢。

……

自从跟小徐子疏远了以来,姜英秀一直都不大乐意来镇上,甚至连姚大叔那里都不大乐意去了。

可是转念一想,以后要跟供销社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自己总这么消极地躲着也不是个事儿。

再者说,供销社虽然给的价格低,但是可以走量啊。

所以,该去还是得去的。

打定了主意,她就溜溜达达、晃晃悠悠地到了供销社。

先是直接到了姚大叔那儿,卖了满满登登一大筐山楂。

当然,给姚大叔交代的说辞,是从小寒山的温泉山谷里头摘来的。

姚大叔跟姜英秀已经相当熟悉了,再者说,这山楂毕竟是空间出品,品相也确实挺好的。姚大叔二话不说就给定了一级果。给的价格是一分五一斤。

这还得亏现在冬天还没过去,正属于青黄不接的时候。

要是搁到秋天,瓜果梨桃儿都丰收了的时候,价格还要更低,能卖到八厘就已经相当不错了,一般品相的也就能卖到五厘一斤。

姜英秀这一筐过了一下磅秤,总重量还不到一百斤。去了筐皮,将将够了八十斤。收入总共为一块二毛钱。

姜英秀已经习惯了这种落差,于是十分淡定地接过了这一块二毛钱的纸币,塞到了棉袄上面,一个缝得有点歪歪扭扭,乍看起来就跟个补丁似的口袋里。

不过,曾经被她按捺下去的一些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山楂直接卖果子,就算有姚大叔照顾着,也只能卖这么点儿钱。

她又受限于种种条件,没办法大批量出货。

倘若能把山楂炮制一下,做成果丹皮之类的经久耐放的深加工农产品,是不是就可以卖到比较理想的价格了呢?

嗯,考虑到这个时代和人们的消费习惯,可能价格也不会太理想。

可是,深加工过的农产品,即便价格不怎么理想,也总比直接卖果子赚的多吧?

如果在空间里搞加工……应该很可行。

空间里有地方,有工具,有材料,也能生火,还有非常洁净又可口的山泉水,简直是完美!

不过,制作果丹皮的技术从哪里来?

这个自己可不会……

这年头也不像后世,想要找什么知识,上网一搜就行。

唉!

不过,这个应该可以通过不断尝试自己摸索出来吧?

再者说,就算摸索不出来,做成冰糖葫芦也行啊!

冰糖葫芦就算卖的再怎么便宜,也不可能比直接卖山楂利润低吧?

姜英秀想着想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起来,还闪耀着颇为美丽的、蠢蠢欲动的光芒。

姚大叔笑吟吟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神。

本来俩人是一边聊天,姜英秀一边有几分心不在焉地想事情,结果,聊着聊着,姜英秀就想得彻底入了神,把姚大叔给晾在了一边儿。

姚大叔看着姜英秀一时半会儿没有回神的架势,就摇了摇近期新收到的一套小铜铃,姜英秀被清脆的铃声唤醒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姚大叔道了歉,然后就跑到做好了分类的那个房间去挑拣心爱的老物件去了。

她挑挑捡捡了半天,最终选定了一套一共八册的老式线装书模样的文人笔记。

封面已经破损残缺了,不知是被故意撕掉的,还是在运输过程中遭到了磨损。不过万幸,内容倒是完好无缺的。如果不考虑封面,品相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好。

姜英秀随手翻开看了看内容,只见文字清新隽永,活泼可喜。而也书法颇见功力。墨色浓郁,宛如刚刚写上去不久的模样,而字迹又飘逸俊秀,有种令人心折的大家风范。

她只略略地翻看了几页,就爱不释手。

即便这套笔记年代并不久远,也不是什么名家作品,单纯看这书法,就值得留在手里,细细欣赏品读了。

于是其他的东西,姜英秀都懒得看了,直接挑了这套笔记,就匆匆地出来了。

姚大叔见了这套书册,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边儿,凝神仔仔细细地盯着姜英秀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半天,看得姜英秀都有几分头皮发麻,汗毛直竖了,方才移开了目光,淡淡地说道:

“这套笔记啊,二十块,不二价。”

二十块!

这个价格放在后世,那就是捡了大漏儿了!

可是搁到现在,真心一丁点都不便宜。

且不说姜英秀刚刚卖了的八十斤山楂,才换回来了一块二毛钱。之前姜英秀跟村里的小伙伴儿们,还要四宝他们,都分别打听过,知道现在的小学生,读一整年书,所需要的学费才两块钱。

而黑瞎子岭镇,乃至西麓县的小学,都普遍是五年制的。

也就是说,这一套不知是什么人的笔记,就够供两个小学生读完五年小学,拿到毕业证了。

姜英秀略微纠结了两秒钟不到。

这个笔记的署名,叫做什么绿野亭主人,自己听起来觉得有几分耳熟。不过上辈子对历史人物关注不多,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的了。

唉,不过既然连自己这种不大关注历史人物的,都对这家伙有几分印象,说不定还真是哪个名人嘞。

再者说,就算这个作者是个什么无名小卒,自己难道还非得吝惜这二十块钱么?

干点啥赚不来二十块,而这么精美的书法作品,这么精彩的文人笔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姜英秀跟姚大叔要了一块儿牛皮纸,将这套笔记仔仔细细地包了起来,付了钱,就把它放进了大柳条筐子背篓里。当然,实际上已经悄然偷渡到了空间里了。

这么好的东西,她可不舍得放在那大柳条筐子里头颠簸。

姜英秀出了废品收购站,沿着河岸街缓缓地走了一程,进了一趟邮局,买了几份报纸,悄悄送进空间里,然后又绕了一圈,方才进了饭馆。

这个时间段不是饭点儿。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又普遍过得十分勤俭,能自己在家吃或者带上干粮,就绝对不会舍得进饭店。

据说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期间,有很多敌特势力的特工,就是因为“过度奢侈”——经常进饭、酒楼之类的地方消费,才露出了马脚,暴露了身份。

张彩霞正百无聊赖地歪在窗口后边,一见姜英秀进来了,眼睛就亮了。

第233章 一个硬币的两面

姜英秀都看到张彩霞眼里的亮光了。故意打趣她道:

“彩霞姐,你是不是想我了?”

“可不是吗?你这小丫头这么可人儿疼,姐姐见天儿地想你!有事没事就盼着你来,盼得脖子都长了!”

张彩霞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过,这话虽然是开玩笑,却也有八九分真。

姜英秀这么个小丫头,不知打哪里学来的,礼数那叫一个周到。

自打知道了她好吃个零嘴儿什么的,每次都会专程给她带一包好吃的。

有时候是红枣、山核桃、板栗这样的干货,有时候是冻梨、冻柿子这类的冻货,有时候是最难得的黄樱桃、沙果、槟子、秋海棠这类的水果,有时候是炒得喷香的毛嗑儿,煮的入味儿的毛豆,烤的酥脆的花生……

张彩霞扪心自问,自己个儿真不是那种爱贪小便宜的人。

不过很奇怪,每次姜英秀这小丫头给她带来的好吃的,她吃着就是比自己买的,或者别人给淘澄来的,好吃得多。

那种美味,简直让吃东西成为了一种享受!

不过,可惜的是,这丫头每次来就给她带一小包儿,她知道这就是个心意,丫头又没有什么事情求到她,她无功受禄,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好意思再张嘴多要呢?

再者说了,这些玩意儿在这个季节,都既新鲜、又难得。

虽说姜英秀提起来总是轻描淡写,说是从山里摘来的,但是自己也不是没进过山,还能不知道山里啥样?

真要有这些东西,而且还没被别人摘走。

那么,要么就是这些东西所在的地形地势十分险峻,一般人发现了也爬不上去。

要么就是生在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甚至在一些猛兽巢穴的附近。

或者在特别深远的深山老林里头。

要不然,早就让山里人摘光了,怎么轮得到她一个小丫头?

所以,既然心里知道这些东西得来不易,她就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自然更是不好意思开口,让姜英秀给她多弄点来。

所以咯,她有得吃还好,一把手上的好东西吃完了,就开始盼着姜英秀下趟啥时候来了。

姜英秀果然不负所望,伸手就掏出来一个牛皮纸包,这回里头会是啥?

张彩霞乐呵呵地接了过去,直接塞到了自己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秀秀妹子,你先上楼上的包间歇一会儿,我们这里刚来了一批好茶叶,我泡一壶招待你。苏经理这会儿在后厨那边查卫生呢,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完事儿。咱们姐俩说说话,等他一会儿,你看咋样?”

“蔡霞姐,咱们上包间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包间空着也是空着。这会儿也不是饭点儿,你看这大堂里头都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更别所包间了!咱们就在里面待一会儿,又不会拆墙砸家具地,有啥大不了地?再说了,这个就属苏经理最大,他要个包间儿谈点事儿,谁还敢放个屁咋滴?”

这张彩霞还真是个爽利性子,就是可惜说话的风格有点粗糙。

不过姜英秀几乎天天被姜老太太“特训”,遇上比这还奔放的风格都可以面不改色。

姜英秀“腼腆”地笑了笑:“彩霞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就麻烦你啦!”

“秀秀妹子,你跟我客气啥?咱俩谁跟谁呀?”

张彩霞一边说着,一边就从窗口后边绕了出来,反正现在也没客人,她走开一会儿,也没啥影响。不过她还是回头嘱咐了一句同事帮忙:

“小刘,你帮我看着点儿哈,有事你就喊我一声儿!”

张彩霞亲热地拉住了姜英秀的手,就拽着她上了二楼。

俩人开了一间小包间儿,张彩霞果然泡了一壶好茶,沸水一冲,茶香就弥漫开来。

张彩霞给姜英秀倒茶,姜英秀忙拦住:

“我自己来就行。彩霞姐,你再这么客气我可待不住了!”

张彩霞坐了下来:

“行,都听你的。”

她看着姜英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她倒了一杯,就把茶壶放回到茶盘里。

张彩霞乐呵呵地从自己怀里拿出来刚刚姜英秀塞给她的牛皮纸包,打开一看,惊喜异常地叫出了声儿:

“哎呀妈呀!米花糖!”

这米花糖是姜英秀自己做的。

用的米是空间里种出来的大米,用的水是空间里的暖玉山上的山泉水,用的油是空间里的花生炸出来的花生油,只有这糖,她暂时还不能自给自足,是从供销社买的。

花了一斤糖票,买的白糖,不过看着颜色有点发黄。

不知是不是西麓县太过偏远的关系,或者是这个时代技术比较落后,这糖跟后世的绵白糖比起来,品相真是差的太远了。

不过,虽然品相差了点儿,甜度倒是一点儿都不差。

做出来的成品,她自己吃过了,也投喂过三小只了。

自己吃,觉得很好吃。

三小只也都说很好吃。

于是她就又准备了几份,一份带给了姚大叔,一份托姚大叔捎给了小徐子,一份给了张彩霞,还给苏经理也准备了一份儿。

也有让他们试吃的意思。

自己觉得好吃,那可能是“癞痢头儿子自己的好”。三小只觉得好吃,那可能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世面。而如果张彩霞、苏经理、姚大叔、小徐子等人,都反馈说好吃的话,这东西就算琢磨成功了。

姜英秀一脸期待地看着张彩霞。

张彩霞迫不及待地拿起来一块儿切好了的米花糖,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塞进张得老大的嘴巴里,然后闭上嘴巴一咀嚼,就张大了眼睛,满脸惊喜,含糊不清地说道:

“唔!真好吃!”

姜英秀开心地笑了,这才放心地端起杯子来品茶。

姜英秀本身也是个地道的吃货。

而且虽然她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懒,但是有两件事,她却是勤快得不能再勤快了。

这两件事,一个是画画儿,另一个就是琢磨好吃的。

说起来好像有点没出息哈。

姜英秀但凡待在空间里的时候,要么就在练画,要么就在琢磨怎么弄吃的。

当然,偶尔也会拿出来自己的小钱钱们数一数,争取让自己对自己的资产心中有数。

近期还新增了一个推门的“爱好”!

除此之外,真可以说是连油瓶子倒了都不扶。

跟待在空间外头的时候,简直完全就是两个人。

在空间外头,她是姜英秀,老姜家三房的四丫头。虽然性子似乎变了不少,但是勤快能干这一条可没有变。

而在空间里头,她总是不自觉地做回林晓晓,怎么恣意、怎么舒适、怎么随心所欲,就怎么来。

第234章

姜英秀在这种两面人的状态之中切换自如,可是很多时候,她还是希望能够在现实中也逐步做回自己。

然而想要实现这个想法,恐怕比说服姜家老太太送她上学还要难上好多倍。

现实中,似乎只有在张彩霞这里,她能短暂地做回一阵子真正的自己。

这样想着,姜英秀的眼里,就多了许多温柔。

她喝着清香四溢的茶水,看着张彩霞一脸满足又珍惜地吃掉了大半包的米花糖,然后才突然想起来,应该再跟她谦让一下:

“秀秀妹子,你也吃点呗!”

“哈哈,我当然吃过啦!你吃吧!彩霞姐,你这么爱吃这米花糖吗?那下次我还给你带好不好?”

“嗯,这米花糖又香又甜又酥又脆,我当然爱吃啦!不过你还是别给我带了,老是吃你这么老多好东西,还帮不上你啥忙,我这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哎呦,刚刚还跟我说“咱俩谁跟谁呀”呢,这会儿咋还带不认账地呢?”

姜英秀没觉得这句话有多幽默,张彩霞却被逗笑了,前仰后合,别提多开心了。

姜英秀双眼忽闪忽闪,颇为不解。后来想想,张彩霞其实大概是看她这副一本正经的小大人儿的模样,觉得分外好笑吧。

笑了一阵,张彩霞正色说道:

“秀秀妹子,要不今天你别去见肖大国那帮人了吧,跟苏经理这边办完事儿就直接回去得了。我帮你把他回了,他不敢拿你咋样滴。”

“没事儿,彩霞姐,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他们都打傻了地。”

张彩霞又被逗笑了,扑哧一声乐出了声儿,然后又有几分忧心地说道:

“谁管他们去死呀,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听说那个肖大国有个哥们儿,一肚子坏水儿。

本来这事儿吧,肖大国上次吃了亏,都不打算再查你这条线了,可是他那个哥们儿不同意,非得要找你聊聊。

那个人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肖大国他们都管他叫军师。”

“谢谢你彩霞姐,你放心,我肯定全须全尾地回来见你。”

……

俩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苏经理查完了卫生,径直找过来了。

姜英秀这才把放在包间地上的大柳条筐子上头盖着的麻袋片儿掀开,入眼满目生机盎然的绿,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筐嫩嫩的、带着豆荚的毛豆。

苏经理大为惊喜:“这也是你从山里头摘来的?”

“不啊,这是我种的。不过也可以说是从山里摘来的。

就是在我摘果子的那个温泉山谷里头,我头两回摘野果子的时候,就随手撒了些黄豆种子。

其实我本来就是随便种一种试试,压根没想到能长得起来,平时也没怎么照看。

前两天我去看了一趟,没想到,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只可惜那地方深山老林的,我也不会弄栅栏,到底还是被野兽遭禁了不少。剩下的我留了二斤自己吃的,其他的都在这儿了。”

姜英秀面不改色地把自己个儿编的瞎话说给苏经理听。

当然,除了种地的地点其实是在空间里,她也不能算是说谎。

苏经理二话没说就定了下来,这一筐毛豆儿,他全都要了。

还颇为热切地千叮咛万嘱咐,让姜英秀再有了这好东西一定要优先想着他和他的饭店。

姜英秀笑眯眯地听着,一一都答应了下来。

苏经理虽然知道姜英秀挺好说话的,却还是给她结了现钱。

虽然按月结算她也会二话不说、痛痛快快地接受,其实最近几次,就都是按月结算的。

不过,苏经理觉得,姜英秀小小年纪,就能想到摘野果子换钱,甚至自己在温泉山谷里种上这种反季节的毛豆,还能大大方方的找到自己,淌出来销售的路子,将来长大了,成就必然非同凡响。

这样的人才,自己当然要下力气结交。

能给行方便的时候,就要行方便,能种花的时候,就不要种刺儿。

现在趁着她还没有发迹,就尽己所能,结下了善缘,将来即便不能直接回报在自己身上,也可以给子孙后代铺路。

比起月结,姜英秀当然更愿意一把一利索。

这样对她来说很是方便。

这一筐毛豆总共卖了五十五块钱,不要说跟供销社比,这个价格就算是放到黑市上,也很公道了。姜英秀只略略清点了一遍,就把钱随手收了起来。

五十五块,对于这个时代的一个八岁孩子来说,可真不算一笔小钱了。如果过得节俭一些,这笔钱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整年的生活费。

而姜英秀偏偏是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如果不是打听清楚了,知道她就是个农村孩子,苏经理真的会以为这丫头,其实是出身于大城市里的富贵人家。

苏经理再次暗暗感叹,可惜了是个丫头,不然就凭这份洒脱的气度,就知道前程可期。

姜英秀没看明白苏经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惋惜是为了什么,不过倒是看出来苏经理有意维护好跟她的关系。嗯,这个人情,她领了。

苏经理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一直陪着两个小丫头闲话家常,所以又客套了几句,就去忙了。而张彩霞拉着姜英秀,借了苏经理办公室的电话用。

当着姜英秀的面儿,给肖大国打了过去,约了个见面的地方。

就在饭店后面那条街,有个十分幽静的茶馆儿。

那地方姜英秀没去过,张彩霞觉着不放心,直接带着姜英秀过去了不算,还非得要留下来陪着她,被姜英秀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给劝回了饭店。

回饭店之前,她还特意跟茶馆的人打了招呼,让帮着注意点姜英秀的动静,万一有啥事儿,就赶紧给自己个信儿。

茶馆的人答应了,她才一步三回头的回饭馆了。

姜英秀觉得有几分好笑,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边等着肖大国他们那帮人。

不过,见到了跟着肖大国一起出现的“军师”,她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男人,她此前从来没在生活中遇见过,但是却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这家伙,竟然就是那个护照上的男人!

虽然,他比那几本护照上的样子,看起来更干瘦,更朴实一些,很有这个时代的龙省土著的特征。

然而,姜英秀心里清清楚楚,这家伙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只是个龙省本土土著那么简单!

不说那一大箱子手榴弹,不说那把黑漆漆的油光锃亮的手枪,不说那套自己认不出来是哪国的军装,单单就说他那么多本护照,要怎么解释?

真正的龙省土著,怕是连护照是个啥玩意儿都整不明白吧?

第235章 换个地方

肖大国走在前头,“军师”跟在他身侧,两人身后带了四五个陪着的,不知是该叫打手还是该叫小弟的家伙,每一个都虎背熊腰,人高马大。

不过,几个陪同的人,另外到大厅开了张桌子坐下了。

而只有肖大国和“军师”二人,来到了姜英秀的这一张桌子,径自走到她对面,微笑着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

姜英秀微微一低头,垂下了眼帘。

端起来手中的茶盏,凝神欣赏起茶杯上的精致花纹来。

长长的睫毛,不只遮住了她的眼波,也遮住了她一闪而逝的一丝慌乱。

不,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这个人是什么来头,都没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肖大国跟自己一个路数,都属于命好那一波的。

这辈子,自己是依靠空间在手,有恃无恐。而上辈子,自己依靠的,是全家人都宠着爱着护着。

肖大国的这辈子之所以能横行无忌,跟自己上辈子有点像,其实依靠的,也是他姐姐和姐夫的宠爱与保护罢了。

只不过区别在于,肖大国过的日子是耀武扬威,为祸一方。

而自己过得日子,却与人无害。

说得好听点儿,那是闲云野鹤。

说得难听些,也不过就是养尊处优的米虫罢了。

肖大国的心思跟自己一样,一路顺风顺水,活在家人的保护之下,心思必然会比较单纯,哄骗他,也相对会容易很多。

而这个“军师”,听这个绰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更何况,他还有那样一重神秘的身份。

能糊弄住肖大国的借口,未必糊弄得住这个家伙。

所以,自己原本定下的说辞,得改一改了。

可是,该改成什么好呢?

不过,不管这个人多么厉害,自己其实依然没有必要怕他。

他也许身份神秘,背景强大,智商超群,但是这一切都必须得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他还活着。

而如果他死了,再神秘的身份,再强大的背景,再精彩绝伦的计谋,也挽回不了他的生命,也就改变不了任何事。

自己毕竟有空间做后盾。

想要收割一条人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只要自己想收拾他,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

只是,之前张彩霞一直频频叮嘱这茶馆的人多关照自己,倘若在这里动手,会不会给茶馆带来麻烦呢?

再者说,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再动用一回空间的那个坑爹功能,真的值得吗?

姜英秀有几分犹豫了。

而肖大国把这种犹豫,当成了她心虚的表现。

“臭丫头,你胆儿挺肥啊!还真有胆子敢来!别以为勾搭上张彩霞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快说!老实交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肖大国同志,你这个态度,是想跟我再打一场吗?”

姜英秀淡淡地抬起眼睛看了肖大国一眼,把茶盏轻轻地放在桌面上,发出来一声脆响。

“军师”一看肖大国凶神恶煞的样子并没有吓住姜英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丫头的性格,跟自己打听到的那些信息,好像一丁点儿都不符合啊。

刘家人难道还有那份胆子,敢糊弄自己?

姜英秀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不过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对肖大国说道:

“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方,打架也施展不开。不如你找个地方,咱们去你的地盘打一场。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或者多少人打这一架。

反正这场架打完,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彼此再也不要找对方的麻烦,你看怎么样?”

姜英秀坦然地直视着肖大国的眼睛,她的眼睛似乎带着种漩涡般的力量,看得肖大国觉得一阵恍惚,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才突然醒过神来,放下了手,疑惑地问道:

“你真的乐意跟我,去我们的地盘?”

姜英秀坚定不移地回答道:

“嗯,当然是真的。

这地方到处都是瓶瓶罐罐桌椅板凳的,打起来实在放不开手脚。

彩霞姐说,你就是有些事情想问问我,我得给彩霞姐面子。

你问什么,我就会回答什么。

但是,你要是硬让我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能编瞎话骗你。

万一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再不依不饶的,总是咬着我不放,可不就是得好好打一场,才能了局吗?

这镇上地方,我也不熟。

跟我去村里的话,村里人都抱团,怕是你们就讨不了好了。

所以,还是去你们的地方吧。

你们方便,我也方便。

不过,咱们得说好了,今天这事儿就得了局,就得翻篇儿。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这事儿一旦说定了,就谁也不许再反悔,谁也不许再找后账了!”

姜英秀嘎巴溜脆儿地把这一大段话说完,就不说话了。

很自然地端起来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茶。

两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做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十分优雅自在。

她没有故意克制,这上辈子三十多年的习惯,就不自觉地带了出来了。

“军师”的眼神闪了闪。

他之前调查过了,知道姜英秀只是黑瞎子岭镇下边,一个小山沟里,土生土长的农村丫头。

可这喝茶的动作、仪态,又是跟谁学的?

难道还真有人能生而知之?

肖大国听了这番话的反应又有不同。

他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个挖好了的坑儿,在前头等着自己呢。

可是,却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这丫头如果跟着自己这一群人,去了自己的地盘,还能怎么让自己掉进这个坑儿里头去。

是,她是力气大,她是能打架。

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双拳难敌四手,难道都是白说的?

自己手里要说要别的可以没有,小弟之类的,还是一张罗,就能张罗出来几十口子的。

这黑瞎子岭镇上,道上混的弟兄们,哪个不给自己几分面子?

尤其是自打“军师”加入了自己这一派,都快一统江湖了,还能几次三番地栽到这小丫头手里?

他就不信这个邪!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有的没的,肖大国到底还是没敢自己拿主意,低声询问了一下“军师”的意见:

“你看呢?”

“军师”的眼神里依然有许多疑惑,不过,他也想不出来,这丫头到底有什么后手。

所以只对着肖大国略略一点头。

肖大国便知道,他的意思,是可以把这丫头带回去了。

于是众人抬腿就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出了茶馆,还留下一个小弟结账。

茶馆的人看着姜英秀这丫头也夹在这帮人之间一块儿走了,就有几分心焦。

不过,面对着结账的小弟,又不敢吭声,只好先沉住气把钱收了,等那小弟也走远了,赶紧就跑到酒楼那边,去找张彩霞送信。

第236章 她回来了

张彩霞听了这话就急了,这可怎么办?

她在酒店大堂里团团转,转了好几圈儿,才想起来,应该给派出所打电话。

可是,这事儿该怎么说呢?

按理说,没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之前,派出所是不会管的。

派出所的警力一直严重不足,人少事儿多。

如果谁随便怀疑谁会出点什么事儿,就让他们管,他们就那么几个警员,哪怕每人每天都有四十八小时,连轴转不休息,忙得跟陀螺一样脚不沾地团团转,也管不过来啊!

张彩霞满地转磨磨,一连转了十几圈,最终只好给自己的对象打了个电话,说了说这个事情,和自己那根本按捺不住的担心。

结果吕平安这小伙子,只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要着急,却也没有拿出来什么靠谱的主意。

最后,听她的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才赶紧表态:

“唉,你呀,就是这么好心!

那我现在就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只要能找到人,就不待让别人伤到你这妹子一根头发丝儿地。

我亲自去,你还有啥不放心地?

有信儿了我就给你打过去,你就在饭店待着,哪儿都别去,等着听我给你递信儿吧!”

“哦,那你自己也小心点儿啊!可别磕着碰着的,遇到事儿了别自己往前冲!”

电话那头的吕平安听着张彩霞这头关心的声音,因为刚刚哭过,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突然间觉得心情很好。

这丫头,还以为她有了个“妹子”都不要男人了,没想到还是知道关心自己的哈!

老实说,之前吕平安对张彩霞掺和进姜英秀跟肖大国之间的纠纷这件事儿,是很有几分不开心的。

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大槐树巷的老肖家,出了肖大国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但是谁敢惹这个混账玩意儿?

谁让人家虽然混账,但是却偏偏有个护犊子的好姐姐呢?

吕家和张家虽然都不惧她,但是好端端地,也犯不着跟她结仇不是?

好在上回那个事儿,方老七竟然持刀行凶,挟持了张彩霞,这可就是肖大国那边儿的人理亏,他们没有记仇的道理。

可是这一回,肖大国找那个农村丫头算账,张彩霞还搁里头拦着,这怕是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本来吕平安一丁点儿都不想插手这件事儿,可是张彩霞那么着急,那么伤心,他又觉得心疼自己的媳妇儿了。

而且,看着张彩霞那么担心姜英秀,他又有几分吃味。觉得自己这个未婚夫的地位,在张彩霞心里,是不是还赶不上姜英秀这么个非亲非故的农村丫头?

刚刚张彩霞带着哭腔还不忘了关心他的安慰,一下子就把他给哄得开心了。

那么,老婆大人嘱咐的事情,一定得办到,还得办得漂亮!

吕平安带了几个人,稍微一打听,就奔着肖大国他们那伙儿人经常盘桓的几个地方去了。

吕平安接连跑了六七个地方,却都扑了个空。这大冷的天儿,走得身上都冒汗了,竟然还是没有成果!

吕平安也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当然不服这个气,这倔劲儿也就上来了——今儿个我还非找到她不可了!

不过,已经跑了这么老多地方,不能再像没头苍蝇一般都碰西撞的了。

凝眉思索良久,吕平安最终总算是想起来,在大槐树巷的老肖家老宅,他们还没去过。

那个院子,是老肖家自己家人住的地方。

本来肖大国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父亲母亲,还有他姐姐,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都在那里住着。

后来肖大国的父母因公意外丧生,祖父母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相继去世。

再后来他伯伯高升,叔叔支边,堂兄们都纷纷成家立业。

一个个都被迫或者主动地搬离了这座大院子。

再后来的后来,连最疼爱他的姐姐,也出嫁了……还离开了黑瞎子岭镇,嫁到了县上。

诺大一个院子,放眼望去,满目苍凉,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平时不愿意受管束,也就不愿意去县城姐姐家常住,总是坚持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套老宅子里。

姐姐把他当成自己心尖尖上的宝,自然不忍心过于逼迫他,只再三叮嘱他照顾好自己,也就由着他去了。

他偶尔也会带他手下那帮人,到这老宅子里来吃个饭之类的,只是这样的事情很少。

大多数时候,他都愿意把那些胡闹的事情,关到这座院子的大门之外。

难道这一回,肖大国竟然是带了那小丫头,去了那栋老宅子里?

吕平安这才感觉到姜英秀这个小丫头的不同之处。

他没有迟疑,带着一帮人,直扑肖家老宅。

结果,到了老宅所在的大槐树巷的巷子口,就知道出事了。

肖家老宅的院子门,开得大大的,在寒风中左摇右摆,不停地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竟然也没人出来管管。

吕平安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步枪,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跟上,自己第一个进了这间大院子。

进了院子就发现,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大片。都是些平日里跟肖大国那伙儿人混在一起的彪形大汉。

仔细看一看,数一数,哦,其实满院子加起来才七个人,不过因为躺得横七竖八的,东西南北哪里都有,看着就跟一院子全是人一样。

不过,却既没有见到自己的目标人物,也没有见到肖大国。

吕平安心中一凛,蹲下身体,试了试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汉的鼻息。

唔,还有呼吸,热乎乎地喷在自己的手指头上,还挺痒痒的。

看样子只是被人打昏迷了。

不过,这大冷的天儿,就这么躺在这庅冷冰冰的、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他没有多管,连忙进了屋子。

在屋里的地面上,找到了被打倒在地、蜷缩成了一团的肖大国。

在另一个房间里,又找到几个被打倒的大汉。

然而自己的目标人物姜英秀,还是不见踪影。

吕平安又带着人屋里屋外地搜查了一遍,甚至连地窖都没放过,却始终一无所获。

看来只好先送医院了。

吕平安在肖大国的房间找到了一部电话,这年头,有电话的居民个人家,真是十分罕见。

肖大国要不是有个好姐姐,估计他就是拿着多少钱,这电话也轮不到他装。

吕平安略微地感叹了一句,就先给苏经理办公室打过去了,找了张彩霞,告诉了她一声这边的进展。

“你那个妹子还没有找到,不过肖大国他们看起来是吃了大亏了,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我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都是被打昏、摔晕的。”

“哦,这样啊,你辛苦了!晚上你过来呗,我们这儿新来了一批好肉,我给你做个红烧肉补补!对了,内个啥,你不用再去找我妹子了,她回来了。”

第237章 年方八岁的母老虎

“啥?”

吕平安被这句话给结结实实地砸懵了。

面对这个躺了一地人的斗殴现场,他的第一个反应,其实是“这帮人被同行给黑吃黑了”。

而那个叫姜英秀的小丫头,莫非是身上有什么秘密,所以被人掳走了?

他正在暗暗上火呢,想着这回线索断了,正犯愁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未婚妻。

然而,没想到给未婚妻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进展,结果竟然会听到一个这样惊人的消息。

吕平安这一出神一发呆,就没了声音,那边张彩霞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喂,你还在听吗?我说你别忙活了,赶紧过来吃饭吧,把你那班兄弟们都带着,我在这边好好炒几个菜,犒劳犒劳你们!”

“哦,请吃饭还是改天吧,肖大国这边躺得满地都是人,还得赶紧送医院呢。”

张彩霞也没捂住听筒,直接就跟身边的人说道:“秀秀妹子,我对象说要把肖大国他们送医院呢。”

然后吕平安便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边传过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用了多少力气我心里有数,其实不用送医院,最多再过一个小时,都能醒过来。”

然后张彩霞急忙转述:

“你赶紧滴快过来吧,肖大国那帮人一天到晚跟属螃蟹似的,横行霸道的,也是时候该吃点教训了,他们不会有事儿滴,别瞎操心!”

吕平安一阵无语,这电话那边那个清脆的声音,就是那个叫姜英秀的丫头了吧?

这丫头的话,在自己媳妇儿那里,简直就是圣旨啊!

这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不过,虽然媳妇不让管,他还是指挥着大家伙儿,把肖大国这帮人送到了医院,然后又留了一个人处理后续事务,自己带着其它人,奔了媳妇那边的饭局。

张彩霞准备了不少材料,自己亲自去跟她四叔打了招呼,让她四叔给做了一桌子好菜,还有两瓶好酒,好好地犒劳了一下吕平安和他的弟兄们。

吕平安只跟姜英秀打了个照面,这丫头还敬了他和兄弟们一杯酒,聊表谢意。

小丫头小个不高,小模样儿倒是出落得水个灵灵,跟个小水葱似的。

小丫头嘴巴很甜,态度也落落大方,虽然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敬完了酒就走了,却不让人觉得失礼。

最关键的是,她一口一个姐夫,叫得自己心里那叫,一个熨帖。

连先头感到的那一丝丝嫉妒和失落,都已经无影无踪了。

虽然只是短短地打了几分钟的交道,好感却是油然而生。

小两口情真意切地送了姜英秀出了饭店。

姜英秀活泼泼的背影,摇摇晃晃,像是个长了脚的筐子,渐行渐远了。

俩人还互相依偎着,目光中带着欣赏,在门廊地下站了好一会儿。

张彩霞先开口了:

“怎样?我的眼光不错吧?!这丫头大方着呢!”

“嗯,我媳妇儿的眼光当然好了,咱们出来半天了,回去吧!”

“切,谁是你媳妇儿!”

……

不提俩人如何洒狗粮,只说姜英秀这头。

原来,姜英秀跟着肖大国那帮人来到了肖家老宅,面对肖大国提的问题,都一一给出了回答。

怕自己的瞎话编不圆,后面可能会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她就干脆利落地一推六二五,从头到尾,全都是一问三不知。

结果,肖大国当然不满意了,就开始放狠话威胁她:

“姜英秀你个死丫头片子,别以为跟张彩霞搭个到一块儿堆儿了,我就动不了你了!

那张彩霞不就是个饭店服务员儿么?她们家不就是一窝厨子么?这黑瞎子岭镇的事儿,啥时候轮到她猪鼻子插葱——装象了!

我跟你说,你要是执迷不悟,一准儿没你啥好果子吃!”

“哎呦,不错嘛,执迷不悟都会用了。真有文化!下一句是不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姜英秀不经意地就开了嘲讽。

肖大国却被戳中了痛脚——他从小受宠又爱玩,读书就脑壳痛,说他有文化,不就是戳他心窝子么!

再加上上回,他在姜英秀手里吃了亏,又被牛轲廉给撞上了,害得他进去待了一小天儿,而且一直没机会找回场子来,他心里十分不忿!

这回这丫头自己送到他嘴里来了,敷衍他的问题,又敢对着他开嘲讽,这个仇,今天当场就可以报了!

然后,呃,中间那个“军师”出来调停了一回。

他跟肖大国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倒是挺默契。

不过姜英秀还是那个死鸭子嘴硬的态度,就不止惹恼了肖大国,也让“军师”十分不满。

俩人颇为默契,一致同意给姜英秀一个教训。

然后么……

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姜英秀把一堆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儿挨个举过头顶,抡圆了扔出去,没一个例外的。

这丫头也太彪悍了!

虽然黑瞎子岭这地方盛产母老虎,可是这年方八岁的母老虎,也太吓人了!

俩人傻眼了,愣怔了一会儿,就跟见了鬼一样,撒腿就往外跑。鞋子跑丢了,裤子跑掉了,也都顾不上了。

结果刚刚把院子大门上的门闩给打开,姜英秀就追上去了。

一手一个,抓住俩人的腰,就把他俩一拉一拽再一撞,俩脑袋瓜就磕到了一起。

肖大国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

“完了完了,这下子是真栽了!”

心中瞬间就求遍了满天神佛,发誓这回要是能活下来,以后一定躲着这头母老虎走!

不知是不是肖大国的祈祷起了作用,姜英秀还给了他一点优待,把他拎着棉袄领子给扔到了里屋的炕上,其它人就都放任他们摔在哪儿就躺在哪儿了。

然后她就拎着“军师”进了另外一个房间,还关上了门。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分钟之后,姜英秀就若无其事地出来了,还随手带上了门。

紧接着,她就离开了肖家老宅的大院子,回了饭店。

当然,这些过程,张彩霞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姜英秀给他们的说法就是:“谈妥了。肖大国很上道。当然最后打了一架,不过打架之前说好了,谁输谁赢都不会找后账。”

张彩霞听着,颇有几分忧心忡忡,不过看着秀秀妹子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表情一如既往地安静、平和,就觉得应该不会有啥大事儿。

姜英秀跟张彩霞说话的时候,身上一直背着一个鼓鼓囊塞的大麻袋,也不说装了什么。

跟张彩霞这边说完话,才又找了一回苏经理:

“刚才我过来的路上,碰到我们村儿来供销社卖东西的了。这得亏是遇上我了,东西被我截下来了,你们看看要不要?”

苏经理对张彩霞一贯很是纵容,张彩霞也有些好奇这麻袋里装的到底是啥,所以苏经理跟姜英秀交易的时候,张彩霞也在现场跟着看了。

姜英秀把麻袋拉开的时候,苏经理和张彩霞都惊呆了。

第238章 极品再现

那麻袋里头,赫然是一头黑乎乎的野猪!

只不过野猪是死的,而且显然没有放血。如果做菜的手艺不好,味儿会比较腥臊气重。

不过,这年头,有肉就比没有强,更何况还是野猪肉!

过了下磅秤,这头野猪竟然重达二百斤。

苏经理最终跟姜英秀谈拢了八毛一斤的价格,当然条件是,再有这样的好东西,还是要优先送到饭店来。

姜英秀答应了,淡定地收了一百六十块卖猪的钱,随手就塞进“口袋”里,看得苏经理的眼角儿,一个劲儿地抽抽。

姜英秀忍不住想起来她卖出去的那头狼了。

心想,还是黑市比较可爱,只可惜自己不方便再去了!

嗯,回头咱也发展几个下线,让他们去跑腿儿卖东西去!

这边刚准备告辞,那边吕平安就打电话过来了,听声音和语气还挺着急,没找到姜英秀,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姜英秀就留了下来,跟张彩霞一起招待了一下吕平安,给这位“姐夫”和跟他一起寻找自己的人们一块儿敬了杯酒。

大家伙儿看她是个小丫头片子,也没人跟她计较礼数是否周到的问题,反而对她小大人一般的表现,满是赞赏。

姜英秀辞别了张彩霞和吕平安,回到了杨树沟村。一路走一路踢着脚下的积雪玩儿,快到老姜家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喧哗。

她又紧走几步,离得老远的就发现,老姜家门口儿,已经围上了一圈儿人了。

她继续往前走,稍微展开五感听了几句,就发现,原来,竟然是老钱家人来了!

他们竟然还敢上门?

这是来干什么来了?

姜英秀突然联想到,之前看电影那天晚上,看到钱大丫和自己的大堂哥姜英杰在一起的事情。

对了。当时自己还出手教训了村里的小混混头儿崔六九。

难道,大堂哥跟钱大丫的事儿,已经被老钱家人发现了?

唉,这也是难免的事儿,毕竟那天晚上,去看电影的人多着呢。后来留下来没走的人群里头,除了那些个小年轻的情侣,也有不少光棍汉、小混混之类的……

这帮人里,难保就没有认识钱大丫和姜英杰,偏偏又碎嘴子、爱传个闲话的。这男人要是八卦起来,比女人八卦还邪乎呢!

而这男女之事,又一向是农村流言里,传播得最快最猛的。

姜英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她没什么心情管。

可是姜家虽然已经分家了,因为季节的缘故,还没有重新起房子,所以一大家子人,还都住在了一起。

大房的事情,想要对他们三房完全没有影响,又怎么可能呢?

不知道老钱家那一家子极品,这一回到底要作什么妖?

姜英秀拨开人群,回了小仓房。

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就见门帘子一动,钻进了一个矮矮的小身影儿。

姜英秀定睛一看,竟然是六宝那个小家伙儿。

“嘿哟,你怎么过来啦?”

“四丫姐,你知道今天家里出了啥事儿吗?”

“我刚回来,上哪知道去?”

“没事,我都听见了,我都告诉你!”

六宝眼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我很有用”的光彩来,兴冲冲地冲着姜英秀扑了过来。

姜英秀连忙把他接住。这要是摔出来个好歹儿的,自己也心疼不说,五婶朱月娥还不得跟自己个儿拼命啊!

六宝乐呵呵地扑在姜英秀怀里,兴奋地忽闪着大眼睛,眉梢眼尾都写满了得意:

“老钱家人带着那个叫杨巧嘴的媒婆一块儿堆儿来的。

老钱家人一进门就给咱奶跪下了,说大闺女钱大丫让咱家大宝哥给欺负了,让咱爷咱奶给钱大丫做主。

然后他们还要给钱老本从咱家娶个媳妇儿回去!

而且他们打定了主意,说要娶二丫姐!

如果不让二丫姐嫁过去,就到公社去告大宝哥!

然后二大娘就炸了!

二大娘说,他们爱打谁的主意就打谁的主意,但是甭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要是敢打二丫姐和三丫姐的主意,都要打折他的腿!

还说要打折他三条腿!

还要把骨头敲得细碎,肉砸的稀烂,华佗再世,该接不上也还是接不上!

二大娘说,她不怕坐牢,也不怕吃枪子儿,反正谁敢算计她闺女,她就敢打折谁的腿,而且一条都不少,必须得是三条!”

六宝越说越是兴奋,学起来李荞麦的口音语气,也颇有几分相似,姜英秀听得笑了起来。

六宝眼珠滴溜溜地转,见到姜英秀笑了,知道自己个儿这趟来对了,四丫姐听了这些明显心情很好,于是就把自己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四丫姐!人不是只有两条腿么?二大娘为啥要说打断别人的第三条腿呢?我问了我娘,可是我娘不让我问!”

六宝小嘴一瘪,险些哭了出来,十分委屈。

然后又一脸希冀地抬眼望向姜英秀:

“四丫姐,你知道不?我看你都笑了,你肯定知道啥是第三条腿,对不对?”

姜英秀:……

这谁家熊孩子!

千万不要说我认识他!

然而六宝乖觉得很,见姜英秀的脸色有点古怪,连忙就自己个儿转移了话题:

“然后老钱家那个老头儿就开始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得那叫一个埋汰!

把我娘都恶心懵了。

咱奶也恶心坏了!

平时东梢间的桌子、椅子、柜子,她都天天喊人擦好几遍,哪里受得了这个!

然后那个杨媒婆就拉着咱奶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挤兑,也不知道咱奶哪来那么好的脾气,竟然全盘都忍下来了!

还话里话外地说二大娘不孝顺!”

“然后呢?”

姜英秀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赶紧抿了抿嘴,省得自己再笑出声儿来。

六宝儿一张小脸儿顾盼神飞、熠熠发光、眉飞色舞地说了下去:

“嗨!二大娘那个脾气,那能惯着她么!

二大娘上外屋地,就拿了把菜刀进去了!

奔着杨媒婆就过去了,说要把她的那条挑拨离间见天儿扯瞎话的烂舌头割下来!

杨媒婆吓得连鞋都没脱,就跑咱家抗上去了。

还使劲儿拉住了咱奶,就躲在咱奶身后,死死抱住了咱奶的腰,说啥也不下来!”

姜英秀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到底还是笑出了声儿,不过她笑了一小会儿,就赶紧忍住了,还起身看了看周围,好在这时候没人往小仓房这边来……

她看着六宝那意犹未尽的小模样儿,就知道还有下文。

不过,她想逗逗六宝,就没吭声。

六宝得意地仰着小脸儿,等着姜英秀问“后来呢”,谁曾想,姜英秀竟然忍住了不问,是一丁点儿都不关心后续吗?

还是自己声音太吵了,或者把过程说得太平淡了,让她不爱听了?

第239章 我读书少,看不懂

姜英秀看着六宝那张纠结的小脸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就停住了,不往下说了?”

六宝哽了一下,接了下去:

“内个啥,后来大娘也炸了。

大娘说说老钱家人血口喷人,她的大宝是个老实巴交的好孩子,路上遇到别人家闺女都不待多看一眼的!

就内个谁,胡屠户家新娶的那个妖妖娆娆的小媳妇儿,村里的爷们儿哪个不被勾搭得眼珠子都快跑出眼眶了!

可是我们大宝就把持得住,看都没多看过人家一眼!

就钱大丫那样土得掉渣的土妞儿,哪一点值得大宝正眼看她?

俺们大宝就不待干出来那种不是人滴事儿来滴!

谁知道那个钱大丫是跟谁勾搭上了,还非得死乞白赖地赖到俺们家大宝头上!

敢往她儿子头上扣屎盆子,她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老钱家这帮人得逞!”

姜英秀之前还没发现,六宝这表演能力竟然这么强。

六宝一直表现得就像个傻乎乎的小孩,平时似乎总是蹲在墙角玩泥巴。

没想到,这记性竟然这么好使。

而且六宝不光是记性好,他学谁说话,也都惟妙惟肖。

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人才啊!

其实六宝一岁多的时候,原主还帮着照看过一段呢。

因为朱月娥要下地挣工分,给六宝断了奶之后,白天上工以后,照看六宝的活计就落到了姜老太太身上。

姜老太太虽然因为宠爱老五姜大海和五儿媳妇朱月娥,也对六宝这个五房的独苗额外高看一眼。

但是她的性格,发号施令、颐指气使才是常态,当然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自己干完了。

所以,除了给六宝喂食物的这个活儿,她亲自把持在手里,其它很多事情,像是给六宝换尿介子、洗屁屁、洗尿介子、洗衣裳这类的事情,就都落在了姜英秀头上。

说来也怪,每当让姜英秀干活儿的时候,她好像就完全把姜英秀的命格给忘到脑后了。而等到让姜英秀上桌子吃饭的时候,就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

姜英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偏心的人,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

事实上,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难讲。同样一个家庭,总有些孩子是被宠爱的,另外一些孩子是被忽视的。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其实单只这种,倒还算是好的。

经历过后世,姜英秀在媒体上、网络上,见过许多更极端的家庭,真实的生活中也遇到过几个。

明明原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相处得跟仇人一样。

不,说不定还不如那种彼此惺惺相惜的仇人呢。

彼此之间的关系,甚至还不如邻居、朋友、同事,或者在网络上遇到的陌生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唉,说到底,原主大概因为一直被有意无意地忽视和虐待的缘故,其实是个极度渴望亲情的孩子。

自己虽然并不把这些姜家人当做亲人,而更多是一种旁观者的心态。

但是很多时候,似乎总是避免不了,要在某种程度上受到原主的影响。

就比如说,见到六宝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有种亲切和喜爱的感觉。

投喂两小只的时候,也有几次想到,如果能连六宝一起投喂,那就更好了。

所以,当六宝那回猛然出现的时候,自己干脆就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其实并不是害怕他去告密之类的。

更有可能是心里这种原主残存的情绪和感情,在起作用吧。

这娃残留下来的情绪和感情,不知藏在这个身体的什么地方,隔三差五地就会出来溜达溜达。

要不是空间有个吞噬灵魂的奇葩功能,自己有时候真的觉得,说不定原主的魂魄,还气息微弱地隐藏在这个身体中的某个角落呢。

姜英秀摸了摸六宝的头,从兜里摸出来一块儿地瓜干儿递给他。

六宝一下子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辛辛苦苦地折腾了这么老半天,不就为了这个嘛!

姜英秀见到六宝那个露着小白牙的可爱笑容,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顶,又从兜里掏出来两块儿地瓜干儿:

“拿去给你六丫姐和八丫姐吃,一人一块儿。”

六宝恋恋不舍地盯着那两块儿地瓜干瞅了足足有三秒钟,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大力地点了点头:

“行,我这就带过去给六丫姐和八丫姐。然后我还去正房那边,要是有啥新情况,我再来告诉你。”

“没事儿,正房那边我直接过去看看就得了。你还是找小伙伴儿们玩儿去吧!不过天儿晚了,玩儿也别出院子了!”

“唉!”

六宝脆生生地应了,掀开门帘子,小身板儿一眨眼就跑远了,很快就融入了茫茫夜色。

姜英秀看着他跑到正房,然后又转去了三房,最后又回了正房,笑眯眯地撂下了门帘儿。

她满仓房打量了一番,最终找到一根很粗的木头棒子,拎着就去了正房。

到了正房里头,乌鸦鸦一片,全是人。

姜家几个房头的人几乎都在。

姜英秀扫了一眼老钱家人,除了上回那几头蒜,还来了几个生面孔,不知道是亲戚还是朋友,总之肯定是找来的帮手了。

钱大丫没来。

这一点,她是不是该觉得欣慰?

姜英杰的脸上一片死灰,嘴唇一直在颤抖着。

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知他是真有把柄落在钱大丫手里了,还是对钱家人这种态度,感到震惊,感到被背叛。

不过,按照钱家人的说法,钱大丫是被欺负了,没脸见人,在家寻死觅活呢。

这要是不知内情的人听了,怕是对姜英杰就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了。

可是姜英秀却清清楚楚地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过这俩人的互动和对话。当然知道事实不可能像老钱家人说的那样。

心中却不由得感叹,这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坏,而是蠢。

钱家那个名声,那个过日子的水平,跟姜家结亲,明摆着是占便宜的好事儿。

而钱大丫和姜英杰,对钱大丫来说,其实是相当不错的一门好亲事了。

一般那种为了闺女着想的正常人家,或者,哪怕是比较功利、贪图富贵的人家,只要不缺心眼儿,应该也看得到跟姜家人结亲的好处。

然而,钱家人偏偏要把这官盐做了私盐卖。

明明挺好的一门亲事不结,反而宁可牺牲掉闺女的名声,也要赖上老姜家,好给钱老本换亲。

可是他们来闹腾之前,竟然也不好好打听打听!

姜家五个房头的分家文书都已经送到生产队备案了,怎么还能指望用诬赖大房小子的方式,换到二房的闺女呢?

这个智商、这个逻辑、这个脑回路……

姜英秀表示:我读书少,有点儿看不懂!

第240章 与时俱进的姜老爷子

姜英秀拎着棒子,没走几步就进了正房东梢间,脚下却略有几分犹豫,没太往里头走。

上回老钱家来闹事,姜老爷子力挺了她一把。所以这回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管上一管。

但是,她又不想看到大堂哥再颓废下去。

所以,这事儿到底该怎么管,还得看看后面的发展。

杨巧嘴竟然还赖在炕头上,死死地抱住姜老太太的腰不撒手。

李荞麦手拿菜刀,眼漏凶光,一脸愤然地冷冰冰地盯着杨巧嘴,那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过,姜英秀看得出来,其实她更多是在吓唬人。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之后,就算是达到了目的,并没有打算真的砍人。

不然,就凭李荞麦平时干活的那个利索劲儿,还能让杨巧嘴有机会在折腾了这老半天之后,还能完好无损、有惊无险地躲在姜老太太身后?

早特么把她拉出来剁碎了!

不过,估计真要发展到那一步,姜大河死活也得抱住了他媳妇儿,不带撒手滴。

……

姜英秀将屋子里众人都打量了一遍,又低声跟沈春柳交流了几句,很快就掌握了基本情况。老钱家人这就是打定主意想要赖上老姜家了。

用的手段,其实跟村里的混混头儿崔六九用的差不多。都是威胁要去公社告状。告姜英杰对着钱大丫耍流氓,好把姜英杰送进去,让他蹲笆篱子,吃枪子儿。

他们是算准了姜家人不会舍得牺牲这个大孙子。

他们想得挺美,觉得一般人家为了大孙子,舍出来一个孙女,是很平常的事儿。很少有人会为了保护一个孙女,而折进去一个孙子。

所以这个事儿,姜家人是乐意认也得认,不乐意认也得认!

钱家人在钱家商量这事儿的时候,都是当着钱老本的面儿商量的。

钱老本还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但要娶二丫做媳妇儿,还得让老姜家收拾四丫一顿,不锤死她也得扒下来一层皮!

于是,钱家人带着一腔兴冲冲,以为已经有了十分把握。不光自家人出马,还叫上了几户亲戚,一块儿来了老姜家。

本以为钱家人这一哭一跪、在大庭广众面前装个可怜,姜家人就得捏着鼻子认下来。

却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姜二丫的娘李荞麦,竟然是个彪悍起来不要命的!既不孝顺、也不听话、即不受威胁、也不怕名声不好听!

有这样的丈母娘,那就算这事儿最终算计成了,自己的脑袋瓜儿,还能在脖子上牢固地呆几天?

钱老本看着李荞麦就打怵。

要知道上回姜英秀吓住了他,就是拿了把菜刀,准备收割他的命根子!

而这回,丈母娘竟然直接要把他三条腿都打断!还要让华佗来了都接不上!

他难道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这老姜家的女人,简直好像就没一个正常的!

那姜二丫倒是长得漂亮,性子又温柔可爱,不过就那么轻轻地一调戏,就害羞得小脸通红。

可惜,却有这么个彪悍的娘。

这样的闺女,搁谁谁敢娶啊!

不过,不管多么害怕,身为一个老爷们儿,他还是得把场子找回来!

再者说了,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让李荞麦知道知道,自己这么出挑的老爷们儿,能看得上姜二丫,那是她的福气!

不过,说话的时候也得防着点那老娘们儿发疯,再拿着菜刀砍过来就惨了!

钱老本这样想着,瑟缩了一下。

先是躲到了钱家来的一群人最后头,然后就从别人身后探头出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哎呦我说那个谁,二丫这小腰又细溜溜又软乎乎的,小脸蛋又白生生地,小模样又跟水葱似的,小个性又跟小母鸡似的,本来应该挺抢手的……

可是摊上你这么个娘,她这辈子可就算是毁了!”

“俗话说打出来的老婆、揉出来的面,这道理谁不知道?

这谁要是娶了你闺女,还一指头都不能动她了咋地!

我就想跟你闺女结亲,你就要打断我三条腿!

这谁要真娶了你闺女,哪天教训教训她,给她一巴掌两撇子地,你还不得给人家手剁了呀!

哪天要是踢了她一脚,你还不得把人家腿打折了呀!

我劝你啊,还是趁着有我这样的青年才俊,不嫌弃她、乐意要她,赶紧麻溜地把她打发出门子吧!

嫁妆也不用太多,陪送一百块,再加几箱子衣裳,几套金银首饰就行。

不然就凭着你这么彪悍的娘,这闺女谁家敢要啊!

你难道还乐意让她嫁不出去,在家当老姑娘啊!”

钱老本这些话一秃噜出来,钱家人的脸色都变了,但是脸色最难看的,还是躲在姜老太太背后的杨巧嘴。

这杨巧嘴深深后悔,早知道这钱老本这么不靠谱,收他们家钱的时候,就该狮子大开口一回。

本来他那个怂货的模样,让人吓唬两句就掉链子的德性,就够让人上火的了!这不会说话你咬着个草根眯着不行吗?

这话说得秃噜反账地,还非得瑟瑟地,自己出来瞎说八道,把事先的部署都给打乱了……

谁特么的还敢跟他们合作下一回?

既然没有下一回了,那这回的价钱,可不就是要少了么!

且不说杨巧嘴的脸色,已经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了。钱老本这番话一说,李荞麦等人都气笑了。

李荞麦满脸讥讽地笑着说:

“我闺女还真就得嫁个一指头都不待动她滴老爷们儿!这但凡有点儿章程、有点儿能水儿的老爷们儿,哪个不往外头使劲儿?

成天在家喝醉了酒就知道打老婆的,那还能叫老爷们儿么?

那叫鼻涕虫!

至于像你这样,连鼻涕虫都不如的,就别舔着脸惦心我好好的大闺女了!

我宁可让我闺女做一辈子老姑奶奶,也不待让她嫁给你这种恶心玩意儿的!

至于我闺女嫁妆要陪送啥,就更用不着你操心了!

反正跟你老钱家,也没有一毛钱关系!

你要是歇了这个心思,我就发发慈悲,今儿个先饶了你这一回。

要是胆敢再敢打我闺女的主意,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不把你三条腿都打折、打碎、打个稀巴烂,我李荞麦就跟你姓!”

李荞麦的宣言,让杨巧嘴等人的脸色更黑了。

钱老本的老爹看事情不成,开始犯了蛮横劲儿:

“走,咱们这就去公社告他去!我看看这事儿有没有人管!”

姜老爷子这时候放下了嘴里的旱烟袋,语气凉凉地说道:

“我这岁数也不小了,也算经过见过了,可还真就没见到过这样非得往死了坑自己家闺女的爹!

你闺女跟我大孙子搞对象,这是符合国家政策的自由恋爱,是要提倡的。

我家大闺女,那就是自由恋爱的先进典型!

你到公社告我大孙子,你看公社能向着谁!

你想着借这个事儿,给你儿子换亲,这就是包办婚姻,是破坏婚姻自由,是迫害妇女,我还得去公社告你呢!

其实都不用上公社,我们杨树沟村生产队就有妇女主任!

这事儿我不信她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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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吵成一团

形式瞬间逆转。

钱家人有点慌。

他们其实还没有彻底搞定钱大丫。

至少在他们把钱大丫锁进屋子里,径自来姜家闹腾谈条件之前,钱大丫一直都没有松口,死活都不同意他们的做法。

都说女生外向,这老话啊,还真是不假。

大丫以前,那是多好个孩子,家里家外,啥活儿拿不起来?

有口好吃的,哪一回不先惦记着给她爷,她爹,她兄弟先吃?

可是自打认识了这个姜英杰,俩人就开始见天儿地找机会往一块儿堆儿黏糊。

大丫这个原本对家里百依百顺的孝顺孩子,也把她爷,她爹,她亲兄弟,都忘到脑后去了!

上回钱家人在姜家相看,吃了亏,这丫头竟然还向着老姜家人,开口就说是自家人不对!

后来,两家相看没成,也算是交恶了。结果,大丫这丫头,竟然还敢背着家里人,跟那个姓姜的臭小子搞到一起去!

真是把老钱家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要不是老崔家的小子崔六九有一天过来,好心好意地跟钱老本透了信儿,让钱老本把他们俩抓了个现行,钱家人这会儿,怕是还蒙在鼓里呢!

钱老本跟崔六九过去捉奸的时候,这两个不知廉耻、没羞没臊的玩意儿,正躲在村子北边的桦树林里头,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那会儿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天光还亮堂着呢!

钱大丫做下了这等丑事,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磕碜,一点都不顾忌老钱家的脸面,竟然还敢直着脖子嚷嚷,说什么要嫁给那个姓姜的臭小子!

钱守财想到这里,就觉得十分愤恨,忍不住瞪了一眼姜英杰。

都是这个臭小子搅和得!

不然他闺女多听话,多懂事!

当然他也不是一定要反对钱大丫嫁给姜英杰,可是,她怎么能二上就跟姜英杰先黏糊到一块儿堆儿去了哪?

这便宜都让人家占够了,还怎么吊着他老姜家出一大笔彩礼?

要是没有彩礼,那姜英杰就更不合适了。

他亲妹子早都出门子了,那隔房的妹子,人家能不能乐意给他换亲,可不好说!

就凭老钱家这个名声,倘若不换亲,那娶媳妇儿的彩礼就得非常高才行。

但是按照杨树沟村的规矩,彩礼钱都是有规矩的。

钱大丫这样的人才,虽然也算得上出众,却不是那种十里八村都有人争相求娶的漂亮姑娘。

能比正常行情,多要上一成彩礼,都已经得拿出来死乞白赖不要脸的劲儿来了。

而且,这样一来,对男方就再没有挑拣的余地了。

不管是鳏夫还是六十岁的老光棍儿,或者深山老林那种一窝子兄弟几个娶一个老婆的,只要出得起彩礼,都都得在考虑范围内。

可是,想要给钱老本娶上媳妇儿,那就得需要两个或者三个钱大丫。

要说还是得怪自己那个短命的死鬼婆娘,怎么就给我老钱家生了两个孩子,就敢俩眼一闭死了呢!

钱守财心里,对钱大丫还是多少有一点感情的。

当然,这点感情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就很值得怀疑了。

在钱大丫的婚事上头,钱守财心心念念一直想着的就是,怎么才能换到最多的彩礼。当然,要是能直接给钱老本换回来一个媳妇儿,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然的话,就算他们乐意把钱大丫卖到深山老林里头,给那种一窝子光棍儿做媳妇儿去,也压根儿卖不到给钱老本说个四角俱全的媳妇儿,那么多的彩礼钱啊!

所以,换亲其实才是最好的。

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丫这孩子以前也挺懂事儿的,咋说咋是,现在怎么偏偏就死活教不明白了呢!

说到底,都是老姜家的错!

都是那个姜英杰把她给勾搭坏了!

可是,如果真的把姜英杰告到公社,把姜英杰送进去蹲笆篱子、或者让他吃枪子的胜算,最多不超过五成。

而如果姜家老爷子真的去告老钱家包办婚姻,迫害妇女,破坏婚姻自由,而钱大丫万一再不站在他们这一边,说不定蹲笆篱子的人,就换成了钱家人了!

钱守财虽然心虚,脑袋上都开始冒汗了,可嘴上最一点都不肯服软:

“反正你们家姜英杰欺负了我们家大丫是事实,人家老崔家小六子带着我们家钱老本,在村子北边的桦树林里头,把姜英杰抓了现行!

这事儿甭管走到哪儿,你们也说不出理来!”

姜英秀微微眯了眯眼,这里头竟然还有崔六九的事儿?

看来上回是打得太轻了,这小子,居然还有力气使坏呢。

看来是皮子有点儿紧啊!

牛桂花听了姜老爷子一席话,顿时开窍了。觉得姜英杰不会有坐牢的危险了,立马原地满血复活,现学现用,现炒现卖:

“别搁那瞎几吧扯犊子!

你们家钱大丫跟我们家姜英杰处对象,那就是自由恋爱!

你们敢反对,那就是破坏婚姻自由!

啥欺负不欺负滴?

我们老爷子说得对,真没见过这么往死里坑自己家孩子的爹!

被说他们俩还没有啥事儿,就算真有啥事儿,那也是你们家那个不要脸的死丫头片子,把我们好好的大小伙子,给勾搭坏了!

本来我可是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你们老钱家!一想到要跟你们家结亲家,我就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但是谁叫我儿子稀罕你闺女呢?

我这当娘的,再怎么不开明,也得顺着儿子的心意。

你痛痛快快地把钱大丫嫁进来,我就认下这门亲事。

你要是再动不动地整这一出一出地幺蛾子,我就说啥也非得给他俩折腾黄了不可!看看到时候谁吃亏!”

“你说的那叫人话吗?

我们家钱老本都把你儿子给堵到树林子里了!死命地抱着我闺女,干那畜生的事儿呢!见到有人来了,都不知道撒开!

我们家钱老本当时就踹了他一脚,结果他连个屁都没敢放!

他心里要是没有鬼,还能那么不声不响地扛着、老老实实地受着?不说当场就打回来吧,咋地也不能硬生生地挺着挨揍吧?

他乐意挨揍,不就说明他心虚?

当时要是就只有我们家人在,那算我们冤枉你!

可是人家老崔家的小六子也在呢!

小六子跟你们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人家做什么平白冤枉你儿子?

你儿子是舒坦了,可怜我们家养了那么多年一个好好的大闺女,就这么被他玷污了清白……

以后你让我家大丫还怎么做人?

还怎么嫁人?

你还好意思跟我直横楞眼睛!

你横楞啥?

你厉害啥?

你这意思是,宁可让你儿子蹲笆篱子去,也不让他对我们家大丫负责呗?”

第242章 想啥来啥

矮敦敦的牛桂花闻言就开始跳脚,骂人的句子十分接地气,既热辣又生动,还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狠辣劲儿。

虽然姜英秀见过好几回她跟人吵架骂人,甚至跟人动手撕吧,却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她这么激动,紧接着突然爆发的样子: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地完犊子玩意儿!敢往我儿子头上瞎几吧扣屎盆子,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今儿个老娘豁出去了!跟你拼了!哇呀呀!”

牛桂花一边说,一边就乍乍着两只爪子,冲着钱守财就破马张飞地冲过去了。两手扬得高高的,指甲又黑又尖又硬,眼瞅着那就是要直奔钱守财的脸蛋子。

这是打算挠他个满脸花啊!

钱守财见了牛桂花那个呜了豪疯滴样儿,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出溜一下子躲到了跟他一块儿来的一家亲戚身后。

还急忙用手遮住了头脸,唯恐牛桂花的指甲真落到他脸上。

不得不说,这老钱家的老爷们儿,基本上就是一窝完犊子玩意儿。

除了磋磨自己家女人的那点儿章程,在外头,基本上都是让人熊到家的货!

现场这么多各家的人,当然不会让姜家人和钱家人真的撕吧到一起。

刚刚李荞麦抓着菜刀的时候,真没人敢出手拦人。毕竟这玩意儿要是真砍到自己个身上,那是谁疼谁知道啊!

万一砍掉个啥零件儿,就算能求到雷七奶奶用上她家的秘方,那该接不上也还是接不上啊!

可是牛桂花毕竟是赤手空拳,她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激动,别人抱住了她的腰和腿,也能将将把她拉住。

姜英秀暗戳戳地撇了撇嘴,热闹看得差不多了。

这老钱家人,要智谋没智谋,要武力值没有武力值,只会胡搅蛮缠,死乞白赖,拿自己家的那套神逻辑,往别人身上生搬硬套。

实在不足为惧。

这老钱家人,文斗斗不过姜老爷子,武斗斗不过牛桂花和李荞麦……真是奇怪,他们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敢一次又一次地找上老姜家?

难道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

姜英秀把目光投向依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断变换,浑身瑟瑟发抖,用尽浑身力气死死地抱着姜老太太的腰,赖在姜家炕头上不肯下来的媒婆杨巧嘴。

老钱家两回跑到老姜家来闹事,这个媒婆都在场。

难道她就是那个里挑外撅,背地里下黑手的家伙?

不。

她虽然有几分可疑,但是就冲着她这个能跟老钱家这种档次的人站到一块儿,来得罪老姜家人的这个做法,就知道她这智商,很显然不适合做幕后黑手。

会是老何家人暗中撺掇的吗?

可是,之前老钱家人头一回来闹事的时候,老何家跟老姜家,还没有闹掰呢。

虽说那会儿两家之间的关系也只是普普通通吧,不过那阵子,姜秋菊还跟何家的何七巧玩儿得挺好呢,两个小妞有事儿没事儿的,总爱往一块儿堆儿凑。

……

姜英秀挨个把自己知道的人家都分析了一遍,还是想不到在背后撺掇老钱家人来闹事的究竟是谁。

这回这档子事儿崔六九很显然掺了一脚,但是上回那事儿,跟崔六九可没有什么交集啊!

算了算了,这种推理类的活计,还是等以后收了小弟,外包出去吧!

姜英秀迅速地做了决定,然后再抬眼看看东梢间里的情况,老钱家人很显然是落在了下风。

自己大概是没有什么出手的必要了。

其实就姜家这几个房头的儿媳妇儿们,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至于说三房的沈春柳和四房的杨水芹,在自家人面前那是个顶个的怂。但是面对外人的时候,也多少有几分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的战斗力。

不过,三房好歹还有自己这个凶神恶煞镇宅,而四房也有四叔支撑,其实怎么着也不至于让外人欺负了去。

今天这事儿,看样子应该暂时争不出来个结果了。

最终到底会怎样发展,大概还得看姜英杰和姜老爷子的态度。

姜英秀拎着她手中的棒子,慢悠悠地出了正房东梢间的门,随手把帘子撂了下来。

后续回头再听就可以了。

现在不止六丫八丫,连六宝都会给她通风报信了。

这会儿她打算去村里找找那个胆大包天的小混混头目崔六九。

目的么,就俩。

其一,是给他松松骨。好让他长点记性,不要随便把手伸到自己不该伸的地方去。

其二么,自然是打听一下那天跟自己打了一场,结果掉进了冰窟窿的那个大胡子的下落和背景。

姜英秀觉得,自己的力量和速度,经过空间的改造,已经提升到了一个很夸张的程度了。

但是在技巧、套路和经验这些方面,真是十分匮乏,几乎可以说,自己就相当于是一张纯洁的白纸。

而她又不想随便花时间和精力,去练一些只能用来做舞台表演的花拳绣腿。

所以,就瞄上了那个出手简洁利落,几乎每次都能一招制敌要害的大胡子。

可惜,就是不知道人家收不收徒弟……

姜英秀慢慢地踱着步,在村里摇摇晃晃地走着。

她不知那崔六九这会儿会不会在家,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他家门口蹲守,突然发现,远处有个人,见到自己过来了,竟然一扭头,一转身,撒腿就跑。

姜英秀下意识地撒开腿就追了上去。

追着追着,这距离就拉得越来越近了,姜英秀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认识这个人啊!

不过,既然他看见自己就跑,就说明有猫腻!

姜英秀又加快了速度,飞扑过去,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你跑什么?”

那人摔了个嘴啃泥,背上挨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

“姑奶奶饶命!”

姜英秀不耐烦地又跺了他一脚:

“谁要你的狗命了?我问你跑什么?”

那人接连挨了两脚,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赶紧举手投降: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啊!真的不关我的事……是六哥,是六哥让我盯着你的……”

姜英秀看不上他这鼻涕样儿,忍不住皱了皱眉毛,喝问道:

“六哥?你是说崔六九那小子?他为啥让你盯着我?”

“姑奶奶饶命!这,这,这,我实在是不知道啊!六哥就让盯着你,说要是看见你从家里出来了,就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告诉他……我眼神儿好,离那么老远就看见你从那个角儿拐过来了……我就开始跑,没想到……”

第243章 套麻袋

嗯,没想到,离了这么老远,还是被自己这么个小短腿儿的小矬子给轻轻松松地追上了。

姜英秀自动自觉地在心里补完了这个倒霉蛋没说出口的话,顺势把一只踩得踏踏实实的脚丫儿从这家伙的后背上撤了下来:

“起来吧!前面带路,去找你六哥去。”

那小子竟然趴在雪地上没起来,只抬起了脑袋,露出来一张迷茫的脸:

“不行啊,姑奶奶,我要是敢带着你去找我六哥,他不得削死我呀?”

姜英秀被气笑了:

“哦?那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削死你啦?”

……

那小子乖乖地爬了起来,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力度轻到可以忽略不计:“我让你嘴贱!”

说完,便拍了拍身上的雪,不情不愿地走在了姜英秀前头,一边走,一边嘴里继续嘚不嘚地没完没了:

“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

这不是神仙打架,让我这小鬼遭殃么!

我啥坏事儿也没敢干啊!

其实我这人最老实了!再说我跟在六哥身边,也没受过啥重用。基本上就是跑个腿儿,传个话什么的。

而且,六哥看上了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从来不带我!

要不,姑奶奶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给你送到快到地方,然后……内个啥,你自己个进去,我就不跟着了……”

豆芽菜一边抱怨,一边不断地回头用眼睛余光瞄着姜英秀脸上的表情,让姜英秀觉得这家伙特别喜感。

他身材瘦弱干瘪,个子虽说不算矮,但是因为有点弯腰驼背的,看着就跟个豆芽菜差不多。

姜英秀在心里暗戳戳地给他取了个绰号,就叫豆芽菜。

听着豆芽菜的抱怨,姜英秀觉得有几分好笑。

还“看上了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从来不带我”——这是洗白自己呢,还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她有几分忍俊不禁地问道:

“你就那么怕你这个六哥?我也没发现他有啥了不起的地方啊?”

豆芽菜一拍大腿,那语气和表情,让姜英秀觉得他跟牛桂花应该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姑奶奶,六哥打架可泼可狠着呢,一般人谁敢招惹他呀!

要不是遇到你,他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要我说,你还是找个中人,摆个酒,跟六哥说和说和,要不然这梁子结下了,以后要解开就难了!”

豆芽菜一边说,一边还对着姜英秀挤眉弄眼的,那神情,活脱脱就是一个里的刘星。

“嘿哟,你倒是挺好心的哈!”

姜英秀忍不住抿着嘴儿乐了。

豆芽菜这家伙,不知为什么,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喜感,让人觉得这娃不去当喜剧演员都有点可惜了。

最不济也应该去唱二人转,而不是在生产队里种地啊!

“嘿哟你看看你,我好心好意告诉你,给你指出来一条明路,你咋还带笑话我地涅?”

豆芽菜有点儿急眼了,他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有那么几分古道热肠,当然拿村里的话来说,就是那操心烂肺的命。

姜英秀看他着急了,心里觉得更好笑了,这会儿这家伙给她的感觉,就不是挤眉弄眼的刘星了,而是一脸严肃的宋小宝……

不过,姜英秀到底还是把自己的笑意给忍住了,勉强板住了脸,很认真地说道:

“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比你那个主意好。”

豆芽菜有点懵,说话也越来越嘴上没把门儿的,声音也跟着抬高了:

“比我这办法还好?

我跟你说,六哥他最好个面子,你这把他面子按到地底下一顿踩,他能咽下这口气算怪了!

要是你能找到个够分量的中人,还有希望能调和调和,要不然你就擎等着被他报复吧!

我可不信你有啥招比我这办法还好。

你就听我一句劝吧,早点请个中人摆一桌,把这事儿给了了,也好早点去了一块儿心病!”

姜英秀又笑了:

“嘿嘿,我有啥招儿,就不能告诉你了,天机不可泄露!”

俩人说着话,也不觉得路远了,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豆芽菜一见快到了,急忙哀声对姜英秀说道:

“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千万当从来没见过我吧!

我可不敢跟你过去见他。

回头六哥要是知道是我出卖他了,不锤死我,也得给我扒下来一层皮!你可千万甭说是我带你来的!”

豆芽菜指着前面的一栋房子说道:

“六哥平时就住在这里,今晚上他也说让我到这来找他,从这里往那边一拐就到了,我先走了!”

说完这些话,豆芽菜转身就跑,就跟身后有人拿着大砍刀追他一样,脚不沾地,一眨眼这人就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姜英秀笑着摇了摇头,向着那栋房子走了过去。

走了大概不到几十步,就到了。

大门没有闩,只是虚掩着的。

姜英秀轻轻地推开大门,进了院子,一条麻袋兜头罩了下来。将姜英秀整个人都笼在了里面,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黑暗中响起来了一声:“罩住了!”

“哼哼,给我打!狠狠地打!出了事儿算我的!”

听到这里,姜英秀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个儿这是被套路了。

那个豆芽菜之所以那么容易就干脆利落地背叛了自己的“六哥”,想来也是因为,这其实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戏码。

姜英秀二话不说,直接闪身进了空间。

而后在空间里监控外面的状况。

崔六九倒是真看得起她。

对付她一个八岁大的丫头片子,竟然安排了六七个人。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差不多有手腕那么粗的木棒,对着麻袋片子一顿狂捶。

哇塞,这是真不怕出人命啊!

姜英秀不由得沉下了小脸儿。

粉嘟嘟嫩生生的小脸蛋儿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寒霜一般,冷冰冰的,有点儿吓人。

六七个人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噼里啪啦对着麻袋片一顿招呼,直到打累了才停手。还是崔六九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儿:

“人呢?”

众人瞬间面色惨白。

刚刚他们明明看到这丫头进来了,而且这丫头一进来,就直接给她套上麻袋了。六七双眼睛都盯着呢,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套进去了呀!

他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事先还特意挑了一个最大号的麻袋来用。

姜英秀瞬间出了空间,轻轻地落在崔六九身后差不多四五米远的地方:

“你是在找我吗?”

崔六九听到这个脆生生的童声,仿佛里被大师兄施了定身法的小妖精,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僵硬地转过身,用一种仿佛见了鬼一般的表情看着凭空出现的姜英秀:

“你……你你你……你是怎么过去的?”

第244章 暴力少女

崔六九是面朝大门的方向,姜英秀经过,他根本不可能发觉不了啊!

这大晚上的,难道是见鬼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就抑制不住地往外呼呼直冒。

呸呸呸!那都是迷信,迷信!

人吓人,吓死人!这没人吓唬自己,就更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嘛!

崔六九拼命在心里扭转着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

再一想到姜英秀跟那位“高手”交手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鬼魅一般的身法,他就淡定了许多,觉得这满身的鸡皮疙瘩,似乎又都消下去了。

姜英秀微微一笑:

“你猜。”

崔六九觉得压根儿都恨得痒痒了,这特么是玩猜谜的时候么?

他把手一挥,眼漏凶光:

“弟兄们,给我上!这小丫头片子有点邪性。这回咱们既然已经跟她照了面儿了,不打都不行了!”

几个手下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二话不说就围拢了过来。崔六九确实带着一股悍勇,冲到了最前面,挥着棒子就奔着姜英秀的脑袋砸了下来。

姜英秀抬手就抓住了棒子的一端。

她的力量确实很大没错,不过虎口还是被震了一下,有点酥麻。

姜英秀克服了这一点小小的不适感觉,加了两分力气,抓着棒子就一下子把崔六九扯到了自己身前。

然后一手抓牢了那根木棒,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崔六九的腰带,把他一下子举过了头顶,当个盾牌一样,挡在了自己面前。

另外几个人傻眼了。

这要是打上去,就得打到崔六九。

要是不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小丫头毫发无伤地离开么?

谁曾想,小丫头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还没等他们犹豫多久,就见崔六九被小丫头跟扔个沙包一样轻轻松松地扔了出去,啪嗒一声撞到了大门上。

崔六九像一滩烂泥一样顺着门滑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弟赶紧跑过去扶他。

唔,崔六九只是被摔了一下,又被撞了一下,浑身的骨头都很痛,但是看样子应该是没受伤。因为他还有力气发号施令:

“都愣着干什么?上啊!”

而另外几个人稍一迟疑,就奔着姜英秀过来了

呃,说是男人,稍嫌夸张。

这帮跟着崔六九混的小混混,基本都是桦树林公社各个村子里,本乡本土自产自销的二流子。

其实都是些二十啷当岁的小年轻儿,还有一些,甚至只有十五六岁。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已经辍学了,又基本上来自于一些问题家庭。

没有书念、没有工作,又没有家人管束,还不甘心老老实实种地,成天就知道游手好闲,打架斗殴。

反正前些年是大食堂,有地方吃饭

而这几年虽然基本上都改成在自己家吃了,可是生产队还在,总不能让他们饿死。

虽然不干活儿,就没有工分儿拿。

但是工分这东西,其实主要是用来换钱和票券的。虽然也涉及到分粮食,但是只涉及分多分少的问题,而无关于有无。

有句俗话叫做“够不够,三百六”,这时候每个人的基础口粮,有没有工分,都是一样给发的。

吃大锅饭么,虽然保证了形式意义上的公平,却也造成了“干多干少一个样儿”。

就连这帮整日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年轻孩子,也不至于饿到没力气作妖。

姜英秀小嘴一抿,抬腿便踹,“砰”一声闷响,正踹在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男人大胯上。

随着“啊!妈呀!”的一声拉长音的惨叫,这个五短身材,四肢粗壮的家伙,就如同滚木礌石一般,瞬间飞起,狠狠地砸向了身后的同伙!

“啊”“嘿”“卧槽!你tmd!”

这家伙身后的一个男人,被他撞出去好几米远,俩人滚地葫芦一般,摔成一团。

偏偏他们摔倒的巨大冲击力,把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另一个家伙,也给撞翻了。

引起了一场小小的混乱。

姜英秀没理会这边的乱局,而是反应极快地举起手中的木棒,在千钧一发之际,牢牢地架住了从另一个方向猛攻过来、目标直奔她的大脑壳的一根大棒子。

嚯!这一下要是真的砸在她脑袋上了,非得开瓢不可!

“啪嚓”一声脆响!

姜英秀手中的木棒,竟然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撞断了。

她悚然一惊。

对面的男人绽放开了半个欣喜若狂的笑容。

然而,他也只刚刚来得及绽放这么半个笑容,便被姜英秀飞起一脚,踹了出去。

“啊!”

被踹飞的男人一声惨呼,摔倒在另外一个同伙身上。

俩人同时躺倒在地,只挣扎着蠕动了几下,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只没出息地一个劲儿“哎呦哎呦”,不停喊痛。

说来话长,实际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很快,只在几分钟的时间里,除了姜英秀,地面上就再没有站着的人了。

姜英秀在每个人身上都狠狠地补上了一脚,确保他们一时半会儿地爬不起来,就单独把崔六九拎到了一边。

这小子先是撺掇着老钱家人去找大堂哥姜英杰的麻烦,估计钱家人闹上门,也有他的功劳。

而那之后,竟然还敢设局,打算套自己的麻袋,狠狠地揍自己一顿,而且这个过程中,竟然丝毫不顾及会不会把自己打死,打残,打傻。

本来姜英秀虽说打算为了大堂哥的事情出手教训他一顿,却只打算给他松松骨,让他吃个教训就算完了。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天堂有路不肯走,地狱无门偏要来!

既然他算计自己在先,姜英秀觉得,自己再怎么收拾他,都不算过分。

如果只是用空间直接把他吸收了,好像有点太便宜他了!

嗯,还是先揍一顿吧,等揍累了再说!

姜英秀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拎着刚刚被摔得浑身疼痛的崔六九,“啪叽”一声扔到地上,一边用棒子不轻不重地敲他的腿,一边嘚不嘚,不知是不是被那个豆芽菜给传染了:

“看不出来啊,你人这么瘦溜,胆儿还挺肥的呀?谁家的事儿你还都敢掺一脚!

还敢去撺掇老钱家人到我们老姜家闹事?

谁给你的胆儿?

你要是真稀罕钱大丫,自己个去追呗!或者带着彩礼,到人家老钱家提亲去呗!

你祸害我大堂哥那个老实头儿,算怎么回事儿?

你是觉得我们老姜家没人了咋地?”

……

“我叫你算计我!不疼你能记住吗?是不是心里还在发狠呢?我叫你算计我!”

……

“我能白挨这个累吗?不把你打服了,我今儿个就跟你姓!”

第245章 临时工

姜英秀说到做到,果然把崔六九打服了。

当然,这个血糊漓啦滴过程就不说了,少儿不宜。只不过,姜英秀从进了崔六九的院子,到出来,除了开头几分钟在打群架,后来一直都在闷头收拾崔六九。

还得掌握着力度,收着劲儿,怕真把人打坏了。

毕竟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个人呢。

费老劲了。

这一打,就打了差不多将近俩小时。

两个小时,拳拳到肉的这顿揍挨下来,崔六九是真的抗不住了。

崔六九虽然占个悍勇、占个狠毒,但是他的意志力,其实也就只比普通人,稍微坚强了那么一丁点儿。

身为一个混混头儿,更谈不上是多么刚直不阿、坚贞不屈的人。

能坚持这么久才屈服,崔六九都相当佩服自己,觉得自己真可以算得上是条汉子了!

再者说,这人吧,可能也真是有点贱皮子。

这不被姜英秀一顿狠收拾,两条腿都打得无处不疼,青一块紫一块地,外套上头还一堆小脚印儿,反而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哭着喊着,非得要给姜英秀做小弟不可。

姜英秀仔细审问了一番,发现这家伙其实除了上回欺负钱大丫确实做得有点过了,再加上平时经常四处打架斗殴之外,并没有太过出格的劣迹。

正好她手头儿也确实缺人,就勉勉强强地把这个“小弟”收下了。

不过,这“小弟”,目前还只是个临时工。

啥时候崔六九能把姜英秀交代的事情办得利利落落,让她满意了,再经过几回不同形式的、突然而至的考验,才能转正。

想到这里,姜英秀就顺手给崔六九安排了第一个任务:

把那个大胡子高手的详细情况,在三天之内调查清楚,然后跟自己汇报。当然了,如果实在调查不清楚,三天之内能查到多少,也就得汇报多少。

之后,姜英秀就心情愉快地回了老姜家。

“咱也是有小弟的人了!”

姜英秀心里无比愉悦。

一路上都有些雀跃,走得蹦蹦跳跳的。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还真的挺像个八岁大的女孩子的。

嗯,只要打听清楚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就算捞不到拜师什么的,也好歹能学上几招吧。

就算学不到什么,说不定也可以跟那大胡子多打两场、多练练手儿,活动活动筋骨!

等回到了老姜家,姜英秀才知道,后来姜家人和钱家人,到底还是动手了。

六丫姜英俊和六宝姜英栋,俩人争着抢着,要给姜英秀讲解当时一度非常混乱的场面。

六丫眉飞色舞,六宝眼珠子乱转,俩小家伙说起当时的各种人仰马翻,惊险刺激的情况,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而且那眉梢眼角,还都荡漾着掩不住的兴奋。

姜英秀忍不住抚额,这俩娃,咋都那么好信儿涅……

都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还是八丫比较可爱,自打自己掏出来几小块儿切好的牛肉干儿小窄条儿,八丫的注意力,就都在吃上了。

虽然也谨慎地竖着耳朵,听着六丫和六宝的话。

但是基本上都不吭声,只一心一意地埋头猛吃。

看着八丫的小腮帮子、一鼓一鼓滴,跟个小仓鼠一样,鲜红的小嘴儿吃得油乎乎地,姜英秀就觉得心里头,隐隐约约地充满了一种类似于在投喂心爱的小宠物的幸福感觉。

在六丫和六宝两个小家伙绘声绘色的形容、描述、和积极踊跃地互相查漏补缺之下,姜英秀很快就大致搞清楚了她离开以后,姜家这边发生的事。

姜英秀走后没多久,姜家老爷子就发了话,要把钱守财和钱老本那一帮钱家人和他们带来的帮手赶出去。

姜英杰就跟姜家老两口求情,希望他们能想想办法,成全自己跟钱大丫。

他口口声声地说着:

“大丫跟她爹她哥不是一种人!今儿个这事儿肯定跟大丫没关系!”

只一门心思惦记着给钱大丫撇清,却忘记了考虑自家人的心情。

把姜老爷子气了个倒仰,差点就昏厥过去。

姜家人顿时一片混乱。

钱老本竟然趁着这混乱,故技重施。想要像上次,钱家人到姜家来相看那回一样,伸手偷袭姜二丫。

然而,姜二丫自打那一回被恶心到了,又羞又气了地哭了好几天,还想不开病了一场,后来就被李荞麦狠狠地训了一顿。

此时的姜二丫,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姜二丫了。

钱老本涎着脸,往姜二丫身边贴乎的时候,姜二丫就不紧不慢地从衣袖里,亮出来一根锥子。

就是纳鞋底的那种锥子。

不过姜二丫手里的这根锥子很大、很长、很粗。

锥子的尖头儿,被打磨得非常锋利,闪着危险的寒光。

一看就知道,这把锥子,绝对是可以轻松穿透最厚实、最坚硬的鞋底儿的那种顶尖利器。

姜二丫把这寒光闪闪的锥子尖儿,正正好好地对准了钱老本的眼睛。

只等着他赖皮赖脸地自己撞上来。

他若是收不住脚步,自己撞了上来,一只眼睛必然要被穿个透心凉。至于说会不会有性命危险,就不一定了。

钱老本大吃一惊,面色铁青。

紧接着就连脸面都不顾了,破口大骂起来。

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李荞麦不甘示弱,马上就把姜二丫护在了身后,眉眼之间都是冷冰冰的蔑视,跟钱老本对骂起来。

紧接着,这场骂战就悄悄升了级。

也不知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总之,双方撕吧了起来,进而演变成了一场多人混战。

钱家人完全不是对手。

倒是钱家人请来的几个亲戚邻居的,还有那么点儿战斗力。

不过,这帮人到底还是被有主场优势、老爷们儿又普遍比较人高马大的姜家人,给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姜英杰跟钱大丫的婚事,这下子,恐怕是真的没戏了。

姜英杰大哭了一场,哭得两个眼睛和一个鼻子头儿,都红彤彤的。

牛桂花恨得一叠声地点着他的脑门儿: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完犊子熊货!

那老钱家是什么人家,别人躲都躲不开,你还敢主动送上门儿去!

他们老钱家的姑娘,就那么好?

那钱大丫长得一张小方脸儿,一脸红丝面子,也没多好看呀,你看上她啥了?

你搭个谁不好,咋就非得搭个钱大丫那个不省心的呢?!”

第246章 小弟很好用

六丫和六宝这一对儿活宝,说着说着,干脆扮演起了牛桂花和姜英杰。

把当时的场景还原得清清楚楚,惟妙惟肖。

姜英秀看了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沉重。

正好这时候从“兜里”掏了一把花红出来,让三小只慢慢吃,她起身去了正房。

折腾出来这样一场闹剧,姜家人心里都不可能好受。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年纪都大了,万一有个好歹儿地,还得赶紧去请雷七奶奶出手。

好在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很气愤、也很伤心失望,不过这会儿的气色,倒是还算正常。

姜老太太是自打上次莫名其妙地病了一场,整个人都死了半截,打那以后就格外小心翼翼地注意保养了。

雷七奶奶让她别操心太过,别着急上火,她也果真听了进去。

虽然还是难免会挂心姜春菊的日子、与姜秋菊的婚事,却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心一意地算计着,操劳着,而是改成了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

她还没活够呢!

万一她早早地咽了气,这帮孩子们再分了家,福生万一再找个后老伴儿,哪个还能像她这么顾着她的两个好闺女?

所以她该着急的事情也不着急,该上火的事情也不上火。

天大的事情,到了她这里,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都不敢再放在心上了。

真有那确实该上火着急的,让福生操心去。

反正家里家外的事情,福生就没有不懂不会的。

交给他,她放心!

而姜老爷子虽然之前差点昏厥,不过那口气过了,那股劲儿就过了,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老爷子没有老太太想得开,这帮儿孙,他各个都得跟着操心。

姜老爷子让姜英秀帮着装了一袋烟,就吞云吐雾地抽了起来。

只不过,姜老爷子是惯于算计事儿的,这件事他反复衡量,总觉得,跟老钱家人结亲,其实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别说姜家已经分家了,就算还没有分家,这婚姻大事,也是父母之命,自己这做祖父的,也不该掺和进去。

然而,看老大和老大媳妇儿的意思,很显然是不打算认下钱家大丫这个儿媳妇儿的。

这个做法,不能算错。

有老钱家这样的娘家人,钱大丫就算再怎么出色,姜家人为了以后能过消停日子,也不该娶她。

更何况,这丫头不过是中人之姿。

至于说干活儿利落、勤快,固然是个优点。

可是放眼望去,这十里八村的大闺女,哪个不是干活利落又勤快的?

毕竟像芳泠宠着秋菊那样宠着闺女的娘,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但是,真的要舍了钱大丫,还有一个坎儿得过。

就是英杰这孩子,会不会想不开?

姜英杰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了。

给他娶媳妇儿么,到底还是应该合他的心意才好。毕竟两个人是要对着过一辈子的。不合心意的,遇到啥大风大浪的事情,就难以同舟共济、彼此扶持。

他若没有心上人,就讲不了了。

只能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介绍个啥样的,就算啥样的。婚后过得好不好,只能看命。

而既然有了合心意的人,而且俩人彼此情投意合,不是大宝儿自己个儿单相思,那么,促成这一对儿,很显然就是更好的选择。

至于说极品的亲戚么,难道芳泠那几个堂哥堂嫂,就不极品么?

可是,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

极品既然从自己这里占不到便宜,再慢慢地就断绝了来往,也就罢了。

不过,姜老爷子琢磨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有贸然开口。

他还想透过这件事,看看大宝这孩子的脾气秉性。

这孩子老实是老实,就是不知有没有担当。

这个事儿,他处理得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既然知道找自己跟芳泠,求他们成全他跟钱大丫,遇到事情肯站出来,这本性就不算太上不得台面。

可是,若是再给他点儿压力呢?

先不明着答复他,先压一压、抻一抻,看看他能坚持多久、能想到些啥办法?

也看看他事到临头,会不会认怂了、溜肩膀?

姜老爷子这样想着,到底还是没有吐口。家里人也就都不知道,他对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姜老太太表示一切都听姜老爷子的。

姜英杰坚持要娶钱大丫。

姜大山跟姜老爷子一样没有表态。

牛桂花死活不乐意接受这个麻烦不断的儿媳妇儿。

于是母子俩就这么僵持上了。

姜英秀陪着两老待了一会儿,看着老爷子老太太,都不像会有啥事儿的样子,就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

两天过去了,姜家的氛围因为姜英杰跟牛桂花之间的冷战,而一直保持着一种略微有些紧绷的氛围。

姜英秀已经用空间里现有的材料,开发出来了若干种新型零食。

不过,目前还都在试吃阶段。

试吃的主力除了自己,就是三小只。自己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三小只却不管吃到了什么,都只有特别简单的几种评价。

两个字:好吃!

三个字:真好吃!

四个字:太好吃了!

唉,就知道不能指望他们!这几个小吃货,又各个都不嘴刁,不挑食,吃啥不说好吃啊?

姜英秀正在暗暗吐槽三小只的无条件好评,就见崔六九带着个狗皮帽子,穿了一件老羊皮袄,一条大棉裤,一双大棉鞋,打扮得跟姜老爷子的同龄人似的,溜达着过来了。

姜英秀随手掏了点地瓜干儿出来,把三小只给打发到一边儿,让他们找小伙伴儿们玩去了。

自己奔着崔六九就迎了过去。

崔六九既然敢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了消息了。

果然,崔六九办事儿还是挺靠谱的。

给了他三天时间,他用了两天就查到了,那个大胡子高手,名叫萧凌然,今年三十七岁。

萧凌然其实不是西麓县本地人,而是1957年左右,从南方某省过来的。

不过,他却不是下放到这里,而是调任。

调任的接收单位是西麓县第一医院,做骨科医生。

姜英秀顿时觉得来了兴趣,这样一个高手,竟然是个医生?还是骨科?嗯,也对,武林高手,跌打损伤什么的,肯定在行啊!

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崔六九很快就打听到了他调任到西麓县的原因。

据说是他的一个相交莫逆的好朋友,因为某些原因,被下放到了隶属于西麓县的红星劳改农场,劳动改造。

他为了照顾自己这个朋友,才放弃了在明昆市大医院的工作,辗转托了许多关系,费尽周折,才把自己的工作调动到了西麓县这么个毗邻边境的偏远地方。

第247章 你会杀猪吗?

崔六九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不错。

不只打听到了这些基础信息,甚至还打听到了大胡子的住处。

他没在西麓县第一医院的职工宿舍住,而是自己在外头租了个小院子。

这小院子的位置就在黑瞎子岭镇上。

自己生炉子、烧炕,开火做饭。

房子只有两间、院子的面积也很狭窄,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院子。

但是胜在清净,独门独户。

而且距离西麓县第一医院的位置也不算太远——骑自行车只要一个小时。路上需要过两回河。

大胡子几乎每天都会到河边晨练,风雨无阻。

晚上和周末,倒是不一定在家,毕竟是医院工作,值夜班,加班,都是家常便饭了。

而周日或者轮休的时候,他就会带着些吃的用的,去红星劳改农场去看望他的那个朋友。

偏偏这个萧凌然的技术又好,会正骨,会捏骨,伤到什么程度,他上手一捏就知道。治疗的手法很简单、很有效,也很别致。

只要不是骨折,像什么扭伤、挫伤、错环了、抻筋了这类的情况,到他这里,手到病除。

其实他不止是骨科厉害,所以,不仅要接诊骨科的病患,有时候还会到其他科室去帮忙。

毕竟这时候,人才还是很欠缺的。

像他这种根正苗红、技术过硬,又是主动来支援边疆的人才,就更欠缺了。

因为他治病治得又快又好又不贵,所以病人都很信任他。

他性格沉默,话少,不会对病人嘘寒问暖,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但是只要他肯给开方子治疗,一般情况最多只要开两回药,病人就好利索了。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渐渐地名声就起来了,加班的时候,自然也就比普通的医生还要更多一些。

所以,如果去他家里找他,似乎还不如去医院堵他,更容易一些。

姜英秀听着听着,就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这个师父拜得到、拜不到,姑且不说,这个崔六九用起来,真是相当顺手啊!

姜英秀愉快地看着崔六九,越看越是开心,眼中神采奕奕,闪闪发光。

那是一种意外地捡到宝了的喜悦。

而崔六九被姜英秀看得心口发凉、后背发毛、头皮发炸,十分忐忑:

“这女流氓不是要吃了我吧?”

于是带着点儿怯生生,试探地问道:

“姑奶奶……我脸上长花了?”

姑奶奶这个称呼,崔六九还是跟他表弟学的。

崔六九他表弟,就是那个古道热肠、天生碎嘴的豆芽菜,名字取得有点土,叫李二蛋。

没办法,他姥姥家的几个闺女都没上过学,起不出啥好名字来。

也因为李二蛋压根儿就不是杨树沟村的人,平时来杨树沟村的时候也不咋多,所以姜英秀没认出他来。

崔六九被姜英秀打服了以后,觉得深深佩服自己表弟李二蛋的眼光。

这可不就是个姑奶奶么!

自己当初怎么就脑子抽了,非得要惹她呢?

这下可好,真给自己找了个姑奶奶,得天天小心伺候着,就差打板儿供着了!

“没,我就想问问你,会不会杀猪?”

“蛤?”

刚听到这个问题,崔六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之前的差事办得还不错,新任务就紧跟着来了。

崔六九求生欲望极强。

就算不会,也得说会,然后赶紧上胡屠户家去学去。

更何况,他平时走街串巷的,其实没少看人杀猪。

以前他还跟着胡屠户屁股后面赖叽过一段时间,差点混成了胡屠户的半个徒弟,这杀猪、放血、分肉、烤猪毛这些功夫,都算得上会一点儿。

于是忙不迭点头:

“会!不过,姑奶奶你找杀猪的,为啥不找胡屠户嘞?”

姜英秀笑眯眯地回答:

“你会杀猪就太好了,要是不会,也得赶紧学。

我前两天进山捡到一头野猪,这么老大个儿!

可惜我不会杀啊,所以只好在山里扔着了。

这好几天没去看了,不知道有没有让狼叼了去呢!

至于说为啥不找胡屠户,我这不是有你么?为啥还要花钱找别人嘞?”

崔六九听得一阵无语。

这位姑奶奶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可是……

谁让自己打不过人家嘞?

谁让自己脑子被驴踢了,哭着喊着要给人家做小弟嘞?

“那咱们这猪……啥时候杀?”

“没事,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徒手跟野猪搏斗的。

那野猪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

你只要帮我把它收拾利落了,再卸开一块儿一块儿的就成。”

崔六九一脸茫然,迟疑地点了点头:“哦……”。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

“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儿,要不咱们现在就去?”

崔六九:……

是啊,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儿……

于是垂头丧气的崔六九跟着兴高采烈的姜英秀一起上了小寒山。

姜英秀故技重施,找了个狭窄的山缝儿里的雪堆,指着那堆雪,对着崔六九说道:

“上回我过来的时候,那头野猪就是掉进那里头去了,我先下去看看它还在不,你不许跑啊!”

崔六九:……

一脸委屈巴巴:“我也没打算跑啊……”

姜英秀点点头:

“我先去看看!”

然后,姜英秀“惊喜”地发现野猪竟然还在沟里,老老实实地挺尸呢。

他觉得自己的眼神儿还算是好的,可是,刚才他其实也努力看过了,却没看出来,这么厚的雪层底下,竟然有一头野猪。

姜英秀轻轻松松地跳进了那个沟里,翻腾了一会儿,就单手把野猪拖了出来。

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自己舅舅家那个跟姜英秀同龄的小丫头,拎着一小篮子野菜一样轻松。

崔六九认命地上前,主动伸手把野猪给接了过来。

入手一沉,差点把他给带倒了。

他更惊讶了。

虽然知道这野蛮的丫头一身蛮力,打架的时候、和后面挨揍的时候,他已经充分领教过了。

然而却没想到,原来打架的时候,和后来挨揍的时候,这丫头表现得那么猛,竟然还都是留着力气的。

难道说,这丫头是怕力气用足了,不小心把自己那些人打死吗?

这也太……

崔六九来不及继续吐槽了,因为姜英秀又说了一句让他差点惊掉下巴的话:

“就在这处理了吧。”

说完,翻了翻眼皮,抬头望天,又补充了两句:

“你动作可得快点啊。

万一要是引来狼群啥的了,我顾得了猪、顾不了你。”

第248章 练手

崔六九:“……”。

崔六九满心悲愤地想:“感情我这待遇,还不如一头猪呗?”

然而,姜英秀正盯着她呢。

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气哼哼地走过去,准备处理野猪。

紧接着,忽然反应了过来,疑惑地说道:

“不拉回村里吗?这里又没有工具,徒手杀猪,我可不会啊。”

姜英秀很随意地从棉袄袖子里头,抽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出来,然后随手就把它扔了给他:

“杀吧。”

崔六九拿到杀猪刀的一瞬间,忍不住心脏砰砰砰一顿狂跳,手心冒汗,眼睛里凶光毕露。

这,是一个机会吗?

他胆战心惊地撩起来眼皮偷偷瞄了一眼姜英秀。

然而,姜英秀离得似乎有点儿远。

正背对着他,盯着一坨高高的草堆,仿佛在琢磨着什么。

崔六九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如果这一刀,捅到姜英秀身上,她有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吧!

然而……当初给她套麻袋的时候,她明明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逃过的,可她却偏偏就是逃过了!

这会儿如果自己试图袭击她,却被她空手夺白刃了呢?

后果该有多惨?

艾玛,不敢想。

算了算了,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好像要断掉的感觉,浑身每一块肌肉都酸痛得无法触碰的感觉……

真的真的再也不想尝试了!

可是,这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崔六九的内心,就这样翻来覆去,激烈地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的最后,到底还是选择了从心。

乖乖地走过去,收拾起了那头“死了好几天”的野猪。

可惜了儿了。

没有及时放血,猪血应该不能吃了,肉的味道大概也会受到影响。

不过,这丫头为啥不把这野猪带回村里嘞?

这算不算一个把柄?

唉!就算是把柄,你能用得出来咋地?

然而,当崔六九把杀猪刀一下子捅进猪脖子的时候,一股喷涌而出的热血,猛地浇了他一头一脸。

不是说死了好几天了吗?

这猪都死了,血咋还不凝涅?

崔六九的手有点颤抖。

黑瞎子岭镇多年以前,出过一件类似这样的事儿。有一家人腊月里杀猪,为了省几个钱,就没请杀猪匠。

自己动手。

结果因为技术不到位,经验也不足,没把猪绑好。

刀子扎进了猪脖子,猪却没有立即被杀死。

血喷了出来,淋了杀猪人一头一脸。

本该躺着不动的猪竟然噌地蹦了起来,追着杀猪的人就要咬。

那杀猪的人也慌了,不说抓着刀子再捅两下,却撒腿就跑。

开始是被那脖子上插着把杀猪刀的猪追着满院子跑,猪血也洒了一地。

后来他们还跑出了院子,绕着屯子跑了大半圈儿,那头悍勇的猪到底把那个动手杀猪的男人给追上了,还把他给咬伤了。

这个事情过去了大概只有二十来年吧,反正村里人都是从小听到大,有时间有地点,有名有姓儿的。

崔六九想起来这个小时候听老人讲过多次的故事,顿时就开始哆嗦了。

不过,好在那野猪的猪血虽然也流了满地,那野猪却并没有蹦起来咬他。而是依然躺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看来姜英秀之前说这猪死了,应该是真的。

只是,这猪要死了的话,怕是也不可能“死了好几天”了,恐怕是刚刚咽气吧。

不然,这血还怎么可能不凝固呢?

姜英秀一看,顿觉十分可惜:“这回的血肠,看来又吃不上了!”

崔六九:“……”。

崔六九:“你是没看见我这一头一脸的血吧,待会儿我怎么跟村里人交代啊?”

姜英秀:“那你去西大泡子洗个澡、洗洗衣裳再回去呗。”

崔六九:“……”。

这时候崔六九又一次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

“内个啥,姑奶奶,咱们没有烧开水,没法褪毛啊……”

“这个你不用管了,直接分好了块儿就成。”

崔六九:“……”。

崔六九:“所以,感情我这角色其实不是屠夫,就是个剁肉的?”

姜英秀明亮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崔六九,看得他头皮发麻,赶紧麻溜地开始给野猪分尸。

割掉猪头,剁掉四个猪蹄,再清出来内脏,最后把猪肉按惯例分成块儿……

忙活完了这些,崔六九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又是汗水、又是说不清的脏东西,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个暗红色的泥猴儿……

姜英秀看着有几分心软,似乎应该把他带到温泉山谷,给洗涮干净了。

不过,温泉山谷的通路还没有找到,估计不把他塞到空间里是没法带他过去的。

所以,还是算了。

让他去西大泡子洗冷水澡,或者等到天黑了再回到他那个小院子里去,把自己给拾掇干净了吧。

姜英秀挥了挥手:

“你的任务完成了,找地儿收拾收拾去吧!”

“那这些肉……”

崔六九本意,其实是想问“这么多肉你咋搬回去啊?”,不料这后半句还没有说出来,竟然问出来个惊喜:

“这一块儿给你了,带回家自己做了吃吧。”

姜英秀指了指地上的一块儿带着肥膘的肉,继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对了,我之前让你打听的事儿,还有这两回让你办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许漏出去,知道吗?

还有这肉,也别说是我给你的。”

“知道知道,你都多余嘱咐我,这点儿事儿我还能不知道么?”

崔六九一高兴,嘴上的小话儿也一串儿一串儿直往外蹦跶了。

从这一点来说,他跟李二蛋还真不愧是表兄弟。

姜英秀恢复了那种冷漠的态度,用很清凉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瞬间就又怂了,直接投降:

“那我走了,你自己当心点啊,这么多血,可别招来了狼啥的。”

“那你先把杀猪刀给我留下吧。”

崔六九:“……”

崔六九:“我就多余多这个嘴!”

恋恋不舍地把刚刚悄眯地揣在怀里的杀猪刀拿了出来,姜英秀随手塞到了棉袄袖子里,又从另外一边袖子里掏了一根木棒出来。

随着木棒露出来的长度越来越长,崔六九的眼睛越瞪越大,几乎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这袖子里竟然还有一根棒子?

而且还这么长?

我怎么没发现?

姜英秀把木棒塞给目瞪口呆的崔六九:

“你也小心点,别在老林子里头多待,赶紧下山吧。”

姜英秀目送着崔六九走远了,心念一动,就将分拆好了的猪肉、头蹄下水,一样一样都收到了空间里。

如果不是雪地上还有些深深浅浅的印记,和一些或浓或淡的红色,根本看不出来,这里竟然曾经是个“分尸”现场。

今儿个她拿这头猪出来,一来呢,是想看看崔六九的“业务”水平。

毕竟空间里头还养了一群呢。

家猪和野猪混在一起养着的,都散在暖玉山上,天天撒着欢儿的跑,长得嗖嗖快。再过几个月,估计都可以宰了。

二来呢,就是想试试这家伙的忠诚度了。

第249章 要不要这么刺激呀

姜英秀找人打听了一下本地拜师的风俗,又结合着前世的见闻,自己准备了一套拜师的礼物。

一罐酒、一篮子鸡蛋、一盒点心、一块儿连肥加瘦的肉,凑了四色礼。

其实这份礼物不大规整,不过胜在实用。

鸡蛋和肉,都可以平常做菜吃,现在这个天气也还放得住。如果萧凌然要带去看朋友,也算得上很实惠的礼物。

酒么,中医手上怎么可以缺了酒。

即便自己不喝,拿来做药引、或者用来炮制药材、泡制药酒,都用得着。

点心姜英秀选了桃酥,而不是一般人家走礼常用的槽子糕。

桃酥价格略贵,但是味道尚可,还比较耐存放。倘若萧凌然自己不爱吃这一口,拿去送人的话,也算得上拿得出手。

不过,带着这些东西去医院堵人,似乎不大妥当。

所以姜英秀就选定了早上,趁着大胡子萧凌然晨练的时候,去河边堵人。

大胡子一般五点多就已经开始晨练了,姜英秀虽然脚力很快,也得四点钟就出门,毕竟到了河边还得仔细来回找找哪,不能随便逮着一个地方就傻等着啊。

而这做徒弟的,既然想要拜师,总得比师父到得早一些吧。

就像当年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拜见黄石公,约好了凌晨见,不提前到午夜,都被当做心不诚啊!

姜英秀将礼物都拾掇利落了,打了一个大包袱皮,包在了一起。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选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早早起身,顶着一脑袋星星出了门,直奔黑瞎子岭镇上,崔六九打探到的那个地址。

她打算先去一趟萧凌然租住的小院儿,然后再去河边。

既然要拿出拜师的诚意,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是跑一次就能有结果的咯,姜英秀已经做好了跑它十趟八趟的准备。

当然,她不打算死缠烂打,只是计划以诚动人。

只是,大清早的如果去扰人清梦,似乎也不大合适。

姜英秀都快走到了萧凌然住处的院子门口了,才想到这个问题。

于是她爬到小院附近的一棵大树顶上,蹲在那里闭目养神,却将意识力笼罩在了萧凌然那个院子的门口。

估计一般情况,正常人出门都会走正门吧……

萧凌然只是会打架、懂医术,跟自己一比,人家可正常多了!

姜英秀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等到萧凌然出来。

后来实在有点忍耐不住,心中怀疑这家伙不会是已经出门了吧?就把意识力扩展到了室内。

结果竟然发现了十分惊悚的一幕。

萧凌然竟然被绑在一把椅子上,他面前还有两个蒙着脸的人。

毕竟意识力虽然很好用,到底还是不能完全代替眼睛,更多的细节就不清楚了。

姜英秀顿时觉得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这家伙,这是惹到了什么人了?

他一身功夫,还能跟自己打个平手,都被这两个蒙面的家伙给制服了。那岂不是说,自己也未必能打过这两个家伙?

姜英秀没有发现,她甚至压根儿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直接选择了站在大胡子萧凌然这一边。

至于大胡子萧凌然家里为啥会出现这种危险人物,他的身份是不是跟自己得到的信息一致,崔六九查到的信息是不是真实可靠,这些方面,她甚至都没有考虑。

因为她其实真正依靠的,不是自己大脑的思考和判断,而是空间带给她的敏锐直觉。她直觉地感受到,大胡子会逐步成为自己的友军。

而且,姜英秀甚至隐隐约约地有几分怀疑,这两个蒙面人,说不定是被自己上回做的那件事给惹来的。

这话可不是毫无凭据的猜测。

毕竟上次,她悄悄地处理掉了那个“军师”之后,那个“军师”身后的人或者组织,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就这么放弃这条线。

她当初在肖大国的院子里,趁着所有人都昏迷了,曾经短暂地审问过那“军师”一番。

不过,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审问技术太过业余,还是对方太过专业,她的审问,没有得到什么满意的结果。

那家伙最终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也没吐露。

跟审问上次那几个黑市成员的顺利,实在是天差地别。

姜英秀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独门秘技,可以给别人留下讯息。所以干脆狠狠心,直接让空间把他吸收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人的灵魂十分美味,空间这一回,似乎十分兴奋。

面积又扩展了一些不说,就连那两扇死活都推不开的门,门缝也都又拓宽了一些,甚至已经可以塞进去半只脚掌了。

但是,也就是半只脚掌而已,再多了,却依然死活推不开。

而且,门后到底有什么,还是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把意识力投送过去,也会遇到柔软又坚决的屏障。“视线”之内,只有一片白雾茫茫。

就跟那些空间四周的白色云雾一样。

十分柔软、十分温和,但是却在抗拒自己,明确地传达出对自己的拒绝。

“军师”的尸体,姜英秀已经悄悄地把他塞到了一辆从西麓县出发,开往鄂苏国的运载煤炭的货车上。

毕竟这一回,涉及到的这个人物,不是一个没什么来头的流窜犯,也不是一个本地的黑社会成员,而很有可能,是一个潜伏已久的敌特人员。

她不敢像之前那样不加处理,就随意抛尸。

而如果一直放在空间里的话,又觉得太过恶心了。

所以,开往鄂苏国的火车,就成了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空间造成的尸体的栩栩如生、热血不凝的特殊状态,让死亡时间,变得很难追查。

而他又被深藏在运往鄂苏国的货物车厢深处,被意识力塞进了煤炭堆的中间,说不定拖到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如果跟货物一起卸到了鄂苏国的话,就更理想了。

首先就是大批量的卸货的过程中,煤堆里混进的“杂物”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其次就是,一个死在鄂苏国的不明身份的黄种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死因。

也不会有人为他主持公道。

更不会有人把这个案子多么当回事,一心一意追查到底。

不过,“军师”背后的组织或者国家,却绝对不会对他的失踪不闻不问。

那么,当他们追查到黑瞎子岭镇这个地方的时候,萧凌然这样出色的人物,自然而然就会进入他们的视线。

此时此刻,萧凌然面临的险境,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把他,当做了造成“军师”突然失踪的罪魁祸首之一。

第250章 来多少都是送菜

姜英秀这么想着,就悄悄地潜入了萧凌然的小院子。

她已经尽可能轻手轻脚了。

不过,两个蒙面人之一,竟然还是听到了动静。

果然是劲敌啊。

姜英秀用意识力“看到”那蒙面人快出房门了,赶紧一闪身进了空间。

意识力还保持着外放的状态,就“看到”那蒙面人打开房门,进了院子,四处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圈儿,然后还很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居然没人?我这耳朵可从来没听错过呀……”

然后,一脸狐疑地回到了室内。

这个过程,还好几次突然回头,期待能够发现入侵者的蛛丝马迹。结果么,当然是注定要失望的了。

姜英秀慢慢地将意识力扩展到了室内,自己并没有急着从空间里出去。

两人不知对大胡子萧凌然做了些什么,他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闭着眼睛,垂着头,身体被一根麻绳绑在一把椅子上,绑得很紧很紧。

看来这两个家伙应该领教过他的功夫了。

室内有股浓重的血腥气。姜英秀却没有看到血痕。

难道是大胡子萧凌然受伤了?

姜英秀不由得有点着急。

不过,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凭着大胡子萧凌然的身手都栽了,这俩蒙面的说不定有啥高超的本事,而且,也可能是有热武器呢。

自己是来收菜的,可不是来送菜的!

姜英秀想着,就把好久之前“缴获”的箱子打开了,把那只装满了子弹的手枪拿到了手里,还打开了保险。

咱也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啊!万一这俩家伙有啥特殊之处,收进了空间也不死的话,就得及时给他们补上两枪!

两颗蒙面的“菜”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狐疑地四周望了望,其中一个个子高一些的,对另一个身材矮一些的说:

“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我怎么觉着有人在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们看呢?”

姜英秀暗暗心惊,这感觉,未免也太敏锐了吧!

自己有空间的加持,都没达到这种程度呢!

另一颗身材矮一些的“菜”一脸狐疑地回答:

“没听到啊!刚刚倒是听到了点动静,可是,我出去检查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发现啊!我还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呢!”

“要不咱们快点走吧。我怎么有点心惊肉跳的,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地方好像有点邪门儿。”

“那这小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处理了呗!

他咬死了不承认,都到这一步了,还啥都不说。

要不就是真的不知道,要不就算咱们找对路子了,是他干的没跑儿。

要我说,就凭他能抗住咱们兄弟的手段,就说明不是一般人。”

“那就这么处理了?我还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点不踏实啊。”

“处理了吧,咱俩也好早点走。我还是觉得有人在阴森森地瞅着咱俩,呃,像被针扎一样。赶紧滴吧,早点处理完,咱们也好赶紧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

“要不咱们还是呼叫支援吧!”

“呼叫个屁!到时候这报告咋写?就凭你的感觉,我的直觉?不被骂死才怪呢!赶紧处理了,直接走人!”

“哦。”

最终到底是高个子的“菜”说服了矮个子的“菜”,俩人决定对大胡子萧凌然动手灭口了,萧凌然还是一动不动,似乎仍然陷在昏迷不醒的状态里。

姜英秀急了,直接对着俩“菜”用上了意识力,念头一闪,就将两个人收进了空间里。

得,收到了青青草地上,才想起来,还没问过口供呢。

这俩人就这么挂了?

不能吧?

姜英秀举着手枪,谨慎地凑了过去,先是远远地用一根长树枝捅了过去,蒙面人没有什么反应。

姜英秀又用树枝挑开了俩人蒙面的面巾,露出来两张平凡无奇的脸。

真真是令人过目即忘的那种平凡无奇的脸,你即使跟他们天天见面,可能也只是觉得似乎有几分面熟。

却很难想起来这两个人具体的模样。

姜英秀想起来上辈子看过的书,读过的报道,觉得这俩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专业特工吧。

听说培养个专业的特工听不容易的呢,就这么毫无道理地栽了……

说不定大胡子萧凌然这里,以后会经常有这种人来拜访哦。

可怜的大胡子,真是无妄之灾。

嘻嘻,只要有自己在,有空间在,不管来多少都不怕,都是送菜!

不过,姜英秀很愉快地感受到了空间的情绪,空间的情绪也十分雀跃,隐隐地带着几缕兴奋。

难道间谍的灵魂会特别美味吗?

可惜自己尝不到……

姜英秀忽然打了个寒战,这一点,难道是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必须得是个吃货”的先决条件的目的,或者来处?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太可怕了!

姜英秀用意识力操纵着两片草叶,塞进了两个特工的鼻孔。

倘若人没死的话,不管装睡的技术多么纯熟,鼻孔受了刺激,是绝对会打喷嚏的。

姜英秀尝试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要打喷嚏的迹象。

她这才敢凑近了,去测试两人的颈动脉。

嗯,还好还好,这俩人虽然感觉敏锐,听力超群,倒还没特殊到被空间挑食的程度。

姜英秀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用意识力操纵两根麻绳,将两个特工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有必要再去一趟西麓县火车站啦!或者,把他们绑上石头,沉到河里头去,应该也可以吧……

哎呀呀,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得赶紧看看大胡子萧凌然到底怎么样了!

姜英秀出了空间,先去探了探萧凌然的鼻息,嗯,还好还好,鼻孔里热乎乎的,还有气儿。

再去检查了一下他身上,有几处带着血迹的伤口,最重的一处是在大腿上,目测应该是穿透伤,不过不清楚是被利器扎透了,还是被子弹穿肉而出造成的。

只能看到棉裤前后都有洞,而且两面都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

看这个伤势,应该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可是,这年头真心不知道有没有120啊!再者说就算有120,大胡子家里也没有电话啊!

姜英秀一筹莫展。

自己倒不是不能背着他去医院,可是天已经亮了许久了,万一这事儿被哪个认识自己的人给看到了,传回到杨树沟村,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第251章 一表三千里

不过,纠结了不到五秒钟,姜英秀就做出了决定。虽然拜师的事儿还没办成,大胡子好歹也得算是半个自己人,是自己人,就必须得救!

至于会不会被人看到,管不了那么多了!

姜英秀到底还是把大胡子萧凌然给送到了县第一医院。

这个过程让她再次深深地体会到,后世人人手机不离身的日子,到底是有多么方便。

姜英秀把大胡子萧凌然送进了西麓县第一医院,不过她没敢多逗留,把人扔在挂号区的长椅上,就鸟悄地躲开了。

好在这里恰好也是大胡子萧凌然的工作单位。

认识萧凌然那把标志性的大胡子的人还不少。

同事一见是自己人,顾不得追究人是怎么来的了,先救人要紧。

赶紧给安排病房,准备手术。

这事儿过后,姜英秀又去找了崔六九:

“小子,你的信息不靠谱啊!那小院子里根本就没人啊!这家伙平时都不回家的么?”

崔六九一脸狐疑:

“不能啊!我打听得真真儿的,他除非加班到太晚了,一般都是要回那个小院子过夜的啊!”

姜英秀指了指自己身上背着的大包袱皮:

“你看看,还害得我背着这老些东西白跑一趟!我这东西怎么背去的,就是怎么背回来的!你说说该怎么罚你吧!要不你就赶紧麻溜地滚去给我打听清楚了,这人死到哪里去了!”

“哎哎,姑奶奶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去打听!”

崔六九狗腿地笑了两声,赶紧去打听了,于是很快就知道了大胡子受伤住院了的消息。

崔六九打听到了最新消息,赶紧回来给姜英秀反馈。

据说大胡子萧凌然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昏迷不醒,脸上还缠着个黑色的面巾。身上有好几处伤口,皮肤上也还有不少明显受到了折磨的痕迹。

一条大腿上竟然还有两道贯穿伤,一个伤口取出来了个黄澄澄的子弹头,还有一个取出来了个铁箭头呢!

不过大胡子运气挺好的,都是皮肉伤,骨头一点儿事都没有。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受伤以后被及时送到了医院。虽然失血量很大,但是万幸的是,及时输上了血,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内脏的损伤。

就目前的状况来说,只要卧床休息,加强营养,好好休养一段日子,就能基本上好利索了。

除了大腿上的伤口,以后阴天下雨的可能会难受,别的地方,基本上可以说是连后遗症都不带有的!

要不咋说大胡子幸运呢!这要是再多拖上几个小时再被人发现送到医院的话,说不定血早就流光了,人也就没救了。

姜英秀于是背着原来准备的包袱皮,又让崔六九背了一个筐子,里面放了些红糖小米鸡蛋,两人一块儿去西麓县第一医院去看望病人了。

姜英秀打算如果情景合适,就趁着看望病人的机会,直接提出来拜师。

如果不合适,就以后再说。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就跟着崔六九,一块儿来到了西麓县第一医院。

崔六九迅速地找到一个小护士,跟人家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套近乎,紧接着就开始打听大胡子萧凌然的病房。

萧凌然在这里没有成家,也没有什么亲人,唯一的一个好友一直被关押在红星劳改农场。

平常的人际关系,几乎都集中在了这家医院。

他平时人缘也很好,受了这么重的伤,同事们其实都已经陆陆续续地来看望过他了。

这会儿竟然又有人来探视他,这让被崔六九拉住了套近乎的小护士,觉得十分惊讶。小护士干脆放下了手头的事儿,亲自领着他们过去了。

一路上,还话里话外地想要打探一下,他们俩跟大胡子萧凌然的关系。

崔六九的瞎话张嘴就来:

“萧凌然是我姑父的表姐夫的婶婶家的外孙媳妇家的表哥,这位别看年纪小,但是辈分大,论起来是我的表姑奶奶,今儿个正好到县里办事儿,就跟我一块儿来了。”

俗话说,一表三千里。

崔六九这表亲关系,简直远得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而且还带着这么个小学生一样大的“表姑奶奶”。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多,万一赶上那长寿又多子多孙的,这辈分要是讲究起来,摇篮里的爷爷都有……

小护士听到这么绕来绕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只扫了他们两眼,就迅速地失去了兴趣。

步履匆匆地带着他们到了萧凌然的病房。开门之前脆声嘱咐了他们两句:

“病人大量失血,需要好好休息。

你们说话不要太大声,不要跟病人说会引起剧烈情绪波动的事情,而且探视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过了时间如果不走的话,下次再来就该不让你们进了!”

崔六九立马答应:

“哎哎,我知道了,您忙您的去,不用惦记这里。”

小护士打开了门,崔六九和姜英秀背着包袱皮,进了病房。

这间病房条件相当不错,是个双人病房,房间里除了两张病床之外,还摆着一张木头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个暖水瓶、一个搪瓷的茶盘,四个印着红色印花的玻璃杯。

不过另一张床上没有病人,其实也就相当于单间儿了。

看来是萧凌然的同事们很照顾他,特意给他安排了个清净的房间,方便休养。

大胡子萧凌然已经清醒了。

这会儿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皱着眉毛,目光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崔六九打听到的消息说是不会有事,可是姜英秀是大致知道他身上的伤的。如果不是流了那么多血,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昏迷过去的吧。

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也不好好休息,偏偏要睁着眼睛发呆,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他点什么好。

门开的动静把他从神游的状态里召唤了回来。

他一脸意外:

“怎么是你们两个?”

这俩人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之前这小子不是还辗转托了人求到自己头上,要出手教训这个小丫头一顿吗?

不过说起来,这个力气超大的小丫头,竟然会来看自己,简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护士见了这个状况,立马开始横楞眼睛:

“你们俩怎么回事儿?”

姜英秀笑眯眯地冲着萧凌然回答:“我们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呀。”

一边说,一边把背上背着的大包袱皮放到了空着的那张病床上,把包袱皮打开,露出来了里面的鸡蛋,猪肉,点心和酒。

第252章 总算没白忙活

崔六九受了姜英秀的启发,赶紧把自己奉命背着的沉甸甸的柳条筐子也给放到了那张空着的病床上。

一边嘴上说着:“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这一茬了。”

一边动作不停,把筐子里的鸡蛋、红糖、小米都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小护士满脸的狐疑,此时已经变成了满满的羡慕。

不光不再怀疑他们俩跟萧凌然的关系,反而在心里暗暗地嘀咕:“这萧凌然同志的亲戚,家里条件挺好的啊!”

这年头探望个病人,拿两瓶水果罐头一盒点心或者一瓶麦乳精什么的,就已经是分量相当重的厚礼了!

这鸡蛋、小米、红糖、猪肉,哪一样不是紧俏物资?

带个一斤二斤的意思意思就很实惠了,这两位竟然还扎扎实实地带了这么多!

而且人家也带了探视病人常规该带的点心。

就是送这一坛子酒,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不过,其实酒也挺紧俏的。

而且还贵!

以前没见过萧凌然喝酒,还以为他滴酒不沾呢!

小护士费了半天劲儿才把自己的眼睛从这一堆东西上头拔出来,冲着萧凌然笑了笑,说道:

“萧凌然同志,你跟你家亲戚慢慢聊吧,我那边还有事儿呢,就先走啦。”

说完就噔噔噔地走了,还体贴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萧凌然看向姜英秀和崔六九:

“你们跟护士说是我家亲戚?”

崔六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要不不是问不出来你这病房在哪么……我们这背了这老些东西,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把东西背回去吧!”

萧凌然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这些礼品,基本上对这俩人的来意心中有数了。

虽然红糖、小米和鸡蛋这种月子餐标配,让他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发黑。

可是看到了姜英秀的大包袱皮里,错落有致地摆出来的四色礼,哪还不知道这小丫头,其实是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唔,人品什么的,她从冰窟窿里把自己救了上来,自己受伤了还能带着礼物来看望自己,不用再怎么考验了。

可是,就这样干脆利落地直接收下她,合适么?

自己不应该再矜持矜持什么的?

大胡子沉吟良久,颇有几分举棋不定。

毕竟这丫头的身体素质,真是太超群了。

反正他活了这么大,走过了这么多地方,从来没见过这种力大无穷的小屁孩!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力气大的人,可是都是男的不说,岁数也没有这么小的,而且也没有能挡得住自己的进攻的。

但是这丫头却挡得住自己。

她不仅有力量,还有速度,五官和大脑的反应也都够快。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这年纪,简直是潜力值无穷啊!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块只需稍稍雕琢,就可以大放异彩的璞玉。

万一装深沉装得大劲儿了,抻过头了,人家不想跟自己学了,怎么办?

可是直接这样答应下来,似乎又有点没面子啊……

萧凌然陷入了纠结,眼神又开始放空。

姜英秀用眼神询问崔六九:“他这是怎么了?”

崔六九也用眼神回应了姜英秀:“大概是失血过多,脑子反应有点慢……”

俩人来来往往地用眼神讨论了半晌,萧凌然开口了:

“你们俩,都想学功夫么?”

哇塞,还有这好事儿?大胡子能一下子把他俩都收了做徒弟?

崔六九不等姜英秀表态,就脱口而出:

“哎呀妈呀,那可太好了!”

萧凌然却突然来了个大喘气:

“我只能收一个。你俩自己商量吧。”

崔六九立马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瞬间就蔫儿了。跟姜英秀那个杀星抢,他哪里来的胆子哟!

姜英秀笑眯眯地问:

“您这门派里头,有啥必须要遵守的规矩、禁忌之类的么?”

萧凌然也笑了:

“我这是家传的功夫,没有什么门派。功夫底子一般要从小开始打底,你这个年纪,其实稍微有点儿大了。”

嗯,矜持么,还是得矜持一下的。

姜英秀干脆利落地回应:

“家传的功夫,能外传吗?我其实没啥大追求,也没想做个一代宗师什么的,只要能学点真正打架的时候,能用得上的招式和套路啥的就行。”

得,一不留神把心里话给秃噜出来了。

再看萧凌然,那张原本有点酷酷的脸,这时候的表情,好像有点炸裂。

他脸色臭臭地又追加了一句:

“外传不外传的,这个你倒是用不着操心,不过在我允许之前,你不能随便收徒弟什么的。

跟我学功夫呢,功夫还在其次,倒是医术得先学起来。不学成医术,这功夫是练不成的。

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吧!”

不只是要矜持一下,还得再傲娇一下!哼哼,还没走就想跑,就凭你这副小样儿,还想做一代宗师?

姜英秀感觉,自己这场拜师,不光会没有个风光的仪式,怕是还要跑偏。

不过,看着萧凌然这话里头的意思,似乎选择权其实是在自己手上?

拜师这件事其实是自己孜孜以求,还辛苦谋划了这么久的。

为了帮助大胡子萧凌然,还又动用空间的力量,让两个疑似间谍的家伙,从此就在人世间消失了。

过一会儿忙乎完这头的事儿,还得赶着去趟火车站抛尸呢……这事儿闹得,感觉自己都快成了谋杀专业户了。

可是,眼瞅着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就要办成了拜师这件事了,自己怎么又突然有几分想要临阵退缩的感觉呢?

姜英秀稍微有一点点迷惑。

也许,只要是涉及到跟人建立起一种稳固的关系,自己就会想要退缩吧。

这个时代的师徒关系,也是很密切的。

需要常常保持来往,师父家里婚丧嫁娶什么的,徒弟都有要尽心的礼仪。

其实不说这个时候,即便在后世,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相处起来也会很亲密的。

不过,姜英秀的个性么,压根儿就是不会那么不停纠结的人。

她只犹豫了不到半分钟,就决定了,要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地跟着大胡子萧凌然学习功夫。

至于说医术……

她的兴趣,真心不在这儿。

不过,如果非得要把这个作为前提,她倒是也不怵头。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还从来没怕过学习呢。

姜英秀点了头,这师徒关系就算确立下来了。

萧凌然原本越来越黑的脸色,也雨过天晴。连一直酷酷的眼神,也开始冒出来喜悦的光。姜英秀看着萧凌然的眼神,觉得很有几分熟悉。这意思难道是……他觉得捡到宝了?

第253章 约定与巧遇

姜英秀那直白的眼神,让萧凌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小心暴露了。不就是爱才么?这又不是啥磕碜事儿。

然而他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故意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力图消除自己的紧张感,跟姜英秀说道:

“这几天你就先别过来了。

等我出院了,我去找你。

给你补个简单的入门仪式,再讲讲规矩。然后咱们就可以开始学医和练武了。

不过,你跟最好别人不要提起我。

也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在跟我学医、学武。

能做到吗?”

之所以加上这么一句,是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次受伤,本来就有些蹊跷,同事说自己被人送到了医院,但是却没有见到送自己来的人,这也有点不合常理。

那两个蒙面人是单纯地相信了他,所以放了他吗?

他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于是有些担心,深怕给姜英秀带来危险。所以对这个师徒关系,就不打算张扬。

这种做法,对姜英秀来说,简直就是个意外的惊喜。

她正在满肚子踅摸,有什么说辞,能够让姜家人心平气和地接受,她在外头私自认了个师父呢!

姜英秀乖巧地点点头:“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肯定不跟别人说。今天这事儿,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崔六九:“……”

喂喂,这么大个大活人呢,你看不见啊?

姜英秀目露寒霜,盯了崔六九一眼。

崔六九立马蔫儿了,一脸严肃地用眼神和表情表示:

“我就是一块木头,我什么都没听见!”

姜英秀:“……”

正事儿说完了,姜英秀就准备告辞,萧凌然喊住了她,让她把带来的礼物都带回去:

“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咱们能做师徒,是咱们有这个缘分。

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讲这些虚礼。

你的心意,师父收到了。师父也领你的情。

但是这些东西,你都麻溜地带回去吧,自己多吃点,也好蹿蹿个儿,现在这小矬子样儿可不行,以后该嫁不出去了。

做人就得踏踏实实地,别跟人好的不学坏的学,一天到晚地净整这些虚头巴脑滴事儿!”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崔六九。

崔六九的鼻子都气歪了,这是暗示自己把姜英秀给带坏了?姑奶奶都是自己想一出是一出,跟我有啥关系啊?真特么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然而,他虽然心里不服气,嘴上可啥都不敢说。

这两位,他一个也惹不起。

不过,他的表情崩坏、挤眉弄眼、五官扭曲的样子,却又什么都说了。

姜英秀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对萧凌然说:

“师父,你就不放心吃吧,这点东西不算啥。我前两天刚在山里捡了一头野猪,不信你问他。还是他帮我拆的肉呢。”

萧凌然看向崔六九。

崔六九点点头:

“是真的。拆完肉弄了我一身血,下山的时候还招来狼了。多亏我会爬树……唉呀妈呀,现在想起来还挺后怕的,差点就没回去。”

萧凌然:“……”

姜英秀:“那你后来咋回去的?”

崔六九:“后来李二蛋他们看我一宿没回去,快天亮那会儿,点着火把到山里找我来了。狼群一看来的人挺多,还都带着火把,就撤了。”

萧凌然:“……”

看起来这俩货说的应该是真的……

几人又随意地闲聊了一阵,探视时间已到,小护士来催他们快走,姜英秀和崔六九便不再磨叽,跟萧凌然道了别。

双方说好了,姜英秀不再来找萧凌然,而是要等萧凌然主动去找她。

姜英秀和崔六九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小护士给萧凌然量了体温,又做了几项检查,然后给萧凌然拿了几片药,盯着他吃了,才噔噔噔地走了。

萧凌然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看着另外一张空床上头摆得满满登登的东西,想到姜英秀眉飞色舞地说着,当初在山里怎么捡了一头野猪的模样,便有几分忍俊不禁。

一双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两条线。

姜英秀和崔六九一块儿去了趟县供销社。

姜英秀面不改色地掏出来一叠钱和一张自行车票,交给了崔六九,让崔六九去县供销社买了一辆自行车。

崔六九看着姜英秀豪爽的动作,都呆住了。

这丫头手上怎么有这么多钱?

老姜家也不是啥有钱人家啊!

再者说,有钱也就罢了,这自行车票那么紧俏,又是从哪里淘澄来的?

老姜家要是有这个本事,姜英杰还能跟自己一样,一直没人给张罗婚事,打光棍儿打到现在?

姜英秀伸出一只小手,在崔六九眼睛前面来回晃了几下:

“喂,喂,想什么呢?”

“哦哦!啊?什么事儿啊?”

崔六九好不容易回过神,还有点恍惚,抓着钱和自行车票,迈着有点机械的步子,咔嚓咔嚓地踩着冻得硬邦邦的地面,进了供销社。

买完了自行车,崔六九小心翼翼地把自行车推了过来,爱不释手、恋恋不舍地把车子和找回来的钱交给姜英秀。

姜英秀收了钱,却没有去接自行车,只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说道:

“这车先放你那,平时就归你用。

这样你跑个腿儿、办个事儿、传个话什么的,也都方便。

你平时愿意骑就骑,愿意借给别人也行,只要别给我整丢了或者整坏了就行。当然了,整丢了或者整坏了我也不找别人,就找你赔。

我需要用车的时候,会提前告诉你。不会突然袭击。”

崔六九听了这话,最开始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紧接着就是一脸的欣喜若狂。就差蹦起来欢呼了。

姜英秀让崔六九骑着自行车先走,说她自己会再逛逛,然后慢悠悠地腿儿着回去。

崔六九其实还没学会骑自行车呢,听了这话,高兴得简直想要撒欢儿。

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崔六九一脸喜气洋洋地跟姜英秀道了谢、又道了别,像刚娶了媳妇儿的新郎官儿一样,一脸傻笑地推着自行车,乐颠颠地、脚下发飘地走了。

姜英秀看着他渐渐地“飘”远,四周扫视了一下,没发现熟悉的人,于是转身便奔着县火车站去了。

空间里头,还躺着两具神秘人的尸体需要处理了呢。

姜英秀刚刚走到火车站附近,就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那个一身正气的老爷爷,牛轲廉吗?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难道说,上回那个运到鄂苏国的煤炭车上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么?

第254章 宅基地

即便真的被发现了,也未必能查到自己身上来。

姜英秀想要表现得淡定一点儿,然而还是觉得鼻子尖冒汗,手心也变得湿漉漉的。唉,算了算了,没必要较这个劲。

姜英秀身形一闪,进了空间。

牛轲廉远远地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小身影,不过一晃就不见了。他摇了摇头,觉得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火车站。

其实,牛轲廉是来调查一个流窜盗窃团伙的案件的。

这个团伙曾经在火车上数次作案,他们的成员还曾经穷凶极恶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刺伤过两名乘警。

那辆姜英秀动过手脚的、运送煤炭的货车,早在数天之前,就已经在鄂苏国的吉福市卸车了。

不过,那个倒霉的间谍“军师”的尸体却并没有被发现,而是被埋在了高高的煤堆下面。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会被一个喝了很多伏特加的鄂苏国锅炉工人,醉醺醺地、双眼迷蒙地一铁锹给挖出来。

姜英秀这会儿浑身冒汗,完全是做贼心虚。

牛轲廉进了车站之后,姜英秀就从空间里出来了。

她悄悄地潜入了火车站,打算先看看牛轲廉干嘛来了,然后再去处理那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姜英秀已经仔细搜索过好几次了。

除了一些现金、粮票,还有几件各式武器之外,只搜到了一张介绍信。

介绍信上说,这两人是到西麓县来公干的。

开介绍信的单位,是毗邻西麓县的墨江县最大的企业,墨江县国营毛纺厂。

介绍信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只不知这两个名字,到底是这两人之前潜伏在毛纺厂所使用的身份,还是另外两个无辜的人,拿着这封介绍信出差公干,结果却被这俩家伙暗中做掉,然后冒名顶替了。

姜英秀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一个毛纺厂,有啥值得潜伏的。但是如果是后者,又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俩坏蛋把那两个无辜的人盯上了呢?

不过,姜英秀不打算管那么多。

她把自己搜出来的东西都留在了空间里,钱和票券不用担心,慢慢花掉就好了,其它的东西,也可以逐步找到机会再处理。

但是这两具尸体,她觉得还是要尽快悄悄处理掉比较好。

不然一进空间,就看到这两个家伙,躺在她最爱的青青草地上,实在是心里膈应得慌。她倒是不怎么害怕,只是莫名其妙地,总觉得有几分恶心。

姜英秀进了火车站之后,随意地将意识力的触角铺展开来,很快就发现了牛轲廉的身影。

她悄悄地跟了上去,凑近了,发现牛轲廉正在查访的内容,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姜英秀安静而又耐心地在空间中等待着,直到牛轲廉离开了火车站,她才再次从空间里悄悄地出来。

找到一辆即将在今夜开往双棒国的载货列车,她悄悄起爬到了车厢顶部。

姜英秀没看出来这趟列车装载的产品是什么,踩了两下,感觉可能是某种农产品。

因为产品上面都套着麻袋,而麻袋外面能看到的形状又不是很规则,脚下踩着的触感也像是踩到了某种蔬菜。

姜英秀进了空间,将两具尸体用意识力分别塞进了两个麻袋,然后把这两个麻袋,混进了一个车厢了的许多麻袋之间。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地在夜幕的掩护之下,悄悄离开了火车站。

姜英秀回到杨树沟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到家就被姜老太太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

姜英秀有几分无奈地觉着,自己还真是脾气好啊。

不知姜老太太要是知道自己手上,轻而易举地沾染过那么多条人命,再面对自己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中气十足地叫骂出来?

晚饭理所当然地没有给她留。

姜英秀微微一笑,把老太太的话音都当了耳旁风,直接回了小仓房。

反正姜老太太给“大仙”的供奉从来都不会少,而这供奉么,每次她都照单全收了,反而比吃这大锅菜有味道一些。

姜英秀刚回到小仓房,正准备稍微洗漱一下,结果就跟进来三条小尾巴。

六丫、六宝、八丫,都来了。

姜英秀笑呵呵地招呼他们坐下,三个小娃娃神秘兮兮地凑到姜英秀耳边,纷纷争着要告诉她最新的新闻。

姜英秀让他们按顺序一个一个来。

于是就听到了六丫、八丫和六宝七嘴八舌地转述了一下今天家里的新鲜事儿——今儿个傍晚的时候,姜老爷子带着姜大山,去了一趟村长宋三斗家。

三小只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十分热闹:

“四丫姐,四丫姐,我看到咱爷带着咱大爷一起走的!”

“嗯嗯,听咱奶说他们是去大队长家了。”

“咱爷跟咱大爷还拎东西了呢!咱爷拿了两瓶酒,咱大爷还拎了一篮子鸡蛋!”

“那酒是不是前两天大姑过来的时候,说是从县供销社买的,然后咱爷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一直没舍得喝的那两瓶?”

“对呀对呀,就是那两瓶,白色的瓷瓶子,上头跟彩带似的,印着红色的字,看着还怪好看的嘞。”

“大姑上次来,可得意了,也不知道她高兴个啥。就知道溜须咱爷咱奶,成天在咱爷咱奶跟前吹牛,真要挣了那老些钱,跟咱们咋还一毛不拔涅?”

眼看着话题就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歪过去、再歪过去,姜英秀连忙制止了三小只:

“你们知道咱爷和咱大爷,去大队长家,是为了啥事儿不?”

三小只面面相觑。

六丫开始紧紧地皱着眉头,咬着自己的辫子梢儿,不说话了。

八丫把两只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小腰扭过来扭过去,摇过来摇过去,没多大会儿,就把两只手的食指手指头一块儿堆儿给塞进了嘴里。

六宝一直在使劲儿挠自己的后脑勺儿。

姜英秀看三小只这个样子,赶紧从兜里往外掏地瓜干儿,想要安抚他们一下。结果六宝突然“哎呀”一下子蹦了起来,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六宝嘿嘿地笑着说:

“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咱奶今天白天跟咱爷说,七仙女家要给他们家老七招姑爷,要跟大队上申请宅基地,让咱爷抓紧把咱家的宅基地给办下来!”

“你啥时候听到的?我今天一天都没出去玩啊,咋不知道这事儿涅?”

第255章 怎么哪都有他家

六宝一脸得意洋洋,如果在他屁股后面安上一根尾巴,就能看到他神气活现、摇头摆尾的样子了:

“你当然不知道了!今儿个早上,咱爷不是比平常走得晚点吗?我就那会儿听到的。

早上我从被窝里爬起来,就到了咱爷咱奶那屋里玩儿。

然后就听见咱奶跟咱爷说这事儿了。

那会儿还没吃早饭呢!

咱爷没搭腔,我也没当回事。

后来吃完早上饭,大家伙儿快要出去上工的时候,咱奶又跟咱爷说了一回。

我当时还想问咱奶,七仙女家是谁家,咱奶还说我‘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涅!

四丫姐,你知道七仙女家是谁家不?

然后,咱爷就跟咱奶说,他今天指正就把这事儿办明白了,让咱奶放心,在家好吃好睡就行,啥都不用惦心。”

六宝小嘴儿吧吧地一说,几句话就回答了六丫的疑问。

然后又对着姜英秀一脸期待:“四丫姐,七仙女家到底是谁家啊?招姑爷是啥意思?”

姜英秀:“……”

这小屁孩儿,求知欲还挺强!

平时说啥都头头是道地,差点都忘了他才三岁多了。

姜英秀正打算给忽闪着眼睛望着他的三小只解释一下,就听见六丫脆生生的小嗓子:

“七仙女家就是老付家啊,他家不是一连生了七个闺女,一直都没生出来儿子么。然后咱村里的人就管他们家的姐妹七个叫七仙女啦。

给七仙女家的老七招姑爷,看来他们家老两口总算是想明白啦!

招姑爷就是上门女婿倒插门儿。

你看大姑父就是大姑的姑爷,大姐夫就是大丫姐的姑爷。”

哎呀呀,六丫不也才六岁么,这小脑袋瓜儿,懂的还挺多!

八丫稚嫩的声线软软地响了起来:

“那大姑父和大姐夫也是倒插门吗?”

六丫一脸淡定地给八丫解释:

“大姑父和大姐夫不是倒插门,所以大姑和大丫姐都是别人家的人了。”

六宝却疑惑不解了:

“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那咱爷咱奶咋还那么护着大姑呢?四丫姐,你以后也会嫁出去吗?”

……

姜英秀听着几个小娃娃跑题跑得越来越远,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顿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赶紧把地瓜干儿给他们挨个发到手心里,还是先转移一下这几个小家伙的注意力吧!

几个小娃娃欢呼一声,都开始啃地瓜干儿。

一时间整个小仓房里就响起来一阵窸窸窣窣、咔吧咔吧,跟小耗子啃东西似的声音。

姜英秀愉快地笑了。

她上辈子就特别喜欢小孩子,像是各种投喂小孩子啦,带着小孩子一起玩儿啦,这些事情,她都没少干。

这辈子其实也一样。看见小孩子纯净的眼神,稚嫩的小脸儿,心里就像喝了一碗热奶茶,又舒服又甜蜜又觉得暖洋洋。

姜英秀开开心心地投喂了三小只吃了一些东西,又哄着他们玩了一阵子,几个小娃娃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姜英秀也锁好小仓房的门窗,进了空间,安心睡觉。

空间的面积又扩展了一些,两间小屋的门又稍微敞开了一点点。

而且,自打把那两个神秘人的尸体处理掉了,姜英秀就觉得浑身轻松。

不然自己日常睡觉的地方,摆着两个那种东西,虽然并不觉得害怕,可也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真心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唉,不知以后那帮人还会不会派人来。

虽然有空间在,不管来多少人都是送菜。可是,这善后的事情,真是太麻烦了。这次去火车站抛尸,竟然巧遇牛轲廉,姜英秀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时代,由于技术条件和物质条件的限制,这种搞不清楚死因和死亡时间的尸体,确实很难追查。

但是,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就容易遇见鬼。

自己这抛尸的事情若是干的多了,难免不被什么人看到。

而一旦有了目击者,这事情就很有可能会查到自己头上,到时候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毕竟杀人抛尸,跟打架斗殴可不一样。

不管对方是犯罪分子、黑社会、还是敌特,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事实上都是没有直接动手惩奸除恶的权利的。

问题就在于,自己其实已经不能算是普通人了啊……

姜英秀随手摸了一个槟子咔吧咔吧吃了起来,清香四溢的味道,成功地安抚了她的纠结。

算了算了,这种事情,压根儿就没有必要去纠结么。

坏人倘若惹不到自己,自己也不会主动满世界地行侠仗义去。

但是,倘若他们不长眼,竟然肆无忌惮地欺负到自己头上了,也就只好算他们倒霉。

来一个,灭一个。

来两个,灭一双。

来一群,灭一群。

来多少,灭多少。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当然,必要的尺度和分寸,还是得有的。

……

姜英秀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感到精力无与伦比地充沛,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十分舒适惬意。

她到暖玉山上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就出了空间。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姜英秀惬意地眯了眯眼睛,进了正房的外屋地。

一边眼疾手快地帮着沈春柳准备早饭,一边若有意若无意地,把外屋地几个女人之间的话题,悄悄地引到了宅基地和七仙女家的方向。

朱月娥为人聪明灵活,在十里八村的交往也比较广阔,消息最为灵通:

“嗯,这事儿谁都没有我知道!

咱家看好的那块宅基地,就在知青点附近。

知青点旁边儿,那个向阳坡阳面附近,河滩对过儿,不是有挺大一块儿块荒地么?

那块儿地我原先就去看过,真挺大的,就是有点薄,而且碎石头挺多的,种粮食多半没多少收成。

那地方特别宽敞!

我看那面积,足够咱们家五个房头儿一块儿堆儿起房子,彼此做邻居的。

那地方,咱们家就算每个房头儿都盖上五间大瓦房,再围出院子和菜地来,还能有不少富余呢。

那片地面儿也挺扎实的,也能打得住地基。

不是河滩那种软趴趴的沙子堆。

七仙女家不知道咋整地,也看上那块地了。

说是要给他们家老七招姑爷。但是吧这上门女婿就容易让人看不起,所以要盖一套新房子,起个大院子,才能招来好的。

老付头儿偷偷摸摸地走了宋三斗她媳妇儿娘家的门路,要抢先把那块儿地定下来呢!

这事儿,要我说,八成是老何家撺掇的!

你们知道不,何家老太太的娘家侄女,跟七仙女家的三闺女是堂妯娌,都嫁到双河村的老范家去了!

你说说怎么哪都有他们家?

我算是看透了,这老何家就是个搅屎棍子,有他们家人在的地方,就不待落着好滴!”

第256章 赊账也得盖

老何家?

姜英秀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来,老何家,应该就是指何七巧他们家吧。

何家跟姜家的那点儿恩怨,竟然还没过去呢?

唉,这家人还真是一家搅屎棍子!

之前知青团张罗办学的事情,多好的一件事儿啊!愣是让他们家给搅和得不上不下的!

之所以没说是被他们给搅和黄了,是因为姜英秀听知青团的人表过态,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办学这个事情做成!

而且宋三斗一直没说话,就意味着这事儿还有转机呢。

知青团,到底都是年轻人么,初生牛犊不怕虎。

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再加上这帮知青,又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性子,又冲动又热情的理想主义者。

为了办教育,利益一方人民,跟腐朽落后的当地土著势力做斗争,简直想想都觉得干劲十足,热血沸腾!

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呢?

姜英秀这样想着,就听到四婶杨水芹那柔柔弱弱的嗓音:

“五弟妹,那七仙女家要盖多大的院子啊?他们家哪来的钱啊?”

朱月娥不屑地一撇嘴:

“听说要起一套五间大瓦房,倒是也不算贪心。

预备老两口住一间、闺女和姑爷住一间,剩下几间,等将来招姑爷的孩子长大了成亲住。

至于说哪里来的钱……

哼,谁让人家养了七个顶顶孝顺的好闺女呢!

从老大到老四,都已经嫁了,在婆家也都一个个都能当家做主滴,能说得上话。

娘家要给老闺女招姑爷,这前头几个当姐夫的,肯定得做点贡献哪!

再说他们家老五和老六也正谈婚论嫁呢,这彩礼肯定不能要少了。

老七倒是幸福了。六个姐姐扶持她一个!

有些人家的儿子都没有这个待遇啊!

其实他们家最怂、最面、最完犊子滴,就是那个老三了!

没想到这回,咬人的狗不叫,竟然是那个蔫不出溜的老三跳出来,坏了咱们家的事儿!”

沈春柳听到这里,担心地接上了话:

“五弟妹,咱爹和大哥不都已经去村长家送礼去了吗?那块地定下来了一准给他们家了?那咱们家可咋办啊?”

朱月娥回答得斩钉截铁:

“三嫂,你不用惦心。那宋三斗,之前既然是当着众人的面儿,答应给咱家宅基地的,他就不敢反悔。

不然他这大队长的位子坐得不耐烦了?

以后他说话,别人不都当他是放屁了?”

杨水芹听得一脸迷茫,眉头微蹙,大眼睛里水雾蒙蒙,看着分外惹人怜惜:

“那你咋还说,老付家老三坏了咱们家的事儿了呢?”

朱月娥掰开了揉碎了地给她解释:

“有老付家这么一搅和,本来顺顺当当就能到手的宅基地,就不知道要生出来多少波折来了。

咱们家能不能争赢了是另外一码事。

即便争赢了,这里头请客送礼托人求人,不都是钱啊?

再者说,这事儿他们走了宋三斗媳妇儿娘家的门路。

这事儿要是咱们家要是争输了,心里憋气窝火不说,还得费劲巴力地重新找地方。而且今后怕是甭管谁跟咱们家办事儿,都敢踩咱们一脚了。

可是这事儿要是咱家争赢了,就把宋三斗他媳妇儿的娘家人给得罪了!

那把宋三斗他媳妇儿的娘家人得罪了,可不就是等于把他媳妇儿给得罪了?

把他媳妇儿得罪了,可不就等于把宋三斗本人给得罪了?

这枕头风多厉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这事儿,咱家真是血亏!

真是输也不是,赢也不是!咋地都落不着好儿!我就说么,但凡有他们老何家人的地方,就得被搅和得稀巴烂,谁都不待落着好儿滴!”

妯娌几个一边聊天,一边抱怨,一边把早饭准备妥帖了。

姜英秀帮着沈春柳等人打着下手,把一盆盆的杂粮贴饼子和糠皮菜团子给运到饭桌上去。

姜家的饭菜又恢复了往常的水准,姜英秀吃惯了好东西,吃起来就觉得格外的难以下咽。

老姜家吃饭的规矩,本来一直都是“食不言寝不语”,不许说话的。不过,今儿个早晨,到底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毕竟这宅基地的事儿,可是全家人都关注着的大事儿。

而去生产队上工,到水库那边干活儿去的时候,也真是不适合讨论这种多少有几分涉及到个人利益的话题。

众人七嘴八舌,话题七拐八弯,最终得出了个结论:

宅基地这事儿得尽快办了,把正式的批文拿到手,然后还得拿板障子把地都给圈起来才成。

不管是争赢了这块儿地、还是最终落败了,再另外挑选一块儿合适的,这宅基地的手续,都得麻溜地给办利索了。

当初要是大队长宋三斗答应了给老姜家宅基地的时候,就把这手续直接定下来,也不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儿!

姜家人痛定思痛,都认识到了正式手续的重要意义。

这说着说着,话题就难以避免地转移到了盖房子的费用上。要是老姜家每个房头儿都一块儿起房子,一块儿买材料的话,说不定还能省些钱下来呢。

不过,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对老姜家也是个很大的考验。

当然,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心中有数,但是别人不知道啊!所以一说到钱,众人的情绪就开始带着点焦虑了。

从七嘴八舌,到鸦雀无声,也不过就是因为情绪不佳的姜英杰,一脸生无可恋地提到了“钱谁出”这个有点敏感的话题。

姜老爷子最终霸气地拍了板:

“都把心放肚子里去!今个出去干活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人越想看咱们家的笑话,咱们就越不能让人笑话!这房子咱们家说啥也得盖,哪怕就是赊账,也得盖!你们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姜老爷子既然都这么说了,众人哪怕再怎么不放心,也不敢说什么了。

姜英杰还是那副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过,只要别的姜家人都一如既往,他什么样儿,也不会有人多想。

他后来去看过钱大丫,被钱家人给打出来了。

钱家人虽然雷声大雨点小地闹了好几场,到底还是武力值不够,打架压根儿不过老姜家。

要去公社告状,钱大丫又死活不肯配合,还闹了两回上吊,虽然都发现及时给救回来了,却也不敢把她逼迫得太紧了。

所以钱家就放出了风声,要给钱大丫说亲,只要彩礼够高,深山老林什么的也肯嫁。

第257章 扒墙头跳院子

姜英杰听说了这事儿,一下子就急了,都没跟宋三斗请假,就从水库工地上,翻山越岭地跑到了老钱家。

他到了老钱家,就跳过了板障子,去敲钱大丫的窗户。

钱大丫之前为了反抗家里的安排,闹起了绝食,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虽然听到是姜英杰来了,也想来给他开门,不过,没等她慢吞吞地挪动到门口,就被她爹钱守财给发现了。

钱老本出去跟他的狐朋狗友们玩儿去了。

钱木头去生产队上工了。

钱守财其实本来也应该去生产队上工,可是这几天他跟生产队那头特意请了病假。

宁可工分不要了,也要留在家里。

就为了看住自己的闺女,别再跟老姜家那个臭小子跑了。

一见了姜英杰,他劈头盖脸地就拿了根棒子往他身上砸:

“小瘪犊子,你还敢来!欺负我们老钱家没人了是吧?我还没死呢?你就敢欺负我闺女!我非得到公社告你去不可!”

以往只要一说到公社告他,去举报之类,姜英杰瞬间就会蔫吧下来。

然而这一回,姜英杰虽然有几分受了打击的模样,却没有瞬间就蔫吧下去。恰恰相反,他竟然一反常态地,一伸手就抓住了钱守财手里的棒子:

“钱大叔,我跟丽娟清清白白,你咋非得把这屎盆子往我们俩头上扣呢?

就算你再怎么不待见我,丽娟总是你亲闺女吧?

这搞破鞋的名声好听啊还是咋地?

别人躲还来不及,你咋明还非得往上凑呢?

这要是不嚷嚷得满世界都以为丽娟跟我搞破鞋了,你就不甘心是吧?

其实我知道说了也没用,但是我还是要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丽娟虽然确实在谈恋爱,但是我俩一直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真没做过啥出格儿的事儿!

再者说,这趟来,我也不是来找丽娟的。”

姜英杰这番话其实在心里在心里憋了很久了,这回说出来,自然也就一反常态,不那么吭哧瘪肚的,反而一气呵成。

然而钱守财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

“啥?不找大丫,那你找谁?卧槽,小王八犊子你就可够儿忽悠我吧!不是来找大丫滴,你咋不敲门?要是找我滴,你还能跳板障子?”

姜英杰有几分尴尬,他虽然说的都是心里话,却也有几分急中生智。

本来他就是听到钱家人放出去的风声,着急了,特意来找钱大丫的。一来是想再确认一下她的心意,二来就是打算跟她商量商量,讨个办法,看下一步具体该咋办。

不过,这会儿就是再傻,他也坚决不能承认啊。必须继续顺着自己的话头儿,接着圆下去。

姜英杰说道:

“钱大叔,我确实想来看看丽娟。

我们俩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面儿了,心里头惦记着、想得慌,吃、吃不香,睡、睡不着的。

我听说你们家要给丽娟找人家,怕她想不开。

我想见见她,听听她的想法,也想好好安慰她一下。

但是,我今天来,主要就是来找你的。”

钱守财一脸防备:

“你找我干啥?我可没有我闺女那么好忽悠!我跟你可没有啥好说的!”

钱守财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手上冲着姜英杰打过来的棒子,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么大的力度了。

姜英杰感受到了他态度的变化,赶紧继续下功夫:

“内个啥,钱大叔,你老就把丽娟嫁给我吧,别让她嫁到深山老林去了!

我向***保证,我肯定能对她好,这辈子都对她好。就像我爷对我奶那么好,就像我五叔对我五婶那么好!

给丽娟的聘礼,你只要容我些日子,我会想办法凑上的。

当年我五叔娶我五婶儿,也是后补的彩礼。

我五叔这么多年,跟我五婶儿的感情可好了!我五叔对他老丈人儿,比对我爷都好。逢年过节的、大事小情的,也从来都不落过。十里八村儿的,谁不说我五叔是个好女婿?

我从小就跟我五叔最亲近,以后我指正跟我五叔对我五婶那样,好好对丽娟一辈子!

而且我不光对丽娟好,我以后肯定把老本当我亲弟弟看待,不,得比我亲弟弟还亲!

往后我也会孝顺你老,孝顺丽娟她爷爷,就跟招姑爷一样孝顺!

以后丽娟嫁了我,除了得跟我住在我们家,孩子得跟我姓,别的方面,我都保证能跟招姑爷一样,甚至比招姑爷做得还到位!”

钱守财听着听着,态度总算松动了一些,神情不再那么紧绷绷地了,手里的棒子也放下了。

不过,钱守财虽然态度松动了,却依然还是死活拦着,不让姜英杰和钱大丫彼此见面。

他斩钉截铁地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老话说得好,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带着彩礼一块儿来,你就别想再跟我们家大丫说上哪怕一句话!

你也别在我跟前儿整景儿,更别跟我扯这些个没有用地!

咱们两家这关系,其实基本上跟仇人也差不多了。

要娶我们家大丫,你别指望空手套白狼,就得真金白银地,拿出你的诚意来!

这样吧,我给你指出来两条路,你看着选哪条!

第一,你娶大丫,让你们家二丫嫁给我们家老本,咱们两家换亲。这事儿你要是能办成,以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彩礼我也不多要你的,给三十五十的就行!

第二,你要是办不成换亲的事儿,就得多出点彩礼。

大丫嫁到别人家,彩礼差不多可以要到一百块。但是要嫁给你,那就得一百八十块。少了一百八,绝对不能嫁!

而且这还只是现钱,不算给大丫做衣服,买东西的!

也不算婚礼的酒席!

回头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这几样大件的聘礼,一样都不能少!

你还别嫌这条件太高,我告诉你姓姜的,你要是能让你家老爷子老太太到我们家来给我赔礼道歉,再把上次干仗的医药费赔了,这些条件我就能给你放宽了。

要不然就这些条件,万一要是别人比你先达到,我可都不待等你滴!

俩人正掰扯着,钱老本回来了。

这小子一见了姜英杰,顿时觉得分外眼红,抄起棒子,劈头盖脸就照着姜英杰打了下去。

姜英杰虽然人高马大的,可是惦记着要娶钱大丫,就不敢动手打老钱家最金贵的独苗苗小舅子。

这下可好,老钱家人从老姜家人身上吃的亏,差不多都从姜英杰身上找补回来了。

第258章 夜不归宿

姜英杰被打得浑身遍体鳞伤,胳膊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脸上都肿了一片,眼角那里差点破相。

牛桂花下工回来听说了这事儿,气的连晚上饭都没顾上吃,拎了一把长长的冰镐就跑到老钱家去了。

对着老钱家院子门破口大骂,把老钱家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挨个儿问候了一遍。

她打算得挺好,谁要是敢还口,就跟谁拼命!

结果老钱家人眼看着大门被砸得砰砰响也不露面,学起了缩头乌龟,明明人在家里,却躲着不敢开门,只装听不见。

后来眼见着大门快要被牛桂花打破了,这家人竟然顺着后院的小门悄悄地溜走了,去了大队长家搬救兵。

大队长半威胁半劝说,好说歹说地把牛桂花给糊弄回家了。

牛桂花回到了老姜家,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语气强硬地让姜英杰死了这条心,再也不许去找钱大丫。

“那老钱家人是什么正经人家?他们那样的人家,能养出啥好闺女来?

人家就看你好糊弄,吊着你呢!在你面前说得要死要活的,其实该相看就相看,一丁点儿都没耽误!

你趁早给我歇了那不靠谱的心思吧!

找那么个女人回来,有那么个娘家,这不擎等着家宅不宁呢么?

等回头咱们把家分利索了,咱家起了新房子,娘别的啥也不管,头一件事儿就是给你娶媳妇儿!

到时候咱们彩礼给的足足的,就我儿子这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儿有样儿滴,啥样的天仙娶不回来?

那钱大丫到底给你喝了啥迷魂汤了?

你咋就非得在她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涅?”

姜英杰开始还咬紧了牙关不说话,此时姜老太太正在给他的伤口抹药酒,又听到牛桂花这么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整颗心被人剜走了一般,痛不可当。

本来姜家和钱家结亲这事儿,如果当初不提换亲,也算得上一门不错的亲事。

可是钱家人却连出昏招,生生把一门好亲,给做成了仇家。

这还不算,前些日子他们又闹腾了一场,还把姜老爷子给气的厥过去了一回。

这就给姜英杰跟钱丽娟的婚事造成了无数的障碍了。

这一趟,又把姜英杰给打成这样。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牛桂花又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下子,这婚事怕是真要遥遥无期了!

一想到钱大丫要嫁给别人,甚至要嫁到深山老林里头去受苦,说不定还得给几个老光棍儿轮流做媳妇儿……

他就觉得自己这心,就像被谁恶狠狠地剜走了一般,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哎呦”一声呻吟出来,紧接着一声“哎呦”接着一声“哎呦”,连连呼痛。

姜老太太原本稳稳当当的手,也忍不住哆嗦了两回。

牛桂花更生气了:

“你瞅瞅,你瞅瞅,这是真舍得下死手啊!这老钱家要是真有诚意要跟你结亲,能这么下死手揍你吗?咋地不得留几分面子、留几分力气?”

不过,其实姜英杰身上,都是些皮肉伤。他刚刚受了伤、摇摇晃晃地回来,姜老太太就被吓了一大跳,立马就打发了姜英秀去请雷七奶奶了。

雷七奶奶已经给看过了,确定姜英杰其实并无大碍。

姜英杰的骨头也没事,皮肉上的伤痕只要抹上药酒,好好揉一揉,散一散淤血,再好好养伤个三天五天的,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但是要把这淤血用药酒揉开,难免要疼上一疼的。

这些话姜老太太和姜英秀心里都有数,可是听着姜英杰那呼痛声,也总觉得十分不忍。

姜英杰喊了一阵子痛,就挣扎着表了态。

他死活都要娶了钱大丫,牛桂花同意要娶,牛桂花不同意,也要娶。如果不让他娶了钱大丫,他就宁可打一辈子光棍儿。

然而,姜英杰虽然说得很坚决,却拗不过父母和长辈。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一直没有表态,牛桂花和姜大山生气老钱家人竟然敢这么对待姜英杰,咬死了不肯松口。

姜英杰天天愁得吃不香、睡不着。出门去生产队上工,也都是无精打采的。

他还试过要借酒浇愁。

不过,姜老爷子却放了话,说老姜家的酒,都得留着待客、送礼。

自己家人没有啥婚丧嫁娶之类的事儿,不能随便喝。

他自己每天晚上睡前喝上一小盅儿,但是那是人家儿女孝敬的,谁想喝酒,要是自己家儿女舍得给买,也跟他一样,随便喝。

然而,姜家虽然已经立好了分家文书,但是因为还在一起做饭、吃饭,现在各家的收入,还都是统一交到公中的。

名义上,大面儿上,谁也不许藏私房钱的。

买酒么,就算有这个钱,那也不能买啊。要不然不是明摆着告诉全家人,自己藏了私房钱,没有交到公中么?

至于姜英杰,他老婆都快嫁给别人了,又打哪儿来的儿女给他买酒喝?

打那之后,姜英杰就变得每天都无精打采地,颓废地很。天天都跟没睡醒一个样儿。有时候晚上也夜不归宿。姜家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不过,姜家别人不知道,姜英秀却知道了。

作为村里消息最灵通的人士之一,姜英秀随口一问,崔六九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给打探出来了。

原来,姜英杰伙同几个跟他一样缺钱的小伙子,进了深山老林里头,去找松香了。

之所以要在晚上去,主要是因为白天要去生产队挣工分儿。

而组织几个小伙子一起去,是因为晚上如果一个人进山,不仅容易迷路,遇到野兽也更难逃生。

松香这东西的用途很广泛,镇上的供销社和药房都长期收购。

卖松香倒是相当赚钱。

不过,天然松脂虽然很常见,要收割和采摘,也很不简单。更是很难找到那种大块儿的。

单单依靠这个,想要攒够一百八十块的彩礼钱,再加上那么多聘礼,怕是怎么也得好几年吧!

如果运气好遇到超级大块儿的天然松脂,也许可以缩短这个进程,但是依然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吧……

姜英秀觉得姜英杰的脑回路似乎有点难以理解。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不应该是正面攻克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这两位一家之主那里的关卡么?

怎么还开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上了?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当然是个很好的品质,而且求人不如求己,不过,问题是时间紧迫,眼下根本就没有功夫,等着他慢慢积累了呀!

第259章 真正的自己

几百块钱,对现在的人来说,确实算得上是很大一笔钱。但是对于姜英秀来说,拿出这点钱,简直再轻松也没有了。

可是,她思索良久,最终还是不打算出这个钱。

虽然姜英秀对钱大丫并无偏见,也很同情她的境遇。并不希望有一天听说钱大丫被她家里人卖到了哪个穷乡僻壤。

但是,对钱家人,尤其是那个被全家人宠坏的钱老本,姜英秀实在是找不出来哪怕一丁点儿好感。

一想到要因为大堂哥的关系,与这些人成为亲戚,她就觉得忍不住犯膈应。

“大堂嫂的娘家人”,这种亲戚关系,似乎已经足够钱老本找到借口,往二丫姐身边凑的了。而单只这件事,就足以扑灭姜英秀想要管管大堂哥的闲事的热情。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跟大房的关系,明显不如跟二房亲近。

大房的女儿姜英红掐尖儿要强,处处都要压别人一头,没出嫁的时候,也跟个搅家精似的。

不过她对谁能欺负,谁不能欺负倒是心里门儿清。

在她的认知里,三房、四房的丫头片子,那都是可以随便欺负的。但是对姜秋菊倒是一直哄着捧着的,跟姜春菊也曾经很是亲近,一口一个大姑地叫着,殷勤着呢。

所以今年过年的时候,她带着女婿回来了,竟然处处都要针对姜春菊,差点让姜英秀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而二房的长女姜英贞,也就是二丫姐,那可真是人如其名。

性情安静、温柔体贴,对无论哪房的弟弟妹妹们,都和颜悦色,耐心十足。实在是比咋咋呼呼、掐尖要强的姜英红要可爱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上回老钱家第一回来相看,钱老本当众调戏二丫,姜英秀会直接炸毛的原因。

事后,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但是当时那个瞬间,她却觉得,自己必须得为二丫姐出头。

不管别人是什么态度,她都得第一时间冲上去。

这件事如果重演一遍,她一样会冲上去。

不,她会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就先把钱老本那小子给牢牢地盯住了,不让他有机会拿他那脏爪子靠近二丫姐!

姜英秀苦笑了一下,她能够颇为清晰地感受到,这种翻涌到近乎失控的情绪,其实根本不属于她自己。

但是,由于空间的存在,她也相信她身上,应该并没有原主的魂魄残留着。

她不由得回忆起几条上辈子看过的新闻。

有些人进行了器官移植手术,然后一些原本的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就突然发生了令人惊异的变化。

比如说有个人移植了别人的心脏。手术成功之后,一个原本一丁点辣味都不爱吃的人,却突然对绿胡椒爱得不得了。不仅每天都要吃掉大量的绿胡椒,还对其它的辣味菜肴,也都情有独钟。

而另外一个人,在移植了别人的视网膜之后,再去逛街,买来的新衣裳里,多了很多自己从前看都不看一眼的颜色。喜欢的衣服款式,也不再像从前一样保守,而是大胆地走在了时尚潮流的前列。

上辈子看到这些新闻,她都是一笑而过。

然而此时此刻,感受着这种几乎要沸腾起来的激动情绪,她才真实地体会到,原来使用别人的身体,真的很有可能难免要受到别人的影响。

尤其是一些思维、感情、乃至方方面面的习惯之类的力量,这些力量对人的影响,其实很强大。

她上辈子的性格,其实最大的特点是我行我素,自由自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辈子都洒脱地按照自己最喜欢的生活方式,自由自在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说得好听一些,她这叫特立独行。

倘若说得难听一些,她的个性就叫做自私冷漠。

说得更夸张更严重一些,甚至可以称之为麻木不仁。

但是穿越以来,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变得十分柔软。

也许,这种柔软,并不是像她最初猜想的那样,源自于死而复生的喜悦。而是来自于原主残留下来的情感与思维习惯。

自己,似乎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自己了。

毕竟连名字都变了呢。

她再也不是帝京林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时尚圈内著名的青年画家、兼自由珠宝设计师、有钱任性、特立独行、矫情起来谁的面子都敢不卖的那个傻白甜林晓晓了。

而是东北龙省边陲、与鄂苏国和双棒国交界的一个小县城下面的山旮旯里头,每天都要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的农村丫头姜英秀。

要不是有空间给予的身体改造,她每天负担的劳动任务,对她这个年龄段、这个小身板来说,其实真的是相当繁重的。

如果不是有空间的帮助,她可能已经数次遭遇惨死,或者要面临比死亡更为惊悚和悲惨的人生境遇。

可是,她依然不能百分百信任这个空间。更不想百分之百依靠这个空间。

别的不说,就看这个空间出现的时候,那么的莫名其妙。那岂不是说,它的消失,也可能跟它的出现,一样突然,一样令人猝不及防?

现在她的全部家底都放在空间里,其实是很有几分冒险的。

然而,现在她身边的环境,实在是太过严峻了一些。暂时还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偶然让她摆脱对空间的依赖。

所以,暂时也只能寄希望于空间很靠谱了。

如果空间使用手册里头说的是真的的话,这个空间应该不会瞬间突然消失,而是会牢牢地绑定了她,踏踏实实地跟她一辈子吧。

姜英秀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摸了摸脸,发现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淌满了泪水。

她动作娴熟地用袄袖子抹掉了眼泪,抽了抽红彤彤的鼻子,下定了决心,要做回真正的自己。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躲在一边缩头缩脑的崔六九。

诶,这家伙竟然还没走呢?她直接就脱口而出了:

“你咋还在这呢?”

崔六九:“……”。

崔六九扎手扎脚地站在一边儿,一声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小姑奶奶这会儿的表现实在是太诡异了,这怎么说着说着,这就哭上了?

不会是精神上有啥毛病吧?

这要真是有啥毛病那可惨了……这么个一身怪力的家伙,要是突然犯病了,那可是会打死人的!

而且听说精神病人杀人都不用偿命的……

崔六九越想越是害怕,又偷偷看了姜英秀一眼,恰好就见到她满脸是泪,小鼻子红彤彤地,一抽一抽地,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过“这丫头长得还怪好看的嘞”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涌上崔六九心头的,就是深深的担忧:

“唉呀妈呀,她哭得这么惨兮兮的,回头想起来被我看见了,不得狠狠地削我一顿哪?”

第260章 峰回路转

这会儿,崔六九一见姜英秀已经醒过神来了,还有几分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内个啥,姑奶奶,你看这事儿要继续盯着不?要不我去盯着点儿老钱家那头儿?”

姜英秀想了想,轻声交代道: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不用特意去盯着。

老钱家那边要是有啥动静、有啥消息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儿。姜英杰那边儿,就随他去,你也不用帮忙,也不用捣乱,顺其自然吧!”

“行,那我去干活儿了!”

“你等等。”

“啊?姑奶奶你还有啥吩咐?”

“内个啥,以后你还是别管我叫姑奶奶了,听着都别扭。你只要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别介,姑奶奶,我腿软,叫不出来……”

姜英秀:“……”

“呃,要不你叫我姜四丫?”

崔六九:“……”

“嗨!那样我更叫不出来!还是叫姑奶奶吧!叫姑奶奶,我心里头踏实……”

姜英秀最终也没把崔六九这个习惯给扳过来,暂时只好先这么将就用着了。也许以后接触得多了,熟悉了,就能改过来了。

姜英杰差不多天天晚上都夜不归宿,去小寒山的老林子里头去找松香。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找到的松香,攒够一批就到药店卖一批,十几天下来,也攒了一笔小钱。

虽然他起早贪黑的、已经攒了几十块钱了,跟钱守财说的条件比起来,却还是远远不够。

然而,老林子外围的松香,却已经越来越难找了。去老林子深处也许还有,可惜他又不敢太深入,怕遇到熊瞎子一类的猛兽。

然而老林子外围的天然松脂,但凡能采摘收割的,都已经被他们几个小伙子给弄了下来。

剩下的树,要么就没有松脂,要么就在非常高非常高的位置,人类简直根本就爬不上去,猴子倒还差不多。

除了松香之外,他也下了几个绳套,打算抓几只锦鸡、几只傻半斤、或者几只野兔子,私下弄到黑市卖掉,或者偷偷摸摸地卖给镇上的有钱人家。

然而,他试过几回,每回绳套里头都空空如也。

不知是自己的技巧不到位,还是山里的动物都学精了?或者纯粹就是运气不好。基本上在打猎这件事上,他一直就没有过什么收获。

这样一直忙忙碌碌的,姜英杰的日子过得很是疲惫、劳累,却也十分充实。他甚至都没有什么时间跑到老钱家,去跟钱大丫互相诉衷肠、互通消息了。

紧接着,村里流传起来钱大丫跟人相看的消息。

据说是来自遥远的山的那一边,跟赫哲族人的渔村距离很近的一个山沟沟里头,有那么一家子光棍儿,攒了好多年的彩礼了,打算买个全家公用的媳妇儿回去。

当然,明面上肯定是不能这样说的。

他们给媒人说的是,要娶个能操持家务的能干媳妇儿回去。

但是十里八村的,全都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因为那个地方,以前就有这种兄弟几个光棍儿,合伙儿买一个媳妇儿的习俗。

而且正常来讲,娶一个媳妇儿,即便是深山老林里头,也不会答应这么高的彩礼钱,除非是有啥特殊原因……

所以,谁都知道这里头到底是咋回事。

于是这场相看,在附近几个村里,一顿饭的功夫就都传遍了。

钱大丫在家,当着媒人的面儿,狠狠地作闹了一场。又摔碟子又打碗儿的,结果没折腾上几分钟,就被钱守财和钱老本俩人一块儿给强力镇压了。

拿了一根麻绳把她给五花大绑绑了起来,然后还找了块抹布,把她嘴巴给塞上了。

来相看的这家人,脸上神色莫名,心中却笃定了,就是这一家了!

虽然这家彩礼要得真是高,比旁人家里都要高出一大截。

然而这家人的态度,很显然是真打算卖闺女的!

东北这嘎达虽然家家户户都重视小子,觉得丫头片子迟早都得出门子,是人家的人,然而心疼起闺女来,也真心疼。

那心疼闺女的人家,相看婚事的时候要精挑细选地不说,谁家闺女出门子以后,要是在婆家过得不好,娘家的老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老的少的都得打上门去的!

然而,这一家子也没有个女主人,这几个傻老爷们儿,看来也没有护着这个丫头的心思。

既然敢要这么高的彩礼,以后就算是把他闺女磋磨死了,他们也没脸找上门去。

所以,这家的条件简直再合适也没有了!

两厢一合拍,这谈婚论嫁的进度,也就快起来了。

钱大丫被绑起来了,既跑不出去,也没法给姜英杰通风报信,只能默默地流泪。

姜英杰忙着赚钱攒彩礼,起早贪黑地,忙得头不抬眼不睁地,也没功夫关注村里的闲话。

等他从一块儿找松香的小伙子嘴里听到老钱家给钱大丫相中了一门亲事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钱家的婚事,基本上已经敲定,几乎没啥变化的余地了。

姜英杰哭得天昏地暗,大病了一场。

他这边病得昏昏沉沉地,发起来高烧,躺在炕上动弹不得,水米不进,险些去了半条命。

牛桂花最先受不住了,哭了一场,又骂了一场,见天儿地想起来就抱怨自己怎么这么命苦,然后再哭,然后再骂……

如是反复了数次之后,却不知在姜老太太跟前说了些啥,竟然把姜老太太给说通了。

得到了姜家二老的支持,于是牛桂花一转身就去了老钱家,跟钱守财连威逼带利诱,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就为了给姜英杰提亲。

然而钱家收了那山里人家的彩礼了,要退回去,他们怎么舍得?

可是牛桂花放了狠话,要是姜英杰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要到公社去告老钱家,说他们家破坏婚姻自由,买卖妇女,让他们一家子爷三个都去蹲笆篱子去!

老钱家找杨媒婆打听了一番消息,又去生产队找了生产队长探口风,然后发现自己家这事儿,果然可能有些麻烦。

最关键的是钱大丫那丫头,自打跟姜英杰好了以后,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那是死活都不再愿意听家里的安排了。

如果牛桂花真的到公社去告他们,而钱大丫那个死孩子又跟家里人记仇的话,说不定老钱家人还真得去蹲几年大狱。

蹲笆篱子……听着就可怕,这事儿说啥也不能去啊!

双溪村有个光棍汉就因为打架斗殴,失手把人打死了,蹲了几年笆篱子,后来出来了,结果别人都不敢跟他来往。

老钱家的名声已经够臭大街了,这要是再蹲大狱去了,回头不更是没人搭理?

那日子还怎么过?

那还能有好人家的闺女愿意嫁进来么?

于是,钱家人的态度便有几分松动了。

第261章 死去活来

牛桂花后来又来来回回地往返了老姜家与老钱家几趟,结果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把姜英杰跟钱大丫这桩婚事,给定下来了。

后期她一事不烦二主,还是找了杨巧嘴做这个媒人。

本来以为说砸了的亲事竟然峰回路转地成了,杨巧嘴对这份天上掉下来的谢媒钱也是喜出望外。于是对于老姜家提出的种种条件,也都尽力去促成。

老钱家虽然不舍,到底还是把深山里那家人的彩礼钱给退了回去。

倘若不退的话,如果把闺女给人家,他们害怕姜英杰万一真是个短命鬼儿,受不住打击再把命搭上,回头牛桂花去了公社告他们,那是一告一个准儿。

而倘若不把闺女给人家,再不给人家退钱,又实在打不过人家一窝光棍汉子。

虽然老钱家其实也是一窝光棍儿,但是跟人家深山里的汉子比起来,战斗力的差距,还是相当不小的。

两家人反复争吵拉锯了几回,最终商定了:

这会儿先定亲,如果姜英杰的病好了,挺过来了,就等到秋收的时候再办婚事。

如果姜英杰的身体还是不见起色,就直接成亲,也算是冲冲喜。

然后回头等姜家大房这边的新房子盖起来,能搬进去住人儿了,就给两人补办酒席。

李荞麦听到这些消息,第一时间找到了牛桂花:

“大嫂子,咱们妯娌多年,处的也不算太差,有些话不说清楚了,我怕你将来埋怨我!”

“二弟妹,你不用说了。你打算说啥我心里清楚,其实要是依着我,我这想法跟你也一样。可是咱当爹娘的,总不能眼瞅着自己的崽儿火楞死。

大宝都烧糊涂了,病的那样,不叫爹,不叫娘,就死活都非得叫着钱大丫,做梦都在说要娶她……你说我这当娘的,心里是个啥滋味?

他要是不病这一场,我就是打折他腿,也不能让老钱家的闺女嫁进来!可是眼瞅着他都要为这事儿病得快要死过去了,我还能咋办?

跟儿子的性命相比,我这张老脸算个啥?

你也不用劝我了,这事儿本来也不是我乐意的,这不是不得不走这一步么?”

牛桂花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儿,时不时地抬起袖子,抹抹眼角。

“回头那老钱家闺女娶回来了,他老钱家人要是作妖,还得你多帮衬着。”

“唉!”

李荞麦长叹一声,理解地点点头:

“那行,大嫂子,你心里有数就中。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反正老钱家丫头就是嫁进来了,也别指望我把他老钱家当一门正经亲戚。

到时候万一有个啥磕磕碰碰地,你别怨我不给你留面子就成。”

“那哪能呢?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他们老钱家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俩人一阵叙谈,各自唏嘘。

过后,李荞麦回了二房,叮嘱自家人:

“都警醒着点儿!跟那老钱家人就不能打交道!

他们若是消消停停地跟大房办婚事,就算罢了。

要是敢惹到咱们头上,当场就得打回去骂回去!不用看大房面子啥的,反正都分家了,用不着惯着他们!

老钱家那几个货,你敬着他也没有用,那就是一窝子蹬鼻子上脸的货色!”

……

牛桂花不断在姜英杰耳朵边告诉他,已经替他把婚事办成了,钱大丫就要进门儿了。

让他赶紧好起来,好穿着新郎官儿的衣裳,跟钱大丫领证,拜堂,入洞房。

要是还敢拖着不好,就别怪自己个儿心狠,到时候他要敢有个三长两短,就让钱大丫给他陪葬,到地底下陪着他去。

说来也怪,这小子听了这些话,紧紧咬着的牙关也松动了,灌药灌汤粥都灌的下去了。

牛桂花请了雷七奶奶来看,雷七奶奶一见牙关开了,便说这人有救了。

先是给姜英杰下了一套针,每天针灸差不多半个小时,连续针灸了整整一周,才算完事儿。

最后还给开了个方子,让牛桂花照着方子熬药,晾凉了给姜英杰灌下去。约莫着要喝上至少半个月。

听说了婚事的事情,雷七奶奶还特意嘱咐了姜家人,要是还想留着姜英杰这条命,成亲可以,圆房不行。

得先用固本培元的药材把身体调理好了,才能行房事。这个过程,怎么着也得个一年半载的,再怎么急切,也不能少于三四个月的功夫。

不然,就擎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说得姜家人悚然而惊,一个个都有点吓到了。最终决定,还是把婚事押后,先订了亲,去镇上民政局扯了证,然后先摆个定亲酒,就得。

姜英秀听了这事儿,想想这姜英杰也真是顺风顺水,虽然是个农村娃娃,到底还是爹娘手心里捧着长大的。

这也就是从来没吃过屈儿,不然还不是消沉几天,就过去了,该吃吃,该睡睡?

不过,姜英秀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喜欢过谁喜欢到死去活来地,大概没办法真正理解爱情的意义吧!

这感情的事,谁又说得准?

说不定这位大堂哥真就是个情圣嘞!

反正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大堂哥到底能不能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小日子,拭目以待吧!

姜英杰的身子骨儿,在一个又一个顺心如意的消息里,慢慢地好了起来。渐渐地也能自己坐起来喝药、吃粥了。

只不过,整个人都瘦了一大截。

原本就不是啥健壮的身材,越发地瘦得可怜,光剩下一副大骨头架子。原本十分合身的衣裳,都变得有些逛逛当当地,显得肥大了许多。

人虽说瘦了不少,到底还是清醒过来了。全家的氛围,都不复之前那种紧张沉重的状态,而是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就连前些日子,被他这一场来势汹汹的病,给吓得跟大仙面前,又是磕头又是许愿,连着吃了好几天斋的姜老太太,这几天都喜气洋洋地都恢复了往常那种动不动张口就骂,抬手就打的习惯。

当然,这个打骂的对象,并不是她的宝贝大孙子姜英杰,而是三房、四房的赔钱货丫头片子们。

可惜,原来打骂起来最顺手的姜英秀,现在变得无比鸡贼。

她骂两句,人家就当耳边风。眼瞅着那云淡风轻,有时候甚至是笑嘻嘻的表情,就知道那是压根没往心里去。

她抬手要打,人家一闪身就没影了,都不知道怎么跑得那么快!

而其他的孩子,她舍不得打得狠了,顶多也就是拿着笤帚疙瘩挥舞两下,扯着嗓子吼两声,吓唬两回。

毕竟这几个孩子都还太小,万一再给打坏了,还得请大夫吃药啥滴,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第262章 一路绿灯

就最近这几回,算上她自己生病,再加上姜英杰这么突然一倒下,每次都得请雷七奶奶过来,可真没少遭禁钱。

这一年到头地里刨食,好不容易,福生见缝插针地编筐窝篓、搂草打兔子,多赚了那么几分辛苦钱,岂不是都填糊给人家雷七奶奶家了!

姜老太太自觉,自己还是能算得过来这笔账的,对着一帮小孩崽子,自然就是骂得多,打得少。

只不过这帮孩崽子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一个个地都越来越不怕她了,不拿着笤帚疙瘩比划两下,说谁,谁都不听了。

最近这事儿,她最满意的,还是牛桂花终于在她跟前低了头,认了错了。还跟她下了保证,只要能把姜英杰救回来,今后万事都听她的。

姜老太太就好这一口儿。

当初牛桂花把钱借给老牛家,她最气的,其实不是这一百多块钱的损失,当然,心疼钱那是一定的。

但是,更让她难过、乃至心寒的,是这个大儿媳妇儿,这么多年日子过下来,竟然跟她大儿子不是一条心。

而潜意识中,她最为不满的一点,其实还是这个大儿媳妇儿,竟然敢背着她搞小动作,绕过她这个当婆婆的,自作主张。

难道是看着孩子都大了,觉得自己个儿翅膀硬了?

这跟老钱家的亲事,虽然怎么看怎么是自己家这一头吃亏。然而,娶孙媳妇,好歹也算是添丁进口,对老姜家来说,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个好事儿。

最关键的是,牛桂花跟她嫂子程树芬在老姜家门口干了一仗,她回来以后,都没有舍得低头认错,而只是不哼不哈,咬个草根儿眯着。

这回为了娶钱大丫这个不省心的孙媳妇儿,牛桂花总算是舍得低这个头了。

所以,姜老太太就算再怎么对这个孙子媳妇不满意,也不会反对这桩婚事了。

至于说回头等娶进来以后么,就冲着她老钱家敢这么算计我孙子,哼哼……

姜老太太在家天天发狠,姜老爷子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

他原本想抻一抻姜英杰,看看他受了挫折能忍到什么程度,能想到什么办法脱困,没想到这个大孙子,这么不抗打击。

大概是被老大两口子给养废了吧,这遇事一点成算没有不说,这心眼儿也太宅巴!只要来求求自己和他奶奶就成的事儿,竟然能差点一股火去见了阎王!

姜老爷子心里很是恼火。

他有五个儿子,素日里对老大十分看重,对老五也很是偏爱,但是他心里相当清楚,自己这五个儿子,满打满算,没有一个算得上是成材了的。

年轻的时候,时局不安定啊。

自己忙着挣命、忙着挣钱、忙着带着老婆孩子跑来跑去的逃难,又因为见过许多地方的土改过程,怕将来被清算,又忙着隐藏财产……

说起来,实在是疏忽了对几个孩子的教育。

现在可以说,大闺女被自己养的精明、势力、自私,一肚子上不得台面的小算计。

老闺女被自己和芳泠宠得一根肠子通到底,稍微一撩拨,就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一着就爆。

大儿子跟大闺女差不多是一个毛病。

一个丫头片子,精明一些,势力一些,算不上啥大错儿。

而一个大老爷们儿,精明势力爱算计,这格局就小了。

二儿子倒是有几分像自己。

但是他甭管什么大事小情,全都听他那个媳妇儿李荞麦的,对他丈人家的态度,简直跟给人家老李家当上门女婿也差不多了,实在是看着就眼睛疼,气不打一处来。

老三是个糊涂蛋。

老二太宠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了,让人闹心。然而老三,那几乎就跟没长心似的,压根儿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老婆孩子。看着更闹心!

倒是算得上挺孝顺,他娘说啥就是啥。然而偏偏最不待见他的,就是他娘。他娘不待见他,连带着自己也对他待见不起来。

唉,老三这家伙,随他去吧!

老四还不如老三呢。

被媳妇儿吃得死死的,爹娘说他点啥都哼哈地答应着,实际上背地里,他媳妇儿抹两下眼泪蒿子,立马让他往南就不敢往北,让他打狗就不敢撵鸡!

老五……

那也是个不省心的。

老五跟小秋丫头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生的太晚了的缘故,这俩孩子,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格。

成天到晚的,就知道直着脖子嚷嚷,跟外人倒是和和气气地,跟家里人,见天儿地就知道犯浑。

然而芳泠还偏偏就吃这一套,他怎么犯浑,都舍不得他吃一点儿屈儿!

姜老爷子把几个子女挨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把孙子辈都在心里头琢磨了一回,到底还是生出几分后继无人的感叹。

不过,他也懒得操心那许多了。

自己这当爹的,已经把孩子全全可可的,都拉扯到了这么大。又让他们一个个地都成家立业了。谁也说不出来啥!

以后分家的时候,再给每个房头,都把起房子的事情张罗一番,自己这个爹,也就当得够格儿了。

姜老爷子这些天,就在见天儿地跑宅基地的事情。

他思来想去,觉得那片河滩地不见得有多好,偏偏还有人来争夺,自己若是踩了这个坑儿,就都得把功夫浪费到磨洋工上,那就不用惦心干正事儿了。

干脆又绕着村子里各处走了一圈儿,认认真真地选了一块儿新地方,面积比原本那块儿河滩地还要更大些。

最近几天,他就见天儿地软磨硬泡,天天往大队长家跑,让大队长宋三斗赶紧帮忙把宅基地给批下来。

这件事儿这么解决,其实也算是卖了宋三斗一个人情。

毕竟这事儿,七仙女家托的那可是他媳妇儿娘家的关系。

若是老姜家坚持要原来那块儿早都看好了的河滩地,他还真不好开这个口,让姜家主动退让。

可是不让姜家退让,他回家就得承受自家媳妇儿的唠叨。

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儿,这在外面顶风冒雪地辛苦一天了,晚上老婆不给搂、孩子不给亲、热炕头不给上,这不是闹呢嘛!

姜家老爷子确实是见过世面,为人懂事儿,事儿办得漂亮。

这几天虽然天天往家里来堵他,可是每回都不空着手,措辞也一次比一次委婉,让他被捧得很是舒服。

看着姜福生那么大岁数,还来回奔波的样子,宋三斗也觉得有些心软了。

这不,姜福生来到第七趟的时候,宋三斗便松了口,给这个新方案签了字。

宋三斗这里松口了,别的大队干部自然紧跟着大队长的步伐。整个这件事办下来,可以说是一路绿灯。

当然了,姜福生也没把给他们的好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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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吃瘪与贵人

搞定了宅基地,姜福生就拿着宋三斗给开的介绍信,到县里的砖厂拉砖。

不过,他既然打定了主意,对五个儿子一碗水端平,这五套房子的砖,他就打算一块儿都给定下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一次到位的好。

趁着现在儿子们都还年轻,也都刚刚分家,情分还没太淡薄,大家互相帮趁着,想把房子张罗着盖起来,也容易一些。

每套房子最好都起成五间大瓦房,还得都得独门独院、自成一家,所以还需要盖五个院墙。

当然,如果要求不那么高,改成篱笆墙,倒也不是不可以。

姜老爷子算了算,觉得自己一趟买这么多砖,砖厂那里,说不定还能讲讲价。哪怕一块砖降上半分钱呢,这五套房子的砖头算下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谁知到了砖厂一问,立马就被怼回来了。

其实也不算是被怼回来,只是有两个问题很难解决。

一个是现在的砖瓦,都是按国家规定的计划生产的。

根本没法单独开个砖窑烧出来一窑砖头,卖给他这种散户。再者说,他起的这几套院子,也压根儿用不了整整一个窑烧出来的砖啊!

所以,卖给姜老爷子这样的散户的,只能是那些品相不好的残次品、处理品。

再一个,就是他这么一点儿小单子,砖厂压根儿就懒得接。要不是有宋三斗给开的介绍信,怕是连门卫那一关都过不去。连大门儿都不待让他进去滴。

他里里外外、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半天,人家砖厂的干部、工人,一个个该忙啥就忙啥,连个愿意跟他详细说说这里头的门道的人都没有。

姜老爷子傻眼了。

他还以为这县里的砖厂,对本地人多少会有几分照顾,没想到人家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

他蹲到砖厂大门口门卫室外头,闷着头,抽着旱烟袋。

一边抽着烟袋,一边长吁短叹。

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老了。竟然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办不明白了。

后来,双喜煤矿到砖瓦厂来拉砖的一个老同志,看到他蹲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长吁短叹的,正好那位老同志也要下车,就下来跟他聊了两句。

姜老爷子平时也不算没有戒心的人,这会儿却是因为心里头太苦闷了,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受到的挫折,都给秃噜出来了,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那位老同志的眼里,泛起一阵怜悯。

这天底下大部分当爹的,对儿女的心思,其实都是一样的。

想起自己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放着好好的班儿不上,非得惦记着要支援边疆,怎么说都说不听,就觉得心口闷闷地痛。

再看着姜老爷子这样愁眉不展地,是为了给几个要分家分出去的儿子起房子,又里里外外地绕着这砖厂跑了好几趟,简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于是忍不住一时心软,干脆主动提出,要从自己这边的砖头里,匀给他两车。

这位老同志其实是双喜煤矿的一个主管,手下管着一大批人呢。这样的人物一说话,识趣的人自然也乐于捧着、奉承着。

他还特意跟同来的两个年轻同事解释了一下:

“这做人最重要的品质之一,就是要尊老爱幼啊!这老人家,又是农村的,一趟趟地奔波不容易。咱们都是同志,应该互相帮助,让人家体会到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啊!”

两个年轻人自然唯唯称是:

“郭主任您说得对!”

“郭主任您就是心肠好,思想先进,乐于助人!”

姜老爷子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给砸懵了,有点幸福地找不着北。

赶紧掏钱拿票,买下了这匀给他的两车砖,还跟砖厂那边买了一些处理品、残次品的砖头,都统一雇了砖厂的元胡扯,直接运回到了老姜家现在的院子里。

发动了全家人的力量一起卸车,还在院子里迅速地垒起来了两个大砖垛。

按说建筑材料其实放在盖房子的地方,才取用比较方便。

但是村里人彼此之间都有几分熟不拘礼。

如果谁家要用个垫脚的石头之类的,到他那砖垛上,随手拿一块砖头走了,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不计较吧,回头到了真正盖起来房子用砖头的时候,砖头八成得少掉一大半儿。

若是计较吧,又显得太过抠门儿,连块砖头都不舍得给邻居、乡亲用……

真是头痛得很。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等到真正起房子的时候,再去砖厂拉砖头。

但是,问题是砖厂的残次品和处理品,也不是任凭你什么时候去,都能买到的。

砖厂又不肯接他这样的小单子。

人家大单位的领导,愿意匀出来两车给他,这种机会,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旦错过了,可真就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其实,就这回买到的这两车人家匀给他的标准红砖,和一大车烧歪了形状的、以及断了、坏了的残次品、处理品砖头,统统加在一块儿,也不够盖上五套五间大瓦房的。

所以,要么就得一套一套地,慢慢地盖起来。

要么就得降低点标准,继续盖泥坯房,或者盖成泥坯和砖瓦木头混搭的那种复合式结构的房子。

而除了红砖和瓦片,还有沙子、水泥、河流石,还有木料,都是盖房子必须要用到的材料。

现在只搞定了一部分红砖,如果全都盖成砖瓦房的话,也就将将够起两套房子的。

至于瓦片和其它的材料,都还没有着落呢。

姜老爷子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小半儿。

这年头儿,有钱都不一定能办成事儿!要想把这些东西都置办齐刷了,还不知得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和银子呢。

姜英秀知道姜老爷子在为这些事情操心忙碌,不过,她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的空间虽然很大很神奇,但是除了可以很方便地杀人、瞬移、锻炼意识力、种植农产品、保鲜,和身体改造之外,目前为止,还没有开发出来别的功能。

即便有别的功能,她大概也还没有达到触发条件吧。

至于买建筑材料什么的,更是跟她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而且这段时间她也挺忙的。

一是偶尔要去镇上的饭店里,给苏经理送货。这条财路,差不多每个月都能给她带来百十来块钱的收入。

第264章 忙忙碌碌

自打渐渐地熟悉了当前的物价,姜英秀已经不会再给出最初那种雷人的价格了。

但凡是她提供给苏经理的货物,都随行就市,只比黑市上的价格略微便宜一些。

当然,与此同时,姜英秀一直控制着出货的数量和种类,而且,差不多每次给苏经理送的东西,都不大一样,力保做到新鲜,稀罕,不愁销路。

其实,如果她愿意放开了数量,敞开了供应,能赚到的数目,绝对比现在要多很多。

只是,她的目的,只是需要一个稳定的销售渠道,而并不打算扰乱市场。

所以,她手里虽然有大量的物资,却不能随随便便地轻易放出来。

虽然苏经理和姜英秀彼此都心知肚明,她手头放出来的这些货物,不见得就是从深山老林里头搞出来的。但是这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得做到位。

另外,她也拜托了苏经理和张彩霞,帮忙找些作物种子,而且她不拘种类,不拘产地,只要是种子就要。

目前空间里蔬菜类作物,已经陆陆续续地,又新增种植了十几种了。

她每天吃的蔬菜,几乎都可以换着花样儿的来。

像是什么茄子、土豆、豆角、白菜、生菜、油菜、香菜、芹菜、葱、蒜、韭菜之类本地家常菜蔬,几乎可以说是样样俱全。

虽然跟前世那种吃遍全球的好日子相比,种类少得可怜不说,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不足。但是胜在新鲜、干净、纯天然。

而且空间里的种植,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管她种植的时候多么随意,不管这些植物原本的生存环境是什么条件,都可以随随便便就种活了。

这一点,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啊!

她已经有些蠢蠢欲动地,打算种上人参、三七、红景天、藏红花、冬虫夏草之类的名贵药材了。

只是这些东西的种子,实在是太难找了。

姜英秀几乎都把自己认识的人给拜托遍了,可惜还是一无所获。很多人答应帮她留意着,但是渐渐地,就都销声匿迹、没有下文了。

她甚至还厚着脸皮,给那个小纨绔韩天亮回了一封信,提到了她想要的一些种子。

实在是没办法了嘛!

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吧!

唉!万分怀念后世那个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就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某购物网站啊!

现在这个时代,别说网购了,恐怕连个人计算机都还没发明出来呢吧……

除了跟苏经理这边的交易,她偶尔也会偷偷跑到供销社的废品收购站去淘货。

姚大叔那里,还是很好说话的。

虽然偶尔姚大叔也会神色莫名地端详一阵她的脸色,想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还会小小“宰”她一回。

但是迄今为止,姚大叔报出来的价格,都还在她的承受能力范围之内。

前些日子,她还幸福地淘到一幅徐青藤的泼墨山水残卷。可惜的是,尺寸很小,只有大约一尺见方。

回头等她踅摸到合适的木料,再请人帮忙做个底座,倒是可以镶嵌成一幅别具一格的小巧插屏。

另外,大胡子萧凌然已经伤愈出院了。

萧凌然出院以后没多久,就来了一趟杨树沟村,先是联系了崔六九,然后又通过崔六九找到了姜英秀。

萧凌然在崔六九那里办了一个超级简单的入门仪式,然后就二话没说,立即开始教导姜英秀学医术、练功夫。

最开始先是打基础,要从呼吸、静坐、走路、睡觉等等方面开始练习。

姜英秀一听就乐了,这不跟金庸老爷子笔下的靖哥哥遇到马道长的时候一样一样滴么?难道说自己还遇到了真正的高人?

然而她旁敲侧击地打探了几句之后,萧凌然就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呼吸法是基础的修行法。其实每个门派都要学,没有例外的。只不过占得比重不大一样,重视程度也不大一样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呃,难道说,气功什么的,真的只是存在于家的幻想之下的么?

她没有失落多久,萧凌然就递给她一张发黄的图。

姜英秀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幅手绘的人体经络图,上面把每一处穴位的位置和名称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张图纸的质地,竟然是宣纸,而上面的字迹,也是陈年旧墨。

姜英秀忍不住看向萧凌然,萧凌然笑眯了眼,对她说道:

“武功方面呢,你就先熟悉口诀,熟悉呼吸法。争取做到用这个呼吸法,替换你从前习惯的呼吸方式。

对了,每天早晨最好四点到五点左右就起来,绕着西大泡子跑一个小时,然后再干别的。

医术方面呢,你就先把这张图背下来,每一处都得记忆得清清楚楚,一个错漏也不能有,知道吗?

三天以后我会过来检查一下。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这几天你都记下来,三天以后,还在这个地方,我统一给你解答。”

姜英秀:“……”

我都离开学校多久了,难道还要开始重复这苦逼的背书生涯?

可是,既然都跟人家拜了师父了,当然得听师父的话……没办法,背就背吧……

姜英秀最近最主要忙的,其实就是这件事。

每次萧凌然一出现,就会给她布置一堆背诵任务。

如果她没有完成,就会被开启了毒舌模式的萧凌然各种冷嘲热讽。

为了不想听他那层出不穷的小话儿,她只好辛辛苦苦地拿出来当初为了考巴黎高师,突击学法语的劲头儿,按着萧凌然要求的进度和质量,争分夺秒地拼命背诵,好努力达到他的要求。

大概是占了这个小身板年纪幼小的便宜。姜英秀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还是相当好用的,一本书基本上只要背过两三遍,就可以记得清清楚楚了。

当然了,有时候萧凌然实在太过毒蛇,姜英秀就会忍不住还嘴。

而俩人说潮了,也难免会打起来。

姜英秀浑身本事尽出,也只能堪堪跟萧凌然打个平手儿。

如果不是有空间帮她瞬移作弊,其实她根本坚持不下来几分钟,就会落败。

这也让姜英秀充分认识到了萧凌然的实力。也因此,令她更加发自内心地尊敬这个对她的要求分外严格的师父,也分外地珍惜这个可以跟萧凌然学习的机会。

姜英秀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忙忙碌碌又分外充实的小日子,每一天都过得风平浪静、而又充满了激情。

第265章 一碗水端不平

姜英秀的小日子过得平静,姜家的日子却过得波澜起伏。

一幕一幕地,相当精彩。

这事儿说起来,其实还是老两口的锅。

姜老爷子张罗着买材料,张罗了许久。

不过,能遇上郭主任那样的善心爆棚的老同志的时候,毕竟是极少数的情况。最终东拼西凑地,也只凑够了修建两套砖瓦房的材料。

他跟姜老太太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还是一套一套地慢慢盖吧。

毕竟这泥坯房,哪里比得上大瓦房呢?

刮点风、下点雨、下点雹子,这屋顶就得修,这泥巴墙,也说不定就堆睢了!所以还是一步到位的好。

只是,要盖五套房,哪怕都盖成泥坯的,这材料到底还是不够。

所以他最终决定了,先给大房和五房盖上。这样搁到一块儿,紧手着点儿用,还能盖成砖木结构的大瓦房。

而二房、三房、还有四房,就要押后一些,慢慢来。

其实这样做,也比较符合老姜家对外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形象。

如果一口气就把五套房子都盖起来了,必然要引发旁人对老姜家家底的怀疑。

所以,还是分成几批,慢慢再说吧。

第一批先给老大和老五盖。姜老爷子对几个子女是这么说的:

“首先是老大家,咱家五个房头,数大房的壮劳力多,赚钱的人也多。大孙女嫁的也算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房攒下来盖瓦房的家底儿,也算是有道理的。

而老五家虽然人口单薄,但是架不住人家老五有个好丈人啊!

这么些年,五房的丈人家,没少贴补五房的小日子。

回头五房起房子,对外可以说,是老五丈人家帮衬的。

十里八村都传说,姜家老五那哪是娶媳妇儿啊,那是嫁到老朱家,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去了吧!

以往我听到这种说辞,都觉得心里挺难受的,甚至还拘着老五,不让他往老丈人家跑得那么勤快。”

说到这里,姜老爷子停顿了一下,拿着旱烟袋的手,也颤抖了两下,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暗哂:

“然而老五,这臭小子,就特么的不是个听话的主儿!

该跑还是跑,只不过也算还舍得给我这当爹的几分面子。

逢年过节的时候,老五就会颠颠儿地提前到丈人家挑水、劈柴、送东送西,正日子的时候,倒是就在自己爹妈这里过了。

往常这事儿,算是我的一块儿心病。

然而现在,这一条,反倒成了可以拿来对几个儿子解释的完美借口了。”

姜老爷子放下旱烟袋,端起一个白色搪瓷的大茶缸子,喝了一口有些浑浊的茶水,撩了撩眼皮,继续说道:

“唉,老五到底是老小,你们几个都是做哥哥的,都让着他一些吧。

其实你们也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想来也能明白我这做爹的难处。

我对你们几个,都尽力一碗水端平。

偶尔有五个手指头不一般长的时候,也都是从大局考虑的。

你们不要记恨爹啊。”

“往常啊,老五总往他丈人家跑,我还拘着他,现在看起来,这倒是个好事儿了。

对外说是老五的丈人家帮衬的,回头我再找几个老亲借点银钱,也省得那起子小人,见着咱们家起房子,再紧盯着咱们家这点儿家底儿。”

老爷子说得恳切,姜老三听着,已经快要掉眼泪了。

然而姜老大、姜老二、姜老四和五个儿媳妇儿们,却个个都在暗暗地撇嘴。

人要是偏心,往往这思维,就很难周全。

姜老爷子甚至不惜坐实了对姜家人名声不利的流言,也觉得给应该给老五优先起房子。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老五到底是老来子,难免要偏疼一些。

其实,他若是坦坦荡荡地说自己就是偏心老大,偏宠老五,子女们纵使不满,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再者说,姜老爷子把宅基地的事情跑了下来,也把五个房头的户口都分了出去,都已经在公社给单独立户了。

其实,这建房子的事情,他若是按照最初分家时候的约定,直接甩手不管,只负责出些钱物,这帮子女不管心里有啥想法,嘴上必然是不敢抱怨的。

可惜姜老爷子这也操心,那也操心,偏偏他这一碗水,还真就端不平。结果忙碌了一圈儿,又搭钱又费力,没落到好,反倒把自己个儿给搭进去了。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子女们自然而然地会对父母的偏心产生反感。

姜老爷子提出老五家可以说是丈人帮衬的时候,压根儿就完全忘记了,其实老二家的丈人,家庭条件也很不错。

而且,李荞麦的娘家,那可是相当疼闺女!

不然也不能惯出来李荞麦那么个逮着谁就敢怼谁,谁的面子都不给的狗熊脾气。

沈春柳和杨水芹的娘家都不算给力,但是沈春柳的娘家落败以前,也算得上十分殷实。

当年把沈春柳嫁到老姜家,就是看中了姜老爷子的为人处世,也看中了姜老三的老实厚道。

不仅彩礼只是象征性地提了一点儿,还给沈春柳置办了一份相当拿得出手的嫁妆。

却没有想到,这姜老三,就特么的是个榆木脑袋。

他娘越是不待见他,他就越喜欢往他娘跟前凑。

自己老婆孩子吃亏,他却从来都不当回事。要么就视而不见,要么就让她们娘几个忍忍,再忍忍。

沈家因为日子过得十分殷实,家人又不大懂得藏拙,在定成分的时候就吃了些亏,没定上贫农,而是被定成了富农。

结果后来,这一波又一波的运动,他们就没少被人折腾。以往结了仇的人家,也趁机使劲儿地踩估他们。

沈家慢慢地就算落败了。

不过,好在沈家的人倒是全全科科的,都还在。损失的只是从年辛苦积攒下来的财产而已。

再一个,桦树林公社这片的人还算厚道,除了仇人借机报仇,一般人倒都不大愿意折腾人,折腾事儿。

所以沈家的日子,虽然真的穷下来了,倒是也还算踏实。

只是,这落败了的沈家,就不好给沈春柳撑腰了。

沈春柳嫁到姜家,姜老太太因为本来就不待见姜老三,连带着也就不待见这个儿媳妇儿。

再加上沈春柳又一直生的都是些丫头片子赔钱货,这么多年了,一个带把儿的都没生出来,更让姜老太太看她莫名不爽。

沈家慢慢败落下来,姜老太太就觉得,这个儿媳妇儿,可真是娶亏了。

可是她还要脸,这休妻另娶的话就说不出口。只能暗戳戳地找沈春柳的茬儿,期待她哪天受不了了,自己提出来要跟姜老三离婚。

第266章 给你个惊喜

偏偏这沈春柳,也是个死心眼儿的。

姜老三对沈春柳并没有多好。但是她却抱着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坚贞志向,只想要在老姜家过一辈子。

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鬼。

姜老太太看沈春柳被自己揉捏成了一团稀里面软的烂泥,想咋拾掇就咋拾掇,慢慢地,反而失去了再跟她找茬,跟她较劲的兴致。

然而,姜老太太对自己的偏心能够坦坦荡荡地摆在桌面上,姜老爷子却跟她不同。

他是当家人。

有必须公平公正的责任。

此时此刻,姜老爷子既然不聋不瞎,自然也听到了众人撇嘴的声音,也看到了众人脸上的表情。

他的脸不由得有点热。不过,因为肤色太深的缘故,脸红了,也看不大出来。

虽然姜老爷子满脸尴尬,却还是强撑着说了下去:

“这一趟材料不够,咱们家也得注意不能太张扬了。所以这回就先给老大和老五把房子盖起来。

然后下一波就给老二盖,再下一波,再给老三和老四盖。

你们虽然盖的迟一点,但是这宅基地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的。

你们几个放心,爹说话算话。说给你们盖房子,就一定把你们的房子都盖起来,都盖的大大方方、漂漂亮亮的。”

“盖起来之前呢,老二、老三、老四就一直在老宅这里住。白天你们去上工,你们娘和小秋丫头还能帮你们看家。晚上累了一天回来,还能吃上口热乎饭菜。

回头老大和老五他们搬走了,你们住的也能宽敞些。这咋看,咋也不能算是坏事儿啊……”

姜老爷子说着说着,就觉得有几分心虚,看着众人静静地凝望着他的眼神,忽然间有几分恼了:

“之前咱们写分家文书的时候,定得明明白白,每家都要给我和你们娘养老钱。

而你们盖房子,我不用出力也不用操心,只要每家出点钱就成,你们盖成啥样,也怨不着我!

这回我这又劳心又劳力又搭着钱,你们还给我不满意上了?

一个个都拉拉个脸子给谁看呢?把你们那驴脸都收一收!

咱们谁是爹?

谁是儿子?

给你们一个个拉扯大了,翅膀硬了,不说好好孝顺老人,还敢对老人有意见了?

我挣了多少,乐意给谁花,那是你们该操心的事儿吗?

都是一母同胞,谁吃点亏,谁沾点便宜,值当计较成这副德行么?一个个都跟那乌眼鸡似的,恨不得叨谁两口,恨不得叨死谁,是吧?

我都替你们磕碜得慌!”

儿媳妇儿们闻言顿时做鹌鹑状,一个个起身去了厨房看柴看米。

儿子们一个个紫涨了面皮,整个房间里的氛围却分外的静谧。

每回最能作闹的老大和老五,这回算是受益者,自然是没有啥话说。

而老二、老三、老四,往常遇事都只是很安静地听着老爷子说,这会儿被骂了,脸皮都涨成了茄皮子色儿,然而却也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姜老爷子见他们一脸老实相,又觉得自己这顿火儿,发的有些心虚。颓然地泄了气,于是挥了挥手,让众人都散了。

姜英秀听了沈春柳转述的家庭会议现场,顿时觉得姜老爷子真是想不开,颇有几分自讨苦吃的意思。

当初定分家策略的时候,她还觉得老爷子挺英明的,跟姜老太太不一样,有这份本事,能好好治治这几个各怀鬼胎的儿子。

没想到,姜老爷子只是嘴上说得明白,其实行事的糊涂程度,跟姜老太太倒真是十分般配,算得上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回这事儿,要是姜老爷子不牵头张罗,固然几个房头各自建房,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处。

建筑材料各自零敲碎打,肯定也不如一批一批地采购划算。

但是,不管好还是赖,那都是几个房头自己的事儿,姜老爷子何必要主动去自讨苦吃呢?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姜英秀这些吐槽的念头,只在心中一瞬间划过,忽然间就意识到,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其实都没有做过父母。

想必,也没法真正理解做父母的心情,与思维方式。

也许,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父母,在面对自己家的孩子的时候,恐怕都很难保持住理智,很难会选择最正确的做法吧。

记得上辈子听过一句话:“母年一百岁,长忧八十儿”。

很多做父母的,即便自己的孩子已经年纪很大了,还是放不下对孩子的牵挂,还是做不到不为了孩子奔波操劳。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的偏心眼子固然可恶,但是对于他们真正疼爱的子女,其实真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

姜家三房,只不过,恰好就不是他们所喜爱的子女而已。

这种感情,实在是令人唏嘘。

姜英秀感叹过后,也就罢了,不再把注意力投放在这件事情上。

她每天需要背诵的东西还有很多。

早上得起来长跑,还得练功,还得背书,还得调整日常的呼吸习惯,还得帮助家里干很多各式各样的体力活儿,还得隔三差五地往镇上跑一趟,给苏经理送货,或者到姚大叔那里淘宝。

平常她还需要陆陆续续地对空间里的布局进行改善,还要对空间里物产进行整理和加工,还要抽时间练画……

毕竟画画儿,才是她不管重生几辈子,都舍不得放下的心头好。

一天到晚地,几乎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

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想要复习一下法语,几乎都倒不出空儿来,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姜老爷子的心路历程?

新选的宅基地她倒是忙里偷闲地去看过一回,地方很大,环境也相当不错,她觉得比姜家大院儿这个位置要好很多。

姜老爷子已经定下了,要在差不多一个多月以后开始给姜家大房和五房的宅子打地基了。

真不知道要轮到姜家三房,得是啥猴年马月了。

算了,不管它,这事儿自己实在帮不上忙,没必要去咸吃萝卜淡操心。

姜英秀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学医术、练功和画画这三件事儿上。

这一天早晨,她正在绕着西大泡子长跑,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迎着自己跑了过来。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就岔了气。

看着眼前的人影,颇有几分不敢置信,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就问出了口: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在这锻炼呢,过来接接你啊!大早上的你怎么不在家睡觉,这死冷寒天的,你都不怕冷的吗?”

“我是说,你怎么到我们这疙瘩来了?”

“那还用问吗?我这不是要给你个惊喜嘛!”

第267章 谢谢啊

姜英秀:“……”

惊喜你个头啊!看到你,就算原本有啥喜事,也成了惊吓了你知道不?

再者说,咱们根本没有那么熟啊,好不好?

她有点气恼地瞪着眼前的半大小伙子。

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分外合身的特制军装的小屁孩儿,身材像一棵小白桦一般挺拔。

正一脸邀功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她,还笑嘻嘻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那笑容灿烂得,就像一只玩叼飞盘游戏,玩嗨了的大狗。

姜英秀心里,百分之百不想再见到这个家伙。

不过,她却没有办法开口赶人。

不说上回这家伙寄来的那个超级大邮包,也不提后来他寄过来的一些其他新鲜玩意儿。

单单就凭她一口“吞掉”了人家的那块儿暖玉,而人家却始终没有追究她的过错,她就根本说不出来拒绝这家伙的话。

憋了半晌,姜英秀只挤出来一句:“我还没有跑完呢,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韩天亮笑得更开心了,几乎连后槽牙都露出来了:“秀秀你是在关心我吗?没事没事,我其实一点都不累,跟你一起跑步好了。”

姜英秀:“……”。

实在是有几分无语,不过她也不打算在说什么,只闷头跑了起来。

韩天亮跟在她身边,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跑。

绕着西大泡子跑了几圈下来,韩天亮就慢慢地落后了。到后来竟然被姜英秀扣了圈儿。

姜英秀偷瞄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不会恼羞成怒吧。

结果就看到韩天亮眼里的兴奋神采,几乎跟刚开始,她还没有吃掉暖玉的时候,他眼里的神采一模一样。

姜英秀有点懵。

自己什么地方漏了马脚么?难道跑步也能跑出来问题?

不过,不管他看出来了什么,自己死不承认就是了!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就继续跑了下去,直到把规定的任务量给跑完,才停了下来,拿一块儿旧毛巾擦了擦汗,然后开始慢悠悠地往家走。

韩天亮自打被姜英秀扣了圈儿,就干脆放弃,不再跟着她跑了。不过这会儿看她要回家了,又颠颠儿地跟了上来。

“秀秀,你真厉害,跑得那么快!”

姜英秀:“……”

看来漏了马脚的就是自己的速度咯?

姜英秀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不知该回他点什么好。

她一点儿都不想身边有个这样的人跟着,简直做什么都超级不方便啊!

而且这家伙又打不得骂不得,毕竟人家对自己其实挺不错,而且算起来,还是自己的债主呢。

得赶紧找到一块儿跟他那块儿玉差不多的暖玉,还给他,然后应该就好了吧。

姜英秀不自觉地苦着脸,带着一脸兴奋好像捡到宝了的韩天亮,回了老姜家。

姜家人对韩天亮还是很热情的。

这娃来家里住,依然还是给租金和伙食费的。而且这回没有大人陪着,就这娃自己个儿一个人,给的口粮却一点儿都不少,还是细粮哪。

这种好事儿,就是要天天有才好哪!

姜英秀无言以对,这家伙要在姜家住,也只好让他住咯。

不过,姜英秀的低落情绪,很快就被韩天亮带来的礼物给治愈了。

韩天亮带来的礼物,除了一大包的布料和一大包的吃食之外,还有几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小包。

布料和吃食虽然点燃了姜老太太和姜秋菊眼里的火苗,但是姜英秀却依然有点提不起精神头儿来。

韩天亮笑眯了眼,把这几个小包一一打开,展示给姜英秀看。

姜英秀本来抑制不住下垂的嘴角和眼角,一脸的无精打采,看到这几样东西,却顿时瞪圆了眼睛,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几个小包里,都是种子。

姜英秀没见过,也不认识这些种子,但是她一丁点儿都不介意。

只要是种子就好。

毕竟她有万能的空间啊!

反正只要有种子,就种得出来!

姜英秀眉花眼笑,之前的低落情绪也不见了,韩天亮见了,眼睛更亮:

“原来你喜欢种子啊!早说啊!我家那边好多各种各样的种子呢,平时都没有人管,我这就往家里打电话让他们再送点过来!”

姜英秀忍不住一脑门黑线:

“杨树沟村现在连电还没通嘞,村里哪里来的电话啊!倒是大队部那里有个电喇叭,开会的时候用的。

不过那是用电池的,宋三斗宝贝得很,不是公社领导来视察,都不舍得开。

平时村里开会,基本上还是敲锣或者敲钟……”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她到底还是出声拦住了韩天亮:

“有这些就已经很好啦!你先别忙活了,这些还都没种出来呢,再弄来别的,我也忙活不过来呀!

等回头我先种一点试试,要是能种出来再说。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都是什么种子呢?”

“这一包是人参种子,这一包是三七种子,这一包是红景天种子,这一包是藏红花种子,冬虫夏草的种子我实在是没找到……

不过你要这些种子做什么,这玩意儿咱们这疙瘩能种吗?”

“哎呀,我就随便说说,你还真找来了啊?!”姜英秀这回可真是喜出望外了。

这些种子她拜托了很多人去找,给韩天亮写信提到,也真的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随便说了一句,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有结果。

再一想到空间里的暖玉山,姜英秀不由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这种子没少费力气吧?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吧!”

“没有没有,根本就没花钱。

我家有好多各种各样的种子呢,平时就在阳台上扔着,根本就没人管。

早知道你喜欢这些玩意儿,我就多给你带点了。

要不然搁在我家阳台上,也都是放了一阵子就得扔出去了。

你愿意要,我还挺高兴的,也省得那些种子最后都进了垃圾桶了。”

韩天亮一脸殷勤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姜英秀干脆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好意。从他寄来的邮包就知道,这小子的生活条件必然差不了,自己给他钱,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以后想办法从别的方面补偿他吧。

比如说,偶尔给他喝点暖玉山上的山泉水什么的。这山泉水对人的身体健康是很有益处的。

虽然它对身体的改造是渐进式的,没有直接进空间里睡一觉那么逆天,可是也绝对是没处寻的好东西呀!

说起来,暖玉山来处的这块儿玉,原本还是人家的东西呢。

没道理自己养的猪和鸡都能随便喝,反而不给人家喝点吧?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心思也安定了,淡定地收下了这些种子,还补给了韩天亮一个灿烂的笑脸:

“那就谢谢了啊!”

第268章 图穷匕未见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天亮一直围着姜英秀转悠。

好在晚上的时候,这小子还算听话,接受了姜家大人的安排,自己单独住了一间房间,而没有坚持要姜英秀陪着他。

姜英秀依然睡在自己的小仓房里。

之前韩天亮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试过要给她提高一下待遇,差点跟姜家人闹起来。

被姜英秀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想法给压下来。

拿到种子当天,姜英秀就在晚上,趁着大家都睡了,自己偷偷进了一趟空间。

把种子分批次分地段种下去,然后就撒手不管了。

反正空间的土地足够变态。

她只要负责播种和收获这两件事就好,其它的事情,完全都不必操心。

白天姜英秀一如既往,早起锻炼、日常做家务,不过跟萧凌然的会面,和去镇上送货,这两件事情,都暂停了一下。

毕竟身边多了个韩天亮这条绕来绕去、紧追不舍的小尾巴,她做什么都不方便了。

萧凌然既然提过,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在跟他学医、练武,那么姜英秀当然不能把他给卖了。

不过,为了避免让师父担心,姜英秀把自己脱不开身的事情跟崔六九知会了一声,让他找个机会去转告萧凌然。

而苏经理那里,送货的事情,晚上一天两天的,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苏经理就算私底下抱怨几句,也应该能够理解。

毕竟姜英秀每次对苏经理都说的货源,都是弄的山货。弄到了就送,弄不到就不送。有些时候弄到的量太少,还要多积攒些日子再送。

所以苏经理对于姜英秀这边送货日子的不固定,也算得上是相当习惯的。

而这个叫韩天亮的小纨绔,总有自己的家人和生活,不可能一直呆在杨树沟村这种山旮旯里头。

别的不说,他这个年纪,总得去上学吧?

就连姜春菊那种小干部家庭,都那么重视让子女读书,没道理韩天亮这种高干家庭,会把孩子放到农村里,不去学校,天生天养啊。

姜英秀笃定了这一点,胸有成竹,自然不慌不忙。

所以韩天亮一天天地总是围着她转悠,她也不恼。只是偶尔在他凑得太近了的时候,提醒他一下要注意保持距离罢了。

韩天亮对姜英秀十分殷勤,表面上表现得,就像是个贪玩的男孩子,遇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玩伴。

不管姜英秀做什么,他都要兴味十足地跟着看。

不管姜英秀去哪里,他都要屁颠屁颠地跟个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

当然了厕所除外。

不过即便姜英秀只是去上厕所,他也不会让姜英秀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太久。

他会远远地盯着姜英秀走进厕所,在远处像条被遗弃的小狗一样,乖乖地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直到姜英秀从厕所里出来之前,他都坚决不会离开。而一旦姜英秀从厕所里出来,他就又会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有时候,他还会提一些让姜英秀觉得很难回答的问题。

说起来,这种时时刻刻被一双眼睛监视着的感觉真心很是复杂。

姜英秀总觉得这小子的眼神里透露出来了很多内容,他的动机一定没有那么单纯。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整不明白,他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韩天亮绕着姜英秀转悠了五六天,姜英秀一天比一天觉得压力山大。

然而,他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姜英秀也懒得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爱谁谁,爱咋咋地,这才是姜英秀大多数时候秉持的人生态度。

第七天的时候,韩天亮竟然没有绕着姜英秀转悠,而是去了一趟镇上。

这一去就是一小天儿。

等韩天亮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天都快擦黑了。他要是再晚点到,姜家众人都要点上松树明子出去找他去了。

韩天亮竟然从镇上雇了一辆车,坐在车上回来的。

身上大包小裹地背着抱着不少东西不说,车上也满满登登地,装了好多东西。

姜英秀随意地扫了一眼,基本上除了粮食就是布料,都相当实用。

这小子跑到镇上购物去了?

她的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韩天亮就乐呵呵地下了车,招呼姜家众人帮忙把东西卸下来。

然后笑嘻嘻地指着车上的东西,跟姜家人说道:

“我在这里也叨扰了好久了,没少给大家伙儿添麻烦。

今天再住上一晚,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这些东西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不要嫌弃。唔,这一半送给爷爷奶奶,这一半送给秀秀,你们赶紧都收起来吧。”

“哎呀呀,小韩同志,你这也太客气了……”

姜家众人嘴上说着客气话,手上却一点都不慢,赶紧把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搬进了姜家的院子里。

姜英秀听着这些话,一时有些失神。

竟然明天直接就要走了,却还是一丝口风都没有透露……这小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

姜英秀十分不解。

目光困惑懵懂地看向了韩天亮。

看在韩天亮眼里,就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可爱地歪着脑袋,眼神里全是迷茫和懵懂,顿时觉得一丝甜美的笑意涌上心头。

不过,他很快就甩掉了这一丝杂念。

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一次造访,仅仅只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

放心吧小丫头,我就不信我一心一意地下了这么久的功夫,还不能钓上来你这条小尾巴鱼!

等到彼此都建立起来了真正的信任,到时候不管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我都不愁分不到一杯羹!

韩天亮这样想着,笑容就更加真诚坦荡,他恳切的地对姜家众人说道:

“我上次到杨树沟村来玩儿,就觉得跟你们家人投缘,尤其是秀秀。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回去以后,做梦都梦到了好几回,我在这里漫山遍野地打出溜滑、打雪仗、堆雪人、抽尜儿的日子。

秀秀性格这么温柔善良,我就总是有点儿担心,她会不会受欺负。

这回我走以后,你们一定要帮我照顾好秀秀啊!

秀秀可是我在杨树沟村最好的朋友,以后我放假了,一定会再来看她的!”

姜英秀听着这番话,只觉得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往外冒。

虽然韩天亮一天到晚地跟她混在一起,但是她并没有感受到友谊的味道啊。

意识力强大,五感敏锐,但是这些都不是读心术。

她只能察觉到,韩天亮说这些的时候,表情看起来虽然真诚,然而笑意未达眼底。

却根本判断不出来,这小子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他似乎对自己有所图谋,然而这种图谋却完全不见痕迹。

第269章 各怀心思

至于说他图谋的是自己这个人?

这种观点,简直太可笑了。

姜英秀心知肚明,自己的身体,虽然在空间的改造和暖玉山的山泉水的滋润之下,变得状态越来越好了。但是毕竟,底子在那里摆着呢。

沈春柳和姜老三的基因就决定了,自己这幅小身板儿,将来长大了,不过是中人之姿。并没有什么倾国倾城、令人一见倾心的那种神秘力量。

再者说,上辈子她其实也见过不少美人儿,还画过不少。

然而美人儿的生活,不见得就比丑人轻松。

美人儿们固然能够借助容貌上的优势,轻易获得他人的好感和关注。

但是,因为容貌出色,而被人嫉妒、被人觊觎、被人欺负和伤害的情况,也同样很多。

美人儿们一样要吃苦,一样要披荆斩棘,一样要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

所以,姜英秀并不羡慕那些美人儿。

当然,她也不希望自己长得太丑。

所以,看到自己的小模样越来越水灵了,她对这种变化,也是欣然接受,欢欢喜喜的。

就她现在这个小模样,如果以后不长歪了的话,她觉得将来长大以后,自己应该不至于有“懒得照镜子”这种情绪了。

不过,就凭她阅人无数的眼力来判断,即便韩天亮这小子对自己有所图谋,也绝对不可能跟自己的个人魅力有什么关系。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他的那块暖玉在被空间吞掉,化作暖玉山之前,一定就已经表现出来了很多特殊之处。可能还给他带来过很多好处。

因此,他看到暖玉没有了,虽然神情颇为震动,却不仅没有恼羞成怒,找自己算账,反而还认准了自己也是有奇遇的。

于是就想要接近自己,获得自己的好感与信任,再顺理成章地套出自己的秘密,夺走这份好处。

或者至少,要从中分一杯羹。

韩天亮的这个想法,大概在暖玉被自己“吃掉”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模模糊糊地产生了。

而后来他一次又一次嘘寒问暖,不断寄东西过来,再加上这次造访,还有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所有的这些行为,这下子就全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唉,这个世界,还真是一点都不浪漫啊。

呃,也有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不浪漫,而是因为自己不是女主吧。

姜英秀想明白了,心情就瞬间舒畅了。

既然是韩天亮这小子并不是被自己的个人魅力给迷住了,反而是别有用心,那么吃他的用他的,反而更可以心安理得了。

以后麻烦他去跑腿干活儿,也可以正大光明,理直气壮。

想必他还会很高兴自己使唤他。

姜英秀的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脸上浮现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

她开开心心地冲着韩天亮挥了挥手,跟他拜拜: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找你帮忙,你可不许说话不算话哟!”

说完了这话,姜英秀再次甜甜地一笑,转身就走了,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韩天亮看着姜英秀撒娇卖萌,忍不住一下子愣住了。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期待的,可他却突然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他有点愣怔地看着姜英秀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感觉,怎么都挥之不去。

姜家众人也十分意外。

姜英秀这丫头,好像这辈子都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话要是四房的两个丫头说出来,倒是显得很自然、很正常。可是三房的几个丫头,没有一个说话是这个风格的……

姜秋菊有几分恨恨地打破了沉默:“哼,真能发贱,老姜家的脸都让她丢光了!”一撅哒,人家也走了。

剩下的几个姜家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几分不好看。

不过姜秋菊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让众人都觉得丢了面子。

韩天亮也回过神来了,一看这架势,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不过他做得却自然而然,一丁点都不着痕迹。

先是招呼着大伙儿快点搬东西,把尴尬的氛围打破了。

紧接着又麻溜地给了车钱。

然后,才自然而然地向众人歉意地说了一声:“我今儿个得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早去镇上坐火车呢,今晚上还得收拾收拾什么的”,最终成功脱身。

一离开姜家众人的视线,韩天亮就赶紧抹了抹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这家人,真是让他有些无语。

要不是为了榨干姜英秀身上的价值,他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跟这样一家人打交道的。

他们倒不是不讲礼貌,也不是对他招待不周。

但是,他能轻而易举地嗅到,围绕在他身边的贪婪味道。

“贪心不足蛇吞象,我的秀秀在这么一家子人中间生活,只怕也过得很不容易呢。”

韩天亮嘴边,噙着一丝坏笑,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其实他没打算带什么回去。

在这里用过的床单毛巾之类的,他带回去也得在路上扔掉。到自己家里根本用不上,也不方便送给别人,倒不如就留在这里算了。

而且这地方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这里有的东西,爷爷那里都有,品相和质量,都只会更好。

韩天亮简单地收拾了两下就赶紧钻被窝了。今儿个满镇子上购物,他跑来跑去的,买了那么多东西,跑了那么多地方,也很累的。

姜英秀这小丫头其实对人的防备心很重,倒是不单单对他自己这样。

所以他更加肯定了姜英秀身上,必然是有个大秘密的。

不过,这小丫头也真沉得住气。

自己跟了她这么多天,有时候还故意表现得有些得寸进尺,她都没有不耐烦,反而脾气很好的样子。

而且看她的日常,除了天天绕着那个西大泡子长跑还跑得很快这事儿有点异常,别的方面,跟一般的农村丫头似乎也没啥大区别。

不知自己不在这类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样过的。

然而,她的耐性够好,自己却有些磨不起了。眼瞅着假期就要结束了,自己得赶紧回去,爷爷那里已经催了好几遍了。

短时间内,在姜英秀身上实在是难以打开突破口。

所以,不只是要攻略她,还得连她的家人一起攻略下来。而她的家人,显然比她本人,要好攻略得多了。

韩天亮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沉沉地入睡了。

……

姜英秀收回了意识力的触角。

第270章 开江河鱼

她能够“看”到韩天亮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却猜不到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算了,不管他了。反正这破孩子,明天就走啦!我就自由啦!

姜英秀心底一阵欢呼雀跃,这些日子,她真是受够了。

可是对付这小子,又不能像对付之前那些家伙一样,直接让他消失了事。

这小子要是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必然有人要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且,想必有人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罪魁祸首挖出来吧!

毕竟这小子好歹也算得上是个小纨绔。

他要是在老姜家出了事,整个杨树沟村都得跟着被折腾个底儿朝天。

再者说,到底是自己先坑了人家的暖玉。也怨不得人家来窥探自己。

现在两边的矛盾,还不到鱼死网破的程度。其实,只要小心谨慎一些,不让他得逞就行了。

反正空间这东西,自己都没整明白它到底存在于什么地方,外人上哪看去?

只要自己别最快秃噜出去,哪怕这小子跟自己一样,其实是后世穿越来的,他也猜不到自己身上会有个空间哪!

这家伙只要走了就好,自己就真的自由啦!

今天早上跑步的时候,姜英秀发现西大泡子有些地方的冰面,都变薄了。虽然还没有开化,但是很显然,已经快要到了吃开江河鱼的时候了。

等这小子一走,自己就得下一趟水,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先抓上一波!

吃开江河鱼是龙省这边的风俗,据说这里江河里的鱼类,饿了一冬天,肠子肚子都饿得干干净净了。

而能忍过一冬天的饥饿活过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

所以这时候吃,最健康、最新鲜、最卫生……

姜英秀自打听说了这事儿,就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作为一只地道的吃货,她觉得,这个风俗可比喝酒、抽旱烟袋之类的,可爱太多倍了。

姜英秀再次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看看没啥纰漏,就一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的青青草地,果然十分变态。

那些人参、三七、红景天、藏红花的种子种了下去,这才几天呀,此时已经可以闻到清新可喜的药香了。

姜英秀看着绿油油的小苗们,数了数人参和三七的叶子,心里头的喜悦满满地,充塞了她的整个胸腔。

实在忍不住了,她发出了一声长啸。

啸声响彻云端,她觉得好像天上的白色云层颤动了一下下。

她又试了一次。

天上的白色云层果然又颤动了一阵。

紧接着,两个小屋那里传来吱呀一声,两扇门都打开了一小半儿。

姜英秀试了试,可以伸进去半条腿了,但是人还是被门缝卡着进不去,脑袋也只能探过去一小半儿。

往里看,里面都是跟周围一样的白色云雾。

姜英秀有点困惑了,如果里面都是这白色云雾,跟周围又有什么区别?空间又何必建起来这样两个房间呢?

她连续长啸了几次,然而两扇门没有再打开,天上的云层也没有再给她什么反应,简直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幕,是她的错觉一般。

姜英秀按捺下心头的不悦与不满,把这事儿迅速地甩到脑后。

对这两扇门,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淡定了。

不管最后出来个啥结果,她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还是整理一下空间里的物产吧!

……

劳累一番过后,姜英秀出了一身透汗,进了暖玉山洗了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看着空间里这自成一方的小世界,感受着身心的舒适与愉悦。

她的视线扫来扫去,落到了自己的画稿上。

嗯,有些日子没练画了,再这样下去该手生了。从今儿个开始,每天都抽出一些时间练习吧!

既然都快到了吃开江河鱼的日子了,就说明春天真的来了。

春天来了,自己手头有几件事得赶紧办了。

其一就是报名上学。

知青团的学堂既然办不下来,就还得去桦树林公社小学报名。

当然,她并不是想真的去做个小学生。

不过,如果以后她还想读大学的话,学籍这玩意儿必须得有啊。

就算是将来直接去读国外的学校什么的,也得有国内的成绩证明。

所以,学籍这一块儿,真的是怎么都绕不开。

除非自己已经不进校门。

然而,姜英秀怎么可能不读书呢?

虽然她读书纯粹是为了兴趣,有没有学历并不那么重要。

但是,上辈子的经验让她觉得,有个文凭摆在那里,其实也可以带来很多方便。

自己没有那么多功夫用来与世俗的观念作战,又不能一直深居简出,自然得有一些行走人间的兵器了。

文凭这东西,自然就是这些兵器之一。

与其以后还得为这些细节操心费力的,不如在这会儿万事都方便的时候,把该办的事情,顺理成章地都办了。

第二是到镇上去跟苏经理碰个面,看看他那里,近期需要供应什么货物。空间里的物产这么丰富,虽然出货的量几乎是杯水车薪,但是有销路总比没有好。

然后么,还得到姚大叔那里走动一二,给他送点新鲜吃食去。回头有了好东西,让好让他痛快儿地给自己捎信儿。

第三,就是得找机会去一趟鄂苏国或者双棒国。

她对这个时空的鄂苏国和双棒国十分好奇。

上回她甚至不惜浪费手机里的电量,查看了一张保存在手机里的地图,然而并没有找到能够跟西麓县的地理位置对应的地方。

她觉得,说不定这个时空的鄂苏国和双棒国,也自己经历过的那个时空,很不一样呢。

最近几天的天气明显转暖了。

路上的积雪慢慢地化开了又冻上,冻上了又化开,正是路面最滑溜的时候,土地也还有几分硬邦邦的。

不过江河上的冰,却已经不复冬季那么坚硬结实。

很多薄薄的冰面上已经开裂了。

这个时间段,正是吃开江河鱼的好时候。

思虑既定,姜英秀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姜英秀神清气爽地出了空间,到西大泡子跑完步,又休息了一阵子,等到汗水都消了,直接就下了水。

她把衣服都塞进了空间里,整个人在水里游的活泼欢快,就像一条小美人鱼一般。

而每当遇到觉得大小合适的鱼,就用空间唰啦啦一收,很快就收了百十来斤的鱼,估摸着够吃好几天了,方才满载而归。

第271章 意想不到的客人

姜英秀收罗了一大堆各式各样自己想吃的鱼,然而拾掇鱼的活计,她是捏着鼻子,耳朵眼儿里塞着棉花干的。

要说这五感敏锐也有不好的地方。

闻着那刺激的血腥味,听着开膛剖肚、血液喷溅的声音,她真心有点适应不良。

收拾完了,用暖玉山上的山泉水冲洗干净,再放上些盐和其它作料腌渍一会儿,去腥、入味。

腌渍入味之后,架在火堆上一烤,来回翻两次面儿,快熟了的时候再撒上点儿红彤彤的辣椒末,顿时鱼香四溢。

姜英秀把之前拾掇鱼时候的不愉快感觉,都瞬间抛在了脑后,左手右手各抓着一条烤鱼,吃得喷喷香。

吃了一阵子,差不多有个七八分饱,这闲情逸致也都起来了。

不由得感叹,可惜不能把两小只,唔,现在是三小只了,带到这么好的地方来。

回头给他们带两条出去吃吧。

姜英秀琢磨了一下,又费了半天劲儿,才从一堆大鱼里头挑出来三条个头儿最小的,那分量差不多也都有一斤多重了。

仔细地拾掇利落了,然后又都腌渍好,烤的喷喷香,放在一个大饭盒里,盖子先敞着,待会儿等从空间出去的时候,再带出去。

这会儿要是捂上,那热汽返回去,怕是就该皮条了,不好吃了。

姜英秀出了空间,瞄了瞄四下无人,赶紧找到六丫、八丫和六宝,带着他们跑到外头,刘老汉家去了。

村里有个五保户去世后,留下了一套很破烂的房子,就在村子的最西边。

那个五保户姓刘,杨树沟村人都叫他刘老汉。

五保户住的这套房子,是生产队的集体财产,不过大家习惯性地都管这地方叫刘老汉的房子,或者叫刘老汉家。

最近姜英秀发现了这个地方一直空着,冬天锅清灶冷,炕也没人烧,屋子里屋顶上和墙上都大窟窿小眼儿,外头大风小号,能听得真亮滴。

最关键的是,这地方是村里最远的一栋房子。

离谁家都远。

姜英秀自打发现了这个地方,就经常带着三小只到这里来。

躲在屋子里吃好吃的,吃完了再毁尸灭迹,打扫利落了再走。

这么多回了,一次都没被人发现。

这回要吃烤鱼,味道忒香,如果躲在村里哪个犄角旮旯来吃,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但是在这套房子里吃,不光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哪怕有人从这房子附近经过,他们都可以离得老远就听到声音了。

无他,这周围太过空旷,房子的密封效果又不好。

哪怕就是有只鸡从这附近跑过去,屋子里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就更别说是人了。

姜英秀对这个地方很满意,最近的投喂活动几乎都在这里进行。

三小只眉花眼笑地吃了一顿烤鱼,看着他们流油的小嘴,姜英秀也十分满足。

这种感受,其实有点像在养宠物。

眼看着自己养的宠物,一天天变得越发溜光水滑,那种成就感可是很愉悦的。

姜英秀沉浸在自己的满足感里头,听着三小只叽叽喳喳地打嘴仗,欢快得像一群小麻雀,自己的心情也无端地晴朗了许多。

她带着三小只把吃完鱼的残骸收拾利落了,然后带着三小只从刘老汉的房子出来,到外面玩雪。

一大三小四个娃娃,刚刚堆起来半个雪人,就遇到了怒气冲冲地冲着他们跑过来的姜秋菊。

这是怎么了?

姜秋菊一脸怒容,对着几个孩子吼道:“一天天就知道傻玩儿!养你们还不如养猪!”

姜英秀凉凉地回了一句:“说得好像你真养过猪似的。咱家的猪,你喂过哪怕一次吗?”

姜秋菊被姜英秀噎得直翻白眼:“我要去找三哥,让三哥捶死你!”

姜英秀轻蔑地笑了:“行啊,你去吧,你怒气冲冲地过来找我,就是来讨骂的是吧?”

姜秋菊又一次梗住了,呼哧带喘地从鼻子里喘粗气,喘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气哼哼地说道:

“咱家来人了,咱奶让你回去帮忙呢。”

姜英秀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让三小只自己去玩,她施施然地奔着老姜家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扔下一句话:

“哦,那你为啥说是我招呗的?”

姜秋菊竟然一反常态地不吭声了。

姜秋菊想了想,又凑到她身边,大声问道:“你真不怕我去找三哥?”

姜英秀面色冷淡地回答:“爱去你就去呗,我倒要看看你三哥能把我咋地。”

姜秋菊看着一脸冷淡的姜英秀,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她此时已经把找三哥告状的念头抛到了脑后,转身就跑,回家去了。

到了家门口,她犹豫了一下,又转身离开了。

可见今天的客人,真是十分不招人待见,连姜秋菊这个最爱凑热闹的,竟然也不愿意往前凑了。

姜英秀收回了意识力的触角,想想这老姜家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有意思。没准儿是老姜家的风水,说不定有啥问题。

据她观察,最主要的特色就是人气旺。

三天两头地,就有客人来。

可惜的是,大多数时候,来的都是些不招人待见的家伙。

今儿个来的人,竟然能把爱热闹的姜秋菊都给搞得不胜其烦,怒气冲冲,怕不是老钱家人那样的极品?

姜英秀怀着一肚子的好奇,加快了脚步,进了姜家大院儿。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丁点儿都不像是有客人来了的模样。

姜英秀走到正房看了看,诶,正房里竟然也没有人呢。

这帮人到哪里去了?

她回了自己的小仓房,一看这下可好。

姜老太太正陪着一个老太太,在给大仙上香。

桌上新摆了两盘热气腾腾的新供品。

一盘是镇上供销社买来的柿饼,另一盘是自家蒸的三合面的发糕。

家里别的人都不在,孩子们大概是出去玩了,大人应该都去了水库工地,就只有姜老太太和姜秋菊在。

姜秋菊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得跟大户人家的娇小姐一样,根本就不懂厨房的活计,连下手都打不明白,姜老太太很显然还得陪着客人唠嗑说话的,所以就让姜秋菊出去找自己了。

可是这老太太看起来,也不像是多烦人的样子啊,怎么姜秋菊竟然还躲出去了呢?

要知道姜家老两口都比较讲究老礼,来客人的时候,是一定要摆出一些体面的零嘴儿什么的。

而姜秋菊平常最喜欢吃这些零嘴儿了。

姜英秀暗暗称奇,再次悄悄地偷眼观察那个虔诚地给大仙磕了好几个头的老太太。

272 烧火丫头的跑偏日常

这老太太身材矮小干瘦,穿着手工缝制的斜襟大褂,又宽又肥的裤子。颜色都暗沉老旧,但是质地却还过得去,一看就是压箱底的、有年头的布料了。

脚上穿着自制的绣花鞋,绣样十分繁复庞杂,而且竟然连鞋底上都有绣花。鞋子非常小,看得出来,又是个裹了脚的。

老太太脸上的皮肤,看不到正面,只侧面便又黑又皱巴巴地,看着就跟一块儿老树皮似的。头发都束在脑后,扎成了一个紧紧的发髻,一根头发丝都没落下来。

唔,这老太太的穿着打扮,整个人都给人一种严肃、刻板、仿佛从棺材里坐了起来的僵尸的那种印象。

姜英秀悄悄地、低低地呼了一口气。

她看到小脚老太太,心里就忍不住涌上一种同情。

不由得庆幸自己命好,生在了好时代。

上辈子自不必说,就是这辈子,也是讲究妇女解放,讲究不爱红装爱武装,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

裹脚这种悲惨的命运,是无论如何,也降临不到自己头上。

虽然在杨树沟村这种荒僻的山旮旯里头,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有市场的,所以沈春柳和杨水芹会背负那么大的压力。

然而这个时代,毕竟还是提倡男女平等的。

即便连杨树沟村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专门负责做妇女工作的妇女主任彭春丽呢。

虽然彭春丽平时做的,多半就是组织大家伙儿搞个秧歌队之类的,但是如果真的涉及到包办婚姻,或者家庭暴力之类的损害妇女权益的事情,她听说了就不能不管。

而只要受害人告到她那里,她这个妇女主任,绝对是要担起责任来的,而不是一味把事情压下去。

姜英秀把自己跑得漫山遍野的想法给拉了回来,这个老太太虽然有几分让人觉得瘆的慌,可是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秋菊为啥会忍不了,到了家门口都没进来?

而且,姜秋菊为啥会说是自己招呗回来的人?

姜英秀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静静地等待着姜老太太的安排。

姜老太太陪着这位干瘪黑瘦的客人老太太拜了一阵子大仙,两人相互扶持着,慢慢地走回了正房。

姜老太太看到了姜英秀,先就白了她一眼。

姜英秀虽然都已经习惯了姜老太太的做派,还是忍不住有点懵,这又是怎么了?

姜老太太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就知道一天到晚地在外面疯跑,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前半句的指责很好理解,后半句就很令人蒙圈了。疯跑就罢了,姜英秀最近确实没少出去跑,不过这跟丢脸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大包小包地给家里买了好多东西的韩天亮这才刚走了没多久吧,怎么老太太这么健忘的吗?

好处都吞了,还要指责她?

姜英秀最近感觉自己大概肉吃多了,有点消化不良,感觉似乎总是有点肝火上升、压不住脾气的趋势啊。

见姜英秀没有跟上来,姜老太太回头低声吼了她一句:

“四丫头,你杵在那里当门神哪?痛快儿地过来,到外屋地烧火去。我陪着你大奶奶唠唠嗑,你待会儿做个二米饭,再切几个咸鸭蛋,然后再把那猪蹄子那火好好燎燎,把那蚕豆泡上一把,香菇也泡上一把,回头我炖个猪爪。”

哎呦呦,这可是老姜家招待贵客的规格了吧!

看来这位大奶奶,在姜老太太心中的分量不轻啊!

姜英秀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到外屋地干活儿去了。

抱柴火,清灶膛,刷锅,生火,烧水,一气呵成。

清洗猪蹄儿,清理猪蹄上的那些顽固的猪毛,火一燎上,就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气味。姜英秀觉得稍微有点恶心。

这东西,真有几分影响食欲啊。

不过,也不用自己个儿在这纠结,反正待会儿也不一定轮得到自己吃。

姜英秀自嘲地暗自在心中吐槽,快手快脚地燎完了猪蹄,效果不大好,两个猪蹄表面都熏得黑黑的。

她又从碗架子里找了两个盆出来,俩盆里都倒上半盆清水,然后抓了一把蚕豆,一把香菇,分别放到两个盆子里泡上。

二米饭捞饭,这个待会儿应该多吃点儿。

不知这会儿的米是不是得来不易,所以味道更香。姜英秀吃起来,觉得比后世在超市里买的最贵的米,味道还要浓郁。

不清楚是水土问题,稻种问题,还是后世的人好吃的东西吃过太多了,所以吃什么都觉得不香甜。

可惜老姜家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是粗粮,或者是好几种粗粮掺和在一起的杂合面,有时候甚至会吃糠皮菜团子,糠皮饼子。

每当吃糠皮菜团子或者糠皮饼子的时候,姜英秀就会悄悄地把它们收进空间,她实在吃不下去。

而且,雷爱国曾经悄悄地跟姜英秀说过,糠皮菜团子和糠皮饼子都不能吃。

因为人的肠胃消化不了糠皮。

而那个糠皮如果沾到肠子上,会很痛苦,拉也拉不出来,做手术也没那个条件,搞不好就得活生生地疼死。

当然了,也有吃了糠皮也没事的人家,不过这种都是少数。

就像是豆猪肉,正常人一般吃了这个,都会感染猪肉绦虫,这是一种十分痛苦的寄生虫病。

但是也有很多人,明知道是豆猪肉,还买了回家吃。然而人家也没有生病,到老了一直也活蹦乱跳的,活的还挺长寿。

所以说,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姜英秀想到后世的全麦面包,全麦点心,就觉得主要还是粉碎技术和机器不过关吧,不然后世怎么没见谁吃全麦食品吃进医院的呢?

所以雷家即便在三年困难时期都没吃过这破玩意儿。

雷七奶奶当年把所有的首饰全都拿到黑市上卖了。

还有家里的红木家具、老缝纫机、自行车、留声机、唱片机、还有好多黑胶唱片,都拿去到黑市上卖掉了。

全都换了粮食,回来吃。

等到61年,自然灾害过去,经济缓过来的时候,雷七奶奶家里,已经把能挪动的东西全都给卖光了。

家徒四壁,就剩下了她的两个药箱,一套金针,一套银针,外加一套铺盖。

后来雷七奶奶收费就有些狠了,不过她也会掂量着患者的家境,只要不是家里赚钱特别轻松,收入特别多,家境特别好的人家,她一般要价也不会太贵。

不过,雷七奶奶一直觉得老姜家不会那么容易就把家产都败花光了,所以凡是到老姜家出诊,就没报过便宜的价格。

第273章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姜英秀在厨房一边忙乎,一边满脑子里头跑火车,思维都快飞上月球冲出太阳系了,姜老太太才一摇三晃地过来炖猪蹄。

见到姜英秀烤的火烧火燎的黑乎乎的猪蹄就一脸嫌弃:

“看看你这点儿活儿干的!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满屯子撒野,干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跟你爹一个德性,废物点心,完犊子玩意儿”

姜英秀面无表情地听着姜老太太碎碎念了好几分钟,姜老太太才停下话头,说道:

“还傻站着干啥,你属算盘珠子的?拨一拨动一动?不赶紧滴到那屋给你大奶奶倒杯红糖水去!哪能把客人一个人扔在那里呢!”

姜英秀略无语,不管怎么样,反正都是她的错呗。

看在你这么大岁数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口亨!

她忍了忍,用尽十分力气,压下了一股发火儿的冲动。掀开厚厚的门帘子进了东次间,然后又快步走到东梢间。

唔,六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蹲在炕沿边儿的墙角那里,在地面上抠抠摸摸,不知在玩些什么。

六宝长得一脸憨态可掬,个子又不高。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就是个只知道玩土玩沙子的小屁孩呢。

姜英秀倒是见识过他那一肚子的鬼心眼儿,路过他的时候,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结果六宝不满地转过头来,面色非常不善地瞪了姜英秀一眼。

姜英秀更想笑了。

不过她心里明白六宝的意思,勉强忍住了笑意。

按照姜老太太的吩咐,嘴角噙着微笑,给一脸严肃刻板的“大奶奶”倒了一碗浓浓的红糖水。

“大奶奶”盘腿坐在炕头上,面前摆着张矮矮的小炕桌,小炕桌面儿上铺着块带绣花的小桌布,桌布上摆着一盘柿饼、一盘带白霜的地瓜干、还有一盘毛嗑儿。

姜老太太对这个“大奶奶”态度可真贴心啊!连这些压箱底儿的零嘴儿都拿出来了!这柿饼儿还是韩天亮从镇上买回来的呢。

几样零嘴旁边,还有一搪瓷缸子热气腾腾的茶水。

“大奶奶”一直神情严肃地盯着姜英秀看,眉头皱得紧紧的,皱纹几乎能夹死苍蝇。嘴巴也抿得紧紧的,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

她看到姜英秀给她端了红糖水过来,还嘴角含笑,客客气气地说道:

“您喝点红糖水吧,暖暖身子。”

突然间,就毫无征兆地开口说话了。可惜声音沙哑、低沉,嗓子粗粝,着实把姜英秀给吓了一跳。

“大奶奶”一开口,便是毫不客气的指责:

“姑娘家家的,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哪能像你似的,走还没走稳呢,就想跑了?太轻佻!不端庄!”

姜英秀只觉得天雷滚滚,唉呀妈呀,也没有这么雷人呀!

我一个岁的小丫头,你跟我说走路快了点就是不端庄?这明明是活泼可爱好不啦?

这也就是我是个异时空后世来的穿越客,要是一般小姑娘,不得让你说得留下心理阴影了呀!

姜英秀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更觉得天雷滚滚。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只礼貌地点点头:“谢谢大奶奶教诲。”

“大奶奶”对于姜英秀的态度很满意:

“你可别不当回事,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姜英秀只好继续“腼腆”地点头、微笑,脸颊上还恰到好处地泛起了一丝红晕。

紧接着,这老太太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对姜英秀从头到脚的狂喷。

姜英秀感觉像是后世在网上遇到那种见什么喷什么的键盘侠突然很后悔给这老太太倒了一杯红糖水,其实明明应该倒咸盐水才对嘛,最好是咸的发苦的那种!

不齁得慌,她就不可能住嘴的吧!

姜英秀忍不住开始神游天外,只是时不时地嗯嗯啊啊一下,表示自己还在听。

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喷得体无完肤。

最令人无语的是,几乎每个主题,都是以同样一句话结尾:

“你可别不当回事,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这么个古董老太太,姜老太太是从哪块儿地里把她给挖出来的呀?

姜秋菊大概就是被这种攻势给轰炸跑了的吧

姜英秀安静乖巧地听着老太太指点江山,一直点头如捣蒜,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却不知姜英秀一直在神游天外,思维都不知跑偏到哪里去了。

所以,当姜老太太喊姜英秀帮忙摆饭的时候,她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一天到晚扬了二正地,心不在肝儿上,真是世风日下!唉!”

结果就这么一迟疑,炕头那个严肃刻板、口沫横飞的老太太,又感慨起来了。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挤出来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然后赶紧把客人面前的零嘴、茶水、糖水都撤了,把小炕桌搬走,换了一张大了一倍的炕桌。

紧接着又匆匆忙忙地跑到外屋地,帮着姜老太太一样一样把捞饭、炖猪蹄、咸菜丝等等都给搬到了东次间,摆到小炕桌上。

紧接着又拿了勺子和碗筷,一样一样依次摆好。

姜老太太摘了围裙,洗了手,一边走着一边甩着双手上的水珠,几步就进了东次间,腿一偏就上了炕,跟客人坐了个脸对脸,一边盘腿坐下,一边对姜英秀说道:

“这孩子,咋又搁那傻了吧唧地卖呆呢?赶紧去外屋地,上碗架子里头,把你爷的酒壶拿来,再拿两个小酒盅,我跟你大奶奶,今儿个得好好喝两盅。”

姜英秀有点愣神,姜老太太居然张罗要喝酒!

不过很快就缓过来了,麻溜地跑到外屋地,拿了酒壶和两个酒盅。

好在姜老爷子平时都喜欢喝上二两,酒壶里始终都有半壶散装白酒备着,要不然这立等下炝地,她可真没地方给老太太淘澄白酒去。

摆上酒壶和酒盅,给两位老太太各斟上一盅酒,姜英秀看了看,就一张炕桌的距离,俩老太太聊天夹菜都很方便,她应该可以撤了。

谁曾想刚刚转过身,还没有走上几步,俩老太太的话题,就把姜英秀的脚步给凝固在了原地。

那位一脸严肃刻板的古董老太太半是嫌弃半是挑剔、勉为其难地表示:

“这丫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利落?

也就这么回事儿吧!

我看配给小林子,其实是有点儿高攀了。

不过谁让小林子现在遭遇了这种祸事呢?但凡他爹再死得晚一点,这好事儿都轮不到这丫头脑袋上!”

等会儿,我这是听到了啥?

谁的婚事?

这丫头是指谁?

姜英秀觉得十分惊悚,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此处应有表情包黑人问号脸p。

她做梦也没想到,刚刚这老太太跟她废话连篇,天雷滚滚地,竟然是在相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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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老棺材瓤子

不对吧,其实应该是给姜秋菊相看的吧?

按岁数和乡下地方的风俗来说,二房的两个堂姐,和姜秋菊这个老姑,都差不多可以开始相看了。

自己这么点大,能看出点儿啥来?

又不是在挑童养媳!

等会儿

这老太太一副古董模样,该不会真的是在挑童养媳吧?

而且姜秋菊之前一直说“你招呗回来滴”,这老太太又拉着自己盘问了一溜十三招,可不是跟自己有关么?

姜英秀觉得心里的火气,简直再也压不住了。

她猛地转过身,盯住了那位老太太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问道:

“您刚才说什么?小林子是谁?这丫头是谁?”

姜老太太有点慌神,着急忙慌地吼道:

“四丫头!别那么不懂事儿!这也是你该问的?”

姜英秀回头看了一眼姜老太太,目光冷冰冰地不带一丝表情:

“我就问问,能怎么地呀?能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你慌什么呀?”

那个古董老太太一脸不高兴:

“芳泠妹子,你之前可没说过,这丫头有这么个狗熊脾气!

就这狗熊脾气,回头能伺候好我们小林子么?

一个丫头片子,就这么嚣张跋扈地,眼睛里有没有老人?有没有上下尊卑?一点都不懂礼节!

这样的货色,哪一点能配得上我们小林子?

给我们小林子提鞋都不配!

亏你还说这丫头是个好的!

怎么地,是想忽悠着我先答应下来这门亲事,知道我这人重信誉,重情义,重承诺,想让我吃个哑巴亏是吧?

我们家虽然不如从前了,那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门的!

我们小林子是什么身份,这丫头是什么身份?要搁过去,给我们小林子做洗脚婢的差事,都轮不到这丫头脑袋上!”

大声怼搡完了姜老太太,古董老太太又调转了炮口,嫌弃地看了看姜英秀的脚,再一次放了天雷滚滚的绝招:

“我就说么,这丫头片子不裹脚还能有好?成天到晚地往外头跑,跟一些外男混在一起,心都跑野了,人品都跑贱了!”

姜英秀都气笑了。

唉呀妈呀,这姜老太太也真够能耐的,这是从哪个坟圈子里头,挖出来的这么有年头的一位老古董啊?

老太太,你的大清亡了,你知道不?

姜英秀鼻孔里喷出来嗤地一声,正想开口把她给怼回去,就只见六宝嗷嗷叫着从地上蹦了起来:

“哪里来的老棺材瓤子!你再说我四丫姐一个试试!看我不捶死你!”

六宝长这么大,真是头一回发飙。

连姜老太太带姜英秀,都被他这种猝不及防的突然爆发给吓愣住了。

六宝二话没说,从炕梢那头的炕沿就往炕上爬。

炕的高度稍微有点高。

六宝个儿矮,腿儿短,从地上往炕上爬的时候,圆滚滚肉呼呼的小屁股一扭一扭地,凭添了许多喜感,却削弱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姜英秀本来正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就这么被六宝给逗得,突如其来地消了下去。

不过,姜老太太回过神来,却一下子黑了脸。

想也知道,六宝这么大点儿,哪里知道啥叫老棺材瓤子?

想必这词儿是跟老五媳妇儿朱月娥学的!

朱月娥用这词儿,是骂谁的,那简直就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总不可能是骂她自己个儿的亲爹亲娘的吧?

姜英秀看到姜老太太的黑脸,眼珠一转,也瞬间就明白了她为什么黑了脸。

姜英秀实在忍不住有点想乐。

不过,这个时候,六宝正吭哧瘪肚地往炕上爬,要给自己个儿这个亲亲四姐出气呢,可不能在这档口笑出声来,涨他人志气,灭六宝威风!

可是看着六宝气的通红的小脸蛋儿,努力往炕上吭哧吭哧使劲儿爬的动作,怎么都那么可乐呢?

姜英秀使出了几乎全部的意志力,才勉强克制住爆笑的冲动。

哎呀呀,六宝这个护着自己的小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好想捏着他的红脸蛋儿,掐两把!

六宝已经吭哧瘪肚地爬上了炕,走到姜老太太和那个古董老太太面前,哗啦一声,把桌子掀了。

汤汤水水的撒的一塌糊涂。

因为是冲着那个古董老太太去的,炕桌面儿冲着她那一边儿,导致大部分都洒到了她身上,少部分的洒到了炕上。

姜英秀看着滚落到炕头的猪蹄,感到一阵心疼。

不过看着那个古董老太太一身狼狈,气得直翻白眼的样子,又觉得颇为解恨。

姜老太太怒了,从炕头蹦下来,原地转磨磨,要找笤帚疙瘩:

“小狼崽子,天天吃我的喝我的,还敢这么折腾我气我,不气死我你就不能甘心是不是?”

姜英秀笑眯眯地抱起来六宝就往外屋地跑,跑到外屋地,就让六宝撒腿往外跑。嘱咐六宝说道:

“你平时跟谁玩得好,上哪个小伙伴儿家里头躲一会儿去,等到晚上你爹妈都下工回来以后再回来就成。”

六宝还挺仗义:“四丫姐,我不走!我走了,咱奶该打你了!”

姜英秀顿时觉得眼眶有点酸,赶紧眨了眨眼,对六宝说道:

“没事儿,四丫姐别的本事没有,跑路的本事一等一的好!

你不用惦心,快去吧!

快点,一会儿咱奶追过来了,再耽误一会儿,你没跑了不说,也害得我跑不掉了。”

六宝听了这话,才乖乖地跑了出去,三蹿两蹿,就跑到了姜家大门外,一溜烟地不见了。

姜英秀一脸淡定地拿了个大木盆,从大锅里头舀了很大一盆水,手上稳稳当当地端着进了东次间:

“大奶奶,六宝年纪小不懂事,淘气起来没边儿没沿儿地,把你衣服都整埋汰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我这就给你洗洗。”

嘴上说着,手上就把一盆水对准了古董老太太泼了出去。

从头到脚地,把那古董老太太浇了个透心凉。

反正姜老太太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整个姜家大院儿,顶数她这屋,烧得最暖和。哪怕穿着薄棉袄,也不会觉着多冷。

这位古董老太太被一大盆水从头到脚浇成了落汤鸡,只要能及时擦干,再换身干爽衣裳,也不至于怕她会感冒发烧。

古董老太太被六宝和姜英秀先后袭击了一番,气得直翻白眼,但是她身子骨明显很是硬朗,这么生气都没有倒下,反而还有力气指着姜英秀的鼻子骂:

“你个小忘八羔子”

姜英秀二话没说,拎着手上的大木盆,掀帘子出去了。

到了外屋地,又盛了满满一大盆水回来。

这回这水可不是从大锅里头舀的,而是直接从带着冰碴的粗陶大水缸里头舀出来的。

姜英秀双手稳稳当当地走到那古董老太太面前,将水盆轻轻地抬起来,兜头浇下一大盆冷水。

她笑呵呵地说道:“你还有劲儿骂人?看来还是泼地轻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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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唯一的人选

姜英秀泼完了水,姜老太太也找到笤帚疙瘩了,不过她也被这一幕变化给惊住了,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拎着笤帚疙瘩,愣在了地当间儿。

等姜老太太想明白了,姜英秀已经一闪身跑到了外头。

走之前还撂下了狠话:

“今后谁再敢提童养媳这一茬,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人已经没影了,声音还在屋子里回荡。

被泼了一身热水,紧接着又被泼了一身冰水的古董老太太,已经连气带冻直打哆嗦了。对着姜老太太怒吼道:

“芳泠!我要跟你绝交!绝交!这丫头片子不好好收拾她,还想配给我们家小林子,我呸!你这是骗婚!我要跟你绝交!绝交!”

古董老太太中气十足,看来人虽然干瘪瘦削,这身体可挺好。

姜老太太缓过神来了,赶紧忙忙地拿了条毛巾,给古董老太太擦身上的汤汤水水。看她实在被泼地太透了,还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套自己压箱底的棉袄棉裤出来,要给古董老太太换上。

没想到被古董老太太一巴掌打到了地上:

“用不到你来假好心!从今儿个起咱们俩绝交了!”

姜老太太心疼地看着自己这套心爱的衣裳沾上了泥水,再一看古董老太太的脸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也忍不住恼了:

“林书梅,别给脸不要脸!好心当了驴肝肺!我对你这好心,真还不如拿去喂狗!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总是这一招!又拿绝交来吓唬我!

现在不是咱们年轻那会儿了,你看看现在谁还跟你来往!谁还稀得搭个你!

要不是我可怜你,怕你认不清形势,回头再把小林子那孩子给耽搁了,我还能舍得把我这个又能干又伶俐的孙女给你?

我的孙女我自然会管教!

可是你一口一个我孙女配不上你们小林子,你到底是看不上我孙女,还是看不上我?

你跟我交往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不迁就着你,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你心里一直就是这么看我的?

端着你的臭架子,滚回你们林家去吧!”

古董老太太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嘴唇直哆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许芳泠!你的孙女这么对我,你还这么说我,我这回一定要跟你绝交!谁劝也没有用!绝交!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滚!你现在就滚!”

“哼!许芳泠我记住你了,回头等你哭得眼泪八叉地求我的时候,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许芳泠用不着你原谅!你爱咋咋地!滚!还不滚,等着过年哪?”

两个老太太坚固地维持了几十年的友谊,似乎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古董老太太林书梅一步一抖,浑身地,颤巍巍地往外挪动,一脸的高傲、严肃、刻板,可惜都被头上脸上身上的水渍给破坏了。

姜老太太许芳泠也气的鼻子眼儿一直往外喷气,她心疼地捡起来被打到地上弄脏了的棉袄棉裤,又回头冲着古董老太太林书梅的背影吼了一句:

“林书梅你给我站住!”

古董老太太一脸坚贞不屈:“噶蛤?”

姜老太太一脸的嫌弃:

“你看看你那一身的水一身的泥,麻溜地把这套棉袄棉裤给换上吧,被嫌乎埋汰,埋汰也是你neng滴!不然这死冷寒天地,你走到家就得撂倒!”

“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

“你可别给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

我那是关心你呀?我主要是心疼钱!

你这身水那是我孙女泼地,回头你要是扛不住撂倒了,这一天天地喝苦药汤子得遭禁多少钱?到时候你儿子不得找我来?我这家徒四壁地,你这金贵人儿,到时候我有多少钱够赔的呀?我可赔不起!”

姜老太太这么说着,古董老太太反而转过身走回来了,一把抢过姜老太太手上拿着的已经脏了的棉袄棉裤,然后对姜老太太说:

“你在这我咋换?”

姜老太太二话没说,把毛巾扔给她:“赶紧滴擦擦你那头发。”

然后一撅哒,气哼哼地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端了一碗姜汤进来。古董老太太已经换好了衣裳,接过了姜汤,大口大口地把姜汤喝完了,然后很生气地说道: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四丫头这个性子,真心配不上我们小林子!我们小林子多好的孩子啊,必须得娶个贤良淑德的媳妇儿,我才对得起他爹……”

说着说着,就开始眼泪八叉了。

“……”

姜老太太一脸的无可奈何。

这个林书梅,年轻时候就特别能作,这个岁数了,脾气不仅没被生活磨平,反而还见涨了。

林书梅年轻的时候,跟姜老太太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然后俩人就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穿一条裤子了。

后来林书梅远嫁,两人还坚持托人给对方捎信、捎特产……友谊的小船儿屡经风浪,却十分坚固牢靠。

再后来,由于时局不稳,战乱和匪患频发,两人曾经有一段时间失去了联系。

再再后来,在黑瞎子岭镇的大集上,俩老太太欣然重逢,他乡遇故知。

两个老太太激动之下,互诉衷肠,才发现这些年来,大家都过得相当不容易。

儿时的玩伴,年轻时候的友人,颠沛流离,七零八落,还在世的,竟然不满一手之数。

再加上林书梅本来嫁入了王公贵族之家,后来却家道中落,辗转吃了很多苦。

而姜家的日子也是几番起落,从贫穷到发达,再从发达到贫穷。

两人不由得更添了一番唏嘘。

数次相见之后,也不知谁提的头,就要结个儿女亲家,好延续她们这份友谊。

林书梅最中意的孩子是自己已经因为意外去世的长子留下来的大孙子徐树林。

小名就叫小林子,今年虚岁十二了。

而姜家这边,跟小林子年貌相当的,就是姜秋菊、二房的三丫头姜英贤、三房的四丫头姜英秀了。

姜秋菊第一个被排除,主要是因为差辈儿了。

而姜英贤么,姜老太太虽然在姜家也算得上是说一不二,可是她可不敢插手二房的事。

毕竟李荞麦那狗熊脾气,狗熊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她怕自己的老脸,会被李荞麦按在地上踩。

所以,唯一的人选,就是过了年儿长了一岁,才刚刚九岁的姜英秀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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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烧了高香了

至于说小林子才虚岁十二,就开始定下婚事,是不是太早了?

对于俩老太太来说,那都不是事儿。

关键在于,一来,能把俩人的情义延续下去。二来,能让小林子这孩子,将来的日子,过得舒心。

两人几次三番地商议过这件事儿。

姜老太太也已经见过了小林子几次。

那孩子因为亲爹出了意外,变得十分敏感而又沉默。别说林书梅了,就连只见过他几面儿的姜老太太,也觉得很是心疼。

他的几个叔叔还在世,亲奶奶林书梅在几个孙辈里头,也很偏疼他。

然而这些人对他再怎么好,毕竟无法代替亲生父亲的存在。

小小年纪,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今天就是俩老太太定好的相看的日子。

却压根儿没有想到,这场相看竟然让六宝和四丫头的反应这么大。

而六宝的桌子一掀,四丫头这两盆水一泼,完全没给姜老太太面子。

害的林书梅差点就撂倒在这儿了,俩老太太也差一丁点儿,就彻底翻脸闹掰了。

这会儿,古董老太太林书梅换好了衣裳,身上暖和过来了,心里也不那么燥得慌了,对姜老太太说话的口气也好了起来:

“你这套衣裳我穿着还怪合身的嘞。”

“那可不!咱俩这身板儿,年轻时候穿的尺寸就差不多,这都这岁数了,当然更能穿一样的了。”

林书梅开始上手帮姜老太太收拾屋子,俩老太太干活儿倒是都有两把刷子。俩人一起动手,没几分钟,就把东梢间的一片狼藉,给收拾利落了。

甚至比闹腾起来之前,还要更利落几分。

因为她俩把小炕桌和一干吃喝都给撤下去了。

姜老太太跟林书梅说道:

“书梅啊,我家这四丫头,确实是个好孩子。

干活儿麻利,对长辈孝顺,脾气也很好。平时你说她点儿啥,都不急不恼的。

我平时待她也就一般。

但是她待我可是很孝顺、很恭敬的。不然小林子这样的良配,我也不会想到她呀!

今儿个这怕是误会了。

你不知道,之前我们老大家的大小子,我大孙子,相看了个媳妇儿……”

林老太太换上了姜老太太的棉衣,把自己那一身浇得透透的衣裳,到外屋地狠狠搓洗了一番,然后平铺着就晾在了东次间的炕头上。里面的棉袄棉裤,干脆连洗都没洗,直接就铺在炕头晾上了。

她刚刚口气软和下来,帮着姜老太太收拾屋子,也不闹着要绝交了,姜老太太跟她相处了半辈子,还不知道她的脾气?

这就是服软了的意思。但是指望她林书梅认错,那太阳从西边出来,也是不可能滴!

所以姜老太太见到台阶,不用人劝,自己个儿就直接下来了。

这会儿,就跟这位古董老太太林书梅,讲起来钱家人来相亲,自己差点把她跟钱家换亲的事儿,也顺便澄清了姜英秀为啥会误会。

姜老太太私心里,还是很喜欢徐树林这个孩子的。

再者说,徐家身份特殊,家大业大,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徐家的日子,外边不管看起来是个什么样,内里那都是舒坦的。

看看林书梅这个做派就知道,她呀,一准就没吃过几天苦。要不那还能这么端着?

就四丫头那个模样,能嫁到徐树林这样的,真是烧了高香了!

可惜这死丫头,越来越不懂事儿了!

跟谁学不好,非得学那李荞麦的狗熊脾气!

压根儿就不懂她的苦心不说,还往死里得罪林书梅。这以后要是真嫁过去了,得罪了奶奶婆,这日子,还能有好儿?

徐树林今年十二了,四丫头过了年儿已经九岁了。

再过个四年五年的,就可以出门子了。

回头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她,让她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回头慢慢地把林书梅的心收拢过来。

徐树林的爹三年前没了,他亲娘随后就改嫁了。四丫头嫁过去以后,没有婆婆,就只有林书梅这个奶奶婆。

只要讨好了林书梅,以后四丫头这日子呀,就稳了。

她一个丫头片子,又不能去学堂念书浪费银钱,出门子了,可就是人家的人了,要不是为了她好,能放她早早地结下徐树林这样一门好亲?

还不如多留她几年,帮家里干活儿挣工分儿,等到实在留不住了之后,再把彩礼要得高高的,嫁了出去,也别忘了拉拔娘家一把……

村里多少人家都是这么干的!

谁像我这样厚道,把四丫头的前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可恨这个傻丫头,竟然丝毫不体谅我的苦心,不光得罪了林书梅,还敢当着林书梅的面儿,给我甩脸子撂狠话!

回头得让老三拾掇她一顿,这回咋地也不能轻饶了她!

姜老太太一边跟古董老太太林书梅说话唠嗑,一边在心里暗暗发狠。

一会儿恨姜英秀不听她安排,一会儿恨姜英秀不理解她的苦心,一会儿又恨姜英秀拂逆了她的意思,一会儿又恨姜英秀踩估了她的面子……

心念数起数落,忙忙叨叨,一刻也不得闲。

……

姜英秀此时,已经跑到了老崔家的旧宅子里。

这地方其实就是姜英秀上回把崔六九一伙儿都给暴打了一顿的那个地方。

老崔家的旧宅子,平时基本上没有人住。

就崔六九带着几个跟他一样,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在这个地方玩闹,有时候甚至会玩个通宵。

好在这里离着村子那边远,跟姜英秀带着三小只吃零嘴儿的五保户刘老汉家的位置差不多,都是在距离村子相当远的偏僻地方。

他们这帮人在房子里闹腾,也不会怎么扰民。

姜英秀找崔六九,一般都不会到崔家人现在住的地方,而是到这个老旧的宅子里来。

从老姜家跑了出来,姜英秀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地方可去。

到谁家,好像都不合适。

当然,她其实可以进空间。

不过,她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吩咐崔六九去做,就干脆借着这个空档,来到了崔六九的据点。

自打姜英秀把跟崔六九会面的地方选在了这里,崔六九基本上就不带别人过来了。

他自己也搬回了崔家住,只偶尔会在这边过夜。

这房子虽然跟刘老汉家一样位置偏僻,年代久远,但是因为崔六九经常修修补补的,所以这房子的状况,要比刘老汉家好得多了。

而且崔六九脑子挺灵活,姜英秀提了个头儿,他基本上就能接上尾巴。

姜英秀之前提过,想要一套独特的传递消息的方法,崔六九就琢磨出来了一套跟地下党接头儿差不多的法子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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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蜘蛛丝(1)

崔家旧宅的大门是拴着的,大门口正对着的墙上挂了一个蒜辫子。

这是崔六九跟姜英秀说好的暗号之一。

一根蒜辫子,说明家里有人,而且崔六九今天会一直在。

如果这个蒜辫子改成红辣椒,就说明家里没人在。

如果蒜辫子改成老玉米,就说明家里有外人,而崔六九虽然也在,但是停留不久,很快就会走。

……

姜英秀懒得敲门,动作轻盈地翻过了矮矮的泥巴墙,像一片树叶一样“飘落”进了院子里。

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积雪和泥土沙尘也都运了出去,整个地面都拾掇得平平整整,还铺上了碎砖石。

柴火垛也跟老姜家似的,拾掇得整整齐齐。

嗯,上回来的时候,这院子里还乱七八糟的呢。崔六九这娃,还真是越来越勤快了。

姜英秀正暗自感叹,就听到崔六九的声音,噼里啪啦一大串儿,很显然在对人指手画脚:

“四眼儿,那个角儿没擦干净,你仔细点儿行不行?咋老能让我挑出来需要返工的地方涅!”

“棒槌,那个破玩意能不能收起来?搁那摆着,瞅着就闹心!”

“山胖头,那个花布的颜色太艳了吧,赶紧换一块换一块!咱们老大喜欢素净的。”

“二蛋,你去把大锅里水烧上,水开了别忘了把暖壶灌上!锅里也得留点儿,待会儿看万一老大要用。”

紧接着还有一些回应、反驳和开玩笑的声音七嘴八舌地响起来,崔六九回的也嘎巴利落脆。

“六哥,这地方好像擦不掉,我都擦了三四遍了!”

“擦不掉那你拿那个铲子咔哧咔哧,咋那么一根筋涅!”

“六哥,你咋恁么服气她一个丫头片子呢?该不是相中人家了吧?”

“滚几把蛋!老大的年龄在那摆着呢,你六哥我又不是牲口!你六哥我呀,就佩服有本事的人!咱们老大那功夫,你是没见过。要不然你得比我还服气呢。就你这样的,十个捆在一起都不是个儿!”

“六哥你说的咋那么邪乎呢?那丫头片子的年龄在那里摆着呢,就算她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到现在才多少年?她就算有点儿功夫,还能有那么厉害?”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大的功夫哪里学来的我是不知道,可是我见过老大用啊!

仓房里头那个大石碾子你看见没?那是老大放那的。上头那个碾磙子,老大就用了一只手,从大门外头一直拎到那儿。”

“真的假的?”

“不能吧!”

“那不可能!六哥你就忽悠我吧!”

“六哥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她那么大一个小丫头,胳膊还没有擀面杖粗,能拎动那个碾磙子?我两只手都抱不动那么远!”

“我忽悠你们噶蛤?要不是咱们的交情在这个份上,我才不跟你们说这个呢。

老大压根儿就不乐意让别人议论她。

这些事儿你们知道了,也得装不知道、没注意、没发现,啥都不知道就最好。”

“……”

“六哥,你咋知道老大喜欢素净的呢?我咋没发现涅?”

“就你那眼睛,能发现啥?

上回我跟老大进山抓了个野猪出来,弄了我一身都是血,浑身上下血糊漓啦地,把小石头儿都给吓地直打哆嗦了,你不也扬了二正地,除了那一条子猪肉,别的啥都没瞅着么?”

“……”

姜英秀忍不住抿着嘴儿乐了。

这个崔六九,嘴皮子真挺利索。就是忒爱往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他就是个给野猪分尸的,还好意思说自己去抓了野猪……

不过小混混么,爱吹牛也正常。

放在后世,多少人平时的业余爱好,就是上网吹牛啊……她当年在聊天室、论坛、企鹅群里头,可见得多了。

姜英秀故意弄出来一些动静,让屋里的人听到,然后就抬手敲了两下房门。

李二蛋头一个颠颠儿地冲了出来开门,门开到一大半儿,一见敲门的是姜英秀,顿时有点表情讪讪的。

当初他负责引姜英秀入局,一口一个姑奶奶叫得亲热,结果没成想,自己这边的人那么不靠谱,一堆人竟然没打过人家一个小姑娘。

当初李二蛋不在套麻袋的现场,所以没被收拾。

后来他一直都躲着姜英秀,能不见就不见。

结果今天竟然碰了个正着。

而且刚刚崔六九跟众人的话题就是姜英秀,也不知让她听去了多少……他实在忍不住觉得有点尴尬。

姜英秀大大方方地跟李二蛋打了招呼:

“小李子啊,今儿个有空来看你表哥了?”

然后便从容地绕过李二蛋,直接进了门。

正常来讲,这样的做法有几分没礼貌,说不定会得罪了开门的人。

然而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却让李二蛋觉得松了一口气。

姜英秀既然愿意放过他,不追究那次欺骗,他自然也就不用再跟避猫鼠似的,时时刻刻惦记着怎么躲着她了。

姜英秀进了房间,崔六九立即狗腿地邀请她到炕头上坐下,还着急忙慌地摆上了个小炕桌,然后再端上来一个大碗,拿着一个藤编外壳的暖壶,亲手给姜英秀冲上了油茶面。

滚开的水,冲开了一碗浓浓的油茶面,再拿把小勺子搅拌搅拌,顿时整个房间都飘荡起来一阵阵的香气。

另外几个小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人人都在咽口水,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要给自己也冲一碗。

姜英秀可不是姜秋菊,没有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吃独食的喜好。

她微微一笑,问道:“油茶面还有么?”

崔六九脸上有点儿激动,“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话也回答得飞快:

“有!还有一斤多呢!这是昨个儿我刚去镇上供销社买的,那家伙,光排队就排了一小天儿,把我玻璃盖儿站的都不会回弯儿了!您要是喜欢,一会儿都给您拿着。”

姜英秀笑眯眯地回答:“给大家伙儿每个人冲一碗吧!这大冷的天儿,大家都喝点儿热乎的,暖和暖和。买油茶面的钱一会儿我拿给你。上回咱们安的那个石头碾子咋样了,这些日子还能用不?”

“能用,能用,我们几个都用过好几回了,真挺好使的!”

“好使就好。回头你就辛苦点儿,我出麦子,你给磨点儿白面出来。这油茶面儿,咱们也不用去供销社买了,自己在家炒就行。”

“唉呀妈呀,老大不愧是老大,就是大方!”

“老大办事儿真敞亮!”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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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蜘蛛丝(2)

“内个啥,老大,光有麦子还不能炒油茶面吧?这里头还得放油和糖,还得放毛嗑和松子呢……”

“山胖头你个榆木脑袋瓜!跟着瞎咧咧啥!老大都出麦子了,咱们再出点油啊、糖啊、毛嗑啊、花生啊啥滴,那不是应该的么?”

崔六九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都沉默了,明显瑟缩了一下。

要说这个时代的小混混也有些可怜,除了游手好闲,不正经过日子之外,这帮人其实过得也很苦哈哈的。

毕竟这个时代跟后世不一样,没地方能轻易弄出钱来啊!

这几个小子都是家里没人管的那种,要么家人死绝了一户口本儿,就剩下自己老哥儿一个,要么就是娘死爹嫁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哦对了,李二蛋除外。

他们这些人,倒是都有自己住的地方,也都能混口饭吃。但是要让他们拿钱出来,那就甭指望了。

姜英秀一见众人身体的瑟缩,和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赶紧出声安抚: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你们就负责出力气干活儿就成了。麦子、毛嗑、花生、松子、核桃、油、糖,这些东西我都出了。

不过我可不会炒,而且听说炒油茶面得来回来去地擀上好几回呢,擀面可是个力气活儿,这些事儿都得你们包圆儿了!”

“哦!”

这帮人毕竟还都是些小年轻,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欢呼声差点掀翻了房顶。

姜英秀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感觉有点跟看着三小只一样,升起来一种仿佛在饲养宠物的感觉。

当然,他们的定位跟三小只可不一样。

三小只可以专心享受,擎现成的,毕竟他们是姜英秀现在用的这个小身板的亲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姜英秀的亲人。

而他们这些人,可不能只起到宠物的作用。

如果说是底牌,却又太过高估了他们。

空间和穿越者的灵魂,才是姜英秀真正的底牌。

姜英秀觉得,自己有时候就像是一只躲在阴暗的树枝之间,悄然结网的蜘蛛。

而这些人,就是自己手中,一根一根的蜘蛛丝。

能不能织成一张漂亮的网,抓住各种小飞虫,让自己人在家中坐,美味天上来,就得看这些蜘蛛丝够不够给力,能不能如臂指使了。

作为一只蜘蛛,就得有足够的耐心才行。

自己毕竟还小呢。

不着急,这些都不用着急。

姜英秀怡然自得地微笑,众人的喜悦之情让她的心情也很愉快。

过了一阵子,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姜英秀笑眯眯地指了指院子:

“麦子我今儿个已经带来了。不过不知道那个碾子好不好使,所以带的不多。”

李二蛋第一个跑出门,他心中略微有些疑惑,之前给姜英秀开门的时候,没看到麦子啊。

然而院子里确实有一个小口袋。

鼓鼓囊塞的,靠着柴火垛,歪歪扭扭地放着。

李二蛋跑过去把袋子口扎着的绳子解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口袋麦子。

他也忍不住眉花眼笑,把所有的疑问都忘在了脑后,兴冲冲地再次把袋子口扎好,抗在肩膀上就冲进了屋:

“老大你太敞亮了!”

姜英秀微笑不语。

众人看着这一小口袋麦子,东西不算多,磨成面粉大概也就有个五斤六斤的。

然而这是什么年月?

一般人家过年能不能备下来五斤六斤包饺子的白面呢?

众人恍惚意识到,自己跟的这个“老大”好像真的很不一般呢。

崔六九决定跟住姜英秀这个“老大”之前,可是好好下过一番功夫的。这帮人别的本事不突出,打听消息那可是相当专业。

要说老姜家可真不是啥富贵人家。

再者说,姜英秀在老姜家是个啥地位,这帮人都心知肚明。

杨树沟村人人都知道,姜家人里头最没地位的,就是三房的一家子。

而姜英秀,就是三房的长女。

听说还是从小时候,四五岁就被挪出来,住在仓房里长到这么大的。

就东北这地方的冬天,这丫头还能在仓房里活到这么大,还活得活蹦乱跳的,怪不得人家能有一身怪力,还有一身功夫!

这要说不是天赋异禀,谁信呢?

要不然,不老早就得冻死了?

现在看看,人家果然不一般。

在老姜家不受待见不说,就算是再怎么受待见,也不可能一下子给她拿出来这老些麦子,让她磨成白面炒油茶面吃。

也就是说,这白面她另有门路。

刚刚听她说要给每个人冲一碗油茶面,要把油茶面的钱补给崔六九,还说以后这油茶面自己炒,东西都由她来出,这一听就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

这个老大,说不定背后站着什么人呢。

众人想到这里,一个个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姜英秀看着他们的神情从欢呼雀跃,到变幻莫测,再到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就有几分不解,歪着头问崔六九:

“这是怎么了?都不高兴了?”

崔六九回过神,赶紧回答:

“不是不高兴,是都高兴傻了!他们哪儿见过这么些好东西啊!”

“这点东西不成问题。不过,咱们得有个条件,自己个儿在家吃就吃了,可不能跑外头吹牛去。这些事儿啊,咱们自己心里头都知道就得了,不要随便泄露出去给外人知道。财不露白,知道不?”

“知道!”

“老大你说啥是啥,我们都听你的!”

“好嘞,没问题!”

“那肯定的,我们又不傻!”

崔六九见气氛这么融洽,立马敲起了边鼓:

“早跟你们说了,跟着老大走,有肉吃!咱们兄弟以后都得对老大忠心不二,谁敢有二心,我先头一个灭了他!”

“六哥,你也不用拿话激我们,咱们哥几个,哪个是不知道好歹地人?”

“就是就是!”

“六哥你太小瞧我们了!”

……

姜英秀开开心心地,从自己的衣服兜儿里掏出来一把大白兔奶糖:

“今儿个没啥准备,大家伙儿别嫌弃,将就着先吃点糖吧!哪天咱们再好好吃一顿,犒劳一下老肠儿老肚儿!”

一边说着,一边给每个人发了几块儿。

这几个小年轻儿都是从小缺乏父母关爱的那种,当然也就不会有人给他们买大白兔奶糖。这个时代这个糖还算是个高档糖果呢。

李二蛋倒是父母双全,但是他家日子过得穷着呢,想吃糖?

等逢年过节的时候,倒是能烙两张糖饼,不过糖饼里头放的也是红糖,连白糖都吃不到。

看着几个小年轻儿隐隐约约地似乎有点发红的眼圈儿,姜英秀的心思又变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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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蜘蛛丝(3)

后世看过了不少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姜英秀不打算重蹈覆辙。

人性中似乎总有一点让人无可奈何的成分,凡是轻易地就能够得到的,就总是不愿意珍惜。而经历一番辛苦,再拿到同样的东西,却会觉得十分宝贵。

所以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么。

这几个大孩子,姜英秀接触几回下来,已经慢慢地了解了。

他们的本性也没有多坏。

再者说,其实人的本性,又能坏到哪里呢?

除了极少数人是真正的天生的坏人之外,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因为自身的际遇、环境的熏染、教育的失败,才会不小心走错了路。

然后又没有机会回头,就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果走上了错误的道路,有人能够拉他们一把,说不定整个人生际遇,都会不同。

这几个孩子,既然还没有犯下太大的过错,无非是些偷鸡摸狗,游手好闲之类的小事儿,那么,如果现在自己拉他们一把,他们兴许就不会在邪门歪道上走得太远。

万一他们不凑巧真的就是那种不管怎么拉,都拉不回来的……至少自己尽到了努力,就不会遗憾,也不会后悔。

再者说,自己手上还有个天坑空间呢。

这帮人里头要是真有那十恶不赦的,回头让空间吃了他,没准儿自己还能涨点儿功绩点。

姜英秀给功过格上的红点,取了名字叫做功绩点,而功过格上的黑点,她也给取了名字,叫过错点。

现在那本功过格册子上,她的功绩点有十点,过错点有十六点,虽然她还是没搞清楚,到底什么是功绩,什么是过错。

在让空间把那个咬紧牙关死不开口的间谍吃掉之后,功绩点增长了一点,但是过错点也增长了两点,所以她也有几分想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换算的了。

后来又让空间吃掉了那两个绑架萧凌然的家伙,功绩点增长了三点,过错点却增长了四点。

所以她依然是一脸懵逼。

完全搞不懂这个空间评价善恶的脑回路。

两世为人,姜英秀觉得自己个儿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

想不明白的事儿,她从来都不会去为难自己。

姜英秀默默地思索了一阵,就基本下定了决心。她打算拉着几个孩子一把,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拉回到正路上来。

她这么想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就她自己干过的那些丰功伟绩,已经完全不能算是走的正路了……

这些话说起来很多,然而在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却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

众人已经喝完了香喷喷的油茶面儿,二蛋乖觉地抱着一堆碗去了外屋地。另外几个娃,纷纷地抢着拿抹布抹桌子。

结果最终是那个绰号叫“山胖头”的小子抢到了,他笑嘻嘻地一边抹桌子,一边对姜英秀说:

“老大,那咱们啥时候开始炒油茶面啊?”

崔六九啧啧两声把他给怼了回去:“你着啥忙啊,那麦子都拿来了,吃油茶面这事儿,还能把你给落下咋地!”

“嘿嘿……我这不是太心急了么。”“山胖头”挠了挠后脑勺,不说话了,不过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他长了一张圆圆的脸,而且头很大,怪不得会得了个“山胖头”的绰号。

山胖头其实是一种龙省本地产的淡水鱼,个头不大,但是鱼头很大,显得胖乎乎的。

本地人都很爱吃这种鱼。一般本地人在吃开江河鱼的时候,山胖头也是必须吃的一种。

四眼儿、棒槌、山胖头,这几个娃,平均年龄还不到十八岁。

他们平常经常跟崔六九混在一起,经常追在崔六九屁股后面,是管他叫“老大”的“小弟”。

李二蛋也喜欢跟着崔六九玩儿,不过他是崔六九的表弟,有家人的,所以只是偶尔过来,并不总是跟崔六九混在一起。

上次给姜英秀设局的时候,这几个娃都不在,而跟着崔六九一起设局的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崔六九怕姜英秀收拾他们,基本上没有带他们在姜英秀面前出现过。

今儿个这几个娃,倒是长得都挺有特色的。

二蛋那小身材,就像个豆芽菜似的。

山胖头长了个大脑袋,还总是笑嘻嘻的。

棒槌个子不高,身材略粗,看着像根两头细、中间粗的擀面杖。

棒槌倒是有家人。

不过他父母都不在了,他一直跟爷爷生活在一起。而他爷爷年纪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大好使。不过身子骨倒还算硬朗。

他每天都给他爷爷做好了一天的饭才出门,所以慢慢地,还练出来了一手好厨艺。

得了“棒槌”这个绰号,一个是因为,他不怎么爱说话,一般都是闷好久才说一句,性格又比较慢悠悠的,别人都觉得他就跟个棒槌似的。

再一个是因为,他其实有一手家传的绝技。

他爷爷年轻时候做过参客,他从小就跟爷爷生活,也跟着学了不少诀窍。一般鉴定个年份啦,判断一下人参的生长环境啦,这些基本上都难不倒他。

听到四眼儿这个绰号,姜英秀原本以为这娃应该是个戴眼镜的,没想到,这娃之所以得了这么个绰号,却是因为他的那个眉毛,长得跟四眼儿狗的眉毛一个样……

所以他原本的绰号其实叫四眼儿狗,后来大家伙都叫着麻烦,就直接管他叫四眼儿了。

姜英秀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一时间猝不及防,一下子就笑喷了。

四眼儿涨红了脸,姜英秀连忙忍住笑,四眼儿却恢复平静了,他其实已经被笑习惯了。

最初被取了这个绰号的时候,他可是难受了好多天。

不过,后来有山胖头跟他作伴,他也就觉得心理平衡了。他觉得山胖头这个绰号一点儿都不如四眼狗这个绰号厉害……

四眼儿的娘在他三岁上就死了,他爹改嫁了。

呃,其实是娶了个厉害的后老婆。

然后他爹就跟被恶婆婆虐待的小媳妇儿似的,在后老婆面前低眉顺眼,而对他这个前房留下来的孩子,那是能咋欺负就咋欺负。

要不是长得挺像的,他都怀疑自己个儿可能不是他爹的亲儿子了。

他半饥半饱地长到十来岁,就在有一次他爹的后老婆冤枉他偷家里的钱,而被老爹暴揍了一顿,险些去了半条命。

当时连村干部都被惊动了,他趁势提出来要跟家里分开,他爹的后老婆正好看他不顺眼,巴不得把他分出去,然后他便没有家了。

东家走,西家逛,差不多可以算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现在虽然跟崔六九混在了一块儿,却从来不祸害他自家的村子,也不祸害周边相邻的这几个村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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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蜘蛛丝(4)

姜英秀了解了这些之后,更是觉得对这几个娃充满了同情。其实你要是努力去找,不论什么人身上,都是找得到闪光点的。

几个娃在屋里找不到活儿了,就自动自觉地去了仓房,用那个大石碾子开始磨麦子了。只留下崔六九和姜英秀俩人在屋里聊天儿。

姜英秀带来的麦子可真是好,一粒一粒、颗颗分明,都金灿灿、黄漾漾的。

棒槌捞了一把,深深地吸了口气,闻了闻:

“真香啊!”

另外几个人都有样学样,唔,麦子的香气,真是诱人。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他们虽然不爱劳动,但也是从小干着农活儿长大的,自然轻车熟路。

四眼儿把麦子的口袋搬到了石碾子那边,山胖头拿了个笤帚扫了扫碾台子。

四眼儿往碾子台上倒上了半袋麦子粒,棒槌就拉着碾磙子上的拉杆,双手推着碾磙子,绕着石碾子,一步一步、一圈儿一圈儿地,走了起来。

走了一阵子,棒槌头上见汗了,他抬手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山胖头就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手里的拉杆。

又过了一阵子,山胖头也累了,四眼儿又自动自觉地走过去,把山胖头替换了下来。

三个小伙子忙活得热火朝天,井然有序。

多年来混在一起,已经形成了相当程度的默契了。

……

姜英秀在屋子里跟崔六九聊了会儿天儿,掏了一把零钱和副食券出来,要给崔六九油茶面儿的钱。

崔六九却死活不要,推辞了许久。

姜英秀自然不在意这点小钱,不过看崔六九推辞得那么执着,也就由着他了。

撕吧来撕吧去的,她觉得真没啥意义。

一个人什么样儿,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出来的。还是得长久相处,才能深入了解。

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崔六九怕是看不透。

而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自己表现得可能有点太厉害、太复杂了些,估计崔六九对自己的人品,也不大敢信。

不过这都不要紧,以后慢慢地就会了解了。

眼下还真有件事,得让崔六九去办。

……

姜英秀说完了事情,崔六九犹豫了一阵。

姜英秀问道:

“怎么了?有啥困难你就说。我看能想办法解决的就给你解决,没办法的,咱们也可以慢慢想办法么。”

崔六九听了这话,反而狠狠地点了点头:

“老大,既然你这么信任我,这个活儿我接了!回头万一真的出了事儿,我指正不把你供出来!”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你还挺仗义的哈!没事儿没事儿,我觉得你不会那么倒霉的。”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

崔六九却苦着一张脸,他觉得自己个儿的运气就没好过。姜英秀这句话说的,让他一丁点都没有感受到安慰。

姜英秀却越想越觉得可乐,想想要不还是算了吧,别再为难人家了。这几回交代崔六九做的事情,他其实做的都挺好的。他要是不乐意做,自己就只让他打探消息就好了。

于是又说道:

“要不这样吧,你这趟过去,先不用带东西,只探探路,问问情况,也观察观察别人是怎么办的。如果真的没啥事儿,你下一回过去再带东西,这样总稳妥了吧!”

崔六九脸上的苦瓜样稍稍舒缓了一些。不过他还是有点犯愁。

这丫头小个不高,这胆子咋那么大呢?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她这么说,还真不知道,她竟然这么敢想!

不过,她说的法子也真是个办法。

就是可惜,有一定的风险啊。

这样看来,说不定她身后其实没有啥人,她随手就拿的出来的那些物资、钱、票,其实都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

那她可太厉害了……

崔六九心头,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忽然很想要把这丫头黑吃黑。他一瞬间目漏凶光。

忍不住琢磨起来,如果自己把匕首藏在手心里,连尖儿都不露出来,等到跟她离得够近了,再悄悄地插她一刀,那丫头难道还能活下来?

这念头闪电一般划过崔六九的心头。

他觉得浑身战栗,兴奋得恨不得立即试上一试,完全忘了之前对姜英秀的一身怪力,诡异身法,和背后不知站的的什么人。

然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李二蛋在外屋地已经洗碗了碗,收拾了一下灶台,溜溜达达地进屋来了。

李二蛋一掀开厚厚的门帘子,崔六九就被吓了一大跳,觉得心脏险些跳出腔子来。

他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立马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按捺下这个荒谬的念头,只希望刚刚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吧!

心中不由得暗恨,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出手太过阔绰了些,行事也太过扎眼了些。

但是,自己暗中观察很久很久了,却根本搞不清楚她那些物资是哪里来的,她那诡异莫测的身法,又是在哪里学的。

如果说她身后没有什么人的话,那又怎么解释,她一个九岁大的女娃,上哪里找来这些物资?又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本事?

也许,她背后的人,就跟她隐身在背后,支使自己出面干活儿一样,也隐身在背后,指示着她出面干活儿?

崔六九心念电转,不过已经下定了决心,说不定,交货接货的时候,自己能搭上这丫头背后的主子呢!

就不信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干的事儿,自己这么个大小伙子,还能干不了!

崔六九接下了姜英秀布置的新任务,姜英秀这边就没什么事了,正准备出门,就听得院子里一阵欢呼。

李二蛋又颠颠儿地的冲了过去,然后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另外几个小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兴奋地说道:“麦子都磨好了,出来了整整八斤白面!”

“唉呀妈呀,这麦子真好,一粒是一粒的,干干爽爽的,没想到可真是出数!”

众人颇感兴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姜英秀在一边微笑不语,等着他们的兴奋劲儿告一段落,方才开口说道:

“明个儿我抽空再过来一趟,把其它几样材料都带过来,然后咱们就能炒油茶面吃了。”

“哦!”

几个小伙子又欢呼起来,姜英秀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儿,跟崔六九和几个小伙子道了别,就出了崔家旧宅的门。

走在路上,她脸上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迷惑不解。

姜英秀对崔六九的动静,并不是毫无察觉。

她五感敏锐,对于突然出现的杀意,瞬间就感应到了。没办法,身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一排一排地,脊椎上划过一阵颤栗的感觉,她想忽略都不行。

但是,她只是心中戒备,却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反正她可以依靠空间瞬移。

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对她不利的举动,她是一丁点儿都不介意多跑一趟西麓县火车站的。

然而李二蛋一掀开门帘子进来,崔六九就突然变了个样子,让姜英秀忽然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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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黄道吉日

姜英秀思量再三,总觉得崔六九身上的杀意来得突然,去的诡异。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过了脑海,她没有多想,只把这事儿放在了心底。

结果,晚上做梦的时候,她却做了个相当有意思的梦。

梦境之中,她成了一个实习侦探,跟着师傅学习办案子。遇到了一系列棘手的案件,最后都机缘巧合地解决掉了。

整个梦境跟电视连续剧一样,她被某个情节给吓到了,出了一身冷汗,惊醒了过来。看了看表,竟然才凌晨两点钟左右。

回忆梦境的时候却发现,大部分的梦境都已经被她忘了个差不多,能回忆起来的画面,竟然只有一个:

崔六九凑近了她,手腕下面藏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然后在距离她非常近的时候,猛然刺向她的小腹。

这个画面非常的清晰,简直就像是真的经历了一遍一样。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如果真的在这个位置,被这么尖锐的一把刀,深深地刺中的话,自己真的还能活下来么?

她打了个寒战。

不管她能不能活下来,一想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她就觉得太可怕了。

说起来,自打有了空间,她就特别喜欢在空间里睡觉。

空间里的环境非常舒适,她在空间里睡觉,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特意舒服、特别自在、特别安心。

后来还发现在空间里睡觉,还有改善身体素质的效果,她就更喜欢在空间里睡觉了。

而且,只要睡在空间里,她的睡眠质量,就一定会很好。几乎都不怎么做梦。

所以,这回这个梦,她没办法不重视。

这是空间在提示她,崔六九有异心吗?

还是只是她的大脑在她睡着了之后,依然在辛勤工作,努力处理了潜意识里收集到的信息呢?

不过,她倒是不怕崔六九有异心。

倘若崔六九真的敢对她不利,她不在意再多给空间投喂一次饲料。

不过,为了避免梦境中的那个场景真的发生,以后她要注意,不让崔六九靠得太近。

而且以后,自己也要收敛一些,不好再让崔六九去做打探消息之外的事情啦。呃,当然了,杀猪啦、剖鱼啦这些,还是继续归他干吧。

姜英秀擦了擦自己脸上、脖子上、身上的冷汗,从大床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大衣柜那儿,挑了一套柔软舒适的衣裳换上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回还好,整夜无梦,一觉到天明。

姜英秀出空间之前,又把身上的衣裳换回了她那身黑色的空壳棉袄、空壳棉裤。

对她来说,这套黑乎乎的衣裳,就是她的“演出服”,也是她的“战袍”。

其实她已经悄悄地把这套棉袄棉裤内里,那些大窟窿小眼儿的旧棉花,都用从供销社买到的新棉花给替换掉了。

她收集到的各种票券,已经很丰富、很充足了。虽然上辈子她没做过棉袄,不过,其实当她真的想动手做的时候,动手能力并不算太差。

她似乎什么都不会做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因为,上辈子她习惯了用钱解决问题。只要能花钱买,或者雇人来做,她就懒得自己动手……

这辈子,这个毛病,偶尔也会带出来点儿。

要不说人的习惯最可怕呢。

上辈子养成的种种习惯,让她这辈子的种种行为,总是跟身边的大多数人格格不入,简直就像黑暗之中的萤火虫一样醒目。

不过也无所谓了,自己又不会在这个小村子里头呆一辈子。

顶多再忍耐个十年八年的,只要到了能独立自主的年龄,或者有办法把年龄改大一些,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啊!

姜英秀把自己拾掇了一下,从空间里出来,走到正房外屋地,先是烀了一锅猪食,把猪圈里的猪都喂了,然后又帮着大人开始做早饭。

姜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又淘澄到了一本黄历,选了几个破土动工起房子的黄道吉日,今天是其中最早的一个。

估计家里人都等不及分家了吧,所以虽然外头的环境还是春雪初融,没有完全化冻呢,还是选了这个日子。

从今儿个起,姜家的壮劳力们都要从生产队上请假,起房子这是大事儿,尤其是刚刚分家,这哪能不帮忙呢?

男人们是主力,不过女人们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一天三顿都得做饭,还得给盖房子的木工师傅、瓦匠师傅、还有家里的男人们和来帮工的乡亲们送饭,白天还得送几趟水。

地里的活计,也不能耽误,春耕眼看要开始了,翻地整地这些事情,天气合适就得做起来了。

可惜水库上的工分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经济上的损失还不只这点。

起房子的这些日子,不光赚不到工分、赚不到钱,每天还得搭着好几顿饭,请来的技术人员(木匠和瓦工还得给人家工钱呢。

姜老太太心疼钱,一天得嘀咕八遍。

姜英秀暗暗好笑,这钱也花了,力也出了,就这么叨咕几遍,结果一丁点儿好儿都没落下。

上回水泼古董老太太的事儿,姜老太太竟然没有跟姜英秀找茬。

姜英秀暗自警惕,这老太太怕不是憋着什么大招呢吧?

还是说,为了起房子这个日子能一切顺利,她明明看自己非常不顺眼,也硬忍下去了呢?

姜英秀试探了两回,发现姜老太太果然是在硬忍。

她好几次似乎都张口要骂,不过想想今个可是起房子的黄道吉日,而且这回是给她最心爱的老大和老五两个儿子起房子,自己可绝对不能把这喜气给搅和没了。

所以,竟然生生地忍耐了下来。

姜老太太的脾气谁不知道?

她竟然能为了两个儿子以后的好日子,就把自己的脾气生生地忍下来,姜英秀只能说,十分佩服。

同时突然觉得很庆幸,幸亏自己上辈子没结婚,也没孩子……

要不然谁知道自己能对孩子做到哪一步?更何况这种突然就穿越了,得给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哪?

她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很喜欢,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得喜欢成什么样儿啊!

俗话说慈母多败儿。

估计她要是有了孩子,一准得把孩子溺爱成个史无前例的熊孩子……

她又有银子,又有闲暇,又连对外人都经常心软得一塌糊涂,如果再有个孩子,不得宠上天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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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入学考试

姜家人多,都是干活儿的好手,再加上在村里人缘儿也不错,破土动工这一天来帮忙的人也真心不少,只用了两天的功夫,两套房子的地基都打好了。

这两套房子,是姜家盖的头一批房子,选的地址都在姜老爷子后来看中的那块宅基地的中间位置。

两家距离不远,一方面是为了施工方便,一方面也是两家的媳妇儿多少有点儿较劲,总觉得对方看上的那块地最好,又都不愿意自己主动让步,结果就只好挤在一起了。

地基打得很深,很牢固,甚至还用上了姜老爷子找了刘家的门路,淘澄来的钢筋。

姜英秀看着沈春柳羡慕的眼神,微微一叹。

她不打算在姜家生活太久,以后迟早都是要走的。

这套房子,她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看沈春柳的样子,对这房子很是上心。

也是,分家以后,各房头就都是媳妇儿当家做主了。省略了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过程(虽然之前也没少熬着就是了,还有了自家的院子和房子,想必是有很多跃跃欲试的想法的。

沈春柳这个女人虽然很多时候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毕竟是这个小身板的亲生母亲。

就凭这一点,自己也应该帮帮她实现心愿吧。

姜英秀抽了个空找到了崔六九:“有门路买到钢筋不?”

“艾玛姑奶奶,你这是要干啥?”

“我家要起房子了,不过这钢筋之类的建材还都没有着落。

红砖,水泥,钢筋,甚至抹墙缝的腻子什么的,这些建筑材料,你都帮我留心着。

看看要是能买来,就先买一批放着,我先给你点钱带着吧。

也不用太着急,慢慢踅摸着就行。

等买到之后,你就先在你家老宅那儿放着,等我家要用的时候,你再面卖给我家人就行了。”

“你为啥不直接说是你买的?”

“反正我家人给你的钱,你还得还给我,我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

崔六九无言以对,不过他问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姜英秀拿出来五百块钱,塞给了崔六九。

崔六九看到这一沓钱,眼睛都直了。开口问道:“你不怕我拿钱跑了吗?”

姜英秀笑了:“不怕。”

她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哼哼,你要是跑了,我的损失只不过是五百块钱而已,但是除非这辈子别再遇见我,不然你的损失可是再也挽回不了的。

没办法,对别人来说,五百块钱真是一笔巨款。

但是对姜英秀来说,她还是虽然对现在的五百块钱的购买力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但是依然建立不起来五百块钱已经很多了的这种观念。

在她的记忆里,五百块钱,不过是一顿两三个人份的海底捞而已。

解决掉建材的事情,姜英秀找了个机会,跟沈春柳和姜大地提出来,自己要去桦树林公社小学报名读书的想法。

并且直接表示,学费自己会想办法解决,只要他们同意就可以。

沈春柳忧心忡忡:“你哪来的钱?”

姜英秀笑得天真:“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现在虽然没钱,但是我能保证不跟你们要钱。只要你们答应不拖我后腿儿就成。”

姜大地很生气:“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想二上就做主了咋地?你个丫头片子念书有啥用?家里地里这么多活儿呢,你要是有那闲工夫,不如帮家里多干点活儿!回头跟你爷你奶商量商量,他们要是都不反对你去,你再去!”

姜英秀也有点生气,不过想一想姜大地这个人的性子,以及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的人的普遍观念,她反而觉得气消了。

她笑眯眯地对姜大地说:“那行,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说服我爷我奶,你俩就都同意了呗?”

姜大地点了点头:“平时你在家,你奶也能轻省轻省,你要是跑公社那老远去上学了,你奶那么大岁数了,把她一个人扔家,你能放心?”

“那我就跟学校说说,把书带回来在家自学,期末再到学校去考试,不就完了?这样既不耽误我念书,也不耽误我干活儿,多好啊!”

“你这孩子咋这么一根筋呢?那去公社上学不得要钱哪?再说你看谁家孩子能在家自学了?钱都交了,不去听课不是亏了?那公社的学校他们也不能让啊!”

“能不能让的,不试试看咋能知道?反正这学我是上定了。要是必须得让我干活儿,那我就去学校报名,然后在家自学,要不我就直接去学校上学了。大不了我早上早点起,晚上晚点睡,课余时间把家里的活儿干出来不就完了!”

“不行,你别瞎折腾了,小丫头片子,上什么学上学?”

“……”

好说歹说,姜大地就是不同意。

他的观点归纳起来只有两点:

第一,姜英秀是丫头片子,上学念书根本没有用,遭禁钱,还瞎耽误工夫。

第二,家里需要有人干活儿,姜老太太需要有人照顾。

姜英秀干脆懒得说话了,这家伙根本说不通啊!

看来还得先攻克了老头儿老太太,搞定两个老的,然后姜老三的意见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不过,就姜老太太那个奇葩的脑回路,前两天刚得罪了她,估计这事儿这时候去说,一准也要碰壁。

要不,过两天再去说?

可是眼瞅着学校的报名期就要结束了。

周红香她妈高翠兰,前两天已经领着周红香去桦树林公社小学报名了。

其实自己不需要去学校老老实实做个小学生,只要能把学籍建立起来就成。这里面钱不成问题,报名么,只要自己直接去学校就可以了。

难点就在于怎么说服姜家人同意自己去学校念书。或者,怎么说服学校同意自己在家自学。

姜英秀思量良久,决定姜老太太这块难啃的骨头还是留着以后慢慢啃,这一回还是先斩后奏吧!

于是她抽空跑了一趟镇上,到了桦树林公社小学的报名处,就去报名了。万幸姜家已经分家了,五个房头都单独立户了。

她很容易就在六丫的帮助下,从沈春柳的衣服箱子里头,偷出来了家里的户口本。

人家看她就自己一个人来的,也没人领着,穿着破旧却干干净净,也有点稀奇。

入学考试考得姜英秀外焦里嫩。

竟然是从一数到一百,还有十以内的加减法。

然后是问了几个常识性的问题,包括自己的名字,父母的名字,家住哪里,前后左右每个方向都在哪边之类的……

简直简单得令人发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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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先斩后奏

姜英秀通过入学考试,当然毫无悬念。

负责招生的老师姓赵,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浓眉大眼、高颧骨、薄嘴唇、尖下巴,梳着利落的齐耳短发,穿了一身洗得有点发白的改版列宁装,脚上却穿了一双半旧的细带皮鞋。

赵老师对这个模样水灵,态度大方,一点都不怯生的小姑娘,印象很好。

考试过程中,就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她。

等到姜英秀嘎巴利落脆地答完了题,赵老师就笑呵呵地对她说道:

“你这就算报上名了。

现在你先去教务处缴费,带钱了没有?

哦,那好。

学费、杂费、书本费等等加起来,一学年一共两块钱。

后天早八点开学,不要迟到。开学时候要带书包、铅笔盒、铅笔,作业本和橡皮。

具体分班的情况,后天学校门口会贴通知。

你认识自己的名字吧?”

“认识,我还会写呢。谢谢赵老师,那我先去缴费。咱们这教材是开学当天发么?”

“是,开学当天到你分到的班级,班主任会给你们发教材。其实要是家里有哥哥姐姐用过的教材,也可以用自己家的,这一项教材费就可以省下,不用交了。”

“谢谢赵老师!那我走了,再见!”

“哎,不客气,再见!”

姜英秀走出了桦树林公社小学,赵老师还在跟同事感叹:

“这孩子,这么大大方方的,不看户口本,还真不知道家是农村的,还以为是县委大院儿出来的呢。”

同事甲:

“县委大院儿出来的也不一定这么大方啊!你看那个谁,前天来报名的那个姓崔的小丫头,从头到尾那不都是她妈妈在说话,她自己一张嘴,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同事乙:

“唉,一个乡下丫头这么大方,一个县委大院的姑娘那么腼腆,要说这人哪还真是,可没场看去!歹竹出好笋,赖汉娶好妻,这都跟谁说理去!”

同事丙:

“杨树沟村那个地方,今年报名的学生好像多了不少女娃子。

以前他们那里基本上都没几个女娃来念书的,校长去做工作都收不上来几个。

这真是封建思想害死人哪!”

同事甲:

“那今年咋这么多来报名的?”

同事丙:

“今年也不多,只是跟往年比,看起来多了点儿。其实今年来报名的就三个丫头。

一个叫周红香,前天来报名的。小姑娘样子很文静,不怎么爱说话。

一个叫杨玉兰,昨天来报名的,这个杨玉兰看着是个性子爽利的,可惜已经超龄了。

今年都十一岁了,才来上小学一年级,也不知道回头跟一帮小孩伢子坐一块儿堆儿能不能扛得住。

还有一个,就是今天这个姜英秀了。

姜英秀也超龄了,正常应该八岁上学的,她这都九岁了。而且她个子矮,长得又面嫩,估计站在同学里面,还得以为她是年龄比较小的那个呢。

对了对了,你们发现没有,别人都是家长带着来报名的,这个姜英秀可是自己个儿来的!

刚才说去教务处交钱的时候,她也一点都不怯生,直接自己就去了。”

赵老师皱了皱眉,脸上忧色尽显:

“这孩子,该不会是瞒着家里,自己来的吧?这样说不定也是个麻烦呢。小陈儿,你媳妇儿娘家是不是杨树沟村的?”

小陈儿惊讶地抬起头:

“是啊,赵主任,这你都知道啊!”

赵老师笑道:

“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回头让你媳妇儿辛苦一趟,到杨树沟村打听打听,看看这个姜英秀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别回头再到学校来闹事就不好了。”

小陈赶紧拍胸脯表态:

“哎!赵主任您放心吧,今儿个我就让我媳妇儿回一趟娘家!”

赵老师满意地点点头:

“也不用那么急,不是后天才开学么?后天之前能把结果告诉我就成。”

小陈一脸的义不容辞:

“赵主任您放心吧!反正我媳妇儿平常也经常往娘家跑,这回有正当理由,她肯定乐不得地呢!”

同事甲:“赵主任,那这个姜英秀要真是背着家里来报名的,咱们收不收她?”

赵老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收肯定还是要收的。

交了的费用不要给他们退,说不定家里人舍不得钱就让她来念了。

但是也得看她家里是什么样儿的人家。

如果实在是胡搅蛮缠说不通的那种,咱们也只能劝劝,其它的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这个度很不好把握,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英秀报上了名顿时觉得很开心,不过,她还没有跟学校提及要在家自学的事情,这事儿也不能一开始就提,起码得考过一回试,或者读了几个月,跟老师混熟了再说吧。

唉,回头该怎么才能说服姜家二老呢?

其实搞定姜老爷子就能搞定姜老太太,而根据姜老爷子对自己的态度,他其实不一定会反对自己读书。

但是,自己最近刚刚得罪过姜老太太啊

她都打算让自己去做童养媳了,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去念书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就大闹一场,大不了提前跟姜家人决裂!

想左右我的婚事,或者左右我的人生道路,都给我滚一边儿喇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姜英秀拿定了主意,就轻轻松松地往回走。

她又去了一趟饭店,给苏经理送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这个时代运输不便,保鲜和存储技术也都没有发展起来,至少是没有获得广泛应用。

南方也许还有很多青菜吃,但是北方这个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她送来的青菜和水果,就格外珍贵了。

苏经理二话不说就给了她跟黑市差不多的价格。

这个饭店本身就肩负重任,能在这个季节供应上这些稀罕东西,算是苏经理的能力的体现。

再加上苏经理个人也有这样那样的关系需要维护,需要走动,这个季节,这些新鲜玩意儿,那可是最好的礼物了。

真是既稀罕、又招人得意、又倍儿有面子,说起来还可以算是自家园子里的土产,一丁点儿都不犯忌讳。

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东西去?

所以,虽然他钱花的多一些,票券给的多一些,可是还是大心眼儿里觉得值得。

姜英秀心安理得地收了钱和票,又给张彩霞留了一包零嘴儿,就准备走了。

这回是她在空间里试着做出来的山楂糕。

山楂糕的颜色红艳艳的,质地晶莹剔透,张彩霞一看就爱得不得了,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更是觉得美味可口,一会儿功夫就给包圆儿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284章 交换条件

都吃完以后,擦了擦嘴,才想起来正事儿:

“秀秀妹子,我都差点给忘了。你等一下。”

张彩霞跑到饭店后面的员工生活区一趟,从自己的碎花布拼接挎包里头掏出来两个纸包,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给了姜英秀:

“南方的朋友给我的,说是好几种调料的种子,你回头试试看能不能用,这是蜀地那边产的。”

“太好了!彩霞姐你太好了!”

姜英秀兴奋地扑向彩霞姐的怀抱,跟她抱了个结结实实。

然而可惜自己个子太矮,张彩霞的身材又十分丰满,这一抱,害得姜英秀的脸被整个闷住了,差点就喘不上气儿来。

她赶紧撒开了手,从张彩霞怀里使劲儿挣扎出来,把自己的鼻子和嘴解放了,先是大口大口地喘了一阵子,等到呼吸平顺了,才赶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张彩霞说:

“蜀地那边的调料,估计会是山茱萸,或者辣椒、麻椒、花椒什么的,有了这些东西,回头我研究两道新菜出来给你吃!

咱们这疙瘩做鱼除了煎炸就是炖,要么就是清蒸红烧,一点新意都没有。

回头我试试能不能拿这蜀地的调味料,做个麻辣口的鱼出来,你说是不是能好吃!”

张彩霞一听,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哈喇子:

“那感情好,我就等着吃你的新菜啦!”

张彩霞说着,心中一动。

她已经吃过姜英秀无数的美味小吃了,这丫头做东西很有一手。

如果她真的研究出来了什么新菜,自己是不是可以把方子买过来呢?

要知道老张家可是祖辈传下来的厨艺,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儿,甚至已经靠着这手厨艺,走上了仕途。

回头跟家里打声招呼,要是姜英秀这丫头真的研究出来了什么好菜的方子,自己可得捷足先登,抢在最前面把这方子买过来。

回头给自己老爹献上去,那也是一件功劳。

自己虽然没有把父辈的成就发扬光大,也算是为家里做了贡献了!

张彩霞这么想着,神情就转为了凝重,她微微地蹲下了一点儿身子,双手扶住了姜英秀的肩膀,恳切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秀秀妹子,姐有个事儿想求你。”

“彩霞姐,咱俩谁跟谁呀!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只要我能办到的,你有事儿就吱声,能帮上的我肯定帮啊!”

“秀秀妹子”

张彩霞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她有些惭愧,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自私自利了?出身于厨师世家,她当然知道一个好菜的秘方有多么大的价值。

可是,想想自己家人平时对自己的疼爱与宠溺,她又不舍得放过这个机会。于是略带几分惭愧地对姜英秀说道:

“秀秀妹子,按理说,这个事儿姐不该求你。但是姐还是想说说,你别为了咱俩的交情委屈自己。自己心里觉得咋样好,就咋样办。”

铺垫了这么多,姜英秀心里隐隐约约地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不过她也不敢肯定:

“彩霞姐,啥事儿你就说呗!这么吞吞吐吐地,一点儿都不像你了!你这是要急死我咋地?你是不是缺钱了,有啥事儿要用钱,又不好意思张口?”

“秀秀妹子!我不缺钱。我这国营单位,到日子就发工资,我家里长辈手头也都宽裕,也都经常给我零花钱,我哪能缺钱呢?”

“那到底是啥事儿啊?对了,是不是姓吕的那小子欺负你了?他跟别的女人牵扯不清了?我帮你削他去!”

张彩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人小鬼大!你这么点儿个小人咋还啥都知道嘞?没有没有,他哪敢欺负我呀!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那到底是啥事儿啊,你再不说要急死我了!”

“别急别急,我说我说。”

张彩霞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又有点吞吞吐吐,不过到最后,吭哧瘪肚地,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内个啥,秀秀妹子,等你的新菜研究出来了,我想跟你买下来这新菜的方子!”

姜英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唉呀妈呀,这点子小事儿,你看你吞吞吐吐这老半天,我当你要让我上刀山下油锅呢!”

“啊?”

张彩霞茫然了,这新菜的秘方多重要呢,怎么还能算是小事儿?

姜英秀笑呵呵地说:

“不就是个方子么。多大点儿事儿啊!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多给我点钱就好了啦!”

“你个小财迷!”

“嗯,说对啦,我就是这么财迷!不过彩霞姐,你要方子直接跟我学就行了,我也不会不教给你,何必还要出钱买呢?”

“我知道你不会不舍得教给我,可是,做人不能昧良心!你不知道这方子的价值,我知道!再说就凭咱俩的交情,我也不能蒙你啊!”

姜英秀顿时觉得,这个张彩霞,真是个难得的热诚善良、质朴纯真的好人。

她喜欢她这份质朴纯真。

既然彩霞姐这么喜欢收集方子,自己就多弄出来几个给她好了。

因为好吃,菜谱什么的,她可收集了不少。

毕竟上辈子为数不多亲自动手的事情当中,做菜也是其中一项。

姜英秀已经决定要把水煮鱼和开水白菜做出来了。

其实开水白菜这会儿已经有了,不过西麓县可是个小地方,这菜的做法,本地人不一定会。

而水煮鱼是八十年代才创制出来的,这个时候又从来没听说过这道菜,即便有类似做法的菜,怕是也流传不到西麓县这个地方。

姜英秀干脆跟张彩霞约好了,下个月来的时候就请她吃新菜,方子也一并带来。

张彩霞开心地笑着,眼里却有些晶莹闪烁,她觉得自己没看错人,秀秀妹子待人好,值得交!

姜英秀回了家,犹豫了许久,才跟姜老爷子姜老太太提起想去念书的事情。

姜老太太提出了交换条件只要姜英秀同意跟古董老太太林书梅的大孙子徐树林定亲,就允许她去念书,不然就趁早别去,在家当一辈子睁眼瞎吧!

姜英秀觉得心里拔凉拔凉地,连肠子都凉了半截。

定亲?怎么可能呢?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灵魂,怎么可能接受包办婚姻这种事情?

再者说,谁也别想摆布她的人生!

话不投机半句多,上学念书的事情,谈到一半,不欢而散。

到了开学这一天,姜英秀直接就去上学了。

书包她已经自己缝好了,文具也都事先准备齐全了,不过都放在了空间里。

开学这天一大早,姜英秀就轻手利脚地到了学校。

远远地就看到桦树林公社小学外头,大门附近的红砖墙上,贴了一张大红纸,上面用黑色的毛笔字写着一年级新生分班的情况。

凑近了一看,她自己被分到了一年级一班,班主任老师姓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285章 伪小学生的小学第一课

学校的格局很是清晰,大体可以分为前院和后山两个部分。前院包括教学楼、教工楼、操场和厕所,后院包括菜地和后山。

姜英秀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学生教室竟然是一栋二层楼房,看起来样子很陈旧,姜英秀觉得很有可能是三十年代留下来的旧式建筑。只是单纯从建筑风格上来看,既不是国内的传统建筑,也不是特征明显的日式或者欧式。

屋顶很平,墙体很厚,二层小楼看着像是个长方形的箱子。

楼梯跟后世见过的大部分建筑不同,是建立在墙外面的。

楼梯的扶手刷着棕黄色的油漆,楼梯上有防滑条,墙壁上也刷着白灰和用油漆刷的墙围,不过墙围部分的很多漆面已经剥落了,看着就有种沧桑感。

桦树林公社小学面积不小,还有一个相当大的操场。

校内后山种了很多树,有白桦树、杨树、柳树、榆树、松树,还有一些矮趴趴的丁香树和金达莱。各种树木错落有致,看起来更像是野生的,而不是人工种植的。

姜英秀绕着学校走了一圈儿,对各个方位基本上都有了一点印象,然后才来到教室。

时间还早,不过学生已经来了相当不少了。

农村孩子惯于吃苦,早早爬起来走几十里山路来上学,也没人叫苦,也没人迟到。

姜英秀找了个角落里的座位坐下了。

这是个临时座位,坐哪其实都无所谓,回头等人到齐了,老师肯定会根据个头儿什么的,重新排座的。

姜英秀坐下之后就发现,这里的桌椅板凳也都很破旧,掉漆是家常便饭,甚至连缺胳膊少腿儿,东倒西歪的也有不少。

第一排的左手的那张桌子,就有一条腿儿短了一截,下面用了一块儿砖头垫着呢。

自己前面一排那张桌子倒是整齐,不过配的椅子都摇摇晃晃的。

前面的学生坐在上面,微微一动,那椅子就嘎吱嘎吱响个没完没了,偏偏声音还特别大,吵得人人侧目。

自己坐的这个椅子倒是还好,只是面上冒了两个钉子尖儿出来。除了得注意点,别刮到衣服,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自己这张桌子也不算太差,只是桌面上有许多刻痕,还破了两个洞,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桌斗里面的颜色。

估计很有可能是往届的学生留下的杰作,大概是为了方便考试的时候作弊吧。

想到这里,姜英秀不由得笑了。

再看看周围坐满了大半个教室的学生,几乎一多半儿都是男生。

只有十来个女同学。

看穿着打扮和气质就能看出来,这里的学生一多半还是镇上的市民,一少半是各地农村的,还有极少数应该是县里来的。

姜英秀这一身带着黑补丁的旧棉袄棉裤,在一群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的少男少女之间,显得稍微有点扎眼。

不过,她却迎着众人的目光,不为所动,一脸淡定。

不大会儿的功夫,陆陆续续地又进来了不少人,学生们都到齐了。

一个笑容满面的瘦瘦的老太太走上了讲台,她拿粉笔擦敲了敲黑板,本来喧喧嚷嚷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她扫视了整个教室一圈儿,缓缓开口道:

“我是咱们一年级一班的班主任。我姓朱,教数学,你们可以叫我朱老师。今个是一年级新生开学第一天,我先点一下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同学,站起来答到。好,下面开始点名。”

朱老师打开一本册子,开始点名。

这个时代的学生名字都很有时代特色,像是叫“拥军、爱国、利民、红旗”之类的都一堆一堆的。

也有些十分接地气,富于乡土气息,像是什么“锁柱、根生、满仓、丰收”也是一堆一堆的。

听完了点名,姜英秀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像也没那么土气了。

这个班级一共有六十个学生,其中只有十二个是女生。

不过这些女生里面,姜英秀竟然一个人都不认识。本来以为会遇见周红香,结果却发现她不在这个班。

女生里头有个叫程凤珍的,已经十三岁了。个子比其他同学高了一大截,身材也已经开始发育了。

青涩的胸部引来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她简直难堪得恨不得找到个地缝钻进去。

少女微微地弓着腰,低着头,脸颊涨的通红,怯怯地不敢抬眼看人。

姜英秀暗暗叹息,深感思想的威力,与社会风气的厉害。

这个时代很多人的思想。都趋于严厉而保守。正常的生理发育,也会给这个少女的青春,带来很多的烦恼和痛苦吧。

自己找机会也会开导她一下,不过,最终能不能想开,还得看她自己了

点完了名字,朱老师先是把学生们都叫到走廊上排队,然后按个头大小和性别给他们重新安排了一下座位。

姜英秀身高已经不算高了,不过竟然有几个同学比她还要矮一些,所以她坐在了第三排。

姜英秀的同桌是个穿了一身从头花到脚的花衣裳的女生。

大概是县里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的样子,反正外套上压根就没见到补丁,上衣的袖子上,还戴了两只干干净净的套袖。

这姑娘头上扎着两根黑油油的辫子,辫子上还戴着粉红色的绢花。

小姑娘很水灵,打扮得虽然有点过于花团锦簇了,不过却也还是挺好看的。

只是姜英秀看着她这身打扮,就实在是忍不住想乐。

班主任朱老师给学生们调整完座位,又临时任命了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代理班长,叫安国栋。

然后就让安国栋维持一下课堂纪律,又点了几个身材比较高大的男同学,跟着她一起去教工楼领教材。

姜英秀有点好奇这个时代的教材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她上辈子上学的时候,教材早都改版了。

姜英秀没有等多久,教材就发了下来,不过竟然只有数学这一个科目。姜英秀还以为会所有的科目一起发呢。

然后,姜英秀就悲剧了。

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从到9十个数字,要求大家跟着老师认读,并且要把每个数字在本子上写十遍。

姜英秀拼了老命忍住破门而出的冲动,听着耳朵边参差不齐的认读数字的声音,恨不得立即原地消失。

然而她到底还是熬过了这一节课。

学生们倒是各个都很认真,脸上的表情如饥似渴,除了姜英秀在环视整个教室,默默观察着各位同学的表现以打发时光,基本上就没有在底下开小差做小动作的。

大概是她的走神表现得太过明显了,被老师点名让起来回答问题,把到9分别读了一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286章 恶意和善意

姜英秀心里全是大写的囧。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上辈子上小学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末期了,学的东西也没有多么高大上啊。

小学生学东西,可不是都得从基础的基础开始吗?

可是大概是因为自己骨子里到底还是成年人,看到这些简单得令人发指的东西,就实在忍受不了这份无聊了。

她深刻地反思了一阵,决定先忍耐一天,回头要尽快地跟老师说定,不出勤、在家自学,或者干脆直接跳级的事情。

第二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老师,姓梁。梁老师个子高高的,国字脸,整个人很瘦,头发剪得很短,小伙子看起来相当精神。

语文老师也是先点了一遍名儿。

不过他是直接带着课本过来的,点名的时候就让被点到名字的同学,直接到讲台上领了课本,一举两得了。

第一课不出意料地是汉语拼音

姜英秀无聊得差点崩溃。

她已经料到了小学一年级的课程会非常简单,但是很显然,她的心理准备还不是太充分。

看来真的得早点把跳级或者在家自学的事情办下来了。

不然这哪受得了啊!

上午上完了两堂课,就该吃中午饭了。

学生基本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干粮,诸如黑面馒头、三合面窝窝头、糠皮菜团子之类的,就在炉子盖上热一热,然后就着咸菜疙瘩,就吃了。

教室里有个炉子,是天气寒冷的日子用来取暖的。

燃料都是学生砍的柴,也有学生会从家里带煤炭,或者从路上捡了煤核来烧。

姜英秀刚开始不知道这个规矩,烧柴啥的,啥也没有带。

午饭她给自己准备的,是热气腾腾的肉馅饺子。用了空间里产的水灵灵的小白菜和市面上买的猪肉。

空间里虽然有野猪,不过姜英秀觉得自己拾掇起来太麻烦了,而且野猪肉也没有家猪肉味道好吃。

然而,看到同学们的午餐水平,她真心不敢拿出来了。

后世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家家户户都吃得起的白菜肉馅儿的白面饺子,在这个时代,那就是裸的炫富啊!

不过,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的胃。只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而已。

算了,还是抽空躲到空间里头吃吧。

吃饭之前,姜英秀先是抓紧时间,迅速地跑了一趟厕所。

结果这下可好,顿时食欲全无。

她发现学校这厕所的条件,其实跟村里的旱厕差不多。

只不过坑挖的非常深,而两个脚踏板之间的距离又长又窄。

踩在颤巍巍的木板上,姜英秀心里捏着一把冷汗。木板上脏兮兮的留着各色各样的屎尿痕迹且不说,万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掉到粪坑里,可就惨了。

不是姜英秀胆子小,实在是她上辈子见过的厕所,就从来没有这么裸的。

看到这个地方,她不止觉得午饭吃不下了,早饭都差点吐出来。

再者说,这厕所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小学生一个个都小胳膊小腿儿的,瘦得很。

这厕所的脚踏板又都颤巍巍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下子就突然断了。粪坑又挖的那么深!

这万一要是学生掉下去了,恐怕就得出人命了。

这个厕所杀伤力巨大,直接就把姜英秀对桦树林公社小学的大操场和后山的杂树林的美丽印象,基本上全给抵消掉了

姜英秀从厕所出来,虽然脚落到了实地上,觉得踏实了许多,但是那让她恶心得想吐的画面却依然历历在目。

这威力太强大了,她简直是听到厕所两个字就心有余悸

瞬间就觉得,还是在家自学的好,在这个学校,即便跳级也算不上个好选择,除非直接把整个小学阶段都跳过去

姜英秀脸色惨白地回了教室,花团锦簇的同桌小姑娘忍不住有点得意又有点同情地问她:

“你干嘛去了?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没带饭呀?”

她的音量有点高,还有点尖利到破音,不知是不是因为跟陌生人说话比较紧张,还是因为心情激动所以没控制好音量。

反正这一嗓子下来,导致全教室的眼光都聚集到了他们这一边。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整个教室里大概顶数姜英秀这身衣裳,是最不讲究的一身儿了。要不是她的脸上的神情,一直都还算淡定自若,简直就是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大写的“穷”字啊!

这会儿她被厕所连惊吓带恶心的,吃不下去午饭了,这脸色自然就惨白惨白的,也没了那种淡定自若的气质。

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姜英秀张了张嘴,她还觉得有些恶心,这一张嘴差点吐了,赶紧又把嘴巴闭上了。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那个班长安国栋说道:

“姜同学,我这里还有一个糠团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吃了吧,下午还有两节课呢,不吃饭可顶不住啊!”

一边说着,一边手上拿着一个糠团子,伸向了姜英秀。

那个年纪比较大,一直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人的程凤珍,也鼓足了勇气,用超级小的气声,飞快地说了一句:

“我这还有半个苞米面饼子,给你吃吧!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可别饿坏了!”

说完又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低下了头。不过手却伸了过来,手上拿着大半个黄中透着黑的杂合面大饼子,上面的牙印儿还清晰可见呢。

姜英秀囧了一下,然后从“衣兜”里掏出来两个杂合面窝窝头:

“谢谢你们了。我带饭了。刚刚就是胃里有点不舒服,所以还没吃呢。”

姜英秀拿的窝窝头虽然是杂合面的,但是很显然,苞米面儿里面掺了白面和豆面,还有糜子面儿,高粱米面儿什么的,香气袭人。

班级里有几个人,很明显地忍不住馋了,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安国栋大大方方地把他的糠皮菜团子拿了回去:“啊,那就好,那你赶紧吃吧,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

程凤珍局促不安地收回了她没吃完的那半个饼子,嗫嚅着说道:“姜同学你别介意,俺”说完就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结果“俺”字后面的内容,她声音实在是太小了,比蚊子哼哼还不如,姜英秀这么敏锐的听力都没听清。

姜英秀心中暗叹,看来这个学校还得来几天,起码得跟这个程凤珍谈谈。

这丫头对自己表达了善意,自己就不能对她的困境视而不见。

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自己一个堂堂的穿越者,竟然跟一帮小学生混在了一块儿不说,还要客串一下人生导师,给人家进行心理辅导!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287章 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

姜英秀在桦树林公社小学度过了漫长得几乎要暴走的一天。

放学后,她没有跟周红香一样选择跟村里的几个高年级学生一道走,而是绕开了人群,自己甩开了飞毛腿,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姜英秀把教材放在了书包里,又把书包放在了小仓房里。不管是跳级还是在家自修,上学这事儿虽然是先斩后奏,迟早也得过了明路。

她打算跟姜家二老好好说一下上学的事情。

姜老太太又把徐树林的婚事拿出来说。

这一回姜老太太十分诚恳,特别说明了,不是让她过去做童养媳,而是先定亲,以后要到姜英秀十五六岁的时候,才摆酒结婚。

“四丫头,以前你那个性子,奶奶是有几分看不上,可是后来你这性子,不是越来越对我脾气了吗?我是你亲奶奶,还能害你咋地?

徐家可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家底子厚着呢。别看这些年形势不利,但是你要知道,向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趁着徐家现在,方方面面都受着压制,咱们家这样的老百姓人家,才有资格攀上这门亲。

这门婚事,奶奶是翻过来调过去,寻思过好几遍的。

就连你爷爷也是愿意的。

徐树林这个孩子,虽然命主强,八字硬,可是你不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吗?说起来他这命格虽然硬,却没有你这命格厉害。你们俩硬碰硬,他一准克不动你。

等你嫁过去的时候,上头也没有公婆需要立规矩,就一个奶奶婆,还不知道能再活几年,这岂不是一等一的好婚事?

听话,你把这婚事定了,然后就安安心心地在家干两年活儿,逢年过节的时候,跟你大姑认几个字,够用不就行了吗?

女人一辈子,只有嫁个好人家才是正事。

你嫁到老徐家,过得就是妥妥地享福的日子。

我看你这两年也大了,也爱干净了。

这要是嫁个庄户人家,就得跟你娘、你大娘她们妯娌几个一样,在家围着锅台转,下地干活儿挣工分也一点儿都不能落下,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啥时候都别想干净了。

要是嫁到老徐家,就凭老徐家的家底儿,你就是天天往炕头一躺,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啥也不干,光吃老本儿,吃它个百八十年,都吃不穷喝不穷。

之前老钱家那亲事,奶奶是病急乱投医,心急你大宝哥的婚事,让杨巧嘴给钻了空子了。

可是我跟林书梅是半辈子的交情了。

她这个人呢,是有点儿事儿事儿地、欠儿欠儿地、喜欢端着、喜欢挑刺、喜欢指手画脚,可是她心肠不坏。

她有四个儿媳妇儿呢,可是她从没苛待过任何一个儿媳妇儿。

她的儿媳妇儿们,对自己娘家人,都说她是个好婆婆。

而且,徐树林那孩子,奶奶见过好几次了,那孩子虽然不大爱说话,却真是个好孩子。跟你也算得上年纪相当。

这要不是徐家遭了难,这门好亲事,还真就轮不到你。”

姜英秀闻言,忍不住深深地叹息。

要说这人啊,其实谁是真正天生恶毒的坏人呢?

真正错的不是人,而是思想。

如果没有重男轻女,觉得丫头片子都是人家的人这种思想,哪里会有那么多女性命运的悲剧呢?

如果没有这种“天煞孤星,妨克六亲”的迷信思想,原主又哪里会吃那么多人为制造的苦?

姜老太太许氏是个旧时代的女性。

她所受的教育和她自己的经历,教给她的东西,就是要以男人为天。

对她而言,女人的价值,就是要嫁个好人家,给夫家生儿育女,孝顺老人,繁衍子嗣。

姜老太太坚持不让她去上学,而让她跟徐树林订婚,虽说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头,但是出人意料地,竟然一多半都是从“为了她好”这样的出发点。

只是很可惜,两人之间的思想鸿沟,恐怕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

对于姜英秀来说,什么“女人一辈子,只有嫁个好人家才是正事儿”这种思想,早就该被抛进历史的垃圾堆。

她能理解和体谅姜老太太的思维方式。

然而,姜老太太受限于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和现实中的经历与视野,是绝对不可能认同她的思想的。

她张了张嘴,竟然觉得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最后只得说道:

“奶,这婚事既然这么好,你说给二丫姐或者三丫姐吧,我不想嫁人,只想上学。现在是新社会了,国家提倡妇女能顶半边天。

你看现在女拖拉机手,女飞行员,女劳动模范,那不都一堆一堆的。

人家也是一个鼻子俩眼睛,两只胳膊两条腿,我也是一个鼻子俩眼睛,两只胳膊两条腿,我照人家比,差啥?

我真的不想那么早就嫁人。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要什么,而且我也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我就想上学念书,而且我肯定能比谁都念得好。

上学要交的钱,我也会自己想办法,不会给家里增加任何负担。

今年我已经在镇上的桦树林公社小学报了名了。

书本费学杂费啥的,也都交完了。

今天我去上了一天,觉得课程都很简单。

我能考年级第一。

说不定还可以跳级,用一年时间就够我念完小学了。

以后我也可以一边上学念书,一边给家里干活儿,顶多起点早、贪点黑,但是绝对不会耽误家里的活儿的。

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这个学是上定了。

至于定亲的事情,我感谢您想着我,但是,您还是把这个好婚事说给别人吧。我的婚事,将来到了年龄了我会自己做主的。”

因为姜老太太对姜英秀这一席话说得无比恳切,姜英秀也干脆把自己的想法透漏了一部分出来,算是跟姜老太太来了一次坦诚的交流。

只是,姜老太太却压根儿没法理解她的思想,也一丁点儿都不愿意去理解。

“啥玩意儿?不想那么早嫁人?不想嫁人,你想嘎哈?不嫁人你要在家里当老姑娘啊?

那不得把你爹你娘火楞死!

还有我跟你爷,也跟你丢不起那个人!

我告诉你,自古以来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徐家的小林子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女婿,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这天儿简直没法聊了。

姜英秀刚想转身就走,姜老太太又后知后觉地问道:

“对了,你刚才说啥?你已经到在公社小学报名了?还交了学费?你哪来的钱?你娘背着你爹偷偷给你的?谁领你去地?是不是林虎子?”

“我告诉你啊四丫头!你要是敢跟林虎子凑一对儿,可别怪我打折你的腿!”

第288章 给你塞灶坑烧了

“哎呀,奶,你这思想也是没谁了!你拿玻璃盖儿想也知道,你孙女是那么没用的人吗?

桦树林公社小学,谁也没领着我,就是我自己个儿找去的。

不认识路怕啥?鼻子底下不就是路?到镇上随遍找个人一打听,谁还能不知道那学校在哪咋地?”

姜老太太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姜英秀一遍:

“就你?能有那么闯楞?”

姜英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嗨,多大点儿个事儿啊!奶你忘了我从山里捡了一头野猪的事儿了?野猪我都不怕,我还能怕问路?”

姜老太太将信将疑,暂且把这个疑问按捺了下去:

“你还没说你的钱是哪里来的呢?是不是你娘给你的?”

她的表情有些狠厉起来。

似乎沈春柳手里疑似有私房钱这个事儿,深深地刺激到了她,挑动了她的神经,让她如临大敌。

难道说调教了这么多年,老三家的竟然还有胆子跟她留一手?

姜英秀看着她的表情,竟然莫名其妙地一瞬间就读懂了她的心思,顿时觉得心里拔凉拔凉地,语气也冷淡了起来,甚至带上了几分讽刺:

“不是,我娘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买个咸盐都得跟你伸手,你还能不知道咋地?我爹我娘手里,一向是一分钱私房钱都没有。他们俩挣的那仨瓜俩枣地,都老老实实地交到公中了。

我前些日子就在想拿啥交学费的事儿。

我要是跟我爹我娘要钱,一来他们手上都没有钱,二来就算他们手上有钱,那也肯定得第一时间孝敬你跟我爷了,所以指正也轮不到我。

后来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这天儿不是冷吗?既然天冷了,这镇上、县里,肯定有人家愿意买便宜柴火的。

我就到小寒山上,砍了好多金达莱枝子,晾干了当柴火,卖到镇上了。

一分钱一斤,有的是人买。

我前前后后攒了差不多四个月,才攒了二百斤呢。”

姜英秀说的当然不是真的。

她确实砍了不少金达莱枝子,不过她主要是拿这玩意儿,搁在空间里头,用来烤鱼、烤鸡、烤肉串吃的。

当然了,偶尔也会在缺乏麻绳的时候,拿这东西当绳子用,来捆绑不小心掉进她这个大坑的坏人。

卖柴火的事儿,她也干过一回。不过也只是为了了解一下物价和市场。

这生意她其实只做了一回就放弃了。

主要是因为性价比实在是太低。

姜老太太一听就炸了:

“唉呀妈呀你这败家孩子,你挣了两块钱咋不知道交到家里来涅?家里这么多张嘴,哪哪都需要用钱,你就大嘴嘛哈地就二上做了主,就交了学费了?”

姜英秀语气凉凉地反问道:

“那是我挣来的,我为啥不能交学费呀?我不让你交学费,你还不乐意让我念呢,这要是我敢让你交学费,你还不得吃了我呀?”

姜老太太气得直翻白眼,拎着烟袋锅就要冲过来抽姜英秀:

“嘿哟喂,你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这是翅膀硬了啊?我说你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呢是不是?啥叫你挣的?

你们吃着家里的、喝着家里的、穿着家里的、用着家里的、住着家里的,哪哪不要钱?

有点钱了凭啥不交到家里来?”

姜英秀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奶,反正钱已经交给学校了,要是要不回来滴,要不信你可以去试试!你还不如松口让我去上学,还能落下个人情!”

姜英秀这速度,姜老太太哪儿追得上啊。

她气喘吁吁地追了一阵子,结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英秀跟野地里的兔子似的撒着欢儿的跑远了,只累得一双小脚麻痒酸痛。

姜老太太气呼呼地破口大骂,然后转身回到炕上躺了一会儿,等到身体的疲惫差不多缓解了,又颠着一双小脚进了小仓房,给大仙儿上香。

她觉得家里这个大仙儿有点儿时灵时不灵的,不过她也没总结出来规律,总觉得可能大仙儿就是看心情给她满愿的。

她这会儿给大仙儿上香,就是想把姜英秀偷摸去上学这个事儿,给她搅和黄了。

当然了,大仙儿要是乐意帮她教训一下这个不孝顺的孙女,就更好了。

结果上完了香,磕完了头,叨咕完了自己一肚子的委屈和不得已,就看到了姜英秀放在炕头上的书包。

姜英秀用的是一些杂色碎花布头拼接成的书包,花花绿绿的,却不显得俗气,反而有种民族风的浓郁热烈。

款式是双肩背的样式,颜色凑得十分讨巧,对比明显,热情大胆,偏偏又十分耐看。

之前,姜英秀到了教室才悄悄地在桌洞里把这个书包拿出来,所以还没有引起轰动。

但是放学回家的时候,就被好几个女同学围过来问她这个书包是在哪里买的。

姜英秀一概冷淡地回答:

“这是做的,不是买的。”

后来她绕开了同学,自己悄眯地先回家了,随手就把书包和教材一块儿扔在了仓房里。

嗯,心心念念的办学籍的事情办成了,她也有点小兴奋。

这一高兴,就忘了姜老太太平常经常过来给大仙烧香磕头的事儿了。

姜老太太看到这个书包,就觉得眼睛直冒火:

“这个四丫头,竟然敢撒谎骗我!

这书包不是沈春柳,还能是谁给她做的?什么砍金达莱枝子卖钱,这话也就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姜老太太越想越是气愤,再想到刚刚她想动手拿烟袋锅儿敲打姜英秀两下,往常她都老老实实地忍着,哭着求饶,这回竟然撒腿就跑,明知道自己个儿是小脚死活追不上,还跑得那么快,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费了半天劲,才整明白这书包怎么打开,然后就把里面的教材拿出来,卷吧卷吧就塞到了外屋地的灶坑里,烧掉了。

而这个漂亮的书包和里面的铅笔盒,以及铅笔盒里的文具和只写了一两页的本子,她却没舍得烧。

只把本子上写了字的部分撕了下来扔进了灶坑门儿里头,剩下的完好的本子,她觉得还是留下来,慢慢地引火吧。

毕竟这可都是钱呢。

要不是四丫头刚刚实在是忒气人了,她一时热血上头,也不能把那几本书给烧了呀!这玩意儿就算自己家用不上,送给别人家孩子,也还大小是个人情呢!

这书包也不知咋缝出来的,竟然这么好看,哪天给大春儿丫头送去吧!

姜英秀琢磨着时间差不多够姜老太太消气的了,就又从外面回来了。

结果竟然发现自己的书包不见了!

姜英秀屋里屋外找了一圈儿,突然想起来,唯一会经常到这小仓房里来的人就是姜老太太。

她径直去了正房东梢间:

“奶?你看见我书包没?”

“看见了啊!你不用找了,我都给你塞灶坑里烧了。烧了你就能消停眯着了,不用再嘚嘚瑟瑟的惦记去上学了。”

第289章 跑到哪里去了

姜英秀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

这种在上辈子奇葩辈出的天涯论坛里头都没见过的桥段,竟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可是,这老太太也想的太简单了,以为烧了教材,就能阻止自己去上学吗?

做梦去吧!

姜英秀冷冷地抛下一句:

“奶,你既然做得这么绝,就不要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搬出去住了。”

说完这话,姜英秀随手从姜老太太面前的小桌上抓了一把毛嗑,就出了门。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姜英秀能去哪儿?

姜老太太以为她不过是在说气话,过一会儿没地方去,还得回来的。虽然也被气的不轻,却也没有理她。

哼哼,小样儿,我看你没有书,你能跟上学校的功课不?

你跟不上学校的功课,同学都嘲笑你,老师也批评你,我不信你有那么厚的脸皮,还能呆的住?

姜老太太冷哼了两声,没把姜英秀的话当回事。

然而一直到天彻底地黑了下来,家里人全都回来了,姜英秀却没有再出现。

吃饭的时候不见人影也就罢了。

姜老太太觉得四丫头闹别扭,少吃一顿,她还省了。

可是晚上她去给大仙上香,发现小仓房里,竟然也没人!

院子里也没人。

正房也没人。

三房的屋子里,跟三房关系不错的二房、四房的屋子里,她都找借口进去溜达了一圈儿,结果愣是没找到姜英秀。

不得已,她低声嘟哝着,骂骂咧咧地回了正房的东梢间,对着姜老爷子问道:

“福生啊,今儿个白天四丫头有没有去水库上找你?”

“没啊。咋地啦?家里出啥事儿了?四丫头为啥要去水库上找我啊?”

“唉……”

姜老太太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精气神儿,一屁股坐在了炕头上,眼里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就顺着脸颊往下淌,拿着手绢按了好几下眼角,也不顶事。

她是真害怕了。

姜老爷子一见姜老太太哭上了,顿时就着急了:

“芳泠啊,你好端端地哭什么啊?有事儿说事儿啊!没事,天塌了还有我给你顶着呢!”

“福生……”

姜老太太眼泪八叉地看着姜老爷子,一脸委屈:

“福生,四丫头这破孩子,我跟她说给她定了老徐家小林子的婚事,她死活不同意不说,还告诉我说,她要念书,还自己二上就把名报了,学费也交了,今儿个都上了一天课了!”

姜老爷子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不过只笑了一下,又皱起了眉头:

“嘿哟,四丫头都报上名了?那是不是老三家的领她去的啊?不过今儿个早晨上工的时候,我看老三家的去了呀。

这些日子,我就没见过老三和老三家的耽误过工啊。再说老三两口子那一对儿老实头儿,他俩手上哪里来的钱给四丫头交学费啊?”

姜老太太一拍大腿:

“就是说呢!我觉得是不是沈春柳手上还有私房钱呢?过完十五那阵子,她娘家嫂子不是来过一趟吗?”

姜老爷子摇了摇头,抬手举起来旱烟袋,咬住了旱烟袋的烟嘴儿,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吐出来一个蓝色的烟圈儿:

“那不能,老三家的是个老实孩子,她手里有俩钱儿,不都孝敬你了?”

姜老太太又掏出手绢儿抹了抹眼泪:

“四丫头说,没人带她,她自己去报的名。还说她进山砍了好多金达莱枝子晒干了卖到镇上去,一分钱一斤,一点一点攒的学费。”

姜老爷子抬了抬眉毛:

“哦?真的假的?四丫头竟然这么出息了?”

“嗨!出息什么呀?我说不同意她上学,让她老老实实在家干两年活儿,就出门子,嫁给老徐家小林子,结果把我一顿怼搡!

你说说老徐家这是多好的一门婚事啊!

我把这里边儿的好处,掰开了揉碎了地给她讲得明明白白,结果这丫头居然说啥?说国家提倡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看她是翻了天了!

还说啥她不想嫁人,说她就想念书!

我一来气,干脆把她的书都给塞灶坑里头烧了。

她从外面野了一圈儿回来,找不到书包了,我就告诉她我把她的书给塞灶坑烧了。

结果这破孩子,竟然说我做得绝,还说她从今儿个起就不回来了!

你说说,她是奶奶还是我是奶奶,这是她一个当孙女的该有的态度吗?你还说让我对她好点儿,那是我不对她好吗?

你看看她,值当我对她好吗?

我好心好意给她选了老徐家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她这死冷寒天地,生生从头到脚地泼了人家林书梅两身水!一身热的,一身冰的!

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把林书梅给劝好了?

结果这么好的婚事,她说不要就不要!

我看她就是一个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

“……”

姜老爷子有几分无语。芳泠啥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啊,有点暴躁。

不过,四丫头这孩子,这脾气也不咋地。

就算对这亲事不同意,不满意,可以张嘴说嘛,干嘛要泼人家老太太一身水呢?啊不对是两身水。

那林老太太岁数可比芳泠还大呢。

再者说,这人又不是水稻,这么泼水,谁的身子骨受得了啊?

唉!

不过,芳泠这把书塞灶坑烧了,可不大好啊。

老一辈人可是一直说要敬惜字纸。要知道,这敬惜字纸的人家,家里才能出读书种子呢。

虽然大山他们这一辈儿哥五个读书都不大利落,大宝他们几个读书也都是雨木脑袋,可是四宝、五宝、六宝,这不都还小呢么?

尤其是六宝,小小年纪就聪明伶俐的,说不定好好培养几年,将来真能成才,能光宗耀祖呢!

可是芳泠是个心眼儿小的,她这正委屈着呢,可不能就这么说她,不然她被下了面子,接下来至少得半拉月没有好脸儿……

说浅了怕她听不进去,说深了又怕她心情不好……

唉!

姜老爷子也愁上了,咬着烟嘴叹了好几声。

姜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骂了一阵,抽抽噎噎地哭了一阵,又继续边骂边说:

“这死丫头,能跑到哪里去了呢?这天儿都黑了也不回来!难道她白天跟我说不回来了,还真就不回来了?这要是进山了让狼叼去了,或者是被拍花子的给拐走了,这不是挖我的心么?”

姜老太太说着说着,又哭了。

姜老爷子听到这里,再也不淡定了,赶紧仔仔细细地询问起来白天姜老太太跟姜英秀的对话内容。

姜老太太别看岁数挺大了,这记性到还真不错。

原原本本,一句不落地把白天跟姜英秀的对话,都复述给了姜老爷子听。

第290章 绣花枕头

姜老爷子听到姜英秀说“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要什么,也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时候,着实动容了一下。

这个丫头,恐怕真是阎王殿前走一遭,开了灵窍,脱胎换骨了。

说不定真能出个读书种子呢。

只可惜,这丫头片子就是书念的再好,那也不作数啊!

丫头片子迟早得出门子,一旦出了门子,念了那么多书,不也都成了人家的了?大春丫头当年多好的孩子,自打认识了他们家刘国庆,不就全都变了?

“唉……”

姜老爷子一声叹息:

“这丫头若是这么坚决地想要念书,让她先念两年也没啥。那点钱咱们家又不是出不起。

这小丫头片子么,一般念到初中就知道臭美了,就开始想婆家了。到时候再提让她嫁人,她就该心甘情愿了。

到时候是她自己不想念了的,也不至于埋怨家里耽误了她。”

姜老爷子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说完了,抽了几口旱烟,又多说了几句:

“没事的,芳泠,这孩子当年摔成那样,都活过来了,可见是个有后福的。

你不用惦心。她不会被狼叼了去,也不会被拍花子的拐了去。

说不定是跑到老周家找她翠兰婶和红香妹子玩去了呢。也说不定啊是跑到她大姑家去了。

等明个我跟宋三斗请个假,到大春儿丫头家里去找找去。

她既然当时那么说,可见是早有准备了,不是临时起意。她一准有地方去,而且肯定是很安全、很靠谱的地方。

具体的,等明天找到四丫头的人了,咱们再详细问。

今晚上,咱们就不找了。

这一个丫头片子,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她不嫌乎磕碜,咱们老姜家这名声还得要呢。

你先让小秋丫头去老周家看看,嘱咐好了小秋丫头,唉,算了,那丫头就是个漏勺嘴。

你还是别跟小秋丫头说咋回事了。

就让她到老周家找高翠兰唠会儿嗑,然后过一会儿再让老大家的去把她喊回来睡觉。然后你再背着人,问问小秋丫头,看四丫头在不在老周家就行了。

你可千万别提前告诉她让她找四丫头,不然就她那个漏勺嘴,见了高翠兰一准都哗啦啦倒个精光。”

姜老太太听到姜老爷子说姜秋菊是漏勺嘴还挺不乐意的,不过姜老爷子说话,她还是很放在心上的,所以就抹了抹眼泪,怕被人看出来,还洗了把脸,然后起身到隔壁,把和衣躺在炕头上偷懒的姜秋菊推了两把:

“小秋丫头,你这是咋地啦?这两天咋不去找你翠兰嫂子说话了哪?”

“哦……诶?”

姜秋菊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了:

“对呀,离了张屠户还能吃连毛猪啊!没有了何七巧,我还有翠兰嫂子呢!”

姜秋菊原本正躺着闹情绪呢。

她跟何七巧真的闹掰了。

最开始她以为是何七巧家里人阻拦她跟自己好,结果不止自己厚着脸皮鼓足勇气上门找小伙伴,却被何家人给赶了出来。

后来有两次在外头碰见何七巧,明明没有何家人在场,这丫头竟然也对她非常冷淡,、。

甚至还言语讽刺,说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肚子里塞满了稻草……

这不就是骂她草包吗?

她觉得无限委屈。

何七巧真是太过分了!

再者说,她哪里草包了?她娘都说了,她这叫脾气耿直,心直口快!

姜秋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蹦到了地上,兴冲冲地跑出家门,小跑着去找高翠兰了。

高翠兰刚把老公和孩子们都安顿睡下了,这会儿正在外屋地,就着灶坑里的火光,做针线活儿。

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吓了一跳。结果开门一看,见到竟然是姜秋菊来了,忍不住一脸讶然:

“秋菊啊,这是出啥事儿了?这么晚了,你咋过来了?”

“翠兰嫂子,我想你了,你跟我唠会嗑呗。”

“啊?”

高翠兰一脸错愕。这孩子是不是傻?别人家大人孩子都睡了,她这会儿功夫来唠嗑儿?

不过,她还是让姜秋菊进来了,不过她话说的委婉,其实句句都在赶人:

“那个啥,秋菊啊,你高大哥和你几个侄子侄女都睡了,这会儿咱俩就别进屋了,就搁外屋地里说两句话吧。不过咱俩得小点儿声,别把他们吵醒了。明个儿一家子都得早起呢。”

姜秋菊就是个棒槌,她哪儿听得出来这些话外音。只抱着高翠兰的胳膊:“行啊,翠兰嫂子,我尽可能小点儿声儿。”

紧接着,她就巴拉巴拉把自己跟何七巧闹掰了之后的种种伤心郁闷一股脑地倾倒了出来。

高翠兰听得这个心塞。

这孩子虽然太没眼力见儿了些,不过倒也是个可怜的。

老姜家人老两口儿,头半辈子这日子过得明明白白,这后半辈子,怕是要栽到儿女身上咯。

别人不了解不敢说,就这个姜秋菊,绝对是被养废了。

看着那老两口,不像是那种糊涂人啊……

高翠兰这正纳闷儿呢,家里的大门又被敲响了。这回打开门一看,来的是牛桂花。她是来找姜秋菊回家睡觉的。

“哎呀,翠兰啊,我这小姑子年纪小不懂事,这大晚上的,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之后还探头探脑地往屋里张望了几眼,见到姜秋菊,扯了她的胳膊就把她给拉走了。

姜秋菊还在恋恋不舍:“大嫂,你噶蛤玩意?我们还没唠够呢!”

“麻溜地回家,你爷有事儿找你。”

“啊?我爷找我?那能是啥事儿啊?”

“我说你这丫头咋这么肉呢?麻溜地赶紧回家,问你爷去不就知道了?”

……

姑嫂两个一路拌着嘴,不过还是很快就回到了老姜家。姜家老两口旁敲侧击地问明白了,姜秋菊在高翠兰那里没见到姜英秀,就让她睡觉去了。

老两口愁容满面地对视了一阵,姜老爷子很快又想到了办法:

“没事儿,芳泠,你不用担心。明个儿我去大春儿丫头家看看去。然后再到四丫头他们学校看看去。她既然这么坚决要上学,明个肯定得去学校。”

姜老太太听着觉得是这个道理,方才放下心事,睡下了。

姜老爷子又闷声不语地抽了一袋旱烟,然后便也睡了。

姜英秀这会儿,其实压根儿就没离开老姜家。

她正舒舒服服地待在空间里头呢。

渴了有山泉水,饿了有各种美味,困了累了有大床,寂寞了可以画画也有小猪羔们和暖玉山上的野生动物给她解闷。

而且空间里可以观察到外面的状况,所以,姜老太太怎么跟姜老爷子报备,姜老爷子怎么安抚姜老太太的情绪,她全程都清清楚楚。

唉,真想一甩手就走了。

可惜自己这个小身板儿的年龄实在太小了,偏偏又父母双全,亲人俱在的,想要单独立户,根本就满足不了条件。

这事儿只能慢慢来了。

虽然只上了一天的学,还为了这事儿彻底跟姜老太太闹翻了,但是一想到那个厕所,她就再也不想再去桦树林公社小学,受那个罪了。

不过,明个儿还真得去一趟学校,最起码得先把跳级的事儿办了吧!

第291章 一言不合就跳级

天刚蒙蒙亮,姜老爷子就起来了,姜老太太听到动静也要起来,姜老爷子没让,反而嘱咐她再睡一会儿。

自己起身到外屋地,从碗架子里头拿了个黑面窝窝头,就着凉水垫吧了两口,然后就去了宋三斗家。

他跟宋三斗请了假,却没说姜英秀昨晚上一夜没回来,而是找了个借口,说大闺女家有点事儿他得去看看,就直奔镇上姜春菊家去了。

因为平时关系处的到位,宋三斗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同意了给假。

不过,等到姜老爷子一走,宋三斗就跟他媳妇儿说:

“姜福生看着生了个聪明相,其实在儿女身上,还是太糊涂了。这晚年怕是不能得消停啊……

咱家大骏和小满,你平时可不能太惯着了!

我下手管的时候,你也得站稳了,别拦着!

小满还好说,娇惯点不要紧,反正将来出了门子,也是祸害别人家。但是大骏将来可是要顶门立户的,要是惯得不成样子,咱们老了指靠谁去?”

宋三斗媳妇儿应了,然而却还是要犟两句嘴:

“咱们家大骏和小满可都是懂事儿的好孩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不成样子?再说我啥时候拦着你,不让你管教孩子了?”

姜英秀在空间里头听着外头姜家二老的动静,心里隐隐约约地升起来一些很复杂的情绪。

看到姜老爷子出了老姜家,她从空间里出来,也悄眯声儿地出了老姜家。

眼见着姜老爷子去宋三斗那里请假,又见到姜老爷子奔着镇上去了,姜英秀也奔着镇上去了。

姜老爷子去了姜春菊家,带了一小袋子棒子面儿,他一辈子就好个脸面,爱讲个古旧的礼节。

上老刘家担心被人说是穷亲戚打秋风,每次几乎都是连屋都不进,而且还必定不空手。

姜英秀在镇上溜达了一圈儿,去太早了学校不开门,不过废品收购站倒是开门了。

一大早,新来的废品都在院子里堆着,还没分门别类呢。

姜英秀施施然地进了废品收购站,一看果然姚大叔已经到了,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

姜英秀乐呵呵地给他拿出来一个饭盒,里面装着切成两半的、流油的咸鸭蛋,切成一片片的红肠,还有一小碟切得细细的、上屉蒸过,又拿香油拌过的苤蓝丝。

姚大叔见了,乐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笑眯眯地给了姜英秀一个“放心去吧”的眼神,接过了饭盒,就着自己手上的包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他前些日子,不知为啥突然留起来了胡子,看着年纪似乎又大了五六岁。

姜英秀跟姚大叔打过了招呼,就奔着院子里还没有分类的废品过去了。不过她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姚大叔,这些东西你都挑过了没?这都是刚到的么?”

这些东西里面,可说不定藏着什么宝贝哪!如果姚大叔还没有察看过,自己说不定可以暗中截留一些……

姜英秀的黑暗心思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姚大叔浑不在意:

“刚卸下来车,我还没来得及拾掇哪。这人老了,肠胃也娇贵了,不吃点热乎的,哪有力气干活啊!”

听了这话,姜英秀大喜过望,迅速地调动了自己所有的能力,把地上的东西通通跟照x光一样过了一遍。

结果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旧模咔哧眼的上着锁的小箱子,那小箱子里面,竟然塞着厚厚一摞差不多十几个信封。

而每一个信封里头,竟然都塞满了一叠一叠整整齐齐的现金。

还有两个信封里面放着的,是满满登登的全国粮票。

姜英秀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把这个小箱子里面所有的信封,全都收到了自己的空间里。

姜英秀心念一动,又将书堆里面被压在下头的几本手抄歌词的小册子,给塞到了小箱子里头,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东挑西拣。

紧接着又发现一个大樟木箱子,里面放着的都是些保存不善的陈旧书画和笔墨纸砚等等之类的一些文房用具。

箱子有几个地方磕坏了,明显可以看出是人为的。箱子盖上头还有个清晰的脚印呢。

姜英秀不知道是谁跟这些书画和文房用具有这么大的仇,要这么费劲儿地摔打这个箱子。

不过,她看到这些东西,就觉得打心眼儿里喜欢和心疼。

虽然从投资收藏或者捡漏的角度来讲,这些东西几乎没有什么价值了。

然而,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看到这些东西,就觉得它们似乎是在焦急地呼唤着自己。

自己别的本事没有,对于这些东西的喜爱之情,天生就比别人多上好几倍。

不管是不是它们真的在呼唤自己,遇上了就是有缘,买下来也不费什么劲儿,收进空间里头放着呗。

从画卷毁损的程度上看,能出几个插屏什么的,都是乐观的估计。

不过,虽然拿出去卖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了,但是自己对照着临摹一下,学习一下别人的作品,增进一下画艺,不也挺好的么?

思量已定,姜英秀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大箱子搬到了一边,然后又挑了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最后一块儿跟姚大叔结账。

这些东西是按照废品的价格收进来的,现在也没有分类就被姜英秀挑出来这么多,也统一按照废品的价格卖给了她。

姜英秀心说,不知是咸鸭蛋黄儿的功劳,还是鄂苏红肠的功劳啊!当然,也有可能,立功的是苤蓝丝!

不过,不管是哪位立了功,反正这笔买卖是没啥赚头了。

估计也是因为这些东西没有啥价值,所以姚大叔才故意给她个便宜吧!

姚大叔帮姜英秀把东西都搬到了废品收购站后边的巷子里,姜英秀目送姚大叔回去了,才把这些东西都收进了空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把大樟木箱子留在了外头。

自己抱着大樟木箱子进了饭店。

跟张彩霞打了个招呼,把空箱子先寄存在她这里,然后便径直奔着桦树林公社小学去了。

姜英秀没去教室,而是直接奔着教工楼去了,到了教务处就大大方方地敲开了门,要找教务主任。

结果就意外地发现,教务主任竟然是个熟人——招生那天亲自面试她的那位赵老师。

赵老师看到姜英秀也有点意外。

她对这个态度落落大方,答题干脆利落的孩子,印象非常深刻。

这怎么才上了一天课,就找到教务处来了?

莫非是哪个老师欺负她了?

赵老师这么想着,脸上就带了几分严肃。

姜英秀一看到赵老师严肃的脸,就觉得自己大概来得有几分冒昧了,可是不来又不行。

她于是也严肃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对赵老师开口道明了来意:

“赵老师,我要跳级。”

第292章 天才儿童

姜英秀的话音未落,就直接遭到了斥责:

“胡闹!刚上一天学,你跳的哪门子级?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这话不是赵老师说的,而是赵老师对面坐着的一个比较年轻的男老师,脱口而出的。一边说,一边还对姜英秀翻了个白眼。

周围另外几位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哎呀呀,现在的这些孩子啊,一个个地仗着自己聪明,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跳级哪有那么容易啊?”

“你当学校是你家开的吗?说跳级就跳级?”

“就是就是,就算真是要跳级,学校也有制度的,也不能你说怎么跳就怎么跳吧!”

“孩子你是没读过《伤仲永》呢吧,那方仲永小时候多聪明啊,结果不谦虚,不学习,不也泯然众人了吗?你这小学一年级还没念完就想跳级,基础打得不牢靠,以后怕不是也得伤仲永啊!”

姜英秀虽然被批评了,却没有打退堂鼓,她认真地昂着头,环视了整个办公室一圈儿,力争做到尽可能真诚而又自信地看着赵老师的眼睛,声音清脆地说道:

“赵老师,我觉得现在的课程实在是太简单了。

您这儿有五年级的考试卷子吗?或者小学升初中的也行。我就在这现场答题,要是都能答对了,您就同意让我跳级,好吗?”

赵老师还没回答,刚刚最先开始批评姜英秀还冲她翻了个白眼的那个年轻男老师又开口了:

“胡说八道!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你怎么可能会做五年级的卷子?不要因为现在学的简单就不努力了。你这样有几分小聪明的学生我见的多了,光会耍小聪明,迟早要栽跟头的!”

姜英秀点点头说:

“您说得对。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可是在我看来,过度的谦虚就等于骄傲。跟谦虚相比,我更看重诚实。

现在我的程度明明已经超过了小学一年级的水准,为什么不能通过考试直接跳级到五年级或者初中一年级呢?

我到底会不会做五年级的卷子,一考试不就知道了吗?”

姜英秀的话貌似也有些道理,众人听了之后迟疑了一瞬,紧接着又是众口一词的批评教育,都认为姜英秀这孩子是有点飘了。

姜英秀大大方方地对赵老师说道:

“赵老师,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我没拿您当外人。

昨天我回家以后,我奶把我的书都塞到灶坑里烧了。还说如果我再敢来上学就要打折我的腿。

我虽然不怕被打折腿,但是我奶毕竟是老人,万一把她气出来个好歹地,我也但不起来这个责任。

跳级这事儿,我知道咱们学校是有制度的,但是我也没办法了,我真的没有时间按部就班,只能一步到位。

我们村的知青打算在村里办个小学堂,不过这事儿因为村里人反对,一直没成。

我跟着知青学了一些基础知识了,也瞒着家里人偷偷自学了很长时间。

虽然我学的东西可能跟咱们课本上不完全一样,但是我相信我已经达到了五年级的水平。

现在我只需要一个机会,来向家里人证明,我确实是念书的这块料。

如果跳级这个事儿能办成,我也许真的有机会说服我奶,让她同意我上学。

另外,虽然我跳级了,但是这小学五年的学费和书本费,我都会一块儿交齐了的,不会让学校蒙受损失的。

我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您拿套现成卷子,或者直接现场出题也行,出得比五年级难一些也不要紧,我都会努力去答题,如果我都能答对,就说明我真的可以直接跳级到五年级或者初中一年级了。

如果你们出的卷子把我难住了,让我考不出好成绩,那我也无话可说,自然就不再要求跳级了,对不对?

虽然我并不是方仲永那样忽然就诗才横溢的天才,但是多少也算得上是一个学习能力比较强的孩子吧。

对于我这样自己就自学完了小学课程的孩子,学校偶尔破例一次,允许我跳级,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姜英秀这段话说的真诚恳切,不知是语气、表情还是内容,打动了大部分的老师,除了那个一开始就提出反对的男老师,众人都不说话了,只等着教务主任赵老师做最终决定。

赵老师凝眉思索了一阵子,想了想,说道:“那你就做这套卷子吧。”

她从抽屉里取了一份数学卷子出来,让姜英秀在自己的办工桌上做。

姜英秀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试卷,试卷是手工刻版,手工油墨印刷的。这种卷子,上辈子大概也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才做过呢。

做题的时候,难免会蹭到一手的油墨。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掏了一只铅笔出来,埋头开始做题。

题目虽然是五年级的题目,但是在姜英秀这个内里早已成年的灵魂看来还是非常简单。

最难的不过是几道应用题,审题的时候需要绕点弯子,不过对她来说,这种内容的题目,也全都是小菜一碟。

从姜英秀写下第一道题的答案开始,就有老师站到了她身后看她写答案。

再后来,差不多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围绕了过来。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份卷子是一个小学一年级刚入学一天的新生能做出来的。

姜英秀的字迹虽然比不上那些书法家,但是也很拿得出手,一看就是有功底的。

而她的卷面整洁,每道题的答案都排列得整整齐齐,算法步骤都写得规规矩矩,答案更是清清楚楚,每一道题都答对了。

最关键的是,她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就答完了一整套的数学试卷。

花了这么多时间,其实还是因为她担心自己会掉进题目的陷阱,事先的读了两遍题目,而为了保证结果的准确性,又多验算了两遍。

只不过这些过程都是在心中默默进行的,草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多少痕迹,导致别人以为她做题就是这个速度。

然而这个速度已经让众位老师非常惊讶了。

“哎呦,这孩子果然很厉害,怪不得要跳级呢。这张卷子全都做对了,还答得这么快!”

“是啊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个小矬子,竟然这么聪明……还会在家自学……”

“这丫头看来还真是个小天才呢!”

赵老师也震惊了。

她对姜英秀的印象本来是不错的,但是今天姜英秀要求跳级,她的好感度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甚至差点就成了负值。

然而这孩子竟然真的轻轻松松地做完了一张五年级的卷子,而且还每一道题目都没有错误,用的时间还短,这就很难得了。

“赵老师,这张卷子没什么难度,我都做对了。这下我应该可以跳级了吧?”

第293章 研究研究

赵老师似乎有几分意动,不过还是皱着眉头,为难地说道:

“学校有学校的制度……”

姜英秀礼貌地微笑着等到赵老师说完,方才把话头接了过去:

“学校的制度是为了给国家和社会培养有用的人才,而不是把学生约束在课堂上。

再者说既然有跳级的制度存在,就说明对学校来说,如果遇到学习进度比较快的孩子,还是能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

我家里人,尤其是我奶奶,强烈反对我上学念书。

老人家的观念比较固执,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光批判她思想落后,也解决不了我的实际问题。

毕竟我们做晚辈的,再怎么样,也不能真的把老人给气死。

但是,书我是必须要读的,学我也是必须要上的。

女孩子能跟男孩子一样平等地接受学校的教育,是咱们国家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体现。

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就算不能为伟大的祖国母亲做多大贡献,至少也不能拖了国家的后腿不是?

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只想到两个解决办法。

一个是我直接跳级,用最快的速度读完义务教育阶段,去读高中,再去考大学。

另一个是我保留学籍,在家自学,只每学期期末的时候,到学校来考试。

我个人觉得,直接跳级是最好的办法。

一方面,省时省力,能让我早日成材,早日对国家和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另一方面,咱们学校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善于发现人才、培养人才、成就人才,也是一段佳话。”

姜英秀这番话,令在场的几位老师,都颇为动容。

其实这些话没什么特别的。

也谈不上有多么强大的说服力。

然而,这一番似模似样的侃侃而谈,是出自一个九岁女童的口中,就显得格外令人惊喜了。

众人忍不住仔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姜英秀。

这孩子穿着一双补丁摞补丁的旧棉鞋,两个大拇脚趾头,顶在鞋面上,那里的棉花和布面都显得比别处薄了许多,眼看着就要破了。

身上穿着一身明显不大合身的黑棉袄、黑棉裤,同样是补丁摞补丁。

不过,倒是都浆洗得干干净净。

从衣着条件来看,应该是个贫穷的农村家庭出来的。但是看这个卫生状况,却远比一般的农村家庭,要强不少。

姜英秀的身体经过空间的改造和强化之后,气血充盈,百病不生。

头发黑亮而又柔顺,跟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扎成了两根利落的麻花辫,一左一右披在肩膀上。

脸上的皮肤白白净净,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嫩滑,两个脸蛋也红润润的,简直就像是秋天的红苹果一样可爱。

眉毛柔顺黑亮,而又一根一根非常清晰。

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形状也平平无奇,然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明亮而又清澈。

看着你的时候,仿佛能直看到你的心底。

但是,却又奇异地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她的鼻梁不算高,鼻头儿倒是还算挺翘,嘴唇也还算红润。

刚刚那番话

五官单独看都不算多么出彩,搭配在一起,也并不惊艳,然而却给人一种十分舒适、和谐的感觉。

大概真的是小孩子只要洗干净了脸,就没有丑的吧!

这丫头身上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她那种落落大方的气质。

被一群老师围观做卷子,换个胆子小点儿的学生,明明都会做,也得手心冒汗了,搞不好能答对的题目还得答错几个知识点。

但是这丫头不光干脆利落地做完了卷子,还知道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不光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敢于在一群老师的灼灼目光之下,淡定自若地侃侃而谈。

说出来的话,偏偏还条理分明,有理有据。

虽说这段话的内容既有公心,又有私利,偏偏还不让人觉得反感。

反而浑然一体,让人不知不觉就被说服了,还忍不住对她生起同情与赞叹。

就这份气质,别说是杨树沟村那么偏僻的地方,就是这黑瞎子岭镇上,又有几个孩子能有?

在场的几位老师,每一个人心中,都不同程度地升起了一种惜才的感觉。

赵老师爽朗地笑了,露出了八颗牙,还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你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这件事儿,我会尽快报到校长那里,能不能提前跳级到五年级,还得学校领导开会研究一下。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这几天先尽量克服一下困难,能来上学就来上学。

对了,到时候说不定你还得在校长室再正式考一场。按照学校的跳级制度,申请跳级的学生,必须得通过正式的跳级考试才行。

再说今儿个这个卷子你虽然答得不错,但是这毕竟是以前用过的旧卷子,不如专门给跳级生出的卷子那么有说服力。”

听了这话,姜英秀觉得这事儿应该十有八九稳了。

不过,她刚刚出了教务处,就看到了姜老爷子焦急彷徨的身影。

姜老爷子在学校里一圈一圈地转悠着哪。

这会儿功夫是上课时间,姜老爷子估计是在大门外看到了姜英秀分到了一年级一班,已经到一班的教室去找过了,结果这孩子竟然不在。

这下可把他给急坏了。

可是,这个时候夜不归宿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名。考虑到孙女的名声,他到底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到底没有说这孩子昨晚上一夜未归的事情。

只是跟老师确认过这孩子没来教室,没来上课,就失魂落魄地出了教室,在校园里一圈一圈地转悠。

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忍不住把各种最坏的可能性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深深后悔昨晚上怎么就没有出去找找这丫头呢?

唉!说到底还是人老了,身子骨儿不比当年了。

所以这一天到晚的活计做下来,到了晚上,就想烫烫脚,抽袋烟,睡个觉,别的啥事儿都不想干,甚至一步都不想挪动。

要不是这股子意气消沉的劲儿,再怎么兴师动众,该找孩子,也得找啊!

如果不是身子骨不行了,身体上犯懒,心里头也犯懒,也就不会存着一份侥幸,总觉得这孩子不会走远了,说不定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看着一家人忙活呢。

第294章 趁早地别嘘呼

姜老爷子唉声叹气地,在校园里头转悠着,姜英秀老远就看见了他的一脸愁容。

到底还是存了一分不忍,于是迎了上去:

“爷,你咋来了涅?”

“四丫头,你昨晚上跑到哪里去了?害得你奶担心了一夜,半夜醒过来还哭了一场!”

呃,担心了一夜还能睡着么?

姜英秀忍不住撇了撇嘴,不过看着姜老爷子眼底的青黑和脸上的憔悴,到底还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吐槽给咽了回去。

“爷,我要上学。不要嫁人。我奶把我们学校发的书都塞灶坑烧了,你知道不?”

“那也不是你能忤逆不孝的理由!”

“爷,那你来找我是啥意思?就是让我回去受罚的吗?我奶不同意我念书,你也不同意我念书吗?”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依不饶的涅?你奶那是你的长辈,你爹你娘都得敬着、哄着、捧着,到你这里,还想让你奶给你赔不是咋地?”

“我不用我奶给我赔不是,只要她不反对我念书就成。我又不用她掏一分钱学费,家里活儿该干啥,我也都能干出来,一丁点儿都不待耽误滴,差啥不能让我去念书啊?”

“这事儿爷就能做主。

你要念书,爷就让你念书。

但是你只能先念一年。要是能念明白,就接着念。要是念不明白,压根儿不是那块料,就别怪咱们家里人扯你的后腿儿,麻溜地回家种地。”

“行。”

“还有一件。跟老徐家小林子的婚事,你得给你奶面子,答应下来。念书不念书的都可以商量,这婚事可没有商量的余地,家人咋给你安排,你就得咋听。”

“那不可能。老徐家小林子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差啥说嫁给他就得嫁给他,说跟他定亲就得跟他定亲啊?”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涅?那谁家姑娘出门子,不都是父母长辈定下来的?这事儿还能由着你?你难道想学那帮知青那样,男男女女的牵扯不清?还是想学那朱老虎家的闺女,把你爹你爷的老脸都丢个溜干净?”

“爷,我不会学知青那样把谈恋爱当时髦,也不会学朱老虎家的姑娘,跟人家下放的劳改分子钻苞米地,我是你孙女,做人做事自然得跟你一样,有志气,有担当。

但是我也不想活得跟我娘或者我大娘、二大娘、四婶、五婶那样。

一辈子围着锅台转。一辈子绕着男人、婆婆、孩子、娘家,左邻右舍转磨磨,一辈子都离不开杨树沟村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一天到晚活得啥也不知道,一辈子过得都稀里糊涂。

我要上学,念书,要考到帝京去,要活出个人样来!

而且我也不只是自己要活出个人样儿来,也要让咱们老姜家人,都活出个人样儿来!

说啥也得让咱们老姜家发展起来!

爷你想想!

将来咱们老姜家,每一房的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我们这些孙子辈,都一个个争着抢着地孝顺你们二老,那该有多好!”

姜英秀义正辞严,慷慨激昂,结果说着说着,就看到姜老爷子的眼圈儿红了。

她没看明白姜老爷子是要揍她激动的,还是被她的说法给激励到了,已经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

她知道,姜老爷子心里一直有个改换门庭的执念。

只是他经历的事情多了,对形势的判断比较精准,知道现在这个年月,还是得靠种地,才能立身立家。

但是他深藏在心里的念头,却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姜英秀没有读心术,可是平日里,冷眼观察姜老爷子的为人行事,他的那点小心思,并不难猜。

姜老爷子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闭了闭眼,仰了仰头,又过了半晌,方才迸出来一句:

“四丫头,你说说你!当初投胎的时候,咋就不是个小子呢?”

姜英秀一看,危机解除,看来不会挨揍了。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姜老爷子真的好像从来没对孙女们动过手。

甚至孙子他也不会打。

但是他要是真发火儿了,收拾起几个儿子来,倒是拿着大棒子就揍,或者抡起来皮带就抽,从来不手软。

“我是丫头,也不耽误咱们家改换门庭啊!

我都能念出来,四宝五宝六宝他们,谁还好意思回家种地?

他们都是好强的性子,哪能甘心被我这个丫头片子比下去呢?

其实我这几个兄弟一个赛一个地聪明。

四宝五宝之所以念不进去书,不就是没有个好榜样,没有个比赛的对象吗?”

姜老爷子拉住了姜英秀的手:

“四丫头,跟爷回家。你奶那里爷去说,一定能让你念书。不过,定亲的事儿,你也得先答应下来。

不然你奶觉得没面子,她就不会同意你念书的事儿。

要是她死活不乐意让你去念书,到时候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啊!”

自打找到了姜英秀,看着她精神头儿也挺不错,身上拾掇得也挺利索,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瞬间就落回了肚子里。

这会儿被姜英秀激起来的情怀虽然依然在胸中回荡,面上的表情却也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姜英秀的手,就要往学校外头走。

姜英秀试了试挣脱,发现姜老爷子抓得还挺紧的,就没有继续挣扎,而是随着姜老爷子的劲儿往前走了两步,一边走动,一边说道:

“爷,那我就不回去了。等你说通了我奶那头我再回去。”

姜老爷子一边单手倒腾着烟袋锅和随身带着的用桦树皮自制的小烟盒,要往烟袋锅里头装烟,又怕姜英秀跑了,只好用嘴叼着烟嘴儿,结果说出来的话也呜噜呜噜地,不过姜英秀倒是都听懂了:

“说什么傻话!一个姑娘家,天天不在自己家住,晚上太阳落山了也不回家,这要传出去得多难听?

到时候你爹的脸色,怕是比朱老虎都不如!

要是你爹听到你这么说,现在就能打折你的腿,你信不信?”

姜英秀笑嘻嘻地用了点儿劲儿挣脱了姜老爷子的手,接过了小烟盒,给姜老爷子的烟袋锅里头装烟,然后还从烟盒里头拿出来火柴,给姜老爷子点上了:

“爷,那不是有你在么?你要是发句话,让我爹别管我,我不信他敢忤逆你!”

姜老爷子美滋滋地抽了一口旱烟袋,深觉姜英秀这孩子很有眼色,不过嘴上还是没松口:

“嘿,你这破孩子,搁这等着我呢!趁早地别嘘呼,嘘呼也没有用。麻溜地回家!你再不回去,你奶非得病倒了不可!”

第295章 求人不如求己

姜英秀让姜老爷子等了一阵子,自己找到了一年级一班的班主任,然后简要地汇报了一下自己要跳级的事情,并且说明了自己还会在一年级一班呆上几天。

过后便跟朱老师请了半天假,跟着姜老爷子一块儿离开了桦树林公社小学。

桦树林公社小学的大门口并没有门卫看守。

不过这时候的人,一般都会把学校看得很神圣,很少有人会跑到小学校里头来闹事。除了刚入学报名那一天,家长送孩子上学的情况也很少见。

大部分孩子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群小伙伴溜达着,就到了学校。

姜英秀跟着姜老爷子,一路上聊着天,斗着嘴,说话唠嗑地,就跟着姜老爷子回到了杨树沟村。

快到老姜家的时候,姜英秀停住了脚步:

“爷,你先回去跟我奶商量商量再说吧。我现在回去不合适。”

姜老爷子伸手拉她,却没有拉动。

姜英秀脚下稳稳地:

“爷,你回头问问我奶,能不能让我上学。能让我上学我就回去,不能让我上学,我就不回去了。我说真的。”

“别闹了,爷亲自把你找回来地,你还不够有面子吗?这都到了家门口了,你还瞎折腾啥!赶紧麻溜地跟爷回家!

上学的事儿,我跟你奶说,指正能让你上学。你奶那头再怎么不高兴,她也不会不听我的!

定亲的事儿,你要是不乐意,你自己个儿跟你奶说,要是你有本事能说服你奶,我就不拦着。”

姜英秀想了想平时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的关系,顿时觉得这话还有几分诚意,也有几分靠谱,于是就跟着姜老爷子回了老姜家。

到家之后,姜老太太见到姜英秀完好无损,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气往头上冲,拎着烟袋锅,颠着小脚就杀了过来:

“四丫头,你个小狼崽子!你还知道回来?你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吗?”

姜英秀的身手,怎么可能让老太太打到她?干脆故意绕着姜老爷子躲来躲去,姜老太太一个没留神,手里的烟袋锅就重重地刨到了姜老爷子身上。

姜老爷子痛得哎呦一声,姜老太太顿时就慌了手脚:

“哎呀呀,福生啊,我不是故意地,快给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姜老爷子又哎呦了两声,方才说道:

“应该没有啥大事儿,就是这肉皮子疼得厉害。”

“哎呀呀,快溜地给我看看,哎呀妈呀这都青了!四丫头你个小瘪犊子,都是你害的!”

姜老爷子拉住了姜老太太:

“芳泠啊,我这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一口水还没喝上呢,我这嗓子都快渴的冒烟了。你先给我倒杯水呗。”

姜老太太脸上一阵赧然,顺手把烟袋锅往炕沿边上一撂,就踩着小碎步,噌噌噌噌地跑过去茶水柜子那边,给姜老爷子从暖瓶里倒了一碗白开水。

姜老爷子接过来水碗,吱溜着慢慢地啜饮了两口,润了润干涸的唇,就缓缓地开口说道:

“芳泠啊,老徐家那孩子,我还没见过呢,哪天你把他领到咱家来,我看看呗。”

姜老太太瞬间警惕起来,像一只竖起了全身的尖刺的刺猬:

“咋?我的眼光你还信不过?”

“那哪能呢?我就是想见见咱们的孙女婿,还有啥不对么?”

“哦……”

姜老太太将信将疑地应了一声。她总觉得四丫头跟老伴儿之间的氛围好像有点不对。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这是四丫头给老伴儿灌了啥迷魂汤了?

不过,让徐树林到家里来一趟倒是应该的,怎么说定亲之前也得让两个孩子相见一面,彼此相看相看。

既然老伴儿也想见见这孩子,那就赶紧安排吧!

姜老太太说道:“那行,我哪天让书梅把徐树林带过来,让四丫头也见见。”

姜英秀暗地里撇撇嘴,没应声。

不管见不见,她的事情,谁也别想干涉!谁也别妄想能操控她的人生!

姜老太太安顿好姜老爷子,方才又对着姜英秀开了口:

“四丫头,不是我说你。

你一个丫头片子,上那么两年学,认得几个字,会算个小账儿,能有啥用?

你喂猪能用上,还是做饭能用上?还是到生产队出工种地能用上?

到头来,折腾个一溜十三招,不还是得出门子?

奶现在给你定下老徐家这门好亲,以后你这一辈子,就都吃不穷喝不穷了,有啥不好?明明都是一片苦心为了你好,你咋就恁么不懂事儿呢?”

姜英秀撇了撇嘴,深深地看了一眼姜老爷子,意思是:

“看吧,我说啥来着?”

姜老爷子咳嗽了一声,对着姜英秀说道:

“四丫头,你先上鸡圈看看,那鸡蛋是不是还没捡呢,别眼里没活儿。我跟你奶唠两句嗑。”

姜英秀转身出去了,却悄然地伸展开来了意识力的触角。

在她的意识里,能“看到”一片模模糊糊的像素一般的场景和人物,不过好在谈话的内容什么的都可以听得很清晰:

姜老爷子点起来了旱烟袋,抽了两口,然后对姜老太太说道:

“四丫头这孩子性格很闯楞,是个念书的料,你就让她去吧。”

“她一个丫头片子,早出门子、晚出门子,不都得出门子?念多少书那不都是给别人家念的?那不是遭禁钱?有那钱干点啥不好?”

“芳泠,这念书这事儿,就是四丫头的执念。

以后她要是过得不好了,你现在再怎么苦心安排,只要没让她念书,她都得埋怨你一辈子。

但是咱们要是让她念书了,以后她就算把日子过得稀碎,那也怨不着你。

你要是实在不想让她念,就给她把指标定高点,比如让她考个全县第一啥滴,她要是考不来,那就说明她不是这块料,不能怪咱们不供她,对不对?”

姜老太太一脸狐疑。

她还是觉得这事儿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过,不管对不对吧,既然姜老爷子主张让四丫头念书,那就让她念去吧。

“那家里的这老些活儿咋办?”

“四丫头说了她不能耽误家里的活儿,你也可以给她多安排点儿,然后她要是敢给耽误了,你再说她也不迟嘛。”

姜英秀觉得简直一丁点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姜老爷子这番话简直了……这就叫“你奶那里我去说”?

唉!果然是求人不如求己!

第296章 没得满分

不管怎么说,姜老太太总算是不天天嚷嚷着,只要姜英秀敢去上学,就让姜老三打折她的腿了,大小也算是一个进步。

接下来的几天,姜英秀继续在桦树林公社小学扮演一枚乖乖的小学一年级女生,忍受着无聊的基础课程。

不过她再也没有踏进过那个令她胆战心惊的厕所,有需求的时候,都是进空间解决的。

她抽空寻找机会开导了程凤珍两回。

不过,效果似乎都不咋样。看来这妹纸啊,还是有得苦头吃了。

毕竟罗马非一日建成,人的性格与思维方式,更不可能是猛然间听到一句话两句话,就能立即脱胎换骨的。

再加上时代的主流思想在那里摆着呢,姜英秀也不敢说得太深了,只能点到为止。

其实不止这个时代,哪怕在后世,青春期的女孩子倘若发育得比较好,在某些风气保守而严苛的地方,在校园里遇到的尴尬事还少吗?

虽然对于很多没有经历过这些事的人,以及在社会上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的成年人来说,青春期那些伤痛,就是“天空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

然而,对于正直青春期的少女来说,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简直比世界末日还要让人更加痛苦伤感,更加不知所措。

不过,姜英秀能做的实在有限,除了给程凤珍一点鼓励和开导,下课了拉着她一起到校园里走走,也做不了太多。

到底怎么样,才能帮到这个妹子呢?

姜英秀思索良久,后来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她决定试试看。

有一天放学后,姜英秀干脆拉着程凤珍,没让她走。还拿出来了自己的素描本和铅笔,给程凤珍画了一幅简版的全身肖像画。

当然,画画可不是拍照。

姜英秀特意把程凤珍的模样做了一番美化。身材,五官,气质,都进行了某种程度的调整,堪比美颜相机。不,单纯的ps或者美颜相机,也没有办法赋予一个人这么美好的姿态。

她笔下的少女,身材挺拔,像一棵冲天而起的小白桦,骄傲地挺立在草原上一样,站得笔直。

发育良好的身材,凹凸有致。

双眉轩昂,大大的眼睛顾盼神飞,仿佛会说话一般。五官明媚动人,脸颊上表情似乎是平静无波的,但是眼神里,却满是浓浓的自信。

教学楼的一楼大厅里,有一面全身镜。

姜英秀给程凤珍画完了全身像,不顾她的惊讶和羡慕,拉着她奔着那面镜子去了,让她对比自己的作品和镜子里的少女的区别。

程凤珍自惭形秽,喃喃道:

“英秀,你把我画的太好看了。都不像我了。”

姜英秀严肃地说:

“我一笔没添,一笔没改,画的就是你的模样。这里面唯一的差异,就是你的心情和姿态。你看着镜子,按照我说的试试看,好不好?”

程凤珍一脸晦涩:“英秀,还是算了……我不敢。别人会笑话我的。”

“那你看看这个女孩,换了你,你会笑话她吗?”

“呃……”

程凤珍无语了。

画面上那像白桦树一样骄傲而又挺拔的少女,分明长着跟她一样的面颊,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身材。

只是表情和姿态的不同,便跟镜子里神情萎靡、含胸驼背的她,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程凤珍猛然咬了咬牙,说道:

“英秀,你说吧,我试试看!”

“好啊,你先深吸一口气,放轻松,然后……”

姜英秀拉着程凤珍,一点一点指导她改变自己的姿势和仪态。

两个人练习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教工来锁门,才出了教学楼。

此时的程凤珍,虽然依然不如那肖像画里那么挺拔而又自信,但是至少敢抬起头来,保持一个正常的姿态走路了。

比起之前的含胸驼背,萎靡不振,实在是好太多了。

程凤珍忍不住问姜英秀:

“你怎么可以画得这么好?”

姜英秀笑吟吟地问她:“你也想学画画吗?”

程凤珍脸一下子就红了,羞涩地点了点头。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

“想学我可以教你啊。不过学画画很辛苦的,你要能耐得住寂寞,而且要勤奋练习才行。你什么时候下定决心真的想学了,就来找我吧。

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珍惜这个难得的读书的机会。

其实说穿了,不就是这里开始长个儿了嘛?噶蛤要把这点子小事儿,一天到晚地放在心上啊。

就为了几只苍蝇的嗡嗡,就把自己的正事儿给耽误了,多不值当!咱们农村有句话说得好,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呢!你说对不对?”

程凤珍连连点头。神情里满是坚决。

姜英秀看着天都黑下来了,又突然有几分不放心,就干脆陪着她往回走,一直将她安全地送回了家,才转身回了杨树沟村。

这一天,正上着语文课,老师正在教大家念拼音:

a、o、e、i、u、u……

姜英秀跟着别的学生一样,把双手背在身后,坐得端端正正,跟着老师的教鞭点到的声母和韵母,声音清脆地大声朗读着。

忽然听到教室门响了一声,朱老师敲了敲门,走了进来,看到姜英秀也跟着别的学生一样在认真朗读,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带了一点笑意,说道:

“姜英秀同学,过来一下。”

姜英秀跟着朱老师来到了走廊上,朱老师说道:

“快点来吧,校长正等着你呢。”

到了校长室一看,校长在,教务主任赵老师也在,还有另外两个姜英秀不认得的生面孔。

跟校长和各位老师问了好,校长就对姜英秀说道:

“学校开会研究过后,决定只要你能通过这一场考试,就同意你跳级到五年级。”

姜英秀大喜过望,结果校长手中的大档案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套崭新的卷子。

她跟老师借了一只铅笔,就开始做题。

大约四十分钟后,两套卷子都做完了。在场的几位老师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开始阅卷,迅速地当场批阅完毕。

姜英秀的数学卷子不出意外地得了满分,语文卷子只得了八十五分。

扣分的原因很简单,有几道填空题要求默写课文……然而,那几篇富有时代特色的课文,她统统都没读过!

姜英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没得满分,这跳级的事情,该不会就这么黄了吧?

第297章 孤独终老

校长和几位老师一脸严肃地交头接耳了一阵子,最后,校长当场公布了结果:

“考试合格。同意姜英秀同学升入五年级。这位是五年级三班的班主任张老师,教语文的。这位是刘老师,教数学的。”

姜英秀一脸惊喜,一双小眼睛里异彩连连,开心地蹦了起来。

校长办公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

赵老师说道:“这才有个孩子样儿嘛!”

张老师笑呵呵地说道:“看你刚刚那小脸儿绷的,吓坏了吧?”

校长、朱老师、刘老师也都含笑看着姜英秀。

姜英秀点点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十分开心地给众人挨个鞠了个躬:

“谢谢校长,谢谢赵老师,谢谢张老师,谢谢刘老师,谢谢朱老师……我啥时候能去五年级上课啊?”

朱老师故意做了个伤心的表情:“这孩子,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们一年级一班啊?”

姜英秀的小脸儿唰地一下就红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是有点儿过分。

朱老师见状笑出了声儿,她其实就是看着姜英秀那种一本正经的小大人儿样儿就想要逗逗她:

“哈哈,别在意啊,开个小玩笑。

你现在就回去教室收拾东西吧,今天就可以过去五年级上课了。

注意别影响到同学们听课啊。”

“哎!”

姜英秀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欢快地像只划过天际的小燕子一样,奔回了一年一班的教室。

三下两下就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直接就搬着上了二楼。

五年级三班的教室就在二楼西侧第一间。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可是还是在学生之间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一年级一班的学生和五年级三班的学生,都对这个没上几天课,就直接跳级了的女同学姜英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没有搞错,这才上了几天学就跳级啊……”

“咱们桦树林公社出了个天才!”

“唉呀妈呀,咋这么快涅,这是坐了火箭吧!”

姜英秀俨然成了话题人物,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直接跳级到高一。

然而,从小学一年级跳级到小学五年级,已经十分引人注目了。直接跳到高一的话,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点。

好在,初中高中的课程虽然也很简单,但是毕竟需要记忆和练习的东西应该也有不少,应该不至于像小学生的课程这么简单,无聊到令人抓狂。

不过,她还是不打算按部就班。

……

带着满腔的喜悦,姜英秀回家的路走得飞快,几乎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赶到了老姜家。

姜老爷子有些奇怪:

“今儿个咋回来的这么早?”

姜老爷子今儿个其实也回来早了,不过他回来的早,是因为今儿个姜老太太给他往水库上捎了口信儿,说了林书梅会带着大孙子徐树林过来玩儿。

姜英秀一滞,猛然想起来自己忘了控制速度了。不过她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爷,告诉你个好消息。”

姜老太太白了她一眼:

“你不作天作地就谢天谢地了,还能有啥好消息?”

姜英秀也不恼,笑嘻嘻地问姜老爷子:

“爷,你想知道不?”

姜老爷子皱皱眉毛:“别卖关子了,有啥好事痛快儿地说出来,让我跟你奶都高兴高兴!”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我跳级了。从今天起我就上五年级了。这样明年我就能上初中了。”

只听“梆啷”、“噗”、“咣当”、“哗啦”几声。

姜老爷子手里的旱烟袋掉在了炕沿上,眼睛瞪得大大的,那眼神儿跟头一次见到外星人有一拼……

姜老太太手里刚刚端到嘴边的水碗,摔成了好几瓣儿。水洒了一大片,姜老太太的大褂上和裤子上都沾上了水。

姜老太太心疼的差点掉眼泪:

“我就说你这个死丫头,一天到晚的作天作地的吧!

害得我打了多好的一个碗!就这个二大碗是没有豁口的!

哎呀妈呀,心疼死我了!这个碗一直都没有豁口,跟新的一样,结果咣当一下子就没了……”

姜老爷子本来想问问姜英秀关于跳级的事情,他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怀疑是自己岁数大了,耳朵有点背了,听岔劈了……

不过姜老太太这一伤心,一碎碎念,他赶紧就把这事儿撂到了脑后,急急忙忙地从炕头上下来了。

“芳泠啊,别哭别哭,不就是一个碗吗?下个月大集的时候,咱俩一块儿去,买几个新碗回来。专门挑你喜欢的样式,想买几个就买几个,啊!”

姜英秀忍不住撇了撇嘴,又被强行塞了一波狗粮……

唉,最近这段日子,她撇嘴的次数,简直比上辈子三十多年加起来还多……

姜英秀默默地拿了笤帚和撮子进来,把地上的碎瓷片清理了,又把地面上的脏水擦干净了。

不过,还没等她把手里的工具送到外屋地,就见到上回见过的那个被她泼了两身水的古董老太太又来了。

这回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孩儿,呃,准确地说,应该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这娃养的真不错!

脸蛋儿白白净净的,五官端正,仪态大方,身材也很是匀称,不胖不瘦。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面有菜色的老百姓比起来,很显然家境相当优越。

姜英秀隐隐猜到了,这位大概就是那个古董老太太林书梅的大孙子——徐树林吧!

这娃看着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但是,定亲什么的,趁早还是找别人去吧!

她上辈子就没结过婚,这辈子对婚姻也没有什么期待。

因为她曾经目睹过太多太多,一开始童话一般幸福美好的爱情,走入婚姻之后,却以一地鸡毛、满地狼藉结束。

她也曾目睹过太多太多白手起家、风雨同舟的感情,然而敌得过大风大浪,却抵不过日常生活的琐碎与平淡。

她也许就吃亏在太过骄傲了吧。

她不会委屈自己,不想凑活,不会对付。

更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操控!

爱情是排他的。独占欲必然令人嫉妒。而嫉妒必然会令人面目全非。

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能过上像上辈子一样优渥而又自在的日子。

而这个心愿的背后隐藏的含义,其实就是最大限度的自由。

同样也就是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

这个不要改变自己,不是指那种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含笑洗手做羹汤的转变,而是指,她不希望自己会为了任何人,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变得面目全非。

她的骄傲,永远一如当初。

她不再是帝京林家的娇小姐林晓晓,而只是一个东北穷山沟里的农村丫头姜英秀。

但是,她依然不会在感情上委屈自己。

宁可一辈子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妥协一分一毫!

姜英秀眉峰刚毅,一脸坚决果断,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徐树林见了,忍不住隐隐地皱了皱眉头。

第298章 徐树林的计划

这丫头哪像姜老太太说的那么勤快能干,温婉可人?

再者说,这丫头之前不是还泼了奶奶两身水?

奶奶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又是被冷水给激着了,到家就病了一场。

要不是奶奶死命拦着,二叔他们早都杀到老姜家来了。

今儿个自己根本一丁点都不愿意来。

要不是奶奶把自己的老爹都搬出来说事儿,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来这一趟的。

他不是不能理解奶奶的苦心,可是就是看着这丫头不顺眼。

连老人都敢说泼水就泼水,这样子的女人谁敢娶?

娶回去不擎等着家宅不宁么?

不行,我必须得主动想个办法,让这丫头主动把这事儿给做折腾黄了。到时候奶奶就不会因为我不乐意答应这门亲事而伤心了。

徐树林一边想着,一边开始琢磨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把姜英秀引导到当场闹腾起来的程度,最好再泼他奶奶一身水。

当然,见到她有要泼水的意思,他就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挡住她的。

既不会让她泼到奶奶,又不会让奶奶被姜老太太给忽悠了!

嗯,就这么办!

徐树林粗略地在心中拟定了一个计划,就准备开始实施了。

不过姜英秀只看了看他们几个人,就拎着抹布、笤帚、撮子、水盆,转身出去了。

她不打算在场了。

如果姜老太太敢越过她定下亲事,她就直接搬出去住算了。现在就算在县里租个房子也用不了多少钱。

她今天刚拿到五年级的课本,还打算趁着这点功夫翻一翻,熟悉熟悉呢。

其实,偶尔看看这个时代这种带着浓郁特色的课文也挺有意思的。比如《手拍胸膛想一想》、《秋天到》,都是既有时代感,又非常接地气的。

不过,这回的课本,她都直接给放到空间里头了。

省得哪天,万一一不留神,再被姜老太太给塞到灶坑里烧掉,可真没地方找去。

姜英秀施施然地走了,对林书梅和徐树林理都没理,就跟没看到他们两个一样。

古董老太太林书梅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芳泠妹子,你这是涮着我玩呢?这丫头怎么这么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样的臭脾气,你就没好好给她松松骨?!”

姜老太太也郁闷了:

“这丫头平常根本不这样啊,对谁都笑呵呵的……”

结果这话一出口,林书梅顿时就更生气了,合着这丫头这么没教养,其实是专门针对我一个人的啊!

她忍不住又开始指点江山:“芳泠啊!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徐树林趁着俩老太太聊得热乎,却也顾不得扮乖巧了,自己偷偷地从姜家正房东梢间溜了出去,进了院子。

姜老爷子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一凝。

这个孩子,貌似并没有芳泠说得那么懂事啊……

徐树林进了院子,东张西望了一阵,最终选定了一个目标,正在甩开膀子给猪圈的栅栏绑加固绳的四宝。

他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就开始动手帮忙。

四宝也没理他是谁。

不过俩人不声不响地干了一阵子活儿,手上的配合就默契了起来。

等到整个猪圈的栅栏都被加固完了,俩人停了手,倒了两碗热水喝了两口,到底还是聊了起来。

徐树林也聪明,压根没提自己是来相看的,只说自己奶奶跟姜老太太交情深厚,失散多年又能遇见,这趟过来,其实就是带着自己来认认门儿。

“这我还真没听我奶说过呢……”四宝慢悠悠地回答。

俩人越聊越投机,徐树林旁敲侧击、不动声色地打探这关于姜英秀的事情。四宝听着他话里话外总是往四妹身上绕,心里就有几分不喜。

不过,考虑到这小子刚刚帮着自己干了不少活儿,确实没少出力气,再加上又是姜老太太的老姐们儿家的孩子,所以,就把这份不悦隐藏的很好。

俩人聊着聊着,最终还真让徐树林打听到了姜英秀的一些事迹。只可惜,越听就越觉得,头皮发麻,肝胆发颤,心口发凉……

这门亲事,那真是死活都不能答应啊!

这丫头看着似乎柔柔弱弱的,小个不高,小腰细细的,小胳膊小腿儿也细得跟甜杆儿似的,竟然跟小子打架!还是打群架!最关键的是,她特么的居然还打赢了!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这得多特么彪啊!

这么彪的丫头,真要是娶了回去,谁降服得住?

想想老徐家上下几十号人,哪个是武力值超群的?好像一个都没有……

徐树林觉得,反正自己是没这个底气。

然而那丫头木着一张脸躲出去了,也不知是害羞了,还是咋滴了。很显然原本的计划十有八九是行不通了。

要不要因地制宜,换个法子,干脆激怒她?

直接凑过去,调戏她一回怎么样?

就她那小个儿,把她按到墙上……倒不是要做啥,主要是吓唬吓唬她!能吓退了就最好了……

不行不行,万一她张扬开来,自己这好孩子的形象可就彻底崩塌了。

再者说,万一自己个儿魅力太大了,反倒把她的心给勾住了,那岂不是麻烦大了!

或者,直接对她说:“我看不上你这样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会怎么样?

也许确实能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定亲危机,不过,保不齐自己就是下一个被她抓着裤腰带,“柔”一下扔出去的傻小子……

徐树林接连不断地脑补了一串的方案,又纷纷地都被自己给否定掉了。

唉呀妈呀,简直要愁死了。

我就说我不来、不来么!

奶奶哟,您可真是我亲奶奶!简直要被你坑死了哟!

徐树林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可没闲着。

继续拉着四宝唠嗑儿,力图能再多打听一些关于姜英秀的事情。

信息够了,说不定就能找出啥突破口,把这个恼人的事情,给从根子上解决了呢!

四宝有一搭无一搭地跟他聊了几句,心中实在是不耐烦,就又去整理柴火垛了。

其实老姜家的柴火垛一如既往的摆放得井井有条,分类分的清清楚楚,并不需要怎么整理。

但是现在剩下的活计,其实就一个清理猪圈了。

清理猪圈就得把猪赶出来,赶到后院另一个废弃的空棚子里头,还得把猪圈里的猪粪一层一层的起出来,然后再运到粪堆上头去……

这个活儿既劳累,又辛苦,气味还特别不好闻。

清理一回猪粪,如果不赶紧洗个澡换个一身衣裳,就得带着一身猪粪味儿,带特么一小天儿都不待散净了的。

所以四宝对于这个活计,真心不咋乐意动手。

但是他又不想跟着徐树林掰扯了。

这小子大概有点对四妹妹不怀好意。

一边打听着四丫头的事儿,一边儿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犯愁,一会儿又摆个恶狠狠的表情出来,怎么看起来就那么碍眼呢!

徐树林眼瞅着四宝转身上了柴火垛,突然间灵光一闪,有办法了!

第299章 脸先着地

徐树林也跟着上了柴火垛。

四宝不由得哽了一下。

这哥们儿咋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就揭不下来了涅?早知道,就不应该搭个他!

这下坏了,这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顾及到礼数啥滴,还不能把他踹下去!

人家好歹也是个客人,谁的面子不给,老太太的面子也不能不给,不然老爷子的鞋底子可不是吃素的……

徐树林看着四宝一脸纠结的样子,心说我有这么可怕么?

不过,要不是为了摆平你们家那个不省心的丫头,我也犯不着这么豁的出去啊!

姜英秀从小仓房里出来了。

跳级成功本身是一件小事,但对于实现姜英秀的计划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步。

作为一个穿越客,哪怕不去扮演那些时代弄潮儿的角色,只甘心于平平淡淡的小日子,也不可能按部就班地在小学里浪费上五年的时光。

所以这一高兴,很多事情她就懒得理会了。

然而,她的五感敏锐,又经常出于锻炼的目的,伸展开意识力的触角,即便不想听,也把徐树林和四宝之间的聊天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小子在憋着什么坏呢?

姜英秀打见了第一面,就觉得徐树林不像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

想也知道,父母早逝,跟在奶奶身边长大,又有好几个叔叔婶婶,一大堆堂兄弟堂姐妹,怎么可能真的那么表里如一?

不过,不管他到底憋着什么坏呢,自己都不用在意。

反正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

看谁能熬过谁。

姜英秀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搭理他。她深知自己没有女主体质,浪漫邂逅什么的,那都是不存在的。

这小子不仅不会看上自己,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心里怎么嫌弃自己呢。

不管他做什么小动作,无非就是打算搅黄了这门亲事罢了,有他把这事儿揽过去,正好省了自己的力气了。

只不过,他爬上柴火垛是要干啥呢?

姜英秀难免有那么几分好奇。

从仓房里慢悠悠得溜达过来,刚刚靠近柴火垛,一抬头,就看到徐树林“脚下一滑”,“一不留神”,从柴火垛上掉下来了。

眼看着,那么大一坨的一个人,连带着几十根劈柴,就要从天而降,砸到自己个儿了。

四宝急眼了,一边伸手去拉徐树林,一边冲着地下“吓傻了”的姜英秀喊道:“危险,快靠边!躲开!躲开!四丫头快躲……”

紧接着,四宝还没喊完的话戛然而止。

他已经尽力了,但是到底还是差了一寸左右的距离,没抓到徐树林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件儿。

他又着急又惊吓,出了一脑门子汗,紧接着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刚刚还“木然呆立”在那里,仿佛被“吓傻了”的四妹妹姜英秀,一脸淡定地往旁边挪动了两步。

张牙舞爪地从空中,向着姜英秀扑落过来的徐树林:“……”。

幸运的是,姜英秀这两天忙活着上学的事情,没怎么及时清扫院子里的积雪。所以地面上有厚厚的一层积雪盖着,还算得上松软。

不幸的是,这娃脸先着地了。

姜英秀忍不住抿着小嘴儿乐了两声儿,然后才抬头对着四宝说道:

“四哥,你赶紧麻溜地下来吧,别一不留神也摔下来了。”

说完便施施然地走开了,把差点摔到自己身上,把自己当肉垫儿,结果却脸先着地了的倒霉孩子给扔在了地上,没有再看一眼。

徐树林不仅脸疼,而且一阵心塞。

四宝咧了咧嘴,他都替徐树林疼得慌。关键是四妹妹忒不仗义了,说撤就撤了,把这小子扔在这儿,没人管不行啊!

四宝急忙从柴火垛上爬了下来,伸手去扶徐树林。

徐树林一边低声呻吟着,一边借着四宝的劲儿站了起来,哎呦哎呦地哼哼了半天,摔得一张脸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也出血了,看着就好不可怜,又莫名地有点搞笑。

看着四宝那张明显在憋笑的脸,徐树林心中都要郁闷死了。

这下子丢人丢大发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本来是打算跳下来拦着姜英秀,跟她说清楚自己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让她知难而退的。

他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觉得不管哪个方案,都不如让这丫头受到言语上的羞辱,从而大作大闹,在自己奶奶面前再折腾一回,来得有效果。

从四宝那里掏出来的信息里头可以判断出来,这丫头是个很冲动的性子。

那么,说几句难听的侮辱性的话,让她觉得自己被深深地鄙视了,就凭她那个性格,冲到前头去,死活不同意定亲,就是必然的。

结果,谁曾想,自己一不留神,就出了这么个大丑。

还受了伤……

刚刚要是能砸到那丫头也算不亏,可是她竟然干脆利落地躲了……

好歹自己也算个客人吧,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护着自己一点儿!

不过,还没等他在心里吐槽完,听到动静的姜老太太、徐老太太、姜老爷子,都出来了。

一看徐树林这副凄惨的样子,林书梅心疼得声音都变了:

“小林子!谁欺负你了?!”

这句话一吼出来,就开始把一双眼瞪得跟雷达一样,满院子扫视,就发现一个四宝一脸尴尬地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样子,林书梅就怒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欺负我们家小林子了?啊?看看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小林子怎么得罪你了,你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手?”

姜老太太也有点不痛快了:

“四宝,你跟奶说说咋回事?小林子这伤是你打的吗?”

她知道四宝淘气归淘气,但是在家还是挺懂事儿的,不至于说动手就动手,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我们没打仗。他刚才从柴火垛掉下来了。四丫头刚才也看见了。”

“四宝没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四宝和徐树林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林书梅的脸上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哎呦喂小林子,我看看这脸,哎呦喂……这鼻子,这脸,这老姜家跟咱们是不是犯冲啊!”

姜老太太心说:

“看来四丫头的命格确实够硬啊!这小子克父又克母,竟然也比不上四丫头……不过,是不是该让四丫头嫁到别人家去啊,万一把小林子这孩子给克出来个三长两短的,书梅还不得跟我拼命啊……”

第300章 你可悠着点儿吧

几人各怀心思,不过还是赶紧先让四宝把徐树林扶着进了屋,给他洗了一把脸,然后上了些外伤用的药粉,抹得一张小脸儿更加凄惨了。

林书梅心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然而,这伤是徐树林自己摔的,她又不舍得说徐树林没事爬柴火垛干啥,只好继续对四宝开火:

“你们家柴火垛那么高,你还领着我家小林子爬柴火垛干啥?这不是擎等着害人呢吗?”

四宝也是有脾气的:

“你家那狗皮膏药,我赶都赶不走,他自己有手有脚,非得往上爬,我还能捆着他呀?!”

“你!”

林书梅气的手指着四宝,手指头直哆嗦。

四宝也不乐意受这个气:

“奶,我先回去了啊!

我作业还没写呢!

进了家门连口水都没喝就倒腾猪圈,倒腾完猪圈就拾掇柴火垛,我干活儿还干出错儿来了?

那我不干了,写作业去了!”

四宝硬邦邦地撂下这段话,抬腿儿就走了。

姜老太太也觉得有点来气。唉,林书梅这个口无遮拦,看谁都像坏人的毛病,这老些年还没好利索啊……

再者说,你家的孩子是孩子,我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啊?我家的孩子,我咋损都是应该应分地,但是你算老几?

让你给损的跟三孙子似的,美得你!

不过,四宝一向不爱学习,今儿个咋竟然张罗上写作业了涅?

姜老太太跟姜老爷子对视了一眼,俩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来了,姜英秀之前提了一嘴的跳级的事情。

这娃莫不是真的跳级了?

然后四宝在学校也听说了,就受了刺激了?

这也难怪,跳级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别人家的孩子身上,大概也只是感叹一番,人家那孩子咋教出来的,也就罢了。

然而这事儿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别人家孩子”成了自己家孩子,这兄弟姐妹的压力,就不是一般大了。

姜老爷子眯了眯眼,让姜老太太好好招待好客人,自己客套了两句,就叼着旱烟袋,转身离开了。

他打算去找四丫头问个清楚,跳级的事情,到底是咋回事?

四丫头三言两语地把跳级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当然,省略了她把姜老太太不让她念书的事情抖搂了出去的这一茬:

“我看一年级的课程太简单了,就直接跟老师申请要跳级。

然后老师拿了卷子给我做,都做对了。

再后来,今天校长又让我到校长室考了一回,做了两套卷子,两套卷子都及格了,就同意我跳级了。”

姜英秀说得简单,姜老爷子喜得满脸的皱纹都仿佛开出了花儿:

“哎呦呦,四丫头,你这可真给你爷长脸!不过,你到了五年级还得好好念书,这基础要是不打好了,盖不起来高楼大厦。可不能因为自己个儿脑袋瓜儿好使,就不把老师的话当回事儿,知道不?”

“知道!爷你就放心吧!其实我还想直接跳到初一呢,可惜老师说不能那么跳,想上初中还得经过统一的中考才能上……”

“唉呀妈呀,四丫头,你可悠着点儿吧!慢慢来啊,别那么着急。太快了基础打不牢固,以后可没场买后悔药去。

那就这样,我跟你奶说,以后让你少干点儿活儿。”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没事儿,干点活儿都不算啥。只要我奶乐意让我念书就行。”

爷孙两个说了几句,姜老爷子笑呵呵地背着手走了,喜滋滋地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儿。

然后就怎么看那个被毁了一半儿的柴火垛和那地面上的积雪怎么觉得碍眼。

不过他却没舍得招呼姜英秀出来收拾,而是自己拿起来工具,不紧不慢地干起活儿来。

姜英秀等到姜老爷子进了院子,又伸展开意识力的触角,见周围都没人在,就直接闪身进了空间。

一方面是因为,在空间里头待着的时间越久,越觉得里面比外面舒服,除非必要,她都有点儿不想出来了。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打算整理一下空间内部,总结一下自己的收获,再调整一下自己各方面的规划。

首先面临的一个不大容易的选择就是,上了中学以后,到底是直接一路跳级到直接考完大学,并顺势离开老姜家,还是等待那十年过去之后,赶那恢复高考之后的首班车?

现在是1963年3月底,还有几天就到4月份了,眼瞅着这一年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

她在这个时代也过了好几个月了。

已经从最初的仿徨茫然和时时处处的不适应,变得对这个世界有了几分熟悉和了解。

而且,她现在除了营养水平太好了一些,基本上可以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就是这个时代的土著农村女孩的模样。

她已经慢慢地对空间内部进行了初步的“装修”,并且将暖玉山保护界面之外的部分,初步划分为了清洁区、探索区、耕作区、加工区,存储区和生活区,并且逐步添置了很多用得上的工具和材料。

清洁区,说白了其实也可以叫做屠宰区。

其实就是她用来处置俘虏和食材的地方。以后所有的生命体,不管是人类还是猪牛羊或者鸡鸭鱼,抽魂夺魄的工作,都会在这个区域完成。

当然,私心里她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平淡如水,安安静静,把这个区域单纯地作为一个屠宰牲畜的地方更好。

她给这个地方用钢筋加装了栅栏,确保一般水准的人类和动物都跑不出去。

还在这个栅栏外头种了一圈儿蔷薇,让它们爬到钢筋上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带着尖刺的篱笆。

探索区包含那两间打不开门的小屋,也包含四周和头顶的白色云雾。

她对云雾后面的世界十分好奇。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好奇心越来越重了。

在空间里待着那么舒适愉悦,她之所以能做到不一直躲在空间里,有相当一部分功劳就在于这份好奇心。

整不明白云雾后面是什么,她觉得心里跟揣了只猫一般,痒痒的很,所以很多时候都需要跑到空间外头去待着,眼不见为净啊!

耕作区包括粮食、蔬菜、油料作物和树木。也包括一些尚未开垦的、长满了青草的土地。

其实空间的青草也可以吃,而且味道相当不错。

不过姜英秀只在最初食物匮乏的时候吃过一些,后来有了各种美味的食物,怎么拼命吃都吃不过来,她就只是偶尔才会想起来,抓两根草叶当零嘴儿了。

加工区是姜英秀对耕作区的收获进行加工的区域。

这里现在已经有了好几张各式各样的操作台。

第301章 日积月累(1)

一张紫黑色的长方形木头案子,是姜英秀用来加工肉类的操作台。说实话,这一张台子,她用得最少。

其实野猪肉她都不爱吃。野狼肉么,那就更没啥吃头儿了。

而她从老牛家的猪圈里,“替天行道”顺回来的那些小猪羔,刚顺回来的时候,她可真是满心欢喜地盼着吃肉去的。

刚开始的时候,看着满地欢蹦乱跳跑来跑去的小猪羔,她眼前——也不知是饿的,还是馋的——反正她眼前,那都是一桌一桌各种当年吃过的美味。

简直每次一看到,就忍不住要展开想象的画卷,然后就是没出息地咽口水。

所以,她后来捕获了第一个小弟崔六九的时候,想到的头一件事,就是问他会不会杀猪……

然而,已经养了这么久了。

每回进空间,除非赶时间,不然她都会上暖玉山溜达溜达。

难免要跟这帮小家伙儿打个照面儿。

这群小猪羔,虽然一个个在暖玉山上如鱼得水,长势喜人,体重最轻的一只,也就要突破八十斤大关了。

眼瞅着再养它个两三个月,就可以宰了吃肉了。

她却不知怎么回事,反倒养出感情来了,竟然有点儿不舍得吃了。

至于那几只全身都带着花色条纹的小野猪,其实比那几头小猪羔更适应暖玉山的环境。

虽然它们比家猪长得苗条了许多,不过体重也是蹭蹭地往上蹿。

她也是见的次数多了,同样有几分不舍得吃了。

好在她现在空间里的食物已经很丰富了,外面又跟苏经理和张彩霞建立起来了比较靠谱的关系,想买点啥好吃的也可以直接到后厨去,不用担心花钱太猛引起别人的主意。

既然现在也不缺这一口吃的,养着就养着吧。

有他们活泼泼地跑来跑去,还能减轻她独自一人待在空间里头的寂寞感呢。

而且说实在的,她也真不是啥多愁善感的人,虽然纠结的时候不少,但是纠结的情绪从来也不会超过半分钟。

到了真的想吃肉而又没得吃的时候,再下这个狠心,也不是不行。

在那之前,还是让它们快快乐乐地在暖玉山上逍遥吧。

她就在这张台子上尝试着处理过一头野猪。

然而,看人操作和自己亲自动手,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她的技术……那就是没有技术。

好在她眼神儿还算不错,观察得也足够仔细。

她留了点排骨,和大概十来斤精肉,留着包饺子和做菜的。又了一小坛子荤油,准备用来做某些菜品和点心。

剩下的部分,基本上都被她做成了火腿、腊肉,和熏肉。腊肠之类的,她倒是也尝试了一下。

不过到底不是熟手,遭禁了不少东西,最后的成品,只做出来了不到二十斤。

空间的保鲜功能十分逆天,这几种东西,虽然要求的储存条件完全不同,但是只要放在空间里,就完全不必担心它们会有腐坏变质的一天。

这些拾掇好了的排骨、精肉、火腿、腊肉、熏肉、还有腊肠,她全都分门别类地安放到了存储区。

有兴趣自己动手做饭的时候,就做一些。这伙食的水准,比起老姜家来,明显上了好几个档次。

自己吃着舒心不说,偶尔也会投喂一下三小只。

吃得她们姐弟几个,小肚子圆滚滚的,小嘴巴油汪汪的,眼睛一见到她,就泛起亮晶晶的神采,满满的都是孺慕与亲近。

距离紫黑色木质操作台不太远,大概三十步左右的地方,摆着一张姜黄色的长方形桌子。这张桌子是姜英秀亲自动手,用有一次偶然淘到的木料做出来的。

这张桌子,是她用来初步处理水果类产品的操作台。

新鲜水果、果干、蜜饯、罐头、果汁、果酱,所有能尝试的方向,她一样一样全都试过了。

空间里产的水果,不知是不是沾了仙气了,那味道简直好吃得不得了。甚至比后世她吃到的改良品种,还要好吃许多。

可惜,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产量太大了。

她如果不每天都进到空间里头来,花些时间来处理一下的话,单单地上掉落的果实,就都堆成了一座一座的小山。

这些小山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把耕作区的树木那部分的道路,差不多都给封上了。

姜英秀最初是用意识力将这些小山搬过来搬过去,后来就利用这些果实来锻炼意识力的精细操控能力。

虽然意识力得到了许多锻炼的机会,不过这些水果被她折腾过来折腾过去,摆得乱七八糟的。

虽然偶尔会通过苏经理那条线少少地出一些货,但是一来她不缺钱,二来她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她每次出货的量都不多。

跟空间每天新增的数量比起来,简直是用九牛一毛、或者杯水车薪,都不足以形容。

这张桌子做好了没多久,她就在它上面处理了一回水果。不过当时她只是把枣子做成了枣泥而已。

后来做空间整体规划设计的时候,姜英秀特意把这张桌子搬到了这边,跟其它几个操作台放在了一起。

食品类的操作台还有三张,一张用来处理干果,一张用来处理油料作物,一张用来处理粮食作物。

当然啦,说是操作台,是比较高大上的说法。其实这些操作台的主要作用,就跟桌子和案板之类的差不多。

只不过姜英秀还添置了一些设施和工具。

比如在油料作物的操作台上,姜英秀就安置了两盘小石磨。

一个用来磨花生,一个用来磨芝麻。

可惜空间里暂时还没法用上电力设施。姜英秀曾经跑了许多地方打听发电机。

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不说,有一回甚至险些被眼睛雪亮的人民群众,当做敌特分子,把她给抓起来……

这一点,让她分外怀念后世某些万能的购物网络。

只要你有钱,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然而这个时代,没有钱不行,有钱却没有票,也不行。万一有钱、也有票,但是赶上没货,更是万万不行。

只能干瞪眼、看着、等着,盼得脖子都长了,也没有什么结果。

姜英秀叹息了一声,不过再看看自己的一溜操作台,又觉得十分满足。

除了这些处置农副产品的操作台,另外还有两个用来处置木料、石料和其它各种材料的操作台。

第302章 日积月累(2)

很多东西她都是临时起意,想到了就弄出来,至于用得上还是用不上的,以后再说吧!反正空间地方大,只要规划得合理一点就好。

比如说她在这个处置石料的台子上,还放了一套制陶的简易工具,是根据后世的见闻,自己动手一点一点做出来的。

当然,目前为止她这里能制作出来的,也只是小件陶瓷器皿的泥坯,想要烧制出成品,短期内还是难以实现的。

再比如那个处置木料的台子上,除了处置木料用的工具,比如刨子、凿子、锤子之类,她还放了一套刻刀。

之前她在山里遇到一颗被雷劈成了两截的树,不知是因为被水流冲刷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树根都露出了地表不少,被她一时兴起,给挖了出来。

然后那颗妖娆多姿的巨大树根,就被她给挪到了空间里头来。

她莫名地觉得,那树根露出地表的部分看起来就很美,结果挖出来整棵树根一看,竟然比她预料的模样还要更美!

那么强烈的美感,让她瞬间就忘了进山的本来目的其实是打猎,而是开始寻觅起来各种各样的树根来了……

不过,最终也只有这颗巨大树根,有那种让她移不开目光的美感。

这些日子,她正琢磨着要用这颗树根来练练手,试试看能不能弄点根雕出来。但是又有几分担心,怕自己把它的天然美感给破坏了,构思了许久,却迟迟都没有动手。

好在这事儿其实也不着急。

结果就是,她虽然没有做出来正八经儿的根雕作品,却已经买了好几回刀具了……

工具么,总是多多益善的。即便一时半会儿用不到,但是既然想到这里了,就可以顺手做上一些准备,等到需要的时候,就不会着急忙慌地了。

……

加工区里除了这些操作台之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各色工具和稀奇古怪的各种材料。

姜英秀每次近期每次进入空间,几乎都会尽可能在加工区待上一阵子。

她虽然很多时候,算得上是个懒癌晚期,推都推不动的那种。不过也有很多时候,在自己乐于投入的领域,勤快起来同样能够废寝忘食。

就比如说画画这件事吧。

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除了最初的一个月,急于了解清楚自己的处境,急于努力让自己填饱肚子,几乎没有花费什么精力在练习画画上面。

但是在那之后,她几乎每天都要提笔练习一阵子。

她把自己的画具和画案,都从最初跟大床摆在一起的位置,也挪到了木料操作台附近这片区域。

现在这张案子上,就堆放着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画稿。

有几十张反应时代风貌的速写和素描。

还有十几张各色各样的人物肖像。

此外还有一些风景,比如河流,田野,老旧的建筑、桥梁和街道……

当然,也有她画的空间规划草图。

这草图真的有些“草”,并不是像施工图纸那么精细而又准确的,而是跟漫画书一般,只描绘了几个大致的区域,和每个区域大致的功能与物品。

如果别人看到这几幅图,大概只会觉得这是一份漫画,而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一份“装修图”。

现在这幅“装修图”上大部分的内容已经基本上实现了。

加工区的工具和材料还在不断地更新中。

存储区新增了一些架子,但是很显然,大部分东西都没达到这张“装修图”上的效果,只是随意堆放在地上,初步地做了些简单的分类。

就比如新鲜水果和水果制品放在一起,新鲜肉类和肉制品放在一起,新鲜鸡蛋和腌制的咸鸡蛋放在一起,粮食和油料作物分开摆放,成品油脂单独摆放,鱼类单独摆放,棉花和布料单独摆放,珠宝、文玩和古董摆放在一起……

要不是地方大,基本上都可以一目了然,单凭这么简单的分类,说不定早就乱了套了。

姜英秀也想把它们整理得井井有条,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她抽不出那么多时间进到空间里来。

即便进了空间,也不能一直呆在存储区分门别类啊。

只好先这样随意地放着,有空就来收拾一下,与此同时还得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要着急,平常心,慢慢来吧”。

“装修图”上的生活区是相当舒适的,然而事实上,生活区差不多是姜英秀付出时间和精力最少的一部分了。

除了给自己做了些在空间里头穿的衣服,姜英秀在生活区的主要活动,几乎就是睡个觉,或者偶尔做个饭菜。

她放置在这里的家具和物品,也少得可怜。

搞得生活区看起来稍微显得有点儿空荡荡的。跟存储区的满眼都是各种物资的感觉截然相反。

当然,其实在加工区其实也可以做饭做菜,不过姜英秀往往更喜欢在生活区做吃的,因为这样似乎比较有家的感觉。

她试验了几回,总算是把开水白菜和水煮鱼做成了。

她每次做都仔细记录下来了自己用的原材料和作料的数量,甚至连火候都有仔细描述,再经过认真整理,最后弄出来两个方子。

打算过几天再去镇上的时候,就把这两个方子都给了张彩霞。

她将方子整理好之后,放进一个拼布小包里头,贴身塞进了自己的黑棉袄里子的口袋里。

择期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正好还可以躲开家里讨厌的客人。

她真心不想再泼林书梅一身水了,老太太毕竟岁数大了。唠叨一点,脾气古怪一点,只要自己最终不嫁到她家去,就跟自己没关系。

自己当然没有必要把她给折腾出来个好儿歹儿的。不然万一老太太挂了或者病了什么的,自己也会良心上不舒坦。

这样想着,姜英秀就从空间出来了。结果拉开窗帘才发现,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在空间里待了一整夜,这会儿,天光已经微明。

那么昨晚上林书梅和徐树林是在姜家过的夜吗?

还是已经走人了?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自己还是赶紧出门吧。

省得万一那俩货还没有走,遇见了也会觉得很烦。一想到林书梅那种挑剔的眼光,徐树林那种探究的眼神,她都觉得很不耐烦。

这门婚事,不管他们打算怎么操作,她都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既然拿定了主意,也想好了对策,她跟不跟那俩货正面冲突,其实都没关系了。

趁着现在天色还早,姜家人也还没有全都起床呢,她赶紧鸟悄地溜走,到镇上找张彩霞,先把正事儿给办了吧!

第303章 日积月累(3)

姜英秀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不过这里到底是东北边陲,天气还是很冷。

地面的雪基本上到中午的时候会化开,然后一早一晚又会冻上。如果不扫除干净,就会不断地化了冻冻了化。

山里没有人的地方其实还好,没经过车辆的碾压和人类的踩踏,雪堆依然是厚厚的、洁白的雪堆。

路上人走的地方,反而是最恼人的。

路面化了冻冻了化,已经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脚底下就会打滑。平衡能力不好的人,走在这样的路面上,特别容易摔跟头。

没看连姜英秀都不跑了嘛,只慢悠悠地走着。

姜英秀一边踩得脚底下的冰雪咯吱咯吱的响,一边在心里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冬天总算是快要过去了。

不过这段日子,在北方来讲,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冬储菜已经吃完了,估计连腌的糖蒜、咸鸭蛋什么的,都不会有多少存货了。

唯一能剩下来的大概只有咸的齁死人的芥菜疙瘩、萝卜樱子这些东西吧。

有些人家可能连腌萝卜樱子都吃完了。

野菜什么的,最早也得过了清明才能冒头。

自己空间里的蔬菜水果那么多,都快没地方放了,如果这时候能拿出来卖,一定很抢手。

但是具体怎么出手,就得好好想想了。

因为有个肖大国在里头的缘故,黑市是没法再去了,至少不能亲自去唔,要不,让崔六九去折腾折腾?

不过这小子到底靠谱不靠谱,现在还不好说呢。

自打上次感受过一回那种强烈的杀气,又做了个奇葩的梦之后,姜英秀已经很少使唤崔六九了。

她隐隐地觉着,崔六九可能会在什么时候捅自己一刀。

只是她还有几分怀疑,崔六九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受到了空间的诱惑呢?

空间说不定想要吃个祭品了,所以就开始蛊惑别人伤害她只要她用空间来反击,就会顺理成章地让空间得逞

然后她的功过格上头,就又会出现更多的功绩点和过错点

或者去找姚大叔,卖到供销社一批?

可是万一要是姚大叔那边,跟自己要生产队的介绍信咋整?

或者到西麓县火车站,买个车票,到临近的县城去找个黑市卖出去一些?

可是自己的时间,又有些不好安排。

她现在真心很忙了。

在家要干活儿。

拜了萧凌然做师父,所以要练功,要学医术,背诵很多口诀、歌谣、医典什么的。

因为自己的坚持,所以要上学。

因为空间的土地太逆天,要天天进空间里把掉落的水果什么的一样一样捡起来,进行加工。

要练习玩刻刀雕树根和绘画。

偶尔还要照料药草空间里她也试验性地种了一些药材的,偶尔会练习泥塑与制陶,偶尔会亲自动手做些好吃的

这架势,简直恨不得一个人能分成八个人来用啊!

哪还有功夫亲自去走街串巷地做生意呢?

要是真能甩开姜家人,自己还想跑到鄂苏国和双棒国去溜达溜达呢。

那俩地方距离西麓县这么近,不去走走看看、祸害祸害,总觉得心里不甘,简直是在浪费老天爷给的机会!



要不还是选择一路跳级到上大学那个方案?

到时候即便学校不上课什么的,她作为一个大学生,也应该会被看做成年人,也应该权利安排自己的生活了吧

虽然姜英秀没有用跑的,不过,她脑子分心里想着事情,着情绪一上来,脚下的步子难免就快了不少。

结果依然用了比一般人更少的时间,到了镇上、

这个点儿,饭店应该还没有开门,不过也快了吧,毕竟饭店是要提供早餐的。

姜英秀想了想,绕到了饭店边上的角门那里,敲了敲门,只敲了两三下,很快就有人过来给她开了门。

姜英秀一边进去,一边问了句:“张彩霞来了没?”

开门的小姑娘,是那次跟张彩霞一起经历过人质事件的那个纤细的妹子。姜英秀后来到饭店来又见过她几次,隐约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招娣。

招娣微带羞涩地笑着,看着姜英秀,说话时的声音很是温柔可亲:

“来了来了,在后厨呢,彩霞姐这会儿应该还有空。”

姜英秀听了就跟她点点头:“谢谢你啦招娣姐,那我去找彩霞姐啦。”

后厨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姜英秀一探头,就有人喊了一嗓子:

“彩霞啊,你家那个亲戚又来看你啦!”

张彩霞痛快地答应了一声,把手中一大桶热气腾腾的豆浆搬到卖饭的窗口内侧的桌子上,稳稳当当地放好,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呵呵地快步走了出来:

“秀秀来了啊,你今个咋这么早涅?”

“彩霞姐,你猜猜我今天是干啥来啦?”

姜英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忙活得一脑门子汗的张彩霞。

这个胖乎乎的姑娘,虽然家里很有本事,在这饭店里,大小也算是个被众星捧月的人物。

然而干起活儿来,却相当的踏实、勤快,一丁点都不偷奸耍滑。

心地正直无私,光明磊落,真是个相当可爱的姑娘。

张彩霞听到姜英秀这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顿了一顿,然后便换上了一脸的惊喜:

“走,咱们到二楼去说。”

到了二楼,张彩霞拉着姜英秀挑了一个位置很隐蔽的房间。

从腰上一大串钥匙里头,熟门熟路地挑出来一把,又迅速地东张西望了一下,看看左右无人,才放心地打开门,拉着姜英秀一块儿进去了。

进去之后,张彩霞随手把门带上,就一脸惊喜地问道:“秀秀妹子,你是不是有啥好事儿要告诉我呀?”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彩霞姐,你怎么这么聪明哪!我都什么还没说呢,你就知道我的来意啦!”

“你那个配方,鼓捣出来了?”

姜英秀忍着笑,故作严肃的模样,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哎呀,我走了一早上,出了不少汗呢,这会儿都有点渴了。”

张彩霞笑得简直要合不拢嘴了,拉着姜英秀,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了,还热情地提起暖壶给姜英秀倒水:

“小鬼精灵,还使唤起你彩霞姐来了!来吧,今儿个彩霞姐就伺候伺候你!”

杯子里是事先放好了茶叶的,开水一冲,绿色的茶叶在水中翻滚着舒展开来,一阵清香四溢。

姜英秀端起来茶盏,似模似样地啜饮了两口,唔,这地方的茶叶,味道居然还不错。

抬头瞄一眼张彩霞,看着张彩霞一脸又急切又兴奋的模样,忍俊不禁,扑哧一声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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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日积月累(4)

姜英秀笑眯眯地从肩膀上挎着的布口袋里头,慢悠悠地掏出来了两个大大的铝饭盒:

“你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哇!秀秀妹子你太好了!”

张彩霞接过了饭盒,放在了桌子上。

刚一打开,就有一阵扑鼻的香气四散开来,完全盖过了刚刚的茶香。

张彩霞眼睛亮晶晶地泛着动人的神采,伸出筷子就夹起来一片雪白的鱼肉。

只尝了一口,一双大眼睛都惬意地眯了起来,表情一下子变得幸福而又陶醉。

姜英秀看得好笑:

“彩霞姐,你可别太夸张了,有那么好吃吗?”

姜英秀在后世是吃遍了全世界的主儿,对水煮鱼虽然也算得上很喜欢,但是也从来没有像张彩霞这么一脸迷醉。

看来彩霞姐其实是个比自己更名副其实的吃货啊。

张彩霞吃了几口水煮鱼,又打开了另外一个饭盒,这个饭盒里放的是开水白菜。

这道菜名字虽然简单,但真要想做得地道,其实做法比水煮鱼要复杂不少。

姜英秀倒是没有用太复杂的方法,关键问题是材料不全。这时候很多东西,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去,得碰。

她这道菜能成功,主要是胜在材料新鲜。

毕竟这空间里种出来的白菜,就是比外面的普通大白菜好吃。而且做菜的水,她用的也是暖玉山上的山泉水。

再加上她还严格按照手机里存着的食谱,选了最嫩最鲜美的菜心部分。

老母鸡、火腿、排骨倒是都不难找,但是干贝她一直没有买到。最终怕张彩霞等得着急,是用大海米和蚬子干儿代替的,效果虽然不好说逊色许多吧,至少算不上太正宗。

所以这道菜,严格来说虽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水白菜。

不过,这做法已经超越了西麓县顶尖大厨的水准,口味也算得上相当好吃了。

张彩霞吃了之后,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变得更加明亮了。

她二话不说,紧紧地握住了姜英秀的手,说道:

“秀秀妹子,这两张方子,每张我给你五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再多了我就拿不出来了。我平时花钱不怎么节省,大手大脚地,想买啥就买啥,我又好吃个零嘴儿啥的所以我最多就能拿出来这么多了”

她说着说着,脸蛋儿就红了,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丫头是个厚道人,唯恐亏待了姜英秀。

然而姜英秀上辈子可是在互联网时代过来的,免费分享,资源共享,信息共享,简直就是天经地义。

虽说后来为了保护知识产权,很多东西都开始收费了。

但是菜谱依然是随便一搜就满满登登的,到处都是。

两张菜谱收一千块,姜英秀觉得这样子太夸张了。

这会儿的一千块,到了后世那购买力的对比,差不多相当于十万块了吧

两张菜谱卖十万块?

开什么玩笑!

姜英秀沉吟了一阵子,张彩霞眼巴巴地看着她,很怕她说出来的是委婉的或者干脆的拒绝。

她不想用她们之间的情分来逼迫她做些什么。

然而有了这两样菜谱,对父亲和几位叔伯的事业来说,又相当重要

她心情十分矛盾。

但是却不愿意说出让姜英秀太为难的话来。

姜英秀没有沉默太久,很快就开了口:

“彩霞姐,咱俩谁跟谁呀。你这么说,让我的脸往哪搁啊。

要我说,这两张菜谱我就收你两百块钱吧,这样其实也相当不少了。以后我要是再研究出来什么新鲜玩意儿,还按这个价格给你,你看咋样?”

姜英秀一边说着,一边把黑棉袄的扣子解开了,从那贴身的棉袄里子上头缝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颜色鲜艳的拼布小包。

两张方子她抄写得工工整整的,把材料和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用量和火候之类的细节都特意注明了。

不过考虑到这个小身板的年龄,她怕自己的字写得太好看,还故意用了童拙体。

“秀秀!”

张彩霞激动地抓住了姜英秀的双手,眼圈儿都红了,眼泪哗啦啦地就淌了下来。姜英秀一看顿时尴尬了,这怎么还把这小胖妞儿给说哭了涅?

张彩霞激动了一阵,赶紧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然后就从贴身的口袋里掏钱。

她把身上的钱一股脑全塞给了姜英秀,姜英秀迅速地扫了一眼,发现差不多得有七八百块钱。

姜英秀从中数出来两百块,然后就把剩下的钱推了回去:

“彩霞姐,你就听我的吧!不然以后我再研究出啥新鲜吃食,都不好意思来找你了。我这可是放长线钓大鱼哪,你可不能不上钩啊!”

张彩霞正激动呢,听着姜英秀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出来,腮帮子上还挂着亮晶晶的眼泪呢。

姜英秀再次恳切地说道:

“彩霞姐,我是打心眼里把你当成我亲姐了,也想跟你长长久久地相处,所以对你一丁点都没客气。

这方子原本就不值什么。你就是一分钱不给,我也不会觉得有啥不对。你老是这么客气,我以后还怎么求你办事啊?

咱们这一辈子还长着哪,谁知道以后啥时候,我还有啥事,要麻烦到你头上啊。你跟我这么外道,我以后遇到啥事,还怎么好意思跟你张嘴啊?”

张彩霞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再次态度恳切地说道:

“那行,秀秀妹子,以后你再研究出啥新鲜吃食,还是要告诉我啊!你要是觉得钱少,告诉我,我随时给你加,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说。”

“彩霞姐,你放心,你还不知道我吗?咱就不是那装假的人。有啥想法我都会跟你直说,你跟我也别外道。”

“秀秀妹子,我不是别的意思,多给你些钱,也是想让你把这方子保密,以后别再卖给别人了”

张彩霞说着说着,声音就低落下去了。

姜英秀就又笑了:

“嗨!多大点儿事儿啊!彩霞姐你放心好了。我顶多也就偶尔自己在家做点吃,不会把方子再泄露给别人的。

不过,这世界这么大,能人那么多,我可真保证不了,别人能不能研究出来一样的菜啊。”

张彩霞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也不会那么过分的。不过这价格,我不同意。要不咱俩各退一步,我给你三百块钱一张方子吧。以后你要是有啥新鲜方子再卖给我也按这个价,你要是想加钱就给我说。然后三十年之内,你别再把这方子卖给别人,成不?”

“嗯那也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姜英秀明白张彩霞的担心,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张彩霞又数出来四百块,递给了姜英秀。

姜英秀把这四百块跟之前的两百块放在一起,塞进了自己黑棉袄的贴身口袋里,又喝了一阵子茶水,就带着上回寄存在这里的那个樟木箱子走了。似乎好久没有数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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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喜上加喜

姜英秀离开饭店,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从窗口买了一堆的包子、馒头、油条之类的主食。反正只要放在空间里,就一直都能保持着刚出锅的状态,香喷喷又热气腾腾,何必自己折腾呢?

毕竟偶尔做做饭是一种乐趣,然而倘若天天都得做饭的话,就成了负担了。

姜英秀看看时间差不多,直接去了学校,到了后山上,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进了空间。

在空间里头吃了油条,喝了豆浆,又心满意足的数了数钱——现在她手上的现金,差不多已经有一万多块了。嘿嘿,咱也成了“万元户”了!

想想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万元户”还是一个令普罗大众羡慕嫉妒恨的概念。那么六十年代的万元户又是什么概念呢?

自己上辈子虽然从来没有缺过钱,却一直都是刷卡的,用现金的时候很少。

看着这么一堆现金,再想想这个时代这个数目的购买力,真有几分抑制不住的开心感觉。

放到上辈子,一万块还不够买个包呢。

不过,在这个时候,有这么多钱,差不多已经可以做些什么事情了吧。

到底要做些什么事情好呢?

……

姜英秀神清气爽地进了五年三班的教室。

她跳级的事情,已经迅速第传遍了桦树林公社小学。

所以,五年三班的同学们,看到这样一个小矬子进了班级,也没有过多的惊讶。不过还是有很多道好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她身上。

紧接着,她就敏锐地感觉到,好像有两道目光不是很友好。

她猛然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姜春菊的大儿子刘威和他身边的一个瘦瘦的短发女生,两个人正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目光看着自己。

姜英秀干脆利落地回过头去,没理他们。

爱咋瞅咋瞅吧,就刘威那样的,自己绑着一只手,都能打十个。借给他个胆儿,他也干不出来啥。

上课铃声响了,班主任老师走了进来,简单地介绍了跳级来的新同学姜英秀,就开始上课了。

姜英秀也专心地听讲,小学五年级的课程对她来说当然没有难度。

关键问题在于文科方面,她的很多观念在这个时代,是与主流思想格格不入的。倘若写在考试卷上,恐怕搞不好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所以,现在有了全面了解这个时代的常识的机会,当然得紧紧抓住了。

……

姜英秀过了愉快的一天,晚上到家之后,发现今天简直就是双喜临门,不,是喜上加喜。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心想事成。

徐树林脸上受了伤,具体有多痛不知道,不过人家昨晚上就嗨哟嗨哟地叫唤了一宿,停下来就唠唠叨叨地跟林书梅抱怨,说老姜家跟他犯冲。成功地打消了林书梅想要把姜英秀和徐树林凑做一对的想法。

姜老太太想到姜英秀那个天煞孤星的命格,难免觉得心虚理亏,任由林书梅作了一场,好声好气地把人送走了。

但是心里着实委屈到了极点,毕竟这么多年过来,姜老太太对外没有什么交际,在家却一直说一不二惯了,姜老爷子可以克制她压制她,然而姜老爷子却一直宠着她惯着她,从来不违逆她的心思。

所以,林书梅一走,她就暗暗决定,这个朋友,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往了。

只是姜老太太还是十分舍不得徐家这门亲事,在家长吁短叹了好些日子,才算消停下来。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四丫头平时不声不响的,竟然这样聪明,这样有心眼儿,从一年级就能跳级到五年级,十里八村都传遍了,说他们老姜家出了个天才,出了个神童。

姜老太太跟着觉得脸上有光,就不那么反对姜英秀去上学的事情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姜英秀虽然上着学,却并没有耽误干家里的活计,偶尔还会带来点好吃的回家来给弟弟妹妹们吃,说是同学给的。

过了清明,黑瞎子岭镇这地方,家家户户出门踏青走百病。不止要走百病,还要采集草叶、树叶上的晨露,据说用清明这一天清晨的露水洗脸洗头洗澡,可以一年不生病。

老姜家的大门上,也拴上了艾草,插上了松柏枝叶,还挂上了几串彩纸折的葫芦和燕子。

姜家大房和五房在清明过后的第二天,就已经搬到了新房里。

而二房和三房,也算好了日子,准备起房子了。

姜老爷子为了表明他一碗水端得平,同样揽下了买材料的事情。姜英秀悄悄嘱咐了崔六九去找姜老爷子,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竟然说动了姜老爷子,把这个活计全盘接了过来。

之后就理所当然地一帆风顺了。红砖、水泥、钢筋、沙子、河流石、腻子、木头方子,一样一样,一车一车,拉进了老姜家的院子里。

刚刚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崔六九就买齐了几乎所有的材料。

姜家又悄悄请人算了日子,开始挖地基。

这意味着,姜英秀很快就可以离开那个住了几个月的黑黝黝的小仓房,而且很快就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现在这个季节,这天气渐渐地暖和了,土地也变松软,正是适合盖房子的季节。

只不过,大田里的活计也要开始做了。

整地,翻地,堆肥,播种……农活儿一件跟着一件。

大家伙儿都忙起来了,别说来给姜家帮工盖房子,就是姜家人自己,都不好总是跟生产队请假。

这个时候,农业生产都是带着国家的任务指标的,生产队的生产任务是非常严肃的,起房子这种私人家的小事情,怎么能耽误国家大事呢?

这会儿也不像后世,还有专业的建筑工程施工队,可以把活计包出去做。

姜家人自然只能克服困难,兄弟几个轮流请假,再起点早,贪点黑,这样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月,好歹在端午节前夕的时候,把房子的框架,大差不差地盖起来了。

姜英秀这段时间,基本上没出任何幺蛾子。

她就一边老老实实地做着家里的活计,一边乖乖地去五年级三班上课。只是每次考试成绩都是满分,简直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业余时间,她就跟着萧凌然练功夫,学医术。萧凌然对她的悟性、用功和刻苦,都十分满意。

已经从三天指点她一次的模式,改为多半时间让她自修,十天左右跟她见一次面,检测她的学习进度,给她答疑解惑。

第306章 当家作主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左右,姜家二房和三房也已经搬到了新房子里头。新房子的格局几乎跟姜家老宅子里的正房差不多,也是五个房间,最中间的一间是外屋地,其作用相当于门厅、厨房加上储物间。

姜大地和沈春柳两口子住东边头一间,九丫也住这屋里头。姜英秀住东次间,姜英俊和姜英姿还太小,俩人合住西次间。西屋空着,按姜老三的话说,要给他儿子留着。

姜家四房的房子,在农历五月底也开始破土动工了。

脱离了姜家老宅子,在姜英秀、姜英俊和姜英姿的齐心协力的努力之下,姜家三房的事情,沈春柳基本上都会采纳姜英秀的意见。

名义上三房当家人是姜大地,实际上是沈春柳,而沈春柳的主意,基本上又都出自于姜英秀。

姜英秀这一当家做主,最显著的改变,就是餐桌。

姜家的餐桌上,几乎顿顿都有肉。

不过,姜英秀从来都会先挑一碗菜,给姜老爷子、姜老太太送过去。

带着肉香,但是却挑不出来一丝肉星。

不是姜英秀不孝顺,而实在是这肉食的来源解释不清。

姜家二老,又不是能保守秘密的主儿。

见不到肉星,只有肉味,老爷子老太太顶多以为他们不会过日子,菜里头舍得放荤油。而不会怀疑到肉食上头。

姜英秀已经事先跟沈春柳、姜英俊、姜英姿统一过口径,对外绝对不能透露自己家伙食的真实情况。

六丫姜英俊鬼精鬼精的,谁说出去她也不会说。

八丫上回泄漏过烤鸡的事情,已经被六丫狠狠修理了一回。

她是个纯天然吃货,记性又特别好,六丫郑重其事地警告了她,如果泄露出去,就再也吃不到这些好吃的了,她为了捍卫美食,自然不会再出纰漏。

九丫是不用嘱咐的,她到现在都依然是“睡神”,除了吃就是睡,除非有必要,从来都懒得说话。

所以,统一口径的真实目的,其实主要就在于沈春柳。

姜大地的德行大家都很了解。

只要他知道饭菜家里人给老爷子老太太送了一份去,就啥也不会说。

平时见了姜老爷子姜老太太,他也是那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主儿。

他也没有炫耀的心思或者意识。

一点儿都不担心他这里会泄露出去。

所以,只要沈春柳这里能够保守秘密,姜家三房的小日子,就只有越过越滋润的。

沈春柳性情怯懦,但是她又不傻,谁远谁近,谁亲谁疏,还是分得清的。

从前她把姜大地当作主心骨,姜大地只会让她忍耐。

而现在,她就把姜英秀当作主心骨了。

姜英秀这孩子虽然对老人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厚道,做了不少违逆老人意思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想,她再怎么折腾,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几个妹妹,沈春柳自然不能浪费了她的一片苦心。

自打全家人从老宅搬了出来,姜家三房的餐桌归姜英秀管理之后,全家人眼见着身上就长肉了,气色也有红似白地了,一个个脸面皮都白净了不少。

尤其是几个孩子,原来跟小豆丁似的,一直一丁点大,也不见长个儿。

当初人人都说是自己太挫,害了几个孩子。

可是现在这伙食好了,营养跟上了,虽然四丫好像还是不太高,但是六丫、八丫,那个头儿可都起来了。就连因为奶水不够,早早就断奶了的九丫,这些日子也眼见着就跟吹起来似的,长大了不少。

想想原来几个房头在一起的时候,几个孩子那面黄肌瘦的小脸儿,再看看现在……

沈春柳心里清清楚楚,知道这里头,四丫头功不可没。

自然四丫头说啥,就听啥,让她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安排。

她知道自己没本事,但是让她把自己的孩子挡在身后,还是做得到的。

……

姜英秀就这样,在除了沈春柳和几个妹妹之外,无人察觉,悄悄地在姜家三房当家作主了。

姜家三房的行事,渐渐地不再像从前一样,那么爱面子,那么在意别人的评价。

以前别人谁家干活儿需要帮工,招呼一声,姜老三和沈春柳夫妻俩就会过去帮忙,干完了活儿,厚道的人家还能吃口饭,不厚道的人家,就连饭都捞不到吃一口,就回来了。

下次人家叫他们,他们还是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不去。

心里知道人家拿他们不识数,但是还是抹不开面子,说不出拒绝的话。

然而现在,姜英秀直接就做主了。

只帮值得帮的人家。

对于那种巧使唤人儿的,理都不理。

村里人传闲话,姜英秀也只让沈春柳不听,不理,听到了就装作没听到。

沈春柳照做了,然而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很难堪。

姜英秀就问她:

“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你越给她脸面,她越把你的脸面当鞋垫子,你还给她脸面干啥?说你两句,你要是厉害就骂回去,要是不厉害,就装听不见,不就完了。人家说啥要是那么好使,人家让你回家把我杀了,你杀不杀?”

沈春柳有点尴尬:

“那哪能一样呢?”

姜英秀一脸严肃地说道:

“那有啥不一样?别人帮工,一天给两毛钱,还供饭,要是从早帮到晚,一天给五毛钱,供两顿饭。

为啥你跟我爹去帮工,就得早上在家吃了饭再去,到人家忙活一整天,一毛钱都不给,饿着肚子干一天活儿,回家还得自己做饭吃?

人家没把你们当人看,难道就能把我们这些你们家的孩子当人看了?

别人去帮工有钱拿,有饭吃,那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咱们去帮工,就是白出力,啥也落不下,最后人家还跟别人讲究你们,说你们土鳖脑袋,不识数,拿你们当二傻子!

人家这样式儿地对你们,你们还给他们面子,这到底是为了图啥?

白使唤你们,让你们挨累,搭钱,还受穷,人情上也没落下好儿,这跟让你们把我们饿死有啥区别?

人家让你们把我们这些孩子饿死,跟让你们直接拿刀把我们捅死,又有啥区别?

一个死的慢点,一个死的快点?”

沈春柳被姜英秀说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烧,也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都得把定了主意了。

白天姜英秀说服了沈春柳,晚上沈春柳又说服了姜大地,姜家三房慢慢地,行事的规矩立起来了,以前觉得他们是软柿子的人家,发现已经不能再门缝里看人了。

而从前那些巧使唤人的人家,着实传了好一阵子的闲话,可是风凉话说了不少,却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渐渐地也只好跟那些厚道人家一样,用正常的态度来对待姜家三房的人。

姜大地和沈春柳没有想到,态度坚定地拒绝了别人,竟然还会提升自己的地位……

于是姜英秀的话,在三房两口子心里,就更有分量了。

第307章 尾巴骨发凉

姜家三房的变化,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三斗就跟他媳妇儿说过:

“这人真是没场儿看去!以前那姜老三,整个杨树沟子全村儿老少爷们儿搁在一块儿,扒拉着挑,都挑不出来一个像他那样蔫吧的货。

谁曾想这一分家,反倒立起来了。

你看看他家那几个丫头片子,一个个地,都跟那水葱似的了,越来越水灵了。”

宋三斗的话还没说完,刚刚说到这里,就被宋三斗媳妇儿的大眼睛给白了一眼,然后在大腿里子的软肉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是吗?姜老三他们家那几个孩子,都是丫头片子吧?

他们家最大的那个丫头,过了年儿,虚岁才九岁!你就能看出来人家长得跟水葱似的了?”

“哎哎,嘶——疼唉!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记不记得前两年过年的时候,姜老三夫妻俩带着孩子过来拜年?

那一窝孩子,一个个都跟土豆厘儿似的?

又瘦又矬又干巴,小脸儿都黄里头透着绿,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吃不饱,营养不良。

你忘啦?当时你还跟我说呢,说也不知道姜老三家这一窝孩子,能站下的有几个。

结果这老姜家分家才几个月啊?刚分家单独立户,但是还是一起过的那会儿,好像也没这么大的变化,是不是?

现在这才搬出来多长时间啊?

你看看那几个孩子,还是原来那土豆厘儿的模样么?

我就是感叹一句,姜家这回分家,还真不一定是坏事儿。

人家现在的日子过明白了,就连姜老三家那一窝土豆厘儿,一个个地都长得健康了,有个人模样了。

你咋还那么容易就想偏了涅?”

宋三斗一边说,一边讨好地摸了摸媳妇儿的手:

“这小手,真滑溜,怎么摸也摸不够!”

宋三斗媳妇儿面露得意,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又突然变了脸色,把小手从宋三斗手里用力抽出来,向宋三斗胯下一指,俏脸上轻嗔薄怒:

“哼哼,不是我想偏了。而是这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你要是没那个心思最好。

要是敢整出来什么幺蛾子,小心我把你这命根子给切了,切成一片一片地,炸熟了,蘸酱油!”

宋三斗听得寒毛直竖,感觉脊梁骨上一阵冒凉气。

自家这个媳妇儿,什么都好,长得漂亮、人又贤惠能干,来个且啥滴,也能说会道,大大方方地,能把人招待地乐乐呵呵地。

就是有一条儿,这心眼儿忒小!

别人家的媳妇儿要是醋坛子,那她就是醋缸。

自己哪怕对一只偶尔飞过去的母蚊子多看上两眼,她都得炸毛儿。

然而,宋三斗自问,自己虽然见到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会多看两眼,但是也就是两眼,第三眼都不待看滴!

就更别说有啥别的心思了。

别的不说,自己这个位子,多少人暗地里想要坐上来?

这为官之道,第一条,就得立身持正。不能给人落下啥把柄。

就是没有错,人家还能给你捏个错,往公社上写举报信呢。一张邮票八分钱,写个匿名信往邮筒里头一扔,就能恶心你半年……

自己个儿这要是真敢跟哪个大姑娘小媳妇儿不清不楚的,不用真有啥事儿,哪怕就是传出来点儿流言,这都是作风问题!

到时候这顶帽子可就保不住了!

外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有这顶帽子,和没有这顶帽子的区别么?

想当年自己没当上大队长的时候,家里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那会儿媳妇儿刚嫁给自己呢,家里的日子过得穷,媳妇儿给自己个儿洗衣裳,都不舍得放热水。

数九寒天的,拿那冰凉冰凉的井水洗衣裳,媳妇儿十个手指头,都冻得苍起来了,肿的跟红萝卜似的,肉皮都透亮了。

自己个儿看着,可真是心疼坏了。

到后来,自己当了这些年大队长,家里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别的不说,原来家里的刮个风就得掀了房顶,下个雨就得摆一地锅碗瓢盆接雨水的土坯房,啥时候换的这青砖大瓦房?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没有人到家里来串门?

除了极个别实在不懂事儿的,哪个到家里来串门的人,是舔着脸、空着手来的?

这一年到头儿,打下来的粮食,除了交公粮的,剩下的那些都在粮仓里堆着,哪怕全卖出去,都不愁没得吃。

不说别的,光是为了开介绍信,村里人送到家里的槽子糕就有多少?

别人家的孩子,见了槽子糕就流口水。

自己家的俩娃呢?

看到了槽子糕,眼皮子都不待撩一下滴!

媳妇儿的小手,自己也给她买了最好的香胰子给她洗手,还买了最好的雪花膏让她天天擦,现在虽然不能跟十六七岁的时候比,却也比同龄的妇女白嫩好多呢。

现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扯那王八犊子去?我脑袋又没被驴踢了!

然而,宋三斗这话也不是没对媳妇儿说过,却依然治不了他媳妇儿的小心眼儿。

不过,他媳妇儿也就是嘴上厉害,最多也就是掐他两下大腿里子,别的方面,那真是没得挑。

别说洗衣服做饭,喂鸡喂猪了,就是连晚上睡觉之前,那洗脚水都会给他端到眼跟前儿。

所以宋三斗也没啥说的。

谁还没个脾气了。

媳妇儿这也是看重他,紧张他,把他放在心上了。

虽然说话的时候,一不留神就得难受上一把,不过这人无完人么。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还当着全村的领导,这怎么着也得担待点儿不是?

……

冷眼旁观,发现姜家三房的显著变化的,可不止宋三斗这一个聪明人。

不过,这里头感触最深的,就要数崔六九了。

姜英秀为了谨慎起见,一般没啥事情,从来都不去崔家那个旧宅子找崔六九,也不怎么使唤他了。

但是崔六九却觉得尾巴骨发凉。

他对姜英秀的武力值心里有数,对姜英秀跟萧凌然那儿拜了师父的事情也是从头到尾一清二楚的。

单纯从武力值来说,这俩货他都打不过。而且他私底下,也费了不少劲去查这俩货,发现这俩货身后的水,都够深的。

姜英秀行事的路数,他也没有摸清楚。

虽然上回心里一瞬间跟着了魔似的,突生邪念,想要把她干掉。但是也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吧,自己个儿就清醒过来了。

那丫头可不好惹。别到时候偷鸡不成搭把米……

后来姜家三房起房子的时候,她把买材料的重任交给自己,自己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把这事儿给办得妥妥帖帖的。

要是换了个人,能三天就买齐材料?那自己给他磕一个!

然而事后,她却又没有什么动静了。

真不知道她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第308章 投机倒把你敢不敢

连句评语都没有,这让自己个儿想要拍拍马屁,都不知该朝哪里下手啊!

崔六九正蹲在自己家老宅子里犯愁,就见姜英秀背着手,跟个小大人似的,溜达着冲着自己走过来了。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赶紧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幻觉,立马乐呵呵地迎了上去:

“姑奶奶来了,这可真是稀客!快进来快进来,我这准备了上好的油茶面呢!”

姜英秀笑了:“你有心了。不用忙活了,今儿个找你来,主要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崔六九一脸肃然:“姑奶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哪怕是要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得给你办明白了!”

姜英秀笑眯了眼:“哪有那么夸张!我就问你一句:投机倒把你敢不敢?”

崔六九头上都冒汗了,他就知道,这祖宗开口,不会有啥好事儿!

姜英秀一看他这个架势,就有点儿失望。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个年代的人,本身就带着旧时代的观念,对经商的态度本来就是十分排斥的。

再加上国家管得严,“投机倒把罪”目前在刑法上还是个挺严重的罪名,干着个的,如果被发现,被抓到,是要蹲监狱的。

搞不好还会吃枪子儿。

崔六九虽然也不是啥胆小的人,但是让他拿命去拼,毕竟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姜英秀刚想开口说那就算了吧,却不料崔六九冒出一脸视死如归的决绝表情:“成!您说让我具体怎么干吧!”

姜英秀不由得挑了挑眉,她真没想到,这小子刚刚明明还一脸的害怕加后悔,说不定心里头都在扇自己的耳光,怨自己嘴贱,怎么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呢?

崔六九见姜英秀没吱声,反而急了:

“姑奶奶你放心,我就算是栽了,也肯定不会把你给供出来的!”

姜英秀乐了,这小子还真有点儿意思。

那就他了。

反正现在自己手头也没啥人可以用的。

拿他试试水儿吧。

姜英秀就说了自己的计划。

其实很简单,她一直想要去与西麓县接壤的鄂苏国和双棒国两个国家看一看。

听说这两个国家都跟华夏用的是同样的制度。

但是,从国名就能看出来,这里绝对是个平行世界啊。

姜英秀想要去那两个国度观察一下,看看他们的市场,是不是有机会进行一些倒买倒卖的活动。

但是她自己又实在脱不开身。

所以需要一个代理人。

目前看来,崔六九和他的几个小兄弟们,就是最好的人选。

首先这几个人,要么就是没有家人,要么就是跟家人关系不好,要么就是家人年纪太大了,总之,都是没人管,没人问,没人理的角色。

所以,如果他们消失一段时间,也基本上不会有人在意的。

其实问题的难点不在于村里这头儿,而在于出去以后,如果没有介绍信的话,怕是寸步难行。

要从村里开介绍信,就得经过大队长宋三斗。而宋三斗一直是个精明的角色。

虽然收礼的时候很自然,但是办事的时候,哪怕嗅到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他都会按兵不动,宁可把礼物退还,也别想让他沾上一点是非。

给这几个小子开介绍信让他们出去溜达,很显然在宋三斗那里是通不过去的。

不过这一点,姜英秀倒是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对。

她之前不是干掉了绑架萧凌然的那两个家伙么?

他们用的介绍信,她照样伪造了一份出来。

介绍信上给崔六九换了个名字,叫李红旗,是墨江县国营毛纺厂的员工,负责棉花收购事宜。

之所以选了这么个名字,是因为李是个非常常见的姓儿,而红旗是个特别常用的男人名字。

一般一个大型国营工厂里,少说也得有三五个叫红旗的。

再加上这张介绍信仿造得十分讲究,纸张半新不旧,毛边上的公章大印鲜红鲜红的,还带着点儿磨损……

哪怕拿一份真的放在一起,一般人恐怕都认不出来哪份是真的,哪份是假的。

其实接待单位什么的,一看到这么逼真的介绍信,估计也就不会去追究它的真假了。

崔六九的胆子这时候就值钱了。

只要他别表现得形迹可疑,走到哪都不会有啥大问题。

姜英秀给他准备好了出门用的钱、粮票、干粮、还有这份介绍信,还允许他带上一个靠谱的兄弟一块儿去。

第一站就是与西麓县陆地上接壤,与墨江县也仅仅隔着一条江的鄂苏国。

姜英秀迫切地想知道现在的这个世界,跟自己来的那个世界,到底有多大的区别。

所以,她给崔六九安排的任务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了解鄂苏国的现状,以及鄂苏国与华夏的关系。

第二,熟悉鄂苏国的市场,看看那边与能不能进行自由贸易,在那边可以买什么,可以卖什么,可以使用什么货币……

总之,打探消息依然是主要目的,能不能通过他出货,还得下一步再说。

姜英秀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崔六九却对这个任务一头雾水。

不过,他已经表过了决心了,也不好这时候退缩。

于是他收下了姜英秀留下来的这一套东西,至于具体啥时候走,还得过些日子,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姜英秀想了想,又让崔六九联系一下棒槌,让棒槌过来帮自己的忙。

崔六九急忙问道:

“姑奶奶,啥事儿你还信不过我么?干啥非得找棒槌那小子啊?”

姜英秀笑了:

“前些日子得了一棵人参,不过我也不大懂这玩意儿,看不出来是多少年的,再说那人参有点儿蔫吧,不知道是不是挖出来的时候伤到根了,你能帮我种活么?”

崔六九“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贱!”

不过其实打得不重,脸上连红都没红。

他急忙跑到外头去,喊了个叫小顺子的邻居家小孩儿,让他把棒槌找来。

小顺子干瘦干瘦的,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乱转,有点儿像姜英秀上辈子见过的一个眼睛特别大、嘴巴也特别大的相声演员。

姜英秀一见他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

小顺子腿脚很快,不大会儿功夫,就把棒槌给带过来了。

崔六九让他跑完腿,就塞给他两毛钱。

小顺子乐了,露出一嘴大板儿牙,得,这一笑,更像那个相声演员了。

姜英秀强忍着没笑声儿来,心情都莫名地灿烂了许多。

跟棒槌打了招呼,就喊他帮忙:

“你帮我掌掌眼,看看这是几年的参?”

第309章 信任与沮丧

棒槌本来很沉默的样子,然而一见到姜英秀拿出来的参,瞬间跟换了个人一样。

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迸发出慑人的神采。

他急切地伸出双手,小心谨慎地捧住了姜英秀随手拿过来的参,急忙凑到亮光处,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阵,方才开口:

“这参是从哪里挖来的?我看着,起码得有三十年了。不过我也不敢保证。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带回去给我爷爷看一看。肯定比我断的更精准一些。”

姜英秀心中一动,三十年吗?

这个人参种子,她大概是在过完年以后,撒下去的。毕竟这种子还是韩天亮贡献出来的呢。

到现在,多说也就三四个月吧。

空间的土地确实超级逆天。

按理说树苗种下去,好几年才能开花结果的果树,往往她只要撒下了种子,没过几天,就开始噼里啪啦往地上掉果子了。

而像花生、瓜子、大豆、芝麻、高粱、玉米、麦子、稻子这类的作物,她只要撒下了种子,第二天就能收获。

人参虽然是很珍惜的药材,她总觉得,既然能种在空间里,那么生长速度不说跟花生瓜子一个样,起码也得跟果树差不多吧。

这人参她撒了种子之后,就给忘到脑后了,一直没在意。

这几天突然想起来这一茬了,一时兴起,随手挖了一棵出来。

结果看着瘦巴巴的,也就跟个胡萝卜样子差不多。拿称药材的小秤称了称重量,去了泥土,净重竟然才刚刚一两多一点儿。

说真的,她是有几分失望的。

上辈子她也没少看网络。

人家的空间里,撒下了种子,马上就能种出来百年人参、千年人参。

而她的空间,已经这么给力了,竟然只能种出来这种瘦巴巴的小人参吗?看着就跟营养不良似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不过,看到棒槌那小心翼翼的郑重表情,再加上他的话,姜英秀又有几分不淡定了。

原来这么瘦巴巴的一棵小人参,就已经长了三十年了吗?

仔细看看,还是咋看咋像一根胡萝卜……

姜英秀大大方方地把人参递给了棒槌:

“那就辛苦你了,帮我问问老爷子,看看这是多少年的。估计多长时间能给我回话?”

棒槌的手一下子颤抖了起来,声音也颤抖了几分:“你就这么信任我?”

姜英秀不以为意:

“不就一棵人参么?多大点儿事儿啊!有啥信不信的,这么个玩意儿,还值当你带着跑了咋地?”

崔六九在一边听着,恨不得敲开姜英秀的脑壳看看里面咋长的!

这话说的,明明挺好的一个收揽人心的机会,愣是让她给糟蹋了!

啥叫“还值当你带着跑了咋地?”

三十年的人参多值钱,别人不知道,棒槌还能不知道吗?

他爷爷当年落下现在这一身病,最开始不就是因为去山里采参,采到了一颗三十年的参。年轻气盛,也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

带着这参就找上了什锦城最大的一家药铺。因为这家药铺,给出的人参收购价格是最高的。

三十年的人参,卖到这家药铺的价格,是十两黄金。

结果,没有想到这个交易,其实竟然是个局。

药铺把参给昧下了不说,还倒打一耙,冤枉他爷爷拿假药骗钱,害的他爷爷惹了一身骚。

最终,财货两空,惹了一肚子气,受了一肚子委屈,姑且不说。

这忍气吞声的结果,却依然还是被蛇鼠一窝的坏人,给投进了什锦城的大牢……

要不是赶上后来解放了,老爷子被解放军给解救出来了。这世界上,说不定就没有棒槌这个娃了。

这些事情姜英秀自然不知道,不过,她的关注点也不在这上头。

她只让棒槌帮忙请老爷子确认一下,这参到底是多少年份。

也让崔六九顺便给打探一下镇上药铺里头,各种不同年份的参,都能卖到什么价位。

毕竟空间里种了那么多的参呢。每过去一天,这人参的年份就不知增加了多少。

这一棵三十年的小人参,其实就是她随手挑了一棵长得最瘦小干瘪的,挖出来打算让棒槌帮忙给辨认辨认的……

安排完这些事情,姜英秀就回去了。毕竟鉴定人参的年份只是一件小事,顺带着就办了。姜英秀还有好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呢。

姜英秀走的时候,崔六九和棒槌送了出来,很显然他们还有事要说,暂时没打算散了。

不过,崔六九和棒槌到底又嘀咕了些什么,姜英秀也没空理会。

她这会儿还是多少有点犯愁崔六九去鄂苏国的事情。

毕竟她能给崔六九提供的,除了一些物资上的帮助,就只有一封伪造的介绍信而已。

剩下的,就全都得依靠崔六九的胆量、演技和运气了。

而这封介绍信,乐观的说,也只能保证崔六九在国内畅通无阻。

凭着这玩意儿,还是无法穿越国境,走到鄂苏国境内去的。

姜英秀想想都觉得,忽然有几分沮丧。

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有一个完善的、靠谱的计划呢。

除了有空间的加持,剩下的一切,几乎都可以说是运气好,蒙上的……

唉,可是人生在世,谁又能离得开运气呢?

自己运气好,也不是什么罪过吧。

但是,自己个儿这心里头,就是觉得不那么踏实。

不像那些有本事的人,能做出井井有条的计划、并且能够按部就班地执行的人,感觉他们的成功,都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

而自己么……

没有空间,没有运气,还能做成什么呢?

似乎也就只有画画了吧。

可是会画画的人那么多,勤奋的人也那么多,真正能成为大画家、享誉全世界、甚至流芳千古的,又有几个呢?

自己上辈子的条件那么好,还不远万里去读了巴黎高师,虽然全世界地飞来飞去寻找美食,还到处去玩,可是吃喝玩乐之余,哪一天也没有放下过自己的画笔啊!

结果不还是一样,只是做了个珠宝设计师而已吗?

自己的设计图,还都卖给了大哥的公司。

而自己画的油画,也一直挂在姑姑的画廊里。

虽然也以优厚的价格卖出去了许多,但是谁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真的有人那么欣赏自己的作品吗?

还是那些有求于人的家伙,看着家族中众多能人的面子,来捧场的?

抑或根本就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舅舅、哥哥、嫂子等人,为了安慰自己,或者干脆就是为了给自己送钱,买了回去悄悄收藏起来了?

第310章 扒火车

姜英秀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泪流满面。

然而只过了短短的一小会儿,她突然间又破涕为笑了。

因为她想到,幸运又怎么了?

自己倘若不是足够幸运,怎么可能在飞机失事,摔得粉身碎骨之后,还能有机会夺舍重生?

自己倘若不是足够幸运,怎么可能在夺舍重生之后,还能有机会得到一个这么有个性的空间?

既然自己这条命全都是来自于幸运,那么对于自己连续两辈子的好运,又有什么好心虚的呢?

想通了这一点,姜英秀的心态总算又恢复了平静。

数日之后,棒槌让小顺子给姜英秀传了口信,约她在崔六九的老宅子见面。

姜英秀去了,发现竟然只有棒槌一个人在。

棒槌先是把那棵干干瘦瘦的小人参还给了姜英秀。

“真是对不住,我学艺不精,先前看走眼了。老爷子说这棵参肯定有六十年了。要看这里,还有这里,凭这两个特征判断的。”

棒槌说着,一脸的惭愧和窘迫,姜英秀颇为惊喜,也就连忙安慰他:

“没事没事,我就是一时好奇所以问问,又不是要拿这棵参去做啥。你别太在意了。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还没有个年轻经验浅的时候了!”

这话从姜英秀嘴里说出来,道理虽然是那么个道理,却格外显得老气横秋。

不过棒槌原本低落的情绪,也因此而瞬间被治愈了。

他紧接着又赶紧跟姜英秀汇报了另外一件事:

“六哥让我给你捎个口信儿,说他这趟出去没带人,打算自己先探探路子。还说了去最后一站打算扒火车。就这么两句。”

“哦……”

姜英秀听了点点头,看来自己这小弟跟自己一个风格的,也是没啥计划,全靠命啊!

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能期待他运气够好吧。

能遇到自己,也不知道他这算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了。

……

一个月后,姜英秀几乎已经把崔六九彻底抛在了脑后,崔六九却回来了。

姜英秀早起去上学,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个一身狼狈、胡子拉碴的汉子,背着一条硕大的麻袋,在踉踉跄跄地往村里走。

姜英秀只觉得看起来很有几分眼熟,但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崔六九。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姜英秀忽然反应过来了,这货不是崔六九么?

怎么造的这么狼狈了?

崔六九也认出来了姜英秀,只定好了晚上在崔家老宅见面,就自顾自去了。

姜英秀到了学校,态度如常地上了一天课。

她不是不挂心崔六九这边的事情,只是她习惯了专注。

上课的时候,当然要全心全意地听老师讲课了。

这个习惯是上辈子带过来的,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常年练习画画养成的。

总之,她在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就能够迅速地排除情绪的干扰,将全副精力倾注到眼前需要关注的事情上面去。

天黑了,姜英秀干完了家里的活计,悄悄地溜了出去,在夜色的掩映下,迅速地跑到了崔家老宅。

崔六九已经洗漱干净了,还换了一身衣裳,胡子也剃了,看起来比早晨刚进村的时候,状态好了很多。

不过比起一个月前,依然消瘦了不少。

崔六九拿着介绍信,买车票倒是很容易,在外面住宿也没有遇到刁难。

但是,去鄂苏国的时候,着实有几分惊险。

崔六九在旅程的后半段,基本上就是靠偷偷地爬到火车车厢顶上过去的。

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

不过他的收获也不小。

姜英秀让他打探的消息,基本上都有结果了。

鄂苏国确实跟华夏采用了类似的制度,不过鄂苏国的市场,要比华夏的市场开放得多。

市场上如果使用外汇或者黄金,是可以直接购买物资的,不需要票券。

只是,近期鄂苏国的形式似乎十分紧张,而且,似乎对华夏人十分不友好。

崔六九恨恨地说道:

“老毛子到咱们这里来,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

结果咱们的人到了那边,简直是想咋欺负就咋欺负。

我在他们的市场上逛了逛,买了点东西,结果好几次都差点被人给抢了!

后来还有一回,真被人给抢了!”

姜英秀听了若有所思。

看来,自己曾经所在的那个时空发生的一些事情,在这个时空,也很有可能会再度发生啊。

崔六九说着说着,不由得心有余悸。

有一回当地人都已经拿着枪指着他的脑袋了,是他当机立断地把到手的货物都给人直接扔过去了,方才躲过一劫。

艾玛,姜英秀这个老大,跟一般的老大比起来,区别也太大了。

过去最爱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都不让做了不说,还得干这种玩命的勾当!

那一刻,他心中不是不后悔的。

其实他拿着介绍信出去,东南西北地乱转一圈儿,回来跟姜英秀说,根本过不去边境,不就完了吗?

姜英秀既然不能亲自去,想必也不可能跟着他,或者在他身边安排眼线啥滴,还不是他咋说就咋是!

谁让他非得自讨苦吃呢?结果险些把小命给交代了!

崔六九沉默了一阵,又接着说道:

“我过去的时候,是扒火车去的,回来的时候,也是扒火车回来的。除了躲在火车车厢里头,我也想不到啥办法能过境了。

不过回来的过程远比去的时候惊险。

鄂苏国的国民大概是非常自信吧。

对于进入国境的货车检查的一点都不严格。

而咱们国内就不同了。那检查的太严了!简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

我要不是急中生智,在一个装满了麻袋的货车车厢里头,钻到了麻袋底下,让麻袋把自己盖住,恐怕就被巡查人员给发现了。

就这样,出站的时候,我也险些被火眼金睛的铁路工作人员给揪出来!

能够过关,真得感谢我家祖坟埋得好!”

姜英秀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崔六九说得热闹,不过他这么辛苦倒也不是白辛苦的。

崔六九拆了那个麻袋,姜英秀一看,顿时感慨不已。

这鄂苏国人,跟华夏人的追求真是不一样啊!

麻袋里装了半袋子的皮草,还有巧克力、伏特加、雪茄烟、皮鞋、一些杂七杂八的食物、几件小型乐器,竟然还有两幅卷起来的油画!

崔六九还邀功似的说道:“你不是说要咱们国内市面上没有的东西么?这几样我在国内压根儿都没见过,这几样咱们这边也没有,不知道帝京之类的大城市那边会不会有,这几样虽然在什锦城的友谊商店能找到,但是也都挺贵的……”

第311章 咖啡和茶

“老毛子那边儿,半大小子都长得牛高马大的!

我遇到的第三波抢劫的,就是俩半大小子,小的那个才十二,大的那个也就十五。十五的那个臭小子,长得比咱们这边十八岁的大小伙子还膀。

而且手上脚上也挺有劲儿的,跑得也挺快!”

“那边的市场可多了,有特别的大的国营市场,还有买卖二手货,让个人做买卖的跳蚤市场。那跳蚤市场里头能买的东西,比国营市场的东西还全科哪。

我这次带回来的东西里头,那个粗陶的水罐子、那套一个罩着一个的木头娃娃,还有那一串镶金嵌玉的鸡蛋,全都是从边境那里一个最大的跳蚤市场淘澄回来的。他们那边我看就这鸡蛋做得最好看,叫啥……啥啥节彩蛋,具体是啥节我没记住。”

“那边的姑娘也都怪好看的哩。大高个,大长腿,小腰精细,要胸……那个啥,要啥有啥。

就是一点不好,一个个都蓝眼睛、绿眼睛的,看着简直就跟老一辈儿讲的妖怪一样!

怪不得过去都管他们叫罗刹国呢。那副红眉毛绿眼睛的模样,可不就是那女罗刹的模样嘛!”

……

崔六九兴致勃勃地,几乎不知道什么叫累,和姜英秀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个多小时,方才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头。

他说了这么半天,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总算告一段落,就赶紧端起水碗,狂灌了满满一大碗的凉白开。

两人聊天的整个过程中,姜英秀一直都在安安静静地听着崔六九说话,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

倘若遇到有疑问的地方或者感兴趣的地方,就会打断他,重点提问。

有些问题崔六九留心到了,有些却没有注意。比如说形势紧张,比如说当地人对华夏人似乎并不友好,这些他都注意到了。

但是姜英秀问的一些物产和价格,他有的打听到了,有的却完全没有打听到,或者干脆就找不到门路该往哪里打听。

“你都会说那边的话了?”

“没有,哪能那么快呢?我就学会了几句。你好再见啥的。我花了点钱雇了一个当地的华人孩子给我当向导。那孩子跟小顺子差不多大,人挺机灵的,也挺靠谱的。

要是没有他带着,我上哪找啥国营市场,跳蚤市场啊?

我买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他推荐我买的。

要不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买点啥。

其实我看着他们那粮食啥的卖的挺便宜的,还想买点回来呢。

结果那孩子说粮食这玩意儿没啥特色,又死沉死沉的,不如带点当地的特产啥的。比如那木头娃娃,还有那做得最好看的啥啥节的鸡蛋。”

“你跟他提到我了?”

“没有……姑奶奶你可别生气啊……我说的是我帮东家跑的这一趟,我东家家里有个你这么大的闺女来着……”

最后,崔六九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边有意思的东西太多了,我一不留神,就把你给的钱都用光了……”

姜英秀摆了摆手:

“多大点儿事儿啊!这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边境那边短期内不需要再出去了,好好休养一阵子吧。”

姜英秀将崔六九带回来的东西翻了翻,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适合留给崔六九的,于是全都带走了。

崔六九看着姜英秀一个矮矮的小背影,却轻轻松松地单手拎着那么大一只麻袋,蹦蹦跳跳地就走远了,忍不住牙痛一般嘶了一声,心道:

“这丫头还真是个怪物,怎么看怎么惹不起啊!”

姜英秀离开崔家的老宅,走过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一个人也没碰到。

拐了个弯,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处,将意识力的触角散布出去,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就随手把麻袋塞进了空间。

麻袋里的东西,按道理,都是不该出现在杨树沟村这么个小地方的。

所以,她最初本来是打算给崔六九留下两件的,后来也改变了主意。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崔六九那里人来人往的,搞不好什么时候,哪个出格的东西,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再想想这几年的形式,有海外关系的人家都噤若寒蝉的模样……干脆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崔六九这趟出去,用过的那封伪造的介绍信,姜英秀也已经收了回来。

下回说什么也得想个更妥当的法子,不能再这么撞大运了。

崔六九拿回来的东西里面,很多暂时都用不上。

比如那些皮草。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温暖了,皮草最早也得今年冬天才能用得上。

而且如果真的要穿,还得再做上一层棉布的外罩,把里面的皮毛给伪装起来,而不能直接拿出来用。

雪茄烟和伏特加之类的,估计只能送人了。

或者拿到黑市上去卖也行。

油画和乐器,放在空间里就好,这两项倒还算是有几分用处。

复活节彩蛋和鄂苏国套娃倒是很可爱,可以摆在空间的生活区架子上,当装饰品慢慢欣赏。

其它各种杂七杂八的吃的用的,也都只好暂且放在空间里,一点一点地慢慢消耗吧。

姜英秀最中意的,大概就是那一罐咖啡、一罐红茶、一罐太妃糖,还有一罐可可粉了。

咖啡啊!

这都多长时间没有喝咖啡了!

在那架该死的飞机上,自己喝了上辈子最后一杯香醇的咖啡……

然后就穿越了。

到现在为止,这个小身板喝过的最好的饮料,空间外头是张彩霞他们饭店卖的豆浆,空间里头是她自制的果蔬汁……

红茶其实也是久违了啊。

杨树沟子村这里,压根儿就没有喝茶的习惯。

待客往往就是一碗红糖水,或者一碗山楂水。

能把大麦炒一炒,泡了开水当茶喝的,已经算得上是很奢侈的享受了。

绿茶自己在张彩霞那里,倒是还喝到过两回。

然而红茶,从穿越以来,就基本上没有再喝到过了。

这回有了红茶,只要再有点牛奶,再来个柠檬……

打住打住,这人啊还真是,缺什么想什么。

上辈子有那么多口味丰富的饮料,自己都不怎么爱喝,反而更喜欢喝矿泉水。

虽然偶尔会喝茶,但是也没有多么喜欢红茶啊。

柠檬茶的味道,虽然熟悉,却并不怎么喜欢。绝大多数时候,自己选择的饮料,基本上都是矿泉水。

当然有时候要熬夜或者要早起,会喝点咖啡提提神。

跟朋友去咖啡馆,倒是也会喝点咖啡应应景。

穿越以来的日子,一直没有喝到咖啡和红茶,也没怎么当回事。

然而今儿个一见了这两罐咖啡和红茶,竟然瞬间就无法淡定了。

第312章 月季与蔷薇

姜英秀迫不及待地进了空间,先是美美地享用了一杯香醇的咖啡。

恍惚间,在咖啡的香气氤氲的氛围之中,似乎回到了前世的画室里。

休息了一阵之后,姜英秀又美滋滋地喝了一杯咖啡。

然后才把这次崔六九从鄂苏国带回来的物品,一样样从麻袋里头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摆放好。

其中那粗陶水罐、木头套娃和镶金嵌玉的彩蛋,以及两幅油画与几件乐器,她全都放在了生活区。

生活区这里,布置得越来越舒适了呢。

姜英秀觉得,空间里全都是粮食作物、油料作物和树木,还有几块药田,稍微有几分单调了。她还想再种些纯粹用来欣赏的花儿。

之前是没有想到。

这回既然想到了,回头不妨淘澄一些花草的种子,种到空间里,可以美化一下环境。

如果是珍稀品种的话,以后说不定也可以卖钱。

上辈子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君子兰曾经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呢。这件事好像跟荷兰的郁金香一样,本质上,就是一场炒作出来的闹剧。

它最火的那些年,很多人都心甘情愿地被卷了进去,后来被坑得哭爹喊娘。

自己要不要养上几株君子兰,等到何时的时候果断出手,赚点小钱钱呢?

想到这里,姜英秀忽然发现,自己大概骨子里是个俗人。

上辈子之所以成不了大画家,大概也是因为骨子里的这份根深蒂固的俗气?

甭管什么东西,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都是它值多少钱……

她有些黯然神伤。

不过,这份难过来得快,去得也快。

姜英秀总共只黯然了不到一分钟,就又重新振奋了起来。开开心心地想着要种些什么花儿了。

之前,她只在屠宰区的栅栏周围,种了一圈儿蔷薇。

这种蔷薇是野生的品种,是她从小寒山上挖过来的。特点是刺多花少,花朵也都很小,最大的差不多也只有酒盅口那么大,香味倒是比较浓郁的。

但是她想要装饰空间的话,要种的花朵,就不能选择这种类型的了。

后世她见过很多新品种的蔷薇花,花朵都有碗口大,还有很多丰富的层次和颜色。有些还是渐变色的,她爱得不要不要的,还曾经画过很多呢。

花期也很长,有些品种从春天就开始开花,一直能开到深秋才会结束。

不过,现在不知道那些改良品种有没有研究出来呢。

要不,自己还是先种些月季之类的家常花卉吧。

说不定还可以把月季和蔷薇嫁接一下,杂交一下,说不定还能培育点新品种的蔷薇出来?

种花的事情其实倒是不着急,以后多注意一些就好了。慢慢踅摸来好的花种,放到空间里,想怎么折腾,就能怎么折腾。

想到花朵,姜英秀又忽然间想起来,上辈子设计的一些作品。

她曾经设计过一个“繁花”系列的珠宝。

当初画的设计图,就是从四时花卉中获得的灵感。

那套珠宝,在大哥的公司里,卖得还不错呢。

趁着自己还记得,要不要把那套珠宝的设计图画下来呢?

……

从空间出来的时候,姜英秀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她一时意动,想要种些花儿来装饰一下空间,结果竟突然间想起来上辈子设计过的作品,于是就把设计图画了出来。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些作品。

于是认认真真地仔细梳理了一番。

她已经记录下来了包括“繁花”、“星辉”、“银河”、“秋水”等等四十多个不同主题的作品。

其中有十几个作品,是成系列的。另外一些有些是套装,有些是单品。

这会儿,她在空间里一直画图画到手都酸了,已经一口气还原了“繁花”系列的四十多幅设计图纸。

还有那么多的设计图需要回忆,需要还原,需要她一张一张手动画出来。任务相当繁重,不过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已经彻底从前几天的那种低落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不是之前勉强劝说自己达到的那种平静,而是那种满心欢喜,心心念念都是振奋、快乐而又满足的状态。

当初她设计的这些作品,其实每一套的定价,都并不亲民。其中定价最便宜的一对水滴形状的钻石耳钉,也要卖到一万多块软妹币。

她锁定的目标人群,就是名媛和贵妇,赚的就是有钱人的钱。

然而现在回忆起来,似乎每一套作品,卖得都相当不错。

所以,她上辈子并不是乏善可陈,也并不只是一个只能依靠家人宠爱度日,天天都挥霍无度的米虫。

她也曾经实实在在地为大哥的珠宝公司,创造了很多价值的!

想通了这一点,她几乎开心得要飞起来了。

珠宝设计是她非常喜欢的一件事。

这辈子除了画画之外,她要投注很多精力的,依然会是这件事。

不过,除了珠宝设计之外,她也打算兼顾一下服装设计。

毕竟这个时代的衣服,单调得几乎让她觉得眼睛疼。

而以她的品味,她的专业,她的对后世的了解,在这个世界,做这个行业,想必会闯荡出一番事业。

暂时就这么定了吧!

姜英秀对未来的发展方向,多了几分笃定。

她想了想这几天的日程,就又进了一趟空间,从空间里又挖了一棵参,跟之前让棒槌鉴定过的那一棵放在了一起,带着两棵参出了空间。

第二天一早,姜英秀直奔县里,带着两棵参去找了萧凌然。

萧凌然见到两棵品相完好的参,眼睛都直了,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兴奋地对姜英秀说道:

“行啊,我没看错你!果然是这块材料!”

姜英秀有几分无语。

她的本意是想用这两棵参贿赂一下萧凌然这个师父,让他别对自己学医的事情追得太紧,没想到反而起了反作用。

萧凌然兴致勃勃地说道:

“既然你都能从深山老林里头挖出来人参了,说明这认药的功夫也差不多了。咱们下一步可以开始学习炮制药材了。”

“不要啊……”

姜英秀的哀嚎刚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萧凌然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秀秀啊,本来呢,我是看你一身神力,天赋异禀,担心浪费了你这块好苗子,才勉为其难地收了你这个徒弟的。

现在看来,果然是好心有好报,竟然让我捡到了个宝啊!

你好好跟着师父学制药,制药这部分学明白了,对医术也是有很大促进作用的!”

姜英秀啥也说不出来了,得了,乖乖地跟着师父学习吧。

萧凌然很开心地拿出来了自己的一套家伙事儿,让姜英秀一样样先辨认清楚,记忆清楚,然后再照着这个样子置办上一套。

毕竟炮制药材也是个熟能生巧的活计,是需要经常练习的,而姜英秀又不可能天天过来他这里。

第313章 走,姐替你们削他去!

姜英秀看着萧凌然一脸的兴奋,啥也不说了,就擎等着师父说买啥,自己个儿就乖乖掏钱,暂时先添置一套最基础的工具,先用着吧。

切药刀:姜英秀觉得这玩意儿应该就是个小铡刀……这玩意儿她还真熟悉,天天在老姜家院子里铡干草来着……只不过这尺寸差距有点悬殊……

不过,切药刀这一项,还包括配合切药刀的工具。

比如切要用的竹把子、单切用的虎头钳、螃蟹钳、拦药的刀方、接药的药斗、擦刀的油帚子、水帚子什么的。

片刀:式样与菜刀相似,刀片薄,刃口为两面,呈弧形,具切、削、片、劈多种作用。

锉:就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那个小刚锉,不过这个锉的样子要小巧一些,主要是用来把药材锉成粉末的。

铁锤:就是大家都认得的那个锤子……同样尺寸略袖珍一些。它的作用就是把一些坚固的药材砸碎。

碾槽:一般是生铁铸成的。也有石头材质的或者粗陶材质的。俗称药碾子。

这个玩意儿可以手动推动碾轮,也可以用脚踩,一般都是大量加工药材的时候用的。

冲筒:一种用来捣碎药材的工具。姜英秀怎么看怎么觉得,它这模样,明明就是个蒜臼子么……

乳钵:用来研磨药材使之成为粉末状的工具。简单地说,就是一个玛瑙材质或者玉石材质的小碗,里头放着一个同种材质的小杵子。

萧凌然指着自己的工具,一样一样教姜英秀辨认清楚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如果带着姜英秀去采购,怕是不大方便。

而让姜英秀这个小丫头自己去买这些东西,没有介绍信,也是个麻烦事。

这一点还是姜英秀提出来的。

她暗暗窃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暂时不用学炮制药材了?

话说她现在其实连药典还没背熟呢……现在制药,不嫌太早点了吗?

萧凌然一双浓郁的眉毛皱得紧紧地,沉默无语了一阵,就在姜英秀以为他要决定放弃了的时候,他突然出声了:

“就这么办!”

声音有点儿大,再加上之前环境过于安静了,反倒把姜英秀给下吓了一跳。

“怎么办啊?”

姜英秀一脸好奇地问道。

萧凌然换上了一脸“慈祥”的笑容:

“你先把师父这套工具带回家,天天拿着个练习。我回头到单位找他们开张介绍信,自己再买一套!反正最多也就是请吃一顿饭,或者一条烟、两瓶酒的事儿。”

“啊?”

这样也行?

姜英秀张大了嘴巴,有点儿傻眼。

她真是不想要,然而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萧凌然忽然笑眯了眼,指着自己院子里的几个小口袋说道:

“里面这些材料也一块儿搬过去,你先练练手!”

“具体怎么做,我都教给你一遍,回头你就照着样儿慢慢来就成。”

姜英秀:“……”

我现在说把我的参收回来,还来得及么?

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出口,而是老老实实地跟着萧凌然,看着他拿着药材给自己做示范。

萧凌然教给姜英秀的第一步让她大跌眼镜,竟然是:

洗。

很多药草全株都能入药,刚刚采摘下来还是带着泥土的。第一步要先晾晒、或者阴干,但是在那之前,首先要把泥土啊、灰尘啊,都给清理掉,把药材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所以要先清洗。

……

处理药材的手法还有很多种。

萧凌然也怕姜英秀会贪多嚼不烂,于是第一天,就只教了她采摘、清洗和晾晒这三个基础步骤而已。

至于其他的,以后慢慢再教。

反正姜英秀这丫头还小,而他在西麓县待着的日子,也还长着呢,不着急!

姜英秀背了个柳条筐子,里面装满了师父萧凌然塞给她的工具和药材,嘴角微抽,脚步略僵,背影略失落,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师父家。

萧凌然其实看出来了,姜英秀吱吱扭扭地,有些不情愿,却一直故意装作没看见。

他这个徒弟啊,身体好,记性也好,练功进境神速,也还算尊师重道,对自己很是恭敬。

缺点拢共只有一条,忒懒了!

有时候简直就跟那算盘珠子似的,拨一拨才肯动一动。

你要是由着她,不拿小鞭儿抽着,她一步都不待主动往前走滴!

别的不说,就那一本汤头歌,你要是不监督着点儿,催得狠一点而,勤一点儿,她背一年都不待背完滴!

这将来这丫头长大了,谁要是不长眼娶了回去,怕是要倒霉咯!

怕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儿!

……

姜英秀不知师父在背后腹诽她的懒惰,她走得远了,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就把这些东西都塞进了空间,暂时先放到了加工区。

至于练习的事……等有心情的时候再说吧。

或者师父考核之前,突击练习一下,只要能把师父那一关交代过去,也就行了。

最近这一段儿,别的事情都可以暂且放一放。还是集中精力,趁着记忆还在,努力把能想得起来的设计图,一张一张都画出来比较重要。

姜英秀忙活了一小天,晚上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气氛,是自打分家以后,搬到新宅子以来,最为紧张的一次。

姜大地和沈春柳似乎刚刚吵过架,彼此的目光,都不跟对方接触,也不跟对方说话。

姜大地坐在炕头上,一个劲儿地闷头抽烟。

沈春柳的眼圈儿红红的,鼻子头儿也有点红,似乎是刚哭过的样子。

六丫和八丫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两张小脸上写满了不服气,有些气哼哼地瞪着姜大地,但是又不敢引起姜大地的注意,所以虽然在瞪人,却是在偷偷地瞪。

九丫倒是一如既往,不负睡神之名,还在炕梢呼呼大睡。

姜英秀一回来,似乎就把这幅无声的画面给打破了。

沈春一见姜英秀,就迅速地扭过头抹了抹眼角,连忙一脸关切地从炕沿边上站起了身:

“秀秀回来了啊!今儿个在学校过得咋样?老师讲的都能听得懂不?有人欺负你不?肚子饿不饿?娘这就给你做饭去!”

六丫和八丫见了姜英秀也跟乳燕投林一般冲着她就扑了过去:“姐!你可回来了!”

姜英秀早都把书包收在了空间里,这会儿一看屋里的情形,先挨排儿打个招呼:“爹,娘,我回来了。”

姜大地爱理不理地,半晌方才“哼”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然后又伸手摸摸两个妹子的脑瓜:

“六丫、八丫,你们这是咋地啦?谁欺负你们了?走,姐替你们削他去!”

第314章 份子钱

自从上回姜英秀一时没忍住,教训了一把刘威、刘猛之后,村里的娃对姜英秀的武力值都比较忌惮。

几乎已经没人敢再欺负她了。

不过,姜英秀怕他们没有切身的体会,再好了伤疤忘了疼。

为了避免自己上学的时候,妹子们在家,被村里的淘小子们欺负,她后来也曾经抓住机会,故意找茬发作了两回。

简言之,正八经儿地露过两手儿。

她的苦心,没有白费。

这两回发飙,果然震慑住了一帮淘小子。

让六丫和八丫的日子,比从前好过了许多。甚至连带着四宝、五宝、六宝他们,都跟着扬眉吐气了。

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挨了揍,往往撂下的话都是:

“你等着,我回家找我哥去!”

而六丫、八丫、六宝他们这里,那台词就换成了:

“你要是敢欺负我,看我姐不削死你滴!”

当然了,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大人往往是不知道的。

姜英秀的武力值,在孩子们之间,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然而,在大多数的大人心里,姜英秀这丫头的形象,还是老姜家的那个可怜巴巴的受气包。

勤快能干,又笨嘴拙腮。

真不知道老姜家怎么舍得瞎耽误工夫,竟然还让么个蔫蔫巴巴、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丫头片子去公社上学!

莫不是有钱烧的?有那钱,干点啥不好?

不过听说这丫头片子也有点本事,竟然能哄得老师心软,答应她直接上了五年级,这可一下子省下了四年的学费呢!

姜英秀本来是通过考试跳的级,不过这话传着传着,就走了样。

刚开始还说姜英秀是天才,是神童。

慢慢地,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姜英秀是心眼儿多,会扮可怜,会哭穷,哭唧唧地把老师给说动了,才允许她跳的级……

这流言,崔六九一听到,便跟姜英秀隐约暗示过两回。

然而姜英秀觉得无所谓,也没有费力气去查找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左不过就是那几头蒜。

村里人无非就是在自己这里铩羽而归,没占到啥便宜的何七巧。

学校里无非就是在自己手下吃过亏的刘威、和那个总跟刘威混在一块儿的、身材干干瘦瘦的短发女生。

这么幼稚的手段,除了他们这些半大孩子,估计也没谁了。

哼哼,真把她惹急了,放了大招,看到时候谁傻眼。

姜英秀懒得理会这些流言。

当然了,一方面是因为有恃无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流言么,其实都是有时效性的。

姜英秀是去上学念书的。

这事儿本身就没有什么娱乐性,长舌妇们嚼上两回,也就过去了。

不像婆媳大战、寡妇偷人这类的,有历久弥新、越传越欢的顽强生命力。

尤其是当事人的态度,听到了就跟没听到一样,啥反应都没有,连个眼风都不舍得扫你一下。

这种类型的闲话,传播起来,也是超级没有快感的。

沈春柳问过了姜英秀一串话,也没等到她回答,就起身去了外屋地,烧火做饭去了。

姜大地依然闷着头沉默地抽烟。

六丫和八丫拉着姜英秀蹲了下来,贴在她耳朵边说了一段话。

“姐,没人欺负我们。”

“姐,咱爹咱娘刚才吵吵起来了,都动上手了!你是没看到,咱爹扔了个凳子过去,把咱娘胳膊上都给砸青了!”

“啊?”

姜英秀是真惊讶了。

据她所知,姜大地跟沈春柳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平时里吵架、打架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数时候,基本上都吵不起来。

沈春柳性子很温柔,一向是柔声细语地,听着她说话,哪怕有一肚子火,都很容易平静下来。

这姜大地到底是因为啥?

竟然还动上手了?

莫非是搬家以来,肉吃多了,该给他喝点黄连汤子败败火?

姜英秀暗戳戳地咬牙、运气。

六丫姜英俊悄悄地趴在耳朵边告诉姜英秀:

“姐,大堂哥要结婚了。

咱爹说要随份子,咱娘就说要包个大红包,给五块钱。

咱爹说五块钱拿不出手,他脸上无光,让出十块钱。

咱娘不乐意,说咱爹咱娘结婚的时候,大爷大娘随礼,才随了五毛钱。

还说现在一般人家结婚随分子,都不给拿钱。

直接送个脸盆、暖壶、枕巾、枕套什么的,也有的就送一块儿自家拿纺车织的半尺毛青布!

那种家庭条件好,彼此交情到位,而且又不送东西的,才给随两块钱的礼金。

五块钱,起身已经相当不少了。

结果他们俩就锵锵起来了!

越说火气越大,咱爹就把烟袋锅摔了,还把桌子掀了,最后还把凳子往咱娘身上扔,掀桌子就打碎了两个碟子一个碗,扔凳子还把咱娘的胳膊都砸青了!”

姜英秀听得越发觉得牙痒痒。

这个姜老三脾气见长啊!是不是有点欠收拾!

可是他偏偏还是这个小身板的亲爹,这就有点儿难办了。

直接下手揍他一顿,恐怕是行不通的。

跟他讲道理,他倘若是个讲道理的人,跟老婆意见有分歧,也不应该直接就动手吧。嘴巴笨,说不过媳妇儿,就恼羞成怒了么?

姜英秀烦恼地叹了口气。

关键是她还没赶上现场版,实在不好直接出手。

不过,想到那个砸到沈春柳,把她胳膊都给砸青了的凳子。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扬声问道:“六丫,是哪个凳子?”

这一嗓子,把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姜大地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四丫头,你想咋地?”

姜英秀目光凉凉地扫过姜大地的脖子,看得他忽然觉得脊梁骨发凉,浑身上下毛骨悚然,姜英秀才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又问了一遍六丫姜英俊:

“六丫,砸到咱娘的,是哪个凳子?”

六丫姜英俊有点儿不知所措,一时没反应过来。八丫姜英姿却已经默默地走了过去,把那个罪魁祸首的凳子给搬了过来:

“姐,就是这个凳子。”

姜英秀看了看,这是一个矮脚凳,或者可以说是个木头小马扎,不过是带椅背的。

可以算是一把小椅子吧。

姜英秀把它拎了起来掂了掂,手感略沉,木质还不错呢。

钉子也钉得严丝合缝的。

真是一把好凳子,可惜了儿了。

姜英秀露出一脸十分可惜的表情,缓缓说道:“真是一把好凳子,可惜了儿了!你咋就非得砸到我娘呢?”

一边说,一边把这凳子拎了起来,伸出双手,用力一搓。

凳子四分五裂。

碎成了一地小木头块儿,和很多细细的木渣。

那木渣乍看起来,几乎跟锯末子差不多。

姜英秀把这凳子轻轻松松地毁了,然后再次用冰凉冰凉,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看着姜大地:

“这破凳子,竟然敢伤到我娘,还留着它噶蛤,不如塞灶坑烧火呢。”

姜大地的眼睛都霍地瞪圆了。

四丫头身上,竟然有这么狠的一身蛮力!

而且,四丫头这阴阳怪气的态度,这是几个意思?难道是给沈春柳撑腰,在用这个凳子敲打他?

第315章 不敢置信

姜大地有点儿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那个粉身碎骨的凳子盯了好几秒钟,扭头冲着姜英秀喊了一句:

“四丫头,你噶蛤?”

不过声音里那一丝微微的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沈春柳在外屋地听到动静,急急忙忙地拎着笊篱就冲了进来,准备豁出去挨顿打,也要护住脾气秉性越来越说一不二的大闺女。

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情景。

屋子里几个人正面面相觑,盯着一地的木头碎块和渣滓,又不时偷眼看一眼姜英秀,那眼神,十分复杂,混合了害怕、迷茫、不敢置信,不可思议等等各种各样的情绪。

沈春柳急急地问道:

“四丫头,这是咋地啦?你爹把这凳子摔了啊?砸着你没?”

然后又冲着姜大地语气略微激动地说道:

“孩儿她爹,你今儿个这是咋地啦?咱俩吵吵归吵吵,可不能冲着孩子发火啊!这咋还使这么大的劲儿,遭禁东西呢?”

沈春柳这话一出,姜大地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简直成了一块红布。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最后却只干嘎巴了两下,啥也没说出来。

姜英秀看到他这个样子,险些憋不住笑。赶紧使劲儿板起了脸,暗暗用指甲盖掐了下手心,才勉强没有笑场。

姜英秀强忍着笑意开口说道:

“那个凳子它不好好滴当个凳子,老老实实地趴在墙根儿眯着,得瑟大劲儿了!砸谁不好还敢砸我娘,我还能留着它吗?这破玩意儿连个凳子都当不明白,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也就配塞灶坑里头烧火了。”

沈春柳被姜英秀这番话给说蒙了。感觉似乎有点听明白了,又似乎啥都没听明白。她习惯成自然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姜大地。

姜大地撞见沈春柳的目光,红布一般的脸色刚刚恢复了正常,瞬间又涨红起来。

姜英秀淡定地用凉凉的视线扫过姜大地,看得他觉得后脊梁骨上一阵阵冒凉气。

心里忍不住觉得自己很怂很怂。

然而对上姜英秀那冷冰冰得几乎能冻死人的眼神,他硬是觉得,其实吧,有些时候吧,怂点儿也挺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丫头怕是随了她奶奶了,这性子,太人!

紧接着,姜英秀移开了目光,用一种“你放心有我罩着你呢”的眼神看了沈春柳一眼,缓缓地开口说道:

“大宝哥结婚,你们要是非得随份子,给两块钱就行了。

或者扯上一尺半尺的毛青布也可以。

要不然的话,买个毛巾啦、香皂盒啦、枕头套啦,反正价格别太贵的,意思意思,心意到了就够行。

什么五块、十块地,一天工分才能换多少钱?一年到头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才能剩下多少钱?

要不你们问问我二大娘随多少份子,再问问我四婶和五婶随多少份子。

人家要是多了,咱们也不用攀比,垫底儿就成。

人家要是给得少,咱们也随大流儿,往下减点儿吧!”

姜大地听到这么一番话,顿时张口结舌。

眼睛瞪得比刚刚看到那个四分五裂的凳子还圆,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囫囵个儿的电灯泡……

四丫头这是中了什么邪?

这还是原来那个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四丫头吗?

她啥时候性子变得这么干脆利落的?

而且啥时候俺们家轮到她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掺和大人的事情了?

然而,刚刚想要开口训斥,却又偏偏觉着,喉咙里头哽得厉害,啥都说不出来。

刚刚她就伸着两只小手,把那凳子给揉吧了两下,那凳子就那么碎了……

那画面……

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他颓然地抱住了头,发出了一声长叹:“唉……”

一声叹息,余音未尽,他就又把旱烟袋的烟嘴儿塞进了嘴里,叼着烟嘴儿,吞云吐雾起来。

倒也真不能怪姜大地失态。

他这个性格和脑子,基本上不是发生在他眼跟前的事情,他就不会投入哪怕一丁点注意力。

而姜英秀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变化,怎么看,都还是那个蔫不出溜的小丫头。

其实她除了自己给自己报名去镇上念书,并且由于极力反对给自己定亲,甚至把她奶奶的老姐姐都给泼了两身水之外,似乎也没有干过啥惊天动地的大事……

往常在姜大地的印象里,这个闺女有跟没有,好像没啥大区别。

她一个丫头片子,还不顾自己的反对,非得折腾着去上学,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

可是虽说这丫头不算安分,但是干活儿还算勤快,眼睛里也还算有活儿,基本上见到了就会主动干了,基本上都用不着别人支使她。

起了房子搬了家以后,姜英秀还是继续沿袭着原本的轨迹,简简单单地生活。

除了在沈春柳面前,除了给家里安排伙食时不时地带些肉回来,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改变。

所以对姜大地来说,这丫头突然间态度这样强横,还要插手家事,他只觉得非常不习惯,不适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

只要看着那只惨遭蹂躏的凳子,他就啥都说不出来,怂就一个字……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看着姜英秀云淡风轻地给自己撑腰的小模样,沈春柳的眼圈儿又红了。

心里酸酸软软的,情绪复杂难言。

这个闺女,自己平时待她,并没有多么上心。

当年这孩子她姥姥,自打听说了她那妨克六亲的命格,就再没让她登过姥姥家的门。

她姥姥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这命硬的孩子,她倒是不想克你,但是她也做不了这个主啊!

你呀,还是远着她点儿吧!

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这经过见过的多了,就知道了,命格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可千万别心软,千万离她远着点儿!别哪天再被她给克死了,你说说我得多伤心?

他老姜家可以再娶个儿媳妇儿,他姜老三可以再娶个黄花大闺女,我上哪儿找我这亲闺女去?”

沈春柳做不到真的对着这孩子能离多远离多远,但是她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对待姜英秀,并不如对六丫、八丫她们那样亲近。

然而这孩子对自己,却自始至终都是一心一意的好。

再回头看看姜大地那个不省心的!

竟然还没有四丫头这样一个半大孩子懂事!

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定了给大宝随十块钱的份子钱,也不想想,他辛辛苦苦地在大队挣工分,一年到头,分了粮食之后,还能剩下几个十块钱?

第316章 戒了好

分家的时候,鸡猪之类的牲口,可都是留在了老宅的。

倘若现在这个月份再开始养鸡,等到小鸡长到开裆了,还得好几个月的功夫,到时候天一冷下来,小鸡又该不爱下蛋了,这一年差不多又是白忙活。

没有鸡、没有猪、没有能做的小生意,也没有能来钱的手艺,搁什么挣来这十块钱?

菜地倒是有挺大一块儿,不过还得现开荒。

而且开了荒,这个季节能种的东西,也不多了。

种出来的东西将将也就够个自家人吃的,根本不要指望能剩下多少。更别指望靠这个换钱了。

再者说,即便有些茄子土豆啥的剩下了,还得晾菜干呢,不然冬天吃什么?

再者说,年底分粮食、分钱的时候,还得把给老爷子、老太太养老的那部分送过去呢。

自己两口子手里还能剩下几个钱?

这会儿大宝一个侄子结婚,就要随上十块钱的份子,那别的亲戚朋友结婚,得随多少?

光是这些随份子的钱,从哪里出?

自己除了几件有特殊意义的衣裳,已经没有什么嫁妆可以卖掉、或者当掉的了。

沈春柳几乎要把这一肚子的话,都劈头盖脸地倒在姜大地头上,可是想到毕竟几个孩子都在呢,还是给他留几分面子吧。

于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伸手抹了抹眼角,一转身,回外屋地做饭去了。

姜英秀看了看躺在炕上睡得喷香的九丫,又看了看绕着自己转来转去,跟两条小尾巴似的六丫和八丫,抬了抬眉毛,对着吞云吐雾的姜大地说道:

“爹,你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等到冬天该咳嗽了。”

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把烟掐了!要不就出去抽去!没看见这好几个孩子都熏得够呛吗?”

不过,考虑到刚刚在他面前揉吧碎了一个凳子,还是给他留下两分面子吧,于是就换了个说法。

姜大地有点在猛犬面前乍乍着翅膀护食的老母鸡心态:

“你咋啥都管嘞?我是你爹?还是你是我爹?”

“爹,别的事儿我不管,就管两件事儿。

第一,我娘天天家里地里啥活儿都不少干,白天跟你干一样的活儿,跟你一块儿挣工分儿,晚上到家了,还得给你洗衣服做饭伺候你,你就算做不到体谅她,帮她分担,至少也别欺负她,不然我肯定不能让。

第二,别在咱家孩子跟前抽烟。别人家孩子我不操那个心。但是咱家孩子,我得护着。

喝酒没事,你随便喝。抽烟不行。要不你就出去抽去,要不你就忍着。实在不行,你干脆就把烟戒了得了,还省钱!

你要是舍得把你那些烟叶子卖了,不就有钱给大宝哥随礼了?”

“四丫头,这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咋还真管上我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咱们杨树沟子村,哪家有你这样不孝顺的孩子?就算咱们桦树林公社,乃至整个黑瞎子岭,哪家有你这么不孝顺的孩子?之前我说不让你去念书,你都不听涅,这会儿你还反过来管起我来了?”

“我不让你抽烟,是为了你和咱们家孩子的身体好,哪里就不孝顺了?我让你对我娘好点,哪里是不孝顺了?”

“我不让你念书你不听,你还反过来管我,不就是不孝顺?”

姜英秀笑了笑,扫了一眼地上的凳子,皱了皱眉毛,说道:

“再祸害凳子就没有坐的了。这回我换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姜大地走了过去。

姜大地刚刚乍乍起来的那点胆子几乎全都不翼而飞了,嗓音里头都带上了颤音:

“四丫头,你这是要噶蛤?”

姜英秀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姜大地已经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按正常情况,他应该劈头盖脸地揍这死丫头一顿。

事实上往常他也都是这么干的。

然而自打见了四丫头揉吧碎了那个凳子,他就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再揍她一顿?

他感觉真要那么做的话,恐怕自己会死得很难看……

姜英秀走到了姜大地面前,把他手里的烟袋锅儿轻轻一扯,就拿到了自己手上。

姜英秀在炕沿边上磕了磕烟袋锅儿,把里面的烟灰和炭火都磕掉了,磕得干干净净。火热的烟灰把炕沿的木头沿儿烫到了、还熏黑了一小块儿。

姜英秀再次用凉凉的目光看了一眼姜大地,微微一笑,举起来了烟袋锅,把它从中间轻轻一掰,烟袋锅啪嗒一声,断掉了。

黄铜的茬口,崭新崭新,跟烟袋锅本身那陈旧的铜色对比,显得格外的醒目。

姜大地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心头似乎有个浑身都在颤栗的小人儿,抱着头就蹲了下去:

我很怂,很怂很怂……

事实上他的眼睛就没离开那个断了的黄铜茬口。

这丫头是被妖怪上了身了吧?

不然怎么可能会掰断了烟袋锅的杆儿?!

那玩意儿可是黄铜的!黄铜的!

虽然说自己这个烟袋锅不如老爹的那根品质好,烟袋杆儿也确实比较细,但是黄铜依然还是黄铜啊!

黄铜这玩意儿,就是自己老爹年轻的时候,体力最好的时候,也掰不断啊!

这又不是木头筷子!

姜英秀再一次目光凉凉地划过姜大地的脸和脖子,然后淡淡地说道:

“爹,抽烟真的对身体非常不好,上了岁数啥病都找上来了,我看你还是戒了吧!”

姜大地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上下都在拉警报,听了这话,欲哭无泪地看着断成了两截的黄铜烟袋,喃喃地应道:

“对,对,抽烟不好,戒了吧,戒了好。”

姜英秀微微一笑:

“咱们杨树沟子村,有几个我这么孝顺的孩子呀?”

姜大地蓦地张了张嘴,却啥也没说出来。

他确实是秒怂了。

但是,要让他夸姜英秀孝顺,他真心做不到啊!

他长这么大,整个杨树沟子村有一个算一个,连那几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都算上,可真是从来没见过姜英秀这么“孝顺”的孩子啊!

姜英秀施施然地转身去了外屋地,帮着沈春柳把晚饭从大锅里头盛出来。六丫和八丫也快活地跑进跑出,帮着拿碗筷。

今儿个这顿晚饭的水准相当不错。

一块儿大豆腐,切成小方块儿,又切了一颗白菜,炖了鱼头,沿着锅边儿还贴了一圈儿苞米面儿饼子。

大豆腐、白菜、苞米面儿,都是空间出品。鱼头也是姜英秀从西大泡子里头捞出来的鱼。

沈春柳做饭不算擅长,但是白菜豆腐炖鱼头,这道菜本身就比较美味。再加上原材料都是空间出品,材料新鲜,滋味浓郁。

一家人敞开肚皮,吃得满嘴流油,就连刚刚遭受了重大打击,心情十分低落的姜大地,都埋头狂吃了一顿,还破天荒地对沈春柳的厨艺,表达了真诚的赞美。

第317章 二丫的婚事(1)

六丫和八丫见到姜大地这样,都在暗暗偷笑。

九丫适时的醒来,带着一脸睡饱了的满足,笑呵呵地、美滋滋地、喝了两大碗鱼汤,还吃了一大块鱼肉,一大块豆腐,两三口软软嫩嫩的白菜心。

沈春柳细致地把鱼刺挑出来,先喂了九丫,看九丫不吃了,又按顺序给了八丫、六丫和姜英秀一人一大块儿鱼肉,忙活了半天,自己却一口都没吃到嘴呢。

姜英秀看着六丫、八丫和九丫一脸享受的小模样,就没说什么。

只是自己亲自上手,弄干净了一小碗鱼肉,又浇上一勺奶白色的飘着葱花的鱼汤,默默地递给了沈春柳,对她说道:

“娘,别忙活了。你自己也吃啊!”

沈春柳看到这一碗鱼刺挑得干干净净的鱼肉,还有为了增加滋味,泡上的那一勺鱼汤,双眼之中又泛起了水汽。

而一边埋头苦吃的姜大地,默默地一句话也没说,心里却觉得像是打翻了好几个醋坛子。

酸,酸死了!

四丫头真是太不像话了!

为了她娘,狠巴巴地凶我不说,挑好了鱼刺,那鱼肉还不给我吃!

真是没规矩!不孝顺!不像话!

真是……

越想越酸,他气哼哼地扭了脸,不看!眼不见为净!

吃过了晚饭,姜英秀和六丫八丫帮着沈春柳收拾了碗筷,抹干净了桌子,然后又到外屋地帮忙收拾、洗碗。

姜英秀看着忙忙乎乎、像模像样的六丫和八丫,深深地觉着没有白疼她们。于是顺手就掏了两块地瓜干出来,给了她俩一人一块儿:

“一边玩儿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了。”

沈春柳见状,也连忙让姜英秀带着两小只出去溜达溜达,外屋地这点儿活儿,她已经占上手了,就不用费两个人力了。

姜英秀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搬到新家之后,姜英秀独自住了一间房。

这屋里有炕,也有炕柜,衣橱,打家具的时候,沈春柳考虑到姜英秀已经上学了,还特意给她打了一张书桌。

杨树沟子这地方,毕竟是靠着山,别的不多,各种杂树的木料有的是。

搞得多了肯定不行。

不过本地人盖房子、打家具之类的,从山上砍几棵杂树,是民间约定俗成、心照不宣的事情,也没人会去举报。

姜家三房搬家之前,沈春柳还特意去老彭家请了一回彭木匠,一口气上山砍了十来棵杂树,打了包括床、五斗橱、炕琴等在内的一溜家具。

因为急着搬家,家具没刷漆,所以现在这些家具,还偶尔会散发出来清新的木头香气呢。

姜英秀盘坐在炕头上,打坐练功。萧凌然教给她的功夫里头,打坐跟跑步一样,是基础中的基础,必须要天天练的。

当然其实进空间里头练习,效果会更好。不过这不是家里人来人往的,她不想太过神出鬼没的,再吓到他们。

姜英秀坐了没多会儿,就听到沈春柳大门响了。

来的是二大娘李荞麦。

李荞麦端了一大碗五花肉炖粉条子,一丁点儿都不见外,隔着老远地喊了一嗓子:“春柳在家不?”

推开了院子的门,就往里进。

沈春柳一听到动静就迎了上去:

“哎呦,二嫂来了!快进屋坐!”

她眼睛和脸蛋儿都有些红。眼睛红是因为之前哭的,脸蛋儿红是因为看到了李荞麦手里的菜。

只要人家给她一点好处,沈春柳就忍不住要觉得脸热。

李荞麦大大咧咧地把菜碗直接塞给沈春柳就松了手:

“弟妹啊,晚上吃了没?给你加个菜。”

沈春柳怕把碗摔了,只好抱住了,知道李荞麦这是不让她客气的意思,于是连忙把碗给腾了出来。

还细心地拿窝头抹了一遍,把一个油乎乎的碗,抹得像被小狗舔过一样,干干净净的。

李荞麦把碗接过去,随手往炕里一放,就开始跟沈春柳聊上了。

沈春柳默默地听着。

姜英秀也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

李荞麦的话一向不多。她竟然会跑来跟沈春柳聊天,也算得上是个稀奇事。结果没听几句,姜英秀就明白了。

李荞麦对姜英杰跟老钱家这门婚事,百分百不满,但是她又管不了,毕竟姜家各房头已经分家了,而这是大房的家事。

她最主要是担心老钱家人的人品。

二丫这个孩子,性子虽然已经被她掰回来了一些,但是,对上无耻的钱家人,怕是还远远不够。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丫头天生的性子,就是温柔恬静、心底柔软的。这样乖顺的好孩子,遇上钱老本那种人,怕是只有吃亏的份儿!

“春柳,我现在不操心别的,就操心二丫。

三丫虽说还小,但是挺有心眼儿的,性子其实也挺霸道,我倒是不担心她。四宝五宝两个小蛋子,他们不祸害别人就不错了。

可是你说这二丫这个性子,掰又掰不过来,要是真出了点啥事儿,到时候我咋整?”

所以,李荞麦的解决方案,就是给抓紧时间给二丫找个靠谱的婆家,让二丫尽可能的远离钱家人。

沈春柳本来就没什么主意,自然是李荞麦怎么说,她就怎么听着。

这会儿倒是也插了一句:

“那这么着急忙慌地,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吗?”

“就说呢!这不我娘家那边给我说来着,让二丫嫁回我娘家去,她那么多表哥,都知根知底的,人品也都信得过,还不得让二丫扒拉着挑?

可是吧,前些日子公社下来的宣传队不是说了,不让近亲结婚?

说这表兄妹结婚,容易生出二傻子来!

俺这不是听着这话,心里头不自在么。

这万一我做了这个主,让二丫嫁到我们老李家去了,回头再真生个二傻子出来,那孩子就算嘴上不说啥,心里头不得怨我一辈子?

可是眼瞅着这钱大丫就要进门儿了,回头那钱老本要是一天到晚地往大哥家乱窜,谁拿他有啥办法?

我再怎么厉害,还能管到大哥家里去?

可是这事儿吧,就像癞蛤蟆站脚面,它不咬人膈应人啊!”

……

姜英秀听着听着,已经全然没心情继续练功了。

二丫姐,是原主曾经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给予她亲情的亲人。

姜英秀觉得,二丫的婚事,绝对不能就这么草草地定下来。

钱家人固然无耻,钱老本固然是个威胁,可是,这么匆匆忙忙地要给二丫找婆家,要怎么才能对男方的人品进行充分的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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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二丫的婚事(2)

这事儿,她得管!

不过,要从哪里下手呢?

……

李荞麦来跟沈春柳聊天,没指望她能出什么主意,只是吐一吐苦水,顺便在聊天的过程中,把自己的心思理顺了。

这不,第二天开始,李荞麦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相亲。

她打算给二丫集中相看一波,然后尽快挑中一个合适的女婿,赶紧麻溜地把二丫嫁出去。

不说要赶在姜英杰前面吧,至少也不能比他落后太久。

以后跟老钱家做了拐着弯的亲戚,二丫这头若是不赶紧嫁了,怕是钱老本说不定什么时候脑子一热,就做下啥混账事儿来。

这种事情,女人只有吃亏的份儿。

哪怕实际上啥事都没发生,可是被人放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嚼,这本身对女人的名声,就是不可挽回的伤害。

二丫的性子又不像她,真遇到点恶心事,怕是真的扛不住,说不定一时想不开,就会寻了短见。

唉!怪不得老话说这儿女都是债!连二丫这么懂事的孩子,都一样是债!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随了谁了。

……

李荞麦大多数时候都是个话很少的人,不过偶尔也会拉着沈春柳噼里啪啦说上一大堆。

沈春柳虽然性子软糯,没有啥主见,可是也有一样多数人都没有的好处。

闲话到了她这里,就是终点站。哪怕烂到肚子里,她都不会说出去。她这个人,从来就不喜欢搬弄是非,也不爱传人家的闲话。

……

姜英秀最终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倘若李荞麦能够给二丫找到合适的人选,她就不干涉,不插手。

倘若找的人不合适,不靠谱,她就暗中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

要想促成一桩婚事不容易,要想破坏一桩婚事还不简单?

她连草稿都不用打,一眨眼就能想出来一串主意。

嗯,姜英秀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有一个成语很适合形容自己的这项本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诶,好像不是啥好词儿?

不过算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二丫姐,一定要幸福呀!

李荞麦回到娘家那边,辗转相托,费了不少力气,找到了一个口碑很好的媒婆,叫谢美仙。

了谢美仙,李荞麦觉得欢欣鼓舞,还不忘了跑来跟沈春柳分享她的喜悦。

沈春柳笑道:

“听说这个谢美仙老厉害了,说一对儿就能成一对儿,还都能一辈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李荞麦也挺开心:

“要不是冲着她这个名声,我差啥要多花那么多钱哪!咱们也不是啥富贵人家,谁家的钱不是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辛辛苦苦地挣来的?”

“不过这个谢美仙,还真是个人物!谢美仙是个老太太,一脑袋白头发,简直跟白雪一样白了。那

五官长得老周正了,看人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容,乍眼一看会觉得这人性子老好了,对人老随和了。

但是你要是仔细瞅瞅,就会发现,她那鼻子和嘴,线条都很硬,脾气应该是相当硬气的那种。而且这人骨子里应该是个很严肃,很认真,很负责任的人。”

……

听到谢美仙的详细情况,姜英秀也觉得有几分放心了。

谢美仙从三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给人做媒,这会儿已经六十多岁了,身子骨倒是还硬朗,依然在给人做媒。

不过,她做媒的人选,对双方都会努力了解得很深入,也从来不会夸大当事人的优点,或者隐瞒当事人的缺点。

若是没有她觉得合适的匹配,她宁可前期白跑几趟,自己搭上些时间精力,甚至搭上些费用,却绝对不会糊弄、凑活事儿,更不会为了赚这一份谢媒钱,而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当然了,这样子精益求精,成功率是高了,但是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就难免要多了许多,也因此,她的收费,也要比一般的媒婆高出来许多。

但是依然有很多疼惜子女的人家,听说了她的名声,宁可多出许多钱,也要找她做媒。

李荞麦找了谢美仙做媒,给二丫说婆家,这事儿让姜老太太知道了,还跳着脚骂了一场,嫌弃李荞麦太过败家,为了一个丫头片子,竟然舍得这么遭禁钱。

不过李荞麦不去搭理她,姜大河又一贯以李荞麦的意志为最高指示,也不搭理她。

姜老太太骂人少了听众,也就觉得无趣,只骂了两三回,就把这事儿翻篇儿了。

谢美仙收费贵,可是办事效率那是杠杠滴。

她很快就跑遍了桦树林公社下辖的这些村子,从中选择了一些合适的相亲对象。

并且迅速地列了一张名单,上面写着每个相亲对象的基本信息,家庭情况,以及她本人认为对方跟姜英贞足以匹配的地方。

姜英秀在李荞麦拿着单子过来找沈春柳聊天的时候,有幸见到了这张单子,然后瞬间就被惊艳了。

这位气质超群、不像媒婆的老太太,竟然写得一手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

不夸张的说,姜英秀觉得,这老太太的字儿,写得比自己漂亮。

不过,既然她在这个年月,还能挥洒自如地做她的媒婆,可见不管当初是个什么出身,这成分绝对定得相当不错。

李荞麦加了价,才得到了这个待遇。

让谢美仙找出来一批合适的小伙子,让她挑。

她看着名单上写的一个个人名,大部分条件都差不多,有些难以抉择。

最后决定自己都挨个见一见,暗中查访查访。然后再定下几个差不多的,让谢美仙出面接触一下。最后再优中选优,定下来一两家可以相看的人选。

毕竟姑娘家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相看这种事,最好是板上钉钉了再进行。不然相看一个黄一个,相看一个黄一个,这姑娘,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吃瓜群众的猜测和臆断,瞬间就能成就一个生命力颇为顽强、长久、辐射面积还特别大的流言。

李荞麦忙忙叨叨地,发动了一切能发动得起来的亲朋好友,广泛查访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最终定下来五个她觉得还算可以的人选。

这五个人选,李荞麦让谢美仙去打听了,姜英秀也让崔六九从侧面打听了些消息回来。

谢美仙打听回来的结果,其中有两家虽然没有定亲,但是已经有了差不多的人选,所以这两个就被排除掉了。

剩下的三家里头,李荞麦只排除了一家家里情况过于复杂的,却还剩下两个彼此条件差不多的,害得李荞麦这个几乎从来不纠结的人,竟然也纠结了一回。

这两个候选人,一个是明泉村的,一个是上岭村的。

第319章 大学生和兵哥哥(1)

这两个后生,其中一个叫刘家和,是明泉村的铁匠刘老六家的长子。

刘老六是东山省人,四十年代的时候,从东山省逃荒跑到了黑瞎子岭,一家人陆陆续续地倒在了逃荒的路上,他到了黑瞎子岭镇的时候,已经饿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到了黑瞎子岭镇,又赶上张大善人的寨堡和红胡子“烧冤家”的人马对战,大腿上中了一枪,差点就挂了。

后来他提着一口气,拖着上腿,悄悄地瞅准了机会从死人堆里跑了出来,一直流浪到明泉村,才好不容易安定下来。

好心收留了刘老六的那家人,也姓刘,家里只有一个独养女儿,看刘老六人品淳朴厚道,又有一门打铁的手艺,就招了他做上门女婿。

虽然过去有同姓不婚的规矩,然而往祖辈上追溯,六七代人以内,都不在同一个省份,张大善人他们这些乡绅,干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且刘家人还是很忠厚的,虽然说是给自己家招了个上门女婿,待他却跟一般外嫁女的姑爷没啥差别。

刘老六也是个心底忠厚的,把刘家老两口当亲爹亲娘一样奉养,又恭敬、又孝顺、又贴心。

乡里乡亲都觉得这是一段佳话,所以连带着对刘老六这个上门女婿的态度也比一般的“倒插门”要好上许多,并没有看轻过他。

刘家和是刘老六的长子,今年二十一岁。

刘家和前头还有两个姐姐,一个二十五岁,一个二十三岁,都已经出门子了。现在他大姐家的儿子,都会牵着妹妹去打酱油了。二姐家前段日子也生了第二胎,现在也已经儿女双全了。

他后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若不是刘家有几分家底儿,刘老六又有一门打铁的手艺,经过那个动荡流离的年代,还真不一定养得活这么多孩子。

刘家和是明泉村有名的“秀才”,书念得特别好,年年都考能考回来个全校第一,家里的奖状都快贴满了一面墙了。

刘家和今年已经读到了高三,眼瞅着今年夏天就要考大学了。

刘老六不知是不是出身东山省的原因,对子女读书这事儿看得很重,所以他们家里头,就没有哪个孩子是没上过学的。

不过对于闺女的成绩,他不强求,对于儿子,就必须得念好,书念不好,那是真用皮带抽的!

光是为了老大刘家和,他家的皮带都抽断了好几根……

刘家和长得身材高大,容貌俊朗,加上又是读书人,带着一种书卷气,李荞麦对这个女婿人选,几乎一眼就相中了。

不过她最主要看中的,其实还是老刘家的家庭氛围。

刘老六夫妻俩的感情非常好,几乎可以说一辈子没红过脸。

而刘家的两个已经嫁人了的闺女,听说在婆家的日子也都过得顺风顺水,就是因为这两个闺女,都特别会来事儿。

李荞麦觉得,像二丫这样的性子,跟一群特别会来事儿的精明人在一块儿过日子,纵使咱们心眼儿慢,吃点亏,也吃不到啥大亏。

毕竟真正的聪明人,哪个不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

哪个不知道这过日子想要和睦,就对自己家人,得爱重,尊敬,好好相处,不能欺负着过?

不过,对这个相亲对象,李荞麦也有几分隐隐的担忧。

毕竟二丫这孩子,可没念过几天书。

虽然这孩子心灵手巧的,甭管洗衣做饭,家里家外,啥活计都拿的起来。绣个花啊草啊,也都水灵透亮,配个线,搭个衣裳,也都鲜亮提气。

但是要说这文化上的事儿,跟人家未来的大学生站在一块儿堆儿,那可真心是有几分不匹配。

这夫妻过日子,要是说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那能过得好吗?

再者这刘家的后生,以后考上了啥大学,到了大城市里去念书,遇到那跟他说得到一块儿去的城里姑娘,再变心了,到时候再把二丫给闪个跟头,可咋办?

可是,虽然有这种担心,她还是觉得应该让二丫跟刘家和相看相看。

之前让谢美仙去探口风,刘老六听了是姜家二房的二丫头,当下就颇为意动。

连连说,这人选,他是百分百满意!

只要两家孩子彼此能看对眼,就先把婚事定下来,等到孩子金榜题名了,就办婚事,直接来个双喜临门!

李荞麦纠结归纠结,可是要论攀亲家,老刘家这样的人家,还真是挺让人舍不得撒手的。

两个后生中的另外一个,叫陈立春,是上岭村的土著,今年十八岁,在部队上已经当了两年兵了。

陈立春家里人口简单,只有兄弟三人,没有姐妹。

母亲早逝,父亲没有再娶妻,在自家兄嫂和姐妹的帮助下,独自一人把三个儿子拉扯大。

两年前招兵的过来的时候,这小子也没跟家里头说一声,直接就跑去报了名,然后大概是因为身体素质比较好,一下子就挑上了。

要走的那天,老陈头大哭了一场。不过虽然之前气的跳脚,放话要狠狠抽他,然而自己宠大的儿子,到底还是没舍得打。

陈立春看到老陈头这么伤感,也觉得有几分不是滋味。不过,到底还是年轻人的激情与雄心壮志占了上风,他信心满满地对老陈头说:

“爹,你等着,我将来一定做个大将军!给咱老陈家光宗耀祖,让你老脸上有光!想起来今天都会乐,再也不想哭了!”

撂下这话,这小子就穿着绿军装,戴着大红花,拍拍屁股走人了。

到了部队就闷头扎根,直到半年前,才回来了一趟。

奋斗一年多的结果,就是当上了个小班长。

老陈头放出风声,说要给这孩子相看人家,在老家娶个知根知底的媳妇儿。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班长的职务让老陈头儿受了点儿刺激,他已经替儿子相看了不少人家,却一家都没有看中。

久而久之,媒人都不乐意上门了。

这回在谢美仙最开始给姜英贞找合适的人家的时候,筛选的第一轮儿,老陈头就主动找上了谢美仙。

姜家人的老实厚道的名声,还是相当给力的。

再加上老陈头见过姜家的几个孩子,对姜二丫的模样性情心中有数,觉得自家儿子娶这么一个水灵鲜嫩又贤惠能干、温柔体贴的老婆,还是很合适的,于是竟然主动提出要让儿子请假回来,跟姜家相看。

紧接着陈立春果然请了假回来了。

不知是这娃变得孝顺懂事了,还是老陈头用上了什么手段。

总之,陈立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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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大学生和兵哥哥(2)

李荞麦已经到陈家见过了一回陈立春。『→お看書閣免費連載小説閲讀網cwwla这孩子长得,其实没有刘家和那么俊朗帅气,但是一身绿军装,就是打扮人。

不管再怎么相貌平凡的人,穿上了军装,再站姿挺拔,简直就自带“英气勃勃”的滤镜了。

更何况陈立春这孩子,长得其实也还挺周正的,单看起来,也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只是跟刘家和比起来,这相貌要逊色一筹。

论文化水平,陈立春也比刘家和逊色不少。他才念到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学习成绩一般,没考上高中,干脆直接回家种地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二丫跟他更加般配一些。

陈立春没有姐姐妹妹,母亲又去得早。

二丫倘若嫁过去,既不用担心有难相处的婆婆在上头压着她,也不用担心伺候不明白存心找茬的大姑子、小姑子。

从这方面来看,陈家的家庭环境,显然也有几分优势。

说起来,陈老头也能算得上是个手艺人。

他会开山,会找矿,还会凿石头、砌墙、盖房子,总之这石匠和泥瓦匠的手艺,都会一些,只是不那么精通,活儿干得也比较糙。

所以虽然陈老头儿也算是手艺人,但是手艺不大过关,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苦哈哈的。

李荞麦对老陈头儿的人品十分放心,尤其是对陈老头儿为了担心后妈对孩子不好,而坚持了几十年没有续弦这一点,深表赞赏。

毕竟从古至今,女人为了孩子守寡的,数不胜数,而男人为了孩子不续弦的,几乎相当于凤毛麟角。

陈老头儿这么有责任感,他儿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另外,李荞麦对陈立春这个军人身份,天然就带有三分好感。

只是,嫁给军人,虽然是个非常光荣的事情,但是对于二丫的性子来说,聚少离多,家里没有主心骨,她能立得住吗?

这一点,李荞麦也很是担心。

所以,她在刘家和、陈立春这两个优点缺点都分外明显的后生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两家都相看一下。

看二丫更满意哪一家,就嫁哪一家。

当然,也有可能两家的后生都没看中二丫呢,到时候还得重新找。

不过李荞麦不怕操心费力,既然已经开始给二丫张罗婆家了,就一定得给她找个四角俱全的!

当然,同时相看两家,似乎稍微有几分不厚道。不过,李荞麦觉得这俩后生的条件相差不大,自己实在是怎么考虑都定不下来。

不如让孩子们自己互相看一看,若是看对了眼儿,不就用不着纠结了吗?

这世间的姻缘天注定,自己再怎么愁白了头,也是没有用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得看天意。

俩人如果缘分不到,嫁了娶了,不能白头到老的夫妻,那也海了去了。

俩人如果缘分在那里,一见就得对眼儿,到时候俩人就算酸甜苦辣地过一辈子,那也是天意。

当然了,李荞麦敢这么想,也是建立在她事先做了足够的准备的基础上的。

刘家和与陈立春,这两个后生,人品都是没得挑的。

二丫盘儿模样水灵鲜亮,性子温柔恬静,又心灵手巧的,其实是个非常好的媳妇儿人选。

只是这俩小子,谁有这个福气,就得看到时候相看的结果了!

李荞麦找了个合适的日子,拉这二丫把这两个后生的情况,都跟她细细地说了一遍。

二丫颇为羞涩,李荞麦见状直接把话点名:

“你也用不着害羞啥滴,姑娘大了迟早要出门子,这是正经事,有啥可羞臊的?

我这当娘的,又是操心又是费力,又是出钱又是出人,为的可不是看你搁这儿扭扭捏捏的。

这两个人你见面的时候,也别光顾着害羞,脸红,把头一低跟个傻半斤似的!自己仔细看看人家的模样,言行举止啥的,都好好观察观察。

觉得喜欢谁,就对娘直说。觉得哪个都不喜欢,也对娘直说。

娘又不是外人,不会笑话你,也不会害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也别嫌麻烦,这女人找婆家,可是相当于重新头一次胎,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这时候瞎害臊,瞎客气,有啥话不好意思说明白了,回头万一过得不好,你寻思寻思,我这心里得多难受?

你就算不为了别的,为了你娘我心里舒坦,也得把人看明白了,把自己的心思看明白了!

别的啥你都用不着操心,就告诉我你喜欢哪个,相中了哪个,知道不?”

姜二丫手指扭着辫子,脸上红得都快烧起来了。

然而,李荞麦这些掏心掏肺的话,让她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虽然性情温柔,待人和善,但是心里并不是没有主意的。

她略一思忖,便应了下来:

“娘,你放心,我明白。”

二丫虽然话说得干脆,两个脸蛋儿却依然红得像是两个熟透了的大苹果。

李荞麦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又说不出的酸软,眼睛简直要出汗,甚至开始默默地念佛:

“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我没看错人吧!求您保佑二丫能挑到个一辈子对她好的女婿吧!”

她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绪,就转身出了二丫的闺房。

因为她打算两家都相看的这个事儿,跟谢美仙稍微起了些分歧,还得再去安抚一下这老太太呢!

谢美仙倒是出乎李荞麦意料地很快就被说服了: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也是有闺女的人,能理解这当娘的心思。女人找婆家,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可不是要给闺女挑个最靠谱的!

只是这事儿,可一不可再。这回就罢了。下回你要是再整这事儿,我可是宁可不挣你这份钱,也不能依你!”

“成,谢大娘,全都依你!

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

实在是英贞这丫头,她生就一个软糯的性子。我可真怕自己一时糊涂,看走了眼,坑害了孩子一辈子啊!”

谢美仙笑呵呵地说道:

“荞麦啊,你要是信得过我的眼光,我也就多句嘴。

要依着我看,倘若老刘家的后生能跟二丫看对眼儿,你就直接选了老刘家的后生得了。

这孩子眼神儿非常清正,若是能看中二丫,必定不会负了她!

那陈家的后生虽然也不算是啥坏人,但是那双眼睛,精明外露,跟老陈头儿,明显就不是一个性格。

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他姥姥家那头的血脉。

我冷眼看着,总觉得那孩子跟二丫,这性子上,怕是不大般配。”

李荞麦说道:

“谢大娘,你的眼光那是有口皆碑,我还能信不过你?

我现在就怕人家老刘家的后生,看不中我们二丫啊!

二丫可没怎么念过书,不认得几个字,更不会啥琴棋书画滴,画个花样子倒是还成。

我心里是真舍不得家和这孩子,但是心里真是不托底。

万一二丫真的高攀了老刘家的后生,以后他们小两口这日子,能过得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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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今儿个来的是哪吒么?

姜家相亲的事情,钱家人也知道了。

钱老本忍不住在家抱怨钱大丫:

“真没用,这么长时间了,连个男人都把不住!”

钱大丫低着头忙着做针线,眼皮都没撩:

“我能不能把住男人,是我的事儿,你操的哪门子心?”

婚期在即,她的嫁妆,却几乎要什么没什么。只好自己做两件衣裳,做一套被子。就这,还是跟家里闹腾了好久,才争取到的。

其实,她心里对姜英杰的观感颇为复杂。

最初相看的时候,她看姜英杰一表人才,又很显然是对她动心了,还是颇有几分心动的。

然而,一路接触下来,她对姜英杰的性子了解得越发深入,也就越觉得心里的不满,在隐隐约约地增长。

上回两人去看夜场电影,遇到崔六九的那件事,让她打从心底,对姜英杰几乎失望到了极点。

但是,年龄不等人啊。

她实在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放弃了姜英杰,她真的没有把握,能迅速地脱离开钱家的控制,跳出这个没有一丝温情,只会不断地用各种方式压榨她的大坑。

有姜英杰在,钱家人不也只差一点点,就把她卖到山里去了么?

这样的家人……钱大丫感到一种说不出口的疲惫无力。

在某种意义上,她虽然有几分看不上姜英杰的怂包样儿,却对他怀着一份深深的感激。姜英杰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对她的情谊,却是颇为深厚的。

要不是他为了她,生生病了一场,差点把命给搭上,姜英杰那个母夜叉一般的娘,怎么可能会松口?

更不会出钱出力,跑前跑后,就为了促成这桩婚事。

那么,此时此刻,她也许已经被钱家人,卖给了上回那一家子光棍了。

给那种深山沟沟的光棍家庭做老婆,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不需要有多少脑子,哪怕用玻璃盖想,用脚后跟想,也能想明白。

她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虽然钱家几乎一窝子都很无耻,但是她多次反思,确认自己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家人。

唯独只亏欠了早死的亲娘,和她自己。

娘死了,钱家人就是凶手,她却跟他们一块儿生活了这么多年,还给他们做牛做马。这是她亏欠亲娘的地方。也是她亏欠自己的地方。

而她年纪大了,不得不嫁人了,她凭什么要被卖到深山老林里头去?她凭什么要遭受这种命运?

所以这一回,她饿到奄奄一息也没有放弃!宁可拼着真的饿死,也要给自己挣出来一条路!

姜英杰虽然是个靠不住的怂货,但是,他的爹娘却一丁点儿都不怂。

尤其是她娘那个泼悍的劲儿,谁看了不肝儿颤?

虽然作为婆婆,这样子的人很显然不大容易相处。可是有了这样的婆家,她就有理由,轻易地把钱家这群吸血鬼,甩在身后,不理不睬了。

嫁到姜家去,她就脱离苦海了!

虽说也会有新的难题,可是,就算再难,还能难过在老钱家的日子么!

至少姜英杰对她是有情谊的,而不像是在老钱家,这一家子老爷们儿,就没有一个长心的!

钱老本看钱大丫把他怼了回去,顿时有几分恼羞成怒。

然而,这丫头马上就要出门子了,过些日子就要办喜事,脾气也眼瞅着见涨了。

还学会了作妖。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豁出去这条命,蹦着高高地要寻短见。

真特么的是豆腐掉灰堆,打不得、骂不得。

不然万一她再作妖作出来点啥事儿来,到了嫁娶的日子,人嘎嘣一声没了。

到时候老姜家再让他们返还彩礼,退东西退钱,他们怎么舍得?而且即便他们舍得,又从哪里能掂对出来那么大一笔钱?

那彩礼钱到家还没几天,没等把兜焐热乎呢,这大大小小的新债主旧债主,都一个个跟闻着腥味儿的猫儿一样,乌央乌央地上门了。

一群人就在老钱家的外屋地里头猴猴着,守着他们家的灶台,连个凳子都不坐,也不嫌累得慌。

老钱家人做了饭,他们直接拿碗就吃。煮的大碴粥半生不熟,他们都不嫌弃。

这样让他们吃下去,多少粮食也不够啊!

钱家人被逼的没办法,只好挨排儿地都还了一些。这帮人看实在榨不出来更多油水了,才一脸遗憾地走了。

临走临走,还把他们家的半麻袋苞米茬子都给扛走了。

唉!

自己原本还指望着这份彩礼钱娶个媳妇儿回来暖被窝呢!特么的!这回自己个儿的媳妇儿,怕是又要泡汤了!

可惜那姜家二房,有个吃人不眨眼的母老虎,不然直接就跟姜二丫换亲了,该有多好!

现在那母老虎又张张罗罗地给姜二丫相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传的满屯子都知道了,打的什么主意,当谁不知道咋地?!

不就是怕自己惦记她家姜二丫么!

那丫头,长得瘦不拉几的,都十六岁了,胸口才将将冒了一对儿矮趴趴的小馒头,有啥好惦记的?

偏那母老虎,愣是还当个宝!

听说姜家三房的那个彪呼呼的四丫头,还去公社念书了!

这老姜家真是邪性!

一个丫头片子,还念什么书?!这丫头片子念多少书,以后出门子了,那不都成了婆家的了?就让她在家老老实实挣几年钱,然后打发出门子了,多好?

这老姜家人,可真是不识数!

怪不得那姜英杰,能被大丫这样的,都给迷得要死要活的,找不着北!

……

被钱老本当成“不识数”的姜家人,此时正在隆重地接待新女婿的人选,明泉村的刘家和。

刘家和的爹刘老六陪着刘家和过来的。

而姜家人把相亲的地方,选在了姜家老宅。

这个举动,一方面是表示跟老宅关系亲厚,一方面也是给老两口面子,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受重视。

二丫特意拉着姜英秀给自己壮胆。

她努力克服了自己的羞涩,但是依然颇为紧张。听到六丫、六宝他们跑回了说“来了来了”的时候,把姜英秀的手攥得紧紧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老姜家对自己最好的堂姐,故意贴近她耳朵边问道:

“二丫姐,今天来的这个刘什么和,是哪吒么?”

姜二丫觉得自己太紧张听岔了:“啥?哪吒?”

第322章 肝儿颤

“对呀,就是二宝哥那本小人书上的哪吒。一变样就长了三个脑袋,六个胳膊,六条腿,脚下踩着风火轮,手上拿着红缨枪,老烈害了!”

二丫“扑哧”一声笑了。

心想这个妹子,到底还是太小了。刘家和要说是个文曲星下凡倒是说不定,可他也没有长三头六臂啊!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瞬间就不觉得那么紧张了。

她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姜英秀一眼。只见姜英秀笑得天真无邪,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话,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二丫松开了攥得紧紧的手。

姜英秀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指甲印,暗道侥幸。

这个二丫姐可真是聪明,一点就透!

只可惜差一点就被她看破了呢!

二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站姿虽然依旧挺拔得像一棵笔直的小白杨,却不再有那种快要崩断琴弦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机勃勃的美感。

是啊,这个刘家和也一样是个人。又没有长着三头六臂,自己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反正既然要相看,那么无非就是两种结果:

第一,成了。

第二,没成。

而这两种结果,其实自己都能接受。

那又有啥值当紧张的呢?

姜二丫想通了,于是大大方方地,看向了远道而来的相亲对象。

刘家和颇觉有几分意外地,看到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庞。

柔顺黑亮的眉毛,顾盼含情的双眼,白皙润泽的肌肤,挺拔纤秀的身材,这姑娘的身影,似乎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心里。

那可爱的脸颊上,明明带有一抹羞涩的红,却偏偏大大方方的,用清澈的眼神,正视了自己的目光。

根本就没有一般农村姑娘的扭捏。

更没有自己之前担心的丑。

谢美仙还是很地道的,事先已经点出了两人在受教育程度上的差距。

然而刘老六觉得,这压根儿就不算个事儿。

毕竟在东山省的人看来,念书本来就是男人的事儿。女人的书念得多了,才容易生是非哪。

而在刘家和看来,没文化算什么?

跟自己同龄的农村姑娘,有几个是有文化的?

如果是自己中意的人,自己慢慢地教她,也是一种乐趣么。红袖添香夜读书,自有一番情趣在。

最关键的是,刘家和觉得,男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家里必须得安安稳稳的。而倘若能娶个踏实能干,还满心崇拜自己的老婆,那好处简直太多了。

农村姑娘,大部分都比较踏实能干,家里的活计全都能担得起来。

上能孝敬老人,下能抚育子女,中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会对男人有太多要求。

这让自己以后,得省多少心!

就冲着这一点,他也更愿意在村里娶个知根知底的勤快姑娘。

而不想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一个有文化的城里姑娘。

不是说有文化不好,也不是说城里姑娘不好。而是他作为一个聪明人,其实看得十分通透。

现在这个大环境之下,这城乡之间的差距就决定了,跨越城乡的婚姻,其实还是要承担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的。

更何况,他不想自己的家人,被岳父母看成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也不想自己的家人面对岳父母家,自我感觉低人一等。

今天来见二丫之前,刘家和已经跟刘老六初步商议过了。

刘老六把二丫夸得都快上天了,刘家和也答应得很爽快:

“这丫头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只要她别丑得天怒人怨的,我就同意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其实刘家和想的是,这个姜二丫要是足够贤惠,丑点也罢了。俗话说得好,“丑妻近地家中宝”么!

之所以他会觉得姜二丫会很丑,就是因为这姜家打算同时相看两家的事情,谢美仙并没有隐瞒。

只不过,听话听音,从她透漏的内容里头听起来,那言外之意似乎是,这丫头的娘亲急着把这丫头嫁人,但是又担心相亲失败,才多做了这么一手准备。

说起来,这丫头刚刚十六岁,正是好年华,又家里地里样样活计都拿的起来,除了人长得太丑,还有什么理由要担心相亲失败呢?

见到二丫的那一瞬间,刘家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丫头不光不丑,那小模样,真要论起来,怕是在十里八村,都是排在前几位的。

最难得的,是她那大大方方的态度,和那清澈干净的眼神。

二丫大大方方地迎着刘老六和刘家和打量的目光,尽量让自己淡定,再淡定。不仅如此,她也在打量着刘家父子。

刘老六身材健硕,年岁虽然大了,也只微微长了个肚腩,腰背略微有些弯了,四肢却依然肌肉虬结,一双大手非常粗糙,骨关节已经变形了,可见是常年打铁,留下的职业病了。

刘家和的身材,比刘老六还要高上不少,身材高大挺拔,眉目轩朗,丰神俊秀。

姜二丫心里头只觉得,这刘家和,不仅身材看着让人脸红心跳的,五官也是一等一的招人稀罕。

从她的目光跟刘家和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的那一刻起,姜二丫心中就有了决断。

倘若这个男人看得上自己,那么自己就用不着再去相看别人了!

姜英秀在一旁,注意到了姜二丫的表情,不由得暗暗感叹。

这刘家和,确实长得好。

她的一颗阅美人无数的中年少女心,都跟着扑通扑通跳了两下,二丫姐又不像她一样下载过那么多帅锅壁纸,会对这家伙芳心暗许,一见钟情,一丁点儿也不稀奇。

不过二丫姐也称得上是美人儿了,这个刘家和,有没有对二丫姐动心呢?

他面带微笑,脸色淡定,有没有动心,似乎看不大出来。

姜英秀把意识力外放,五感全开,瞬间就发现了刘家和心跳的异样。

看来这俩是看对眼儿了。

如果没有啥意外的话,刘家和以后就成了自己的二姐夫了呢。

哼哼,要是你以后能好好对二丫姐,一辈子恩爱如初、白头偕老,还则罢了。要是敢对不住我二丫姐,你就上了必杀名单了!

姜英秀不由得对着刘家和甜甜地一笑,露出来腮边两个浅浅的梨涡。

刘家和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寒意笼罩了自己。

看向那寒意的来处,只看到一个笑容甜甜的小丫头,亲切地挽着自己未来媳妇儿的手臂。

刘家和想起来,这个丫头大概就是那个刚入学没多久,就已经一口气跳级到五年级了的天才小姨子,姜四丫吧?

然而看着她的甜美笑容,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为毛自己看了这小丫头的甜美笑容,莫名地有点儿肝儿颤呢?

第323章 红事与白事(1)

姜英秀把刘家和看得毛毛的,就笑眯眯地转移了目光。

而等到双方家长开始讨论定亲的细节,她更是无比自觉地提前撤退了。

二丫赶忙借此机会,跟着姜英秀一块儿撤退了。

她的态度固然已经算是相当大方的了,可是迎着刘家和越来越炽热的目光,还是觉得有几分招架不住。

刘老六和李荞麦越说越投机。

双方都同意先把亲事定下来,然后只等刘家和今年夏天考完试,甭管到底考上了还是没考上,等成绩下来,就给两人完婚。

至于具体的彩礼、嫁妆、婚礼的形式与规格等等,双方再慢慢探讨,细细商量。

刘老六兴冲冲地带着嘴角噙着笑意的刘家和一起回了明泉村。

二丫也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跟李荞麦交了底儿:

“娘,那个陈立春,我就不见了吧!我看这个刘家和就挺好的。”

“二丫啊,你这是认准了?你就不怕以后,万一他一下子考到了帝京,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变心了,再不回来了?”

“他不回来了,我就过去找他去呗。

四丫头都跟我说了,要是俩人结婚,光摆酒还不行,还得到公社去扯证。

只要有那个证,走到天涯海角都好使,人家外头的人,都认你们是两口子。”

“四丫头还知道这个呢?”

“四丫头现在不是天天都去公社上学吗?说不定是她们老师或者同学说的呗!”

“唉,你要是认准了,那娘就依着你。不过,那个叫陈立春的小伙子真的挺好的。你真的不再见见了?”

“不见了!再好的我也不见了,我就认准这个刘家和了。”

“嘿哟哟,出息了你!昨个儿还扭扭捏捏的,今儿个咋这么大方了?”

姜英贞的脸瞬间烧成了一块儿红布:

“娘,你看你!原来我害臊,你嫌我不大方,现在我大方了,你还嫌我不害臊!你到底要我咋样啊?”

李荞麦看着脸红得赛过猴子屁股的闺女,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尖儿:

“唉,这可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打趣了女儿一句,百感交集地欣赏着女儿越来越红的脸,又颇为感慨地接了一句:

“你呀,你呀,以后要能一直像今天这么大大方方的,才好哪!”

“我知道啦,娘!你就别再说啦!”

姜英贞满脸红晕,依偎在李荞麦怀里,摇晃着李荞麦的手臂,罕见地撒起了娇。

姜英贞自打十二三岁以后,就很少这样跟李荞麦撒娇了。

平常李荞麦的怀抱,几乎都是三丫的专利。

李荞麦更觉感慨,搂着姜英贞,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两人度过了好一阵静谧的时光。

姜英秀觉得,这啥样的人,办啥样的事儿,还真是有道理。

本来谈婚事其实挺麻烦的,来来回回,怎么说也得一个月吧。

结果到了李荞麦这里,半个月都没用上,嘁嗤咔嚓就办利落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特意为了相亲赶回来的陈立春,被这种速战速决给闪了一下腰。

不过,老陈头儿还真是个厚道人,被闪了这么一下,竟然也没有跟李荞麦计较。

当然,谢美仙从中也出了大力。

李荞麦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干脆一事不烦二主,又拜托了谢美仙,把陈立春这个她很看好的小伙子,介绍给了娘家侄女。

不知李荞麦今年是不是正好赶上走红运,几乎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是做一件,成一件。

陈立春居然跟李荞麦二哥家的三女儿看对眼儿了。双方动作都很利落,很快就订了亲。而且不知是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婚期甚至还赶在了二丫前头。

这边刘家和还在备考,那边陈立春已经摆了酒,完成了洞房花烛夜,喜滋滋地回到部队去了。

李荞麦二哥家的三女儿名叫李霞。老李家这一辈儿的孩子,不分男女,取名都犯雨字头儿。李霞的模样,随了李家二嫂。

个子高,骨架小,显得身材有几分肉肉的。大眼睛、双眼皮、乌黑的头发、浓郁的眉毛,令人印象深刻。

从身材和五官上来说,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儿。这丫头在相貌上,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皮肤也有点黑。

不过这丫头最大的优点,是她的性子爽利干脆,风风火火。

跟陈立春站在一起,精神面貌倒是十分般配。

陈老头儿之前给陈立春相亲,相一个黄一个,相一个黄一个,已经有些对陈家不利的流言了。搞得媒人都不愿上门了。

当然,大多数的流言内容,左不过就是说,陈家人眼眶高,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

这回陈立春的婚事定下来了,陈老头儿像是要表决心似的,倾其所有大办了一场。

姜英秀没去看摆酒的热闹。

不过六丫、八丫、六宝他们,倒是都去看了。回来以后,还热情似火地跟姜英秀说个不停,一连兴奋了好几天。

姜英秀含笑听着三小只叽叽喳喳,依然一天一天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原本姜英秀以为,陈立春和李霞的婚事之后,就会是姜英杰跟钱丽娟的婚事,再之后,也就轮到了刘家和跟姜英贞。

却万万没有想到,定好的婚期眼见着就要到了,姜英杰的婚事,却再次被耽搁了。

钱家出了丧事。

前几天夜里下了场雨,然后钱家的房顶就漏了。

钱丽娟的爷爷钱木头上房顶苫草的时候,不知是被太阳晒得晃花了眼,还是蹲的太久腿麻了。

总之,他从蹲着埋头苫草的状态站了起来,然后身形一晃,脚下一滑,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钱大丫还在屋里做针线。

钱守财早早地跑到村里的王寡妇家挑水去了。

钱木头跟前,只有一个钱老本。

“爷!”

钱老本吓坏了,大喊了一声。

这一嗓子,把正在埋头缝被子的钱大丫都给吓到了。

钱大丫出来一看,钱木头瘦削干瘪的身躯,缩成小小的一团,被钱老本抱在怀里,显得那么的轻飘飘的,又那么的可怜。

钱大丫的眼泪,就跟前天夜里那场雨一样,噼里啪啦地、毫无征兆地就滚落下来了。

钱木头一口一口地倒气,倒了一阵子,又蓦然清醒了,见到钱大丫和钱老本都在自己跟前,儿子却不见踪影,眼底难掩失望。

嘱咐钱大丫,嫁了姜英杰,要好好过日子,要照顾好弟弟,要孝敬公婆……话还没有说完,就干脆利落地咽了气。

钱大丫眼泪哗哗滴流,拼了命地一直点头。

钱老本也跟着呜咽出声。

邻居发现钱木头摔了下来,已经匆匆地赶去请雷七奶奶了。

毕竟是离得远,等雷七奶奶颠颠儿地赶到钱家的时候,钱木头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324章 红事与白事(2)

钱大丫是孙女,要守孝。

虽说现在许多古礼已经被淘汰了,守孝已经简化成了在身上带个标记就算完事。

可是,家里刚刚死了人,就办喜事,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钱大丫跟姜英杰的婚事,理所当然地被推迟到了一年以后。

时光飞逝,转眼间,1963年的高考就已经结束了。

考完了试,刘家和姜家都决定,不用等成绩下来了,直接先把婚事办了!

不过,二丫的年龄刚刚十六岁,还不到法定婚龄。

所以只能先摆酒,然后再扯证。

然而,二丫总觉得心里头似乎有几分不踏实。

姜英秀见状,干脆给出了个馊主意:

到派出所把年龄改大点,不就能扯证了吗?

二丫听了颇为意动。可是,改年龄要怎么改呢?姜英秀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可以开发哪些关系摆平这件事,刘家和却主动提出,这件事交给他来解决。

刘家和找了他县一中同学的家长帮忙,也不知中间到底是如何操作的,竟然花了不到三天时间,就帮姜英贞把这件事儿给办了下来。

俩人欢天喜地,干脆利落地到县里的照相馆拍了结婚照,在村里开了介绍信,又到公社开了证明,然后在县里的民政局扯了结婚证。

姜家和刘家分别摆了酒席。

不过有陈立春和李霞的酒席在前面比着,他们这场婚礼,就显得简单朴素多了。

村里人难免把两桩婚事对比着议论了好几天。

李荞麦担心二丫想不开,怕二丫见表姐李霞嫁了陈立春,办得婚礼那么热闹,再心里难过。

回门的那天,见刘家和跟二丫的互动,情意绵绵,不由得放下了几分心事,也把心里的担忧说出了口。

没想到,二丫却看得通透:

“摆酒那么铺张浪费的,有啥意思?

我们既然都已经结婚了,花他的钱,不就是花我的钱?

摆酒摆得再怎么热闹,日子不还得自己一天一天慢慢过?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我们俩以后,都能像现在这么好……”

说着说着,姜英贞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姜英秀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是很有压力的。

虽然对着李荞麦,姜二丫斩钉截铁地做了决定,拿出了人生的前十六年,从未有过的决断。

然而,她心里的紧张程度,其实一丁点儿也不小,根本没有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姜英秀笑呵呵地对姜英贞说:

“二丫姐,你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关系也都是人处出来的。谢姥姥那么精明的人,都说姐夫眼神儿清正,人品靠谱儿,你还有啥可担心的?”

李荞麦想到谢美仙的口碑,这么多年,介绍成了的每一桩婚事,几乎都是夫妻恩爱到白头,也觉得心中的压力瞬间就轻了几分:

“二丫啊,你四妹妹说得有道理。

这日子是一天一天慢慢地过起来的。

你跟女婿好好过日子,别总使小性子。既然他们一家子都是聪明人,这日子就没有过不好的道理。

不过,要是真有人敢欺负你,你也别害怕,更别不好意思!回来跟娘说,娘给你出头!”

姜英贞双眼含泪,不舍地凝视着李荞麦。

她一直觉得,母亲是偏爱四宝、五宝两个弟弟多一些的,三丫又掐尖儿要强,总是喜欢踩着她,母亲也一直都很喜欢三丫的活泼与利落。

而她在母亲的心中,大概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劳动力吧?

这种念头,她从来没有宣之于口,只是,看着母亲跟三丫、四宝、五宝的相处模式,听着母亲对自己的批评,总是觉得,母亲似乎真的要更偏爱弟弟妹妹多一些。

经过相亲这件事,她才深深地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个蔫不出溜的大闺女,在母亲心中的地位,竟然也跟三丫、四宝、五宝一样重要。

我们其实都是母亲的心头肉。

意识到这一点,让二丫觉得,比嫁给了刘家和这样前途光明、温柔体贴的俊俏郎君,还要幸福。

姜英秀看着二丫脸上几乎开满了花的幸福模样,心情也好得出奇。

可惜自己的东西,都有几分财不能露白的限制,不然还可以给二丫姐,精心挑选送一份实用的新婚礼物。

不过,姜英秀琢磨了几天,到底还是选出来了一件满意的礼物。

她把那些撒在松树下的人参,挑了一棵瘦瘦小小的挖了出来,让棒槌帮忙鉴定了一下年份,然后把这颗“在小寒山的温泉山谷里挖到的野山参”送给了姜二丫。

她笑眯眯地说道:

“我二丫姐就是命好。这参我早不遇见,晚不遇见,偏偏这时候遇见了,说不定还是我沾了二丫姐的光,才能有机会挖到一棵这样的参呢!我看呀,它是专门在这等着二丫姐呢。”

二丫推让了许久,不愿意收:

“四丫头,这参县上的药店里卖的贵着呢,你还不如拿去卖了还钱。我这年轻力壮地,还没到七老八十需要吃人参的岁数,你给我干啥?你要是有心送我东西,就把你那拼布的书包给我做一个,就行了。你那书包,我都眼馋了好久了!”

姜英秀笑呵呵地回应:“行。这参你收着,那书包我今晚上就给你做,明个儿准给你带上!”

姜英贞急得一跺脚:“四妹妹!”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姜英贞,心想这个二丫姐,婚后竟然活泼了许多,看来这个姐夫,对她还真不错呢。

姐妹俩彼此撕吧了半天,结果刘家和却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声音温柔地说道:

“人参补气厉害着呢。二丫,这是四妹妹的心意,你拒绝得这么坚决,让四妹妹脸上多难看?我给你收着,以后等你坐月子的时候用。”

姜二丫忍不住伸出秀气的拳头轻轻地捶了刘家和一拳,脸上唰地一下烧成了一块儿大红布。

刘家和只笑眯眯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姜英秀冷不丁被塞了一脸狗粮,心塞之余,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个姐夫,还真是接地气啊!

堂堂的县一中高考状元,竟然连女人坐月子要补气血都知道还不算,最关键的是,还能把这个话题说得这么自然,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是下雨还是刮风一样……

看着笑容满面的姐夫,和一下子就害羞起来了的二丫姐,姜英秀忽然间就觉得,这棵参,送得非常值。

不枉她在临近中考的“紧要关头”,还花时间、花心思、翻来覆去地琢磨怎么给二丫姐送礼物!

第325章 再次跳级

姜英秀的中考成绩毫无悬念,直接升上了二姐夫曾经读过的县一中,这件事儿又造成了一回小小的轰动。

县一中的全称,是西麓县第一中学。它不只是县里的重点中学,在全省的中学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县一中的硬件条件虽然依然十分简陋,但是跟桦树林公社小学比起来,就好过太多了。

而且关键是面积很大。

县一中的操场,就能把桦树林公社小学,包括它的后山在内,都装下,还有富余的地方。

县一中是有本校初中部和高中部的。

不过即便是本校初中部的学生,如果考试的成绩达不到要求,也是不能在本校读高中的。

这一点,县一中一直执行得非常严格。

其实县一中的初中部招生考试分数线也是本县几所中学之中要求最高的。

姜英秀这个跳级生竟然一下子就考上了,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而就在桦树林公社小学和西麓县第一中学都在流传天才少女的传说的时候,姜英秀再次出现在了校长室。

不过这一回,是西麓县第一中学的校长室。

她之前假期的时候已经跟二姐夫借了课本,看过了一遍,对初中的教学内容心中有数,直接跟学校提出了跳级申请。

至于跳级的理由,她大言不惭地搬出来了头顶光环的二姐夫:

“我二姐夫是咱们西麓县今年的高考状元刘家和。初中的课程都是他给我讲的。我觉得我可以通过咱们学校的跳级考试,所以就来申请了。”

校长、教务主任和姜英秀的班主任都很惊讶,这个孩子可是个小名人了。本校年纪最小的学生,而且她小学就是跳级读得,这刚刚过了中考,直接就要申请读初三?

难道真有这样的天才?

校长扶了扶眼镜,缓缓开口道:

“姜英秀同学,一颗小树苗想要长成参天大树,先得把根扎牢,而不应该拔苗助长。学习和成长,都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跳级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再充分考虑一下吧!”

姜英秀一脸坚决: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有一段名言,我一直将它当做我的座右铭。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能够说:我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人生最宝贵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生活因为即使是一场暴病或意外都可能终止生命。’

我希望把我宝贵的生命,用在真正有意义的地方。

学校的课程我已经提前学习过了,如果我可以通过考试,为什么还要浪费几年的时间,在已经掌握了的教学内容上呢?

如果可以跳级,就能够更早完成学业。

而早一天完成学业,就能够早一天投入到建设祖国、为人民服务、乃至解放全人类的伟大事业中去。”

校长很显然被震了:

“你竟然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

周围几个老师也议论纷纷:

“哎呀,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了吗?看完还能背下来经典名句!”

“你才几岁啊,就看得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了?”

“真看过假看过还不知道呢,别忙着感叹了。我问问你,冬妮娅是谁?安娜又是谁?”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还有的老师甚至直接开始考起来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的人物和剧情。

姜英秀先是回答了校长的问题:

“嗯呢,看过一点儿,不过现在背不下来,只能记住一些主线剧情。”

然后又把其他老师的提问一一回复了:

“冬妮娅是保尔的青梅竹马,后来因为思想不一致分开了。安娜是一个线索人物,引发了保尔和一些人渣的冲突。”

……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校长状似随意地又跟姜英秀聊了几句《钢炼》的剧情,然后便立即同意了让姜英秀参加跳级考试。

考试时间定在三天后,试卷题目得现出,不过倒也不算太麻烦——只要直接从过去历届初三的毕业试卷中挑出一些题目,组成一套新的试卷就可以了。

连题目变化都不需要考虑,直接用原题就行。

刘家和虽然是高考状元,但是他平常课业也是很繁重的,不大可能有时间把历年考题都给姜英秀一道不落的全讲过。

三天后,姜英秀再次走进校长室,态度从容淡定地用她的答题速度和正确率,再次刷新了老师们和校长的三观。

于是,姜英秀不声不响地再次成了话题焦点人物。

到了初三一班,姜英秀发现一个略有些悲剧的事实。

她的个头儿本来就不高,跟十几岁的初中毕业班同学们更是没法比。

班级里原本个子最矮的同学,都要比她高出来一大截。唉!空间的功能那么逆天,她的身高却依然没有显著的进步。看来八成儿是要矬一辈子了……

一连两次跳级,还都成功了,让姜英秀在姜家的地位,也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虽然杨树沟子村这一片,基本上不怎么重视教育,但是那主要是因为,建国前社会环境一直不太平。

俗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文化人的本事,在战乱的年代,颠沛流离的老百姓,是看不出来的。

而建国后,一波又一波的运动、将文化人的地位拉下了神坛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另一方面,没有文化基础的人家,想要供出来一个读书人,不管是从经济上来说,还是从时间上来看,都非常非常不容易。

毕竟这种投入的回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而且投入了一溜十三招,最终能否有回报,也还是不确定的。

所以,大多数人的眼光,在招工、参军、考学这三条道路之中,最看好的,首先就是招工,最末尾的选择才轮到读书考学。

城市平民阶层都是如此,农村尤甚。

姜英秀突然在读书上表现得这么有天赋,一下子成了十里八村的话题人物。

当初传播流言的老何家,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总不能每个学校的老师都对姜英秀网开一面,徇私舞弊吧!

那学校,还能是她家开的咋滴?

第326章 超纲了

姜英秀放学回家,家人还没下工,两小只已经有点饿了,眼巴巴地蹲在外屋地,盼着姐姐回来。

她们倒不是不会做饭,也不是犯懒。

六丫已经把大锅刷了一遍,八丫也前前后后抱了好几捆柴火了。当然,她人小力薄,抱了好几捆柴火,加起来还没有大人抱的一捆柴火多呢。

两小只从沈春柳柜子里翻出来半口袋地瓜干,懂事地只拿了两块儿,就把袋子又塞回柜子里锁好了。

两人一人分了一块儿,蹲在外屋地的门槛里头,一边用小牙慢慢地啃着,一边翘首期盼着四丫姐赶紧回来。

这半口袋地瓜干,其实也是姜英秀的贡献。

她有一天拿了个小筐子回来,里面装了一口袋地瓜干,说是自己用从山里挖的野地瓜晒的。

沈春柳没说啥,姜大地第一反应,就要直接给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拿过去。

姜英秀想了想,就拿了个碗出来,装了满满一大碗,让他拿出去尽孝。

打发走了姜大地,剩下的就全都给了沈春柳。

姜英秀叮嘱她别舍不得吃,野地瓜让她平时带着上工,如果饿了就垫吧一口,别再把胃饿坏了。也交代了两小只,在家如果饿了自己煮饭来不及,就先吃点垫吧垫吧。

两小只都很懂事,虽然都很爱吃地瓜干,但是从来没有因为馋嘴而偷吃。

每次饿了也只拿一点点出来,垫吧一口。

两小只嘴里的地瓜干还没有啃完一半,姜英秀已经回来了。

她每天放学,都以风一样的速度飞快地赶回家。

到家之后先刷过做饭干家务,写作业什么的,都留到进了空间以后再说。

到了家一看两小只的小模样,姜英秀就知道他们这是饿了。

那么做点快的?还是做点好吃的呢?

姜英秀犹豫了不到半分钟,就决定还是做点好吃的吧,两小只有地瓜干儿垫吧了一口,再多等几分钟,也不至于饿坏了。

吃点什么好呢?唔,有了,今儿个干脆就吃韭菜盒子吧!

她去菜地里割了点韭菜回来,然后就舀了两瓢水,准备刷锅。

六丫连忙汇报:“姐,大锅我刚才已经刷了一遍了,你不用再刷了。”

八丫也跃跃欲试凑过来:“姐,我帮你择韭菜呗,行不?”

姜英秀眉毛一轩,略微惊奇地看了两小只两眼,再检查一下大锅,竟然刷的挺干净。点头同意了两小只择菜的要求,自己开始往灶坑添柴火,直接烧水。

两小只的韭菜择了一半儿多,水已经开了,姜英秀舀了点面粉,又添了点凉水,调了一下水的温度,烫了面,揉成团,盖上块儿湿布让面团醒着。

面团醒上了,姜英秀就接手了两小只择的韭菜。

唔,小家伙们干活儿还挺利落的么!

就是速度稍微慢了点儿,不过也还算可以了!

姜英秀把剩下的韭菜择好,洗干净,切碎,放在一边控水。

重新拿了个干净的二大碗,往里面打了几个鸡蛋。往鸡蛋里头撒了一点点盐,然后就拿了双筷子开始搅拌蛋液。

先把大锅里倒上一勺油,鸡蛋大火快炒,翻炒得金黄金黄的,再跟事先切好了、控干了水分的韭菜放在一起拌馅儿,为了提鲜,还稍微放了点儿小虾皮。

韭菜鸡蛋馅儿拌好了,面团也醒得差不多了,正好动手包盒子。

姜英秀冲着两小只招招手:“你们两个把手洗干净,过来帮忙!”

两小只“哦”地欢呼了一声,兴奋得一路蹦蹦跳跳,像两只捉到了虫虫的鸟儿,快乐得眼睛里都是星星,在不停地闪呀闪的。

赶紧把手洗干净,又擦干净,就冲着姜英秀扑过来了。

姜英秀把案板放平,用干炊帚清扫了一下案板面,把醒好了的面团从面盆里拿出来,放到案板上开揉。

……

三个人忙乎了一阵子,不大会儿功夫,就包好了满满一案板的韭菜盒子。

盒子基本都是姜英秀包的。六丫和八丫主要是打打下手。

比如六丫帮忙揪面团儿,八丫帮忙撒“布面”,还负责帮忙用小手儿把姜英秀包好的韭菜盒子给拍扁喽。

姜英秀又把大锅里放上油,过了一小会儿,油开始吱喽边儿了,就把韭菜盒子放进去,烙得焦黄,翻面儿,另一面也焦黄,拿笊篱捞出来,控控油,放盘子里,齐活儿!

姜英秀把一案板的韭菜盒子都烙熟了。最后几个没放油,搁在热锅里,干烙的。

考虑到两小只都饿了,就让她们俩一人拿了一个,先吃。

两小只吃得一脸幸福,大大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小的嘴巴一动一冒油,咋看咋觉得萌。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两小只吃得香甜,把没放油的拣出来了一碗,放在灶台上,这一碗待会儿要给姜家老宅送过去。

然后又给姜大地和沈春柳留了堆得高高的一盘子,剩下的就摆了桌子,小姐妹几个简单地把外屋地收拾了一番,就坐下开吃。

六丫和八丫两个小小的人儿,刚刚韭菜盒子刚出锅的时候,就一人吃了一个。这会儿又一人吃了一个。都没蘸酱油没蘸醋。

啥调料都没搁,空嘴儿吃,一眨眼功夫就一人整下去俩!

刚出锅的韭菜盒子味道特别香,但是温度也特别烫。

两个小萌娃烫的眼泪哗哗地,但是就是死活不撒口。一边紧忙乎着往嘴巴里吸冷气,一边吸溜吸溜、斯哈斯哈地咬着嚼着,几口就把韭菜盒子吃掉了。

姜英秀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们抢!再把舌头烫出泡来,回头有别的好吃的,你们该没法吃啦!”

六丫不好意思地辩解了一句:“没事儿,舌头没起泡。”

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刚刚她的上牙膛子已经被烫掉一块皮了。

八丫连话都来不及说,专心致志地忙着吃呢,百忙之中只抽空给了姜英秀一个“不好意思,不过我没啥事儿”的眼神儿,就又埋头专注地吃起来了。

姜英秀给俩人都倒上蘸碟,放了点酱油,放了点醋,再放一滴香油。

姜英秀刚把蘸料拌匀,就见八丫的小眼神儿瞄了过来,还耸动着小鼻子闻了闻:“唔,这味儿可真好!”

姜英秀笑眯眯地给六丫和八丫俩人面前,一人摆了一个蘸碟儿。

姜英秀自己空嘴吃了一个,又蘸着蘸料吃了一个,就觉得饱了。

让两小只慢慢吃,端起来没放油的那碗韭菜盒子,打算给老宅送去。

刚走了两步,却又退了回来,决定还是等姜大地和沈春柳回来以后,让他们俩决定送不送吧。

不是姜英秀不孝顺,实在是今天这伙食标准,超纲了。

第327章 不想找骂

烙韭菜盒子,用了白面,虽然也掺了点苞米面,但是面皮还是白面为主的。韭菜是自家菜地里长的,倒是不算啥。

可是鸡蛋这东西,竟然不是拿去换油盐酱醋,而是拿来吃,这也未免太轻狂了!

再者说这不年不节的,也不是啥特殊的日子,竟然吃白面!

这事儿要是让姜老太太知道了,她能顿顿不重样、翻来覆去地把这事儿骂上一整年!

姜英秀可不想自己主动送上门去找骂。

可是,倘若她敢不给老宅送,姜大地一准儿各种吱吱扭扭不舒坦。

虽然姜英秀已经震慑过他了,但是,总不能真的把他削一顿吧!

再说,姜英秀也实在不乐意看着他委委屈屈地哭丧着一张脸,每隔一分钟就唉声叹气一次啊……

那个感觉真是太磨人了,还不如让姜老太太跳着脚骂一顿呢。反正对这种噪声她都能自动屏蔽了。

唉,刚才看到两小只的时候,心一软就做了韭菜盒子……

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后续还有一堆麻烦事呢?

姜英秀的心情略微有些起伏,不过看到两小只满足的笑容,突然又觉得,为了这俩小东西,有点烦恼也是挺值得的。

正想着,突然听到院门响了,姜英秀出去一看,是姜大地和沈春柳回来了。

姜英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爹,娘,你们回来啦!快进屋洗手吃饭!”

姜大地没吭声,沈春柳也给姜英秀回了一个笑脸,别的不说,在外面干活儿累了一天了,回家就能吃现成的,谁家的孩子有秀秀这么懂事!

俩人都把手上的工具搁到工具棚里头,去水井边上洗了手,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就进屋准备吃饭了。

姜英秀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儿牙疼。

那毛巾挂在脖子上是用来擦汗的,结果这两位洗完手又拿擦过汗的毛巾擦手,那不跟白洗了差不多吗?

嗯,也不能完全算白洗了,起码手上的灰尘和泥土都被洗掉了……

至于细菌什么的,还是暂且别要求那么高了。

六丫和八丫紧跟着姜英秀的脚步,见姐姐忙乎着给父母摆饭,也都蹦蹦跳跳地跟着帮忙,当然,以她们的年纪,能够不帮倒忙,姜英秀就觉得挺满足了。

姜大地和沈春柳一见韭菜盒子,就异口同声地说:

“哎呀,今儿个做韭菜盒子啦,这也太抛费了!”

姜英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夫妻俩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笑呵呵地说道:“反正抛费也抛费完了,你们赶紧趁热吃吧!”

夫妻俩在桌子边儿坐了下来,每人拿了一个蘸碟,姜英秀已经给调配好了蘸料,给他们都倒上了一点儿,俩人就西里呼噜地开吃。

没一会儿功夫,一大盘子的韭菜盒子就见了底儿。

自打搬进新家以来,因为伙食基本都是姜英秀在掌管,吃的水平几乎节节攀升。

沈春柳近些日子,皮肤也白皙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不少,身材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干瘪瘦小,反而显露出几分曲线来。

姜英秀心里清楚,之前沈春柳的日子过得压抑,而且一直吃不饱,所以才会那么面黄肌瘦的。

而搬家以来,日子不知不觉地好了一大截,因为不用天天面对姜老太太,这笑容也日渐多了起来。

沈春柳的身体状态,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俩人吃得差不多了,九丫也咿咿呀呀地醒了。

九丫的性子主要是爱睡,倒是并不爱哭。

醒了要撒尿或者要吃东西,小时候还哭两声,现在基本上都是喊上一嗓子,有人管就不吭声了,没人理就哼哼唧唧几声儿。

沈春柳一听,急忙放下筷子,冲到里屋,把正在努力往炕沿边上爬的九丫给抱了起来,一检查,唔,尿了。

动作迅速又干脆利落地给九丫打了水清洗干净,赶紧换了个尿介子。

九丫舒适地哼唧了两声,闻着香味儿,指着外屋地,一阵咿咿呀呀。

沈春柳喜得不要不要地,抱着九丫就上桌了:

“九丫都知道要好吃的了!”

沈春柳一手抱着九丫,一手拿了个韭菜盒子,想要撕下来一块儿,姜英秀急忙把九丫接了过来。

沈春柳把韭菜盒子撕了一小块儿下来,给九丫尝了尝。

九丫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像个等待喂食的小雏鸟一样,等沈春柳把韭菜盒子给她送到了嘴边,她急忙一口吞到了嘴巴里,然后就用力咀嚼起来。

她的乳牙已经出了,不过只出了几颗,而且长得不高,只能看到牙床上有几个小小的白色尖尖。

不过她的牙床的咬合力也是很强大的,有一回她咬过沈春柳的手,疼得沈春柳妈呀一声就叫了出来。

韭菜对小婴儿来说,可能还是太辣了点儿。

九丫的眼睛里都冒出来泪花了,可是还是吃得香喷喷的,一脸舍不得的小模样。

姐妹几个都看着沈春柳喂九丫,姜大地闷头吃完了,忽然闷闷地来了一句:

“给你奶送了没?”

姜英秀指了指碗柜:

“那边给我奶留了一碗,不过我没敢去送,怕我奶骂我。”

姜大地说道:“你这孩子!你奶骂你你也不能不送啊!”

姜英秀淡淡地回答:“爹,要不你去送吧。我不心疼东西,但是真心不想过去找骂。你去送吧,正好跟我奶唠唠嗑儿。”

姜大地想想姜老太太骂人的样子,也有点儿打心眼儿里打怵。

可是,给姜老太太送一份儿,是他提出来的,要让他撤回,哪有可能?

于是他就给沈春柳猛地使眼色。

无奈沈春柳的心思都在九丫身上,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姜大地的眼皮正在大幅度地抽筋儿。

沈春柳看九丫吃得香甜,又被辣的眼泪哗哗直流,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一边儿给九丫抹眼泪,一边动筷子给她把韭菜挑出来些,好让她能多吃鸡蛋和面皮,少吃点韭菜。

没想到九丫竟然很护食。

伸出小手拉住了沈春柳的手,就着她的手指头和筷头子,张口就把她挑出来的韭菜,全都给吃了。

瞬间又辣出来一波眼泪。

不过,即便被辣得眼泪直流,九丫也没有放弃对韭菜盒子的追求。

姜大地见一家子人没人接招,只好自己拿了那一碗没放油的韭菜盒子,出了门,奔着老宅去了。

老宅也正在吃晚饭。

因为已经分家了,家里就只有姜老爷子、姜老太太、姜秋菊三个人,姜老太太做的饭菜,水准也上了一个档次。

姜大地进屋的时候,就见三人都坐在炕头,面前摆着一张炕桌,炕桌上摆着黄灿灿的贴饼子,和一大盆子的白菜炖豆腐。白菜炖豆腐旁边还有几个小菜。

第328章 灵感来了

一碟子切成两半的、腌得冒油的咸鸭蛋,一碟子清炒芥菜丝,一碟子盐青毛豆,一碟子水煮花生。

姜大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韭菜盒子其实已经很好吃了,不过这毛豆和花生,可是他打小儿就最爱吃的两道小菜了。

姜老爷子招呼他:

“老三过来啦!没吃饭呢?来过来坐下,正好今儿个你娘煮了花生和毛豆,咱们爷俩喝两盅!”

姜老太太瞬间撂了脸子:

“喝什么喝,你看他那个没出息样儿!也不说给你这当爹的打两斤酒,自己就好意思大嘴嘛哈地喝你的?那酒他奔肋巴缝儿往下咽哪?”

夹枪带棒地怼搡了姜老爷子一顿,其实句句都在指责姜大地。怼搡完老伴儿,姜老太太又板着脸,转向了这个自己最不待见的儿子:

“老三哪,你这是噶蛤来了?咋地?你媳妇儿没给你做晚上饭么?”

姜老三嗫嚅着把韭菜盒子放到了炕桌上:

“今儿个家里头烙了盒子,四丫头张罗地,我觉着这个味儿还怪好的哩,就想给你们端点儿来。”

然后看了看小桌,菜式虽然挺丰富也水准挺高,但是那量也就是三个人的量。于是就跟姜老爷子推辞道:

“内个啥,爹,我已经吃过了。”

这下可好,这句话一出口,姜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刚刚还只是多云转阴,这会儿一听了这话,直接就进化了,改成暴风骤雨了。

“行啊老三,你这是自己不吃剩下,压根儿都想不起来你爹你娘是吧?我是穷不起了么?吃你那剩饭碗子?”

姜大地低着头,小声辩解了两句:

“这不是剩下来的。

我们到家了四丫头直接就摆了桌子,让我们吃饭来着。

我以为她给这边送了,结果一问,发现她只是留出来了一碗,还没送过来呢。

我说了她两句,稍微耽误了点儿功夫,然后就直接送过来了。”

姜老太太还想再说点啥,一张嘴,就听到姜老爷子似乎有几分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缓缓地问道:

“四丫头跳级的事儿,咋样了啊?”

不过,当了几十年的夫妻,姜老太太敏锐地听出来了姜老爷子那貌似沉稳的腔调里头的一丝紧张。

“啊?”

姜大地有几分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到姜老爷子热切的眼神,不由得更加惶恐:

“四丫头没提,我也就没问……”

姜老太太瞬间就找到了突破口:

“你瞅瞅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你爹问你点啥你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啥?你是不是就认得你那好媳妇儿?”

姜大地的脸颊涨红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大女儿的了解太少了。面对姜老太太一串接一串的指责,他索性垂下了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只是心里头的感觉很复杂。有的时候被骂得狠了,难免有几分怀疑,自己真的是姜老太太亲生的吗?

姜老太太确实脾气很大,很爱骂人,但是,大哥和五弟,就很少挨骂。挨骂挨得最多的,好像只有自己和四弟。二哥有时候也会被说上两句,但是不多。

……

姜英秀把外屋地拾掇利落了,碗筷洗干净,锅碗瓢盆、桌椅灶台、该刷的刷,该擦的擦,忙活了一阵子,收拾得清清爽爽,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春柳抱着九丫稀罕了一阵子,教她说话。

九丫贴在沈春柳怀里,伸着小手握紧了自己的“奶瓶”,笑得一脸满足,却对沈春柳教她说话的这一举动不理不睬。

过了不到半分钟,就迅速展现了吃饱喝足瞬间入睡的神功。

沈春柳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炕里,给她盖好了被子,自己方才直起身来,捶了捶腰,然后往窗户外头看了一眼。

过了几分钟,忍不住又往窗户外头看了一眼。

大地吃完了饭去了老宅,不就送一碗韭菜盒子么,怎么这么老半天了,还没回来涅?

……

六丫和八丫,就跟两条小尾巴一样,一直恋恋不舍地绕着姜英秀转悠。

见她回房,就也都跟着,挨挨蹭蹭地进了姜英秀的房间。

姜英秀乐呵呵地打开自己的柜子,摸了两个山楂出来,给了俩娃一人一个。

“这东西吃多了倒牙。少吃点还行,酸甜儿的,还能助助消化。”

看着两小只吃了吃了山楂,被酸的眉眼都挤在一起,皱皱着小脸儿的样子,姜英秀就忍不住想乐。

等到好不容易把恋恋不舍、满地转磨磨的两小只给打发出去,她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找个机会进了空间。

这几天忽然有了点灵感,打算画些设计图。

当然了,因为手头的工具不全,纸张也不是最适合设计图的纸张,只好先把草图画下来,具体的可以以后再细化。

这个季节,大地上生机盎然,各种花草树木,蔬菜水果,郁郁葱葱,蓬蓬勃勃,野蛮生长,很有几分趣味。

她的空间里,也是开满了花,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结满了五花八门的果实。各种植物们,天天都过得肆意张扬,热热闹闹。

她天天看着,就从中受了启发,打算设计一个田园风格的新系列。

小茄子、小南瓜、小豆角、小水葱、小蒜头、小尖椒、小番茄……

当然,不能太写实,得做一些夸张和变形,关键是要保留那份接地气的天然感觉,又要带有几分童真的趣味。

而且,用的材料还得跟上辈子一样,力求用天然宝石的自然色泽和质感来表现她的作品。

小茄子可以用紫色水晶或者紫色蓝宝石来做,小南瓜,可以用蜜蜡来做,小豆角,可以用翡翠来做,小蒜头,可以用羊脂玉来做,小番茄,可以用红宝石来做……

姜英秀越想越开心,兴冲冲地开始动笔画图。

同系列的作品丰富多彩,有发夹、发箍、胸针、戒指、手镯、手链、脚链……等等,各种配饰。

姜英秀觉得灵感来得酣畅淋漓,就像喷涌的泉水,让她忍不住一口气画了一百多张草图出来,才总算觉得有几分疲倦了。

喝了点咖啡,继续!

直到双手累得再也拿不动笔了,指关节和腕关节都酸得不要不要的,眼睛也酸涩得不行,姜英秀才揉了揉眼睛和脖子,回到自己的大床上,休息去了。

她身后,散落了一地的图纸,她都没倒出空来,去数一数最终到底画出来了多少张。

不行了,太困了,必须得先睡一觉再说!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现在还是个初中生,还得写作业哪。

第329章 麻烦来了

第二天,姜英秀总算知道了啥叫乐极生悲。

她这个本来就引人注目的跳级生,再次在众人面前出了一回风头——班长收作业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压根儿就没做!

这下子可就麻烦了。

班长是个扎着大辫子的女生,身量不高,五官端正,笑容亲切。

班长的眼睛又大又圆,像两个大大的杏仁儿,瞳仁又黑又大,晶晶亮。身材略壮实,皮肤微黑,脸蛋儿黑里透红,一看就是个经常下地干农活的勤快农村娃。

情急之下,姜英秀脱口而出:

“我没带。”

面对班长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狐疑的眼神,和众人关八切卦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又答了一句:

“要不,我现在回家取去?”

班长说道:

“你要是回家取去,这一来一回的,不就折腾到中午了?明天再带来吧!”

哦,这样也行?

后排一个男生立马大喊了一声:

“大班长,我也没带作业!”

班长回头看了一眼,凉凉地说道:

“你也没带?你没带,那就是没写!”

那男生气的跳脚,噌地一下从凳子上蹦了下来,把原本坐着的姿势改成了站起来,打算冲上来似的,双手撑着桌子,上身前倾:

“诶,班长,你不能这样啊!你咋还能区别对待,看人下菜碟涅?你身边那个小豆包咋就能没带?到我这咋就是没写?”

班长再次回过头,白了那男生一眼:

“人家姜英秀能通过校长和教务主任的亲自考核,从刚入学就能跳级到初三。你能吗?你现在要是能直接跳级到高三,我也相信你说没带作业,就是没带作业。”

“哈哈哈……”

教室里的半大孩子们都大声哄笑起来。

那男生被班长这么一问,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又被全班同学嘲笑了,就更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气哼哼地白了姜英秀一眼:“哼,嘚嘚瑟瑟的小豆包,让你显摆!露多大脸,现多大眼!”

说完就坐下了。跟同桌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姜英秀好奇地看了看后排。

这个“没带”作业的男孩子,个子高高的,人瘦瘦的,浓眉大眼的长相。

从刚才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看得出来,这货是在同学们里面,应该比较受欢迎的那种,也应该是很爱出风头的。

今天算不算结了个仇?

不过自己不是一般的小女生,就算真的得罪了那小子,也没什么要紧。

大不了打一架么!

除了师父萧凌然,姜英秀迄今为止还没遇见过能跟她打成平手的。

那男孩子正眉飞色舞地跟他同桌说着什么。同桌个子似乎要矮上半头,也比他要瘦小一些,此时正听着他说话,很专注的样子。

姜英秀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感觉到一只手碰到了自己的衣襟。

她顺着那只手看了过去——原来是自己的同桌。

她是跳级生,她的同桌是个外校转学来的插班生。

正好都是新来的,凑一桌也很合理。

姜英秀的同桌也是个女孩子,个子不高,但是身材偏偏长得细柳高条儿,枣核型的小脸儿,细眉细眼,脑袋后扎了两把小刷子,俩辫子稍儿的发质稍微有点儿发黄。

她看着姜英秀的眼神很是羡慕:

“你是从初一跳级上来的?你脑子真好!”

俩小姑娘就这样开启了聊天模式。

姜英秀的同桌个子在这个班级里来看,真心不算高的。但是却依然比姜英秀高上一头。

姜英秀忍不住扶额,觉得自己悲剧了。

上辈子可以大大方方的穿平底鞋也不影响什么,这辈子没准儿就得恨天高不离脚了……

很快班长收完了作业,放在了讲台上,回到了自己的作为,路过姜英秀的时候,还对她笑了一下。

姜英秀忽然有种小动物被大型狩猎者盯上的错觉。

她知道班长大人是出自善意,但是这个长得一脸朴实的妹纸身上,为什么会有一种威压呢?

很快老师就来到了讲台上,姜英秀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想法,专心听讲。

初中的课程对她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难度,不过有些知识点还是需要梳理一下。

毕竟太多年不用,虽然看了一遍书,已经把几乎快要忘光了的旧时记忆都差不多捡了起来,可还是再听一遍,来得更靠谱。

再者说,文科课程里面,同样还有许多雷区,需要避开。

她跟这个时代的人最大的差异,其实既不在于她见过更广阔的世界,也不在于她经历过物资泛滥的时代,更不在于她见识过科技改变生活的日常。

而是在于,她的思想,跟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几乎是格格不入的。

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是集体主义,是解放全人类,是个人要做甘于奉献一辈子的基层螺丝钉、要做一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要做一个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烛或者火炬……

然而她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个世界,最广泛的主流思想,却是人类最深层次的心理需要——自我价值的实现。

这两种不同的三观,导致她跟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不想表现得特立独行,虽然她本质上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她不想暴露自己有一个来自平行世界的灵魂,然而也许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很可能会让她展现出跟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东西。

……

一上午的课程,轻轻松松地就过去了。

姜英秀一直保持着专注。

这一点,是绘画给她带来的好处,也同样得到了空间的强化。

她的专心致志的模样,让教课的老师瞬间在心里形成了一个印象:这个孩子,也许就是因为这种专注,才做到能够连续跳级的。

然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进了空间,吃了一顿午餐,再美美地睡了个午觉出来之后,姜英秀刚刚在校区溜达了几步,就赶上上课铃响了。

而看到下午第一节课的那个年纪轻轻的男老师,姜英秀瞬间觉得,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年轻的老师大概是为了压住场子,穿了一身版型不错的黑色中山装,头发打理的中规中矩,戴了个金丝边眼镜,镜片后面一双眯缝成两道缝儿的小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

他步履从容的走上了讲台,拿起板擦敲了敲黑板,等到教室都安静下来,就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洪建设。从这学期开始,你们的化学课由我来上。好了,闲话不多说,化学是一门什么样的学科呢?……”

姜英秀从听清楚了这位“老师”的名字开始,就心乱如麻,脸色发绿,后面讲的内容,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第330章 跟我走吧

姜英秀稍稍有点迷惘,有点失常。

不过,她很快就从恍惚中醒过神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又重新以一种相当专注的状态,投入到了听讲当中。

不管这位变相的凶案目击者,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出现在这里吧,至少他的课讲得还挺不错的。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校园的一天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放学的时候,姜英秀刚刚走出校门,还没开始甩开飞毛腿,就听到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在她耳朵后响起来。

她回头一看,恰好看到教化学的那位“洪老师”骑着自行车冲过来了。

眼见着那车把,几乎要擦着她的肩膀,她往侧面退了一步,躲过了这次“亲密接触”。

这哥们儿莫非刚刚学会骑自行车?怎么骑得横冲直撞的?

洪建设“吱”一声停了下来,一只脚踩着脚蹬子,另一只脚蹬在地上,乜斜着眼睛看向姜英秀:

“小骗子!你胆儿挺肥的呀!见到苦主还这么大方,还不赶紧逃跑?”

姜英秀凉凉地白了小眯缝眼儿一眼:

“我骗你什么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能算是骗呢?”

“嘿哟哟,这小嘴儿还叭叭滴!小小年纪就跳级上了初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本事的呀?”

姜英秀抬眼看向洪建设的表情,他的语调有点儿阴阳怪气的,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却能看到一些十分复杂而又令她深感怀疑的情绪。

有好奇,有疑惑,有探究的欲望,似乎还有一丝丝的……关心?

一个陌生人,还被自己给坑了一把,有什么理由要关心自己?

洪建设似乎读懂了姜英秀的疑惑,往后扭了一下头,抬了抬下巴:

“上车。我有正事儿找你。”

姜英秀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这样不太好吧!

这里人来人往的,我要是敢在这里坐上你的车,明天整个黑瞎子岭,那瞎话就都得传遍了。而且指不定说得有多难听呢!

要不你往供销社那边骑几分钟,然后停下来等我一会儿。”

洪建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骑着车子就走远了。

姜英秀四下瞄了瞄,刚刚洪建设停下来跟她说话,就引得不少人往这边探头探脑了。不过,洪建设虽然是新来的,毕竟也是个老师。而老师对学生说话,还没有人敢直接凑上来听墙根儿。

眼见着众人都散了,姜英秀也一改常态,没有甩开飞毛腿,而是慢吞吞地往供销社的方向走了几步。

眼见着周围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她才稍稍提了下速度。

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钟,姜英秀远远地就看到洪建设坐在自行车座子上,斜靠在道旁一个巷子口、一棵大树的树荫底下。

他正百无聊赖地咬着个草根儿,那草根儿在嘴角边儿上露出来半截,一甩一甩地,充分地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无聊。

姜英秀走了过去,洪建设把草根啪地一声吐掉,照旧乜斜了姜英秀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姜英秀上车。

姜英秀毫不犹豫地上了洪建设的车子后座。

洪建设一双大长腿,蹬自行车蹬得很快,顶着夏日的凉风,呼呼地骑了半晌,才到了地方。

他故意骑得很快,一方面是为了赶路,另一方面,也有几分测试的意思在。

身后的小丫头一直坐得稳稳当当,不管多么颠簸的路面,都没有失控到撞到自己的后背上。

洪建设的目的地,是一片房屋布局很散乱的居民区。这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平房,有些是砖瓦结构、有些是砖木就结构、更多的是泥坯房苫草房顶。

姜英秀还看见一栋歪歪扭扭的垮塌下来的房子,两面墙和地面形成了一个金字塔式的夹角,另外两面墙彻底垮塌下来了,基本上只剩下了半截。

屋顶也随着墙的垮塌掉下来了一半儿。

远远地看着,这个小趴趴房儿里头,似乎还有人在居住、生活。

路边有差不多半米深的壕沟,壕沟里堆着一半儿深绿色的积水,居民区里的道路也纵横交错,看起来就跟个迷宫似的。

洪建设在壕沟外面就下了车。

一边儿推着往前走,晃晃悠悠地上了一座用几块儿木板儿搭在壕沟两边架起来的临时的板桥,一边儿紧着迈步。

还不忘了对姜英秀说风凉话:

“艾玛,你看着小个儿不高,没想到这么老沉,把我车胎都快压爆了!”

姜英秀翻了个白眼,从车后座上跳了下来。

她坐了这半晌的车后座,感觉特别硌得慌。

毕竟现在天儿热了,她的大棉袄大棉裤早都收进了箱子里,这会儿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家常旧衣。

不知这件衣裳是哪个堂姐淘汰下来的,虽然补丁也不少,但是衣服底子是纯棉的材质,还印着些模模糊糊的小碎花儿图案。

如果忽略掉那诡异的配色和好几块儿形状各异的补丁,它曾经应该是美丽过的。

裤子是赭石色的,裤腿儿很肥,而且有点儿短了。

姜英秀站着的时候还只露出两截细脚伶仃的脚脖子,可是一坐下,白生生的小腿就也得露出来一截儿。

她脚上穿的鞋子算是这一身行头里面最好的一件了。

这双鞋子是沈春柳新给她做的千层底儿。

底子是用旧的碎布头拼接起来、打的好多层的袼褙,鞋面是用沈春柳的一条已经破到没法再穿了的旧裤子改的,倒是将将算得上有个五六成新。

她的这身衣裳,跟打扮得立立整整的洪建设,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不过姜英秀没在意。

她在空间里头,放了好几件自己缝制的衣裳。款式简单、穿着舒适、布料也都是这个时空里,她能找到的最好的棉布。

不过,她每次离开空间,都还是要穿上这些旧衣赏的。

她也一直把这些旧衣赏,都当做“戏服”、“战袍”来看待。

她穿着它们,努力扮演着一个跟这个时空毫无隔阂的农家少女。

她从车坐上跳了下来,跟着洪建设走过了壕沟上面那几块儿颤颤巍巍的木板儿,又跟着洪建设,七扭八拐、左穿右饶,方才来到一栋隐藏得很深的砖瓦房的院门前。

洪建设掏了掏裤兜儿,拿了一串黄铜钥匙出来,开了院门儿,示意姜英秀跟着他进去。

姜英秀没有多想,乖乖地跟着他进去了。

洪建设心里头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是虎啊、还是傻啊、还是单纯得过了头、还是艺高人胆大?

就这么跟一个陌生男人,进了一个陌生地方,都不知道害怕的吗?

第331章 牛轲廉盯上你了

洪建设进了屋子,第一件事是把窗帘拉了起来,然后又把门关好,之后才给姜英秀冲了一杯饮料。

是这个时代享有盛誉,而且后来也一直流行了许久的麦乳精。

姜英秀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她一进屋子,就五感全开,刚刚用鼻子闻了闻,就知道,麦乳精里面,没有什么不对的。既没下毒,也没加料。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喝。

不过她知道,洪建设找到她,肯定不是为了让她喝麦乳精。所以只是浅浅地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

洪建设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看到她放下了杯子,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知道这是提醒自己该说是什么事儿了,于是也就不废话,单刀直入:

“你是哪年来的?”

姜英秀的脸上,瞬间换上了个一脸懵逼的表情,脑门上似乎也浮起来一长串问号。

其实,姜英秀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只是,该掩饰还是得掩饰一下的,万一能蒙混过去呢?

再者说了,这句话也说不定就是字面的意思,而不是她想到的那个层面。

洪建设一看到姜英秀这个表情,就决定将直白进行到底:

“你也别装了!一脑袋都是小辫子了,随手一抓就是一条。做事一点儿都不谨慎!要不是你身边的人都挺不爱动脑子的,你还能活到今天?

你放心,我不会去举报你的。我要是想坏你,你这会儿压根儿就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说吧,你到底是谁?你是哪个势力派来的?”

诶,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如果他看出了自己的来路反而麻烦了……等会儿,除非他也是从那个时空过来的,不然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己的来路呢?

想到这一点,姜英秀顿时彻底地放松了,就连紧紧地绷着的小脸儿上,也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你真的想多了。我就是个力气大点儿的农村人,没啥特别的。我爷会打猎,赶巧了捉到一头狼。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姜英秀顿了顿,干脆也选了直来直去,反正她也不会绕圈子:

“咱们还是说说你吧。

你的课讲得挺好的,但是我觉得你不太像老师……我们的老师看我们的眼神,跟你看我们的眼神,很不一样。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还是纯粹就是碰巧了?”

洪建设皱了皱眉,姜英秀的答案让他很不满意。

但是他知道自己今天应该问不出来什么了。

他一双小眼睛似乎都瞪大了一些,迸射出两道精光,牢牢地盯住了姜英秀的表情:

“我是来查案子的。”

听了这话,姜英秀果然吃了一惊。

这小子莫非还是个便衣警察之类的人物吗?那自己卖给他的狼,说不定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洪建设颇为满意地给自己泡了杯茶水,用来当做茶杯的,是一个白底印着红色图案和标语的搪瓷缸子,图案是一个工人一个农民两个头像,标语是五个大字:劳动最光荣!

洪建设吱喽喝了一大口茶,热乎乎的茶水喝到肚子里,人都冒汗了,却反而觉得有几分凉爽。

姜英秀的表情,很显然在某种程度上,取悦了洪建设。他嘴角含笑,等着姜英秀对他提问。

不想姜英秀惊讶了一会儿,从椅子上慢慢地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洪建设急了:“喂!你回来!”

姜英秀停住了脚步,回头以“你怎么那么多事儿”的眼神看了洪建设一眼:“你还有啥事儿咋地?”

洪建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个小丫头片子,这心咋就那么大涅?你知道不知道,那个谁,牛轲廉,破案率百分之百的牛轲廉,已经盯上你了!他都盯着你好久了!”

“哦”。

姜英秀听了这个消息,几乎没啥反应。只表示自己知道了,就一脸淡定地扭过头,继续往外走。

牛轲廉,不就是上回那个一身正气的老警察么?

不过,他也不是没来过村子里,调查走访那么多回了,也没怀疑到自己头上,这小子凭啥说他盯上自己了?

十有八九,是诈我的吧!

要是这小子看透了自己的来路,自己怕是要头疼很久了。

可是如果是牛轲廉盯上我了的话,还真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既然是个好警察,总不能玩刑讯逼供那一套吧。

再者说,就算他真的刑讯逼供啥的,自己还不会躲进空间里啊?

最坏的结果也左不过是躲在空间里头不出来了呗,空间里头几乎要啥有啥,出来不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了,过上几年,自己想法伪造两张介绍信,到别的地方去,想办法落个户口啥的,不也一样能解决了嘛。

一个问题,肯定不止一种解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看到姜英秀这么不当回事,洪建设觉得自己简直要疯:

“喂!你什么意思?你听没听到我在说什么?”

“我听到了呀!没事,你放心吧。他要盯着我就让他盯着去吧,不管他要查什么案子,或者你要查什么案子,都跟我没关系。你们乐意咋查就咋查。”

姜英秀说完了,就继续往外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问了问洪建设:

“内个啥,洪老师,你还要狼不?俺们那疙瘩别的不多,就是狼多。你要是还买,我回头再给你找两头。价格照着上回来就行。”

洪建设:“……”。

场面瞬间安静了。

姜英秀嘴角微微上挑,轻轻地偷笑了两声,蹦蹦跳跳地走了。

洪建设觉得自己脑袋顶上一阵一阵在冒烟,冒火。火山都要爆发了。

这丫头,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在骗她吧?

简直把人的好心当了驴肝肺!

自己还为她着急上火,纯粹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自我批评”了几句,洪建设又猛然想起来了什么,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嘿,小丫头,你等等我,我骑车送你回去!”

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洪建设冲到了院子外面,外面也没半个人影。

这娃走得这么快的吗?

洪建设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到了稍微平坦些的路上就骑了上去,然而他绕着自己住的地方来来回回转悠了好几圈儿,也没有看到姜英秀那个小小的身影。

这丫头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不过,这份担忧刚刚浮上心头,他就想起来了黑市那几个倒霉蛋。

唔,看来更应该担心的,是那些不长眼的倒霉蛋啊。

第332章 打臭了

姜英秀尽情滴发挥了自己的变态速度,像一阵风穿过山谷,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但是毕竟跟洪建设的会面,耽搁了些时间,到家就比平时晚了一阵子。

结果发现,家里竟然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之前那个来姜家住过两回的韩天亮,据说是因故路过黑瞎子岭镇,干脆让车拐了个弯,来了一趟桦树林公社杨树沟村,顺便给姜英秀捎来了一包东西。

这小子的张扬劲儿,每次来,都会在村里形成一个够大家伙议论上好几天的头条话题。

他之前住的明明是姜家老宅,这回却过老宅门而不入,打探清楚了姜英秀在哪里,直接就奔着三房的新房子来了。

对着姜大地和沈春柳,也是态度和煦,谈笑风生。把这两位没见过啥世面的家长,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让这俩都打心眼儿里对他的印象格外的好。

韩天亮没等到姜英秀回来就走了。

三房两口子见到姜英秀回来晚了,话里话外的,还忍不住埋怨上了。

姜英秀匆匆忙忙赶到家的时候,他前脚刚离开。

如果去追的话,大概还追得上。

不过,姜英秀果断滴制止了跃跃欲试的六丫。

韩天亮送的包裹,姜大地他们已经拆开看过了。不过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姜英秀看了看,发现包裹里是几个热带水果,和几小包种子。

水果是一个菠萝、一个椰子、两个芒果。估计三房两口子没啥动作的主要原因,大概是不认得这都是些啥玩意儿吧……

至于种子,就连姜英秀都认不出来是什么了。

她也没管那么多,直接收了起来。晚上回空间里头睡觉的时候,就随手种上了。

然后,又整理了一下之前灵感来了的时候画的图纸。毕竟她还是喜欢把自己的画稿都放得整整齐齐的,而不是这样散落一地。

她粗略地数了数,哇塞!速写草稿图,效果图,设计图,截面图,各种大大小小的图纸加起来,竟然足足有四百多张!自己真该评个劳模!

姜英秀爱不释手地翻看了一阵子自己的作品,怎么看怎么觉得很有萌点,结果,看着看着,新的灵感又来了。

这回她想到的,是萌宠系列。

萌宠又可以分为好几个子系列。

喵星人、汪星人、熊猫、兔子、昆虫、变色龙、蛇……这些元素都颇有趣味。天哪,可以用在这方面的,简直太多了。

不过上辈子几个知名品牌似乎用过这方面的创意,自己还得注意点儿,避免撞车。或者,即便撞车了,只要能保证自己的作品是先出来的就成了……

呃,后世那么多名家大作,自己要不要让其中一些提前问世呢?

姜英秀被这个自己心头猛然冒出的想法震惊了一下。

不,绝对不可以!

自己可以选择走在时代的前列,提前把后世的很多东西,在合适的时机拿出来,但是,真的没有必要去抄袭他人的作品。

不管那个作品是多么令人惊艳!

毕竟,坚持原创的道路,虽然可能会比较艰难,可能会难以成名成家,可是,只有这样,傻傻地走自己的路,方才不会辜负自己的初心。

对不同的人来说,道德的底线,真的是不一样的。

对有些人来说,杀人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对另外一些人来说,那些惯于背叛和欺骗的渣渣,砍成两半、五马分尸都不解恨。

对有孩子的父母来说,人贩子哪怕被打成肉酱也是活该!把凌迟之类的刑罚用在人贩子身上,当父母的,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对姜英秀来说,在某些极端条件下,杀人放火、劫财劫色、似乎都算不得什么罪过,然而抄袭他人的作品,却是一道绝对无法迈过去的门槛。

理顺了自己的想法,姜英秀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

摘了些新鲜的草莓,空间里这么干净,连洗的程序都省略了,直接吃。

唔,草莓还没有熟透,甜味很清淡,甚至还不如火龙果,酸度却很丰沛,简直都快接近山楂了。

一般人大概受不了这个味道,但是姜英秀却觉得很好吃。最关键的是,那种纯粹的鲜美,简直让她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姜英秀心满意足的入睡了,一夜好眠,竟然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第二天就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顺理成章的消息,传达人是六丫。

姜英秀头一次睡过头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昨天拿到手的种子都发芽了,长成了小苗。估计再过几天,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植物了吧。

她对空间种植的神速,已经见怪不怪,幸福得颇有几分麻木了。

姜英秀出了空间,已经在空间里洗漱过了,所以在外面只象征性地洗了洗手。

姜大地和沈春柳已经吃过早饭去上工了。

沈春柳手脚麻利,短短的一个早晨,就做了三合面的贴饼子和窝窝头,还熬了一锅苞米面粥,切了点芥菜疙瘩丝,给一家子六口当早餐。

姜英秀醒过来的时候,六丫、八丫和九丫都已经吃完了早餐。九丫只喝了一碗苞米面粥。六丫和八丫都吃了贴饼子、咸菜丝,也都喝了粥。

姜英秀摸出来几个煮好了的鸡蛋,给三个妹妹一人一个。

妹妹们都很乖觉,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鸡蛋,谁也没问鸡蛋是哪里来的。吃完之后,六丫还把蛋壳都收了起来,填进灶坑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家里暂时没有养鸡,村里也没听说谁家丢了鸡蛋……

姜英秀吃着早餐,就听到把现场“毁尸灭迹”打扫利落的六丫略带兴奋地说道:

“姐,大宝哥的婚事终于要摆酒了。”

“啊,他们家的丧事这才过去几个月啊?当初不是说婚事要顺延到一年以后吗?”

“那谁知道了。听说是钱大丫跟娘家人干了一仗,打臭了!

具体拥护啥,还没传出来,反正钱大丫昨天早上就披头散发地跑到大娘家去了,然后就在大娘家住下不走了,说要提前成亲。

大宝哥立马就同意了。

大爷大娘也都没说不同意。大娘还说,反正钱大丫也没有啥嫁妆,直接两个年轻人把铺盖卷儿搬到一起就行!

不过大爷说还得要摆酒,不然以前随的份子就收不回来了。等到二儿子三儿子结婚,有过人情往来的人家,未必会像长子结婚一样重视。来不来、来了随多少,都是不一定的。

所以,这婚事虽然不称心如意,该摆酒却还是得摆酒。”

第333章 遭遇一言难尽

姜英秀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末了问了句:

“咱爹咱娘后来定下来随多少份子了不?”

六丫迟疑了一下:

“好像最后定的是随两块钱,外加一对枕巾、一对枕套。”

姜英秀轻轻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吃完了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上学了。脚下健步如飞,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到了学校。

学校里环境不错,校园里的操场旁种满了紫丁香,现在正开着花儿呢,幽幽的馥郁香气,一阵一阵掠过鼻端,沁人心脾。

姜英秀轻松愉快地度过了忙碌、充实而又平静的一天。

县一中的学风相当不错,毕竟分数是硬指标,学生大部分都是勤奋努力的类型。

初中的课程她学起来丝毫不感到吃力。

大部分内容都是上辈子学过的,此时只需要巩固记忆、多加练习,就可以稳稳当当地坐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岿然不动了。

当然一些极具时代特征的东西,得重新花些时间来学习,但是对她来说,也都没有什么难度。

今天的课程有语文、数学、政治、地理、劳动、音乐……

大部分课程的内容,都令姜英秀颇为印象深刻。

语文课的内容,令姜英秀忽然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课文学的是一首现代诗,作者是周赫煊。

而语文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竟然是背诵周赫煊先生的生平事迹,尤其是他的影响力巨大的著名作品都有哪些……

据语文老师说,这是历届升学考试的重点内容。

姜英秀真心没想到,这种狗血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年看小说的时候,看到“后世的学生对周先生又爱又恨”的情节,自己作为一个小说读者,感受到的只有一种莫名愉悦的爽感。

嘴角总是会忍俊不禁地挂上丝丝微笑。

然而那时候有多爽,现在就有多不爽!

不,单纯用不爽两个字,并不足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更恰当的表达,似乎应该是宋丹丹版的:心情那是相当复杂呀……

劳动课,内容非常踏实接地气,大家去了校园里的试验田,给菜地拔草。姜英秀一时大意,忘了控制力道和速度,一不留神,拿了个第一名。

数学、政治、地理,课程内容基本跟上辈子的差异不大,姜英秀算是手掐把拿,学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劲儿。

音乐课上,老师教了两首歌:一首《北风那个吹》,一首《带镣长街行》。

《北风那个吹》是《白毛女》里面的歌,上辈子姜英秀也学过,所以重拾记忆颇为轻松愉快,算得上是毫无难度。

而《带镣长街行》对她来说就很新鲜了。

上辈子好像压根没听说过这首歌。不知这歌是不是属于本时空的原创作品。不管是曲调还是歌词,都得花些时间,认真记忆。

这首歌本身就自有一股铿锵之气。

她不知不觉,就感动到眼眶含泪。再看看教室中的同学们,几乎人人都是如此。

在她来的那个时代,年轻人对于革命先烈,似乎已经失去了记忆。

脑子里不说全都是各种明星吧,至少每天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海洋里,每天都在关心的内容是那么多、那么庞杂,却很少分出几分精力,去了解或者关注这些为了这片土地牺牲奉献、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人物。

这一点,姜英秀颇觉感慨。

对于这个时空中的人们来说,这些先烈们的事迹,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毕竟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亲身经历过建国前的黑暗时代。

所以,他们能迸发出那种集体主义的热情,甚至不惜泯灭自我,也是非常自然而又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回家的路上,她还在低声练习这首歌,之后又花了几天时间巩固,才完全学会。

姜英秀不由得有几分自嘲。

看来自己在学习方面,其实真是没什么天分。

倘若不是占了重生的便宜,而只是这个时空的一枚小土著的话,大概早都已经被这些刻苦勤奋的同学们,给甩在后面吧!

姜英秀研究了一下课程表,发现大部分课程设置,跟上辈子差距不大。

与当初不一样的,除了语文课程中掺入了大量周赫煊的文章、历史课上也涉及到周赫煊的专著之外,还有外语课也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外语方面有两门课可以选择,一个是俄语,一个是韩语。

当然,这个时空,一个叫苏语,一个叫棒语。

姜英秀看到这两个语言名字的时候,真是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不过乐完了这一声,就悲剧了。

既不是英语,又不是法语,她连一点点优势都没有了!连字母、发音和拼写都得从头学起!摔!

不管选择哪一门课,她都没有任何优势!//~~

……

几天之后,姜家大房摆酒的日子总算定了下来。

姜大地和沈春柳自动自觉地跟大队长宋三斗提前打好了招呼,准备到日子就请假,去帮大房张罗。

姜英秀对此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姜大地和沈春柳这对儿包子,只要还把姜家人都当做家人,是必然会自觉不自觉地惯于付出的。

其实她自己也并没有怎么在意这些付出。只要姜大地和沈春柳别被这些姜家人影响,跳出来阻碍她既定的人生道路就好。

结了老钱家这样一门亲家,估计大爷大娘也没空来掺和三房的家事了吧。

钱大丫如果真的跟六丫说的一样,跟老钱家人打臭了,对大娘家来说,还真算得上是个好事呢。至少大堂哥跟姜大丫的日子,以后能消停不少。

姜英秀忽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几分黑暗,她竟然隐隐约约地希望,这只是个假象。

钱大丫要提前嫁入姜家是另有原因。

这样姜家大房忙着对付钱家人,估计就不怎么顾得上掺和姜家三房的日子了。

姜英秀摇摇头,试图将这个阴暗的想法甩出脑海。

自己怕不是被姜大地和沈春柳这对儿包子的脑电波给影响了吧,思考问题的思路怎么越来越怂了呢?

其实就算钱家人真的胆敢臭不要脸地贴上来,她也可以再次秀一秀自己玩菜刀的本事么!

自打跟了萧凌然学功夫以来,她的本事可涨了不少。现在都能把菜刀当飞刀用了,甩起来很带感的,正愁没机会秀一下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34章 失踪的新娘

钱家托了人来调节,钱大丫被一番苦劝,到底还是回了老钱家。

到了摆酒这一天,姜家大房借了生产队的牛车和彭木匠家的驴车,去老钱家接新娘。

本来晴朗了将近一上午的天儿,不知怎么的,从上午姜大地赶着牛车、彭木匠赶着驴车,从姜家大房出了门儿,就突然开始阴云密布了。

牛车和驴车走到了钱家门口的时候,天空就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

众人心头隐隐约约地蒙上一层阴影。

北地风俗,婚礼的天气越晴朗越好。倘若接亲的时候下雨,就说明这桩婚事,老天爷他老人家不看好啊!

果然,敲钱家家门的时候,钱家人竟然不开门。

姜英杰努力地砸门砸了半天,还一叠声地喊着:“大丫你出来啊,我来接你了!”

周围来看热闹的人群,不管是跟着接亲队伍过来的社员们,还是女方这边的乡邻们,都满脸带笑,等着接下来为难新郎官的环节。

按照桦树林公社这边的旧风俗,文斗是对对子、背绕口令、破闷儿、唱歌,武斗是掰腕子、举石锁、或者拿着弓箭啦弹弓啦之类的,射中指定的目标。

这个过程中,如果新郎官因为紧张或者心急,往往容易出错或者出丑,看热闹的乡亲们就会借机起哄。

当然,这些项目都是稍加刁难就会放过新郎官,基本上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做法。毕竟这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不能误了吉时。

然而,钱家人屋里,安静地就像一个人都没有一样。

围观的众人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凉了下来,有些人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这老钱家是什么意思?看不上老姜家咋地?”

“可拉倒吧,老钱家这样人家,能找到老姜家那样的亲家,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哪里轮得到他们看不上老姜家!”

“说祖坟冒青烟太过头了吧,不过老钱家能跟老姜家结成亲家,还真是挺让人想不到滴。就老钱家这个名声,好人家谁愿意跟他们凑一块儿啊!”

“没准儿这老姜家,也不像传说的那么好,要不咋能乐意跟老钱家这样的人打连连?”

“嗯嗯,有道理,我听说,老姜家三房的头一个丫头,因为之前出生的时候让潘仙姑算了一卦,说是命格不好,是个啥天煞孤星的命,结果这老些年,都是让扔在仓房里头养大的……”

“唉呀妈呀,扔仓房里,那咋烧火啊?那冬天天冷的时候,不得冻死?”

“要说这事儿稀奇涅,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那孩子冻了这老些年,不光没冻死,还长了一身怪力,老有劲儿了!”

“你看你都扯到哪里去了,这不是说老钱家跟老姜家的婚事呢嘛,你扯姜家三房的事儿干啥?”

“也是哈,这姜家大孙子都叫了一刻钟了吧,老钱家人咋还不来开门涅?”

“就是啊,老钱家这是啥意思啊?晾着新郎官儿不给开门,连屁也不放一个!看着意思他们可一点儿都不觉得跟老姜家接亲是高攀哪!这新郎官儿叫门都不惜得理他,不是当众打脸么?”

“哼哼,老钱家人那尿性,谁知道他们家咋想滴?”

……

议论声越来越嘈杂,姜大地和姜英杰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难看了。后来姜家众人也都觉得,等待了这么久,钱家人还是没动静,这事情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姜大地和姜英杰对视了一眼,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助跑了一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只一脚就踹开了大门。

众人一起涌了进去,却意外地发现,钱家屋里,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钱家的外屋地里头,锅清灶冷地,没有烧火做饭的新鲜痕迹,甚至连灶台上和案板上,也都落了薄薄一层灰。

看样子,应该起码有好几天都没人住了。

这下子,事情大条了。

姜英杰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膝盖嗑起来一片尘土,他眼泪滚滚而落,悔不当初:“大丫,俺就不该让你回来……”

姜大地扶住了姜英杰,想要把他拉起来,却发现姜英杰全身的力量似乎都被抽空了一般,整个身体都堆睢着委顿在地,简直就跟没骨头一样。

姜大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想把姜英杰搀扶着站起来。

然而姜英杰虽然没什么力气,却一点儿都没有配合姜大地的搀扶的意思。

姜大地努力搀扶了两次,不但没把人扶起来,反而差点闪到了自己个儿的老腰。他刚刚踹完门,脚脖子和膝盖就震得生疼的,这会儿腰又差点闪到,可不敢勉强了。

跟着接亲队伍一块儿来的乡亲们,见到这么荒凉的场景,哄地一声,就纷纷议论开了。

彭木匠吼了一嗓子:“房前屋后都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脚印啊、血迹啊、这类的东西!”

这一嗓子,让大部分人,都从最初的震惊之中,醒过了神。

于是众人都开始张罗着,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力求把这个尴尬而又诡异的局面给化解掉。

有些乡亲开始屋里屋外地仔细查看,观察是不是有坏人闯入的痕迹;

有些乡亲已经四处去拉着钱家人的邻居,打听钱家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有些乡亲已经张罗着要去把这个情况报到大队;

另外还有些乡亲,提议到雷七奶奶那里找找看,说不定是谁生了什么急病,所以全家人就火急火燎地都跟着去了?

这种情况,可以算是最乐观的猜测了。

众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几路。

姜大地带着姜英杰,赶着牛车去雷七奶奶家。

一来可以在雷七奶奶那里找一找钱家人,二来也可以让雷七奶奶给姜英杰扎两针。

前段时间他害相思病的那阵子,就险些把命丢了,这会儿万一再有个好歹的,可怎么跟大哥大嫂交代?

有雷七奶奶在跟前儿,姜英杰就算真受不起这个刺激犯病了,也有机会、有希望,能救得回来啊!

彭木匠赶着驴车,去找宋三斗,把这个事情汇报给大队。

这事儿后头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儿哪,不赶紧让大队长知道怎么行?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及时跟大队干部汇报,也不大合适啊。

跟着来接亲凑热闹的知青团成员,李红军和王利群,结伴去镇上派出所报案。

新婚大喜的日子,新娘和新娘的家人竟然集体神秘失踪,这事儿怎么着也值得派出所的同志们过来勘察一下现场了吧?

来帮忙接亲的另外几个乡亲,去找钱家人的亲朋好友,问一问钱家人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常。

……

姜大地心急火燎地赶着牛车,牛车上头拉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姜英杰。

姜大地一边着急忙慌地赶路,一边笨嘴拙舌地劝着:

“大宝啊!你可得想开点啊!你爹你娘都指着你呢!说不定咱们到雷七奶奶家就能见着大丫了涅!说不定大丫遇上啥事儿了,还指着你去救她涅……”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35章 钱家人找到了

姜大地着急忙慌地赶着牛车,然而牛车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呢?

越心急,反而越觉得路程太遥远、太漫长。

他不断地绞尽脑汁,劝说着自己的大侄子。可是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嘴皮子利落的人,劝人的话也无非就是那几句。

说得自己都口干舌燥了,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姜英杰听着他的劝,却跟没听到一样。还是一脸死灰色、生无可恋、呆头呆脑,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俩人总算是赶到了雷七奶奶家,幸运的是雷七奶奶没有出诊。

雷七奶奶正在院子里,端着大茶缸子,站在树荫底下,一边儿吱喽吱喽地喝水,一边指导着雷爱国炮制药品。

雷爱国穿着一身土棉布的短褂短裤,正在满头大汗地踩着药碾子呢。

一见到姜大地扶着姜英杰进来了,顿时兴冲冲地从药碾子上蹦了下来:

来了客人,总算可以喘口气儿了!

紧接着,他又觉得有点奇怪:

“姜三叔,大宝哥,你们这是怎么了?大宝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今儿个不是新郎官么?”

杨树沟村就那么点大,居民之间家家户户都认识,所以雷七奶奶虽然没有让雷爱国去看热闹,他还是对姜家大房今儿个摆酒、给姜英杰办婚事的消息清清楚楚。

姜英杰的脸上还是木无表情,脸色跟死灰似的,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对于雷爱国的问话,就跟没听到一样,连屁都没有放一个。

姜大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老钱家人今儿个来过吗?”

他是想着,说不定钱家人的急病发作得太过厉害,雷七奶奶这里治不了,说不定全家人都奔着县上的大医院去了?

雷爱国摇了摇头:“没来过啊。反正我这都好几天没见着老钱家人了。再说他们家人活得不是跟野人差不多么,生病从来都不治的。”

“胖丫!说什么呢?”雷七奶奶不满地白了雷爱国一眼。

这话其实是她跟雷爱国说过的。

作为一个医生,最看不得的就是明明一点小病却拖成了大病,甚至拖丢了性命的傻事。然而老钱家人,当年恰恰犯过雷七奶奶这个忌讳。

雷爱国有点不服气,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

雷七奶奶放下了手里的茶缸子,动作迅猛地拿出来了她的药箱,掰开一个药丸子,留下一半,把另外半颗药丸拿开水化开,又往里头撒了点灰突突的粉末,拿自己手指头搅了搅,然后递给姜大地:

“快给大宝喝了。”

姜英杰不吱声也不动弹,本来进了院子的时候眼睛里还冒出来一点希冀的光,这会儿听了雷爱国的话,连这点光也熄灭了。

雷七奶奶端过来的药,他本来该自己接过来喝下去,此时却跟没听到一样,双眼直勾勾地在那里呆站着发傻。

姜大地接过了药,一看姜英杰这个样子也有点着急:

“大宝,乖,你赶紧把药喝了。来,听话,张嘴,啊——”

姜英杰依然木木呆呆的,没什么反应。

雷爱国在旁边插嘴:

“要不还是灌吧。”

雷七奶奶白了雷爱国一眼:

“哪都有你!”

姜大地张了张嘴,还是觉得雷爱国说得对,这要是不灌下去,姜英杰怕是不会自己喝了。

于是他难得地果断了一回:

“胖丫,你来帮着三叔,给你大宝哥灌药。”

雷爱国看向了雷七奶奶,雷七奶奶又白了他一眼:“还愣着干啥?你姜三叔都开口了,还不赶紧地,搭把手儿?”

雷爱国吁了一口气,帮着姜大地一起把姜英杰拉到了里屋的一张病床上,姜英杰也任由他们摆布,毫无反应。

姜英杰不张嘴,雷爱国一捏他两腮,嘴巴就张开了,然后对着姜大地吼了一声:“就现在,灌!”

姜大地慌慌张张地把药对着姜英杰的嘴灌了下去,姜英杰本能地吞咽了两下,不过毕竟是在灌药,没什么配合的意识,到底还是呛了两口。

雷爱国给拿了条手绢,姜大地把姜英杰嘴角的药汤子擦掉,等姜英杰把嘴里的药汤子都咽了下去,就扶着他让他躺了下来。

姜英杰依然不动弹也不说话,一脸的生无可恋。

雷爱国回头看了看雷七奶奶,雷七奶奶挥了挥手:“不用看我,这小子是一股火急的,一时痰迷心窍,这会儿喝了药,再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姜大地还有点不放心:“不用扎针?”

雷七奶奶白了他一眼:“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对了,诊费和药费,一共三块八,给胖丫就行。”

“呃……”

姜大地低下脑袋不吱声了。

他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再说他什么时候有过那么多钱啊!

看着姜大地囧囧的面色,雷七奶奶瞬间就明白了:

“胖丫,你跟着你姜三叔一块儿把姜英杰送回去,顺便跟他爹妈把诊费和药费收了。”

“哎!”雷爱国脆生生地答应着,果然就跟着姜大地一块儿把姜英杰给运走了。

结婚摆酒的正日子,老钱家居然没人在,这个事情已经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杨树沟子村。

不过,雷爱国帮着姜大地把姜英杰送回了姜家大房,从唠唠叨叨一个劲儿心疼钱的牛桂花手上,不怎么顺溜地收了诊费和药费。

这就耽搁了挺久的了。

回到雷家,还给雷七奶奶带回来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钱家人找到了。

为了详细了解清楚钱家人被找到的来龙去脉,雷爱国收了钱,还没忘了往老钱家跑一趟,结果正好赶上警察同志在勘察现场。

他就顺势看了一场热闹,这么一耽搁,回到雷家的时候,天色都晚了。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

知青团去镇上报案,镇上派出所听说了这个事情,马上就派了两个同志来看现场。

结果人家警察同志果然是专业的。

乡亲们屋里屋外踩了半天,也啥都没发现。

结果警察同志刚一到,勘察了不到十分钟,就在土豆窖里头找到了被绑得结结实实、嘴巴里都塞着臭袜子的钱守财和钱老本。

这俩被捆着晾在土豆窖里头好久了,身上到处都是被绳子累着的白印子,都有些不过血了。

众人给他们解开了绳子,拿掉了臭袜子,这俩人缓了半天,才算是缓过气来,这时候才想起来哭,抱着警察同志的手就哭了:

“警察同志,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如是哭天抢地了半天,最终总算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前些日子,山里那家人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再次找到了钱家人,要把钱大丫买过去。

而钱家人开始并没有答应。

后来山里人出了大价钱。钱家人见财起意,就要一女许两家,打算让钱大丫跟他们走。

第356章 这个媳妇儿还能要吗?

结果钱大丫不乐意,瞅准了机会,撒腿就跑了。还不嫌乎磕碜,直截了当地跑到了姜家大房,去求未来的公婆庇护。

姜家大房准备摆酒。

虽然收留了她,却觉得如果这媳妇儿直接从自己家进门,面子上有点儿不好看。

正好赶上钱家人还请了中人,帮忙说和。

总算是把钱大丫给劝回到了老钱家。

本来见到钱大丫态度这样坚决,关键是人还跑了,超出了他们的掌控。钱守财和钱老本就决定,再次拒绝山里那家人。大不了人家给的财物都退还给人家,不要了呗。

却不想,这回那山里人家虽然假意答应了,却并没有真的收了心思。

等着中人把钱大丫给劝服了回来,山里人兄弟几个,就说要跟钱家人吃一顿散伙饭。

钱大丫帮忙做了一桌子菜,山里人拿了野味、腊肉和酒,钱家出了些应季的蔬菜,两家人心平气和地吃了一顿饭。

结果吃完了饭,钱家人就都倒下了。

包括后厨做了饭就没上桌的钱大丫,只在后厨吃了几口,却也迷迷糊糊地晕倒在地了。

钱大丫直接就被堵上了嘴,整个人都被绑起来,然后被装在麻袋里,让山里人扛走了。

而钱守财和钱老本都被用麻绳捆了起来,嘴里还塞上了他们本人许多天都没洗的臭袜子,扔进了土豆窖。

怕他们被人发现得太早,还把土豆窖上的盖子给盖住了。

又把家里的财物和吃食都一股脑都带走了。

却只是闩了门,而没有锁门。

他们特意挑的大家伙儿都在上工的日子,也算处心积虑了。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都基本上没被村里人看见。

要不是警察同志都有勘察经验,这俩货还不知道得在土豆窖里头遭多少天的罪呢。

好几天没吃东西没喝水,这俩货已经觉得忍无可忍了,偏偏又动弹不得。

这不刚被救上来,先是哭了一顿,然后又着急忙慌地把事情说了,马上就耐不住饥饿和口渴,要大吃大喝一顿。

好心的邻居帮着做了顿饭。

只是煮了点苞米面糊糊,放了很少一点苞米面,很多很多水。

就怕他们饿了这么久,突然吃东西,再一下子把身体撑坏了。

钱大丫被山里人掳走这件事,因为钱家父子心眼儿来得慢,压根儿没想起来要背着人,一开始就拉着警察的手,大声嚷嚷着把这事儿给说了,导致现在,十里八村的,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这会儿他们就算想起来了事关钱大丫的名声和清白,也来不及了。

一瞬间,流言满天飞。而且传着传着就走了样。

有说钱大丫被土匪劫走了的。这算是比较接近原始的版本。

有说钱大丫跟相好的跑了的,相好的是山里的土匪。这就纯属扯淡了。

还有说钱大丫在同时跟姜英杰和山里的土匪两边不清不楚,同时吊着两头,哪头给钱多就跟哪头走。

因为姜家出的彩礼钱少了,所以钱大丫就不跟姜英杰,还特意在婚礼这天跑了,就为了要狠狠打脸老姜家的。

……

传得多难听的版本都有。

姜英杰喝了雷七奶奶的药,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刚刚有了点起色,听到这些个真伪难辨的消息,扑通一声,又倒下了。

把牛桂花急得满嘴是泡。

姜大山也愁得头发都白了。

姜英杰毕竟是他们头一个孩子,那会儿两口子刚新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对这个孩子也格外的宠溺,并且寄予厚望。

现在孩子大了,虽然没啥大出息,为人处世都没练出来,这辈子的成就,大概也就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而已,但是,不管他怎么没出息,那也是自己最疼爱的长子啊!

作为父母来说,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比啥都强?要是再成个家,生几个娃,老一辈的就算是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可是大宝这孩子,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或者去找潘仙姑给洗洗霉气了?

大宝这婚事,之前一直不顺溜。

主要就是因为老姜家一直拿不出来像样的彩礼。

人家姑娘家嘴上说得漂亮,什么性格不合适、父母不同意、家里距离太远了等等之类的,但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给不起彩礼,怕嫁过来得过这能磨死人的穷日子么?

好不容易到了钱大丫这里,两个孩子死活要往一起折腾,结果竟然这么多灾多难!

牛桂花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满嘴起大泡。

几乎连饭都吃不下了。

没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儿。

姜大山也跟着瘦,不过没有牛桂花那么夸张。

两鬓的头发还白了不少。

这个孩子从小就不让人操心,然而谁曾想,这是在这儿等着呢!

要不咋说儿女都是债呢!

这打小儿不让人操心的孩子,长大了就该不省心了!

当爹娘的该吃的苦该操的心该受的罪,一丁点儿都不会给你省下的!

钱家人为了在人前出了丑,关键还是人财两空,而深受打击,越发颓丧。

姜家大房为了这个糟心事愁眉不展,茶饭不思。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深感丢了面子,又为了心爱的大孙子忧心,这些日子也都没什么胃口。

姜家二老这样子,姜大地自然跟着感同身受。天天跟着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地,连带着沈春柳也有些吃不下饭了。

姜英秀没管那么多。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冷血,反正这件事情在她看来,确实是十分倒霉,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她的食欲。

沈春柳陪着姜大地一块儿犯愁,姜英秀就变着花样地折腾自家的餐桌。

不过,考虑到大家伙儿的接受度,她也没敢折腾出来一些太离谱的。

只经常搞些时令蔬菜,搭配着空间里的野猪肉,一起炖、或者炒。

天天弄得姜家三房周围喷香喷香的。

姜大地和沈春柳没心情好好吃饭,她也不勉强他们。她只管喂饱自己,外加投喂好六丫、八丫和九丫就好。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在乡亲们几乎都快要淡忘了这件事情的时候,警方终于辛辛苦苦地查到了那家人的落脚地,将被掳走的钱大丫找到了。

当然了,落到人家几个大老爷们儿手里的钱大丫,几乎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她的清白还在。

事实上,警方找到她的时候,据说她已经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刺激,身体上也多处遭受了严重的创伤,如果不马上送到县里的大医院的话,再拖个一两天,就要救不回来了。

所以警方直接将她送到了医院,先垫付了费用,对她进行了治疗,同时尽可能进行了取证工作。

这会儿有了钱大丫的确切消息,牛桂花先是嚎啕大哭了一场,紧接着又生起了新的担忧。

第357章 天上掉馅饼了

这钱大丫虽然被救回来了,可是既然落在了贼窝里这么多天,想必清白身子是保不住了。而且都送到医院去了,可见都被祸害成了啥样了?!

大宝这孩子,万一再想不开,非得把这个破烂货娶回家来可咋整?

到时候,姜家老少爷们儿的脸都丢尽了!

再者说,他爹、他爷,也都不能让啊!要是家里人都不让大宝娶,大宝这孩子本来就心窄,这婚事又一直波波折折的,再想不开,闹出点啥事体来,可咋整?

真是愁死个人了!

这个钱大丫也是,怎么就不死在那贼窝里头呢?她怎么就没有一点烈性,怎么就不一头碰死,怎么就能苟活这么多天?

牛桂花觉得自己满心都是忧伤。为了大宝这孩子,简直操碎了心。可到头来孩子还未必会领情……

简直冤死了,窦娥都没有她冤!

钱家父子也觉得脸上无光,面对村里人的纷纷议论,分外无地自容。

他们不反思自己引狼入室的错,反而觉得都是钱大丫命不好,这祸事说到底都是因为钱大丫不听话,不顺服家里的安排才招来的,偏偏还让他们跟着吃瓜络了。

钱大丫玷污了身子,还坏了名声,怕是老姜家再怎么窝囊,也不能要她了。十里八村的,也没人敢娶了。哪怕豁出去往偏远处卖,这不是黄花闺女,怕是也卖不出去了,更卖不上价了。

而老钱家已经被那户劫走钱大丫的土匪兄弟,给洗劫一空了。

老钱家从这事儿上没落到半分好处,在村里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这事儿的罪魁祸首,不都是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么?

钱家父子怨念满满。听说钱大丫被警察同志送到了县里的医院,竟然都没去看过一眼。

钱大丫在医院缠着绷带、绑着石膏、打着吊瓶,自己一动都不能动,身边却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真是无比凄凉。

心如死灰。

即便是在姜英秀来的那个时空,姑娘家遇到这种事,都要抗住社会上无数的异样眼光,还有网友们有心或者无心的舆论伤害。

更何况是这个风气保守,又对女人分外严苛的时代?

钱大丫独自一人,孤立无援。

姜家人和村里人都去看过她了,却发现钱家人竟然从来没有到过医院。

这种冷漠,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姜英秀虽然在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现得颇有几分漠然,毕竟在她看来,钱大丫并没有什么值得她关注或者帮助的品质。

可是自打知道了钱大丫的遭遇,又发现钱家人竟然是这样对待钱大丫的,姜英秀又突然觉得有几分心酸和愤愤不平。

而且村里的流言,她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

虽然这件事,钱大丫就是个倒霉催的受害者。纯粹的、没有任何责任的受害者。

却依然有人要各种嚼舌根。

甚至还要把自己臆想的一些恶心内容,添油加醋地放进去,浑不在意这些流言,到底会对一个已经身心遭受了重创的女人,造成多么深的伤害。浑不在意这些恶毒的臆测,是不是会夺走一条生命,最后的一点点活着的勇气。

这些流言,让姜英秀只觉得愤怒和悲哀。

而她听到的版本只是经过删减的低配版,以及偶尔听到的一星半点。

说到底毕竟她还是个小女孩。

很多人在嚼舌根的时候,多少还知道要点脸,不会在别人家的小丫头面前说。

有些人的恶毒,实在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钱大丫的遭遇,激起了她身上所剩不多的几分侠气。

可是,几个妹妹年纪还太小,派谁去帮忙都不合适。

若是自己直接去照顾钱大丫的话,她自己一来并不擅长照顾人,更遑论安慰遭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的人了,二来也的确是分身乏术。

所以,她托了萧凌然帮忙,让医院的护士对钱大丫的态度温和一些。

也通过崔六九,在县医院附近找到了一个四十多岁、为人十分严肃又性格温和的大娘,一天一宿给开两块钱的工钱,让她妥善照顾钱大丫。

大娘得知这个消息,简直喜出望外。

之前她在街道糊纸盒,计件工资,糊上几百个纸盒,才能换一块钱。而且这活计也不天天有。有了一天也不一定能有几百个的指标啊!

而且街道上等着糊纸盒的人家多着呢。

逢年过节还得给街道上管事的偶尔送个水果罐头啥的表示表示,不然说不定哪天这活计就被别人撬走了。

而这照顾病人的差事,只要病人用她一天,就能赚一天的钱。

而听说那病人身上还有好几处骨折呢。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这趟活儿下来,自己岂不是能赚上二百来块!

这可不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而且还一下子就把自己个儿给砸中了!

大娘的眼睛里,都冒出来了铜钱形状的光,眼神还一闪一闪的,比大晚上的狼眼睛都亮。

反复确认了找她干活儿的街坊混小子虽然混,但是并不是骗她的,送上门来的,真的是馅儿饼,而不是陷阱之后,立马就简单地拾掇了一下自己,风风火火地第一时间杀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就痛痛快快地接手了钱大丫。钱大丫痛苦凄凉的治病生涯,总算是安稳下来了。

大娘姓彭,不仅照顾钱大丫很耐心细致,还不忘了开导她:

“……说是你的朋友请我来帮忙的,有这么贴心的朋友,这简直比嫡嫡亲的兄弟姐妹还靠谱呢!姑娘,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大娘看到钱大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浑然不知自己无意中在钱大丫心口上又插了一刀。

钱大丫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她,关心她。但是这种关心和温暖,让她突然之间,升起了一点点含垢忍辱地活下去的勇气。

其实她在贼窝里的时候,不是没试过寻死的。也不是没有试过逃跑的。

只是不但没有成功不说,被发现以后,反而被暴揍了一顿。还一次比一次打得个更狠。

几次三番地折腾下来,那几个土匪打断了她好几根肋骨,还打折了她一条腿。

之后也不把她送到医院。

只是在她伤口上涂上一些自制的伤药,再缠上几块破布,就把她扔在那里自生自灭。

接下来,天黑了以后,该怎么祸害她,还是怎么祸害她。

并不因为她受伤了,就有所收敛。

钱家人一直不来看她,她本来已经绝望了。

然而这个突然出现的关怀着她的陌生人,却让她又重新燃起了一丁丁点的希望。

这回不管姜英杰跟她的婚事,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不管将来她要面对怎样艰难的局面,她都决定了,要努力活下去。

既然自己被解救了,而那几个土匪的老窝都被警察同志给抄了,自己说什么也得活着看到他们的下场!

第358章 男人的担当

几个土匪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这件事情算是黑瞎子岭镇近期破获的大案了,之前黑市死人的案子一直没有打开局面,黑瞎子岭镇的公安机关一直压力很大。

所以这个案子的迅速破获,还查出来这伙土匪在建国初期的时候,还做过几起打家劫舍的大案子,几个案子合并审理,数罪并罚,最终全部判处死刑,在县里开了公审大会。

公审大会上当然不止他们这一波受审的。

不过他们这一波,却是“奉旨”前来听审的崔六九最关注的。把自己最关心的内容都听完了,可以应对姜英秀的询问了,崔六九就提前退了场,悄无声息溜溜达达地往回走了。

虽然姜英秀把自行车放到了他那儿,他自己骑出来瞎溜达的时候还真不多。

即便是要办些什么事,如果不是赶时间,他一般也是走路的时候比较多。

姜英秀这个丫头,身上让他看不明白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多了。

比如说这公审大会,她为啥非要让自己来听这个呢?

还有那个钱大丫,钱家人那样的人品,钱大丫又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这丫头明明跟她没啥关系,为啥要帮助她,还做好事不留名,非得要在暗中进行?

……

钱大丫在彭大娘的悉心照料之下,很快就康复了。

当然,毕竟是身体上多处受创,还有多处骨折,这个“很快”,也足足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而且,这三个月期间的医药费用,前期的抢救费用和医药费用、住院费用,最初是公安机关垫付的。

后来钱家人一直不露面,钱大丫还动弹不得,彭大娘又跟钱家人没关系,警察同志只好找到老钱家去了。直接找了钱守财和钱木头两个。

这俩货不敢跟警察同志跟前得瑟,只好委委屈屈地掏了公安机关前期垫付的钱,把账还了。然后就死活不肯让钱大丫再治疗了,非得要直接接她出院。

钱大丫的身体的创伤还没有完全愈合,有些伤口还在流脓流血,身体感染的炎症也需要长期治疗,每天还得清理伤口,再打打消炎针什么的,总之,并不适合回家护理。

钱家人又是作又是闹的,差点赖上人家医院,被萧凌然露了一手儿给镇住了。

然后这俩货又差点把彭大娘讹上。彭大娘被他们闹腾的没办法,着急忙慌地回了家,找了介绍给她这份工的街坊小五子。

彭大娘把这事儿一说,小五子二话没说,径直带了几个小伙子过来,在医院把钱守财和钱老本围起来胖揍了一顿。

打得这俩货浑身上下无处不疼,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浑身上下都没有好地方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偏偏并没有啥重伤。

被这么狠狠教训了一顿,俩人再不敢骚扰彭大娘,也不敢再提起让钱大丫直接出院的事儿了,只好怏怏地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医院。

钱大丫越发觉得,这事儿的手笔不像是出自姜英杰,倒是有几分像是解救过她一回的那个小姑子。

只是,她并没有忽略过当初姜英秀看她的眼神。

钱大丫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姜英秀那个人,会做这种单纯地对她这样一个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付出的事情。

然而,把自己所有的人际关系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除了姜英杰和姜英秀,她实在想不到任何一个有可能这样帮助自己的人了。

钱大丫出院的时候,黑瞎子岭镇下了第一场雪。

来接她的人,不是钱家父子,而是姜英杰。

第一眼看到他的样子,钱大丫的眼泪就哗哗哗地淌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掉在衣襟上,打到地面上,发出就像大雨敲打地面的声音。

姜英杰已经瘦成个骷髅样儿了。

姜英杰痛苦消沉了好几个月,最终还是决定,要迎娶钱大丫。

为这事儿,他被姜大山胖揍了一顿,皮带都打折了。

然而他铁了心要娶钱大丫。

最终甚至跟家里人说,如果姜家人害怕脸上无光,不愿意被人议论,他可以跟家里分家,单独立户,自己出去单过。

结果这话,又惹得姜老太太和牛桂花一阵伤心。

姜老爷子也深深地失望了。

这个孩子,没想到竟然是个情种!

然而,他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世上,人心险恶、人言可畏啊!

流言,能杀人啊!

姜老爷子最终点了头,不让姜大山再管姜英杰,然而姜大山却犯起了执拗,非管不可,除非断绝关系!

姜英杰分外煎熬,瘦成了一把骨头。

其实上次要死要活的那一回,他就损了身子。还没完全养好,又出了摆酒当天,钱家人一家失踪的事儿,他就再次被打击了一回。

紧接着大丫被找到,又受了那样的伤害,他第三次受了刺激。

那段时间牛桂花简直都快被他吓死了。

姜英杰一宿一宿地睡不着,眼睛盯着房梁上的燕子窝,一直好多天都不吃不喝地,也不说话,脸上的神色,清冷得让人害怕。

不要说白天去上工了,他连饭都吃不下了,人饿得打晃都不想吃东西,就那么躺在炕上,谁又能拿他怎样?

结果,整个人就越发干瘦了。真跟个会活动的骷髅差不多。

跟骷髅的区别,大概也就是还有一层皮包着。

他被姜大山打了一顿以后,就平静地从家里找出来了户口本,要到大队去单独立户。牛桂花还哭哭啼啼地想要拦着,姜大山却打出了真火:

“让他滚!今儿个他要是敢出了这个门儿,就再不是这家的人!”

姜英杰一瘸一拐地拿着户口本找到了宋三斗,跟他要求单独立户。

被宋三斗劝慰了一顿,大意也是让他想清楚,户口的事情不着急,可以先放放。

然而从来都不曾反驳过大队长的意见的乖孩子姜英杰,头一次在宋三斗面前坚持了自己的意思:

“宋三叔,我都考虑清楚了。自打跟大丫定亲那天起,她就算得上是我媳妇儿了。我媳妇儿被狗咬了一口,应该打狗,不应该把媳妇儿扔了吧!

再者说,大丫现在这个境况,若是离了我,怕是这辈子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我好歹也是个站着尿尿的老爷们儿,不能那么没担当。”

宋三斗还没说啥,宋三斗媳妇儿先感动了。

结果这事儿就妥妥当当地办下来了。

还把宅基地的事情一块儿搞了下来。

只是这宅基地的选址,姜英杰到底还是选了离开老姜家不太远的地方。

他心里清楚,钱大丫注定要面对众人的风言风语很长一段时间了,说不定会是一辈子。

但是姜家人,不会这么干。

虽然他跟姜家大房分家,单独立户了。

但是即便如此,毕竟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姜字。

他把房子盖在姜家附近,想必即便有些村里人想要欺负大丫,也得越过姜家大房到五房这一大片宅子,自然就不会来找这个麻烦。

第359章 安置

姜英杰接了钱大丫,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把她带回自己家,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姜大山发了狠,已经说出了那么绝的话,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要了,更何况钱大丫这个还没娶进家门儿的儿媳妇儿。

可是如果让她回老钱家,姜英杰又于心不忍。

钱大丫原本好端端地在家备嫁,若不是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所谓“家人”,她现在说不定都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又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受这么痛的折磨?

那些伤害她的混蛋吃了枪子儿,可是同样该算是罪魁祸首的钱家父子却事没有,只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就完事了。

钱大丫住院期间,他们还曾经到医院去闹事。

自己怎么能让大丫再去面对这两个人渣?

那么,到底把钱大丫安置在哪里好呢?

姜英杰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地方最合适,就是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儿,那都是没说的人。

他们家只有四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小子。

三叔私心里知道自己够呛能生出儿子来了,指望着将来动弹不动的时候,靠侄子养老。

所以也一直对自己这些侄子们都很好。

自己婚事当天,三叔也跟着跑前跑后的,钱家出事的时候,他简直比自己还着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自己豁出脸面求到他们家门上,他绝对不可能会袖手旁观。三婶儿心善,大丫找着的时候,三婶儿和四婶儿都哭了。

四丫头虽然厉害,但是也是个面恶心善的。

她要是反对,自己就给她跪下,到时候就算她再不乐意也得答应。再说她上头还有四叔和四婶呢。

有三叔和三婶儿压着她,谅她翻不过天来。

姜英杰直接带着钱大丫去了公社,拿着从宋三斗那里软磨硬泡来的介绍信,带着钱大丫就去办了结婚登记。

当初二丫跟二妹夫结婚的时候,为了扯这个结婚证,还是二妹夫那边托人改了年龄。那一阵子二婶儿见天的说二妹夫好,乐得都能看见后槽牙。

大丫是摆酒那天出的事儿,想必是不会乐意再摆酒了,那么结婚登记这个事儿,也大小算是个安慰。

姜英杰跟钱大丫到公社办事的时候,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窥探的目光。

毕竟钱大丫这个案子,在镇上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钱大丫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瑟缩。

姜英杰却一直握着她的手,摆出一副护着她的姿态。

这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大胆的行为了。

然而众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人说什么难听的。

毕竟能在公社上班的,大部分也都是有素质的人。

姜英杰把结婚登记和户口迁移的事一股脑都办妥了,还给办事员散了一圈儿喜糖,方才带着钱大丫回了杨树沟村。

他们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估摸着他们走远了,这些人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大部分人,都认为姜英杰这么做,很有担当,很靠谱,很爷们儿!持这种观点的,个顶个都是年轻人。

不过也有一部分声音坚持认为,姜英杰这么娶了个破鞋,那就是缺心眼儿加窝囊废的表现!

媳妇儿还没进门,头顶就绿成一片大草原了!现在他逞强把这媳妇儿娶了回去,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到时候肠子都悔青了也不赶趟了!

持有不同观点的两方,各执己见争辩起来。

着实闹了好一阵子。

姜英杰办完事,径直带着钱大丫回到了杨树沟子村。然后直接去了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都不在,他们跟着生产队上工去了。姜英秀去上学了。

只有六丫、八丫、六宝、九丫四个小不点儿在家。

姜英杰猛然意识到,六宝这孩子过去喜欢跟在四宝、五宝股后面玩,也喜欢猴猴在姜老太太屋里,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乐意跟六丫、八丫凑做堆了。

姜英杰想了想,决定先把人安顿下来,而没有直接到大田里去找姜大地。

他也不是头一次来三房,知道房子的格局,于是一边扶着钱大丫到了姜大地夫妻俩的屋子门口,一边问了问六丫的意见:

“六妹妹,我找三叔三婶儿有点事儿,我跟你嫂子在这屋歇会儿行不?”

六丫哪里会说不行?

她不光让姜大地和钱大丫进了屋,还给他们俩人倒了水。

给姜大地倒的是一杯白开水,给钱大丫倒的就是红糖水了。

钱大丫获救以后的事,村里早都传开了。

四丫听过的种种流言,六丫、八丫都听过。小姐俩问过姜英秀这个问题,姜英秀回答得特别果断:

“咱们就是论事。我虽然不喜欢老钱家人,但是在这件事里头,钱大丫没有什么错。她就是个受害者。谁笑话她,咱们管不着。但是咱们不能笑话她。”

姜英秀想了想,又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补上一句:

“谁要是因为这事儿,跟着村里那帮长舌妇讲究钱大丫、笑话钱大丫的,发现一次,扣一个月的零嘴儿。”

六丫和八丫心说,谁有那闲工夫,关心钱大丫是哪棵葱,哪头蒜啊?

再者说,这扯老婆舌也不是啥能让人脸上有光的好……

跟嚼舌根比起来,还是好吃的更重要。不,是重要一千倍,一万倍!这点账儿谁还算不过来咋地?

俩小丫头明白了姜英秀的态度,自己的态度当然是跟着亲亲四丫姐走了。

所以,对于姜英杰带着钱大丫来了自己家这事儿,俩人并没有觉得反感。

六丫给钱大丫倒了红糖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她面前,还很认真地关心她道:

“嫂子你千万别客气,到这来就跟个人家一样。”

“嫂子你喝水吧,我放了红糖,可甜了,就是有点烫,你吹吹再喝。”

钱大丫听着六丫的童声稚语,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就下来了。

今儿个一天,是自打出事以来,她哭得最多的一天。

当初她被掳走,沦落到贼窝里,被那几个禽兽给轮番祸害了,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

自打亲娘去世了以后,她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别人对她的好。

今儿个自大姜英杰亲自去接她,又带着她去扯结婚证,还把她的户口迁到自己的户口上,她才知道姜英杰为了跟她在一起,已经从姜大山家分家出来了。

在那之后,她好不容易收住了感动的眼泪。

结果小小的六丫这么质朴又亲切的关怀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她给弄哭了。

其实自打出事以来,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成了邦邦硬的大冰坨子,还是成千上万年,都化不开的那种。

没成想,今天她的心,竟然软得一塌糊涂。就那么从一块邦老硬的大冰坨子,一下子就软和地化成了一汪水。而且水面上,还有白色羽毛的水鸟轻柔、舒展地飞过……

第360章 方案

姜英秀比姜大山夫妻俩先到的家。她赶路飞快,路上一直琢磨着,晚上该弄点什么吃。既要不动声色地改善家里的伙食,又不能太张扬、太招摇。也是很费心思的!

不曾想,到了家,竟然有两个不速之客等着呢。

姜英秀还未来得及揣测二人的来意,姜英杰已经开口了:

“四妹妹,你回来了。”

姜英杰和钱大丫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干等着也无聊,两人又都是勤快能干的,所以喝过了水,就起开始干家务。

姜英秀到家的时候,这两位已经把家里立立整整地拾掇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两位都是踏实过子的干活儿人,就这么拾掇了一番,就把姜大地家拾掇得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姜英秀看到钱大丫并没有惊讶,而是开口便说道:“大宝哥,大丫嫂子,你们来啦!”

声音欢快而又自然,并没有透出任何不欢迎的意思。

姜英杰略一犹豫,开口便跟姜英秀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四妹妹,大哥今儿个来,是有事求你。”

“大宝哥,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我可当不起这个求字。”

“是这样的,我和你嫂子没地方去了,想求三叔三婶儿收留我们一阵子,等新房子盖起来了,我们就搬走。”

“大宝哥,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一听到姜英秀是拒绝的意思,姜英杰满脸的希冀都化作了失望,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钱大丫没有说话,六丫、八丫,都年纪小,不知道利害。

这四丫头都在县一中上学了,还是自己连着跳级跳了两回的,可见是个聪明的,当然也就知道,三房一家子的丫头片子,确实不能跟自己这样名声有污点的人扯在一起……

她不伤心,也不难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她看着姜英杰的样子,就难免觉得有几分心疼。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姜英秀继续说了下去:

“大哥,这事儿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咋非得用这个四六不着边还得罪人的呢?”

四丫头那眼神,明明白白就写着“你是不是傻”?

姜英杰挠了挠后脑勺:“四丫头,你啥意思说明白点行不?”

姜英秀笑呵呵地说道:

“大宝哥,这事儿多简单哪!你不光是大爷大娘的亲儿子,也是爷爷的亲孙子啊!

现在咱们姜家分家了,老宅那里空出来那么多间房子,那么大的地方,咱爷咱平常不得寂寞的?

你带着嫂子住进去,天天孝敬爷爷,让两位老人过得乐乐呵呵的,不比跟我们挤在这里强?

最关键的是,我爹是你爹的弟弟,没立场跟你爹作对。

但是咱爷爷是你爹的爹娘,他就算不乐意,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这么简单点儿账,你咋还算不明白涅?”

姜英杰听了,顿感恍然大悟,于是也不等着姜大地回来了,直接带着钱大丫去了老宅。

等到这夫妻俩走了,姜英秀擦了擦汗,心说幸亏自己先到家了,不然如果让姜英杰直接求到了姜大地头上,他肯定得心软,必然第一时间就会答应他,让他们夫妻俩搬进来。

但是姜英秀不乐意他这么干。

因为,首先姜大山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姜大地作为姜大山的兄弟,若是帮了姜英杰,必然要得罪自己的大哥。

而他若是有主见,有坚持,也不要紧,得罪了就得罪了。

但是他只是心慈面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到时候他就会把姜英杰和姜大山父子俩两头都得罪了,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最后还得受一肚子气。

他就算不敢发作到自己头上,沈柳的子也不会好过。

再一个,他们夫妻俩可不像姜大地夫妻俩那么好糊弄。到时候自己再变着花样淘澄各种好吃的,就不方便了呀。

所以,但凡能避免这种局面,一定得想办法避免。

其实倘若姜英杰把事办砸了,老宅那边不留下他们俩,自己也不是不能收留他们。

只是,自己出钱可以,出力可以,出主意想办法也都可以,但是倘若要为了他们,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这就有些过了!

更何况,姜英杰这事儿,最佳方案显然就是住到老宅去,然后等新房子盖起来,再搬出来。

老宅只有姜老爷子、姜老太太夫妻俩,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姜秋菊。

若是钱大丫肯下力气,姜英秀可不信她能搞不定姜秋菊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而刁蛮的姜老太太虽然不好惹,可是毕竟姜英杰是她的大孙子,心头,只要姜英杰能搞定姜老爷子,搞定姜老太太就又简单了几分。

最关键的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若是开了口,姜大山怎么着也怨恨不到姜大地头上。

而牛桂花心里头,只要姜英杰过得好,别的都是浮云。

所以有她在里头使劲儿,姜英杰夫妻俩的子,很快就会走上正轨。

这真的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了。

姜英秀打发走了姜英杰和钱大丫,就开始忙活着给家里准备晚饭了。

这个点儿,姜大地两口子快回来了。

自己为了全家人的体健康,天天都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不就是为了让这两口子,每天下了工,一到家,就能有口乎饭吃吗?

今晚上为了姜英杰的事耽搁了点时间,还是弄点现场的,对付一口吧。

姜英秀这么想着,就从空间里掏出来几十个大包子,挨排儿摆到了盖帘儿上头,把大锅刷洗干净,大锅里头放上干净水,再把盖帘放进大锅里,点火,蒸上。

嗯,反正包子都是熟的,只要水烧开了透了就能吃了。

姜大地和沈柳夫妻俩,远远地走到自己家宅子门前,就闻到一阵阵人的香气。

因为是新起的房子,宅基地选得比较偏,这边的邻居没有几家。

沈柳舒展开了微微蹙着的眉头。

四丫头这孩子,可真是孝顺。

天天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不管哪天下工,家里头都飘着让人闻一闻都流哈喇子的香味儿。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点子,有时候明明是平常的东西,她一做就分外的好吃。

今儿个这丫头是又鼓捣出来什么好吃的了?

沈柳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夫妻俩都闻到了扑鼻的香气,对视一眼,乐呵呵地进了院子,往屋里走。

一进屋就见四丫头正带着六丫八丫两个妹子摆桌子。

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蘸料。

俩人自觉地去洗了手,回到桌上,就见气腾腾的包子已经摆了满满一盆。

姜大地习惯地顺嘴就问出来了:

“今儿个吃包子啊。四丫头给你送过去了没?”

发烧了

感觉挺不住了,对不起大家,今天不要等了。明天如果没有意外应该能正常更新,欠的章节身体好了以后慢慢补。

第361章 县里闹妖精了

“没呢。不过我留出来了一碗,搁碗架子里了。”

姜大地的嘴角瞬间就耷拉下去了,看起来像一只愁眉苦脸的大狗。他心知肚明,四丫头肯定又是让他去送。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嘛!让你给你送个吃的,就有那么难?”

“我不待见我啊。我不到她跟前碍眼,就是孝顺了。”

姜大地没词了。

他也知道老太太不待见四丫头,不对,现在老太太对四丫头还不错了,比以前强。这个家里头,老太太最不待见的,就是他自己。

连带着连媳妇儿和孩子也跟着吃瓜络。

姜大地突然觉得包子在嘴里也没什么好滋味了,有点打饼,咽不下去。

沈柳白了姜英秀一眼:

“包子还堵不住你的嘴!你爹说你两句,你能少块啊?”

姜英秀笑嘻嘻地不以为意,伸出筷子给姜大地夹了一筷子咸菜:

“爹,你要是吃着淡,就就着点咸菜丝儿。”

姜大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笑了。

这丫头又聪明又伶俐的,还懂事儿。

现在在学校,回回都能考个全年级第一,还能把第二名落下二三十分儿都不止。把那些比她大上好几岁,高上半截的孩子,都给远远的甩在后边看不着影儿。

就只可惜投错了胎了,是个丫头片子。

这要是个小子,十里八村的,谁不得羡慕我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唉!可惜我没有那个命啊!

姜大地心头,忍不住滋味复杂起来。

姜英秀看着他的表,就对他的想法能猜个**不离十了。这位八成又在忧伤三房没有儿子,自己不是个小子吧……

这事儿真是莫能助。

有钱、有能力、有资源、有空间,也帮不了他!

空间种出来的水果比外面好吃,药材也比外面效力强,成熟速度快,产量还高,但是,她可从来没听说过哪种药材能包生儿子的啊!

姜英秀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心,慢悠悠地吃完了晚饭。

她差不多是最后一个下桌子的。

轻手利脚地收拾了碗筷,又到外屋地烧了半锅开水,洗洗涮涮,都清理干净了,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正当她打算闪进空间的时候,屋子的门唰地一下开了,一下子闪进来两个小小的人影儿。

姜英秀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六丫和八丫这两个小吃货。

姜英秀随手掏了两个槟子,给两个小丫头吃。

俩小丫头经常见到她这么随便从上哪个口袋里头,一掏就能掏出来点什么好吃的,都已经习惯了。

处变不惊地拿在手里,八丫直接拿衣襟抹了抹,就开始啃。

六丫看了八丫一眼:

“哎呀呀,你就知道吃,正事儿还没说呢!”

八丫小嘴一撇:

“这不还有你呢嘛”,说完了,就一脸淡定地继续吃。

六丫像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还叹了一口气:

“哎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紧接着,她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又走到门口往外瞄了瞄,把门关紧了,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姜英秀:

“姐,你听说了没?咱们这里的山头上闹妖精了!”

姜英秀刚刚喝了一口水,听了这话好悬没喷了。

六丫还急得跺了跺脚:

“姐,你别不信,我听到好多人说了,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而且这妖精可厉害了,不光在咱们这边的山头上出现过,还闹到县里去了!”

姜英秀忍住了笑,认认真真地问六丫:

“我还真没听说,你给我讲讲呗。”

六丫一见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简直高兴坏了,笑的哈哈的,蹦了两下,还拍了拍手:“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听说!”

姜英秀忍笑:

“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吧!你看八丫,一个槟子都快吃完了!”

六丫看了八丫一眼,果然一个槟子只剩下了一小半儿,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一天到晚就长了个吃心眼儿!”

八丫不为所动,继续吃。

六丫没办法,只好转向姜英秀继续刚才的话题:

“姐,我听好几个人都说过这事儿了,咱们村里、甚至镇上都传遍了!说是有个女妖精,脑袋上戴了个花圈,穿一藤蔓编的衣裳,骑着一头野猪,在小寒山上出没。还跑到县里去了几回。

反正这妖精出现过的地方,就会出各种各样的蹊跷事儿。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妖精好像干的都是些为民除害的好事儿呢……”

姜英秀笑眯眯地听着六丫口若悬河,跟说评书一样,把几个简简单单的案子,描述得惊心动魄。

她对其中的内,倒是清清楚楚。

无他。

传说中的骑猪少女,或者说山精水怪,其实就是她的另一重份。

这事儿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钱大丫的事发生以后,姜英秀深受震动。

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

进而又想到,除了女孩子受到欺负的案件,别的案子,她如果伸得上手,也可以管上一管。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己保持心愉快!

这几个月的时间,除了每天劳动、练功、学习,经常画图、偶尔写生、练字等常例行活动之外,只要有闲暇的时候,她就会以这样一稍显怪异的装束,出去“行侠仗义”。

她出去“行侠仗义”的时间,一般选的都是晚上。

因为这时候的北方边陲小城,跟她来的那个时空里、那些在几十年后的、繁荣大都市、非常不一样。

一到了晚上,家家户户往往都熄灯睡觉了。路上除了巡防的民兵,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人。

她从前不读书的时候,仗着自己人小,又常年窝在村里,出来活动,也不怎么担心被人认出来。

但是自打在县一中上学开始,做事已经没办法这么不加考虑、随心所了。毕竟作为连续两次跳级还成绩名列前茅的尖子生,她多少也算得上小有名气了。

既然大小也算得上是个“名人”,那么行事谨慎点儿,也就是应该的咯。

可是,仅仅选择在夜幕下行动,依然有很大的风险会暴露。

她本来最初想到的,是打造一个面具。

她多少会几分木雕的手艺,所以最开始想到的是,做一个木雕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就好。

然而到小寒山里去寻找材料的时候,她发现了一种奇特的野生藤蔓。

这种藤蔓的特非常有趣,让她甚至有几分怀疑,这东西的来历是不是跟她的空间同出一脉。

第362章 骑猪少女的传说(1)

这藤蔓的特之一,就是非常坚韧。一般人的力气完全弄不折,完全可以当麻绳来用,还没地方去查找来处。

特之二,就是只要凝缩在一起,团成球状的、小小的一团,一旦展开了,就是一张致密的大网。

她把它往头上一扔,它就会迅速地舒展开,从头顶开始,覆盖她的全。既不影响她的视线,又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她完全遮挡起来。

让再熟悉的人都无法认出她的真面目。

照照镜子,她觉得藤蔓掩盖下的自己,简直就像是游戏或者电影里头,被藤蔓缠绕遍了全的树人、或者精灵。

而需要把它收起来的时候,只要拿火苗烤一烤,它就会怂成一团,乖顺得像是个纯良无害的小兔子。

这个特,让她忍不住瞬间就联想到,后世特别有名的一部外国电影里的一种魔法植物。

不过,要不是这藤蔓有这么多的奇特之处,她也不会想到,可以把这东西当做伪装。

至于说为什么要骑猪……

这真的得算是暖玉山的功劳。

姜英秀把捕获的几头小野猪和从老牛家“搬运”回来的六头小猪羔,都放养在了暖玉山上。

当然,她当初是盖了个猪圈的,但是盖的并不专业,很快就被力气大涨的小猪羔们给欢快地拱塌了一个角儿。

再后来,她发现小猪羔们和小野猪们,并没有怎么破坏暖玉山上的优美环境,也没有去祸害山上的泉水,于是就不再试图把它们关在猪圈里了。

后来她发现,小猪羔和小野猪,都变得越来越有灵了。

其中有一头长得最快、表现得最聪明的小野猪,尤为突出。

每次她只要进到暖玉山的范围去看这些小动物,或者去捡鸡蛋,这小野猪都会凑上来,绕着她跑来跑去,撒着欢儿,跟主人家没有给系绳的狗狗一样。

有一回,她恶作剧似的坐到了这只小野猪背上,没想到小野猪欢快地撒腿就跑,带着她绕着暖玉山跑了整整一圈儿。

然而小野猪跑得虽然快,却非常稳当,坐在它上,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的变化,心中真有种类似在策马奔驰的感觉。

再后来,这头小野猪越长越大,已经不能用“小野猪”这三个字来形容了。

它的材越来越壮硕,然而眼睛却越来越明亮,表也越来越丰富。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在暖玉山上喝山泉水,吃山上的野果子的缘故,姜英秀觉得,自己说什么,这家伙似乎都能听得懂。

姜英秀深觉这家伙充满灵,有一回上小寒山打猎的时候,干脆把它放出了空间。试图让它回归自然。

没想到,小野猪绕着小寒山的深山老林转了一圈儿,然后又回来了。

还是乖乖地走到姜英秀脚边趴下了,等着姜英秀骑上去。

姜英秀第一次尝试在空间外骑猪。

依然是风驰电掣,偏偏又十分平稳舒适。

于是……在姜英秀想要隐瞒份搞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独特的坐骑。

事实证明这头小野猪,真的是个很棒的坐骑和助手。

姜英秀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猪猪侠——没错,就是来自于上辈子看到的那部动画片!

她每次坐着“猪猪侠”去“作案”的时候,这家伙不止跑得又快又稳,甚至还懂得为她把风,给她示警。

离得老远地如果发现有人接近了,就会提醒她有人来了。

第一次她还很惊奇,后来又想到上辈子的见闻。

据说小猪训练好了,还能在海关做缉毒犬的工作呢。“猪猪侠”会帮忙望风,倒也不算太稀奇。

姜英秀虽然是这么想的,却越发的喜欢这只有灵的小家伙了。连带着对空间里的另外几头猪,也都有了不同的感觉。

再去看着它们跑来跑去,心里的感受,不再像是看着一群欢快地跑动着的腊、火腿、排骨、五花、肘子、白了……而是变成了一群可的宠物。

呃,这样下去难道是要吃素的趋势么?

姜英秀扁了扁嘴,觉得自己这个纯天然吃货,不大可能做到限制自己的食谱,主动去吃素。

反正她现在还不缺吃,暂时不不需要去考虑这个令人困扰的问题了。

姜英秀在这几个月里,出手过不下十次。

第一次遇到的案子,是发生在县一中教师宿舍里的、一个跟钱大丫那个案子有几分相似的案件。

受害人是一对新婚夫妇,妻子是县一中的老师,丈夫是公社的办事员。

两人新婚不到一年,是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家庭。

婚后因为男方分房子需要论资排辈,他新参加工作没多久,前面还排了不少老同志,所以这房子一时半会儿的就轮不上。

而他妻子在县一中的教师宿舍里,有一个单间儿。

当然,它本来是个双人间,面积只有四十平米,不带厨房和厕所,因为县一中有教工食堂和学生食堂,教师没有开火做饭的需要。

不过,因为教师大部分是本地人,很多人都是有地方住的,所以教师宿舍并没有住满。

这件条件并不算太好的双人间宿舍,妻子跟学校打了报告,申请带着丈夫一起住,也得到了校领导和同事的理解和支持。

毕竟教工宿舍空着也是空着,给谁住不是住呢?

然而,可能恰恰就是因为县一中的教工宿舍住的人比较少,出事的时候,才会那么惨烈。

那个女老师,是姜英秀隔壁班的老师,长长的头发,戴着眼镜,眉目间颇为清秀,模样很是温柔斯文。

姜英秀到自己的教室,路过隔壁班,有时候会跟她打个照面。

她每次都会对着姜英秀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姜英秀就会回她一个灿烂的、露出来一嘴小白牙、两颗小梨涡的甜美笑容。

她上辈子就很喜欢这种从头到脚写满了善良的姑娘。

这位女老师的丈夫,姜英秀也见过一次。

有一天轮到姜英秀做值生,放学打扫完卫生,离开学校的时候,看到女老师和她丈夫,两个人在夕阳下的校园里漫步,踩着一地的落叶,场景颇为浪漫温馨。

姜英秀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一次见面,竟然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对恩夫妻。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悲剧,是从天而降的。

也总有一些变化,是猝不及防的。

那一天,姜英秀放学后去了县医院,跟萧凌然请教了一下练功的时候遇到的几个问题,听过了萧凌然的耐心讲解,又回到了学校。

打算趁着放学后,校园里没有什么人,演练一下新学的一拳法,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融会贯通。

结果,练习起来,就忘了时间。稍一耽搁,夜幕就已经低垂。

第362章 骑猪少女的传说(2)

姜英秀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哀嚎,然而那声音却很低。

如果不是她有超级敏锐的五感,根本听不到。

她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发现那声音的来处是教工宿舍的方向。

……

当姜英秀见到那个鲜血淋漓的现场的时候,她第一眼差点晕倒。

可是,看到那位几乎每天都要见面点头打招呼微笑的女老师,那倒在血泊中、保持着拼命往前爬行的姿态的、一件衣服都没有穿的、伤痕累累的尸体,她一瞬间就出离愤怒了。

这种燃烧着的愤怒,一瞬间就让她的视野全都成了血红色。现场的那些血液,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将意识力的触角漫天遍野地撒了出去,浑不在意到底会对自己的精力有多少损耗。

女老师的丈夫在隔壁房间,同样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而且这具尸体还遭受到了残忍的破坏……

她甚至还能够感受到,女老师和他的丈夫,似乎残留下来了一些气息。

紧接着,她就发现了那个凶手的身影。

他身上带着这个房间里的血腥味道。带着女老师和她丈夫身上的气息。正抱着一大包东西,冲着校园西侧的围墙方向疾走。

那一处围墙有个缺口。

同学逃课的时候,也会从那个方向跑。

学校一直想把这个缺口补上,不过因为经费不足,只在那里叠了两张破旧的桌子。

运动神经不太发达的同学们就这么被挡住了,但是对那些腿脚利索、擅长爬高的同学来说,这两张桌子反而可以当梯子用。

姜英秀用出了自己最大的速度,很快就追上了那个步履轻松的凶手。

她头一次特别感谢空间具有隔空取物,杀人摄魂的能力。

然而,这个家伙,她突然不想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她跟这家伙打了一架,拳拳到肉的那种。

凶手发现自己竟然打不过这个小个子女生,悍然亮出了凶器。

然而姜英秀已经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毫无悬念地把这家伙撂倒,把他捆成一只粽子,绑在了宿舍楼门口,然后在他脸上刻了“我是凶手”四个大字,几乎占满了整张脸。

这个案子迅速地轰动了整个县城。

一审问才知道,这个被人捆成粽子脸上还刻了字的凶手,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手上竟然已经有了几十条人命。

而且这家伙似乎有点反社会人格,似乎看不得别人过得幸福。

他作下的盗窃案是不挑对象的,但是杀人案,却专门挑新婚夫妻下手。

学校教工宿舍这类的地方,也是他偏爱的作案场所。

到女老师和她丈夫这一对儿,他已经得手过十来次了。

而且这家伙是流窜作案,游击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这家伙之前做下的案子,很久都没破,有几件早期的,都快成了悬案了。

现在竟然直接栽了。

这区区一个学校,还有啥高人不成?

这小子也提供不出太多线索,只提到跟他对战的是个矮个子的少女,因为天黑,对方的帽子和纱巾又遮着脸,根本没有看清楚她的样子。

警方又多方询问了附近的居民,有两三个人提供了有用的线索,说是看到一个骑着山猪的少女形象,还以为自己做梦眼花了……

犯罪分子的结局,当然是到公审大会上吃枪子儿去了。对外当然是被英勇的群众和公安干警抓到的。

事实上,这位英勇的群众,却同样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只是,接下来,这位英勇的群众,就悄无声息地销声匿迹了。

直到再次发生恶性案件,她才再次出现。

这回她就完全换了副打扮,目击者称,她骑着一头山猪,全身覆盖着绿色的藤蔓,身材娇小,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样经过数次“报复行动”之后,这个“骑猪少女”的形象,就越发地深入人心了。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她似乎只能在悲剧发生之后,去打击凶手,却从来没有在案件发生之前,就阻止犯罪的发生。

不过,这位骑猪少女的传说,也渐渐地流传开来了。

有些人对她的评价是正面的,认为她是传说中的大侠,而另外一些人,却认为她是山精水怪,甚至开始有一部分声音,强烈要求把她捉住,绳之以法。

起因是另一宗案子。

县里有个农村招进来的工厂女工,跟人谈恋爱,未婚先孕。

肚子渐渐地大了起来、孕吐反应也已经瞒不住人了,急着跟恋人张罗婚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恋人早就已经有了家室,还有了好几个子女,而且从未打算过离婚。

事情暴露之后,又千方百计推卸责任,将一切都说成是她的错。

这个时空,原本就对女人很苛刻。

这个女工很快就被工厂开除,而且被当做“破鞋”游街示众,百般侮辱。

姜英秀偶遇了这场游街。

她暗暗跟着众人旁观了一次,并且找了不同的人,细细地打听到了前因后果。

当天晚上,她换上了“骑猪少女”的标准装扮,将那位负心汉给脱光了,倒挂着绑在了树上。还在他脸上用毛笔字写了副不对仗的“对联”:

“厚颜无耻负心汉,缩头乌龟王八蛋”,横批:“混蛋”。

这样还不算,她还把当时借着“批斗”“破鞋”的机会,在高台上殴打那个孕妇女工的几个人,都给胖揍了一顿。

卸了胳膊腿儿的关节不说,还都把脸打肿了,一个个地都肿成了猪头。

打完这顿还不解恨,又把这几个货都扔在了白天那个批斗的高台上,绑成了一长串,还在每人脸上都写了一两个字,凑在一起才是一句完整的话:

“心狠手辣怂包软蛋”。

这件事儿,就是六丫颠颠儿地跟她讲的“县里闹妖精了”的那一件。

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骑猪少女”公然地挑衅了主流价值观,所以就从“侠客”一下子跌份儿成了“妖精”。

不过,姜英秀自己倒是觉得挺愉快的。

如果不是她还不敢跟整个时代对抗,她其实还恨不得把那身伪装都去了呢!

她还牛刀小试,检验了一下自己跟萧凌然那里学来的医术。

在那个被欺骗又被开除、被游街、被侮辱、被殴打到流产的女工身上,试着开了自己的头一张方子,迅速地给她止了血,让她捡回来一条命。

姜英秀在那女工面前也没有露出真面目。

熬药灌药,都很沉默。

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人生在世,忽忽百年,谁还没走过几回弯路、掉过几回壕沟、摔过几个跟头,遇到几个人渣?别人越不让你活,越要好好地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63章 崭露头角

这个女工,这时候其实只有十六岁。

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几乎受尽了世人的白眼。

甚至就连自己的家人,都只嫌弃她丢人现眼。还认定了是她不知自爱,勾引有妇之夫,却一丁点儿都不相信她说出来的事实。

她听了姜英秀的劝解,什么都没说,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她。

然而眼泪却哗啦哗啦地不停地流下来。

这件事情,她自己也有错。

她性格很坚韧,并不是推卸责任的人。

然而,家人和朋友的态度,真的让她心寒到了极点。

她却没有想到,世道不平,竟然真的有人踩。

这个陌生的小姑娘,竟然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安慰自己……

姜英秀持续关注了这个事件一阵子,但凡有人去批斗那女工,她就把积极批斗的那帮人绑成一串。

脸上写上“心狠手辣怂包软蛋”或者“是非不分怂包软蛋”或者“欺软怕硬怂包软蛋”,如是重复了几回,就再也没有人再跟那女工过不去了。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白天批斗完别人,晚上就被“妖精”从家里摄出来,然后被绑在高台上头,脸上写着超级难看而且好几天都洗不掉的墨字,被人指指点点,丢人现眼啊。

那女工之前虽然被工厂开除了,但是发生了这件沸沸扬扬的事情之后,厂里又雇佣她做了临时工。

她忍着众人的白眼,坚持干了下来。

干活儿真是不怕苦又不怕累,比很多相当能干的男人都拼命。

渐渐地,只要不涉及到谈婚论嫁,或者一些竞争,这件事基本上已经逐步被人遗忘了。

而一旦牵扯到这些方面,就必然会有人把这事情拿出来说。

对此,姜英秀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一个时代的主流观念,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改变的。

虽然那妹子只是遇人不淑,并非有意做人家的小三,但是,名声上的污点,哪里有那么容易洗掉呢?

姜英秀没有持续关注这件事,不过,她知道,有些人的目光,已经数次掠过了自己。其中有牛轲廉、有洪建设、有萧凌然、有肖大国,有苏经理……

但是她并不介意。

虽然这个时空,并不是一个时时处处讲求证据的世界。然而,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怀疑就永远只能是怀疑。

姜英秀在美术课上已经很小心地隐藏自己的水平了,然而有些东西,是压根儿隐藏不来的。

就像一个书法家,让他写难看的字,他也写不出来啊。

姜英秀很快就成了美术老师的得意弟子,听说了她的读书历程,惊呼这丫头是个天才。

于是姜英秀繁忙的学习生涯又增添了一项任务:

给班级出黑板报。当然在学校需要宣传画的时候,她也得顶上。

所有的美工工作,似乎都自然而然地归她了。校级的才有美术老师帮忙分担,而班级的,就只有她自己辛苦了。

相处一段时间,切实地对姜英秀的水平有了一定了解之后,美术老师还曾经特意跟她谈过,想要推荐她去读美术类的中专。

却被姜英秀礼貌地谢绝了。

她还准备熬到七十年代,参加高考呢。

不过高中三年,怕是就不能再跳级了。

然而这时间,也不能就这么浪费在校园里了。

姜英秀满腹雄心壮志,她打算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积累到足够的初始资金。

这个时代虽然视钱财如粪土,而从这个时空与她来的那个世界的相似度来判断,未来的发展趋势,金钱必将成为几乎每个人的追求。

当然,她的追求,其实并不是金钱,而是金钱带来的资源、机会、与自由。

姜英秀想来想去,觉得从前计划过的投稿路线,其实可以重新启用。

毕竟从前是在村里,需要大队开介绍信。

而现在她是县一中的学生,又是著名的跳级生、尖子生,投稿并且被采用,算不上多么稀奇。而且只要通过学校开介绍信,就能很轻松地把稿费领出来了。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开始了自己的“诗配画”专题创作。

所谓诗配画,其实就是用画把诗里的意境表达出来。

而在这个时代,最安全、最靠谱的诗,当然非主席诗词莫属啊!

于是,除了充满童趣风格的田园风光,笔触稚嫩、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就是各种各样的美景,然后再在画面上配上两句主席诗词或者语录,画好了,整理好,自己再在空间里留一份底稿,就寄出去,向报社投稿。

她控制着节奏,并不一次放出大量的稿件,而是隔一段时间投放一批,隔一段时间投放一批。

时间间隔设计得很自然,基本上保证每个月,都能有至少一幅作品见报。

姜英秀再次成为了话题人物。

不过,因为她不断地在不同的报纸上发表稿件,学习成绩还一点都没有落下,慢慢地,很多原本对她还有几分嫉妒的人,心态都不知不觉地悄然改为仰望了。

如果说学习方面,只要足够刻苦努力,似乎还能够有机会超越姜英秀。

可是画画这种明显需要天分、需要练习、需要老师指导、需要资金支持的事情,她怎么也能这么厉害?

听说她还是没有人教,自己琢磨着自学的!

关键是她的年龄在那摆着呢!

这还让人怎么比?

唉!

这人啊,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有些人就是得天独厚,受尽了老天爷的偏爱,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初还有人试图从她的画上挑毛病,然而她的主题思想一直都拿捏得非常到位,保持着跟主流思想一致,最多画风带点活泼和风趣的感觉。

就比如说,有一幅画儿,她取了名字叫做《女拖拉机手》,配的文字是两句很质朴的话,而其中前面半句就是主席提出的口号:

“妇女能顶半边天,田间地头生产忙。”

画面的内容,是一片广袤的田野,地面平坦宽阔,成熟的麦穗饱满金黄,都低着头等待收割。

而正在劳动的人群,是好几位精气神都很振奋,笑容都很灿烂阳光的女拖拉机手。

其实她这个创意,来自于第三套人民币中的一元纸币。

姜英秀上辈子,曾经好信儿地查过这个一元纸币上的女拖拉机手是谁。

网络上给的答案是,这位姑娘,是新中国第一位女拖拉机手。她的名字叫梁军,恰好也是龙省人。

后来这位老太太还上过《小崔说事儿》呢。

不过,上辈子姜英秀很少花时间看电视。所以那期节目,她没看过。

整个创作过程,基本上全凭想象。不过,她画的几个人物,除了精气神格外的一致,表情动作,都各有特色。

第364章 哪里不对劲儿?

中国第一支女子拖拉机手队伍,到底有几个人,每个人长什么样儿,都是些什么脾气秉性,这些细节,姜英秀统统都不知道。

不过,天下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自然也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即便是同卵双胞胎,在相貌上,也会有外人难以察觉的、细微的差别。

所以,她想到的第一个突破点,就是要突出每个人的特色。

姜英秀为了让画面活泼一点,特意将几个人的表情都画的不一样。

领队的梁军是一脸灿烂又阳光的笑容。光看着画面,就仿佛能听到一阵阵爽朗大方的笑声。

她身后的一位队友,面容恬静美丽。正在微微笑着,露出来了一丁点儿雪白的贝齿,从方向盘上抬起了一只手,抓着毛巾擦额头上的汗。

而另外几位队友,三三两两地,都在画面上不同的位置。

有人在低头看着饱满的麦穗,有人在抬头看着远方的田野,有人专注地凝眉、眉间都起了皱纹、一心一意地操作着拖拉机,有人在一脸又好笑又无奈地挥舞着衣服、驱赶在自己身边盘旋的鸟雀……

还有一个身材娇小、脸蛋儿圆圆的女拖拉机手,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嘟着圆圆的小嘴巴,正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地用一双小手,扳着方向盘。

这幅画她直接投给了《龙省日报》,毫无悬念地顺利发表了。

姜英秀对比了一下《龙省日报》、《西麓日报》、等几家报纸的稿费,发现竟然都还算不错。

虽然这个收入只是偶尔才有,而且数目也不大。跟她从苏经理那里出货的收入,根本就不能比。

但是这种方式赚到的银子,不知为什么,却让她的心情十分愉悦。每次一想起来就很开心。

她觉得,在这个不知是个什么来路的时空里,如果空间根本没有出现过,或者它在某一天,突然冷不丁消失了,画画这件事儿,都是自己能够依仗一辈子的本事吧。

也许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她拿到稿费,就觉得格外安心。

她拿一个玻璃罐头瓶儿洗干净之后当了储蓄罐。把每次稿费取出来的钱,单独放到了这个罐子里。

隔着玻璃、清晰地看着里面零零散散的纸笔、硬币、都在慢慢增加,心里的幸福感也在一点一点地与日俱增。

……

姜英秀每天都忙忙活活的,白天晚上都不得闲,忙得不亦乐乎。

要不是空间里的时间可以随心所欲地调节,天天都有这么多事情等着,她还真是有几分忙不过来。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姜英秀在县一中的初三年级,耐着性子读下来了一整年,顺利地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升入了县一中的高中部。

她的个头儿长了一些,比去年能高上半个头。但是跟周围比她大好几岁的同学们比起来,依然是个掉到人堆儿里就找不着的小矬子。

姜家三房的几口人,伙食越来越好,渐渐地,连迟钝得空前绝后的姜大地和沈春柳,也发现了自家的餐桌,跟别人家的巨大差距。

别人家吃咸菜,他们家也吃咸菜。

但是别人家的咸菜是齁死人的芥菜疙瘩,有些人家甚至还囫囵个生啃。

他们家的芥菜疙瘩都是切了丝,拿肉丝和油炒了吃的。

而且一样是咸菜,他们家的咸菜有三十多种,光腌菜的小坛子,就在碗架子最底下那层排了两排。

咸鸡蛋、咸鸭蛋、芥菜疙瘩、芥菜缨、苤蓝、地环儿、苏子叶儿、地瓜叶儿、地瓜梗儿、辣椒秧儿、萝卜缨儿、芹菜叶、榨菜、大头菜、辣白菜、酸黄瓜、酸萝卜、桔梗、酱茄子、糖蒜、小银鱼……

一个月下来,每天早上就粥的咸菜,都不待重样儿的。

白天上工给俩人带的垫肚子的干粮,偶尔是黑乎乎的地瓜干,或者窝窝头,但多数时候,是看起来黑乎乎的菜团子。

其实这菜团子的外皮,是好几种不同类型的面粉掺在一起做的。看模样跟别人家吃的粗粮好像差不多,实际上那味道和口感,都要好很多倍。

里面放的馅料,虽然是随大流的白菜馅儿或者酸菜馅儿,春夏季节也会掺一些野菜,其实拌馅儿的时候,里面还掺了好多剁的细细碎碎的肥肉丁呢。吃着喷香喷香,看着却就是一团白菜或者酸菜。

晚餐吃得就更丰盛了。小鸡炖蘑菇、排骨炖豆角、大骨头炖酸菜、五花肉炖粉条、白菜炖鱼、狗肉炖豆腐……

光是天天大锅做的炖菜、都是豪华型的,量大管饱不说,还都是香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主食和小菜也都天天换花样。

吃得又丰富、又舒坦。

好在这俩货虽然迟钝,却还没有傻透气。心里也都清楚,这事情实在不能张扬。

除了姜大地,偶尔遇见没吃过的新鲜吃食,会张罗着要给老宅送一份。其他人都是安安静静地享用。悄眯悄眯地吃完了,就赶紧把东西藏起来。

这餐桌上的变化,是谁的功劳,家里人都心中有数。

再者说,姜英秀的武力值,那也是有目共睹的,平时人家在家里干活儿啥的,也从来都不偷懒,在学校那成绩也是响当当地。

渐渐地这姜英秀在家里的话语权,就越来越大了。

眼见着六丫八丫也大了,姜英秀就张罗着让这俩娃都去上学。她自己被耽误了几年,但是她有上辈子的底儿在那摆着,不怕耽误。

这俩娃可都是实打实的土著,耽误不起啊!

姜英秀一提这事儿,就立即遭到了姜大地的反对。这是她预料之中的。

不过,六丫眼睛里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八丫也头一次对吃以外的事情,露出来了一脸期待、跃跃欲试的态度。

姜英秀看着两张嫩嫩的、充满渴望的小脸儿,就笑呵呵地对姜大地说:

“爹,让她们俩在家能干啥?除了扫扫地擦擦桌子,还能干点啥?

这么点儿破事儿,哪个能比得上上学念书重要?不让她俩上学念书,当一辈子文盲睁眼瞎,能有啥好处?

万一让人卖到山旮旯里头,都不知道跑!自己坐火车都找不着站牌在哪!去公社交个粮食卖个鸡蛋,都算不过来账儿!

再说咱家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咋地?

咱们家今年既没养猪也没养鸡,白天把门一锁,六丫和八丫去上学,我带着九丫,你跟我娘去上工,啥都不耽误,多省心!

家里就这么点儿家当,你害怕进来小偷咋地?”

“四丫头,你说啥涅?那家里还能不搁个人啊?没人看家像什么话!”

“搁个人儿有啥用?你家有啥值当人家偷地?

再者说咱们这一片,也没什么邻居,跟咱们住的临近的几家,不都是咱们姜家人?真要来个小偷、来个外人啥的,谁还能眼瞅着不管咋地?”

这话说得似乎没啥毛病,不能算错,但是姜大地心里隐隐约约地,总觉得哪里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第365章 欠债还钱

姜大地沉吟不语,心里琢磨着到底姜英秀这番话哪里不对劲儿。

这片宅基地很大很大。

当初因为跟七仙女家争宅基地的事情,姜老爷子是卖了宋三斗的媳妇儿人情的。也恰恰是因为他的主动退让,才能换到这么大的一片宅基地。

但是当初这个地方,也是很空旷偏僻的。

是大多数村里人都很嫌弃、很看不上的地方。

要是真的换了啥好地方,就算宋三斗那边敢批,也过不去村里人那一关啊。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村里人眼见着姜家三房的人,自打分家、迁居之后,一个个地脸上、身上也有肉了,气色也好了,脸蛋儿也都水灵起来了,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好多人还跑去老何家和七仙女家传话,说姜家这是因祸得福,当初选定的那块宅基地被七仙女家横插一杠子,结果反而挑了个风水宝地啊!

说的口沫横飞,神情里除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是羡慕嫉妒恨。

混然忘了,当初这块儿“风水宝地”,其实是大家伙儿都看不上的破地方。

因为没人看得上,这地方也就没有什么人家。

姜家几个房头,起房子的时候,也就能撒着欢儿地把房子和院子都给盖得宽宽敞敞的。

姜家几个房头新起的院子,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不能算太远,依然还属于邻居的范围。

但是也真心不能算近。

毕竟自家这里炖肉,别的房头闻到肉味儿若隐若现,好信儿地过来溜达的时候,他们完全来得及从容不迫地在人家进院门之前就把肉藏好了……

姜大地忽然觉得好像明白了哪里不对了。

自己家跟姜家另外几个房头的交情似乎没有那么好,他们吃肉也没给人家分过,凭什么指望人家给自己家看房子呢?

也就是说,姜英秀这话,其实根本就是敷衍他的。

也就是说,她其实心里根本没他这个爹,根本就只是在糊弄他?

姜大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说不行就不行!丫头片子念什么书念书!”

“你……”

姜英秀想说话,然后又忽然忍下了。

只目光严肃地抓了一只瓷碗过来,双手对准了一用力,把碗揉吧揉吧,揉吧碎了。

姜大地:“……”。

沈春柳:“……”。

六丫、八丫:“……”。

九丫:~zz。

最终还是沈春柳打破了沉默:

“四丫头,你说让六丫八丫去上学,这倒是个好事儿。

可是六丫年龄够了,八丫还太小了吧。

人家学校也不能收啊!

要是让她自个在家,也没有个伴儿,我们出去干活,这也不能放心呐。

再说你都上高中了,功课应该也挺紧的吧,哪能倒出来空带着九丫?”

姜英秀恢复了淡淡的笑容,语气柔和地对沈春柳说道:

“娘,你不用担心,我去跟老师说说,能把六丫八丫安排到一个班,就安排到一个班。

要是这事儿实在不行,就让六丫去公社上学,让八丫在知青团那边办的扫盲识字班先学学基础的。

九丫你也不用担心。

你平时带着去大队干活儿也成,或者我带着也成。

你带着她去大队,恐怕除了能让她晒晒太阳,也就没别的了。但是我要是带着她,有的是人给她好吃的。”

沈春柳知道姜英秀的本事,虽然她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的冰山一角,但是她信得过这个闺女,至少她主动揽下来的事儿,还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沈春柳私心里,是希望家里的丫头都能识文断字的。

不说别的,这将来闺女大了,说亲的时候,有文化的闺女,那肯定比两眼一抹黑,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箩筐,说起来好听啊。

就算不考虑说亲的事儿,赶上招工啥的,这有文化的、念过书的,人家也愿意要啊。

不过,出于性格的原因,如果姜大地坚持不让丫头片子念书,她大概也只会哭上两场,然后便认命了。

此时有四丫头出这个头,四丫头压得住姜大地,她当然不会反对,不过有些现实的困难还是要考虑到的。

所以,听了姜英秀的回答,她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那这学费呢?咱们家孩子都小,就你爹跟我两个人挣工分,起房子时候还拉了不少饥荒,这人家要是看到咱们家孩子都去上学了,不得上门要账啊?”

这倒是个问题。

姜英秀完全有能力把饥荒都还上,但是如果直接就这么一股脑还上了,这钱的来源势,必要引人怀疑。

不过她只沉吟了不到半分钟,就下了决定:

“这不算啥。还是得让六丫和八丫上学。

至于那些饥荒……

咱们事先借钱的时候,不都有借条?不都说好了啥时候还钱,就给多少利息吗?要是有人不乐意要这个利息,愿意提前要钱,那咱们就提前给也行。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愁,我来想办法。

娘,一会儿你拢拢帐,看看咱们家都欠谁家钱,本金多少,利息多少,啥时候借的,说好的啥时候还钱,然后都告诉我。人家要是来要账了,咱们就还。

要是当时手上没有,咱们就让他第二天再来一趟,或者咱们第二天给人家送家里去。”

“秀秀啊,你可别逞强啊!你能有啥办法?”

“没事儿,娘你不用担心,我有稿费啊!”

姜大地这时候插了一句:

“那稿费能有几个钱?”

姜英秀笑呵呵地回应了他:

“是没有几个钱,不过管我们姐妹几个的学费是够了。

至于说还债这事儿,我觉得,应该也不会每家都那么不讲究。再者说,反正要是钱不够了,咱们就一家一家地按着期限慢慢还呗。

事先借钱的时候,不都跟人家说好了啥时候还钱的么?可没说没到日子人家提前来要了,咱们家就非得砸锅卖铁吧?”

六丫和八丫听到这里,明白这事儿差不多就是定准了,兴奋得欢呼雀跃起来:

“我们俩一定好好学习!”

“好,你们俩好好学习,姐天天给你们变着花样弄好吃的!过几天等开始报名了,我就带你们去公社。”

“哦——”六丫和八丫再次欢呼雀跃。

姜大地却犯起了愁:

“唉,你让我咋跟你奶说嘛……”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

“你要是实在想不明白咋说,就不说呗。”

“啊?这样也行?”

这样对付姜老太太当然不行,后果必然会很严重,不过却波及不到除了姜大地之外的三房成员。

关于这一点,姜英秀是不会告诉姜大地的,让他到姜老太太那里碰钉子去吧。

就算他是吃一百个豆儿都不嫌腥的主儿,也不可能天天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还能觉得心情愉快、乐意颠颠儿地去找骂吧……

第366章 姜家的名声

姜大地挨骂,是姜家一景。

姜大地自己当然也不乐意,不过,他还是免不了要惦记姜老太太。

所以,每次姜英秀要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姜大地还是会颠颠儿地端着过去,心甘情愿地找骂。

每次走得时候,兴高采烈,就像是个把尾巴摇出花的哈巴狗,而回家的时候,就变成蔫头耷拉脑的丧家犬了。

沈春柳看着就觉得心疼。

姜英秀看着就偷偷地抿嘴乐。

六丫和八丫也跟着姜英秀一起乐。

九丫:~zz

……

姜家三房都没有懒人,所以,眼见着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姜大地和沈春柳在生产队挣工分,干活儿就更卖力了。

这干活一卖力,记的工分就每次都是满工,有时候表现突出,还有奖励。

宋三斗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他对杨树沟子村也很有掌控力。

在保证了所有人都饿不死的基本制度之外,还给杨树沟子村定了有奖有惩的记分制度。

杨树沟子村的工分制度其实非常简单。

干活能够保质保量完成任务的,出勤日,给记满工。

表现特别突出的前几名,一般为前三、前五到前十,给不同工分作为奖励。

不出勤的,记零分。

干活出工不出力的,记半天工。

如果连续一个月每天都是半天工,还没有特殊理由,只是纯粹磨洋工的,会扣工分,奖励给排名在前头的。

这制度是大队干部召开了全体杨树沟村社员代表,一块儿商量着定下来的。

所以杨树沟子村这里,虽然也有混混,也有懒人,但是这些混日子的懒人,就得受穷。

当然了,其实这年头,大家差不多都一样穷。而且,出于均贫富的美好理想,即便真是那种混吃等死的主儿,公社也不会让人饿死。

所以,杨树沟村的这套记分制度,虽然也鼓励了勤快人,但是并不能完全保证懒人不偷懒。

不过,跟别的村、别的大队比起来,也还算得上好得多了。

虽然说这年头,大家伙儿其实差不多都一样穷,不过这种工分上的差距,还是可以影响很多事情的。

比如分口粮,分物资,分票券,分钱,以及欠大队的钱,能欠多少,欠多久,前头有账没还利索还能不能借出来新的……

这些方面,都是有很多影响的。

虽然并不是绝对的,但是大多数时候,工分这东西,可以拿出来放在明面上讲道理。

杨树沟子这个地方,虽然闭塞、落后,很多观念还残留在建国前的那种旧时代,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踏踏实实的农民,私心里都是很敬佩勤快肯干的人的。

因为这个特色的记分制度,而大队干部又都执行得比较严格、公正,所以,杨树沟子村的劳动风气还是很淳朴、很踏实的。

这种制度,对于像老姜家这样勤快能干的庄稼人,是有利的。

姜家分家以后,除了老宅人口少,只有姜老爷子一人上工。其他各房头,每一户的工分,都不降反增了。

大房一窝都是壮劳力,除了已经出嫁的姜大丫、和已经跟家里闹翻了的姜英杰。牢牢地占据了人口上的优势。

而姜大丫都出嫁好几年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大房其实只损失了姜英杰一个人的工分儿而已。

分家给大房造成的最大的影响,其实还是几个孩子的婚事,这聘礼啊、摆酒啊,这些花费,全都得自己出了。

姜英杰跟家里闹翻以后,牛桂花非常伤心,然而,后面还有别的儿子呢。

她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打定了主意,这回可得早点下手,好好挑挑,给二宝和三宝这俩好儿子,娶回来俩真正温柔善良、贤良淑德的儿媳妇儿。

到时候,媳妇儿进了门儿,自己也能跟老太太一样,天天摆着婆婆的谱儿,说一不二,想骂哪个就骂哪个,儿媳妇儿还都不敢呛声。

牛桂花一想到这一幕,就有几分美滋滋,对姜英杰的失望、伤心和气愤,也都没有那么剧烈了。

生气伤心的那个劲儿一过,剩下的就是惦记。

所以牛桂花偶尔也会端一碗茄子炖土豆、土豆炖豆角这类的菜,送到老宅,美其名曰给老爷子和老太太加个菜。

倒不是她多孝顺,而是借着送菜的由头,看看大儿子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其实姜家人普遍都算得上勤快,除了姜秋菊这个被宠坏了的懒丫头。

牛桂花和朱月娥虽然偷奸耍滑的时候比较多,但是那是在老宅的时候,针对的是别的房头。

到了人家自家的小家,干活就勤快多了。

这天,牛桂花端了一份儿清水炖白菜,就过来老宅了。嘴上说着来看看老爷子老太太,其实是看儿子的。

姜英杰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了不少。不再那么瘦骨嶙峋的吓人了。

只不过,生病时间长了,折腾的次数多了,虽然底子好人又年轻,但毕竟是伤了正气,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不复生病之前的健壮。

姜英杰和钱大丫已经十分顺畅地融入到了老宅的生活。

钱大丫是个勤快能干的人,对着姜秋菊还又是捧着又是哄着的,很快就把这丫头攻略了。再加上最关键的一点,姜英杰得意她啊!

姜老太太即便看着钱大丫不顺眼,可是有最爱的老闺女和大孙子护着,她倒是也说不出啥来。

姜老爷子的心态是矛盾的。

他既觉得娶了这个媳妇儿,让姜家成了全村乃至十里八村的笑柄,又觉得姜英杰的做法,符合他对子孙在道德方面的期待。

所以他的心情颇为纠结。

不过,钱大丫这个孙子媳妇儿,操持家务,做农活,那真是没得说。

她下地会戴个斗笠或者草帽,沉默无语地干活儿,不跟人搭话。

在家喂鸡、喂猪、收拾屋子、做饭,伺候着姜老太太和姜秋菊,还不会冷落了姜英杰。

偶尔还得像今天一样,招待一脸阶级斗争的牛桂花。

牛桂花来的时候还是乐乐呵呵的,然而一见到钱大丫,那脸上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可是钱大丫却从来没有对牛桂花发过火,顶过嘴。

牛桂花那个脾气,跟姜老太太还是挺相似的,一般人答对不上啊。

可以说,要是没有那么一档子事儿,这钱大丫,还真是个正经过日子的好孩子。

可是,偏偏就有过那么一档子事儿!

她再能干,姜老爷子看着她,也难免觉得碍眼。

姜家的名声啊!

辛辛苦苦地维持了那么多年,现在到底还是因为这个长孙媳妇儿,染上了污点。

而且还是洗不掉的那种。

第367章 一病解千愁

姜老爷子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既希望姜英杰赶紧起了新房子搬走,眼不见心不烦,又觉得大孙子在家,家里比较有人气。

毕竟之前是五个房头聚在一起,天天都热热闹闹的,而现在只有自己老两口和一个姜秋菊。

而姜秋菊这丫头,还是迟早要嫁人的。

前段日子各房头搬出去的时候,姜家老两口可是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这股劲儿来。

姜老爷子看到钱大丫就忍不住想到这些事儿,就忍不住要抽烟,要叹气,要咳嗽。

当然,看到牛桂花他也觉得有几分糟心。

不过这个儿媳妇儿好歹还给姜家生了三个大孙子呢,单单这一点,足以一俊遮百丑了。

姜英杰和钱大丫成亲也有段日子了,不过钱大丫的肚子却一直没动静。

姜老爷子心里有个说不出口的担忧,不知这孩子是不是伤了身子,姜家长房长孙的重孙子,到底还能不能抱上?

老爷子坑坑坑地咳嗽了几声,他的身子骨原本十分硬朗,只是因为抽烟抽得多了,这几年,这咳嗽却是如影随形。

也找雷七奶奶看过,不过人家只给开了点儿胖大海和罗汉果,嘴上还不忘了说风凉话:

“不把你那烟袋锅子给戒了,别说是我一这样一个乡下老婆子,就是请来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烟袋锅子是万万不能戒的。

天天晚上喝一盅,那也是不能戒的。

那就只能忍着咳嗽了。

姜老爷子忍着咳嗽,忍着姜老太太的唠叨,忍着牛桂花虚情假意的“孝顺”,忍着钱大丫的碍眼,忍着村里人的纷纷议论和异样眼光,什么都得忍着。

这样忍啊忍啊,就病倒了。

不过是个风寒感冒,然而却头昏脑涨,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酸痛,身上发冷又发热,一会儿打冷战,一会儿又燥得慌,心里头清楚明白,然而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服的,直接就起不来炕了。

姜老爷子这一倒下,把姜老太太给吓了够呛。

平时动不动生病的都是她,这老爷子一贯都是硬硬朗朗的,这样的状态,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几回啊!

姜老太太这一害怕,就没了主心骨,赶紧让姜秋菊一家一家跑着去传话,把儿女们都叫回来。

姜秋菊也是个任嘛不懂的,本来直接说一声姜老爷子病了,每家来个主事的,就可以了。

结果这丫头平时咋咋呼呼的挺能得瑟,遇到真章了,就筛糠了,连个传话的活儿也没干明白。

直接把“老爷子病了”传成了“老爷子不行了”。

姜家人各房头都傻了。

一窝蜂似的往老宅跑,陆陆续续地,都过来了。

就连在县一中上学的姜英秀,和在矿上做女工的姜春菊,还有大着肚子的姜大丫,都得了信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姜英秀看众人乱成一团,问了一下姜秋菊,发现竟然还没有请过大夫,不由得摇头暗叹了一声,就悄悄地出了门。

直接甩开两条飞毛腿,嗖嗖嗖地冲到雷七奶奶家,就把老太太请了过来。

雷七奶奶拿了颗不知什么名字的药丸,掐了一半下来,用温热的酒水化开,给姜老爷子灌了下去。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姜老爷子就醒了过来,然而却还是身体酸软,动弹不得。

“爹!你觉得咋样了?”

“爹!你可算醒了,老五正张罗着要去大队借了车,把你送到县医院呢!”

“爹!你老身上哪里不舒坦?”

“爹!你是不是累着了?”

“爹!是不是老三又惹你生气了?”

“爹!是四丫头又惹了啥事了?”

……

一时间,七嘴八舌,纷纷攘攘,满满的全都是对老爷子的关心。虽然里面还是免不了夹杂一些小心思、小算计、小攀比,姜老爷子却忽然间觉得很是满足。

姜家虽然分家了,可是这帮孩子们,心里头还是记挂着他这个当爹的啊!

这不遇到事儿了,各个都把自己的事儿放下了,跑到他这炕头上尽孝来了!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身上似乎松快了许多。

再加上他性子要强,又有几分别扭,干脆开口赶人:

“多大点儿事儿啊,一个个咋咋呼呼地,没个深沉!你们该噶蛤就噶蛤去,我这身子骨结实着哪,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有啥事儿的!”

然而,话虽然这样说,他却依然觉得骨头酸痛,爬不起来。估计得在炕头上躺上几天了。

姜老太太拉着姜老爷子的手,无语凝噎。

她是真害怕啊。

没分家前天天给一帮儿孙塞狗粮,其实都已经习惯了。倒是没怎么觉出来老伴儿有多重要,然而这分家以后,就发现,生了那么多儿子,好像都白生了!

这世上好像只有老伴儿跟自己相依为命了。

这老伴儿要是真的就此倒下了,她指望谁去?

再者说,家里那些金银细软,可都是老爷子亲自藏起来的。出了他本人,谁都不知道他藏在啥地方了。

他万一要是就这么一撒手一闭眼,自己家里人啥也不知道,谁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王八犊子?

那自己一家子这老些年的这老些苦,不都白吃了?!

可是当着这么多儿女的面,尤其是还有雷七奶奶这个外人在,姜老太太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委屈和担心,都只化作了眼泪,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掉个没完没了。

姜老爷子拍了拍姜老太太的手:

“芳泠,你别怕,我都明白,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不会撇下你一个人的。”

又猝不及防被塞了一脸狗粮的众人:

……

雷七奶奶一贯不怎么会安慰人,不过这当口也说了一句:

“姜大哥就是这心思太重了,加上又受了些风寒,其实没有啥大事儿。不过,这以后还是得放宽了心才好。

常言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老两口儿啊,都是一个毛病,就是太爱操心了。儿孙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挣巴去吧。你们操那么多心,也不能替他们把日子过起来不是?”

说完这两句,雷七奶奶就背着药箱要走,姜英秀跟着把人送了出去,雷七奶奶刚才看着闹哄哄的,也没有提钱的事。

但是姜英秀知道雷七奶奶的规矩,主动把钱掏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了过去:

“雷七奶奶,又麻烦您辛苦了一趟,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雷七奶奶挑了挑眉毛,瞄了瞄姜英秀:

“这上学念书可真是不一样,四丫头啥时候这么会唠嗑了?”

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地收了钱,施施然走了。

姜英秀刚刚送走了雷七奶奶往回走,就听到屋子里的声响不对。怎么好像吵起来了呢?

第368章 儿女都是债

姜英秀走近了房门,本来还想直接推门进去的,然而听清楚了吵架的内容,步子就不知不觉地缓了下来,到了门口,脚下就停住了。

义正言辞的是大姑姜春菊的声音:

“爹都病了,你们还这样吵,像话吗?”

紧接着是五叔姜大海愤愤不平的声音:

“说得你好像多孝顺一样,咱爹没病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到咱爹跟前尽孝啊!倒是成天大包小包地往婆家倒动!”

姜春菊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不知道是不是在矿上的工作把她的性格也给改变了,也不像以往那样装优雅了,话说得怎么糙怎么来:

“你扯什么王八犊子呢?我那是离得远!我一天天在洗煤车间,干跟老爷们儿一样的活儿,累得贼死!回到家一家老小还都指着我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呢!哪有那闲功夫天天往娘家跑?

倒是你们这帮当儿子的,一个个的跟咱爹咱娘住在一块儿多好!

这一分了家,一个个的都不把咱爹咱娘当回事了吧?要不能把咱爹都累倒下了,你们还啥都不知道呢?

你们虽然分家了,现在住的也比我近多了吧!”

五叔姜大海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依然带着那股不服不忿的劲儿,嗓门也提高了不少,姜英秀隔着房门都仿佛看见了他那歪着脖子跳着脚伸着胳膊拿手指头点着人的模样:

“你孝顺你还不知道给咱爹请大夫?那大夫还是老三家的四丫头去请来的呢!雷七奶奶的规矩谁不知道?可是刚才你们谁吱声了?谁掏钱了?一个个嘴上说得贼溜,咋到掏钱的时候就没声了涅?

尤其是你,口口声声就你最孝顺,最为咱爹咱娘好的大姐!

你刚才搁那跟咱娘嘀咕啥呢?你以为你说话声音小我们就都聋了呗?

其实我一句没落下,都听见了!你关心的压根不是咱爹的病,而是一个劲儿地问咱家的浮财在哪儿!”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房间都静穆了一瞬。

紧接着姜老爷子的气的有点打哆嗦的嗓音嘶哑地响了起来:

“一个个地都吵吵巴火啥?我还没死呢!”

这一嗓子吼出来,一屋子的人都哑火了。

姜老爷子很少发火儿,大多数时候把脸一沉就是不高兴了,他这么一吼起来,还是蛮有威慑力的。

姜老爷子看着站了一地的子女,心下微微一叹。

这儿女都是债啊!

吵架的主力其实是大闺女和小儿子,但是之前别人也没少拱火。

老三老四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在别人吵架的时候,他们只一味沉默,希望战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

大春儿丫头和小五子闹腾得最欢,老大和老二也呛呛了两句。

姜老爷子算是看出来了,老大和老二从小就爱较劲,本来以为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现在看看,这长大了,其实较劲较得更邪乎了。

老三老四倒是老实巴交,可是也实在是老实的过了头了!

看来看去,这一屋子人,就没有一个能让自己省心的!

姜老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却又有几分悲从中来。

可是他还在病中,这一气,就觉得手也哆嗦了,嘴也哆嗦了,身子也比刚才沉重得多了,半边身子还有几分麻木,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声。

就冲这几个货,自己个儿要是真的倒下了,起不来了,瘫吧在炕上了,回头芳泠能指靠谁去?

小秋丫头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呢,自己可绝对不能真的有事!

姜老爷子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心绪,挥了挥手:

“我没有啥事儿,就是半夜起夜的时候着了点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咱们家这家也分过了,也没有什么好让你们惦记的。

你们一个个的也都挺忙的,都该干啥干啥去吧。

我这用不着你们。”

姜老爷子沉住了气,说话就沉稳了起来,然而屋子里几个人刚刚听到“浮财”,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不愿意离开。

他们倒不是不关心自己的爹,只是爹自己都说了自己没有大碍,刚才雷七奶奶也说过没啥大事儿,那不就是浮财的事儿更重要了?

姜家阔过,后来慢慢败落了,这些子女们基本上都是对过去的好日子有点印象的。

现在听到“浮财”这么敏感的词儿,全部心神都被攫住了,哪个还舍得离开?

就连老三姜大地和老四姜大林都犹犹豫豫地,想要听老爷子的话离开,却见别的兄弟姐妹哪个都没走,到底也没舍得动地方。

姜英秀听着差不多了,就掀了门帘子,推门进屋了。

一进屋看到姜老爷子的模样,心里就是一沉。

姜老爷子刚刚被救醒过来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只是有点虚弱的样子,可是这么会儿功夫不见,怎么就浮上了一层黑气?

估计是被这几个吵架的子女给气到了吧。

姜英秀跟着萧凌然学医术已经有些日子了,不过目前还是打基础的阶段,诊断方面她还是门外汉。

只是这面色好不好,不会医术的门外汉也一样看得出来啊。

姜英秀眯了眯眼睛,拿不准要不要给这帮人一个教训。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儿女不孝顺,说到底还是父母的锅。

除了极少数的基因缺陷、天生反社会人格这种特例,孩子身上的问题,肯定是来自于父母身上的问题,孩子不懂事、不孝顺父母,那肯定是父母没教育好。

而且基因缺陷,也是从父母那遗传来的。

所以,说到底还是父母的锅。

既然是自己生的、自己养的、自己教的,就自己受着吧!

想通了这一层,姜英秀就什么也没说,只把雷七奶奶的药方给了姜老太太:

“奶,这是雷七奶奶给我爷开的方子。”

姜老太太有点愣神,她把药方接了过来,但是她看不明白啊。

直接递给了姜老爷子:

“福生,你看看。”

姜老爷子颤抖着手拿过来药方看了两眼,他也不懂医术,不过上面的药材都是些便宜、常见的草药。

这也是雷七奶奶的一个优点,一般能用便宜的药材把人治好,她就不会选贵的。尽量让大家伙儿都能负担得起。

不过如果要用她手里的成药,那收费是什么价格就没谱了。

而且她的诊费也不便宜。

每次出诊都不会空手而归。

姜老爷子看完了方子,就递给了姜老太太:

“你先收着。”

第369章 幸福的烦恼

姜英秀插话道:“爷,雷七说了,让照着这个方子吃上三天,一天一副,两碗水熬成一碗水,三天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但是要想彻底好了,还得继续调理,吃完以后,得换方子。到时候她会再来一趟。”

姜老爷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姜老太太抽噎着把方子收了起来。

姜英秀看看众人,自己转出去了。

这头的事她不打算管了,趁着这些人都聚在这边,她打算进空间看看。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角色扮演,她的功过格上,已经多了很多功绩点和很多过错点。

她还是没有摸清楚规律。

而且,这空间对善恶的评定标准,似乎有点邪门。

她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没有被单纯地评价为纯善或者纯恶,而往往都是既有功绩点,又有过错点。

而且除了让空间吃掉铜钱剑的那一回,功过格上也都只是展示出功绩点和过错点,并不会说明到底是为了哪件事,或者哪个人。

这就让她很难找出来规律了。

而随着功过格的变化,她发现那两扇门打不开的门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两个原本样式很平凡很普通的小屋,竟然变得越来越古色古香起来。

两扇门也跟着变成了古典式样。不过,门缝却没有再打开,而且,其中一扇门长高了,另一扇门变宽了。

门的颜色,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长高的那一扇门是红色的,看起来像是刷了红漆。

变宽的那一扇是黑色的,看起来像是刷了黑漆。

姜英秀隐隐约约地觉着,这两扇门似乎对应着功过格上的红色功绩点与黑色过错点。

也许等到自己的功绩点攒满了,就能打开红色的门,而如果过错点攒满了,就能打开黑色的门?

不过,这也只是猜的。

毕竟那两扇门,跟功过格上的功绩点与过错点的关联,其实就只有一个颜色相似而已。

姜英秀进了空间,一发现这两扇门的变化,就再次试了试推门,两扇门依然沉重无比,纹丝不动。

那门缝的宽度,还是只能放下一只脚,但是整个人,依然还是挤不过去。

门后的景色,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姜英秀都习惯了。

她只绕着小屋转了转,就把这困惑抛到脑后,再次清理了一遍空间,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果实,稍稍有点犯愁。

这些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

她怕漏了痕迹,即便出手处理,也不敢一次放出去太多。

关键是那些树,还天天都在结果。

她试图用意念给它们调整一下时间,然而却没有成功。

果树结果的时间,似乎也是存在某种规律的。

据姜英秀的观察发现,那些新种上的、刚开始开花结果的果树,结果的速度是最快的。差不多从开花到果实成熟掉落,每个批次只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而那些已经种植了一段时间的果树,结果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就像之前她最早种下的那一批松树、栗子树、核桃树什么的,结果的时间已经放缓到了差不多每周才会落果一次。

后来通过四面八方到处淘澄种子,种植那些第二批次、第三批次、第四批次种下的柚子树、橘子树、杨梅树、橄榄树什么的,现在的速度,比刚种出来的时候也缓慢了不少,基本上都是两三天才落果一次。

姜英秀猜测,以后这些果树,说不定有可能会恢复到一年结果一次。

她不清楚这其中是什么道理。也猜不出来,到底是空间的土地没有力量了,还是仅仅果树本的精华被用光了。

不过,即便这些树木结果的速度在放缓,这些果实依然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堆成了一座又一座高高的水果山。

照这样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光这些果子,就要把空间填满了。

这个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啊?

姜英秀愁眉苦脸地躺在自己的大上,怀里抱着个编制的十分精巧的小篮子,里面装了满满登登的一篮子杨梅,她一边吃,一边皱着眉毛想着这个恼人的问题。

想了一阵子也没想出来什么好主意,一篮子又大又红又鲜又美的杨梅,倒是都吃光光了。

她把篮子随手放在的另一边,又十分慵懒随意地一伸手,拉过来另一个满满登登的篮子,这个篮子里装的,是几串紫莹莹的葡萄。

再看看她的,的一边摆着四五个已经吃空了的小篮子,而另一边,摆着二十来个同样编制的十分精巧、形状各异的小篮子。

每个篮子里头,都装着一种水果。

不过,空间里的水果,种类和数量都太多太多了。

即便她这么从早到晚不停嘴地一直吃,也压根儿吃不过来。

指望着她一个人的胃,对于解决空间里的水果来说,那顶天也就是从大海里舀出来一勺水,用都不顶。

想想也是好笑,自己上辈子可是为了一口吃的,全世界满天飞的主儿,这辈子竟然会因为好吃的太多了,而烦得不要不要的。

可也真是没谁了!

像是槟子、山楂这类的本地物产,她还可以偶尔拿到空间外头一些,塞给几只小吃货当零嘴。

但是像杨梅、橄榄这类的南方水果,她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拿给小吃货们吃也不方便,即便他们几个都很乖巧,从来不会问这些好吃的是哪里来的,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被别人注意到,姜家竟然有本地都没有的水果吃,后面指不定引来什么糟心事儿呢!

姜英秀发现,自己重生了一回,依然还是简单的单细胞草履虫,但凡需要动脑子的时候,似乎总是处在智商欠费的状态。

好羡慕黄蓉!

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简直太幸福了有没有!

……

感叹了许久,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最后她想出来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

既然地方不够用,那就把地方变大点嘛!

还得去找绿松石。

或者玉石也行。

如果是品相一般或者比较差的,就得走量。

如果是品相特别好的,大概有那么一两块儿,就够空间扩展一回的了吧!

只要空间的面积够大了,不就有地方放水果了嘛!

嗯,就这么办!

可是想找绿松石或者玉石的话,似乎得去外地,本地好像也没有什么产玉石的地方啊。

第370章 收购

想要找玉,无非就是那么几个途径。

一,从正规商场,比如帝京的友谊商店,买。

二,从古玩市场之类的地方淘。

三,从民间个人持有者手中收购。

四,找矿去。

五,机缘巧合之下的巧取豪夺。不过这种事,真心不可能天天有啊。别说天天有了,十年八年的,都不一定能赶上一回!

姜英秀手中的人脉,无非就是姜家、姚大叔、张彩霞、苏经理、萧凌然、崔六九这几个人。姜家不用考虑了,基本上帮不上忙,不跟着添乱拖后腿儿就不错了。

姚大叔一看就是个内行的,不过,他能不能信得过自己,能不能乐意帮自己办这个事情,还是两说着。

张彩霞那孩子很实诚,待人热情又正直善良,而且张家也算是经常跟上层社会打交道的,说不定还真能找得到。

只是,既然上层社会的人,又怎么会缺钱呢?看张彩霞买菜谱时候那个豪爽劲儿就知道了。她还不算什么大人物呢,都能这么自在,何况那些更大的人物呢?

而姜英秀除了能拿出来钱和一些时令水果之类的,别的还真不敢拿出来,关键是怕解释不清啊。

苏经理这条路子,同样也只能问问看。有一搭无一搭吧。

萧凌然么,虽然是大城市来的,但是似乎并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一有假期,就去劳改农场看望他那个生死之交,能抽出空来教她功夫和医术已经实属不易,哪有那闲工夫搭理她这种无理要求?

崔六九倒是可以使唤一下。

……

姜英秀想的差不多,也吃得打了个水果味儿的饱嗝儿,干脆就出了空间了。

最近的就是崔六九,先去找崔六九吧!

姜英秀让崔六九帮忙办事儿,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崔六九给姜英秀几次跑腿下来,发现这个一身怪力的丫头,其实还是挺好说话的。

每次让他办事,都有酬劳可以拿。虽然数目不多,但是比一般人家起个房子什么的去帮工可划算多了。

崔六九打小就走东家串西家,长大以后更是游手好闲,有事没事都喜欢到处溜达。这段时间姜英秀一直没找他,他就天天在生产队老老实实下地种田混工分,真是把他给憋屈坏了。

这回过了这么久,他盼得脖子都长了,总算盼来了点新鲜东西——姜英秀的新任务竟然是让他想办法多从乡亲们手中收购一些玉器,半成品或者没加工过的玉石原石也成。如果有废弃的下脚料什么的,也收。当然了,价格是各不相同的。

也可以带着别人做这件事,但是必须得注意保密,关键是还得低调,买卖不成仁义在,可不能得罪了人,再让人给举报了什么的,那就惨了。

姜英秀交代完自己的想法,尤其是这个要低调行事的宗旨,之后又问道:

“有什么头绪没?”

崔六九原本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要求还在皱眉,可是到这会儿,眉头已经舒展开了:

“咱们村儿的谁家有啥我都知道,估计咱们杨树沟子村也就有个四块五块的顶天了,能不能收上来还不一定,不过,于家甸子那边的存货应该比较多。”

姜英秀忍不住有几分好奇:“那为啥呀?”

“咳!”崔六九叹息了一声:“这事儿你可能没听说过。于家甸子那地方以前有个大地主,听说祖上是做官的,不知道为啥在官场上混不下去了,带着全家族人到咱们这疙瘩来了。听说他们家老爷子觉得于家甸子风水好,就在那边买了一批地,然后带着族人子孙都在那里住下了。后来这家人发展了几代,整个于家甸子往北那边的地,全都被他们买下来了……”

姜英秀奇道:“你能找到他们家人?”“嗯,能找到。他们家人手上应该还有点东西,不过未必舍得卖。再者说不认不识地,他们家人不一定能信得着我。”

崔六九说到这里,突然卡顿了一下,姜英秀就明白了。

怕不是什么“不认不识”,而根本就是崔六九名声不好,怕人家不信任他吧。

“再说他们家人手上应该也没有太多东西了。之前土改的时候分他们家地、房子和金银细软的时候,那一大车一大车的,拉出去多少车呢!”

崔六九没等姜英秀搭腔,就又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说先从于家甸子开始,那边肯定有不少人家想把这玩意换成钱,或者票、证、工业券的。”

“那行,你看着办吧,反正玉石、玉器、多多益善,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收到了一批,就赶紧给我送过来一批。你们要是随身带了太多这玩意儿,搞不好会被人举报的。

别的金银珠宝或者古董古玩什么的,价格合适也可以收,不过,玉器和绿松石优先。

切记:低调,保密,安全第一。”

姜英秀叮嘱完,就给崔六九拿了些钱让他去忙。

她还得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别人帮忙。

目前还有几个人可能会帮她,但是她有点想不出来这件事要怎么跟人解释。

崔六九的好处之一,就是不会多嘴。

她犯不着费心解释。犯不着去想借口。只把事情吩咐了,对方就会把事情办好。这一点很难得啊。

……

姜英秀把能拜托的人都拜托了一遍,然后才发现,还有两个人,其实是有可能搞得到玉器,也有可能会帮她的。

一个是韩天亮,一个是“化学老师”洪建设。

韩天亮对她有所求,她要是求他办事,他一定会帮忙,但是也一定会借此机会,去刺探她的秘密。

这世界上既然连空间和周赫煊都出现了,那么,有些什么能人异士,通过她需要玉石这个细节探到她的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吧。虽然这线索并不多,但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如果有个人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你,想要刺探到你的秘密,你作为一个有秘密的人,很难克制住远离他的视线的冲动吧?

洪建设教了她一年化学。

不过那家伙,总是在各种各样出人意料的场合,出其不意地试探她一下,试图把她的底细给诈出来。

好在她一直保持着警惕,而且之前就一直在努力融入杨树沟村这个地方,现在她一张嘴说话,就一股大碴子味儿扑面而来。已经快把洪建设的口音给拐跑了。

即便对方猜到了自己的真实来历,也坚持死不承认。

两个人一边打着嘴仗,一边互相试探,彼此之间已经混的相当熟悉了。按说拜托他帮忙买个玉器,不算是很过分吧。

第371章 空间晋级

姜英秀虽然这么想着,却迟迟没有行动。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想去麻烦洪建设。

明明两个人很谈得来。

唉,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空间里的水果虽然很多,但是现在不还没把空间堆满呢嘛。

这回找到玉石就马上喂给空间吃了,看看效果再说。

姜英秀也是心大。

姜老爷子这边没有大碍,她又把收购玉石的事情安排完了,其它的事情,还是按部就班吧。

最近几天下了好几场雪了,雪不是太大,但是地面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天真的冷了下来,世界变得银装素裹,看着有种苍茫浩渺的沉静与美丽。

这么大冷的天儿,崔六九那帮人还不知在哪个屯子里,顶风冒雪地收玉器呢。

这崔六九也算是个能吃苦的,也许他只是不适合当农民。

说不定再过些年,这个人可以像自己来的那个世界,那些八九十年代的万元户一样,突然崛起。成为一颗闪闪发光的商业新星什么的……

之前已经派他去过一趟鄂苏国,他走了那一趟,很显然是涨了见识,也在心底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只待条件成熟,那颗种子就会破图而出。

姜英秀又想到上次在崔六九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杀机。

他是曾经想过要干掉自己的没错了。那么为什么只有那一次呢?后来自己不是没有故意露出来过破绽。但是崔六九似乎并没有抓住机会。

姜英秀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她觉得更大可能是,空间在某一个时刻诱惑了他,但是却又保护了自己。所以,空间不想让自己挂掉,只想让自己受到袭击,然后在震惊与恼怒之中,可能直接就用空间把那家伙收了。

……

空间这么做,大概是饿了。

姜英秀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断得十分有道理。

空间有的时候会感到“饥饿”,换句话说,它想要更多能量。因此,它会想要主动捕获猎物。但是似乎有什么禁制规则,让它不能够随心所欲地这么做。而只能在空间的主人被侵害的时候,才能够主动保护主人。也就是说,只有主人才可以利用空间行驶生杀之权,而空间本身,却并没有这个自由。除非主人的生命陷入了危机……

空间似乎也能够干扰人的思维。

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个破案率百分百的老警察牛轲廉,明明已经盯上她了,怀疑她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再来找她。

另外一个不是很确定的例子,就是崔六九了。上次他的杀机那样明显,自己如果不够淡定,可能直接就用空间把他给收了。

而他很快也从那种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很显然,在那之前,他不知怎么就突然中招了。

当然,也可能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

不过,姜英秀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虽然不怎么样,可是直觉还是很靠谱的。直觉上,那回的事情,就是空间搞的鬼。

事后她为了保险起见,暂时疏远了一阵崔六九,一部分原因也是怕他发现空间的秘密。

然而手头无人可用,她还是免不了要找崔六九做些事情,像上次给钱大丫请护工,还有这次收购玉石的行动,就是如此。

后来数次接触下来,姜英秀认为,这个家伙可能确实对自己心怀恶意,也可能只是被空间干扰了思维,诱发了心中的贪婪与杀机。

假设自己的推测是对的,就说明,倘若空间饿了,是会主动觅食的,虽然它似乎被某种规则束缚着,并不能主动发起直接的袭击。

这样一想,姜英秀就觉得很安慰。说明自己这个空间主人,待遇其实还挺好的啊。起码空间没可能趁着自己不注意,“啊呜”一口就把自己身边的人给吞掉了……

……

数日后,崔六九带来了第一批从民间收购到的玉石,同时他也收了一些金银珠宝。这年头,这些东西不值钱,他又看出来了姜英秀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就忍不住把能收到手的东西都收了。

姜英秀看了看这次收到的东西,金银和其它珠宝略过不提,玉石之中,大部分都是首饰、配饰之类的小件。其中最出色的几件是:

一对青白玉的手镯,质地温润,应该是戴了很久的那种。可惜这镯子大概是保管不善,被摔过或者撞击过,上面能看到一条长长的清晰的裂纹。

一支羊脂白玉的发簪,雕工很精美,那簪头的兰花雕得栩栩如生,几乎可以说比真的还漂亮。遗憾的是,这发簪从中间断开了两节。

一座玉石屏风,是很小型的桌屏摆件。但是跟那些首饰相比较起来,这件东西就是最大的一块儿玉石了。这玉石屏风的毛病不大,只缺了一个角。

姜英秀看着看着,脸上就流露出万般不舍。这些精美的艺术品不知是遭遇了多么粗暴的对待,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而且一想到这些东西还要给空间当零嘴儿吃,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啊!

她试探着把那对青玉手镯放进了暖玉山上的鸡圈里,然后进了空间看了看,青玉手镯竟然还在!

也许以后应该对韩天亮好一点儿……

这暖玉山果然可以屏蔽掉空间的影响,可真是太有爱了!

然而,为了让空间有“零嘴儿”吃,姜英秀纵然万般不舍,也不能把这些东西全都塞进暖玉山里头去。

她把那个漂亮的玉簪和自己爱不释手的玉石桌屏放到了暖玉山上,而其他的一些带有玉石的或者本身就是玉石质地的饰品,她全都一股脑地投喂给了空间。

也就是直接把它们都放在了空间的青青草地上。

姜英秀再次进了空间看了看,除了暖玉山上放着的玉镯玉簪和玉石桌屏没事,那几块玉佩、玉环、和另外几双玉镯,都被空间直接吞掉了。

有一副金镶玉的镯子,姜英秀一开始没把它算在里头,这会儿干脆也把它们放在了草地上。

姜英秀这回就没出空间,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那镯子。

就见到那青青草地上的青草,突然变成了像藤蔓一样,张牙舞爪地缠绕到了那副镯子上,紧接着,镯子上的玉石被“吃光”了,而金子却留了下来。

姜英秀心情复杂地捡起来金子,这个镯子虽然是金镶玉,但是主体材料还是玉石,金子只是起个链接与镶嵌的作用。

紧接着,姜英秀觉得脚下的地面似乎在轻微地震动。

她有点蒙圈,难道空间里头也能闹地震么?然后一转念就明白了,空间这是又要晋级了!

第372章 空中花园

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了,几乎像是要地震了一样。

这会儿姜英秀有点慌了。虽然她推测应该是空间要晋级了,但是却没有想到,空间晋级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说前几次空间晋级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姜英秀有几分犹豫,到底是躲到外面去,还是亲眼看着空间晋级呢?另外,空间晋级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存放在空间里的重要物品呢?

比如说自己的画稿和设计图、再比如说自己放在这里的现金和票券、比如说自己收藏的那些古人笔记与书籍,比如说自己从上一个时空带过来的包包和包里的那些东西……

姜英秀提心吊胆地看着空间的变化。

天空中的白色云雾裂开了,洒下来大片大片的白色光束。

白色光束所到之处,空间的土地,也跟脆皮巧克力甜筒被咬了一口一样,轻轻松松地就裂开了。

姜英秀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起身躲避。

却发现土地的震动变得更加剧烈,而且她平时用着特别顺手的瞬移,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失效了。

一道白色光柱罩住了姜英秀,她只觉得一阵头痛,似乎有大量的信息再次灌水一样从她的头顶灌入她的脑海。

她苦苦支撑,然而只撑了不到一分钟,就晕了过去,躺倒在地。

……

当姜英秀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空间的面积变得很大很大,大得像一片可以跑马的草原。

然而原本她精心规划的那些区域,包括暖玉山在内,竟然都不见了。

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土地、纯粹的、肥沃的土地,而土地上原本长着的那些可以填饱肚子的青草倒是还在。

草叶都随着暖暖的微风,在轻轻地左右摇摆。

姜英秀不敢置信,四面八方地张望了一阵,确实什么都没有。

空间的面积无疑再次扩展了。扩展了很多很多,面积变得很大很大,但是这不是重点。

她上辈子带来的包和手机,她的画作,她的设计图,她的钱,她的粮票,她的工业券,她的稿费罐子,她的自制水果罐头、水果干、水果酒、水果汁,她的木雕,她的陶塑,她的泥塑,她的金银珠宝,她的古书和文人手稿,她的瓷器和家具,她的狼和东北虎,她的野猪,她的小猪羔和老母鸡……她放在这个空间里的一切,全都没有了。

姜英秀一屁股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然而这个地方,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哭声似乎装在周围的白色壁垒上,引起了阵阵回音。

但是却不会有任何人给她应答。

哭了一阵子,她累了,头朝后邦当一声躺倒在地,眼睛还在不由自主地流泪,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只是忽然间好像感觉,被扭曲的光影背后,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黑压压的一大片,悬浮在自己的头顶。

姜英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个动作的熟练度越来越大了,看来以后怕是也改不回去了……

擦干了眼泪,姜英秀抬头望向空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然后嘴角便弯弯地像一座小船,两边儿都翘了起来。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人也一骨碌从地上蹿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仰着脸儿往上看。

天空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浮空岛。暖玉山就在那座浮空岛上。她种的树木也在那上面。景色优美,令人心驰神往,看起来就像一座美丽的空中花园。

不,不对,她不确定那浮空岛上的树木,是不是她种下的那些。

那座浮空岛,或者说空中花园,四周垂下了如同瀑布一般美丽的白色光幕。

但是那光幕越接近地面的部分,颜色就越淡薄,渐渐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它的存在了。

姜英秀心里刚刚想了一下,想到上面去看看,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轻盈地升了起来,顺着那光幕,进入到了那座空中花园。

这里的面积很大,比之前的空间面积还要大。站在这里俯瞰下面,才发现,周围依然被那种白色云雾缭绕着覆盖着,只有这座空中花园和地面上的土地,是没有被云雾遮挡的。

而所有没有被云雾遮挡的部分,她都可以轻松自在地自由活动。

自己种下的那些树木,在这里似乎只占据了一小部分。

还有很多自己没见过、不认得的树木,也在这片神奇的浮空岛上,蓬蓬勃勃地生长着。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看着这里的繁花盛开,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激动的心情。

入眼一片桃花林,正在开花,远远望去,花朵连成一大片,绚烂得像是天边的彩霞,怪不得古人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姜英秀之前是种了桃树的,不过她只种了一棵。可没有种过这么多啊。

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片雪白雪白的梨花。这里应该是梨树林了?她也种过梨树,不过也只有一棵……数了数,这片梨花林不是很大,也就百十来棵树吧。

不过,想想空间里树木结果的速度,她就有点担心,这么多树,到时候得结多少果子啊!到时候会从这天空中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果子么?

姜英秀漫步在空中花园里,一路走,一路惊奇。

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有些是她亲手种的,有些却是她连见都没见过的。

一边随心所欲地走着,一边看着各种不同品种的果树,似乎是杂乱无章,又似乎是自有规律,生长得绚烂美丽,自由自在,她的心情,瞬间就好得不能再好了。

从之前的“悲伤得仿佛失去了全世界”恢复到了“爱谁谁,给个神仙都不换”,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笑得那个开啊,眼睛都眯成了细细的两条缝儿,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英秀的杠铃般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甚至比刚才坐在地上,委屈地放声大哭的时候,声音还大。

笑了一阵子,姜英秀揉了揉肚子,揉了揉脸皮,又继续往前走。

她种下的花草树木找到了,可是她带到空间里来的那些东西呢?都到哪里去了?

第374章 空间之灵

那声音沉默了。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然而姜英秀知道,自己刚刚并没有幻听。

这空间里竟然还有别的什么人,这个认知,让姜英秀觉得毛骨悚然。

她一直觉得,这个空间,就是自己的世界。

然而,这个世界里竟然还有别人……

哎呦妈呀,这也太可怕了!

姜英秀如临大敌。

她手中没有合适的兵器,她也没试过用兵器,于是打了个唿哨,让“猪猪侠”过来接应她。

“猪猪侠”撒着欢儿地就过来了。

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姜英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这空间里,真的一直在暗处潜伏着一个人的话,那么自己在空间里,肆无忌惮地洗澡、换衣服、做饭、吃饭、撒欢儿、打滚儿,睡觉……种种不适合在人前做的事情,岂不是都被看光光了?

摔!

姜英秀有点怒了,可是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这种躲在暗处不出来的家伙,只要他自己不暴露,根本也没可能把他揪出来啊!

不过,想来想去,姜英秀还是不觉得,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谁能有本事待在这空间里。

毕竟除了那些白色云雾之后,空间的每一寸土地,自己都已经亲自用双脚丈量过了,还在很多土地上面开了荒,种了好多东西呢。

这个新出现的空中花园,虽然自己还没有挨排儿把每一块地方都走遍,但是既然这玩意儿是因为空间升级而出现的,也没道理突然就出现个其他人啊!

姜英秀想到这里,方才把心头的忐忑不安给消去了几分。

这个空间,这个除了要吃玉石,要吃祭品,别的什么都好的世外桃源,肯定还是只属于自己的!

至于刚刚那个笑声么,说不定,是这空间进化出了空间之灵什么的呢!

姜英秀这样安慰着自己,紧接着,就听到那个轻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而且这回就不仅仅是“噗嗤”一声儿,而是一长串的“呵呵哈哈呵呵哈哈”。姜英秀强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奓着胆子,再吼了一声:

“谁?”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阵,就在姜英秀以为它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它竟然轻轻地回答了:“你刚刚不是猜到了么?”

姜英秀有点迷惑:“猜到了什么?你是说空间之灵么?你真的是空间之灵?”

那个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回答道:

“没错,你很聪明。”

姜英秀有点无语。她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一直都在么?”

那个声音回答说:“没错,从空间创制之初,我就一直都在。不过后来陷入了沉眠,谢谢你将我唤醒。”

姜英秀更迷茫了:“我压根儿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怎么会唤醒你呢?”

空间之灵很愉快地笑了:“我和空间是一体的。所以,空间好了,我也会好。空间的能量充沛了,我就会醒过来啊。”

姜英秀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它:

“哇,你真的是空间之灵啊!那太好了,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啊!”

空间之灵又笑了,看来它真的很爱笑:

“哈哈,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姜英秀干脆从她最关心的问题开始问起……

一人一灵交流了足足十几分钟,然后空间之灵就沉默了。

它刚刚被唤醒,“体质”还有几分虚弱,不能长时间地发出声音。

其实这个灵体,原本是有形象的。

不过,现在因为空间的能源还不够充沛,只能够它发出声音,还不够让它把自己的模样展现出来。

它跟空间是一体的,所以跟姜英秀的心灵建立了链接。姜英秀心里想什么,它都会知道,也因此,刚刚才会轻笑出声。

姜英秀之前一直很关心的一些问题,在这次简短的交流中,也找到了答案。

第一,空间到底要用什么能源。

答案是:灵能。

空间最最喜爱的,是那种有些道行的妖魔鬼怪的灵体。

这是最为纯净、最为营养丰富的补品和食品。就像之前附身在潘仙姑身上的铜钱剑的灵体,对空间来说,就是大补之物。吃了这一顿,接下来一年半载不吃什么,也不耽误空间的维持与运转。

其次是人类与其他动物的灵魂。人类的灵魂可以当做正餐,动物的灵魂只能算是零嘴。

最后是包括翡翠在内的各种玉石。

其中又属灵玉最佳。

所谓灵玉,是指有灵性的宝玉,一般都是在修真文明中广泛当做货币、与法器载体使用的。比如阵法玉牌、功法玉简、空间法器之类。

其次是各种普通玉石中的珍品。

再次是普通玉石。

不过,哪怕是平凡的普通玉石之中,最下等的、掺杂有大量杂质的玉石粉末碎屑,对空间也算得上是有价值、有用处的,可谓聊胜于无。

第二,功过格的使用方法。

那两扇打不开门的小屋,是两个兑换站。

功过格上的红色功绩点,对应的是那扇红色的门,黑色过错点,对应的是那扇黑色的门。

这部分,姜英秀还真猜对了。

但是她却没有猜到,这两个兑换站是干嘛用的。

空间之灵也没有透露太多,只是告诉她,在红门的兑换站里,可以用红色的功绩点兑换想要的东西,而在黑门的兑换站里,可以用黑色的过错点兑换想要的东西。

具体两个兑换站都有什么东西,兑换什么物品需要用多少点数,这些它全都含糊其辞,只说让姜英秀耐心等待,得先攒够了点数,把门打开,才有机会考虑其它。

姜英秀觉得有道理,而且,原本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她都没怎么着急,更何况现在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了呢?

第三,……

姜英秀匆匆地巡视过剩下的那些小木屋,基本上摸清了使用方法,再继续探索了一番空中花园,就回到了地面上。

然后又先在空间内观察了一下外面的环境,之后便出了空间。

外面的时间恰好是半夜。大家都睡了,姜英秀的房间里也安安静静的,她事先伪装好的被窝也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很显然没被人发现。

这个习惯还是在老宅的时候养成的。

然而虽然她现在有了自己的房间,这个习惯却没有变。

第375章 河流石

姜英秀依然喜欢在空间里睡觉,却又怕被人发现她不在房间里,所以总是会把被窝铺的好好地,里面塞上她自己缝制的抱枕。

远远地一看,任谁都会觉得,那是个蒙头睡觉的人。

如果不遇到极其特殊的情况,这个法子还是相当安全的。

对了,空间里似乎是没有夜晚的。

不管她什么时间进入空间,那里都是晴朗、温暖又舒适的白天。

这是怎么回事呢?

下次一定得问问小灵。

所谓“小灵”,是姜英秀随心所欲地给空间之灵取的绰号,简单粗暴。

姜英秀心想,下回得问问空间之灵有没有自己的名字。如果有的话,就叫他原来的名字,如果没有,干脆就叫他小灵,不改了。

姜英秀这个取名无能星人,取的名字永远都是这么随意。也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

好在这会儿,空间之灵又陷入了沉睡。

空间的能源不够,空间之灵每天的清醒时间就很少,能开口说话的时间自然就更少。

不过既然知道了空间需要什么能源,姜英秀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人命这东西,她真心不想背上太多。

恶人虽然有很多,但是很多时候,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做这个审判者。

而最最关键的一点其实还是,后续处理起来,往往太过麻烦。

尸体总不能一直存放在空间里,那样未免太恶心了……

而抛尸弃尸,谁又能保证,一定没有目击者?

虽然空间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能够影响他人的思维,让他们选择性地忽略掉姜英秀和她的一些行为。

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与众不同的特例,具有不受空间的控制与影响的特殊体质。

万一遇到那种人,姜英秀反而容易暴露。

所以这么冒险的事情,还是只能偶尔干一干,不能干的太多。

而寻找玉石,同样需要冒着一定的风险。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投机倒把的罪名,并不比杀人的罪名轻。

不过,姜英秀还是打算把收购玉石的事情坚持下去,只记得要叮嘱崔六九他们,做得更小心谨慎一些吧。

还有一个选项,就是去寻找那些“有些道行的妖魔鬼怪”。

这怕是就更难了。

毕竟现在的社会环境,这些灵体存在的空间被大大滴压缩了。

它们当中的很多成员,都早已悄悄躲进了深山老林里头,闭关修炼去了,果断地远离了人群。

而远离人群,蛰伏起来,你又要怎么把它们找出来呢?

再者说,即便真的找到了这帮家伙,要冒的风险,其实一点都不比杀人和投机倒把这两件事情小。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既然是“有些道行的妖魔鬼怪”,那么必然“各村有各村的高招”。谁也不是吃素的。遇到了空间这样的对手,必然都要拼杀一番。

而这番拼杀的结果,到底是空间赢了,还是灵体赢了,还是两码事。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理论上都应该是空间赢。

空间和灵体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就相当于人类和野猪之间的关系。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人类猎取野猪,当成野味送上餐桌。

但是,倘若是落单的人类,手头没有装备,又没有武器,单凭赤手空拳跟野猪搏斗的话,恐怕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被野猪反杀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空间如果遇到了恰好能够克制它的灵体,也是存在被吞噬的风险的。

也许,用人类和野猪来比喻,不是特别恰当。更好的例子似乎应该是抹香鲸和大王乌贼。绝大多数情况下,抹香鲸和大王乌贼的战争,都是抹香鲸获得胜利,把大王乌贼吃进肚子。

但是,个别的时候,大王乌贼也能够把抹香鲸头上的鼻孔死死地捂住,害的抹香鲸无法呼吸,最终败北。

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那把铜钱剑的剑灵,一个劲儿撺掇姜家人,让他们弄死姜英秀的理由。它算出来自己有一劫,这一劫应在姜英秀身上。

虽然它对空间一无所知,却知道这小丫头是个关键。如果直接除掉了小丫头,就可以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初。

……

姜英秀的生活恢复了日常状态,她不清楚是空间之灵很多时候都不清醒,还是它醒了也不愿意说话,反正自打上次交谈过后,空间之灵从未主动与姜英秀沟通过。

这一天,崔六九又带来一批金银珠玉。

同时,他还跟姜英秀申请再多带些经费,之前给他的钱已经花完了。

姜英秀估算了一下收到的东西的价值和自己给出去的钱,基本还算对得上账,干脆就没有细问,直接又追加了两千块钱。

崔六九拿着两千块钱,两只手都是颤抖的。

这个数目在这个时代,真的是一笔巨款。

而姜英秀这么个小丫头,竟然能这么轻松随意地就拿了出来。

他又是震惊,又是难过,面红耳赤,忙忙地推回去,对姜英秀说道:

“这也太多了!我不敢带,怕丢了。”

姜英秀想了想,上回自己只给他带了五百块钱,他已经给自己带来了一批相当不错的东西了。这一下子涨到两千,自己真心没啥感觉,人家可能确实承受不了这个压力。

于是又抽回来一千,让崔六九带一千。

崔六九吞了吞口水,颤抖着双手接过了这一千块钱。

分成两个手卷包,小心翼翼地包好了,一个塞进了自己胸前衬衣内侧的口袋里,另一个栓到了自己手腕上。

姜英秀看得好笑,交代他不必紧张,收购东西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就让他走了。

这回崔六九带来的东西,是一批玉石料子。

个头都不大,跟盖房子用的河流石差不多。

但是质地都相当不错。

足足有一小箱子。

这是一个地主家的收藏,后来落进了朱老虎手里。

朱老虎知道这东西是好东西,本来打算一直收着,等大闺女出门子的时候,给她打一套首饰的。

然而,他的大闺女却糊里糊涂的,被下放到于家甸子的右派胡眼镜儿给哄骗了。

朱老虎去找胡眼镜儿,把他胖揍了一顿,直接打折了胡眼镜儿的两条腿。

朱老虎的大闺女却跟他闹起了绝食,害得朱老虎很是伤心。

这趟遇见崔六九去收玉石,出价虽然不高,但是除了崔六九也没人要这玩意儿,这一赌气,干脆就卖了。

姜英秀美滋滋地抱着这一小箱子玉石进了空间。

第376章 狩猎计划(1)

这回,姜英秀进了空间就问道:

“小灵,你醒着吗?”

空间之灵悠悠地叹息了一声,它哪用过这么随便的名字?不过,空间的主人取的名字,它是没有权利反对的。只能接受。

其实,它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姜英秀的喜悦,再加上又知道姜英秀带了什么东西进来,也觉得开心的。

姜英秀听它搭腔了,赶紧问它:

“这个你看能用不?我还是放到草地上吗?”

空间之灵声音轻轻地回答她,透着几分欢快:

“这个,你放到最后那间小木屋里就行了。当然,如果你不想走那么远,直接放到草地上也行。”

姜英秀突然展开了一个有点不大好的联想。她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一堆吃的,进了怪兽的胃。然后还在跟怪兽商量,把吃的放到胃里的哪个部分,会比较好消化……

空间之灵再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英秀这个主人,算是它的历届主人之中,想象力最为活跃的一位了。

虽然总是想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事。

哈哈!

姜英秀忍了忍,又问道:“小灵,你这次能醒多久?你以前有别的名字吗?”

空间之灵慢悠悠地回答:“二十分钟左右吧,下次大概就得半个月以后才能醒过来了。”名字的问题,它没有回答。

姜英秀心想,说不定前面的主人取的名字还不如我……

刚想到这里,又听到空间之灵“噗嗤”一声轻笑。

姜英秀的脸色有点儿难看了。

她发现,这家伙好像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空间之灵声音轻轻地再次开口了:

“我确实能感知到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如果我不能感知你的心意,你就没法心念一动,就能直接指挥空间做事了。”

呃,这么说也有道理。

姜英秀突然问了空间之灵一个问题:“你是男是女?”

空间之灵再次轻笑了一声,声音轻轻地回答道:“我只是一个灵体,没有别的。”

呃,没有别……

姜英秀知道空间之灵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想法,努力地转移注意力,不愿意自己的思路奔着下三路溜过去,赶紧起了个话头:

“空间现在还是收啥啥死吗?”

空间之灵很淡然地回答:

“不会。收到草地上的会死,收到空中花园的没事。”

“草地上还能种树什么的吗?”。

“能。地面这一层,你可以像原来一样用,空中花园这一层,比地面这一层要高级。具体的用法你可以慢慢摸索,实在想不明白的,也可以问我。当然了,要是不方便告诉你的,我也不会说。”

姜英秀和空间之灵就这样想起什么聊什么,聊了足足二十分钟,之后,空间之灵再次陷入沉眠。

姜英秀再次瞬移了一下,飞上了空中花园。

她在空间内可以瞬移,也可以随意走动。她为了欣赏景色,经常会走一走。不过如果要赶路的话,就会瞬移。

之前她放在空间的一切,都已经在空中花园的那些小木屋里找到了。

只不过被放置得更加有条理了。

就连她的画稿,都被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要不是她自己知道空间里除了自己和小灵没有别的“人”在,还以为这地方藏了个特别擅长整理房间的生活助理呢。

瞬移的感觉很不错,而且在空间内部,这个瞬移是没有什么限制的。只是如果玩的次数太多,距离又太长了的话,会有一点点的头晕。

如果在空间外,她其实还做不到真正的瞬移。只能做到瞬间消失在空间里,然后移动到目标所在处,再瞬间出现,所以,空间外的“瞬移”,是有距离限制的。

姜英秀心愉悦地在空中花园中漫步了许久,才心满意足地出了空间。

为了好好呵护空间,姜英秀打算抽空去查访一下民间传说中的灵异事件。

东北这地方,民间信仰纷纭复杂,受萨满教的影响,曾经颇为盛行“跳大神”。

而所谓的跳大神,据姜英秀的了解,大致可以分几种。

最常见的一种,就是江湖骗子。一般都是祖传的技术或者拜师学艺学来的手艺,会唱几敬神磕儿,会装神弄鬼,用来在乡间骗人骗钱。

这种类型的“大神”,她上辈子所在的那个时空也很常见,虽然科学渐昌明,可是毕竟还有科学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前世的穷乡僻壤,山野之间,依然有这种人生存的土壤。

有些地方的人贫困无知,关键是医疗条件不够,所以,一旦有人生病,往往就会选择求助鬼神。

而那些没钱送医的病人、或者是送过医院却没有治好的疑难杂症、或者送到医院却运气不好遇到了庸医误人,不但没治好反而加重了,就会进行“跳大神”之类的活动,以求跟鬼神沟通,解决心的困苦。

当然,这些人迫于无奈的选择,无可厚非。然而,一旦遇到了江湖骗子,就是破了财,却不能消灾,误了事、影响了治疗是常事,有时候甚至会搭上亲人的命。

第二种所谓的“大神”,是一些有些道行的孤魂野鬼,妖魔鬼怪,或者是民间传说中的“五通神”。他们会附体在“跳大神”的那些职业人员上,寻物、寻人、驱邪、治病,等等功能都有,在乡间颇有威望。

但它们不是毫无所求的,而且往往喜怒无常。

需要当事人付出的,最少也是钱财,所以,跟这些“大神”交接,结局往往也都很不美好。

最后一种所谓的“大神”,就是极其稀少的、真正有修为的妖仙。他们或者为了积攒功德、或者为了报恩还、或者为了红尘历练,选择了以这种方式来帮助有缘众生。

只是,后面这两种,姜英秀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方才听说的。

上辈子,似乎只在网络中看过。

而网络里写的东西,谁知道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是有鼻子有眼的瞎掰?

反正上辈子对这类观点,她一直是嗤之以鼻的。

别的不说,看看眼前的摩天大楼,看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乃至于发到外太空的……这一项又一项人类的伟大发明,天天都跟这些科学的产物生活在一起,怎么可能相信那些怪力乱神?

然而这辈子,空间这种大馅饼都砸到她头上了,潘仙姑和铜钱剑的事也让她耳目一新,现在这空间之灵,又跟她讲了许多往昔它和旧主人一起降妖除魔的事迹,她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就截然不同了。

第377章 狩猎计划(2)

姜英秀打算去深山老林里头“狩猎”。她已经暂时锁定了几个需要考察的目标。

此外,也让崔六九他们那帮人,在收购金银珠玉的同时,顺便帮她打听打听消息,看哪个里村子有过那种让人心服口服的“大神”的传说。

其实这个年代,甭管真“大神”,还是假“大神”,统统都不敢炸刺儿。

真的大概都隐入到深山老林里头,蛰伏起来,潜心修炼去了。

假的往往难逃被群众举报,正在被批斗、或者被劳改。

想要找个像潘仙姑那样,平平安安地被定了个好成分,混入到人民群众的队伍中去的牛掰人物,还真是不容易的。

所以,留下的就只有真假参半的传说了。

姜英秀要做的,就是从这些传说之中,筛选出来那些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然后实地考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种真实存在的灵体,主动给空间进进补?

潘仙姑那里既然已经去过一次,就不用再考虑了。

反正她的那个地方,大概只有那个铜钱剑是个不成气候的妖仙。潘仙姑其它的本事,应该是她师父传下来的、实打实的本事。

她的第一个目标,说起来有几分惭愧,其实是雷七家。

雷七是大夫,还是祖传的医术,按说不应该有啥问题。

不过,姜英秀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她觉得雷七最厉害的医术,是在于她那些秘不示人的、祖传的丸药。

可是那些祖传的医家,一般祖辈相传的绝招,就是那么几个方子。像雷七这样的,几乎甭管病人是啥状况,喝了她的丸药都会好,就未免太过厉害了一些。

不过,姜英秀有几分纠结,不清楚如果自己的猜测成了真,自己到底要不要对雷七出手。

给空间进补当然非常重要。

可是农村地区缺医少药,有雷七这样的人物在,哪怕她的医术真的有猫腻,自己是不是也不该搞破坏?

毕竟要是没了雷七,这些村里人生个什么病什么的,就更难得到救治了。

县里的卫生队是会定期、定点下乡巡视,送医送药,但是,毕竟远水解不老近渴。

谁家生病还能特意攒着,留到卫生队下乡的那一天呢?

姜英秀犹豫再三,最终决定,雷七这里,可以去考察,但是万一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也不要直接动手。

如果那灵体不主动来攻击自己的话,自己就放它一码。

她跟空间之灵沟通过了,知道除非极个别的几种况之外,空间不经过她的许,是不能主动吞噬灵体的。

倘若主人不下令,空间也不能主动摄取物品。

既然确定了空间不会贸贸然地出手,姜英秀还是打算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通过实地调查,确定一下,看雷七的医术,到底是纯正的传统医学,还是疗效其实来自于灵体,却依靠药丸之类的道具,来掩人耳目?

姜英秀还有两个目标,其中之一是上岭村的南山。

上岭村的南山,据乡间传说,是个非常诡异的地方。如果有人夜间到了这里,就会不由自主地迷路,在原地打圈儿。

不管打着松明子火把也好,拿着手电筒也好,带着大黑狗也好,也不管白天对这片地方有多熟,反正只要天黑以后进了上岭村的南山,都死活都走不出去。

这地方,很显然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了。

南山其实是上岭村的坟地,有这样的传说流传,也是很正常的事。

姜英秀觉得,不管它是真是假,有这样的传说在,就说明这个地方可能有某种灵体存在。

自己干脆哪天晚上去看看,看这种诡异的事,到底是自己吓唬自己的那些胆小鬼编出来的传说,还是真实存在的灵异事件。

而倘若这传说是真实存在的灵异事件,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让空间饱餐一顿了呢?

一想到这一点,姜英秀就有几分兴奋。

毕竟杀人风险太高,再说善后也太麻烦,而收购玉石的风险也低不到哪儿去。都不用多了,万一遇到个心怀嫉妒的家伙,前脚把东西卖给崔六九他们,后脚就会把人给举报了!

所以每次崔六九他们出去收购玉石,姜英秀其实都跟着悬着心。

虽然她没在现场,但是万一这帮家伙被抓了,谁能保证他们不把她给供出来?

相比之下,寻找那些有道行的灵体虽然不大容易,但是难啃的骨头,完全可以放在后面么。

没啥道行的小灵体也不是不能用啊!

再者说,坟地这东西,可是哪里都有!

这个村的收完了,还可以收那个村的。

十里八村的收完了,还可以收镇上的,还可以收县里的。

镇上的和县里的收完了,还可以去临县溜达溜达么!

这岂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有了这么多资源,空间的功能就会更加完善,升级什么的也会很容易。

姜英秀越想越美,终于在一个晴朗无风的冬夜,等到大家伙儿都睡下了,就从家里偷偷莫名的溜了出来。

还把“猪猪侠”给放了出来,用那特殊的野生藤蔓把自己装扮起来,骑着“猪猪侠”就奔着上岭村去了。

其实她要是自己腿儿着去上岭村,也没有多累,。不过,人么,哪个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打学会了开车,有几个人不是走路去超市十分钟,开车去超市五分钟,停车十五分钟,还是依然要开车?

姜英秀自打可以骑着“猪猪侠”跑来跑去,就很少舍得溜自己的腿儿了。

反正“猪猪侠”跑起来,快得就像一阵风,跟姜英秀自己甩开飞毛腿的速度不相上下。

既然赶时间的时候也不会耽误事儿,还有地方坐着,姜英秀当然懒得自己走了。

姜英秀骑在“猪猪侠”背上,搂着它的脖子,很快就到了上岭村。

上岭村的村民这个点儿也都休息了。只有几个巡逻的民兵还在尽心尽力守着路口,来回溜达。

姜英秀拍了拍猪猪侠的背,示意让它加速。

“猪猪侠”愉快地哼唧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就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南山。

巡逻的民兵,一晃神只看到一个黑影,嗖地一下过去了。

揉了揉眼睛,眼前就一片黑暗,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摇了摇头,就放弃了。

那种速度,根本不可能是人吧!

万一真的是人,既然那家伙是往南山去的,就更不用当回事了。

哼哼,敢上南山,就等着下不来吧!

明天早上太阳出来以后,过去看看,就知道是谁了。万一是来搞破坏的敌特分子,刚好把他抓起来!

第378章 春饼

姜英秀骑着“猪猪侠”到了南山。

不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鉴别这里有没有灵体,只好看能不能走出去了。

奇怪的是,竟然连“猪猪侠”都迷路了。

果然有问题。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灵体味道不好,空间似乎不大想吃啊。

跟当初那把铜钱剑和那块暖玉比起来,空间表现得未免太淡定了。

姜英秀又绕了一圈儿,发现自己第三次回到了最初出发的地点的时候,她干脆不去理到底是什么灵体了,直接给空间下了命令,甭管遇到有什么灵体,直接收!

空间以一阵淡淡的波动回应了她的心意。

不过,她再次尝试了一回,发现依然走不出去。

姜英秀干脆不走了,直接进了空间。

还把“猪猪侠”也收了起来。

反正空间里有吃有喝有住有美景,想干嘛干嘛,何必大半夜的在坟圈子上吹冷风?

姜英秀忍不住去召唤空间之灵:

“小灵,你能不能醒过来一下啊?”

一阵轻笑声响起,空间之灵声音轻轻地回答了姜英秀:“我在的,主人。”

“啊?你不是说要沉睡半个月呢吗?”

“嗯,不过主人有事召唤我的时候,也可以强制醒过来的。”

姜英秀想说我其实没什么事儿,又怕它直接去睡了,就忍住了没说。

然后又想到,它既然能知道自己的心思,忍住了没说好像也没啥用啊……

算了不管了,还是抓紧提问题吧!

“小灵,这里我一直都走不出去,真的有灵体在搞鬼吗?”

空间之灵声音轻轻地回答:

“走不出去的原因不是灵体,是这里的地势比较特殊。这里确实有几个很弱小的灵体。其实就是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孤魂野鬼。长期东游西逛的,消耗不少,都已经失了神志,不怎么好吃。”

姜英秀:……

天刚蒙蒙亮,姜英秀就把“猪猪侠”放了出来,骑着它就跑。

过了一阵子,作业巡逻的民兵过来随意看了看,没发现被困在南山的人,于是更加确信是自己眼花了。

姜英秀这会儿已经风驰电掣地回到了姜家三房,不过奇怪的是,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点儿,家里人都去哪儿了?

姜英秀为了确认,特意回到空间里看了一下时间,还差几分钟不到早上六点。

冬天天黑的早,亮的晚。

这个点儿,天刚刚亮了没多大会儿,还带着几分晨光熹微。

姜英秀挨个屋子转了一圈儿,屋子里一切如常,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既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脏乱的足印之类的,饭桌还没摆。

去外屋地看了看,大锅里烧着水,盖帘子上头溜着窝窝头儿,不过灶坑门里的火被压住了。

很显然是人为的。

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儿发生,来了人,把家人叫走了。

能把全家人都叫走的,要么就是村里的大事儿,要么就是姜家老宅那边来了人。

刚刚进村的时候,看到村口的几家还都忙忙乎乎地在做饭呢,那么就不该是村里的事儿。

姜英秀的思路说起来复杂,其实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她转身便去了姜家老宅。

姜英杰和钱大丫在老宅住出好儿来了,一直没搬走呢。

当然,也可能他们手头儿确实紧吧。

拿不出来起房子的钱。

这趟把全家人都叫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姜英杰他们两口子的意思?

姜英秀一边琢磨,一边溜溜达达地进了姜家老宅。

一进门就看到了二大娘李荞麦和四婶杨水芹。再往里一看,大娘牛桂花,五婶朱月娥,还有沈春柳,都在外屋地忙活着呢。杨水芹正在大盆里洗土豆。土豆上泥巴不少,半盆子水都洗黑了。

看这意思,被全家都叫过来的,不止是姜家三房一家啊。

霍,平时不觉得,这姜家人,人数还真是不少。

姜英秀不由得有几分疑惑,姜家到底是发生啥事儿了,要这么兴师动众地,把五个房头儿都叫回来了?

前些日子,姜老爷子生病那一回,姜老太太倒是让大家伙儿都回了老宅,可是这些日子,姜老爷子已经好利索了呀!

前些天都已经能去生产队上工了,这是又怎么了?

姜英秀来到沈春柳身边,给她帮忙。

沈春柳心疼闺女:“不用不用,你进屋吧,去找你姐姐妹妹们玩儿去。我这边就这么点儿活儿,一眨眼就干出来了,再说这屋这么老些人呢,用不上你。”

沈春柳正在择韭菜。

姜英秀挽了挽袖子,一边拿了一把韭菜开始择,一边低声问了一句:“娘,你知道今儿个是咋回事儿不?”

“我上哪儿知道去。今天早上你老姑到你大爷家说的,就说老爷子老太太让大家伙儿都过来,压根儿就没提是啥事儿。然后你二宝哥又到咱们家递的信儿。要不咱们家人还不知道呢。”

姜英秀按捺下心头的疑惑,帮着沈春柳把韭菜择完了,才起身洗了洗手,进了里屋。

这一进就更觉得奇怪了。

屋里人更多。

不光是姜家五个房头的人齐了,连大姑姜春菊,大堂姐姜英红,二堂姐姜英贞,这些个出嫁女也都回来了。姜春菊似乎是自己来的,姜英红和姜英贞都把女婿带来了。

大人孩子的,喧喧嚷嚷,热闹非凡啊。

姜英秀微微皱了皱眉,自己家只是临时得了消息,可是这三个出嫁女,住的都不近,要想这么早赶过来,至少得昨天就递了信儿过去。

姜家老两口到底是在琢磨什么呢?

外屋地那边忙活完了,大娘牛桂花和五婶朱月娥又张张罗罗地安排放桌子,端菜。

姜英秀一看,顿时大感意外。

主食竟然是烙的白面春饼,还用韭菜炒了土豆丝,里面还加了些肉丝和黄豆芽。虽然是大锅菜,卖相不怎么样,但是那鲜香的滋味,倒是丝毫不减。

姜家老两口可很少有早饭吃得这么好的时候啊!

不辞辛苦地把一家人不分远近都叫回来,还做了顿好吃的,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反常。

不过,管它怎么反常呢,该吃就吃。

姜英秀给六丫八丫使了个颜色,两小只会意地点点头。

到了姜老爷子动了筷子,两小只就跟饿虎扑食一般,一个比一个动作快,迅速地拿了一张春饼,分成两层,两个小丫头一人一张,然后拿筷子夹着肉丝豆芽韭菜土豆丝就往春饼里包。

包的胖乎乎的跟小猪仔一般,举起来到嘴边,啊呜一口就咬掉小半个,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啊,简直就像啮齿类的小动物在吃坚果一般可爱。

第379章 大招

姜英秀眼角余光看着两小只,手底下也没闲着,一会儿工夫已经包好了两个饼包,递了一个给九丫,另一个自己吃了。

九丫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吃得从容斯文,在一群抢食抢的差点没打起来的孩子们面前,就显得格外有范儿。

姜英秀心情很好地吃着自己的春饼,虽然她怎么看,都觉得今个儿的事儿不简单。

姜家老两口,这是要放大招吧……

不然怎么会突然把一家子都召集起来吃春饼?再说这大冬天的,吃什么春饼啊!

等到一家子都吃完了春饼,姜家老爷子老太太就把小孩子都赶出去玩,让姜家各房头的大人,还有姜春菊,姜英杰,姜英红,姜英贞,这几个已经成了家的孩子留了下来,准备说事儿了。

姜英秀抬脚刚要走,却听到姜老爷子说了句:

“四丫头你上哪去?”

呃,这意思是让我也留下来吗?

姜英秀惊讶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看向姜老爷子,姜大地和沈春柳也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被看得有点儿不自在,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四丫头要是没事儿,也留下来吧,跟着听听也好。”

姜英秀觉得更好奇了。

姜老爷子这是打算干啥?

众人听话地各就各位,孩子们都出去了,就剩下了各家大人和姜春菊、姜英红、姜英贞、姜英秀。

姜老爷子敲了敲旱烟袋,一脸严肃,郑重说道:

“今儿个说的这个事儿,咱们家人,都得管好自己个儿的嘴,别跟外人说出。不然说不定要大祸临头。”

姜英秀更好奇了,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能有啥事儿让家里头大祸临头的?难道姜老爷子是潜伏在白山黑水间的敌特分子,情报站站长什么的?

姜老爷子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除了四丫头一脸好奇,别人一个个都是或者严肃、或者惶恐、或者茫然,就没有一个这么心大的。

姜老爷子心里是非常看重文化教育的,所以四丫头跳级两回,又一举考到县一中本校高中部的事情,让他倍觉面上有光。

倘若这孩子不是个丫头片子,他真是要把毕生的本事都传给她了。

可惜啊可惜,丫头片子,学得再好,也就是风光这几年,将来迟早都是人家的人。

真是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个好读书的好材料,怎么就不是个孙子,偏偏是个孙女呢?

感慨过后,见众人都一脸严肃地等着他说话,姜老爷子再次清了清嗓子,说道:

“咱们家当年也是阔过的。这事儿,大春儿丫头肯定记得清清楚楚,大山、大河,大地,你们都有印象吧。”

嗯,岂止是有印象,这些人都很怀念当初的日子啊。还曾经埋怨过姜老爷子呢,没那金刚钻,偏要揽那瓷器活儿。

明明给别人当掌柜当的挺好的,攒了银子,买房子置地,家业眼见着一天天地起来了,结果不知哪根筋不对,放着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着自己要自立门户。

结果怎么样

房子搭进去了,地也能卖的都卖了,珠宝首饰,金银细软,一样样的,都特么的进了当铺!

也不知道那钱怎么就那么不禁花,到后来,全家人统共只落下几亩口粮田。

除了姜老太太的箱子里大概还有几匹压箱底的锦缎,姜家怕是再也找不出来啥值钱的东西了。

那点地不够种的,还佃了人家张大善人家的土地,一年一年地,带着一帮儿子,辛辛苦苦地出苦大力,从年头忙乎到年尾,却往往连肚子都填不饱。

家里人也不是没劝过老爷子,让他继续去给人当掌柜啥的,找个能来钱的差事,结果老爷子说啥?

耕读才能传家,士农工商,商是四民之末,种地才是根本!

不过,话说回来,后来城头的旗子一年年地换,总也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姜家日子穷了,反倒少了上门打秋风吃大户的。

好在黑瞎子岭这片地方,张大善人这类的地主都有自己的寨堡,有自己的武装,山上扯旗造反的胡子也都有自己的队伍。

两边势均力敌,所以老百姓的日子,在两股势力的夹缝之间,过得还算太平。

再后来,就是新中国的时代了。不管是张大善人这样的大地主,还是烧冤家那样的土匪红胡子,一个个都被专政了。

老百姓的日子,也算是真的太平了,真的消停了。

这时候,姜家人才体会到,这几年穷日子的可贵之处。

工作组下来的时候,自带武装自建寨堡的大地主张大善人家的日子,一夕落败,而反观自家,穷了那么几年,就定下来了好成分,子子孙孙,都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

众人的心思各异,有人在回忆,有人在感慨,有人在怀念,有人在疑惑,不过,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姜老爷子的话给吸引了。

姜老爷子看着众人的神情,说道:

“咱们这屋子里的,都是自家人。料你们不会一转身就把我这个爹给卖了。我就长话短说了。当初咱们家虽然穷了,可是,还是有些家底儿留了下来的。”

姜老爷子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屋子的人都沸腾了。

还有家底儿?

那岂不是说,这几年吃糠咽菜的,都成了笑话?

既然有家底儿,为啥要让家里人辛辛苦苦地受这份罪,熬这份穷?

姜老爷子没吭声,等着底下的声浪平息。

等到众人发泄似的嗡嗡了一阵,之后渐渐地平静下来以后,他才开始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我这不是病了吗?差点一口起不来,就蹬了腿儿了。咱家的家底儿,我都收得好好的,可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若是就这么一闭眼,你们谁也不知道咱家的家业,怕是将来,不知道便宜了谁。”

“所以我就想着,咱们家应该要再分一回家。把之前留下来的家底儿,给好好分一分。但是这事儿呢,是犯忌讳的。所以也不能大张旗鼓了,也不能请人来做中人,立文书,你们服气不服气的,也只能这么着。”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姜老爷子抬手往下按了按,众人都住了嘴。

姜老爷子跟姜老太太说了句:“芳泠啊,拿出来吧。”

姜老太太一脸不舍,从自己的箱子里头,拿出来一个大大的、鼓鼓囊塞的大包袱。

第380章 公平

一见了这个大包袱,屋里的空气瞬间都安静了。

每个人的眼光都落到那个包袱上,舍不得挪开。

姜英秀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抬眼看了看姜老爷子。姜老爷子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一股失望的情绪,又似乎带着一种解脱。

姜老太太一脸的委委屈屈,她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只想私底下贴补几个心头肉。

然而却过不了姜老爷子那一关。

姜英秀一看姜老太太那个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其实姜老太太是很简单的一个人。想法也都直来直去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姜老爷子宠成这样的。

姜老太太听姜老爷子的话听了一辈子了,姜老爷子平时也总是很宠着她。她心里当然清楚,自己能在家里摆老太太的谱儿,靠的不是别的,就是这个老伴儿。

再加上上回姜老爷子病倒那一次,虽然雷七奶奶的丸药一下子就把人救过来了,也说没什么大碍,但是姜老爷子到底还是躺了好几天才能起来炕儿,所以姜老太太经过这次打击,知道姜老爷子也是会老,会病,会躺在炕上不能动弹的,当然就真害怕了。

她怕把姜老爷子闹腾得一撒手就走了,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宁可自己走在前头,身后事都交给老伴儿,反正对方最知道自己的心意,不会亏待了她,也不会委屈了她。

所以,眼下把两人的家底儿拿出来给子女们均分,姜老太太虽然有意见、有不满,到底还是听了姜老爷子的安排。

姜家众人的眼光还落在包袱上,没挪开。

姜老爷子跟姜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姜老太太一脸不情愿地打开了包袱。

众人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吸气声。

包袱里头,金光灿灿的,姜英秀扫了一眼,差点移不开眼。

满满的小黄鱼。一两重一根的金条。

除了金条之外,还有些玉手镯、玉簪、玉扳指、玉牌、玉环、玉佩。

姜英秀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下来了。耳边也响了起来一阵阵的吸气声,惊叹声,吞咽口水声。

唔,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受不住诱惑啊!

这么多黄金啊……

这么多黄金,即便放在后世,怕是都是好大一笔钱,这时候若是便宜卖了,实在有点儿太浪费了。

姜英秀抬眼看了一下姜老爷子,他大概原本是打算等到形势变了以后,再给子女们均分的吧。

可这回为啥又提前拿出来了?

难道真是因为前些日子那场病?

姜老爷子身子骨一向很硬朗,据说年轻的时候,好像还练过两年功夫,不过都是基本功,只能强身健体的那种。怪不得走南闯北的,枪林弹雨都敢闯一闯呢。

难道姜老爷子是害怕了?怕自己哪天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这家当留在自己手里,没人知道,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陌生人?

对了,他刚才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那他为啥不留给姜老太太?

姜英秀抬头看了看,就看到了姜春菊,心中了然,留给姜老太太,怕是姜老太太一碗水端不平。

姜老爷子心中也是有偏有向的,但是他还是期待能够尽量做到公平。

不像姜老太太,公平不公平的,她都不管,只要遂了自己的心意就成。贴补大闺女和老闺女,贴补大儿子和老儿子,别的孩子,那都跟捡来的一个待遇。

姜老爷子又等了一阵,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方才开了口:

“我忙活了小溜一辈子,卖铺子、卖房子、卖地,带着全家老小做佃户,给张大善人家扛活,忍着冷嘲热讽,带着一家子吃糠咽菜,吃了多少辛苦?就是为了保住这点儿家底。

可是,我这么辛辛苦苦的一辈子,到底图啥?我不就是图你们这帮孩子,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么?

可是,眼下这形势,穷光荣,富可耻。而且,以后这形势就算要变,也得多少年以后了。

这金条什么的,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是,你们只能拿着,不能花,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我今儿个把这些东西,都平均分给你们。就是你们自己的了,归你们自己支配,想怎么安排,都随你们的便。

可是,你们自己心里得有数。

这两年还算是好的。按我这半辈子的经验来看,过些年,怕是要更严重,风头会更紧。

咱们家人之前辛苦那么多年,总算在土改的时候,划了个好成分,说明我之前的想法,没有错。

以后咱们家人,还得踏踏实实的该干啥就干啥。不能因为有了这点东西在手上,就飘起来了。

成分好了,招工和招兵都优先。

可是要我说,这刀枪无眼,好死不如赖活着。

咱们家人要是念书能念出来,学而优则仕,我不拦着。

但是,遇到招兵的机会,去参军打仗啥的,可别往前凑。

儿子辈也就这样了,这孙子辈的,谁要是实在不乐意土里刨食的,赶上招工的机会,可以去试试。

但是要我说,还是守着土地最安心。

这些家底儿,今儿个我给你们分下去。我尽量一碗水端平。

可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就算分的不够公平,不够让你们满意,你们也得给我受着。

以后你娘要是走在我前头,就不用你们操心费力,要是走在我后头,你们得给你们的娘养老,好好待她,而这身后事,你们也得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咱们家全部的家底儿都在这了,这回分完了,我们老两口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可是,眼下这个形势,我估计今后最少十年,不会有啥大的变化,你们都得小心谨慎,别钱财到了手,就轻狂起来了。

财不露白是古训,多少人的血泪教训!

别到了你们这里,再不当回事。

大春儿丫头,你也该长点心眼儿了。老刘家人没把你当自己人,这回这笔钱可是咱家最后的资本了,你要是看不住,回头指靠谁去?

你当那矿上招工是啥好工作啊?

咱家花了那老些钱,你就进厂当了个洗煤车间的工人,一天到晚跟老爷们儿挨一样的累,拿的钱还比老爷们儿少,还欠着你婆婆的人情。

矿上招工这事儿,其实压根儿用不着谁给说情,那招工的告示就在县火车站那贴着呢,谁去报名,人家矿上都要。”

姜春菊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颜色变换得有点吓人,姜英秀都有几分担心她是不是要晕过去。

不过,姜春菊过了一阵,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强忍着难堪说了句:

“我都听爹的。”

姜老爷子把目光转向了老大姜大山。

第381章 不平

姜大山感觉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姜老爷子今天不太对劲儿。

他老人家平时说话就冲,但是会给人留面子,即便是自家的子女,也不会揭人疮疤。

然而今儿个,他竟然把姜春菊那件恨事拿到全家人面前来说,还当着大丫和大丫女婿、二丫和二丫女婿,还有四丫头这些小辈儿的面儿,这本身就很反常了。

再说分家产,还是见不得光的家产,这种事情,怎么好当着女婿这种外人的面儿呢?老爷子莫不是老糊涂了?

或者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病的糊涂了?

还不等姜大山琢磨明白姜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姜老爷子又开口了:

“大山啊,我曾经对你寄予厚望。不过这些日子观察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不会教育孩子,没把你教好。”

老爷子叹了口气,突然顿住不说了。

姜大山的冷汗都下来了。

不过想想,几个房头已经分家了,自己也用不着跟弟弟们摆大哥的谱儿,老爷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顶天了就是没面子。

老爷子又没说这金条不分给自己……

不过,想到这金条的去处,姜大山就颇有几分不忿。

明明自己才是长子嫡孙,以后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养老送终,都是自己的责任。

老爷子的家底儿,怎么能平均分配呢?不说百分百都归自己吧,至少也应该给自己大头才对啊!

而且竟然连外嫁女和外嫁的孙女都有份!

再者说,为啥还把四丫头给叫来了?

要是说按照成家没成家的标准,这四丫头都没说亲呢,咋也有资格待在这里呢?

姜大山心里这样想着,面上难免就带了出来。

姜老爷子叹了一声,说道:

“大山啊,本来我不想说你什么了,想给你留点面子。可我看你这意思,还不大服气是吧?”

姜大山连忙撇清:

“没有啊爹,您老眼花了看错了。”

“你可拉倒吧!我岁数大了,身子骨不如年轻的时候了是不假。可是我耳不聋眼不花,一点都没看错你。

今儿个这钱我不拿出来,你们谁能咋地?我不提,你们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事儿!

但是我身为你们的爹,想着让你们过好了,所以冒着进监狱的风险,把这钱拿出来了,打算给你们平均分,你们还不满足?

你这当老大的,还好意思不服气?别觉得你是老大,你就该拿大头!

你是老大不假,可是我是你爹!

我跟你娘生了你,养了你,还给你娶了媳妇儿成了家,哪点都对得起你了。

这钱我跟你娘爱给谁就给谁,一分钱都不给你,你也不该心有怨恨。

你的命都是爹娘给你的,爹娘的钱,愿意给你是情分,不愿意给你是本分!

惦记爹娘的钱,还惦记出理来了?”

姜大山听了这话,汗都下来了,立马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爹,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您老咋说咋是,我都听您的!”

姜老爷子点点头,也没说让他起来:

“你知道就好。这钱分了,你跟你婆娘,嘴巴都严实点儿。

咱们自家人知道不要紧,可是要是消息传出去,指不定谁看着咱们眼红,写个举报信出去,回头这些东西就都得充公。

充公还不要紧,更麻烦的是,咱们全家人都得进监狱,蹲笆篱子去!谁要是不知轻重,走漏了风声,以后就不是姜家人!”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地扫向了两个孙女婿。

姜英红的女婿脸色有点尴尬。而姜英贞的女婿却一脸和煦,如沐春风。

姜老爷子的眼神也扫过了两个孙女婿,点点头就放了过去,点了老五的名:

“大海,你是老儿子,你娘平时宠着你,惯着你,你就总跟你娘顶嘴。以后再敢跟你娘顶嘴,就不要叫我爹!”

姜大海本来正在看姜大山的笑话,却不曾想这话题一下子就转到自己头上来了,心情十分激动,脱口而出:

“不叫就不叫!当谁稀罕咋地!”

这话一出口,就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姜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就黑了,真是比刚刚姜春菊被他怼了的时候那变幻莫测的脸色,还难看几分。

众人其实也有点儿想笑,但是不敢。

毕竟金条还没分下来呢。

姜老爷子万一一来气,不分了,谁还能拿他咋办?那是爹,不是儿子,更不是孙子!

姜大海虽然脾气大,朱月娥却是个伶俐的:

“爹你别生气,大海他就是嘴头上混蛋,心里头孝顺着呢!”

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怼了姜大海一杵子,压低了嗓音,贴在姜大海耳朵边说道:

“说你呢,赶紧麻溜地给咱爹赔个不是!”

姜大海一脸不情愿,不过他对媳妇儿言听计从,所以也干脆利落地道了歉:

“爹,都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我其实就是痛快痛快嘴,不像我大哥,一肚子坏心眼儿。我有啥都放在明面上,就算跟你和我娘顶嘴了,过后也不耽误孝顺你们。不过你要是不乐意,我就改了!以后我尽量忍着点,不惹你和我娘生气。”

言下之意,他要是忍不住了,还是会顶嘴的。

不过姜老爷子也很了解他,知道这个老五虽然有点混不吝,但是其实却是像是他自己说的,嘴上顶完嘴,实际行动上,该孝顺还是孝顺。

就说这分家以后吧。

老三家经常做了点啥好吃的就端过来,老五家这一点上头,做得可不比老三家差。老五夫妻俩又好吃,他们家人口少,还有亲家心疼朱月娥,经常贴补他们。所以他们往往都在亲家那头蹭饭,自己在家开火的日子都不多。

可是一旦开火,做的就都是好吃的,也都会给自己和老伴儿送上一份儿。

而且老五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说话算话。

既然他说了以后会尽力不惹爹娘生气,就真的会努力不惹爹娘生气。

所以姜老爷子点点头,算是让他过了关。

姜英秀突然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说道:

“主人,主人,我要那个。”

是空间之灵,它竟然醒过来了。

姜英秀头一次有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晃点自己啊,说得沉眠半个月呢,怎么老是动不动就醒过来?

空间之灵的声音依然小小的,还带着点急切:

“那个玉牌、那个玉镯、那个玉环,都很有灵气,每一样我都要!”

姜英秀点点头,她也想要。

不过,想要把这些玉都收入囊中,怕是不容易。

直接用空间收取的话,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眼见着东西在眼前不翼而飞,一准会着急上火。这么大岁数了,再急出来个好歹地,就不好了。

可是如果等着分配,可保证不了空间要的那块玉,就真的能分到自己头上啊……

姜英秀蹙起了秀气的眉毛,开始想辙。

第382章 夺玉

姜老爷子挨个子女都训斥了几句,又叮嘱了几句,最终言归正传,开始分金子。

刚刚姜英秀等人被那金玉晃花了眼,没注意到,金玉之下,还有几个丝绸面的小包袱。

老爷子却没把那小包袱打开,而是五个房头每家给了一个,两个女儿姜春菊姜秋菊都有份儿。不过姜春菊的,就直接给了她本人,姜秋菊的却交给了姜老太太,让她替老闺女收着。

之后,又给了姜英杰、姜英红、姜英贞、姜英秀四人每人一个丝绸的小包裹。

儿子辈的小包裹花色浓重艳丽,而孙子辈的小包裹就颜色清淡许多。

姜英秀看着这架势,就明白姜老爷子是有备而来。

众人都对小包裹中的东西十分好奇,可是谁都不肯拆开包裹来查看。

姜英秀本来要打开包裹,看着姜家众人这个态度,笑了笑就罢了。

既然这包裹是事先准备好的,那么金条和玉制品如何分配,怕是姜家二老,也已经心中有腹案了。

她现在不能做什么,只能等。

不过,这些金条她可以一根都不要,但是这些玉饰,她一件都不想错过。

除了姜英贞会分到的那一份,她打算用别的东西换过来,别人的么,她打算好了,如果实在想不出妥善的办法,就直接用空间收了吧。

姜英秀的手覆上了自己拿到的那个绸缎包,轻轻地摸了摸,里面沙沙作响,她猜测可能会是些现金之类的吧。

紧接着,姜老爷子又把金条拿起来,给子孙们分发下去。

每个人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姜老爷子给了每个房头五根金条,姜春菊、姜秋菊每人三根,姜英杰三根,姜英红、姜英贞、姜英秀,每人两根。

四十根金条就这么发下去了,除了姜秋菊的金条是姜老太太收着,其它人的,都是当事人自己拿着。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的包袱里,还剩下一些玉饰。

空间之灵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透着一股子急切:

“主人,主人,我要那个玉镯,那个玉牌,那个玉佩……”

霍,又改词了?

姜英秀在心里暗暗鄙视它:

“小灵,其实你是都想要吧!”

空间之灵不好意思地回答:

“还是主人了解我啊。”

姜英秀有点犹豫,如果直接用空间收走这些玉器,倒是可以保证一网打尽了。不过她不想吓到姜老爷子。

还是算了。先等一等,看看姜老爷子怎么分吧。

姜老爷子似是捉摸了一阵子,把玉石制品分给了女儿和孙女,姜家五个房头却没有份儿。

不过,金子这东西,什么时候都值钱,什么时候都好变现。

玉石就不一样了。

有些时候价格可以高得离谱,有些时候,就只是一块不能吃不能喝的石头而已。

分完了玉石制品,姜老爷子又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姜家众人一定要保密。

因为在这个时空,个人是不允许持有黄金的。

都必须要统一上交给国家。

尤其是这么大的数额,真的够姜家人都进监狱蹲上半辈子了。

分玉竟然没有分给五个房头,而只给了两个女儿,三个孙女,姜大海第一个不乐意了:

“爹,你这么分,不公平啊!”

“老五,我刚说过让你不要忤逆你娘,你就要忤逆你爹吗?”

姜大海一脸的不服气,嗓音抬高了八度,梗着脖子直嚷嚷:

“爹,不是我要忤逆你,前头你老可说了,要一碗水端平啊。我是你老儿子,月娥作为咱们老姜家的儿媳妇儿,哪点做得不好,还不值当你老给个玉镯子?这玉石咋就不能传给儿媳妇儿了?偏偏要传给外嫁女!那你老这家底,不都带到别人家去了?”

怪不得姜大海要跳出来,原来是给他媳妇儿抱不平来着。

听了这话,姜老太太、姜春菊、姜英红都一瞬间黑了脸。姜英红的女婿脸色也很难看。

姜英贞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听五叔一脸排斥地说她们是外嫁女,她不由自主地就觉得有几分羞恼。可是她私心里,确实也不想占娘家的便宜,也就有几分不好意思。

姜英贞咬着嘴唇,正有几分泫然欲泣,忽然自己的一双小手,就被一双温厚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抬眼一看,正是自己的新婚夫婿刘家和。

刘家和满脸关切地看着姜英贞,在她耳边悄悄地说道:

“老爷子乐意给咱们,你就心安理得的拿着,不给咱们,咱们也不要。让咱们还回去咱们就还回去。你不用难过,喜欢什么样儿的,将来参加工作了,我给你买。”

姜英贞泫然欲泣的表情立马就变成了娇羞和欣喜。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整个杨树沟村最幸运的姑娘。甚至即便把上岭村、下岭村、靠山屯、于家甸子都算在一块儿,她大概也是嫁得最好的姑娘。

唯有姜英秀面不改色。

她才不介意谁高兴不高兴呢。

而且这些人的玉,除了姜英贞的她打算不计成本地换过来,其他人的,都是直接收了就成。这帮人爱怎么吵就怎么吵吧,反正对她来说,谁拿到了都无所谓。

姜老爷子还没说话,姜老太太先不高兴了:

“老五,你眼睛里还有没有你爹?这是看好东西都给你们分完了,我们老两口就没有用了,是吧?”

朱月娥赶紧用胳膊肘怼了怼姜大海,姜大海一脸恼怒,然而看了一眼媳妇儿的脸色,还是忍了下来:

“娘,你老人家说的哪里话!我就是有点不服气,我爹这明摆着是一碗水端不平么!

凭啥我大姐都出嫁了那么多年了,还能分到这玉镯子,到我媳妇儿这,就连个挖耳勺都捞不到?

这媳妇儿娶回来了,就是咱们老姜家人,闺女嫁出去了,那就是外姓人!

我就是不明白,凭啥在我爹这里,外姓人比咱们这自己人,还要受宠?”

平时姜家老大姜大山跟老五姜大海一贯都是唱对台戏的,这回却觉得老五说得对,他怕老五一个人说话不顶分量,也跟着开了腔:

“爹,你老人家的东西,按说你怎么分都应该。

可是我心里头也替我媳妇儿抱屈。

桂花辛辛苦苦地操持这个家,还给咱们老姜家生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大孙子,这是多大的功劳?您这玉镯子给了大姐和我老妹子,我倒没觉得咋不对。可是为啥孙女辈的都有,连四丫头这么个小丫头片子都有份,我媳妇儿这长房长媳还没有呢?

这不是让小辈踩估她么?

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摆!”

第383 争吵

姜大河没忍住,也跟了一句:

“是啊,爹,你这么做,这不是让儿媳妇儿们都脸上无光嘛!”

李荞麦啪地给了他手背上一巴掌,他气哼哼地说道:

“媳妇儿,我说的不对吗?你打我干啥?”

李荞麦声音放得低低的,但是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

“本来就是老人的东西,老人爱给谁就给谁!你不说话谁能把你当哑巴卖了咋地?哪哪都有你!”

姜大河老老实实地不吱声了。

姜老太太看了,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老二家的真是个悍妇!早知道就不该结这门亲!

老二在她手上,这是挨了多少捶,受了多少气哟!

姜大地也没吭声。

本来姜家二老苛待他和三房的人,他都习惯了。这回分金子分玉,自己这个房头竟然能有份儿,而不是被排斥在外,他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哪里还会给沈春柳出头去争?

不光他不争,还一个劲儿地给沈春柳使眼色,生怕她一时不忿,再开口争抢。

沈春柳低着头,压根就没看姜大地的眼色,不看他,她心里也清楚这个男人的态度。

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心里其实跟姜大地的感觉是有几分相似的——受宠若惊啊。

三房竟然分到了金子,还额外给了秀秀一份儿,这就已经很反常了。再加上她自己虽然没有分到玉,可是她的秀秀却也有一份儿,她已经相当满足了。

四房的杨水芹目光就没离开那些玉器。她觉得金子俗气,虽然金子也多多益善,可是要论戴首饰,到底是这玉器才好看呢。

不过,老四姜大林不是个硬气的性子,怕是顶多可以敲敲边鼓,没法出头为她争。

然而,既然老大和老五都争了讲了,蔫不出溜不爱吱声的老二也吱声了,老爷子和老太太,想必得掂量掂量,不会就这么置之不理。

姜英秀一脸玩味,把姜家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姜老爷子吧嗒了一口旱烟袋,长长地吐了一个烟圈儿,又叹了几声,身形似乎也伛偻了几分,过了一息的功夫,方才对着众人说道:

“前头我就说过了,我分配家产,会尽量一碗水端平。

可是,倘若我端不平,你们也不许有怨言,也不能有怨恨。倘若你们实在不乐意这么分,就干脆把那金条都还给我吧。”

众人一片哗然。

钱到手,饭到口,这金条都到了手里了,谁还舍得吐出来?

姜老爷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滋溜滋溜了两声,又长长地叹息了几声,然后又抬了抬眼皮,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皮,淡淡地说道:

“其实这玉石啊,都是我年轻的时候,从河滩里捡来的,不值什么钱。

后来找了匠人加工成了成品,看着才多少像了点样子。

我把这些东西给几个孩子,以后等他们长大了,万一这形势变了,他们还能拿出来戴一戴。也算是我这当爷爷的,给他们留下来的一点念想。

真要是给你们,你们是自己戴还是拿出去脱手?

这东西本身也卖不上什么价格,还引人注目,容易暴露。

自己戴就更不行了。谁要是戴着这东西出去,那今天你敢戴,明天就有人敢把你拖到土台子上批斗去!”

“你们是好日子过得腻歪了,非得要把一家人都折腾进笆篱子里头去才甘心是不是?”

姜英秀看出来了姜老爷子的失落。

她有点搞不明白,这些财富,姜老爷子既然能藏那么久,为啥这会儿忍不住了,非要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分了呢?

而且,这样摆在名面上分,必然会有人贪心不足,觉得自己分的少了。

这做法,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很好很好的,但是对于大部分姜家人来说,似乎注定是要花钱费力不讨好啊!

姜老爷子不是不了解自己的这些孩子,他为啥要这么做?

难道真的是被之前那场病给吓到了?

姜英秀上辈子飞机失事的时候,也才三十多岁。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做过母亲,当然理解不了一个老人心中所思所想。

古语云:母年一百岁,常忧八十儿。

作为正常的父母,到什么时候,都会惦记自己的孩子。

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是非常传统的老人,他们的毕生精力,就用在两件事上,第一是家族的繁衍和传承,第二就是子女的平安喜乐。

姜老爷子当初做了隐匿财产的决定,是因为他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对危险的直觉,对社会形势做出了提前预判,当然,这种判断也有几分赌博的成分。

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步,他赌对了。

然而,他之所以隐匿财产,其实更多的不光是为了自身的平安,主要也是为了子女的前程考虑。

如今把财产分配给子女,更是为了子女的幸福能够幸福。

另外,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兄弟姐妹之间,手足失和。

老三家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好,在老姜家人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毕竟姜家三房的孩子,自打分了家,搬进了新居,就一天比一天水灵,一天比一天健康,原本看着像一堆面黄肌瘦的枯草一般,现在一个个地那小模样,都快赶上城里人了。

不,应该说,很多城里人家的孩子,还未必有三房的孩子长得那么健壮,那么水灵呢。

姜家三房虽然勤快,然而别的房头,也没有几个懒人啊。

都是挣一样的工分,过一样的日子,吃一样的猪食,为啥三房的孩子,就一个个地跟雨后的蘑菇一样,噌噌噌地就都长起来了?

姜家其它几个房头,都在暗暗疑心,说不定是因为四丫头姜英秀这书念得好,给老姜家争了光,对了姜老爷子的心情儿了,所以姜家二老,就偷偷摸摸地在暗地里贴补了三房不少钱。

老大媳妇儿牛桂花和老五媳妇儿朱月娥,已经在姜老太太面前,明示、暗示地,套话了许多次了。

姜老爷子心头苦笑,这三房的孩子,也不知吃了啥灵丹妙药了,一个个地跟上大粪的水葱似的,长得这么好!

这能不让人多想吗?

可是要说自己老两口有没有贴补三房,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他可是一个大子儿都没贴补过三房啊!

然而另外几个儿子和两个闺女都认准了是他们老两口偏心眼子,他又能有啥办法?真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再一个,他对四丫头另眼相看,也是真的。也怪不得另外几个房头都疑心他偏心眼子。

念书好的孩子,谁不喜欢?四丫头这要是个小子,砸锅卖铁也得供她念书!

这回把这点家底儿分利索了,自己也就一身轻松了。

给老太太和自己个儿养老送终的,他额外留下来了一部分了。

第384章 换玉

姜家众人纷纷攘攘一番吵闹,到底还是没有扭过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颇有几分后悔。这事儿办错了!看这帮人这副架势,好像还真不如分开来,一个一个挨排儿单独找他们了!私底下给,说不定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呢。

可是,自己家人,什么事若是都不能放在明面上,还叫什么家人?

姜英秀看着众人的表情,知道姜老爷子这回的努力,似乎又适得其反了。看着姜老爷子的脸色,分明是有几分后悔。不由得心下暗叹。

也不知这姜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是老糊涂了?

怎么净是干这种自己吃亏,让别人占了便宜,还觉得心里不舒坦的蠢事呢?

姜家众人的脸色,一个个都黑得跟锅底似的,一屋子的低气压。

空间之灵的声音又悄悄地响了起来:

“主人,主人,你别忘了啊……”

“别忘了什么?”

“别忘了我要那个玉镯,那个玉环,那个玉佩,那个玉牌……”

空间之灵的声音像是在撒娇。

姜英秀有点忍俊不禁,微微地翘起了嘴角。

姜春菊的脸色更黑了,冲着姜英秀就开怼:

“穷不起了是吧?瞅瞅你那眼皮子浅的样儿!”

姜英秀抬起头,把脸转向姜春菊,用一双清澈的眼睛严肃认真地凝视着她,把她看得都快毛楞了,方才微微一笑。

姜春菊顿觉浑身一凛,她总觉得四丫头这笑容,透着几分不怀好意。

姜英秀悄悄滴对空间之灵说道:

“收吧。除了我二丫姐姜英贞的那一份,别人的玉,你都直接收了吧。就从刚才这个女人开始。”

空间之灵欢快地提高了音调:

“哎!主人你最好了!主人你放心吧!”

姜英秀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走动了几步,让空间的摄物范围和众人处在一个比较均衡的位置上。

众人见姜老爷子主意已定,纷纷把手上的金子和玉都塞进了自己的小包袱里头。

姜英秀看着大家基本上都把东西收起来了,就转向了姜英贞,牵着她的手,对她说道:

“二丫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你说吧!”

“在这不方便,你让姐夫拿着东西,你们俩跟我一块儿到仓房去说吧。或者你们再多走两步,到我家去,上我屋里说。”

“四丫头,你到底有啥事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当然是好事儿了。”

姜英秀一手挎着自己的丝绸包袱,另一只手拉着姜英贞,没管二姐夫跟没跟上来,三步两步就进了老宅的小仓房,随手把门带上了。

打开小包袱一看,里面放了一打现金,一打粮票,几块儿手帕,再无其他。姜英秀把自己分到的金条和玉佩从“衣兜”里掏出来,放到小包袱里,然后对姜英贞说道:

“二姐,我想求你一件事儿,你要是同意最好,要是不同意,也不要不好意思拒绝我,一定要直接说出来。”

“到底是啥事儿你说吧!你想急死我呀!”

“是这样的,二姐,我想要你手上的玉。我不白要你的,我拿金条跟你换。”

“你要这玉有啥用啊?”

“这个我不能说。二姐,你愿意换给我吗?”

“这……”

姜英贞犹豫了。

她留着这玉倒是没有啥用,可是,爷爷不是说,这玉,是留给自己这些孙女的念想吗?

姜英秀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等待着她做决定。

空间之灵刚刚传来消息,它已经悄悄滴把大家伙儿的玉都收进了空间了。

因为姜春菊对姜英秀出言不逊,它干脆直接把姜春菊的金条也收了。

不过对其他人,它就没有这么辣手,只是收了玉,金条没动。

姜英秀想着,倘若二丫姐不愿意换,那她就不勉强,有其他人的,其实也够用上一阵子了。空间解锁了空中花园,有了虚拟化储物的功能,已经解决了很大的问题。

再加上又唤醒了空间之灵,可以让自己有机会更多地了解空间的功能和使用方法,自己不应该太贪心。

姜英贞一直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刘家和追了过来。

显然是见这姐妹俩去了太久,不放心了。

姜英贞见了刘家和,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然后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因为人太多了,姜英秀故意降低了五感的灵敏度,这会儿自然就听不见这俩人在说什么了。

其实,要提升五感的灵敏度,对她而言非常轻松,可以随时切换,但是主观上,她就是不想去窃听二丫姐和姐夫之间在说些什么。

正当姜英秀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时候,就见姜英贞一脸笑意地说道:

“既然妹妹喜欢,那么让给妹妹也好,用金条换就太夸张了。爷爷说过这玉石不值钱,金子却是随时可以变现的。你还是不要用金条跟我换了。我直接把这几件玉饰送你吧。”

姜英秀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简直喜出望外。可是她并不打算占二丫姐的便宜:

“那怎么能行呢?”

她略一琢磨就说道:

“二丫姐,你要是不喜欢金条,或者觉得金条和玉饰的价值不匹配,那么我拿粮票跟你换,你看怎么样?”

小姐俩一番推让,最终,姜英秀用一百斤粮票,跟姜英贞换了五件玉饰。其中有一根玉簪,一对玉镯,一对玉佩。

空间之灵有几分不满地嘀咕道:

“女人就是麻烦!直接收了多好!这么推来推去的,也没少花一分钱啊!”

姜英秀忍不住笑开了花。

姜英贞看她笑得灿烂,忍不住也笑了,对刘家和说道:

“四妹妹这会儿才像个小孩子呢。得了喜欢的东西,就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刘家和也笑了,悄悄在姜英贞耳边说道:

“你可真宠着你这个四妹妹啊!不过,你四妹妹有你宠着,你有我宠着!等我上班了,第一个月工资,就给你买块儿玉戴着。”

姜英贞忍不住羞红了脸,微微低头。

姜英秀忽然发现,自己又变成了闪亮的电灯泡,再加上换玉的正事儿已经办完了,于是干脆利落地跟姐姐和姐夫告辞:

“二姐,二姐夫,那我走了。”

二姐和二姐夫正在深情对望,似乎压根就没听见。

姜英秀只好十分自觉地悄悄溜走了。

第385章 悲喜

众人分别归家,到家之前,尚且无人发觉到手的东西竟然不翼而飞了一部分。

不过,这一天可不止姜英秀和姜英贞私下里去了仓房商议事情,别人也都三三两两地,跟自己平时比较亲厚的人凑在了一起,彼此开始嘀嘀咕咕。

姜英红就被牛桂花叫到了一旁,她分到了一对镯子,一对玉环,一枚玉钗。

牛桂花找姜英红,就是为了让她把到手的玉首饰给献出来。

哥哥嫂子不给就不给吧,亲娘难道还不给?

然而姜英红是什么性子?

到手的东西,天王老子也别想要出去一分一毫!

牛桂花使出了浑身解数,好说歹说,姜英红死活不松口。无论牛桂花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话丑话说了一箩筐,就是不给。

娘两个不欢而散。

到家后,姜英红发现自己的包袱里,分到的玉饰竟然一样也不见。

第一时间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老娘拉着自己商量这玉的事情,只是明修栈道,其实另外安排了人,比如嫂子钱丽娟,来暗度陈仓?

姜英红气势汹汹地回了姜大山家,拉着牛桂花,杀到姜家老宅,冲着钱丽娟兴师问罪。

牛桂花对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当然打死也不承认。

钱丽娟无辜躺枪,欲语泪先流。

不大会儿功夫就哭了个凄凄惨惨。她自打出事以后,身材就消瘦了不少,这会儿一抹眼泪,更显得楚楚可怜。姜英杰心疼不已,怒不可遏,对着姜英红和牛桂花吼了一通,要把她们俩赶走。

这边母女、母子、婆媳……四人之间还没撕撸清楚,别的人又陆陆续续气势汹汹地上门了。

一堆受害者凑在一起,发现竟然唯有二丫姜英贞躲过一劫。

她的玉还没捂热乎,就给了四丫头姜英秀了。

那么其他人的玉丢了,是不是也是姜英秀干的?

可是,出事那天,姜英秀跟姜英贞换完了玉,就走了呀。

她哪来的时间,哪来的本事,能够同时对这么多人下手?

而且,据姜英秀自己说,她也是一个受害者。

好不容易从二丫姐手里换来了几块儿玉,跟自己的放在了一起,可是还没等她掏出来稀罕稀罕,就没有了。

姜春菊和姜英红不依不饶。

姜春菊损失最大,而且出事当天,她只跟姜英秀起过冲突,干脆盯死了姜英秀,咬住了就不撒嘴。

姜英红原本就是个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性子,自然不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两位大张旗鼓地要搜姜英秀的房间。

姜英秀一脸沉痛地提醒他们:

“你们还是别瞎折腾了。要我说,这事儿十有八九跟咱家那仓房有几分关系。”

众人一愣神,都想起来了。

姜家曾经发生过非常诡异的事情。然后姜老太太才着了魔一般,非得顶风作案,在仓房里供奉上了大仙排位和祖宗排位。

姜春菊脸色发白。

老刘家的东西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的事情,都给她造成心理阴影了。

这回的事情跟那回真有点儿像。

只不过那一回受损失的是整个老刘家,这回受损失的,却只有她自己。

别人只丢了不值钱的玉饰,她可是连到手的小黄鱼儿都丢了!

这还不算,那绸缎包袱里的现金和粮票,也都一张没给她留!

只剩了两块手绢儿,和一层缎子包袱皮儿!

姜春菊摇摇晃晃地,脸色悲从中来。

她还指望着靠这些东西,跟矿上的领导那里走动走动,把工作岗位调整一下,从洗煤车间换到办公室呢!

这回又特么的泡汤了!

自己到底啥时候得罪了大仙了?!这大仙差啥就看她一个不顺眼啊?难道大仙儿是怪她不该占娘家的便宜,贴补婆家?

可是这一回,明明跟婆家没有关系,是自己的事儿啊!

姜春菊的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

她只觉得自己命苦。

人生最怕的,不是一直没有希望。一直没有希望,也就甘于平淡了,反而可以过得不那么苦。最怕的就是这种,明明有了希望,却生生地就在快实现的时候,被夺走!

这种痛苦,比压根儿就没有希望,难受太多了!

另外几个受害者,各个都一脸沉重。

最轻松的就是二丫姜英贞了。

她的玉都换给了姜英秀,没有遭受这场莫名其妙的被盗。

而且换到的粮票还挺多。

可是,她听说姜英秀的玉也不见了,本该喜笑颜开,却一脸的忧心忡忡。正拉着姜英秀的手,非得要把之前姜英秀换玉的时候换给她的粮票,还给姜英秀。

姜英秀哭笑不得,这个姐姐真是厚道,可是这也厚道的大劲儿了。

姐夫要是个好的还好,要是个渣的,以后这二丫姐,还不得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也不知二大娘那么厉害的角色,怎么养出来这么纯良无害的女儿来的!

姜英秀跟姜英贞退让之间,无意中触到了姜英贞的脉门。

最近一些日子,姜英秀已经开始跟萧凌然学把脉了。

她掌握的还不够熟练,基本上只能看出来最典型的脉象。

她一触到姜英贞的脉门,就条件反射一般顺手给姜英贞把起了脉。

呃,这个怎么那么像那个……

滑脉!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二丫姐,你多长时间没来例假了?”

姜二丫错愕地张开了嘴,然后又赶紧闭上,听清了姜英秀的问题,她的脸一瞬间就羞红了。

她实在是太诧异了。四丫头怎么突然就转换了话题,还说起了这个?

姜英秀笑眯眯地追加了一句:

“二丫姐,你别光顾着害羞啊,问你正事儿呢!你好好想想,多久没来了?”

姜英贞的脸更红了,头也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像是蚊子叫一样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姜英秀看着姜英贞的样子,忍不住想乐。

这个时空、这个时代的人,简直比她来的那个时空的小学生都单纯……

“二丫姐,你跟姐夫说过没有?有没有去医院查一查?”

“去医院?四丫头,我是生病了吗?是很严重的病吗?”姜英贞抬起了头,大眼睛水汪汪地,一脸焦急地望着姜英秀。

姜英秀连忙安抚她:

“没有没有,你没有生病。我让你去医院,就是让你去确诊一下是不是怀孕了。”

这下姜英贞真的惊呆了:“你说什么?”

姜英秀点点头:

“我说你有可能怀孕了。让你跟姐夫说一声,让姐夫抽空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确诊一下。”

第386章 胭脂

姜英秀的话,让姜英贞既惊喜又害羞。

刘家和听到了这个劲爆的消息,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小心翼翼地扶着姜英贞,那种仿佛捧着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的模样,把姜家的女人们,一个个地几乎都看得红了眼。

姜英红的脸色,黑得像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姜春菊的脸色惨白得像是刚刷完白灰的墙壁。

牛桂花等人的笑容里,都带着几分自己没有察觉的羡慕与辛酸。

李荞麦的脸上,倒是只有满足与自豪。

姜英秀的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她发现,至少眼下自己每一次观察到的场景里,这个二姐夫刘家和,都是一个对待二丫姐非常温柔体贴的姐夫。

这样也就够了。

一场差点闹得姜家人彼此失和的风波,因为涉及到“大仙”,最终只雷声大雨点小地吵嚷了一场,便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而姜英贞的身孕,又成了一个足矣盖过任何不和谐的风波的安全话题。

这个喜讯来得,简直太及时了。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以及二房一家,都开心得不得了。李荞麦拉着姜英贞的手,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给闺女交代各种需要特别注意的孕期注意事项。

姜春菊等人虽然不开心,却也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说了些言不由衷的恭喜的话,便匆匆告辞。

姜英红气哼哼地鼓着脸,满脸黑气。

本来她的玉丢了就很不开心了,姜英贞的玉却一点损失都没有。而且居然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现怀孕了。

姜英红怎么看姜英贞,怎么觉得不顺眼,拉着自己的女婿就走了。连句心不甘情不愿的恭喜的话,都没有跟姜英贞说。

不过她的脾气秉性,姜家人几乎都知道,也没人计较。

姜英秀很开心。她通过跟空间的链接,可以很容易地体会到,一直“吃饱喝足”的空间,心情有多么愉快。

空间之灵跟姜英秀偷偷交流的时候,姜英秀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声音兴奋得有几分颤抖。

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不过,即便它真的隐瞒了什么,也不要紧。

反正它不管有什么变化,自己一进空间,就能知道了。

姜英秀与众人告辞,离了姜家老宅。

回了姜家三房的院子,找机会进了空间。

空间明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但是,姜英秀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不同之处——空间之灵现形了。

它坐在一团看起来就软乎乎,让人很想摸一摸的白棉絮一般的云团上头,漂在半空中,是个只穿了一件大红肚兜的人类小丫头模样。

仔细一看,这小丫头长着一头乌鸦鸦黑发,两只圆溜溜的大眼,鼻子嘴巴都小巧精致,浑身上下肌肤胜雪,还是个美人坯子呢!

只可惜,她头上却生了一对短短弯弯的幼角。倘若不留神仔细观察的话,只会以为那是包包头的两个小鬏鬏。

另外,她那跟莲藕一样胖乎乎的、粉嫩粉嫩的小胳膊小腿儿,还有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视觉效果,都有点儿太白了。

让人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的身躯,似乎还是幻化的,带着些半透明的质感。

姜英秀忍不住惊叹出声:“哇……”

小丫头在云朵上,似模似样地对着姜英秀作了个揖:“小灵拜见主人。”

姜英秀这一瞬间,心情奇妙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好像一不留神就捡到了个亲闺女。

血脉相连、呼吸相闻、心意相通,她仿佛就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姜英秀和空间之灵喜悦地对视了好久,等到她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腮帮子已经湿漉漉的,留下了好几道泪痕。

原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喜极而泣,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空间之灵“小灵”催动着她脚下的云朵,飞过来姜英秀身边,用幼嫩白皙、手背上带着肉坑的、软绵绵的小手,轻轻地、略显笨拙地去抹姜英秀脸颊上的泪水。

她的小手触到了姜英秀的皮肤,姜英秀才直观地感觉到她与人类小孩儿的不同之处。

她的小手凉凉的,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

不过,好在那个小手的温度,只属于“凉爽”,而不是“冰冷”。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掏出来一块儿手绢儿,把自己脸颊上的眼泪擦干了。然后才想起来问空间之灵:

“你之前说想要那些有灵气的玉,是因为能帮你化形?”

空间之灵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是啊。

有灵性的玉,是用来提升空间的功能和面积的。

不过,灵玉也可以给空间充能。其实所有的玉石都可以给空间充能。灵体啦、魂魄啦,绿松石啦,也都可以给空间充能哪。

而我能化形,主要是因为空间现在能量充足。只要能量足够,空间还能继续升级不说,我还能长得更大哪。”

姜英秀一脸新奇、笑眯眯地听着。

她很喜欢这种跟空间之灵面对面地交流的感觉。

小灵又回答了姜英秀几个问题,就疲惫地一头栽倒,趴在云团上头,呼呼大睡起来。

她现在要维持住这个形体,又不想太过耗费空间的能量的话,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在“睡眠”中度过。

姜英秀凝视了一会儿小灵的睡颜,就瞬移到了空中花园之中。

信马由缰,随心所欲地在空中花园之中乱走,很快就来到了一片药田。

她最初在空间里种下的人参、三七、、何首乌、黄精、灵芝等物,已经纷纷被移栽到了这片药田里。

除了她当年偶尔淘到种子,不经意间种下的名贵药草之外,还有很多药草,是她从萧凌然那里找来的、比较平凡但是应用广泛的品种。

药田里药香阵阵,清爽袭人。

除了这些药草之外,姜英秀也种了一些其他的植物。

比方说,有一种植物开出的花朵,名字叫做红蓝。而说起红蓝,可能很多人都会一头雾水。然而它的另一个名字却让人耳熟能详,如雷贯耳。那个名字叫做燕支。

而燕支这种花朵,最可爱之处,是它是古代女性自制纯天然化妆品——胭脂,的重要原料。

姜英秀在她收藏的古人笔记中看到过胭脂的做法,已经照着方子,试制了两回。

效果相当的惊人。比她上辈子用过的各种名牌产品感觉还要舒适滋润。

而且放在空间里,完全不需要考虑保质期。

不过,她现在正是满脸胶原蛋白的少女时代,而且大概是暖玉山上的水质太好了,天天吃这个水,让她的肤质清透润泽,根本不需要任何装饰,就天然自带清水出芙蓉的效果。

第387章 团圆

姜英秀巡视完了空中花园的领地,又制了一回胭脂,把胭脂存入小木屋的仓储区,然后又从从容容地摘了一面口袋的蜜罐儿柿子,就出了空间。

在姜家三房的窗台上,摆上了长长的一排,没多久,柿子就冻硬了。姜家几个小丫头和四宝、五宝、六宝,一个个都看着这些红彤彤的冻柿子流口水。

然而,没有姜英秀的许可,不管多馋嘴,他们都不敢动。

这丫头那一身怪力,和那股子彪呼呼的劲儿,他们可是已经见识过好几回了。

姜英秀看着几个娃娃的表情,忍俊不禁。

干脆给每人分了一个,让他们拿走,爱哪吃哪吃去。

然后又装了一小篮子,让六丫给老宅送去。

六丫小嘴儿巨甜又贼拉有眼色,哄姜老太太开心,那是手掐把拿,小菜一碟。

送完了柿子,六丫回来的脸色就有些不开心。

姜英秀还没等问呢,闷不出溜的八丫就开口了:

“二姐,你咋了?老宅那头谁给你气受了?是不是老姑又欺负你了?”

姜英秀还是头一次知道,八丫这个对吃以外的一切事物都极度不关心的闷葫芦,竟然也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一大串话出来。

看来八丫这小丫头,不是闷葫芦,而是懒得搭理别人啊!

她跟六丫感情好,这小嘴儿对着六丫的时候,不也跟那爆豆似的,叭叭滴!

六丫摇了摇头,说了一个在姜英秀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是,我去送柿子的,老姑那人嘴最馋,她眼里只有柿子,哪里还有那闲工夫找我的茬,挑我的礼?”

“那你为啥拉拉个脸,跟谁欠了你二五八万似的!”

“嗯,咱爷咱奶说,今年过年,让咱们都回老宅过。咱爷的意思,趁着现在人都还全科,让大家伙儿逢年过节的,尽可能往一块儿堆儿聚聚。

我倒是能明白咱爷是咋寻思的,可是我这心里头,真是不咋舒服。

在老宅过年,咱们家里谁能吃好?气都气饱了!

不说别的,就看咱奶和老姑使唤咱娘的那个理所当然的劲儿,还有大姑那个鸡蛋里挑骨头的妖道样儿,来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乐意去!”

六丫的话,让姜英秀和八丫深感共鸣。沈春柳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委屈的,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姜大地却不乐意了:

“六丫,你怎么说话涅?那

是你奶,你亲奶!另外那俩也是你姑姑,是长辈,你咋能这么没大没小的,背后编排人家涅?

你得知道,没有你奶,就没有你爹,没有你爹,就没有你。

你的命都是从老人那来的,你说说你说的这个话,那不丧良心哪?

自己一身懒筋,不好好抻抻,还怪老人使唤你!那老人都那么老大岁数了,就算再怎么变着花样地使唤你,还能使唤你几年?”

六丫不屑地撇了撇嘴:

“爹,你听清楚我说啥了么,就怼搡我!

我啥时候编排谁了?

我说的哪句话不是真滴?

我知道没有我奶就没有你,没有你就没有我,我奶要是支使我,我不待说半个不字的!

但是你也不是没见过,咱们没分家的时候,在老宅的时候,全家人搁一块堆儿吃饭,我奶就吃柿子捡软的捏,天天可着我娘和四婶儿她们两个怂的,挨排磋磨!

我奶哪回不一吃饭就净是事儿?

一会儿说嘴里没味儿,让我娘上外屋地剥蒜去、一会儿又让我娘上园子里头掰个葱叶去,一会儿让我娘给她倒水去,一会儿又让我娘给她切个咸菜去,这么老多年了,从我记事起到现在,我奶啥时候让我娘吃过一顿消停饭?

你敢说她不是故意滴?”

沈春柳捂着脸,已经泣不成声。

姜大地蔫头耷拉脑,唉声叹气地叹了好几声,然后对六丫说道: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命都是人家给的,咋还能计较这些个涅?”

六丫被姜大地这话给说得无言以对,她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清楚,又着急又升起,小脸蛋儿都憋红了!

听到这里,又见六丫一脸的委屈巴巴,姜英秀忍不住插嘴了:

“爹,这话不对吧。你的命是我奶给的,可是我娘的命,明明是我姥儿给的,要磋磨我娘,哪也得是我姥儿才有这个资格啊!我奶咋不磋磨你涅?再者说了,我奶磋磨我娘的时候,你咋就不能硬气点儿,护着点儿我娘涅?

别的房头敢踩咕我娘,乡里乡亲的敢欺负我娘,都是拥护啥?那不都是拥护你不给我娘仗腰眼子么?你要是能有个态度,把话撂下‘谁敢欺负我媳妇儿,我就抽谁’,你看到时候还有谁敢欺负我娘?

膀大腰圆个大老爷们儿,自己媳妇儿让人欺负得跟个面团儿式的,你都不嫌乎磕碜?你都不觉得上火?你都不觉得人家在把你的面子当鞋垫子?”

姜英秀一番话,直把姜大地说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如果他要护着媳妇儿,老娘说不定会变本加厉,非得跟他对着干上了。但是这话,他心里清清楚楚,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摆明了就是老娘不讲道理,看不上他,也看不上他媳妇儿,故意找茬,当然不管你做了多少,都是错。

可是他却一直在让媳妇儿忍让。

他虽然能理不直气不壮地仗着媳妇儿性格好,贤惠,一直在这么做,却不敢直面几个闺女明亮清澈的眼神,把这话就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

姜英秀见姜大地哑火了,也不穷追猛打,转而对六丫说道:

“这年夜饭,咱爷要是张罗着都在一起吃,咱们就跟他们一起吃。吃不饱的话,干脆就少吃点,垫吧垫吧肚子,别饿坏了就成。也别生气也别上火。那都不值当。

咱们到时候就说住不开,在老宅那边吃完年夜饭,就回来这边睡。

然后咱们回家以后,可以扎扎实实地再吃一顿好的。”

六丫、八丫和九丫的眼睛都亮了。

这个主意好!

……

凛冽的寒冬,黑瞎子岭地区,早已经进入了取暖季。就连最穷困潦倒的人家,也都开始烧炉子烧炕了。

气温骤降,当天夜里,很快就迎来了第一场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雪停了的时候,姜家三房的房门,沈春柳已经推不开了。院子里堆了半尺厚的雪,把房门给挡得严严实实。

姜大地晃荡着膀子往门上撞了两下,那门竟然还是纹丝不动。

估计不光是积雪太厚重,还有可能这门跟门框都冻在一块儿堆儿了。

就在姜大地蓄足了力气,还退后一段距离,跑了几步,准备再借着跑过去的冲劲儿,撞第三次的时候,姜英秀抢在他前头,漫不经心地伸出一只手,推了一下门。

第388章 年关

门轻轻松松地就开了。

门外的积雪,被推开了一个深深的扇形。

姜大地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不过他蓄了半天的力气,收势已经来不及。一不留神,直接就冲到了雪堆里。

几个小丫头憋不住噗嗤噗嗤一阵乐。

乐得姜大地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姜英秀眼看着姜大地要恼了,赶紧转移话题:

“爹,你腿没事儿吧?疼不疼,试试看能不能动?”

姜大地本来窝着股火儿,被关心了两句,这火儿就怎么都发不出来了。可是刚刚那一口气憋在胸口,吞不下吐不出,更是难受。

姜大地的脸色,一瞬间就黑得比烟熏火燎的大锅锅底还黑。

姜英秀问候完了,就不再管他,直接冲着几个小的发号施令:

“六丫、八丫,都穿利落了,跟姐出去扫雪去!咱们先把雪扫到一块儿,堆几个雪人儿,然后再团楞点雪球子,打雪仗去!”

“哦——”几个娃欢呼一声,都一蹦三丈高,赶紧穿厚衣裳去了。

姜英秀也穿了自己偷偷加工过的厚棉袄,戴上了一副同样偷偷加工过的棉手闷儿,出了屋子门,从仓房里拿了一把大扫帚,就低下头开始扫雪。

姜大地这会儿早就爬起来了,见到大闺女这么勤快,想说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唉!这个四丫头,若是论勤快是真勤快,论本事也是真本事,就是这嘴皮子,太吓人了!如果这孩子不这么厉害就好了……”

姜大地看着姜英秀的身影,忍不住在心中暗叹。

却全然没有想到,一个孩子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龄,却变得这么厉害,到底是谁的责任。

姜家几个小丫头穿好了衣裳跑到院子里,见一院子的雪都被姜英秀给扫掉了一大半儿,赶紧跑过去:

“姐,姐,你慢点,都扫完了还怎么打雪仗啊!”

“哈哈,放心,给你们留了打雪仗的地方了!那边不就是?到那边玩去吧!”

姜英秀往边上一指,那边果然留了一片平整光洁的雪地。六丫和八丫都欢快地跑了过去,九丫在后面摇摇晃晃地跟着,不哭不闹,一脸淡定。

六丫和八丫团起来雪球,两个人就开始彼此攻击起来。九丫好奇地蹲了下去,也用自己的一双小手团楞雪球,不大会儿功夫就团好了一个,她笑眯眯地走到八丫身后,悄悄滴把那个雪球,塞到了八丫的后脖领子里。

“呀——”

八丫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九丫正若无其事地背着手,望着天。

这法子其实还算不错,可惜她身边,压根就没有任何别的人啊!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着好戏。

八丫疑惑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在背后偷袭自己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一脸淡定地装没事儿人的小王八蛋。

干脆拿了个超级大雪球,直接就糊到了她脸上。

六丫匆匆地跑过来:“八丫,你干啥呀?你欺负她干啥?”

八丫一脸不忿:“我才没欺负她呢!刚才你是没看见啊!这小王八蛋刚才把个贼凉贼凉的雪球塞我脖子里了,然后还装得贼拉无辜,差点就把我给骗了!”

姜英秀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出了声。六丫听了,也憋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八丫恨恨地跺脚:“你还笑!”

姜英秀忍俊不禁,不过怕把八丫气出个好歹地,所以还是拼命忍住了笑意,只是那颤抖的双肩,深深滴出卖了她。

八丫恨恨地跑了。六丫连忙追了上去。

“罪魁祸首小王八蛋”笑嘻嘻地看着两人跑远了,抬起袖子抹了抹自己脸上的雪,然后又笑嘻嘻地往姜英秀身边凑。

姜英秀摸了摸九丫的头,让她先待在一边等会儿,就利利落落地把其它地方的雪都扫完了,堆成了几个大雪堆。

然后就在最大的那个雪堆上,带着九丫一块儿,堆起了雪人。

一个大姑娘,一个小姑娘,两个丫头联手,堆起来了个巨大的雪人儿。先堆一个大雪球当雪人的身子,再团楞一个小雪球,当雪人的脑袋。

九丫还摇摇晃晃地捡了根树枝,给雪人做鼻子,又用两个煤核给雪人做眼睛,最后还用干枯的藤条,给雪人做了个弯弯的嘴巴。

六丫和八丫从外面疯玩了一阵子,出了一身汗,脑袋上热气腾腾地,跑回了院子。

四宝五宝和六宝紧紧跟在她们屁股后面,撒丫子追了过来。

姜英秀把眼睛一瞪:

“怎么着?趁我不在,可够欺负我妹子?”

四宝赶紧带头刹车,连连摆手:

“那哪能呢?你在不在,我们都不敢欺负你妹子。这不是打雪仗呢,闹着玩儿呢吗?”

姜英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笑,她知道,这哥几个互相之间其实感情很好。

六丫和八丫见状,赶紧佯装害怕,躲到了姜英秀身后,探出个脑袋来脆生生地说道:

“哼哼,让你们欺负我们,这回让我姐收拾你们!”

四宝他们也装作害怕的样子,连连求饶。

院子里一时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冬日里,孩子们的小日子,过得就是这样的欢快。

又下过几场大雪之后,1965年的新年就来了。

除夕夜的前一天,姜家人都在老宅,欢聚一堂。

这回姜英红不光带了女婿,还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姜英贞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本来不想折腾来着。

但是姜老太太对刘家和这个女婿分外的满意,一再托人捎话,让姜英贞过来过年。

刘家人又都很厚道,比较能体谅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的心情。

于是刘家和就跟着姜英贞一起过来过年来了。

姜春菊也带了自家的三个孩子。不过刘国庆没来,据说过年期间本地人都要值班。

不过,这回三个孩子见到姜英秀都不敢再趾高气扬了。

毕竟姜英秀在学校是学霸级别的存在。小学和初中连续两次跳级不说,还一鼓作气直接就考上了县一中本部念高中。

而比姜英秀大好几岁的刘威,同样上了高中,却根本就没考上县一中本部。吱吱扭扭了好久,最后还是去了县二中念高中。

现在,这小子见了姜英秀恨得牙痒痒的,却打心眼儿里对她充满了畏惧。

毕竟他是挨过这丫头的黑手的。

打架竟然打不过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丫头片子……这事儿说出去,都是一辈子揭不过去的耻辱,所以这种事,绝对打死也不能说!

第389章 回顾

既然不能说,那么他时时处处看着姜英秀不顺眼,却又一脸隐忍的样子,就似乎毫无理由了。连姜春菊都曾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过他:

“大威啊,你四表妹虽然不招人待见,你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了,哈。咱们得让你姥姥觉得,那不懂事的不是咱们,是你那些个表弟表妹啊!”

刘威听了,只觉得很烦躁。

老娘怕是理解不了自己心里的苦了。

只好哼哈地答应着,过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姜英秀知道刘威的心结,也看到了他的脸色,但是她可不打算开导他。

这小子背后捣鬼的事情,自己没找他算账,就算是够厚道了。

不过,对姜春菊,自己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不管她打算从姜家得到什么好处,姜英秀都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姜英秀看着众人觥筹交错,热热闹闹,自己却躲在角落里,暗暗在脑海中回顾这一年来,自己都做了哪些事情,又有哪些事情需要处理,却还没有来得及做。

前面其实总结过一回了,所以这一回,只要简单回顾一下近期的事情就可以了。

过年之前,崔六九送过一次消息,说是手下有个小伙子,在县里收玉石的时候,被人盯上了。

那小子后来似乎被人举报了,好在他已经把收到的玉和钱都提前送到了崔六九手上。

小伙子被抓的时候,只有人,没有赃。

所以,只要他咬死了不说,不出卖崔六九,估计过后还能放出来。

姜英秀干脆决定让,崔六九把收购玉石的活儿停了下来,她自己还为那小伙子被抓了这事儿,特意跑了一趟县里。

空间具备影响人的心智的能力。

这一点,姜英秀原本并不知道。还是空间之灵有一回在跟姜英秀聊天的时候,无意中透露了出来。姜英秀打算在这小伙子身上试试。

崔六九事先打听到了这小子被关押的位置,说来也巧,这家伙竟然就被关在县武装部了。

姜英秀早都跟着张彩霞混熟了,也一起去县武装部那边玩过,知道在那里,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她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了县武装部,找到了那个小伙子,让空间给他施加了一点点影响。

办法很简单,就是让他忘记发生过的,跟玉石有关的一切。

几经审讯,小伙子表现出来的茫然和迷惑,让他轻轻松松地就过了关。

而且因为崔六九这边,姜英秀已经安排他停手,不再收购玉石了,所以,也没有任何因素、任何人,来提醒小伙子想起来过去的事情。

不过,空间之灵也提醒过姜英秀,这个影响人心智和思维的效果,不是一次定终身的,而是有时限的。

空间之灵犹犹豫豫地透漏给了姜英秀,它其实对姜英秀周边的很多人都尝试过施加影响,但是最有效的,似乎只有老警察牛轲廉和废品收购站的姚大叔两处。

对其他人的效果,微乎其微,可能是因为它没有全力施展的缘故。

姜英秀安抚了空间之灵一番,就把这件事撂下了。

毕竟只要牛轲廉不来找她的麻烦,她就应该没有什么麻烦了。

姜英秀经常去镇上的邮局买报纸,试图从报纸上更多地了解这个时空的真实面目。

当然,有些报纸也不用买,发表了她作品的那些报纸,都会把刊载了她作品的当期样报寄给她一份。

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统计,姜英秀觉得这个时空的局势还是很平稳的,至少报纸上表现出来的,跟前世经常看的新闻联播感觉差不多。

似乎一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这样说也不全对,去年好像就发生过一件举国欢庆的大好事呢。

反正,报纸上没有什么让人心情不好的消息。

所以,她也可以安安心心地扮演自己的天才高中生的角色。

虽然已经被空间调理了这么久,营养什么的也很跟得上,她已经开始蹿个儿了。但是,悲剧的是,跟自己的同学们站在一起,她依然还是毫无悬念地必须站在第一排。

因为学校的队伍是按照身高,从矮到高排列。

上辈子好像不是这样子的,但是这辈子几乎每次排队,她都得站在最前面,对这一点,她心里十分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同学们还给她取了绰号,叫小豆包。含义就是来自于那首捣蛋鬼的儿歌:“一年级的小豆包,一打一窜高”。

当然,她的学习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成了各科老师的心头肉。

在县一中虽然也遇到了几个强劲有力的对手,但是姜英秀依然可以做到以微弱优势领先,牢牢占据着第一名的宝座。

谁让这些知识,她上辈子都学过了呢?

复习已经学过的内容,怎么都比重新学习一门知识,要省力多了。

县一中初中部教化学的“洪老师”在这边待了半年不到,就已经回帝京去了。

走之前还特意约过她一回,给她留了一些粮票和钱。

姜英秀直白地拒绝了,但是却反过来给了“洪老师”一笔钱和全国粮票,委托了“洪老师”帮她买玉制品和绿松石制品。原矿也可,半成品也可,成品也可。反正只要是这两样东西,就多多益善。

姜英秀跟“洪老师”彼此都留了对方的地址。还约定好了拍电报的暗语。买到手的玉,就先放在他那边,等到姜英秀到帝京去的时候,会从他那里取。

洪建设在西麓县里吃了半年多的苦,也是够够的了。不管啥时候,不管啥形势,不管啥日子,到底还是在帝京过得舒服啊!

就像姜英秀这丫头一天到晚到处去踅摸,结果也没找到几件的玉器,在帝京那还不遍地都是!

也不知这丫头没事找这么多玉做什么用。

不过,既然人家求到自己头上了,自己就说什么都不能袖手旁观啊。

人情债最难还,这有来有往的,慢慢不就熟悉了嘛!

令姜英秀意想不到的是,年前,小徐子竟然来找她了。

还带了新年礼物给她。

姜英秀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收下了礼物。

自打两人认识,就一直是小徐子在主动帮助她,她除了送过一些新鲜吃食之外,并没有回报过小徐子什么。

虽然后来,她察觉到小徐子身份可疑,渐渐疏远了他。

但是,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了,说不定是抱着什么目的,也说不定她能从小徐子身上,挖出来什么线索。

再者说,过了年儿以后,她还打算从供销社出几批货试试看呢。所以小徐子这条线,其实也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第390章 群攻

只是,小徐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在有意识的疏远他,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会这样主动找上自己呢?

这事情,迟早还是查清楚了才能安心。

姜英秀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人,她其实只是心大。

事情想过了,就撂下了。

结果这种不经意的态度,反而取得了让人不敢小觑的效果。

小徐子找过姜英秀,见她收下了礼物,也是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跟组织上汇报过这边的事情,上面有人对这丫头十分感兴趣。

但是自打顾先生和彭先生过来的那段时间,这丫头就好像因为什么事情,生了自己的气,主动地疏远了自己。

甚至对梅姐还能说上几句话,见了自己却只是淡淡一笑,敷衍地聊两句,就走开了。

那丫头每次给姚大叔带的果子,十里飘香。

轮到自己,连个苹果皮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好吃的果子了!

后来顾彭二人失踪了,但是西麓县这边却按兵不动,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叫他和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也因为顾彭二人追查的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包括他在内的每个在龙省工作的组织成员,都被怀疑有叛变的嫌疑,接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审查。

他的伪装身份差点都要丢了。

好在后来,各种证据都证明了他的清白无辜。

然而,这丫头最早开始疏远他,似乎就是从他接受审查的那段时间开始的。

本来说好了让自己代她发表文章,代她领取稿费的事情,也因为这段日子的疏远,黑不提白不提地过去了。

他一直很看好这丫头的伶俐劲儿,想把她发展成自己的下线。

然而,却不料,煮熟的鸭子,刚刚上桌,就这么飞了。

他相当懊恼,可是小丫头死活不上套,甚至对他都不理不睬地了,他也不能硬拉人入伙。

这回借着新年,他厚着脸皮找上门去,那丫头既然没有把他打出来,就说明还是有机会挽回的。这一回,可说什么也得把她拉下水了!

且不说这各怀心机的两人如何暗自思量,琢磨自己的美事儿,单单看老姜家人这一边。

因为分家之后,姜家三房的伙食明显的好起来了,姜家三房众人的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结实。

这身体好了一些,有些隐藏的毛病就集中爆发出来了。

姜家三房先后找过几次雷七奶奶,给姜大地和沈春柳看看身上的各种毛病。

新年将近,沈春柳又觉得有些头晕恶心。

不过,她是个过日子非常仔细的人儿。

前几次若不是姜英秀张罗着,直接就把雷七奶奶了家,她也不会主动去看病。

而雷七奶奶更是有名的从来不空手,到了谁家,不管你有病没病,这出诊金,都是必须要收的。

雷七奶奶几副汤药下来,倒是把她的身子调理好了,自己都觉得身上不再像原来那样酸痛难忍,动不动喘不上来气,而是浑身上下都又有力气了。

不过,这回她这头晕恶心的症状,还没有被姜英秀发现,她就一直忍着,没有对任何人说。

结果,在大年夜这天晚上,熬了一阵子夜,吃饭的时候又没有吃好,她却掩饰不住了。

作为儿媳妇儿,还是最不受待见的儿媳妇儿之一,沈春柳在姜家老宅,当然只有多多干活儿的份儿。

就在她帮着大嫂牛桂花打下手,给一条鱼刮鳞开膛的时候,突然这股恶心劲儿就死活忍不下去了。

一口气没憋住,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牛桂花忍不住呵斥了她一顿:

“你瞅瞅你,干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的玩意儿!剖个鱼也能整的磨磨唧唧地,你看看这埋汰地,这让别人怎么吃?”

姜英秀这会儿不在外屋地,人虽然在人群里,心思早都不知飞去了哪里,自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自打分家以后,沈春柳可是很少遭受这样的待遇了。

要是平时,她大概也就忍了。

可是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就上来那股心娇的劲儿了。

死活忍不下去,竟然委屈吧啦地呜呜哭了起来。而且这一哭,眼泪就跟决了堤一样,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委屈,两只眼睛就像是开了两个水龙头,那眼泪水,竟然抹都抹不干。

杨水芹连忙拉着她到一边,柔声细语地劝说她,安慰她。

李荞麦一贯跟沈春柳交好,这会儿见了牛桂花这样说话,就干脆撂了脸子:

“大嫂你这倒是挺威风的哈!怎么有威风不回家对你儿媳妇儿使,对着三弟妹发什么羊毛癫?你这是吃柿子专捡软的捏是吧?”

朱月娥也直接跟牛桂花对上了:

“大嫂,谁都知道你厉害,可是你这也厉害得太不是地方了!不是我这当弟妹的说你,实在是你这事儿办的太下作!

三嫂身子不爽利,还强撑着帮你做饭,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了!”

朱月娥跟牛桂花本来就一直在姜老太太面前争宠,平时对着干都习惯了。

再者说,朱月娥对六宝这个独子很是关注。

自打知道六宝跟三房的孩子玩得好,尤其是喜欢跟在姜英秀屁股后头跑,连带着自然对三哥三嫂,也都高看一眼了。

三嫂挨了大嫂的欺负,之前跟三房没交情的时候,她也得搅和搅和。更何况现在是跟三房有交情了呢?抓住机会,当然得可劲儿损着大房了!

看到牛桂花那涨紫得跟茄子皮似的脸,朱月娥就觉得心情特别好,简直能多吃下半碗饭!

牛桂花当然不能就这么忍下了,一脸不忿地回嘴:

“啊,真是气死我了!

就你们一个个地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是坏人是吧?

说我之前你们不动动脑子,不长点心!你们看看这鱼,看看这鱼!

这鱼吐成这样,你们谁能吃得下去?这还怨我了?

老三家的啥时候成这么金贵的金子打的人儿了?

咋明明就是她做错了事儿,我说她一句还不行了?”

牛桂花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条鱼上被吐了黏糊糊的一坨,几个媳妇儿见了,都觉得恶心起来了。

然而,这件事的关键在于,牛桂花首先应该关心沈春柳的身体状况,其次才是追究责任。

再者说这鱼还在处理阶段,虽然恶心,洗一洗并不是不能吃了。

这件事不是不可挽回的。

然而牛桂花却第一时间把沈春柳给骂哭了。

这就难免激起大家伙儿同情弱者的同仇敌忾之心了。众人已经预设了立场,自然就对牛桂花群起而攻之了。

第391章 喜脉

外屋地的这一番喧嚷,到底还是让屋里的人们知道了。

姜大地听说沈春柳吐了,赶忙来看媳妇儿的状况。

却见沈春柳哭得委委屈屈,赖在杨水芹身上。

虽然这个媳妇儿不算多么漂亮吧,可是这么柔柔弱弱地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也真是少见。

姜英秀自然也听说了。

她先细细地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第一时间注意到沈春柳的头晕恶心的症状和已经呕吐了的现象。

于是,她再次秀了一把自己的二把刀功力。

给沈春柳把了一回脉。

之后一脸便秘地对姜大地和沈春柳说道:

“我娘可能是有喜了。咱们还是赶紧找雷七奶奶来看看吧。”

姜家众人听了这话都愣了愣神。

沈春柳的脸上瞬间涨红了,成了一块儿黑里透红的大红布。

她还伸手就拍了姜英秀一巴掌,不过动作轻轻地,压根儿没用力,好像生怕要把姜英秀打疼了:

“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涅?你也不看看你娘我都多大岁数了?”

姜英秀闭着眼算了算,沈春柳岁数大吗?

好像明明正值生育年龄啊!

她不解地睁开眼说道:

“娘,你这岁数正合适啊!再过几年可能真的就岁数大了,现在其实还挺好的。”

沈春柳忍不住捂住了脸,这傻孩子哟,自己个儿说的是岁数的事儿吗?

姜大地高兴地嘴唇都哆嗦了,说话也结巴了:

“四……丫头,你,你,你……你不是蒙我的吧?”

费劲巴力地总算把一句话说完整了,姜英秀笑呵呵地一摆手:

“放心放心,我虽然技术不咋样,喜脉还是能把明白滴。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让雷七奶奶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姜大地一听,立马窜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请雷七奶奶去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觉得三房差不多是绝后了,不是说生九丫的时候,沈春柳伤了身子了吗?怎么着这又怀上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胎到底是个儿子,还是个闺女了。

姜英秀给沈春柳把脉的结果,感觉沈春柳的身体素质还不错,脉象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当然,也可能是她学艺不精,有问题她也看不大出来。

不过,看个喜脉还是没的说的。

即便医术再平庸的大夫,也不至于把喜脉给看错了。

总之,还得等雷七奶奶来了,才知道到底如何。

姜英秀打算好了,沈春柳的岁数虽然不算太大,毕竟也不小了,这个年龄在后世也算得上高龄产妇了。

而这个时候的人,优势是身体素质都比较好,劣势却是医疗卫生条件照着后世一比可差远了。

沈春柳这一胎,姜英秀打算用空间的里的物产,好好给她补一补。

如果沈春柳身上真有啥毛病之类的,也可以借着她坐月子的机会,好好地给她修养一番。

说实在的,姜英秀觉得,自打她穿了过来,在老姜家就没起过啥好作用。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是很心疼自己的大闺女姜春菊的。

但是姜春菊的事情,她却一直在暗中捣乱。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是很希望一家团圆的。

但是她却暗暗促成了分家。

……

若是能好好地给姜大地和沈春柳调整一下身体,尤其是把沈春柳身上的毛病都治一治,把她身子骨养好了,也算是替原主报答一下生母的恩情吧。

这样,将来她要严格执行自己的计划,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勉强对得起姜家人的养育之恩了。

一屋子人的震惊和议论还没平息,姜大地就拉着雷七奶奶,狂奔了进来。

可怜雷七奶奶那么大岁数了,还是一双小脚,被拉得都快飞起来了。

这下总算是到了地方。

雷七奶奶看出来了姜大地有多么着急。

不过她大概是路上被拖着走得太苦恼了,这会儿反而故意要打压一下姜大地的心急劲儿,现实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说要喘口气儿,然后又要喝茶水。

之后又慢条斯理地让人打一盆热水来,她缓缓地净了手,拿出块儿软布擦干,然后又慢条斯理地把东西一件一件放回去。

最后眼见着姜大地急的脑门都要冒烟了,才给沈春柳诊脉。

诊脉诊了差不多两三分钟,两只手都诊到了,还给沈春柳看了看舌头,最后下了结论:

“喜脉没跑了,还不到三个月,得好好养着。过了三个月就多走动走动,别太累也别太懒,不会吃亏的。”

姜家众人喜出望外,刚才的妯娌们一个个纷纷过来给沈春柳道喜。

毕竟姜家三房一连生了四个丫头了,这回人人都没口子地说这一回指定是个男娃。

沈春柳一脸的纠结。

她又满怀希冀,又怕希望大了失望更大。

姜英秀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可惜空间没有生子功能……

唉,这事儿自己可真心帮不上忙啊!

年前诊出来了三房儿媳妇儿有了喜,这也算是个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就连一向挑剔多事的姜老太太,这回都难得地对沈春柳有了几分好脸色。

再加上姜春菊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姜英红和姜英贞也都回来了,姜家这个年过得,分外的有滋有味。

这年头还没有春晚,别说春晚了,杨树沟子村到现在,连电都还没有通呢。

所以,大家伙儿凑在一块儿吃了年夜饭,就各回各家了。守岁的传统虽然很重要,可是孕妇也得好好休息,多睡觉。

所以姜家三房回自家睡的要求,迅速得到了批准。

三房众人回了家,姜英秀就把沈春柳和姜大地安排到了炕头上坐好,还把炕桌铺上,然后就到了外屋地,似模似样地折腾了一会儿功夫,就端上桌一大批热气腾腾的好菜好饭。

姜大地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给你奶端了没有?”

姜英秀笑眯眯地回答:

“这个点儿,老宅应该都睡了。我给我奶留出来了,明个早上您送过去吧,正好儿给我奶那边加个菜。”

姜大地不说话了,姜家三房众人纷纷吃起了自己爱吃的菜。

姜英秀做得十分简单,荤素搭配,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但是考虑到沈春柳这个大龄孕妇,也做了很多清淡可口的素菜。

就连饺子,都做了三种不同的馅儿。

姜英秀等到大家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饭后从从容容地喝饺子汤的时候,就说了一下自己对新的一年的打算。

第392章 出门

姜英秀大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几个妹子都鼓掌叫好,沈春柳和姜大地也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大女儿。

其实很多真实的想法她都没有透露。主要说了要怎么给家里人改善生活的计划。听得几个妹妹满脸放光。

不过,为了让家人有个思想准备,她也稍稍透露了部分打算。

就是有些时候,可能要独自一人出趟远门什么的。

让家里人不要大惊小怪的。

当然,要是能保密就最好了。

如果没人问起来就不要吱声,倘若有人问起来,就说她去老姨家串亲戚了。

姜英秀姥姥家不算太远,但是她老姨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嫁到外省去了。

其实也不算啥,不过就是当年年纪轻的时候,嫁了个同村的小战士,后来小战士在部队立了功,升了官,虽然官不大,但是好歹也能带家属随军了,老姨就跟着丈夫去了部队上。再后来,就在外省安了家落了户了。

老姨的肚子也争气,跟着老姨夫到了任上,没到一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三年之后,又又生了一个千伶百俐的女儿。

老姨夫把老姨当做手心里的宝,天天哄着捧着的。

姥姥很是看重这个小女儿,因为她的女婿,是全家人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

而沈春柳的待遇,就甭提了。

姥姥偶尔还会把六丫和八丫接过去,让她们住个夏天什么的。

但是对于姜英秀这个天煞孤星,可从来都没有过好脸色。也从来没有接过姜英秀去住姥姥家。

以至于姜英秀想起姥姥家的人,印象普遍都很模糊。

姜家分家以后,姜英秀经常给家里改善伙食,沈春柳偶尔也会给娘家带些好吃的回去。沈家人并不小气,每次沈春柳带了礼物回娘家,都能带回来价值差不多的回礼。

一来二去的,沈春柳自然而然地,也经常在姜英秀面前提及姥姥家人。

姜英秀慢慢地,才从沈春柳嘴里,对沈家众人多少有了些了解。

虽然沈家人对沈春柳这个闺女还算不错,但是对自己这个外孙女却不怎么样。

姜英秀心知肚明。

因此,她并没有把沈家人算在自己需要庇护的名单之内。

不过,需要的时候,把沈家人拉出来溜溜,废物利用一下,良心上倒是也还过得去。

姜英秀的高中课程,她轻轻松松地自学了不少,只是,如果再跳级,未免太过显眼了。最关键的是,她打算再观察一下形势。

如果那十年特殊时期,如她所知的那个时代一般,在这个时空之中,历史重演,她就会推迟去读大学的计划。

这十年之间,还是尽可能多地积累些初始资金,比较划算。

之前她受限于年龄,想要独自出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近几年,她在家中,至少在三房,话语权越来越大,威信越来越高,想要做的事情,阻碍自然也就越来越小。

这不,她说了今年有可能要独自一人出门几天,家里人竟然除了担心她的安全,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就连一向最喜欢跟她唱反调的姜大地,也只是硬邦邦地撂下了一句:

“介绍信我可不帮你开啊!”

姜英秀笑了:

“我出门不用介绍信。其实也不会走太远,只是到临近的地方走走看看。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现在书读了不少了,可是路却一步也没有走过,总觉得有些欠缺。不过这事儿,不适合张扬。别人如果不问,你们就装作不知道。要是别人问起来了,而且实在瞒不过去,你们就跟人说,我去老姨家走亲戚去了,就行。”

沈春柳有几分忧心忡忡:

“秀秀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自己一个人出门,这能安全吗?”

还没等姜英秀出言安慰沈春柳,姜大地就不阴不阳地张嘴了:

“哼,她还能不安全?就她还能不安全?艾玛你这笑话说滴挺好啊!谁要是眼睛没瞎,就不待打劫她地!谁要敢打劫才是不安全吧!纯粹是嫌命长,活腻了啊!”

这话说完,冷场了差不多三秒钟,然后,姜家三房众人都笑了。就连姜英秀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想想空间的第一个可怜的牺牲品蜡黄脸,姜英秀突然觉得,姜大地这观察力还挺敏锐的,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么。

新年伊始,一家人就和和气气地商量定了新的一年过日子的章程。

姜英秀很满意,姜大地和沈春柳很满意,姜家三房几个小丫头也都很满意。

沈春柳此时怀的这一胎,姜大地寄予厚望,所以整个人都难得地温柔体贴了起来。还跟姜英秀商量:

“四丫头,俺听说宋三斗媳妇儿怀孩子的时候,还吃啥补品来着。你看要不要给你娘也炖点啥补品的吃吃。”

“行,这事儿您不用操心了,包在我身上。对了,有个事儿您得记在心上。平时没请雷七奶奶看过,或者没有让我看过,不要随便给我娘吃啥偏方啊!不管谁送来的,都不能随便给我娘吃,知道不?包括我奶都不行!”

姜英秀的脸色出奇地严肃,姜大地立马乖顺地保证:

“行,都听你的。反正我也不懂。你不是还会把脉么,这药材啥的,你肯定也比我明白。今后咱家这些事儿,都得经过你把关。”

姜英秀点点头,姜大地乐意配合最好,不乐意配合也得想招儿让他乐意!

民间有“偏方治大病”的信仰,还有些人为了生儿子,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说能生儿子,那真是给啥吃啥。

姜英秀怕沈春柳再吃坏了。

这事儿是有前例的。

之前于家甸子那边有个年轻媳妇儿,就是为了生儿子,信了人家给的偏方,吃了好长时间的药,结果没等到生产,人就不行了……

那家人肠子都悔青了。

可是即便有这样的血淋淋的惨痛教训在那里摆着,下回再有谁说哪个偏方能生儿子,照样还有人悍不畏死,为了生儿子,让吃啥就吃啥。

姜英秀为这种悍勇,深深地感到悲哀。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没有任何办法能改变此时人们的观念。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

姜大地和沈春柳这两个人,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对于生个儿子,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执着与渴望。

而姜老太太这个人呢,又特别能淘澄一些所谓的“治大病”的偏方,或者说“灵丹妙药”。

这两下里一组合,姜英秀真怕会发生一尸两命的悲剧。

而且最可恨的是,即便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悲剧,有姜大地在里面拦着,怕是也很难为沈春柳报仇。

即便能报仇,也没法正大光明地昭告天下。

再者说,她要报仇有什么用?

她只想沈春柳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好好活着。

第393章 挖矿

姜英秀安顿好了家人,就开始执行自己的新计划了。

她有个高中同学,是个样貌很可爱的鲜族妹子。这妹子名叫崔明君,家里有亲戚在双棒国,所以姜英秀第一站,打算去双棒国看看。

双棒国跟鄂苏国都与西麓县接壤,只是这年头,火车什么的,都速度太慢了。哪怕是最快的车程,也无法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往返一趟。

好在姜英秀已经搞定了家人,学校这边,作为一贯的优等生,请假也不难。

姜英秀之前已经让崔六九去过一趟鄂苏国了,对那边多少算是有了点了解,但是对双棒国却是典型的两眼一抹黑。

好在同班的可爱鲜族妹子崔明君的亲姑姑就生活在双棒国,双方走动也算得上很频繁。

所以从崔明君那里,姜英秀也了解到了不少双棒国的情况。

这个时空之中,双棒国竟然没有分裂成两个国家,不知是不是那位大预言师周赫煊先生起的作用。

但是有趣的是,华夏与双棒国的关系,反而比上个时空里,更为友好和亲近。

姜英秀带着自己伪造的介绍信,偷偷摸摸地去了边境,在边境一个小招待所开了房间住下了,不过并没有真的住在那里,而是趁着夜色,潜入了双棒国。

两国之间的人种没什么区别,而且边境上也有很多人是精通两国语言的。姜英秀很容易就混入了双棒国的市场。

令姜英秀颇为愉快的是,这里盛产稻米、貂皮、高丽参等物产。而且也有一些建国前,战争期间,流落到双棒国的文物、古玩,零零碎碎地散落在市场上。

这里不止有华夏国的古物,还有东瀛国和双棒国的文物。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心普遍比较淳朴,姜英秀走了许多个摊位,发现大多数人的要价都很合理。而且东西也是真东西,很少有那种以次充好,用赝品当珍品,对异国游客能宰就宰,使出浑身解数坑蒙拐骗的行为。

姜英秀单单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就换到了不少书画、瓷器、漆器,玉器。

最令姜英秀感到惊讶的是,边境上还有一些特殊的市场,可以使用各个不同国度的货币。

姜英秀心情万分愉快地买买买,险些把空间里存的现金都花光。

到后期发现自己花的太多了,赶紧急刹车,想要搂着点儿,真是好险,差点就没搂住。

这一番大采购下来,几乎把空间一层的青青草地都给填满了。

姜英秀进了几次空间,幸福地看着青青草地上铺满了的东西,深深觉得自己这一趟的效率高得无与伦比。

从双棒国回到西麓县,姜英秀特意在招待所的前台打了个照面,又续交了些押金,然后便正大光明地从招待所出去了。

在边境附近逛悠了差不多一小天。

略一思忖,就马不停蹄,顺势扒了一趟火车,转战到了鄂苏国。

这回这趟车,是直达鄂苏国一个很重要的工业城市的。

不过,姜英秀之所以知道这座城市,是因为上辈子就听过它的大名。

而姜英秀上辈子为什么会听过它的大名呢?就是因为,上辈子姜英秀不是做珠宝设计师么?这个城市,曾经发现过一座储量颇为丰富、在全世界都排的上号的钻石矿。

而姜英秀作珠宝设计,也经常要用到钻石。

如果去买南非的钻石,其实东西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但是价格却要贵上好几倍。南非那边的钻石是被西方商人垄断了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令姜英秀的大哥深感肉痛。

虽然鄂苏国这边的钻石矿,钻石的品质明明也相当靠谱,却无法以同样的价位进入主流市场。

姜英秀的大哥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一方面从南非采购了一些钻石,作为明面上的原材料来源。一方面却暗地里从这座钻石矿,购入了大量物美价廉的优质钻石。

而实际上像姜英秀这些设计师们,用在珠宝设计上的那些钻石里面,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其真正的产地,就是这座鄂苏国的工业城市的大钻石矿。

只不过,姜英秀所在的这个时空,互联网什么的还十分遥远,获取资讯的渠道远远不如上辈子那么广阔,跟信息爆炸的时代相比,简直可以用闭目塞听来形容了。

也不知那座钻石矿,目前有没有被开发出来。

话说回来,既然是钻石矿么,姜英秀肯定是要去看看的。管它开采了还是没有开采过,毕竟贼不走空么。更何况,这贼还是姜英秀这种拥有一座硕大的空间,外加许多别人不知道的资讯的贼呢。

姜英秀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通过扒火车的方式,来到了鄂苏国的著名工业城市喀秋莎市。

喀秋莎市当然是个音译词的名字,不过这个地方,确实也可谓是得天独厚,物产丰富。

这里有储量丰富的石油、煤炭、铜矿、铁矿,甚至还有一座产量巨大的钻石矿。

这里是鄂苏国的一个重要的农业基地,有几座大型农场。

同时它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业基地。

是鄂苏国的钢铁中心,能源中心,还是钻石开采中心。

姜英秀仗着自己上辈子来过那座钻石矿,下了火车,趁着夜色,直接就奔着那座钻石矿过去了。

到了矿坑附近,姜英秀发现,这里竟然还守卫森严。

看来这座巨大的钻石矿,在这个时空已经被发现了,说不定已经开采了不止一年了。

姜英秀一闪身进了空间,使用有限的、小范围的瞬移,一小段一小段地挪到了矿坑的洞口那里。

要乘着采矿设备下到矿井下面去啊。

上辈子她坐过一回矿车,不过体验很不愉快。

她这个一贯不晕车、不晕船、也不晕飞机的家伙,竟然在矿车上吐了个一塌糊涂。

这辈子虽然她有空间在手,但是也很难保证不会吐啊。

还真是个难题呢。

姜英秀犹豫了半晌,然而,想想那些光彩夺目的钻石,她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应该下去一趟。

即便真的吐得一塌糊涂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谁,看到一辆空荡荡的矿车上洒满了呕吐物,都不会想到那里隐藏着一个隐身人吧。

姜英秀这样想着,就下定了决心,自己启动了下矿井的缆车,坐在缆车上,缓缓地下到了井底。

矿井里的工人见到缆车下来了,车上却没有人,都以为设备故障了,赶紧让人去检修。

姜英秀又悄悄地摸上了一辆载满了金刚石的矿车。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正犯愁怎么从矿井里把矿石挖出来带走呢,这开采好了的矿石,就送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了!

第394章 掠夺

姜英秀悄咪咪地推着矿车,打算到个没人的地方,就把上面的金刚石都收进空间。

却不料矿井下的工人十分警觉。

发现矿车无风自动,赶紧就跑了过来,一把就把矿车给拉住了。

姜英秀见状,只好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她从空间中瞬移出现,轻轻地手起刀落,一个手刀砍在那个警觉的工人的后脖颈处,然后又轻轻地接着他,把他缓缓地放在了地上。然后又赶紧瞬移进了空间。

井下环境幽暗,虽然工人头上都戴着安全帽,帽子上还镶嵌着矿灯,但是视线只局限在很狭窄的一个小范围。

被袭击而倒下的工人,看在其他人眼里,就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自己的工友就晕倒了。

有些人在继续干活儿,另外一些人已经急急忙忙地冲了上去,去扶缓缓摔倒的工友。

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任何外伤,但是却昏迷不醒。

众人大惊失色。

虽然刚刚有人恍惚看到了黑影一闪而过,却并没有想到会不会是幽灵作祟,而在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有害气体泄漏了。

井下的作业环境,很多时候可能会有瓦斯之类气体泄漏,造成重大生产事故。

这个工友毫无征兆地晕倒了,不得不令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会令人失去意识的气体泄漏了。

姜英秀听着他们的讨论,不过她刚刚开始学习苏语,掌握的程度只局限于几个特别简单的词汇和句子,对于有害气体泄漏这样复杂专业的表述,根本就一头雾水。

不过,她看到众人神色中的慌乱和恐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闪现,偷袭,把人放倒,躲进空间,再次闪现,偷袭,把人放倒,躲进空间……

重复了若干次这个过程,把站着的工人统统放倒了。

离这边比较远的几个人,一边恐惧地喊着一些话,一边匆匆忙忙地跑出了矿坑,坐着升降机就往地面上去了。

姜英秀放出了意识里,确保现场已经没有漏网之鱼,就开始大肆收取矿车上的矿石。

一眨眼功夫就把现场的十几台矿车上的矿石都收干净了。

不过姜英秀还是觉得有几分意犹未尽。

她沿着矿洞,一个坑道一个坑道地走过去,逐个去探查,发现有大块的金刚石矿,就干脆又直接地往空间里面收。

幽深的矿洞之中,除了姜英秀的脚步声,和收取金刚石发出的声音,几乎没有一丝动静。

姜英秀突然听到耳边响起说话声,差点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空间之灵。

空间之灵有点好笑又有点担心地对姜英秀说道:

“主人,主人,空间里面堆满了。”

姜英秀听了这话,急忙进了空间。

空间一层的青青草地上,原本堆满了从双棒国的市场采购来的东西,后来她又稍稍整理了一番,腾出来大概几十平米的一点地方,结果刚刚收了十几辆矿车的金刚石进来,再次把一层的青青草地给堆得满满登登的了。

身入宝山,哪能小打小闹地弄上一点,就灰溜溜地走了呢?

下次再找机会混进来,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呢!

姜英秀狠了狠心,瞬移到空中花园,想用那个虚拟存储的功能,把从双棒国市场上大批量采购来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用虚拟存储的方式储存起来。

姜英秀试了试,发现稻米和高丽参都可以很容易地虚拟存储起来,但是不管是以物换物还是用现金购买的文物,却全都无法虚拟存储。

她把所有无法虚拟存储的物品,都一股脑塞进了自己的画室,好在小木屋之中有一间是单独给她做画室用的。

她又试了试,看看能不能把金刚石矿石也虚拟存储起来。

试验结果让她喜忧参半。

金刚石矿石能够虚拟存储,但是却要消耗掉她的功绩点。

而且之前每次虚拟存储,包括空间本身产出的水果,和她后来采购的稻米,全都需要消耗功绩点。

只不过这些东西消耗的功绩点非常少,存储十吨才需要消耗一个功绩点,所以她一开始竟然粗心大意地没有发现。

可是轮到金刚石,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虚拟存储金刚石矿石,每存储一吨就需要消耗一个功绩点。

一次存储不满一吨,按照一吨计算。

姜英秀不过是反复做了几个试验,就已经消耗掉了四五个功绩点。

她黑着脸,把自己的猜测跟空间之灵咨询了一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恨得她简直想要把小灵给咬死:

“你个熊孩子!明明知道这种事,怎么不早说?”

小灵一脸委屈,萌萌哒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主人没有问我呀!再说,这些细节都是给够了主人提示的,需要主人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主人平时太懒惰了,根本都不学习怎么使用空间,净操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每天用来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破报纸的时间都比了解空间用得多……都是误打误撞地遇到什么功能就用什么功能……”

看着姜英秀越来越比锅底黑的脸,小灵的声音从理直气壮,到越来越微弱,紧接着又突然一头栽倒在她那朵白云上面,撅着个小屁屁,像鸵鸟钻沙子一样,把脑袋瓜儿埋在云朵里,闷闷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哎呀我的能量不够了,要沉眠了!”

说完了这句话,就打起了理直气壮的小呼噜,让姜英秀的黑脸都破功了,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熊孩子!她之前沉眠的时候,根本每次都是静悄悄的,从来没有打过呼噜好吗?!

装睡装得这个理直气壮!

姜英秀无语地摇了摇头,出了空间,继续在矿坑里面寻找金刚石。

那些已经开采出来的更好,没有开采出来,生长在矿脉深处的,也可以直接用空间收取,不费什么事儿。

既然难得来一趟,她就不客气啦!

走了十几个矿洞,漫不经心地收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金刚石矿石,她的胃口已经变得十分挑剔了。

刚开始只要是金刚石她就往空间里收,后来却改成了只收宝石级的,达不到宝石级的,她连捡都懒得捡。

已经收纳进空间的,如果不是宝石级的,她也给重新扔了出来,就随意地堆放到矿坑的地面上。

走了几十个矿洞,挑挑拣拣了许久之后,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上辈子,这个钻石矿似乎开采出来过一个非常著名的钻石。重达一千五百克拉。具体时间和矿坑她忘记了,但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八十年代以后的事。

这回,她能不能提前把那个大家伙弄走呢?

第395章 危机

姜英秀挨个矿坑一一探查过去,把意识力用到了差一点点就见底,人也累得不要不要的了,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个重达一千五百克拉的大钻石。

后来一直找不到,一直找不到,姜英秀又累又烦,干脆放弃了。她想自己也有可能是记错了,当年产出那个超级大钻石的,说不定压根儿就不是这个矿……

不过,她的收获也算得上非常丰富了。

那些一克拉两克拉的小家伙儿不计其数。

大号的钻石,她统共只收到了几块。

虽然没有称重,不过,用手掂了掂分量,再加上从体积来目测,大概有一块儿差不多一百多克拉,一块两百多克拉,还有一块三百多克拉的。

这三块儿大家伙,都是宝石级的。

一百多克拉的那一块儿,是纯净透明无色的。两百多克拉的那一块儿,是淡黄色的,不过颜色虽然是淡黄色,却通体均匀净透,没有任何瑕疵。体积最大的、目测差不多得有三百多克拉的那一块儿,是淡蓝色的。质地纯净剔透,光泽美丽独特,简直令人迷醉。

姜英秀作为一个珠宝设计师,看到这几块钻石,深感不虚此行,乃至不虚此生。

用这几块钻石作为主要材料,她相信凭借自己两辈子的见闻,绝对能够设计出全世界最顶级的、甚至能够让她名垂青史的珠宝作品。

只是,这钻石的来源,还真是不好解释啊。

不过那都不重要,反正未来至少十几年的时间里,这些矿石都得乖乖地待在她的空间里,连个口风都不能漏。

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够她想出来个对策么?

说真的,姜英秀不太明白,为啥在同一个矿里面,会出现这么多种不同类型的钻石。不过,她也没顾得上那么多,遇见好的,就只管往空间里收就是了。

收过了这三块钻石,她心满意足地准备坐缆车上到矿井上头去,却发现,矿井口竟然被封闭了。

姜英秀一开始有点蒙,后来又觉得很愤怒。

矿井下还有十几个被她放倒了的工人呢!

倘若真的是有有毒有害气体泄漏了,上面的人采取的措施竟然不是下井救人,而是直接把矿井的入口和出口封住了,这岂不是相当于叫困在井下的人去死吗?

姜英秀气愤了很久,差不多得有五分钟。

嗯,比她在此之前任何一次生气都要久。

简直气到想要像上辈子看过的里的女主角那样,拿个黑皮小本本记下来,省得以后再忘了!

她要上到地面上,其实是很简单的。

用缆车不过是比较省力、比较方便的选择。

没有缆车,她想要爬上去,不管是依靠体力和空间里的设施,还是直接利用空间,一小段一小段地瞬移,都可以很容易实现。

可是那些被她偷袭然后躺倒在地的工人,真不知道还要在地面上躺多久。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一直到她穿越之前,这个矿好像依然还在开采。

也就是说,这种封闭矿井井口的行为,不会持续太久的。

想到这些皮糙肉厚的鄂苏国人,应该不至于被她连累,躺在矿洞里睡一觉就把命丢个溜干净,姜英秀算是放下了心。

她这一生气,干脆又重新顺着每个坑道溜达了一圈儿,把每个矿洞之中,自己能感应到的矿脉,都“挖掘”了一回,气哼哼地非要把每一处矿脉,都挑最鲜美的肉啃一口才舍得走。

最终,姜英秀心满意足地把空间一层的青青草地,都用宝石级的金刚石矿石填满了。方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决定离开了。

她能偷懒就偷懒,干脆再次采用了一小段一小段地利用空间瞬移的方式,挪动到了矿井井口。

看到被封堵得严严实实的井口,她再次尝试瞬移。而且为了不让自己意外地卡在“井盖”中间不上不下,这回她特意选了比较长的距离。

结果刚刚到了矿井上面,就遭遇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围追堵截。

她瞬移到矿井上面的那一瞬间,从空间里闪现了出来。

然而,可惜矿井外面正是白天。

矿井下昏黑一片,光线幽暗,她又一心一意地往空间里扒拉好东西,干脆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她出来的时候,更忘记了去确认一下外面是不是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结果,她冒头的那一瞬间,恰恰就赶上了个阳光明媚的正午。

守在矿井外头的鄂苏国人,眼睁睁地看着矿井上面,突如其来地冒出来一个人影,虽然身材纤细,看着仿佛就像是个单薄瘦削的孩子,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种地方,戒备森严,守卫重重,竟然有孩子出现,这本来就不正常。

情况迅速被反映了上去,守备队的头目赶紧带人来围追堵截。

机枪架好了,狙击手也就位了,只等着那个诡异的纤细身影再度出现。

如果它束手就擒还好说,可以相加审讯,看看它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守卫工作方面,有哪些漏洞。

说实在的,守备队的头目心里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他深深滴怀疑,其实根本就不是守卫工作有漏洞,而是矿井里出了内鬼。

不管它是个人也好,是个什么玩意儿也好,反正如果它胆敢反抗,就干脆就地格杀勿论,把它打成筛子!

任它是何种妖魔鬼怪,也没可能再有本事作妖!

姜英秀刚刚闪现出空间,就发现了外面有人,还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的模样,顿时心道这下糟了。

赶紧把装睡装到真的睡着了的空间之灵给叫了起来:

“小灵,外面有人,还都荷枪实弹的,空间扛得住热武器吗?”

空间之灵用肉肉的小拳头揉了揉眼睛,又使劲儿卡巴了两下,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热武器?不是吧,主人,你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

一着急,连东北腔都出来了。

姜英秀满脸黑线,听着她那老气横秋的语气,姜英秀就有点想打人。

可能是敏锐地发现姜英秀的脸又黑了,空间之灵立马利落地转换了话题,痛快而又果断地回答了问题:

“空间不怕热武器。

不过跟热武器对抗是需要损耗能源的。

如果损耗小的话没什么,如果损耗太大了,空间的面积可能会缩水,功能也可能会降级。

如果面积缩水还不是最严重的状况,就怕功能降级。

如果功能降级了的话,麻烦就大了。

比如说虚拟存储这个功能吧。

如果空间降级了,虚拟存储失效了,那么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是原本虚拟存储的东西都一股脑地爆出来,把空间塞满,撑爆。

十分之九的可能是,这些虚拟存储的东西直接就消失了。

即便以后你找到了足够的能量,让空间再升级回去,这些丢失了的东西也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姜英秀的黑脸彻底变得惨白惨白的。

她就怕这一招!

要知道她的全部家当可都放在这个空间里头哪!

要是空间里的东西丢了,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396章 交火

姜英秀凝眉思索良久,忽然记起来自己手上,好像还有一些武器呢。

那把黑黝黝的手枪和那些子弹,以及那套军服。

她虽然不认得那军服是哪个国家的,不过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华夏的。

这个时候用来背锅,刚刚好。

姜英秀换上了那套军服,呃,尺码不合身,穿着太长又太肥,有点儿逛逛荡荡的。她干脆舍弃了套装和靴子,只穿了那件毛呢大衣外套。又在外套外面扎紧了皮带。

带着上满了子弹的枪,拉开了保险。

得益于上辈子的军训,她这个百分百的军盲,好歹还知道,一把枪使用之前,需要把保险打开。

不过,拉开保险之后,她就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呜呜呜……

上辈子我为什么不是特种兵呢?

哀叹是没有用的。

抱怨也是没有用的。

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其实还是有很多种方法的。

方法之一,就是一直呆在空间里,跟外面这帮家伙耗着。

反正只要她不出来,这帮人谁也猜不到她在哪儿。

总不能对着空气胡乱开枪,浪费子弹吧。

而只要是人,就总有疲惫的时候。

等到这些人累了,疲了,放松警惕了,她再趁着夜色,出其不意,突然现身,悄悄溜走。

这种方法,必然是最安全的。

她空间里有吃有喝,要啥有啥,等上几天,那就是小菜一碟。别说几天了,假如不需要考虑那些她名义上的亲人们的感受的话,她哪怕就这么在空间里安安静静地待上几年,都不成问题。

但是,这种方法虽然安全,却似乎有点让人意犹未尽。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方法之二,是她利用空间,进行一小段一小段的短距离的瞬移。

突然闪现,突然消失,每次出现的时间都得非常短暂,而且要保证每次瞬移的距离,差距要比较大,让外面的人无论怎么推演,都抓不到规律。

这样她也可以从容脱身。

好处么,就是不需要等。直接说走就能走。

坏处是,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她瞬移的时候,外面的哪个家伙开了枪,她说不定会倒霉催地被流弹击中,而身受重伤。

而倘若她受了伤,又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说不定就怀揣着一肚子的遗憾,嘎嘣一声挂掉了。

这个风险冒得,好像有几分不值得啊!

方法之三,是她直接出现,跟外面那帮荷枪实弹的家伙对战。或者直接束手就擒。然后再找机会跑掉。反正她最大的依仗其实是空间啊。

被抓了也不要紧,这世界上怕是没有任何一座监狱能真正困住她吧。

只不过,这个方案无疑是下下策。

毕竟。她从来都没有过真实的战斗经。一个人的精力和视角毕竟都是有限的,同时跟那么多人对战,想想都觉得实在是令人心慌意乱。

前面说过,她在空间里,是能够感知到外界的情况的。

刚刚那些家伙的话,她其实听到了虽然有听没有懂,但是也知道,人家那种种安排,势必都是要对付她。

别的不说,看看那帮家伙选择的站位和拿出来的武器,就明白了。这帮家伙发现她了,而且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么生擒她,要么弄死她!

再者说,她之所以换上那套陌生人的军服,拿起人家的枪和子弹,不也是为了混淆一下别人的认知,掩盖一下自己的身份么?

纠结了一阵子,姜英秀就下定了决心。既然不管对战与否,自己都得穿着这套衣裳,露个小脸儿。那么就尽量把自己的优势全都利用上吧!

姜英秀又翻箱倒柜地,从小木屋里找到了一张自己用过的面具,和一根“行侠仗义”的专用道具——那种能覆盖人的头脸和全身的特殊藤蔓。还一嗓子就喊来了她的宠物“猪猪侠”。

想要突出重围,自己的速度虽然已经很快了,但是似乎“猪猪侠”的冲刺速度,还要更胜一筹。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先露个小脸儿,让外面那帮家伙注意到自己的这身衣裳,再跟外面那帮家伙交交火,然后立马消失,瞬移。

呃,说交火,其实是她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其实就是想抽冷子打几下冷枪。

当然,她觉得自己并不算多么草菅人命的性格。

只是,在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和牺牲别人的小命儿之间让她选,她当然宁可牺牲别人的小命儿,也得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啊!

姜英秀缓缓地把一只胳膊伸出了空间,捏着拉开了保险的手枪,对着外面那队荷枪实弹的家伙里面,块头最大,站在最前头,一直在指手画脚,发号施令,看样子该是个指挥官的络腮胡子大块头,开了一枪。

她枪法不怎么样,本来瞄准的是那个大块头的脑袋,然而只打中了人家的肚子。

大块头突然被偷袭,还被打中了,立马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那家伙喊了一嗓子:

“开火!”

姜英秀听懂了,这个词是她早早就学会了的为数不多的苏语词汇之一。

毕竟这个时代,鄂苏国的战争电影,还是很流行的。

姜英秀听到这个口令的一瞬间,立即就施展了瞬移术。

虽然她只瞬移出去了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但是毕竟躲开了机枪扫射和狙击手的狙击。

她立马又给了机枪手一枪。

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自己的枪法太菜,机枪手毫发无损,只是头上的钢盔被“砰”地一声削掉了。

姜英秀赶紧又瞬移出去五百米。

这会儿她都忘了要让瞬移的距离长短参差,毫无规律了。毕竟这回玩儿大了,太刺激了,心情太紧张了,只想快跑快跑快跑,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万幸的是,大概是指挥官受伤倒地,机枪手又被削掉了头盔,给了这帮人一种威慑力,或者是把他们给震惊到了,所以,没人反应过来可以预判她出现的位置,等到她一冒头就开枪。

姜英秀愉快地瞬移了六七次之后,已经出了包围圈儿。

她干脆利落地骑到了“猪猪侠”身上,脸上戴着面具,头上披着藤蔓,身穿不知哪个国家的军服大衣,蓦然间凭空出浮现,然后又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飞一般地绝尘而去。

矿区守备队的队员们眼睁睁地看着她骑着山猪跑掉了,很多人甚至没有看清那是一头野猪,而只觉得那个坐骑,是个有四只脚的,黑乎乎的怪兽。

第397章 红灯

姜英秀骑着“猪猪侠”一阵狂奔。

直到一口气跑出了喀秋莎市,进入临近的米斯克市,才惊魂初定,停了下来,觉得能喘口气了。

她刚刚在枪林弹雨之中,心情真是紧张得不得了,好几次都觉得自己似乎中弹了,但是进了空间一检查,都发现其实只是虚惊一场。

姜英秀看四周无人,赶紧进了空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跟手枪和子弹一起,重新收好。

“猪猪侠”放回到暖玉山上去,这家伙今儿个立了大功,该好好犒劳犒劳它!不过她还没想好怎么犒劳它,只好先让它上暖玉山上溜达玩儿去。

“猪猪侠”倒是压根儿没有劫后余生的觉悟。

它载着姜英秀一路狂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虽然它也帮姜英秀望过风,但是毕竟也有失手遇到人来的时候,然后它就发出声音提醒姜英秀该走了,姜英秀就会直接跳到它背上,让它快跑。

俩人是默契度基本上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姜英秀随便一个动作,它就知道该转弯还是该直行,该加速还是该减速。

姜英秀换了一身优雅大方的衣裳,用的是毛呢面料,颜色也是有点深的咖啡色。

按说这种颜色,对于她这个年龄段来说,未免过于沉重了。然而这身衣裳是她自己设计,自己制作的,她知道这布料实在比较增龄,就故意把款式设计得比较青春一些。

现在穿出来,效果果然不错。青春的款式配上沉稳的颜色和厚重的面料,反而达到了一种优雅大方的平衡感。

只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套衣裳,平时基本上只能在空间里面穿着过过瘾,压根儿就不敢穿到外面来。

这回到了米斯克市,她略一犹豫,就把它穿出来了。

要说什么最容易暴露一个人的身份?

当然是她的言谈举止和穿着打扮了。

姜英秀不希望别人认出来她是华夏人。

毕竟她之前刚刚混进了人家鄂苏国的钻石矿,还不厚道地大肆掠夺了一番。

既然有这一茬在,她难免就会希望,所有的鄂苏国人,回忆起钻石矿遭遇窃贼的这段时间,记忆里绝对绝对不要出现华夏人的形象。

而现在的华夏,穿衣服的风格,似乎没有任何人跟她是一样的。

毕竟现在华夏最流行的女士服装,依然是列宁装之类的、颇具时代特色的衣裳。

而她身上这一套,单看款式和做工,如果说是出自于某些欧美著名品牌,都有人会深信不疑。

这个时代的华夏人还有一个特征,就是除了极个别的人物和某些极其特殊的行业,女士们往往都是不会化妆的。

那些被阳光、雨露、汗水、风沙、霜雪等等因素充分侵蚀的面颊,时时刻刻都在提示着这一个事实——她们是辛勤的、伟大的劳动者。

姜英秀要跟她们区分开来,当然要好好捯饬一下自己的小脸儿。

好在,她前世带来的小包里,还有一些可以简单装扮一下自己的“武器”在。

姜英秀细致地给自己画了个略微带点烟熏效果的妆容,又用毛巾加水,卷了卷自己的头发,造成一种持续时长很短暂的、波浪式卷发的效果。

头顶精心修饰过的发型,戴着设计简约的铂金首饰,拎着上辈子的手包,穿着优雅动人的衣裳,脚下踩着韩天亮寄来的进口小皮鞋,漫不经心地走在米斯克市的大街上……

姜英秀深信不疑,她此时此刻的这个模样,哪怕跟姜家人走个脸对脸,姜家人也认不出来她!

至于那些老外,肯定打死也猜不到她是来自于华夏!

唔,米斯克市有什么特产来着?

姜英秀对米斯克市不是很熟悉,但是却有恍惚中觉得有几分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城市有印象呢?

姜英秀漫不经心地漫步在街头,大概是因为刚刚死里逃生,心情过于放松,所以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她走着走着,忽然眼前一黑。

一个麻袋从天而降,把她兜头罩住,然后一道绳子就把她捆了起来。

姜英秀被人像条大鱼一样,抗在肩膀上,只有腰背部跟人家有接触,头和脚都悬空,等于对折了过来,脚朝下,头也朝下,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这个姿势,真特么的是很不舒服啊!

姜英秀感觉自己都快被颠吐了!

那个扛着自己的家伙,应该是个身材魁梧的大块儿头儿。

她放出了意识力,很轻易地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和地面,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这说明,背着她的家伙,身高起码得有一米八或者一米九以上。

而根据自己腰部的感觉来猜测,这家伙的肩膀也很宽阔,身材想必应该很粗壮。

姜英秀略一琢磨,就猜到,大概是自己穿着打扮得太高级,给人过于富贵的印象。

又偏偏是个单身一人的小女孩,周围也不见大人、不见保镖,难免会惹到那些不怀好意的坏蛋们,见财起意,对自己出手。

呵呵,这还真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偏偏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这帮家伙的目的,无非就是劫财。

至于说劫色么,除非是变态,不然不大可能对自己这么大的小女孩感兴趣吧!

姜英秀十分淡定,也没着急忙慌地进空间。

切!

我是那么好捉的么?

既然都把我捉来了,不跟你们好好玩儿玩儿,怎么能行?

敢打劫我,就已经很不长眼了,竟然还敢偷袭我!

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姜英秀正在心里愤愤地吐槽,就突然感觉到身下的大汉停止了晃动,自己身上一轻,仿佛像一件包裹一样,被粗暴地扔了出去,咕噜噜地摔倒在地。

特么的,这家伙也太粗暴了!

难道这帮人抢劫不算,还要杀人么?

姜英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赶紧凝聚起意识力,往外发散出去,很快就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周围的情景。

自己似乎被扔到了一个幽暗的小黑屋的地板上,把自己扛过来的家伙,是个浑身毛发浓密,一头棕红色的红毛儿,全身肌肉块儿都很夸张的大块儿头儿。

而这个大块儿头儿,此时似乎正在跟人说着什么。

他的对面,是一个浓妆艳抹的鄂苏国女人,金发碧眼,皮肤粗糙,身材粗壮,看着像个装葡萄酒的那种大号橡木酒桶。

姜英秀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来米斯克市的特产是什么了!

第398章 沙包

米斯克市,后来成了一个世界著名的地下交易中心。

这个地方盛产两种特产:

人口贩子和“国际女郎”。

上辈子鄂苏国还出过一部电影,专门讲述“国际女郎”这个群体,努力融入正常社会,却由于斩不断的过去而导致惨烈失败的悲剧故事。

姜英秀之所以突然之间想起来这件事,还是多亏了这个浓妆艳抹的金发女人。

其实姜英秀本来是用意识力“看”的,并不能看清楚她身上这么多的细节。

然而,他们说话的时候,提到了几个词汇,恰好是在那个电影中出现过的。

姜英秀上辈子看那部电影的时候,可是为女主角流过许多眼泪的。

而姜英秀的苏语只是刚刚开始学,听到的很多句子,都有听没有懂,跟鸭子听雷差不多。

好不容易遇到了熟悉的、还有着深刻印象的词汇,怎么可能不调动全部的脑细胞?

结果这一挖掘,就一下子挖掘到了上辈子的记忆。

而后来她也看到过相关的新闻报道,米斯克市,很奇怪地成了一个世界著名却一直没有被打掉的黑色交易中心。

这就有点类似于东南亚的金三角。

世界著名,却无能为力的犯罪行为集散地。

姜英秀想起来了这些,就确定了,这帮家伙把自己绑架来,估计想要的不仅仅是劫财那么简单了。

首先,他们可能会把自己当成肉票,希望赚到一大笔赎金。

其次,他们很可能会把自己卖掉。

就像那些“自愿”、“主动”、“自由选择”的所谓“国际女郎”一样,经历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的奴役,然后如果运气好,方能有机会重获自由。

但是,即便真的重获自由了,怕是也没办法真正重新回到正常的社会中去。

因为那些斩不断的过去,会如影随形,如同跗骨之蛆,直到一个曾经泥足深陷的生命,真正的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不,也许离开之后,依然会背负恶名,直到这个生命,被所有人彻底遗忘。

……

姜英秀一时感慨,沉浸在伤怀又愤怒的情绪之中,不由得发出了一点声音。

紧接着她眼前一片光亮。

套住她的麻袋和捆绑她的绳子都被拿走了。

原来这间幽暗的屋子里,其实是开着灯的。

只是她之前被裹在麻袋里,眼前才没有光。

姜英秀的双手刚刚获得解放,就直接先揉了揉摔倒在地那些疼痛的地方。

“原来你醒了。这个地方你还满意吗?”

姜英秀耳边响起一个音量适中的问话声,这声音竟然意外地很好听。

姜英秀扭过头去,意外地看到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男人。

刚刚她把意识力放出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发现这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衣,面目平静地站在房间的阴影里,不出声的时候,真的十分不起眼,非常不引人注意。

她用意识力“探测”周围的环境时,竟然只注意到了那个态度张扬傲慢的女人和那个扛了她一路的大块头,也忽略了这个人。

而这个人黑发黑眼,长相平淡令人过目即忘,竟然对她说的是一口流利的华夏语。

那么,这家伙又是什么身份?自己被抓这件事,真的只是坏人见财起意这么简单么?

姜英秀蹙了蹙眉,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脸迷茫。

那黑发黑眼的年轻男人,沉吟了一下,又换了东瀛语。

姜英秀能听懂几句,但是不能完全听懂,所以,干脆就很实在地表达出来自己的状态:

“听得懂一点点,但是不能全都听懂”。

那年轻人又换了棒语,姜英秀心下暗暗吃惊,脸上却依然茫然无措。

等到他终于停了下来,皱着眉审视着姜英秀的时候,姜英秀开口了,直接说了法语。

她上辈子在巴黎高师读了好几年书,课余时间也经常跟自己的法国朋友到处去玩,法语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

冒充一下法语国家本地人,也不是很难。

听到姜英秀的一口纯正的法语,那黑发黑眼的男人眼睛里的光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又兴奋起来,对着刚刚那个傲慢张扬的女人和大块头男人说起了苏语。

紧接着,他又转向姜英秀,用法语跟她聊了起来。

姜英秀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不爽和无助:

“我只是来这里旅游的,正在欣赏风景……

不知怎么的,走在街上就遭遇了袭击。

然后我的头很痛,身上也很痛……

再然后,就到了这里。

你是谁?你可以帮助我吗?我的家人会感谢你的!”

黑发黑眼的年轻人轻声安慰了姜英秀几句,然后开始左一句又一句地旁敲侧击,探问姜英秀的家庭情况。

姜英秀注意到,他的头发有些卷,皮肤也很白。之前站在光线昏暗的暗处,基本上什么特征都看不出来。

但是这会儿看起来,这个人的相貌还是过得去的。

俩人聊了一阵子,姜英秀更加确定了他们的目的。

看她衣着不俗,身上有戴着值钱的首饰和坤包,一定是个有钱人,所以把她当做肉票绑来了。

然而,如果问不出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就没办法索要赎金。

这年轻人是个华夏人和鄂苏国人的混血后裔,不过他除了皮肤很白,头发微卷之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混血儿特征。

他的语言天赋很厉害,会说多达七个国家的语言。

当然了,只是面对面的口语交流而已,算不上多么专业。

作为一个贫民窟长大的混血儿,这个天赋,为他在米斯克市的黑帮找到了一份无人可以替代的工作——跟被绑架的肉票、被掳来的女人,进行面对面的语言交流,套话被掳掠而来的受害者,查清楚他们的身份、地位与家境,还有他们家人的联系方式,以索要赎金。

姜英秀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之前在矿区,她一个人对上人家的守备队,不得不狼狈逃走,其实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儿了。然而,自己其实占了人家的大便宜,把人家矿坑里的宝贝都夺走了那么多……严格说起来,这事儿还真是自己理亏。

就是因为自己理亏,她当时才没有直接把那些守备队的成员一个个收进空间夺魂,而是选择了冒着被热武器打中的风险,利用空间瞬移。

而自己只是在街上随便走走,就被这帮双手沾满罪恶的家伙给打劫了……真是老天给她送上门来的沙包啊!

我是打一顿好呢,还是打一顿好呢,还是打一顿好呢?

第399章 洗劫

基本上弄清楚了这帮人的意图,姜英秀就没客气,直接站了起来,揉了揉手腕。

开抡。

她把那个黑发黑眼的年轻男人抓在手里,轻轻松松地举了起来,然后拿他当做兵器,像孙大圣的金箍棒一样抡圆了,把毛发浓密的大块头和金发碧眼的浓妆女人,都给撂倒了。

然后就从从容容地踩了三个坏蛋几脚,用刚刚捆着自己的麻绳,把几个人都捆上,很认真地从他们身上摸走了全部值钱的东西。

包括现金、珠宝首饰、武器,甚至还有雪茄烟和打火机。

还十分不厚道地拿几块抹布给这三个家伙堵了嘴。

姜英秀检查了一下自己抢到的手枪,保养得不错,擦拭得很干净,枪膛里也很清洁,一看就是经常爱护,经常上油的那种。

再一检查弹仓,子弹是满仓的。

姜英秀心情愉快地拉开了保险,对着几个人的脑袋比划来,比划去,似乎有几分犹豫,要拿哪个先开刀。

最先吓尿的竟然是那个大块头。

没想到这家伙看着挺厉害,其实这么不中用。

浓妆女人的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淌,已经把她的妆容都冲花了。

姜英秀最后把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嘴里的抹布拿开了,继续用法语问他关于这个黑帮的情况。

这小子算是三个坏蛋之中最有胆色的,既没有流眼泪也没有尿裤子。

不过这种表现,也可能是因为他比较聪明,知道姜英秀要找他问话,毕竟另外两个家伙法语都不灵光。

他可能早就打定了主意,姜英秀问他啥,他就说啥,所以就不那么担心自己的小命会马上丢掉。

当然了,被敌人胁迫然后出卖了帮派的利益,也不会有啥好下场。

但是那种事情,完全可以以后再想办法解决。

毕竟像他这么有本事的人,也不是大白菜,不可能随便一扒拉就有。

要说受惩罚是肯定的,但是应该不至于丢掉性命。

再者说了,即便迟早都是死,能推迟一分钟,总比提前一分钟要好得多。

姜英秀问话的过程无比顺利,不过,她虽然不会读心术,还是对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交代的内容感到有几分不妥。

看三个被制服的坏蛋的表情竟然都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她就更加觉得其中必然有猫腻。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自己有空间这个大杀器在呢。

大不了到时候把挡路的家伙都直接收进空间呗。

对矿井守备队手下留情,那是因为她心中有愧。毕竟人家那是正经工作,并不是什么黑帮或者坏人。而她才是那个侵犯了别人家的利益的盗贼。

然而,面对这帮人贩子、皮条客之流,她就算想放水,都下不去手。

如果说这帮人没犯到她头上,她还真不知道到哪去找这帮杂碎。

可是既然犯到她头上了,那可就不能怪她心黑手狠,要替天行道了。

从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嘴里问出来了这帮坏蛋的几个据点,她就把这三个人捆成了一团,每人嘴里都塞上了抹布,然后又用麻袋把他们装了起来。

之前那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交代过的,这次又有一批被贩卖的人口,都会被装进这样的麻袋里头,塞到集装箱里去,运到世界各地。

到时候他们的同伙看到这些绑好的麻袋,说不定直接就把他们扔到那些集装箱里去了。

姜英秀仔细地四下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摄像头。这其实是来自后世的思维习惯,事实上,这个时代,监控设备和摄像头都并不普及。

但是她深受上辈子的思维方式的影响,总是要检查一番才会安心。

确认了没有摄像头和监控之后,姜英秀换了身利落的、方便和行动的衣裳,首饰、坤包之类的可能会影响行动的东西,都重新放进了空间。

当然,从几个坏蛋身上搜出来的战利品,她也直接都塞进了空间。

姜英秀随意地在年轻人交代的几个据点之中,选择了一个距离这个房间最近的。

外表上看起来,那是一家正常营业的商场。

事实上,它也确实是一家商场。

只是商场仅仅是明面上的产业,真实的据点,就在商场后面的房间里。

姜英秀装作是一个迷路了的上洗手间的顾客,混进了这个据点。

进去之后,发现据点里竟然没多少人。

不过,她仔细地翻找了一番,发现据点里有一个房间,锁得严严实实。

她进去仔细搜索,发现了一大笔现金,此外还有一大批黄金和珠宝。

包括鄂苏国本国发行的货币,此外还有若干其它国家的货币。现金一摞一摞的,十分整齐,而且就像砖头一样,层层叠叠地码放在一起,堆积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砖垛”。

看那个面积,当床用似乎也没有问题。

那种视觉冲击和震撼感,简直跟她在喀秋莎市的钻石矿坑里,找到最大的那块儿大钻石的感觉差不多了。

黄金和珠宝散乱地堆积在一口箱子里,有些上面还带着血迹,让人瞬间就联想到,它们的来源,恐怕不是那么美好。

令她遗憾的是,黄金和珠宝之中,几乎没有玉石和绿松石。

说到底,全都是些空间不吃、她如果要虚拟存储,说不定还得收取些功绩点、作为保管费用的那些货色。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忽然觉得高兴起来了。

没有玉石和绿松石,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这些受害人里面,其实没有、或者很少有华夏人呢?

不,也有可能是这帮老外不识货……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下来了。

姜英秀在巨额现金这些黄金珠宝面前,被这种视觉冲击感和震撼感,搞得稍稍眩晕了一阵子,不过最多不超过两分钟,她就迅速清醒了过来。

然后,就从从容容地把视线所及之处所有能收进空间的东西,不管是现金还是黄金珠宝,全都给收了起来。

之前在双棒国的市场上花钱花的太凶了,这回倒是把自己的损失给补回来了。

走,趁着还没被发现,赶紧去下一个!

姜英秀就这样,将这个黑帮的几个据点,全都洗劫一空。

这种坏蛋们的黑钱,她就毫无心理负担地笑纳了,就算是他们胆敢绑架她的赔偿!

遇到的坏人,能装进麻袋里绑起来就装麻袋了。装不了麻袋,或者确认了对方是首脑级的重要人物的,就干脆利落地直接用空间收了。

开始她还用心记着点,自己收了几个人,后来干脆连数都懒得数了。

反正功过格和空间之灵,都不会偷懒,都会替她记忆清楚的。

空间之灵甚至很愉快地对她说:

“主人,主人,最近小灵吃得很饱,谢谢主人的款待……”

第400章 火光

姜英秀扫荡这几个据点,可以说算得上十分简单粗暴,却也不是没有手下留情。

扫荡第二个据点的时候,里面有很多漂亮姑娘。

姜英秀突入那个据点的时候,这些姑娘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各个都是一副反应迟钝、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些姑娘的共同特点,就是穿得都非常少。

她们睡在大通铺上,盖着脏兮兮的被子,那可怜兮兮、瑟瑟发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游过来的偷渡客。

姜英秀展开了意识力的触角,发现大部分的姑娘们,都十分困倦疲惫。

从肤色、发色和语言看起来,看起来似乎以鄂苏国土著居多。

不过,除了金发碧眼的鄂苏国土著、和欧美白人,也有蜜色皮肤的南美人,黑发黑眼的地中海人,甚至还有几个肤质细腻,面目精致的亚洲人。

第一眼看到姜英秀这个闯入进来的小姑娘的时候,她们中间很多人的表情,一瞬间闪过一缕同情和不忍,只不过却转瞬即逝。

姜英秀脚步顿了顿,干脆分别用她会说的每一种语言,对他们说了句:

“你们自由了”。

说完,也不管这帮人的反应,径自把感兴趣的东西都收罗走了、把碍事的坏蛋们一个个都用空间装了,就干脆利落地闪人。

惊讶的姑娘们看着姜英秀如入无人之境,还把那些平时里没少欺负她们的家伙一个个地给变不见了,纷纷瞪大了眼睛,有些还尖叫起来。

一个黑发黑眼的地中海人,抓住了一个皮肤细腻、五官精致的亚洲姑娘的手,声音激动又颤抖地用法语说道:

“魔术!巫术!法术!这个小天使,一定是你们的人!”

亚洲姑娘满脸迷惑和凝重,一直审慎地盯着姜英秀的动作,被地中海人抓着手臂,却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

姜英秀冲着尖叫的姑娘笑了笑,继续动作飞快地做自己的事。

然后,发现把现场的全部财物都扫荡一空了,姜英秀就一声唿哨,唤来她提前放了出来,一直在附近溜达的“猪猪侠”。

“猪猪侠”方一现身,又引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姜英秀再次对着姑娘们笑了笑,飞身上“马”,轻轻拍了拍“猪猪侠”的头,这家伙就摇头晃脑地哼哼了两声儿,撒着欢儿地飞奔起来,速度比一阵风还快,一人一猪,一眨眼就跑远了,变成了天边靠近了地平线的一个芝麻粒大的小蚂蚁。

动作迅猛地扫荡完几个据点,姜英秀心满意足,感觉也算出了一口恶气,干脆把“猪猪侠”收进了空间,换了身打扮,准备直奔边境。

不过,还没等她离开米斯克市,就发现有好几个地方发生了火灾。

火光冲天。将米斯克市这个不大的地方,半片天空都映照得红彤彤的。

姜英秀心存疑惑,又把“猪猪侠”从空间里放了出来,骑着“猪猪侠”去查看了一番,发现几个起火的地点,恰好正是她洗劫过的那几个据点。

这就奇怪了。

难道说,有人在帮自己善后?

姜英秀潜回几个据点分别观望了一阵,前来救火的民众和消防员都已经把火场给包围了。她懒得挤到前面去,就只在外围观望了一阵。

不过,姜英秀还是发现,几个火场的起火时间,是不一样的。

最先起火的,竟然是有很多漂亮姑娘的那个据点。姜英秀看着姑娘们一个个都被消防员给救了出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囤积了大量黄金珠宝和现金的那个商场,却是最后一个着起来的。

姜英秀看完了另外几个现场,回到这个商场据点的时候,发现商场里的人群已经被疏散了,幸亏是从仓库开始起火的,也就是说,最先着火的起火点,其实恰恰是姜英秀大肆洗劫过的那一处,用来放现金和珠宝等贵重物品的房间。

姜英秀有几分疑惑,于是再度唤醒了空间之灵,“小灵”这几天吃得太饱,主动陷入沉眠去消化吸收了。

不过姜英秀却没发现空间有什么新的变化,只除了更加有秩序感,别的似乎没怎么变。

空间之灵听了姜英秀的疑惑,很乖巧地摇了摇头和小手:

“没有的,主人。我什么都没有做,放火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的。”

“那会是什么人干的?”

“这个小灵也不知道……不过在空中华园里有一个查询台,可以用功绩点来回溯时光查询的,主人想要查询一下看看吗?”

“呃,还有这么逆天的东西?我怎么没发现呢?另外,这个空间不是走修真路线的吗,怎么越来越高科技了?”

“嘿嘿嘿,这个小灵也不知道……不过,这些功能都是要扣功绩点的。反正只要功绩点够了,什么都可以做。”

“那空间里这些尸体,要彻底毁尸灭迹,需要多少功绩点呢?”

“功绩点不能用来做坏事的……”

“……”

姜英秀一阵无语。

偷盗可以、抢劫可以、杀人可以,毁个尸灭个迹,就是做坏事了?

空间的逻辑,还真是奇葩……

不过,不管那么多了。

反正这里是鄂苏国的地盘,集中抛尸也不担心被人找后账,大不了以后不来鄂苏国就完了呗,无所谓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姜英秀到底还是选在了晚上,骑着“猪猪侠”跑到了米斯克市郊区的荒野之上,把空间里的这一批尸体,都扔在了荒原上。

鄂苏国的荒原比华夏的深山老林感觉上要荒凉很多。

华夏的任何地方,哪怕是海拔几千米的高原上,都有人迹。

而鄂苏国,即便是米斯克市这种相对繁华的市区,人口都相当稀薄。

而姜英秀抛尸的这片荒原,在鄂苏国,是人迹罕至到了极点的地方。

这些尸体要被发现,最早也得几十年之后了。说不定在那之前,就会喂了饥饿的荒原狼。

不过,姜英秀是来抛尸的,只要能把尸体扔掉就行。

至于这帮家伙会不会喂狼,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其实喂狼了更好……说不定以后再在国内搞出来的尸体,都可以这么深夜抛尸到鄂苏国的荒原上来呢……

姜英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骑着“猪猪侠”慢慢地在荒原上溜达了一阵子,顺便还欣赏了一下鄂苏国特有的夜景——流星与极光同辉的夜空,最后还拿出上辈子带过来的水果手机,心情愉快地拍了几张照片。

心情平复之后,姜英秀就准备转道回国内了。

这次出来跑了这么多地方,消失了这么多天,估计家里头应该都炸开锅了吧。

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401章 告状

姜英秀愉快地回到了杨树沟村,家里果然不出所料地炸锅了。

第一个恼了的是姜英秀的娘沈春柳:

“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己颠颠儿地跑出去了,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儿,干啥去也不吱一声,你知道家里人都多担心吗?足足七天!七天!之前不是说好了就两天吗?”

“……”

姜英秀无言以对,讪讪地笑着,被沈春柳揪着耳朵,声色俱厉地数落了一顿,她只好苦苦地忍着,心中不断地劝说自己“忍耐!忍耐!”。

唉,沈春柳怎么说也是这具身体的亲娘,骂不得、打不得啊!

除了沈春柳,这世界上还有谁,敢扯她的耳朵?

哼,看她锤不扁他!

沈春柳絮絮叨叨了半天,总算撒手放开了姜英秀的耳朵。

姜英秀心中暗喜,可算是解脱了!

结果,刚刚这样想完,六丫、八丫和九丫就扑了上来,把姜英秀团团围住,像是一群小树袋熊扑在桉树上一样:

“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咱爹咱娘虐待我们!”

姜英秀顿时急了:

“咋了?咱爹咱娘咋虐待你们了?”

沈春柳一个眼神过来,几个小丫头都一脸委屈。

姜英秀忍不住望向沈春柳:

“娘,到底咋回事啊?”

沈春柳一扭头:“这帮没出息的,我都不好意思说!”

姜英秀心里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估计这事儿没有几个妹子说的那么严重:

“到底咋回事儿啊?赶紧滴有话就说,别让我搁这儿干着急啊!”

“姐!”六丫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眼泪都含在眼圈里,好像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

“姐,你不知道,你走了这些天,咱爹咱娘一回肉都没做过,天天给我们吃咸菜疙瘩!”

姜英秀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娘,你们不做肉,咋连菜都不做涅?六丫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哪能老吃咸菜疙瘩呀?”

八丫瓮声瓮气、语气闷闷地告状:

“二舅妈来了一回,咱家房梁上挂的腊肉就没了。三舅妈来了一回,咱家仓房里的火腿就没了。大舅妈来了一回,咱家那几只熏鸡、那几只酱鸭就都没了。”

姜大地在一边添油加醋:

“那可不咋地!你姥姥家人吧,平时也没见他们给咱们家啥好处,这鼻子可灵可灵了,一有点啥好处,离着八百里地都能闻着味儿找上门儿来……”

他说着说着,就在沈春柳要杀人的目光之下委顿下去,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料刚刚告完姥姥家的八丫一丁点儿都不顾及他这个当爹的面子:

“爹,你也别说娘。

大娘上咱家来一趟,你就给人家拎了个肘子对吧?

二大娘来咱家一趟,你不是把那一坛子咸鸭蛋都给送过去了?

四婶来咱家一趟,你把我跟六姐的书包,都给四婶家的两个孩子拿过去了。还搭上我半坛子的小青螃蟹!

五婶来咱家一趟,你不是给带了个狍子腿?

我爷我奶那里,又是谁天天给送鸽子,送鹌鹑,送傻半斤?

可算是赶上我姐不在家,这些好吃的,一口都不给我们留,都让你们夫妻俩给送出去了!”

姜英秀听着听着皱了眉。

年岁最小的九丫现在说话也利落了,忽闪着大眼睛,跟着补刀:

“大舅妈来带了一筐鸡蛋,二舅妈来带了一篮子鸭蛋,三舅妈来带了一篓山楂。大娘来带了二两烟叶,二大娘来带了二斤豆角丝,四婶来带了二斤土豆干,五婶带了一壶酒,半斤猪头肉!”

六丫紧跟着又接上,堪称无缝衔接:

“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咱爹说我们几个丫头片子,犯不着吃那么好,吃啥也是糟禁东西,不如给咱爷咱奶吃。

这是孝顺,我们也就不说啥了。

可是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从来没听说谁家还得孝顺哥哥弟弟,嫂子弟妹,侄儿侄女侄儿媳妇的!”

八丫和九丫异口同声地补充:

“姥姥家亲戚好歹还给拿点实惠的,奶奶家这头,好几家人拿来的东西,加一块儿堆儿也不够敞开肚皮吃一顿的!”

姜英秀满脸黑线,姜大地和沈春柳这两口子,这事儿做得可太过了。

沈春柳的娘家人虽然也算过分,可是鸡蛋、鸭蛋和山楂,多少还勉强算得上礼尚往来。

烟叶、猪头肉、土豆干、豆角丝什么的,这要是兄弟几个偶尔聚聚,各家出点东西,那也就罢了。

倘若说用这些换回去一堆腊鱼腊肉之类的,就有些太过分了。

最关键的是,怎么能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亏待自己家的孩子呢?

本来姜英秀走之前,就是担心自己的行程未必能够非常准确,怕给家里的孩子们亏了嘴,这才特意留下了这些肉食,让家里人串换着花样做好吃的。

没想到这夫妻俩,一个赛一个地不着调!

看着姜英秀的小脸儿沉下来了,沈春柳和姜大地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尴尬。

姜英秀直接冲着姜大地开炮了:

“爹,你这是吃一百个豆儿不嫌腥啊!”

说完了这句,就直奔外屋地,看看粮食还剩下啥,嗯,细粮都不见了,就剩下半袋子苞米面。

姜英秀很生气地吼了一句:

“粮食呢?都哪去了?”

六丫、八丫、九丫异口同声:“咱爹给奶奶拿走了!”

姜英秀只觉得头痛,一下子蹲了下来,捂住了额头。

“姐,你没事吧?”六丫几个扑了上去,她们都担心死了。

这要是把姐姐气坏了,回头谁再给她们撑腰,给她们弄好吃的啊?

姜英秀稍稍缓了缓,站起身来:

“爹,既然这么几天你就能把粮食和肉食都搬到老宅去,以后你去老宅吃饭吧。娘跟我们几个留在这边开火。省得你天天惦记奶奶惦记得够呛,吃不香睡不甜滴。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今晚上你就去吧。你要是乐意搁那边住下也行。反正老宅房子挺多的。给你找床铺盖出来,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姜大地傻眼了,不知道为啥,他竟然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四丫头,你不要爹了?”

姜英秀有气无力地回答:“那哪能呢?你是我爹,我身上流淌着你的血。走到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爹。”

姜大地急了:“那你咋让我上你奶家吃饭去涅?”

姜英秀的脸黑了:“废话!你不到七天就把咱家吃一个月的东西都倒腾过去了,倒腾个溜干净儿!你不去我奶家吃饭,打算扎着脖子、勒紧裤腰带啊?还是打算喝西北风啊?

我不让我娘去,是因为我奶不喜欢我娘,我娘去了,他们婆媳俩都吃不消停。

你是我奶亲生的,亲儿子!再加上你还对我奶这么孝顺,跟我奶感情这么好。

你去吃饭,我奶还能饿着你呀?”

姜大地还能不知道他在他娘心里啥地位?

然而,四丫头说话,从来都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儿,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就算是回老宅饿着,也得在老宅混上几顿啊。

姜大地愁眉苦脸地,被姜英秀赶出了家门,脚步蹒跚地往老宅走。

这破孩子,还反了天了!

第402章 菜干

姜大地失魂落魄的样子,姜英秀不是没看见。

她也不是铁石心肠。

不过,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

几个妹子都在长身体不说,沈春柳也怀着身孕呢。

姥姥家的人虽然也有点欺负沈春柳心慈面软好说话的嫌疑,但是人家多少还是带了些差不多的东西过来的。

鸡蛋鸭蛋之类的,都能换来现钱,买个油盐酱醋,针头线脑,都指着这些东西呢。

可见其多少还有几分礼尚外来的诚意。

然而奶奶家这边的众人,姜英秀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最出乎意料的是二大娘李荞麦。

牛桂花从姜家三房占了便宜回去,李荞麦竟然会紧跟着就带着二斤豆角丝过来串门,这件事儿本身,就让姜英秀觉得很不舒服。

这位利落能干的二大娘,在姜英秀心目中的形象,似乎有一点点崩塌。

姜英秀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刚穿越来的时候,原主头上的伤口。

看后来李荞麦的表现,她不至于不懂得,伤口上是需要清创的。

但是竟然能放任原主的头上那个伤口,包扎得那么草率,那么业余,这一点让姜英秀难免要怀疑她的动机。

也许,她对姜英秀的“天煞孤星,妨克六亲”的命格,也是打心眼里有几分忌惮的。

虽然她对沈春柳也有几分同情和关照。但是这份同情和关照,应该只局限于一些小来小去、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

真的涉及到家人的健康、运势、前途、命运这类的重大利益,这种同情和关照,立马就会烟消云散。

她会眼睁睁地看着原主头上的伤口,可能会恶化,感染,最后丢掉一条命,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也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情。

二房的几个孩子,似乎也只有二丫姜英贞本性纯良,待人纯善。三丫也是个掐尖要强的,四宝五宝,也都是比较自我的个性。

嗯,说的好听是自我,说的难听些,就是自私自利咯。

不过,姜英秀本身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所以这一点上,倒是不便要求他人如何无私奉献。

其实,也许应该说,整个姜家这么多人里面,也只有二丫头姜英贞,是个心地特别善良,性情特别温柔,待人特别真诚的好姑娘。

其他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在教育孩子方面,还真是十分失败。

姜家各个房头,在教育子女方面,也没见有多么成功。

不过,这个问题,似乎在姜英秀来的那个时空,也同样没有真正解决。

在无数的家庭之中,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就匆匆上岗的家长们,其实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

很多人自己的人生,就过得一塌糊涂,对孩子的言传身教,也同样错漏百出。

这样的家庭里,孩子能长成什么样儿,真心得看命。

……

姜英秀感慨了一阵子,就把这些东西都抛在了脑后。

沈春柳是孕妇,而且还在坚持在生产队上工。

这个年代的劳动妇女,其实她来的那个时代的底层劳动人民,也都一样,孕妇也跟普通人一样,该干活就干活儿,当然,这其中也发生过很多本来可以避免的悲剧。

不过,姜英秀可不打算让沈春柳遭遇这样的悲剧。

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她没有回溯到过去的能力,当然管不了那么宽。

但是现在和未来,却是她能够把握的。

姜英秀别的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转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就背了一个巨大的麻袋。

然后,明面上是从麻袋里,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了从双棒国采购的稻米出来,兑上家里的苞米茬子,赶紧挑一挑,洗一洗,直截了当地闷了一大锅二米饭。

然后又以麻袋为掩护,从空间里拿了些野猪肉出来,再配上个大白菜,添上点粉条,一份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白菜,就齐活了。

沈春柳看着这热气腾腾的“简单”饭菜,眼圈儿忍不住有点儿红了。

六丫、八丫和九丫一阵欢呼。

嗷嗷叫,哈哈笑,打心眼儿里往外觉得,姐姐在家,自己的主心骨就在家,好吃的就有保障!

饭菜的香气还在空中飘荡,家里就来了客人。

头一个上门的是二大娘李荞麦。

李荞麦背了个差不多能装五十斤左右粮食的面口袋,径自就推开了姜英秀家的院子门。

姜英秀老早就发现了来的人是李荞麦,于是也没有把饭菜收起来。

李荞麦进了门,一看一桌人正在吃饭,却唯独少了姜大地,心中就是一沉。

不过她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四丫头回来了啊!你老姨给你带好吃的了?”

姜英秀审视地看着李荞麦:

“带了不少呢,老多好东西了,像是豆角丝啦,土豆干啦,都没少给我拿。你看那边那个麻袋,那里头都是。”

李荞麦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豆角丝,土豆干,这是明着捎带她呢?

这小丫头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念书念得,嘴皮子是越来越溜,人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李荞麦的脸色只变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回来。

她把手里的袋子打开,一脸的不好意思:

“哎呀,早知道你老姨给你带了,我就不带了。我还想着,这回家里晾的茄子干儿挺好吃的,给你娘带点儿,让她串换着吃吃呢。”

李荞麦笑着对姜英秀这么说着,又自然而然地把视线转向了沈春柳:

“不过这东西我都带来了,再拿回去也太没面子了,三弟妹啊,你就给二嫂个面子,收了吧!”

姜英秀没吱声,等着看沈春柳的反应。

沈春柳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不过她却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有几分赧然,她感觉姜英秀说话太不给人留情面了,何况这个人还是一向跟自己亲厚的二嫂。

听了李荞麦这话,她哪还会说别的,连忙笑呵呵地接了过来:

“二嫂晾的菜干最好吃了,我就爱这一口。谢谢你了,二嫂,但凡有一点东西都惦记着我。”

说完了还有几分为难:

“二嫂怎么拿了这么多,你家三丫四宝他们不也得吃呢么?给我这老些,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我留下个一斤半斤的,尝尝鲜就行了。”

若是平时,李荞麦直接会顺势给沈春柳留下个二斤左右,其它的就拎回去了。

然而这会儿她依然被姜英秀审视的目光盯着,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玩这个招数,于是只好坚决推辞:

“三弟妹,你就是太客气了。这一袋子都是给你尝鲜的,家里还有好多呢。不跟你说了,我这一大家子人,还都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我就先走了,你身子重,不用送了,快赶紧滴吃饭吧,一会儿饭菜都该凉了!”

一边说着,一边逃也是地跑了。

第403章 冷遇

前脚李荞麦走了,后脚沈春柳话里话外地,就有几分埋怨姜英秀:

“秀秀啊,你看你咋那么厉害涅?你二大娘好像都叫你吓着了。她那眼睛都溜着边,拿眼角余光偷偷看着你。而且她看你的时候,好像都有点胆儿颤似的,这连话都没说几句,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姜英秀一脸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你看错了。”

沈春柳不服:

“我哪能看错了,我眼睛好使着呢!”

姜英秀丝毫不给面子:

“眼睛好使?你眼睛真好使?那能看不出来那二斤豆角丝和一坛子咸鸭蛋,哪头沉?”

“你这孩子!那咸鸭蛋也不是你二大娘管我要滴,那不是你爹主动给你二大娘拿着滴么。”

姜英秀刚想说,那你反对了么?刚刚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等把这话说出口,六丫就在旁边凉凉地接了一句:

“我二大娘要是不说三丫姐这两天吃不下饭,就想吃点儿香的,我爹也不会提这个茬儿吧?”

沈春柳还不觉悟:

“那不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么?”

八丫更是毫不客气:

“嗯,反正她早不话赶话,晚不话赶话,咋那么正正好好地,就赶在我大娘拿走了咱家那个肘子以后,过来话赶话涅?”

九丫紧跟着点头,一边儿笨拙地拿着筷子,往自己碗里扒拉五花肉,还有粉条。

她特别爱吃跟猪肉一块儿堆儿炖的粉条。

一边儿抽空含糊不清地补一句“对呀对呀”或者“就是就是”。

一张小嘴儿吃得油渍麻花地,那叫一个紧忙乎,倒是两边都顾着,啥也不耽误。

姜英秀看着她那小模样就想乐,心情似乎也不像刚知道这些糟心事的时候那么差了。

按说她这回跑了一趟境外,那么多的收获,就算把姜家人这几十口子,外加姥姥家那几十口子,都绑一块儿,供起来,让这帮人天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喝,她也供得起。

但是她对姜大地和沈春柳这么轻易就被人糊弄,实在是很生气。

这帮人竟然敢趁着她不在家,就来糊弄姜大地和沈春柳,她就更加生气。

李荞麦算是乖觉的,知道赶紧过来弥补关系,她可以把二房的账留到最后算,或者如果心情够好,放他们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另外几个房头,倘若还是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三房,她可不打算再姑息了!

姜英秀下定了决心,脸色就分外地平静了下来,也有心情观察众人吃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了。

众人吃着五花肉炖白菜粉条和二米饭,三个妹子大概是太久没吃好吃的了,忍不住跟饿虎扑食一样,飞快地把五花肉一扫而空。

姜英秀一看这个架势,赶紧又进了一趟外屋地,啪啪啪几下,切了一只烧鸡,两根红肠,一碟子酸黄瓜,走了两趟,端回了饭桌上。

几个小丫头一见,顿时两眼放光,嘴里说着:

“姐,你最好了!”

然后都纷纷唏哩呼噜地着烧鸡、红肠,把碗里的饭吃了,一个个都还意犹未尽地,又添了一碗。独独九丫与众不同,只挑了一根鸡腿,三下两下啃完了,然后把鸡骨头嗦啰了个溜干净儿,紧接着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饭,拿五花肉炖白菜粉条的菜汤泡了,香喷喷地吃得兴致盎然。

姜英秀抬眼看看沈春柳,耐心地观察了一会儿她的气色和模样,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她现在月份大些了,孕吐之类的反应基本上稳定在了清晨吐一小会儿,其它时间倒是都还好。

沈春柳自打吐得不那么厉害了,吃东西也就没有什么禁忌,算得上是嘴儿壮的那一类。

姜英秀了解了之后,也算是有几分放心。

这些日子奔波在外,姜英秀虽然可以在空间里自由自在地吃东西,好东西也任由她吃,但是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跟着几个小吃货妹子在一起吃饭,才比较有享用美食的氛围呢。

姜家三房这边一派和乐,却不知姜大地在老宅,简直是苦不堪言。

姜大地到了老宅,想说要跟老宅众人一起吃饭。

姜老爷子看他是饭点儿过来的,就问了句:

“老三来了,吃了没?”

他讷讷地低下头,轻声说了句:

“还没呢。”

姜老太太就炸毛了:

“还没吃呢咋不回家吃去呢?你赶着饭点儿到这边来是几个意思?”

听了这话,再看姜老太太脸上那冷若冰霜的神色,姜大地心里像是生啃了好几个苦瓜,简直苦的连舌头都打结了。

姜老爷子是个压事儿的:

“大宝媳妇儿,给你三叔拿双筷子拿个碗。”

姜老太太一翻白眼儿:

“都多大的人了,这么不会办事儿,你还惯着他!”

姜老爷子长叹了一声:

“芳泠啊,三儿不是多事的人。再说三儿是咱们的亲儿子,在咱家吃顿饭咋啦?”

姜老太太把饭碗往桌上一撂:

“我不吃了!看见他就来气!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连句爹娘都不会叫!气死我了,气都气饱了!”

姜老爷子连忙拉了拉姜老太太的衣襟,还压低了声音,不过人年纪大了,这耳朵就不那么好使,说话的音量,自己觉着很低,其实却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芳泠,孩子难得来一趟!之前哪趟来不都拎着东西?你就舍得这么让孩子没脸?”

姜大地羞得面红耳赤,看着大宝媳妇儿钱丽娟放到他面前的筷子和碗,心里的苦涩都快涌到了嗓子眼儿,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桌上的菜色,也让人没有什么胃口。

一份土豆炖酸菜,炖的火候有点过了,土豆都快化在了汤里,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酱油放多了,看着酸菜有点黑乎乎的。

桌子上有只熏酱的傻半斤,不过是切了片,摆在姜老爷子跟前的,姜大地没好意思伸筷子。就是意思意思地吃着黑面饼子,就着半碗土豆炖酸菜,姜老太太还冷嘲热讽,一脸冰霜,他若是敢对着肉菜动筷子,还指不定姜老太太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姜秋菊却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往自己碗里夹,还不忘了拿话捎带姜大地:

“三哥,这傻半斤虽然好吃,可是这肉也太少了,吃两口就没了!你就不能多拿两只过来?这么一口东西,够谁吃的!”

姜老太太对着姜秋菊顿时眉花眼笑:

“小秋丫头爱吃啊?这东西不好克化,你爱吃也别吃太多了,看晚上再积食了。再者说还得给你爹留两筷子下酒呢。”

姜大地的心里拔凉拔凉地。他不怪这个娇憨的妹子,却对自己亲娘的态度,心寒无比。

四丫头不在家的这几天,他一趟趟地往老宅跑,把家里的大米、白面、精磨的细高粱面、还有鲜鸡蛋、咸鸭蛋、腊肉、野味,一样一样往过倒腾。

要不是沈春柳还怀着孩子呢,他怕是能把全部家当都一样不落地给搬过来。

然而,他不过是到老宅来吃顿饭,姜老太太却连个面子情都不讲。

姜大地对他自己在姜老太太心中的地位,其实并不是心里没数儿的。然而,自己不受亲娘待见的这种赤裸裸的事实,摆在眼前,那种冲击力,和心里头知道、心里头明白,那绝对是两种感受。

第404章 孝心

转念一想,四丫头那个死孩子,还让他以后都在老宅吃饭……

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再者说,哪怕他真的说出口了,看着自己亲娘这意思,难道还能忍得下?不立马摔碟子摔碗儿,把他撵出去才怪呢!

姜大地只是性子比较软弱,并不是傻子。

姜老太太怎么不待见他和二哥,怎么偏着大哥大姐,老弟老妹,他心里头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可是,饶是他觉得自己个儿心中有数,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亲娘竟然连他在这吃顿饭,都能这么不高兴。

这还不如两姓旁人呢。

十里八村,乡里乡亲,街坊邻居的,自己要是上人家吃顿饭,人家就算心里头不乐意,也不至于这么表现在明面上。

姜老太太可是他亲娘。

他不是大粪堆上捡来的,也不是打仗那些年,路过的女战士生的娃,被拿块包袱皮裹着,扔下来给拜托给姜家人抚养的。

明明都是一个爹一个娘,为啥自己的待遇就这么差呢?

这么多年来,姜大地头一次产生了这种把胸腔堵得满满的,眼瞅着就要满溢出来,几乎按捺不住、就要冲口而出的疑问。

看着姜老太太、姜老爷子、姜秋菊、姜英杰、钱丽娟,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

还是个脸皮厚到极点,无耻地来人家家里,软饭硬吃的外人。

姜大地一口一口地咽下粗糙的食物和把整颗心都浸透了的苦涩,整个一顿饭,一句话都没说。

吃完了饭,姜大地主动帮忙收拾筷子碗,姜老太太却气不打一处来。

“放着吧,让你侄儿媳妇收拾就成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怎么眼里净是这些娘们儿的活儿!”

姜大地垂头丧气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顿了顿,他重新又抬起了头:

“爹,娘,那我先回去了。其实我就是想过来说一声,四丫头今儿个从她老姨家回来了。”

姜老太太对这个话题,有几分吱吱扭扭,不愿意表达出她其实有几分感兴趣:

“一个丫头片子,还怪野滴,自己个儿一个还能上她老姨家那么远?都说她老姨嫁的好,四丫头去了见识到了没?她老姨家的日子过得咋样?”

真相是四丫头真的出去野去了……

姜大地又素来没有随机应变的才能,只好嗫嚅着说道:

“四丫头还没说呢,我也没问哪……”

姜老太太瞬间就火了:

“你说说你!两根干腿棒子,支个屎瓜肚子!一天到晚干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一问三不知,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问你这么点事儿你都说不明白!我跟你爹还能指望你啥?!还能指望你点啥?!”

姜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高,屋子里的氛围就尴尬起来。

钱丽娟乖觉地把筷子碗都捡到盆子里,躲到外屋地洗涮去了。

姜英杰不声不响地偷偷溜走了。

姜秋菊斜着眼睛俾睨着姜大地,看着他局促不安地捉着衣角,涨红了一张大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又好像屁股底下扎了钉子一般,坐都坐不稳当了,一脸不愉地转开了目光。

她也跟她娘一样,极度不待见这个三哥。

话也不会说,事也不会做,每次送个小鸡,送个傻半斤,就那么一小捏咕的东西,够谁吃的?说了他,他也不长记性,下次再拿来,还是那么一小捏咕!

真是气死个人儿了!

不能再看他了,看着就来气!

姜老爷子对着姜大地也很失望。

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知道咋说他好了,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连个明白话都不会说。

瞅瞅把他娘给气的!

老三虽然已经成了家,孩子也生了好几个了,却连一个带把的都没生出来。最近老三媳妇儿倒是又怀上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个丫头还是个小子。

搞不好,老三这一房就得绝后了。

想到这一点,姜老爷子看向这个三儿子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可怜。

姜大地一向迟钝,这一回却出乎意料地敏感,一下子就懂了姜老爷子那种目光的含义。

他臊得满面通红,逃也似的离开了老宅。

出了姜家老宅,姜大地的郁闷之情不减反增。

四丫头那死孩子,大概是早都料到了这一出了吧?竟然还让自己顿顿都在老宅吃饭,这不是诚心为难自己呢么?

可是,倘若让他回家去跟四丫头低头认错,他又觉得是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让四丫头踩。

本来四丫头仗着她那一身力气,一身本事,就已经无法无天了。

自己要是再这么快就认输,岂不是得让她更嚣张,更肆无忌惮了?

姜大地一丁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当他心心念念地想着,坚决不能这么快就认输了的时候,其实心里头,早就已经认了输了——认定了自己是输定了的。

姜大地的心路历程九曲十八弯,不过,他又没有傻透气,并没有在外面的寒风中呆立太久,迟疑着回了家。

到家一看,锅灶还是温热的,掀开锅盖,一眼就看到一大碗的白菜炖粉条,热气腾腾,香香的,那股子温暖浑浊的香气直打鼻子。

他的口水都快下来了。

再看看那碗菜边上,还放了几个杂面饼子,心里一暖。

这肯定是春柳惦记他,心疼他,特意给他特意留的饭。没准儿还是背着四丫头,偷偷摸摸地给他留滴。

四丫头那死孩子的性子他知道。

让他去老宅吃饭,一准儿不待给他留饭滴。

管他吃着了还是没吃着,那丫头一准儿不待心疼滴!

说起来,也不知这丫头是随了谁了,小小年纪,心狠着呢!当着自己的面儿,都整碎了多少家伙事儿了?还有啥事儿干不出来?

姜大地赶忙去洗了洗手,拿了碗筷和小马扎,就坐在灶台边,把锅里的那一大碗饭菜和几个饼子,干脆利落地给吃了个溜干净儿。

白菜炖粉条底下,竟然还埋着几片红肠,还有两块儿烧鸡。最下面是大米搀着苞米茬子的二米饭。

四丫头这死孩子,果然一回来就做了好吃的。

竟然还带了红肠和烧鸡回来,为了她那张嘴,可真是舍得!

这得糟禁多少钱哪!

再者说,有好吃的,也不说叫上自己这个当爹的,也不说给她爷她奶送点儿!

这个小没良心儿滴,简直是一丁点儿孝心都没有!

不过说来也怪,这丫头对她娘和几个妹子倒是真好。

第405章 当家

姜英秀淡淡地看着姜大地敞开肚皮吃完了沈春柳留给他的晚饭,姜家三房人人都知道,姜大地去了老宅,必定是会吃不饱的。

沈春柳偷偷摸摸地给姜大地留饭的时候,姜英秀故意装糊涂,当做不知道。

六丫八丫九丫去跟她告状,她也心情愉快地安抚了几个小的。

其实,让姜大地去老宅吃饭不是目的,她真心不差那点子东西。

关键是要让姜大地长点教训。

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姜老太太心中是个什么地位,这个地位,就算他把三房搬空了,也是不会有丝毫改变的。

但是姜英秀不打算直接跟他讲,而是要让他自己头破血流地碰出来。

姜大地吃完了沈春柳留的饭,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儿,一回头,就被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姜英秀吓了一跳。

姜英秀笑眯眯地问他:

“吃饱了吗?”

姜大地的脸臊成了一块大红布,不光是脸,就连脖子都红彤彤的,简直跟煮熟了的大虾有一拼。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厚道地追问:

“我奶没给你吃饱吗?”

姜大地的脸由红转白又转青,被四丫头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到脸上,他真是又羞又气,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姜英秀看着姜大地的脸上变颜变色,却似乎丝毫都不感觉有压力。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他:

“爹,你想明白了吗?谁把你当家人?谁把你当外人?这大冷的天儿,谁惦记着你,给你留饭?谁又连顿粗茶淡饭都不舍得让你吃舒坦了?有些人哪,天性就是不知满足,不知感恩的。人家要是看不上你,你就算把心扒出来给他吃了,都交不下他!”

姜大地痛苦地闭上了眼,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四丫头,你别说了……”

“爹,我本来不想说什么的。我也不差那点东西。但是我看你这么分不清里外拐,我就着急,我就上火,我就生气!

我娘嫁给你这么老些年了,你让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看看我大姑、我大娘、我二大娘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五婶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我二大爷事事都听我二大娘的,你看看咱们家谁敢欺负她?

我五叔把我五婶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看看咱们家谁敢得罪她?

你再看看我娘,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哪一房人不敢踩咕她?

你身为一个老爷们儿,自己个儿的媳妇儿都护不住,你不嫌乎磕碜吗?

你身为一家之主,自己家的孩子一个个饿的嗷嗷叫,老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的,你不说好好把这一家子的日子往好了过,还跟个耗子似的,有点好吃的就给搬走,你这心里都不会愧疚吗?

你是铁石心肠吗?

你是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吗?

别人怎么对待你老婆的?怎么对待你孩子的?这些你都看不见、听不见吗?

好,就算你没长心!就算你这些都看不见,都听不见!那么,你这么卖力,人家又是怎么对待你的?

你在人家心里,比得上你姐你妹你哥你弟一片脚趾盖儿吗?

我走之前,留在家里的东西,如果你们正常吃喝,天天敞开肚皮,抡圆了腮帮子可劲儿造,也足够咱们家这些人支撑俩月的。

但是现在呢?我家里家外,从外屋地到土豆窖,从房梁到仓房,就看到小半袋子苞米面儿,小半口袋苞米茬子。

那些鱼呢?肉呢?鸡蛋鸭蛋呢?我腌的那些咸菜呢?我留下的那些米面油呢?

都哪去了?

你搬动那么多东西到人家家里去,人家今儿个招待你吃的什么好吃的呀?说来我听听,让我也解解馋!

那老些东西,你就是扔了喂狗,那狗也得给你摇摇尾巴吧?

你搬动出去,人家给过你一个好脸儿吗?”

姜英秀一直压着声音,可是这些话一针见血又尖酸刻薄,那冲击力,就像一把把蜂拥而至、寒光闪闪的飞刀,而且每一刀都直直地插进了姜大地的心上。

姜大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直昂着头,闭着眼,可是眼泪却顺着脸颊不停滴往下淌,他抬起棉袄袖子就擦,可是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姜英秀吁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姜大地逼得太狠了。

就这么赤裸裸地撕掉他的幻想,逼迫他直面现实,会不会太残忍了?

然而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她倘若不对姜大地残忍,这个稀里糊涂的“孝子”,就会继续以往那些行径,对沈春柳和三房一家子,残忍到无以复加。

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一家之主,他有必须要肩负起来的责任。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孩子多,姜大地又不得宠,大概只是稀里糊涂地把他养大了,除了要孝顺,要懂事之外,并没有教导过他什么吧。

虽然自己这个身份,来“教导”姜大地,实在很是荒谬。

然而,如果自己碍于身份,不管不顾,继续放任他这样子下去,怕是他永远都不会觉醒。

或者,也许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回光返照的时候,才会悔不当初,恍然发现自己这一辈子都活得稀里糊涂,始终都对不起老婆孩子,辜负了真正的家人?

姜英秀的清冷和姜大地的痛苦,都被沈春柳看在了眼里。

沈春柳是听到了外屋地的动静,估摸着姜大地差不多应该吃完了,过来收拾碗碟的。

却没想到,自己给姜大地留饭的事情,竟然被四丫头给撞破了。

四丫头之前真的生气了,她都不敢劝。

这会儿她怕四丫头对姜大地说出来些难听的,再让姜大地下不来台,就奓着胆子,想要劝劝这孩子。

谁曾想,她还没等鼓足勇气把心里话说出口,就听到了姜英秀这番诘问。

这些话在姜大地心上刀刀见血,在沈春柳心上,也是一样。

她嫁过来之后,一味柔顺,一味贤良,其实也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孩子们争取过什么。

然而她的性子就是如此。

指望她鼓起勇气,保护自己的孩子,那简直还不如指望天上下金子。

可是,她的性格虽然软弱,没有主见,却也并不是缺心眼儿。

别人欺负她,欺负她的丈夫,欺负她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即便她常常忍不住把人都往好处里头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对于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毫无察觉。

姜英秀这番话说出口,她本来明明想要喝止,想要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想要让她给自己的亲爹留几分颜面,却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满腹辛酸,一个劲儿地流眼泪。

姜英秀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却听到姜大地哽咽一声,鼻音浓重地出声了:

“四丫头,你骂得对。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们几个……”

“大地……”

沈春柳闻言也能发出声音了,这一对个性软弱的包子夫妻,面对面地飙起了泪。

姜英秀看得好气又好笑,这场景,怎么觉着自己跟要拆散一对苦命鸳鸯的恶霸似的?

却听得姜大地再次张口说道:

“四丫头,爹再也不会犯糊涂了,今后咱们家你当家!”

第406章 视察

姜英秀并不相信一个人多年根深蒂固的习惯,能够一朝改变。

习惯这东西,乍看似乎不起眼,然而它其中蕴含着非常奇特的力量。这世上几乎无人能脱离习惯的桎梏。

姜大地这样个性软弱的人,就更抗拒习惯的力量了。

姜英秀没有深信不疑,却也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姜大地,然后便走开了,把外屋地的空间留给了姜大地和沈春柳两夫妻,让他们互诉衷肠去吧!

不过,有了姜大地今儿个这句话,很多事情她管起来,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只要姜大地别稀里糊涂的胳膊肘往外拐,能把沈春柳和几个妹子放在心上,也不枉她折腾这么一通。

此后,姜家三房的日子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除了每天的餐桌都花样百出,别的方面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期间姜秋菊来找过一趟姜大地去老宅。

不用姜英秀做什么,六宝这个称职的小间谍就积极主动地过来汇报了——姜老太太听说姜英秀去了她老姨家回来了,却没见姜大地给她送东送西,深感不安与不爽,把姜大地叫过去,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姜大地竟然难得地顶住了压力。

从头到尾都没有应承下来要送什么东西到老宅,只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站在那里,任凭姜老太太数落。

把姜老太太气得,简直都不知道该骂他什么好。

姜英秀一如既往的忙忙碌碌,毕竟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空间升级以后,她其实已经省心了许多。

只是功绩点实在消耗得厉害。

她查过两次功过格的账目,发现上面的过错点倒是还有几十点的积蓄,眼看着要破百了,而功绩点竟然只剩下了区区十几点。

没办法,虚拟存储金刚石、钻石,以及从米斯克市的黑帮掠夺来的黄金珠宝,都需要消耗功绩点。

虽然她手上暂时没有什么需要消耗功绩点的事情了,然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还是得抓紧时间、未雨绸缪,得努力多积攒一些功绩点才行。

近期她多花了些功夫在练习跟萧凌然学的功夫和医术、药典上面。因为她发现,自己在空间中练功,效率比外面高不说,练完功之后,神清气爽。

而且,每天坚持在空间中练功三小时,连续一百天,就有一功绩点进账!

自打发现了这一点。她还曾经试过在空间中练功一整天。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欲速则不达。

她接下来三四天,一准备练功就气血翻涌,压根无法安静下来。

怕“走火入魔”,练功练出岔子来,她只好休息了好几天才重新来过。好在休息了几天之后,一切就都恢复了正常。

不过这么一来,她算是怕了,就再没敢揠苗助长。

除了练功一直在坚持,投稿的事情,也没耽搁。

那些微博的稿费,对于姜英秀而言具有特殊的意义。

比起利用空间,轻松得来的一切,稿费最让她更觉得心里踏实。

这样平静又忙碌的日子,跟穿越以来的各种糟心比起来,其实算得上是幸福了。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转眼间,姜英秀已经快要高中毕业了。

过去的几年里,她的个头蹿了不少。

不过,这里毕竟是大东北。

她站在一群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同学们之中,依然属于“小矬子”那一拨的。

好在,她已经不是个头儿最矮的一个了。

这一天,姜英秀去水房打水,走在走廊上,就听到几个人在议论,说是省里来的大领导,要来县一中视察。

“嘿嘿,你们听说了吗?过几天咱们学校要开表彰大会,表彰全县十大优秀学生,据说到时候穆高官也要来呢!”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不止是穆高官要来,上面也有人要来呢!”

“来就来呗,咱们学校年年都有这些事儿,早都不新鲜了。哪年要是领导没来,才算怪哪。”

“说的也是。咱们县一中毕竟是县一中,就是比那些野路子强……”

姜英秀听了一耳朵,淡淡地笑了笑,就过去了。

这种事情,在别的学校,兴许会引发一场小地震,会让全校师生如临大敌,精心准备。

但是在县一中,不说习以为常吧,也是见惯了的。

县一中三天两头就有领导来视察。

有时候是镇上的,有时候是县里的,有时候是省里的,也有时候是更高级别的领导。

姜英秀的成绩一直很好,不过她有些时候会请假,在学校期间也不怎么跟同学们互动。就连三好学生都没得过几次,所以,她压根就没想到这种表彰大会跟她会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表彰成绩好的同学,那肯定无论如何得有她一份。

如果只是表彰优秀学生什么的,有没有她在里面,那可就没谱了。

不过,有或者没有,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对姜英秀来说,能顺利保住自己的学籍,拿到高中毕业证,就足够了。

如果历史没有跑偏,她打算等到恢复高考那一拨再考大学。

在那之前,她有别的计划要实施呢。

几天之后,表彰大会如期召开。

姜英秀本来还想请假来着。不过被班主任给坚定地拒绝了。

班主任还忍不住剧透了一下,告诉她要做好准备,表彰名单上头有她。

姜英秀大吃一惊:

“除了学习我啥都没干哪,怎么还会有我呢?”

班主任一脸无奈:“你这孩子!老师还能坑你害你咋地?让你做好准备你就做好准备就完了!哪来那么多小话儿?”

“……”

姜英秀想了想,不就是个表彰大会么,能咋地?

上辈子大哥在巴黎给自己办作品展的时候,一时兴起,还上台走过秀呢!

上个高中的颁奖台,受个领导接见啥的,还能算个事儿?来个高官啥的,不挺正常的么?外国总统伦家都见过,好不啦!

这么一转念,心情就平静如常了。

表彰大会这一天,天气还不错。晴转多云。

早上的太阳不是很热,而等到热起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彤云密布了,所以姜英秀他们这帮只能站在操场上听训的学生,过得不算太辛苦。

大会迅速进行到了第三项,给优秀学生颁奖。

不过,还没等被念到名字的学生代表们走上颁奖台,就有一辆黑色红旗轿车驶进了校园。之后还开到了距离领导席很近很近的地方。

车上下来了两个人,都穿着剪裁合体的中山装,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地走到了领导席。唔,姜英秀心道,可算知道领导席上,之前为啥会空着两个位子,没坐人了。

紧接着,整个校园都沸腾了。

新来的两个人,都是西麓县的报纸上,一出场就占据头版头条的大人物。

第407章 专刊

姜英秀也觉得有几分震惊。

新来的这两位,一位是穆高官,这个倒是不算稀奇。再说之前也听说了他会来。

然而,另一位的出场,却让她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真正划时代的全民、乃至全球偶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普通县城的优秀高中生表彰大会上呢?

西麓县第一中学的校名就出自这位大人物之手。

然而,他题写过的校名海了去了。

姜英秀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亲自到西麓县第一中学来。

而且,说来就来,竟然如此轻车简从……就这排场,不,这压根儿就算不上排场,这阵势,甚至还不如后世一些十八线小明星声势浩大呢。

带着湘潭口音的普通话响了起来,风趣幽默,寥寥几句话就安抚住了沸腾的人群。紧接着,被打断的表彰大会,就继续进行下一项目了。

姜英秀感觉自己似乎像是踩在棉花上。

晃晃悠悠、恍恍惚惚地跟在同学们身后,动作机械地走上了颁奖台。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同手同脚,不过她发现,走在她前面的几个同学,有好几个很显然是走顺拐了的。

同学们都走到颁奖台上站定,就见到那个大人物和穆高官都站了起来,一一跟获奖的同学们握手。

姜英秀连忙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要说上辈子她也没少见过一些大场面,一些大人物,然而,眼前这一位后世传说中的人物,带给她的冲击感,还是让她有几分紧张了。

握手和勉励之后,紧接着是颁奖和拍照环节。

每个同学都得到了一张大红的奖状、一个厚厚的塑料皮日记本,和一支“英雄”牌钢笔。

不过,到了姜英秀这里,却多出来一个信封。

姜英秀有点懵,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大人物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就是那个成绩很好的跳级生姜英秀吧?”

“对,是我。”

“还在报纸上发表了很多诗配画?”

“是……”

姜英秀有点机械地回答着大人物的提问,不过说到这里,就恍然明白了过来。

也许,自己在报纸上一直源源不断发表的那些作品,和自己跳级上学的经历,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然后自己就理所当然地成了这个表彰大会上的优秀学生代表之一。

还幸运地获得了这位大人物的特殊青睐。

那信封她捏过了,迅速判断出里面装的不是现金,也不是粮票,而是一封信。

难道,这里面是那位大人物写给她的亲笔信?唉呀妈呀,这要是真迹,以后都能上拍卖会了!

想到这里,她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激动。

大人物看着她的表情,又一次笑了。笑得还很开怀。

大概是觉得,这孩子反射弧有点长。

这么半天过去了,才反应过来应该激动。

大人物亲口夸奖她是“好孩子”,又问她:“你高中毕业以后打算做什么?要考哪个学校?”

姜英秀顿了一顿,说道:

“我还没想好呢。”

话音未落,她就听到了校领导像是牙疼一般的抽气声,和那位大人物显然很开怀的笑声。

大人物最后鼓励了她一句:

“你是个好孩子。今后要不骄不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姜英秀为了让自己适应这个时空的环境,其实早已暗暗演练过许久那些语录以及口号,这会儿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字正腔圆,像在参加阅兵式一般昂然回应道:

“为人民服务!”

这一声响亮的回答,换来的是校长宛如牙痛突然加剧了的抽气声,和大人物的再次开怀大笑。

姜英秀面上从兴奋激动很快就恢复到庄严肃穆,然而心里头都快哭了。

虽然见到大神的感觉真心很奇妙,然而自己一点都不想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更不想被架在火上烤好不好?

这会儿,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被全校师生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那些目光都带着能量、带着温度,带着狂热和嫉妒!简直都快把她给烤化了!

呃,老实说,她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借着这位大人物的光辉,助她躲过那十年之中的种种风雨。

然而后来,她仔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自己这辈子毕竟只是个小人物,也没有家族在身后撑腰。

跟大人物离得近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借光没借到,反而惹了一身腥呢。

姜英秀一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却还耳聪目明地留着一分清醒的意识,机械地随着指令动作,跟着同学们的步伐前进。

下一步是合影环节。

今儿个来的大人物和穆高官和校领导代表,外加十位获奖学生,站在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

每个获奖学生都高高举着手中的奖状。

姜英秀因为身高的“优势”,站得离大人物很近很近,几乎紧挨着了。

其实她这会儿感觉自己的脸颊十分僵硬,不大笑得出来。

不过这种时候如果不笑很显然不对……

所以姜英秀奋力翘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笑得很开心,露出来标准的八颗小白牙。

照完了相,大人物和穆高官很快就离开了,其它一些领导也都走了,只不过很多人走之前都会过来跟姜英秀打声招呼。

姜英秀一脸灿烂的笑容,笑得还有点儿傻呵呵的,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娃压不住事儿,没见过啥市面。

直到所有人都散了,她才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笑得酸痛的腮帮子。

紧接着,姜英秀又被拉到校长室,被校长大人训话了足足有一刻钟。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姜英秀在面对大人物的时候,脑子落在家里了,狠狠滴丢了县一中的脸!

唉!

姜英秀不由得扼腕叹息。

这到底该算是惊喜还是惊吓?

这到底算是美梦成真,还是噩梦具现?

……

姜英秀很快就见到了这张合影照片的拍摄效果,不过,并不是照片洗了出来,分发到了她手里。而是赫然出现在了《西麓日报》的头版头条上。

这期报纸她收藏了。

不过却不是为了这个新闻。

而是因为它出了一期特殊的副刊。

这一期副刊,把姜英秀发表过的大部分作品都给登上去了,几乎成了她的个人作品专刊。

第408章 毕业

姜英秀爱不释手地欣赏了几天这份专刊,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信封里确实是大人物的亲笔信,内容不多,不过寥寥百余字。

然而已弥足珍贵。

姜英秀珍而重之地把合影照片、刊载了她作品的几期《西麓日报》、优秀高中生奖状、优秀高中生奖品,和这封亲笔信,放在了一起。

之后又觉得意犹未尽,专门找了个香樟木的小匣子装了起来,放在了空间空中花园的小木屋里。

受到大人物亲自嘉奖这件事,让姜英秀在县一中的校园里,着实炙手可热了一段时间。

本来她就年纪小,就占了几分可爱。又有空间和萧凌然教她的功夫的加成,模样越来越健康讨喜,不断跳级,不断发表文章,成绩又一直独占鳌头,在县一中大小也算是个名人。

虽然姜英秀不爱参加集体活动,而且动不动就因为这事儿那事儿的跟老师请假,跟同学们缺乏互动,但是她身上的这些弱点,并没有减弱她的光环,反而让她多了几分神秘感。

这一回又赶上这么一码事,姜英秀一下子就成了焦点人物。

那位大人物的很多狂热崇拜者,对姜英秀的观感都一下子变得亲切友好起来。

这一点让姜英秀十分烦恼。

好在,毕业会考即将来临,大家的心思慢慢地转到了考试上,姜英秀这里的压力骤减。

考完了试,学校这边基本上就不用再去了。当然,领毕业证的时候还得跑一趟。

姜英秀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报纸上。当然,也留了一只眼,暗暗关注村里的动态。

经过这几年的时间,杨树沟子村依然没有全村通电,只有大队部从镇上扯了根电线,树了几根木头的电线杆子。

不过,黑瞎子岭镇上,已经有很多单位都通上电了,部分居民家庭也已经用上了电。

虽然现在的家用电器,基本上只有电灯、电热毯、手电筒、收音机之类寥寥几样,“通电”这件事,依然让无数人深感敬畏和神奇。

大队部有了电,知青团的心思都兴奋而又雀跃,集中在了每天一早一晚的广播上头。跟村民的关系也和谐了不少。

又过了些日子,知青们此前折腾了许久,却一直百般受挫的村办小学,终于艰苦朴素地办起来了。

何家放弃了当初为了反对而反对的立场。

因为姜家出来了个姜英秀这个异类,跳级还带叠加的,结果老姜家每个房头的孩子,能去上学的都去上学了,姜家人对村办小学的态度变得可有可无。

何家再反对下去,就不是跟姜家作对,而成了单纯跟知青团,以及一些愿意让孩子在自己眼跟前念书的人家过不去了。

知青团占了村里一座荒废的小庙,用作校舍和教室。

小庙里原本有个神像,是个彩色泥塑的古装仕女,不过村里人都说不清楚这个神像到底是什么神,村民们之前都管这里叫娘娘庙。

姜英秀之前不是定了个狩猎计划么,所以这地方她也来探查过,然而按照空间之灵的说法,这地方曾经有过充沛的能量,现在却只有一点点能量残余。

说明那神像上的生灵,不管它是妖魔鬼怪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主动离开了的。

知青们看着娘娘庙这里地方还不算小,那娘娘的塑像也有些损伤,还被人搬到了后殿,前殿空空荡荡地,就连那些供桌、蒲团之类都被一些胆大的村民给偷偷搬走了,干脆就起了把这地方利用起来的心思。

这帮知青自己上山,在小寒山那边,砍了几棵杂树,拜托彭木匠帮忙做了些桌椅板凳,还钉了一块儿黑板。后来又到黑瞎子岭镇上的供销社买了些粉笔。

知青们自己做教师,只要招来学生,这个学堂就算因陋就简地建立起来了。

只不过,去学堂教学的知青并没有教师编制,最多也只能算民办教师。村里最终同意给解决一部分工分。不过如果光靠这点教学的工分,其实作为口粮来说,还是有些欠缺的。

不过,不知这些知青是真的心怀热诚,还是之前多番筹谋却一直没有做成这件事情,而心里憋着一口气,竟然并不计较这工分的多少,甚至为了弥补师资不足,还商量出来一套办法。

除了一心投身教育事业,全职做教师的知青之外,知青团的每个成员,大家每个月要轮流拿出一天到两天时间来,给小学堂里的学生们上课。

这个方案一出,就为知青团赢得了不少村民真心的尊敬。

而这个因陋就简的小学堂办起来之后,也有很多学生家长,开始热情似火地给知情团送些瓜菜。

姜英秀的一些事情传到村里之后,很多村民的想法都受到了震动。

想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受气包,不就是上了几年学堂,这几年这变化多大!

人家识文断字,算账看账不在话下,还会写诗画画!那些写的诗画的画,还能发表到报纸上去!又出名,又露脸,又赚钱!

要说难道这丫头其实是文曲星下凡?可是祖祖辈辈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文曲星还有天煞孤星的啊?

要说,指不定还真是这上学念书的功劳呢!

听说前些日子,这丫头还受到大人物的接见了呢!

……

姜英秀领了毕业证之后就回了杨树沟村,一直在留意村里的动态。

当然,姜英秀不是闲在家里无所事事,而是直接作为社员参与了生产队的劳动。

因为有空间的加持,她的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力气奇大无比,做起农活儿来,又快又好。

这让她迅速就跟同龄人打成一片。

姜英秀明察暗访,多方观察,又跟许多人套话,却始终觉得,杨树沟子村实在平静得不像话,简直就像个世外桃源。

只不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下弯?

抑或就像村中老人讲古说的一样,杨树沟子村啊,风水好,甭管有什么大灾小难,到了杨树沟子村,就被大风刮跑了。顶多有惊无险。

姜英秀一边关注着报纸上的消息,一边看着村里的动静,越看就越觉得,村里老人的话,似乎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第409章 跑路

杨树沟村这个地方,真的是十分平静,平静得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生活的环境的真实性。

姜英秀上辈子对时事政治不感兴趣,对现代历史也缺乏了解,所以,对这段历史,她其实只闻其名,只看过一些相关的文艺作品,比如《活着》、《霸王别姬》……

却并不清楚前因后果,以及种种细节。

不过,即便以她这么小白,也难免无意中了解到一些常识性的东西。

比如说这场运动的大致起始时间,她知道是从66年开始,到76年结束,而且,从65年已经有苗头冒出来了。

而在这个时空之中,姜英秀觉得,某些方面似乎比她所知的历史要宽松,比如说黑瞎子岭镇上的集市,而另外一些方面,似乎更加严格。

所以她拿不准,她那个时空发生过的一切,在这个时空,到底会不会再度发生。

……

很快,姜英秀一直关注着的报纸上,就出现了她熟悉的时空中的几个著名的标志性历史节点事件。

姜英秀心中忧虑甚重。

她打算在杨树沟子村看看情况,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执行自己原定的那套计划。

66年这一年,杨树沟子村的形势,总体来说,依然相当平静。

不过,崔六九的“投机倒把”失了手,差点就被抓个人赃并获。虽然他甩掉了追踪的人,但是因为他是被人举报的,也已经被人看到了脸,所以不跑是不行了。

姜英秀不想把他放进空间里,又不想放任他被抓到。心情相当纠结。

这年头可没有保证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益之类的说法,谁知道这小子进去了,会不会被刑讯逼供什么的,再把她给咬出来?

崔六九二话没说,连家都没敢回,跟姜英秀大致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就直就跑到小寒山上,在小寒山上躲了几天。姜英秀抽空给他送了几次饭,不过姜英秀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干脆直接让他跑路到鄂苏国去了。

为了保证他能够安全抵达,姜英秀只好跟他讲,自己有门路帮他偷渡出去,只不过要委屈他一下。

崔六九大为惊喜:

“真的么?你啥时候把下线都发展到老毛子那头去了?”

姜英秀有几分尴尬:

“哪有什么下线啊,也不是啦,只是我后来去过几次那边,对那边比较熟悉,也认识了两个朋友……”

姜英秀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崔六九毫无保留地就相信了,这种信任让姜英秀心里升起来几分内疚。

姜英秀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没有实话实话,只跟崔六九说了她的力量还是华夏这边的,在鄂苏国并无分舵。

然后,姜英秀选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决定亲自带崔六九过去,当然,在崔六九这边,他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要按照姜英秀的要求做了,就会有人帮忙把他带到鄂苏国去,免于这份牢狱之灾。

姜英秀在崔六九眼睛上蒙了黑布,又把他塞进了麻袋,然后才把他放进了空中华园里的暖玉山上,这还不算,她还给小灵发了指令,让小灵密切注意着崔六九的动静,然后姜英秀才出了空间,亲自跑了一趟鄂苏国。

方便扒火车的时候,她就扒火车,不方便扒火车的时候,她就把“猪猪侠”放出来,骑猪翻山越岭。

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倒是很快就到了边境上。

然后姜英秀又用瞬移的方式偷渡过了边境。

把崔六九安排在了距离华夏几百公里的一个边陲城市里,直接租下了一栋民居,又给他留了一些当地的货币,外加一些食物和其它物资,然后就交代他在当地生活一段时间,争取能够早日融入。

虽然诸多不放心,可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虽然跟崔六九多次合作,这个小弟也很好用,然而姜英秀还是没办法对他公开空间的秘密。

也许她就是太自私自利,太小心眼儿,太凉薄了吧。

即便是对六丫她们几个妹子,还有目前还是个小奶娃的弟弟,她都没办法坦诚地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

她能对他们比别人好,愿意投喂这些小家伙,愿意改善他们的生活,愿意让他们的人生走上幸福成功的道路。

但是这些都是有前提的。

不管她多么喜欢妹妹们,依然做不到舍己为人之类的高尚行为。

她骨子里就是个自私鬼。

她心里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不管在哪个时空,她始终都最在乎自己。

也许这种心灵上的局限,才是她上辈子虽然读了巴黎高师,依然无法成为那种惊才绝艳的天才设计师的根本原因吧。

……

姜英秀颇多感慨,知道现在形势严峻,很多事情该收手,就得收手了。

除了崔六九这里,萧凌然那里也出了点状况。

萧凌然那个在劳改农场的朋友,前些日子受了重伤。

姜英秀去县医院找萧凌然,结果扑了个空,又去了他的住处,依然没有找到人,后来辗转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那个朋友出事了,他把这边的事情都放下,一心一意去照顾朋友去了。

据说为了请假的事情,萧凌然竟然还公然跟县医院的副院长顶牛来着。

姜英秀了解萧凌然,他做事一贯是很沉稳的。能让他如此失态,这个朋友大概真的受伤很重吧……

他那个朋友,平时他很少提起,但是一想到萧凌然来这里的目的,以及这次的事情,都让姜英秀发现,这个朋友对于萧凌然来说,必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姜英秀被这件事激起了好奇之心。

不过,这一次就先算了,她打算忍到萧凌然返回县城,然后再支援他名贵药材,如果他不觉得她太过冒昧,她也可以一起去看看萧凌然的这个朋友。

能让自己这个“师父”这么看重的人,身上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好在除了崔六九和萧凌然两人遇到了麻烦,姜英秀身边的其他人,生活都一如既往地平静,并没有因为时代的洪流而发生什么剧烈的变化。

最激动的大概是那些在校生了。

只是杨树沟子村的在校生本来就不多,能闹腾得起来的就更少了。

姜英秀观察了一段时间,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第410章 求助

姜英秀想好了,打算在村里多方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形势走向。

倘若杨树沟子村的平静并不是浮于表面的假象,真的好巧不巧的,就是个世外桃源,那么,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实施自己原定的计划了。

打定了主意,这心都松快了许多。

姜英秀除了每用功,白天跟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加深对村里人和知青团的了解,晚上就进入空间休息,也在空间里练功、练画、背书,练习木刻,陶塑等等……

姜英秀的年龄其实还小,完全可以不用到生产队干活儿,但是她力气大已经出名了,而且又因为连续跳级,已经高中毕业。

如果她愿意待在家里,虽然会惹来一些议论,但是也没什么要紧。

不过姜英秀对村里的平静氛围感到很不放心,想要多方观察和深入了解村里人,所以,虽然她这个年纪到生产队干活儿,在工分上面是很吃亏的,她还是选择了参加集体劳动。

当然了,有需要的时候,她还是会跟生产队请假的。

姜英秀却不知道,虽然她请假的次数也不少,然而,主动跟生产队一起干活这个举动,无形中为她在村民们心中加了不少印象分。

之前姜英秀去读书,又读得风生水起的,村里人纷纷议论。

有些人跟着改变了态度,认为读书有用,也殷殷期盼着自己家孩子也能好好读书。

而另外一些人却觉得,姜英秀一个丫头片子,却跟小子一样去念书,竟然还敢比小子念得好,实在是不安分到了极点。

结果,这个不安分到了极点的丫头片子,竟然老老实实地下地干活儿了,而且这田间地头一样一样的活计,竟然还都似模似样,拿得起来,这顿时就让人刮目相看了。

仔细观察下来,这孩子倒是个好的。

只不过,这孩子就一点不好,太喜欢听人讲古。

遇到有人讲古,不管讲的是啥,这孩子都听得兴兴头头的。

有时候不光是别人讲古她听着,她还会起话头,勾着那些嘴涝的家伙,说起来没完没了。

也不分啥事儿,啥都打听……

好在她只听,不说,什么消息似乎到她这里就到头儿了,不然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姜英秀不知自己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已经成了一个吃苦耐劳、勤快能干、踏踏实实的八卦丫头,还在认认真真地到处收集着各方面的报。

与杨树沟子村相比,西麓县的形势就不那么乐观了。

西麓县的学校,几乎都已经停课了。镇上的几所中学也大都未能幸免。

姜英秀多方打听,发现竟然只有桦树林公社小学,和县一中,这两所学校,还在坚持正常教学活动。

不过,县一中其实也有些学生在蠢蠢动。

但是目前为止,都被老师和家长联手,无镇压了。

东北地区的家长相对来说还是很有权威地,毕竟在一个奉行“能动手就别吵吵”的地方,孩子熊起来,那是真揍啊!

桦树林公社小学倒是没有什么波动。

学生都是小娃娃,正处在崇拜老师的年纪,除了高年级生似乎有点不安分,其它年纪的孩子们,基本上不说都是乖乖宝,至少也都不敢炸刺儿。

县里的几家工厂都在正常生产,包括供销社、邮局、银行等单位,都在正常上班。

姜英秀不知道,这种秩序井然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这种平静的、甚至有几分平淡的常生活,还能维持多久。

她真心希望杨树沟子村,乃至黑瞎子岭镇,乃至西麓县,能是个世外桃源。然而她却也知道,很多时候,这种席卷了全国的浪潮,怕是不见得会放过任何一个偏远的角落的。

她暗暗有几分悬心,还特意去找过苏经理和张彩霞打探消息。

张彩霞半是取笑、半是安慰:

“小小年纪,你咋就比谁都能cāo)心涅?!这些事儿你管它干啥?

你放心,饭店里没人能闹事儿。

就算再怎么能折腾吧,谁饿着肚子,还能觉得好受咋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为了老肠老肚舒坦,哪里乱起来,咱这饭店里都不待有事儿滴!”

张彩霞没说出口的是,小吕子其实已经跟她交代过了,要是看形势不对,就不用上班了,麻溜地回家猫着去。

实在不行,就去老吕家躲一躲。反正不管这帮人咋折腾,武装部领导家,那也是杠杠安全滴。

张彩霞脑子里还回dàng)着小吕子的原话:

“这些话你谁也别告诉,看着形势不对就赶紧麻溜地先跑,这事儿说去了就不灵了,知道不?”

小吕子千叮咛万嘱咐地,不让她说出来。

她跟小吕子感正好呢,不忍心违背了自己对他的承诺。

可是,不告诉姜英秀,姜英秀又那么担心她,她实在是觉得心里头过意不错。

想了想,最终她还是对姜英秀说道:

“秀秀妹子,你放心,我家里都安排好了。要是回头真有啥事儿,你看村里不能待了,你就上我家找我去,我给你找地方!保证能护你周全!”

姜英秀听了顿时觉得十分感动。

再次察觉到,自己其实还是个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自私鬼。

自己的朋友有难,其实自己有最安全的藏之地,但是她却不放心向任何一个人开放这个藏地。

不管自己多么在意这个朋友,却只能选择守口如瓶。

毕竟秘密就是秘密,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苏经理听了姜英秀的担心,倒是有几分忧心忡忡:

“这段时间我出去采购,去过帝京和魔都,我去的时候,就听说大学城那边不太平,有几个地方已经闹腾起来了。

当时我去买东西也费了很多周折。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被抢了。

别的地方,反正一路上,我经过的那几个大站,我看好像也不怎么太平。

这把火烧到咱们这儿,我看怕是迟早的事儿。”

迟疑了一阵子,他转向姜英秀:

“小姜同志,我有个事儿想拜托你。”

“苏经理,咱们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帮不上忙的,你也不要怪我。”

第411章 合作

姜英秀说的这样直白,苏经理的脸上闪过一阵尴尬的神色,继而又严肃了起来,很诚恳地说道:

“我担心过段时间,这道路上可能不那么畅通。”

他推了推眼镜,又说:

“所以我寻思着,以后如果出去采购,许多地方都有几分不安全,可能遭到抢劫或者扣押,而且说不定货丢了还没人管……

这些姑且不说,哪怕就是道路不通,堵在路上了,那些生鲜品,哪里放得住啊?

就算不被抢劫,不被扣押,随便在哪个站被堵住了,上不了车,运不过来,这不也得给国家造成损失吗?”

“所以,小姜同志,你看能不能从你这里,给我大量供货?咱们定个章程,价格上头我不会亏待你的!”

姜英秀沉吟了一阵,其实说起来,跟苏经理合作也已经好几年了,苏经理这个人,属于那种商很高,十分擅长跟不同格的人相处的类型。

拿句俗话来说,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对姜英秀和张彩霞这两个直肠子的丫头,他一直都表现得十分真诚。

姜英秀不知为什么,对他的信任,总是有几分保留。

苏经理的顾虑很有道理。

目前种种迹象都已经表面,姜英秀经历过的上一个时空之中的历史,已经在这个时空中重演了。

虽然杨树沟子村目前看来,还是一片世外桃源,没有什么轻举妄动之辈,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过,西麓县露出来的苗头,跟苏经理提供的信息,都证明了这个世界,跟自己经历过的那一个时空,是高度相似的。

即便苏经理这个人此时此刻是可信的,以后的十年内,也未必能够经受得住那些严峻的考验。

不过,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要跟苏经理合作。

原因很简单,她缺钱。

在鄂苏国虽然发了一笔横财,然而之前在双棒国的大采购,已经把她的现金都花的差不多了。

而她原本就有趁着这十年,走遍全国的计划。

因为她的年龄,她的份,恰好属于特殊时期里,可以自由行走的那一类人。

虽然她对那些狂的运动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借助这个份,做些自己想要做的事,还是很不错的。

嗯,应该说,努力实现她的计划,那大概会是这十年中唯一的亮色吧。

姜英秀再次悚然感受到,自己似乎变得有些邪恶了。

自私自利的人,是不是不管曾经多么善良,到头来总免不了,一步一步滑向恶的那一端?

苏经理不知姜英秀心里竟然跑了这么多火车,看她迟迟未作回应,不由得有几分焦急:

“小姜同志,咱们合作这么久了,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咱们这回定个规矩,以后只要我在一天,这一块儿就都是我跟你全权交接。

你怎么运货过来我不管,或者你指定地点,让我过去取货也可以,反正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试图染指你的货源。

至于价格,常规的物资,咱们可以比照市场价,反季的蔬菜水果和紧俏的物资,咱们也可以适当加价。当然因为长期大量采购,单价就比少量供应的时候要低一些,可是咱们能走量啊!而且这些都可以商量,不管怎么说,我姓苏的指正不待让你吃亏的就是。”

姜英秀其实已经决定了要跟苏经理合作。

这事看上去似乎比较冒险,然而,比起前些年,姜英秀觉得这会儿反而更加稳妥。

因为她的学籍已经保留在了县一中,而且她还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为了以后读书做的准备已经足够了。

如果苏经理真的背叛了她,那么她随时可以跑路到其它城市,如果事闹大了,她也可以随时躲进空间,然后等到形势彻底改变了以后,再悄悄地出来。

既然想好了后路,姜英秀就不再迟疑:

“苏经理,咱们合作也这么多年了,我信得过你。只是,这送货和取货,咱们得商量个章程出来。你看这样行不行……”

苏经理喜出望外,这丫头手里有很多市面上找不到的好东西,他是清楚的。今儿个这丫头能答应他长期大量供货,就说明,她手上的东西,可不止那点瓜果梨桃!

说起了,这丫头也够有抻头儿的!这都好几年过去了,这丫头从来就没有松过口。

这回能答应,一来是合作的子久了,建立起来了信任。

这人哪,都是感的动物。

相处久了,混熟了,自然也就有几分感。俗话说得好,养条狗养的久了,还能养出感来呢!何况是人!

二来么,大概是因为听自己讲险些被抢劫的那一段,受到刺激、受到震动了吧。

估计这丫头心里,也不能希望自己出事儿!

毕竟像自己这么好说话,这么厚道的合作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吧!

姜英秀提出的想法,苏经理几乎都照单全收。

这接货的地点,最终定在了饭店后那条巷子里头。

那里头没有什么住家,比较空旷,比较安静,比较隐秘。

用来交货什么的,再合适也没有了。

姜英秀略一沉吟,干脆利落地问道:

“苏经理,我这里过段时间能进来一批稻米,质量是一等一的好,不知你这里有没有需要?”

“要,怎么不要?我们这里可是饭店,米饭那必须是每天都得卖的啊!”

“你能吃下多少?”

“你有多少?”

苏经理眼神中一片切,他大概想要一口气包圆儿了。姜英秀想了想空间里的那些采购自双棒国的稻米,想象了一下苏经理见到那么多稻米的表,几乎忍不住想要偷笑。

她低下了头,双肩颤抖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

“苏经理,咱们是自己人,我就不说虚的了。你还是说个差不多的数目吧,我好给你备货。”

苏经理点点头:

“那,你要是方便的话,第一趟先来二百斤吧。”

“成,那你看什么时候交货比较方便?”

“当然是可你的时间。不过要是你这头能安排开,那肯定是越快越好啊!”

“成,那我明天再过来一趟,你看看你明天几点钟在?”

俩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交货的细节,姜英秀心头窃喜:总算可以回笼一部分现金了!

不过这样可能还是有点慢,最好找机会把那些从鄂苏国得到的金银珠玉,和各国货币,兑换成本国货币。

这在这个时代,似乎是个相当艰巨的任务。

第412章 名额

第二天,姜英秀提前了一段到了约好的地点,不过只拿了一份报纸,一军用水壶豆浆,一个小马扎。悠闲自得地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报纸,时不时地喝一口豆浆。

直到看到苏经理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她暗暗释放出意识力,将周围的环境“扫描”了一遍,发现并无任何可以,方才心念一动,将预先在空间里准备好,放在一层青青草地上、用麻袋装好的稻米弄了出来。

苏经理远远地看到姜英意态悠闲,心中既感佩服,又有几分无语。佩服的是,这丫头似乎什么时候都这么不慌不忙的。无语的是,这也太淡定了!也不看看这干的是什么事儿!

姜英秀看着苏经理走了过来,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不紧不慢地把报纸对折了一下,塞进肩膀上挎着的带红五星的军绿色单间书包里。

然后又把小马扎折叠成了体积小小的两片木头,然后把军用水壶和小马扎塞进了书包里。

这书包也挺有意思的,塞了这么多东西进去,竟然还是瘪瘪的,仿佛很能装的样子。

苏经理的眼神掠过军绿色的书包,只停留了一下,就移开了目光,很快就发现了姜英秀身后不远处的麻袋。

“小姜同志,就是那个吗?”

“对啊,苏经理,你先打开看看成色怎么样。”

苏经理也不客气,闻言就打开了麻袋口扎着的麻绳,看了看里面的稻米。

两人合作多时,这方面都比较喜欢当场搞定,不留后患。

结果这一开,苏经理就被震了一把。

他其实习惯了姜英秀手上有好东西,但是,这么干净剔透,晶莹洁白的稻米,还真是头一次见。

姜英秀清清楚楚地看到,苏经理眼里,有东西在闪闪发光,她知道那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苏经理忍不住提了个建议:

“小姜同志,你看,咱们这样……”

听完苏经理的话,姜英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苏经理竟然想到,要给姜英秀在饭店安排个临时工的活儿,按月给她发工资。

不过,就她现在的年龄和身量……是不是得算童工啊……

苏经理考虑的是,她在饭店上班了,这些货物交接的事情,做起来也就更方便掩人耳目了。

至于所谓“童工”的问题,苏经理说他会想办法解决,大不了不去做前面的服务员,还可以在后厨做学徒嘛!

姜英秀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案也不错,跟她原本的计划并不十分冲突。在某些方面似乎还会有所助益。

但是她倘若真的要出来做工,不能不经过生产队,也不能不经过姜家。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姜大地的立场,到底能不能把持得住。

姜英秀就点了点头:

“嗯,这主意不错。我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要是他们都同意我来,我就过来。”

苏经理接了大米,在随身的一个黑皮面本子上记了一笔,姜英秀看了日期和重量都无误,就慢悠悠地溜达着走了。

她在空间里也准备了个笔记本,用来记账的。

之前她是不怎么记账的,不过后来发现这样子随意,竟然连自己具体有多少钱都模模糊糊的,她就开始认真记账了。

别的不说,起码各种交易的账目要记仔细了。

……

姜英秀带回家的喜讯,迅速在姜家炸开了锅。

因为村民社员到市里参加工作,是必须经过生产队同意的,在有接收单位的情况下,生产队如果不给开介绍信也是行不通的。

所以,这事情在杨树沟子村,根本就瞒不住。

姜英秀也没打算隐瞒。

当天晚上,姜英秀提了这事儿,姜家三房人人喜不自胜,不过倒是还算消停了一夜。只姜大地和沈春柳兴奋得不能自已,他们屋里的灯都比平时多亮了一个多小时。

第二天,姜大地就去禀告了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这事儿他觉得脸上有光,忍不住要跟自己的爹娘分享。

傍晚从生产队下工回来,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召集了全家人,到老宅聚餐。当然,名义上是吃晚饭,实际上其实就是召集姜家人开会。

姜英秀心知肚明,这顿饭,多半是为了国营饭店招工名额的事儿来的。

虽然姜秋菊过来递信儿的时候,说了让大家都过去老宅吃饭,姜英秀却还是主张大家现在家里简简单单地吃一顿晚餐垫垫肚子,然后再过去老宅。

毕竟在老宅吃饭,顶着姜老太太那张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的利嘴和那双恶狠狠的白眼,很容易消化不良啊。

姜家三房简单滴吃了点卷饼。

沈春柳烙的饼,炒的土豆丝、黄豆芽、韭菜、还有些肉丝,用作卷饼的馅儿,真是鲜美得让人几乎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因为在家吃了饭耽搁了功夫,到了老宅,另外四家都已经到了。屋里已经摆上了几张桌子,饭菜几乎都摆满了,碗筷也都按人头摆好了。

姜大地瞪了姜英秀一眼,姜英秀一脸乖巧地没吱声,她没想到这回姜老太太竟然不等到使唤沈春柳,就舍得直接开席了。

而且有意思的是,姜春菊竟然也在!

姜英秀暗暗纳闷,姜春菊这会儿在这里,是巧合呢,还是她消息太过灵通?或者老太太一得了信儿,就立马告诉了这个大闺女?

不过她不是在矿上干的好好的吗?对这区区一份饭店里的临时工,不应该有啥念想啊!

姜英秀却是没想到,饭店里的活计在她看来是又脏又累,但是煤矿车间的活计,跟饭店比起来,那绝对是更脏更累啊!

最关键的是,煤矿的车间里,那是埋头出苦力,几乎没有任何社交。

而饭店的服务员,那是有机会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来饭店吃饭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说不定就能有机会结识什么样的人脉呢。

姜英秀压根就没想到这么多,她扫了一圈屋里的众人,看看众人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心中颇有些无语。

这个饭店临时工的名额,是苏经理特意为了姜英秀拿出来的,这些人再怎么惦记,也惦记不去。

然而,这会儿她若是提醒他们,怕是压根就没人会信……还会以为她藏着掖着,舍不得这么一个工作机会吧。

那她干脆就不白费这个力气了。这帮人爱怎么抢就怎么抢去吧,嘿嘿。

姜老太太见了三房众人进了屋,原本对着姜春菊和姜秋菊笑得正欢的一张笑脸,瞬间就“呱嗒”撂下来了。

她看到了姜英秀那个扫视的目光,拿鼻孔哼了一声:

“四丫头,你那小眼睛东撒吗西撒吗,你瞅啥?”

姜英秀心里瞬间回响起那句经典的“瞅你咋地”,忍不住抿着嘴儿乐了。

不过,既然笑出声了,不解释一下总归是不大好,姜英秀干脆找了个好借口:

“奶,这不好几天没见了么,我最近正自己琢磨着看医书呢!我瞅着你们这气色都挺好啊!尤其是你老人家,中气十足!”

姜老太太狐疑地打量了姜英秀两眼,心中总觉得,这好像不是啥好话,但是她又听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于是只好暂时按下话头,将炮口转向了姜大山:

“老三,你瞅瞅你这闺女,我说一句,她有一百句在那等着我呢!”

姜大山低垂了头:

“四丫头确实是有点厉害,这不是随了你了吗?”

姜英秀眼睛一亮,忍不住望向了姜大山,心中暗暗惊奇:

“嚯,姜大山啥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顶人肺管子一个来一个来地!”

姜老太太也一脸被噎到了的表情:

“你说啥?”

姜大山抬头看了一眼姜老太太,又低垂下脑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到:

“我说四丫头个性随你,这样挺好,厉害点,不吃亏。”

姜老太太彻底惊讶了,一屋子人也都下巴掉了一地,不过好在他们都有分寸,只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却没把自己心里那些能让姜老太太的炮口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想法说出口:

“老三啥时候变成这样式儿地了?这画风好像有点儿不对啊!”

“老三啥时候说话这么给力了?一句比一句冲人肺管子!”

“老三行啊,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憨的,没想到分家出去几天,这就露了本性了!”

“老三竟然敢顶撞老太太?这还是老三么?鬼上身了吧?”

“老三这样子,看来是老三媳妇儿调教的好啊!唉,没想到那沈春柳长得比谁都磕碜,竟然还有两下子……”

……

房间里一片静默。

姜老太太忍不住顺了顺气,然后费力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好像才把噎住自己的那一口气给吞下去。

她决定暂时不理这个茬,说正事儿,不过说正事儿之前也得有点铺垫:

“老三哪,你哥哥弟弟可是都来了,就你们一家子来得最晚!磨磨蹭蹭地,搁那磨蹭啥呢?让这一大家子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你,你不来就不能动筷子,身上特别舒坦,脸上特别有光是吧?”

姜大地继续低垂着脑袋:

“那哪能呢。我们本来都收拾好了,结果我们家小蛋子突然尿了我一身,我来见你们二老,这总不能不换衣裳吧。”

姜英秀这回真是惊奇了。

他们明明是在家吃了顿卷饼垫肚子才迟了的。

姜老三现在不仅在姜老太太面前说话能流畅,能大声了,竟然还学会找借口了!

不容易啊!

姜老爷子发话了:

“芳泠,开饭吧,我饿了。再说这菜都上来一阵子了,再不吃该凉了。”

姜老爷子发了话,算是缓解了有几分尴尬的局面,但是话里的指责意味也是不容忽视的。

要是搁从前,姜大地听了这话大概会一直诚惶诚恐,吃也吃不香甜。

但是这会儿,他就像没事人一样,除了依然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动作自然地入了席。沈春柳抱着小蛋子也跟着姜大地入了席。姜英秀和几个妹妹也动作麻利地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蛋子,就是姜家三房的新增人口,姜英秀唯一的弟弟。现在小蛋子的大名还没定下来,小名也没正式取一个,只是这么随口小蛋子,小蛋子的叫着。

黑瞎子岭地区的风俗,一般管女孩子叫丫头,昵称叫丫蛋儿,蔑称就是丫头片子。相对地,管男孩子叫小子,愿意叫的亲热点儿,就叫小蛋子。

本来姜大地和沈春柳给小蛋子取了些贱名儿,说是好养活,然而被姜英秀给否了。什么狗蛋,狗剩,二狗……姜英秀一听见就觉得浑身难受。

她打定了主意,得抽时间给这臭小子取个朴实憨厚接地气,但是又不至于难听得让人浑身发冷的丑名字。不过她一直都在忙忙碌碌地,只是惦记着,却没有实际行动。

姜大地和沈春柳就一直小蛋子小蛋子地叫着,现在全家人都叫顺了口了,姜英秀干脆也就顺其自然了。

此前,姜家三房被姜家人歧视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没有儿子。

所以,自打沈春柳生了小蛋子,姜大地和沈春柳走路都抬头挺胸,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

姜老爷子看了看小蛋子的小襁褓,没说什么。

率先动了筷子。

紧接着姜家众人也都纷纷开始用餐。

姜英秀心说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三房来老宅吃饭,哪回不是碰一鼻子灰?可是头一回这么轻松就过了关啊!

众人只吃了七八分饱,姜老爷子就撂了筷子,姜老太太也跟着撂了筷子,端着一搪瓷缸子茶水,慢条斯理地喝。

姜老爷子拿了个烟笸箩,自己动手捋着烟叶。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都不吃了,姜家众人也连忙匆匆地停下了筷子,桌上的残羹剩饭和碗筷很快就被钱丽娟收拾了出去。

几年过去了,钱丽娟似乎已经慢慢地从那段悲惨遭遇之中走了出来,只是他们夫妻俩一直都没有孩子。姜老太太看她百般不顺眼,然而姜英杰乐意顶在前头,这钱丽娟在老宅的日子,反而不如当初没分家时候的沈春柳和杨水芹难过。

这个大堂嫂,别的方面姜英秀不知道,干起活儿来,倒真是一把好手。

姜春菊第一个开了口,一脸“慈爱”地看着姜英秀:

“四丫头,一段日子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过来,到大姑这来,大姑有好东西给你。”

第413章 相争(1)

姜英秀笑了笑,没动地方:

“谢谢啊,大姑你不用惦记我,有啥好东西,给芳芳留着吧。”

姜春菊脸上有点尴尬,心说你个臭丫头,我给你脸了,你还嘚瑟上了。看来也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儿!

姜春菊跟娘家的来往,仅限于怎么从娘家身上,多刮连些好处,要说感情呢,跟老爹老娘的感情是有的,跟最受宠的哥哥和弟弟的感情也能划拉出来几分,对于老三老四这样不受宠的,老二这样结了婚就成了媳妇儿的人了的,感情?感情两个字怎么写?多少钱一斤?

所以她大多时候,更关心的都是大房、五房和小妹的动静,对于三房四房的事情并不上心。

加上三房虽然已经是姜英秀掌家,对外却并未张扬,虽然也听说了姜英秀跳级、考高中、得了优秀生奖状这些事,但是寥寥几次见面,姜英秀都没怎么吱声,一直表现得很没有存在感。

因此姜秋菊眼里的姜英秀,还是多年前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还是那个除了能干活没啥优点,可以随便几句话就会被她挤兑的眼泪直流,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怂包软蛋小傻子。

想到这里,姜春菊就换了一副脸色:

“四丫头,让你过来就过来,怎么这么不懂事?”

姜英秀抬头看了姜春菊一眼,转眼去找姜大地:

“爹,有人骂你。”

姜大地:……

众人:……

不过,拐了个弯倒是也明白了,当着人家爹的面儿说人家孩子不懂事,确实经不起深究,说她有几分骂人的意思在里面,不算冤枉。

姜大地顿了顿,直不楞腾地接招,抬眼望着姜春菊:

“你想干啥?”

众人发出一阵如同齐齐牙痛的嘶声。

姜春菊也愣了愣,这老三今儿个咋这么不像他涅?

姜老太太眼里只看得到姜老三“顶撞”了大闺女:

“老三你怎么说话涅?你想干啥?那是你大姐!”

姜大地老老实实地点头受教:“我知道了,娘。”然后转过头对着姜春菊:“大姐,你想干啥?”

“嘶——”众人又整整齐齐地发出一阵牙疼声。

这还是姜老三么?

姜英秀有几分忍俊不禁,一看几个妹子,凑在一堆,把脸深深滴埋在臂弯里,但是抖动的肩膀,充分地暴露了她们其实在偷笑的事实。

姜英秀拿手指捅了捅六丫:“别笑了,都看着呢。”

六丫板起了脸,端端正正地坐好,八丫和九丫也紧跟着端端正正坐好了,那样子要多乖就有多乖。然而那微微翘起的小嘴角,还是泄露了她们的好心情。

老爹今儿个竟然知道维护姐姐了呢!

姜春菊的脸色只是变了一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干脆顺着姜大地的话茬接了下去:

“老三,我听说四丫头在县里的国营饭店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儿?四丫头还这么小,你咋能让她干那么累的活呢?”

姜大地一脸懵懂:

“大姐,饭店里的活儿比种地还累么?”

姜春菊:……

众人:……

今儿个姜大地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突然间就开了窍了?

……

姜英秀觉得实在是有几分佩服姜春菊脸皮的厚度,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淡定地再度开口:

“老三哪,四丫头这小身板,刚养起来没二两肉,你就让她去城里干活,这事儿,它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姜大地不为所动:

“四丫头在小棚子里住了那么多年,都没人觉得不好听,进城里干活有啥不好听的?你出门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是好事儿?”

姜春菊几次三番被姜大地这个历来老实巴交,三棒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的弟弟给怼搡,虽然她表面功夫一贯做得滴水不漏,这会儿也真是装不下去了。

她直接求助了姜老太太:

“娘,你看看,我说一句,老三有一百句等着我呢!这还不让我说话了呢!也不知道他是防贼呢还是防着啥呢,好像我这个当大姐的,一天到晚都惦记着要坑他害他似的!”

姜老太太立马拍了桌子:

“老三哪,你大姐平时对你多好,你是怎么对你大姐的?你今个这是吃了枪药了?你大姐说一句你顶一句,还能不能好好唠嗑了?你这是不给你大姐脸面,还是下我的脸呢?”

姜英秀真不知道,姜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歪着心思,才能说出来“你大姐平时对你多好”这句话来的。说这种昧着良心的瞎话的时候,她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姜老三再次低低地垂下了头:

“我知道了,娘。”

转过头再次对上了姜春菊:

“大姐,你到底想要说啥,一口气说完吧。我嘴笨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这么东拉西扯地,我不回话吧,就像是不稀得搭理你似的,我一回话呢,指不定哪句话又戳你肺管子了。”

“噗嗤”。

有几个人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姜大地到底是真憨还是装憨?

姜英秀听着,却觉得姜大地未必是真的懂得了要捍卫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而是心里头对老宅存了一口怨气。姜春菊倘若不用这种拿捏的语气,而是软语相求,他是不是这个态度,就不好说了。

不过,能做到这样,也是一种进步了。

如果是没分家的那些日子,姜春菊和姜老太太这么一说,姜大地说不定什么都答应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还没听完人家说什么,就有一句,怼一句。

姜春菊今天数次开口,都被怼了回去,实在是装不下去,但是这一茬,其实除了姜老太太的交代,还有她自己个儿的私心在里头,实在不能不提:

“老三哪,我没有别的意思,四丫头年级小,可以不懂事,你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好赖话都分不清吧!

咱们姑且不说你这遇到事不先想着爹娘,不先想着你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这一茬,单单就是有事儿说事儿。

就说这饭店的活计,看着挺风光,听着挺提气,但是实际上又脏走累,关键还又是刀又是火的,四丫头这么大一点点,磕着了碰着了,烧伤了烫伤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搞不好都得影响将来找婆家!万一要是伤到了脸上,别说找婆家了,出门见人都难!

所以我看,这饭店的临时工,四丫头去干,不合适。可是这么好的机会,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再者说人家乐意给咱们介绍工作,那肯定是看了国庆的面子,咱们也不能拂逆了人家的好意,白白搭上人情债。

咱们得拿出个章程来。

要么就换个能吃苦耐劳的大人。要么起码也得挑个十四五岁往上的吧。

四丫头今年是十岁还是十一啊,你看她这小身板,这小矬子样儿,就这么一点点大,哪能干得了那活?”

如果抛开用心和刘国庆的面子,,单纯说这番话,其实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是这话既然是姜春菊说出来的,那么道理后面到底藏着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

第414章 相争(2)

姜英秀没吱声,端看姜大地如何应对。

姜大地一脸的挣扎:

“不是我不想着爹娘,也不是我不想着兄弟姐妹。这活计是人家饭店的人找到我们四丫头的,说是看了四丫头老师的面子,压根儿就没提国庆啊。

再说了,这事儿,没通过人家饭店的领导,咱们二上给安排了,那能合适吗?

再者说,就算人家涵养性好,不说啥,直接就同意了,那咱们就这一个名额,给谁,不给谁?而且咱家兄弟在生产队上,挣工分挣得好好地,都单独立户了,每家每户年底都还得交任务粮和任务猪呢,这生产队的事儿,那能说不干就不干?”

姜大地提的这些,再一次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姜大地不是一直稀里糊涂的么,什么时候,这心思竟然清明起来了?

姜春菊犹豫了一下,便继续信口开河:

“四丫头这是上回到我们家,正巧赶上我们家出事儿,没招待好她,就生气了记仇了吧。

那之后一直都没来过我们家不说,这饭店的领导明明是看着国庆的面子,给她安排个活计,她还能嘴硬,说成是老师的面子。

那老师的面子那么大,人家自家没有孙男娣女的?还能给她一个没亲没故的学生踏这个人情,搭这个桥?”

姜英秀心说,嘿嘿,还真让你蒙对了一部分,我确实是记仇了!

上回其实你家出事儿,就是我干的!

姜春菊没留意姜英秀的神色,继续头头是道地分析:

“你们说说,我这双喜煤矿的活计正干得好好的,领导都说了,再过几个月,就能给我调岗,我能眼馋她那个临时工吗?

我这不是想着,小秋丫头也大了,该说婆家了,让她去城里头见见世面,说起来在饭店上班,也体面,也方便小秋丫头往城里的好人家嫁嘛。

其实我都给小秋丫头看好了几家了,可是人家虽然不挑学历,不挑出身,但是人家那小伙子,一个个地都是青年才俊,要么在机关,要么在国营单位,都是吃皇粮的,人家思想觉悟高,要跟自己有共同语言的,那找啥样的,也都不能找这没有工作的呀。

现在这工作多难找呢,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子退休孩子接班,要给小秋丫头办工作,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啥合适的。

可是小秋丫头这年龄可是不能再拖了。咱们村里跟小秋丫头一般大的,孩子都生出来了!”

姜大地张了张嘴,没接上茬。

他其实也很疼姜秋菊这个妹妹。妹妹小时候是很粘着他的,谁曾想长大了两人越来越疏远了。不过那也是妹妹看不上他,而不是他不再心疼妹妹了。

牛桂花听到这里,捅了捅姜大山的肩膀,姜大山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牛桂花急了,干脆自己上:

“大姐,你这光惦记着小秋丫头,也不说惦记着你侄儿们哪?

现在可就只有大宝一个娶了媳妇儿,还是个那样式儿的……

我这心都快操碎了。

你现在出去上班了,认得的年轻小姑娘小伙子多,也给我们二宝三宝张罗张罗呗!”

姜大山再度瞪了牛桂花一眼:

“胡咧咧啥?这正说着工作的事儿呢,你咋还相上亲了?”

牛桂花一阵委屈: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儿子!

二宝和三宝,那都是精精神神的好小伙子,进了城,再打扮打扮,有了工作,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儿没有?

村里人都不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咱们家,不愿意跟那姓钱的做妯娌!可是二宝三宝要是成了吃皇粮的城里人,村里丫头就算上赶着倒贴,都撵不上热乎的!”

姜大山忍不住皱了皱眉,禁了禁鼻子,咧了咧嘴,牛桂花这个媳妇儿,实在是有几分上不得台面。

你瞅瞅她说的这叫啥话?那狗吃屎才要撵热乎的哪!这是说我儿子是狗吗?

二房的姜大河竟然也一脸兴味地接茬了:

“要是按年龄算哪,小秋丫头这事儿该抓紧了不假,我们三丫,也该是时候说婆家了。要我说,这活儿让给三丫去干,正合适。

三丫现在可真是大姑娘了。

三丫这模样生的好,随我!做两身好衣裳,往人前一站,那多精神,多气派!”

李荞麦怼了他一杵子:

“老王卖瓜你还上瘾了是吧?不会说话就别说,咬个草根眯着去,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

姜大河立马不吱声了。

要是以往,姜英秀大概会觉得李荞麦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而姜大河有非分之想。

然而经过了她离家七天去境外这一档子事儿,她算是看清楚了,姜家各个房头,其实都是一丘之貉。

而看起来很像好人的二房,大事小情,其实都是李荞麦在做主。

姜大河敢这么说,必然是有李荞麦的默许在里面的。

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默契啊!

就是每次“冒冒失失”的那个人,都是姜大河,而出来做好人的,都是李荞麦,这套路玩多了,别人再迟钝,也该看出来了吧!

四房的姜大林也开口了:

“我看这活儿,让香芹去合适。”

这个更不着调,姜英秀差点笑场。

香芹是杨水芹的妹子,姜大林的小姨子,今年刚满了十八岁。

这丫头出落得比杨水芹还标志,她爹娘不舍得让她早早嫁人,十里八村爱慕她的小伙子,争先恐后地抬高给她的彩礼价格,已经严重扰乱了杨树沟子村的婚恋市场。

要说前面几个还算是姜家人,想着把姜英秀的活儿抢了给自家人,还算多少能刮连点边儿,可是她杨香芹可是老杨家人哪!

姜大林竟然想让她也分一杯羹?

一向有颜色的朱月娥注意到了姜英秀嘴角的冷笑,愣了愣神,眼珠一转就开口了:

“四哥,你这可真心疼四嫂,连小姨子都顾念上了!咱们家顶数你跟四嫂最恩爱了吧!”

杨水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姜大林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

“咱们家明明是咱爹和咱娘最恩爱了,老两口一辈子都没红过脸……我就是跟咱爹学的,嘿嘿。”

姜大河又掺了一句:“咱家谁不恩爱啊?大哥大嫂,我跟你二嫂,老三两口子,老四两口子,还有老五你们两口子,这不都是跟咱爹咱娘学的吗?”

眼瞅着楼越来越歪,话题跑偏得快没影了,姜春菊又赶紧把主题给拉了回来:

“既然大家伙儿都各有各的主意,要不还是让咱爹和咱娘做主吧。”

第415章 不欢

姜春菊话音未落,屋里的氛围一时凝滞,众人无人应答,姜英秀却视线一转,已经将在场众人的表情都扫了一遍。

她五感敏锐,眼神也好了不少,整个房间不管距离远近,众人表情不论明显抑或细微,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姜秋菊全程都在撇嘴,其实对这份众人都想争一争的工作,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她被姜家二老惯得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听说是个临时工的活计,先就有了三分不满,这个活计还要从她一贯看不上的三房四丫头手上抢来,她就更添了五分别扭。

要说这姜秋菊,虽然是个混人,也经常欺负沈春柳和三房的几个孩子,但是姜英秀看到她,心情总是很容易变得复杂。

姜秋菊是个表面上看起来很可恨,实际上很可怜的人。

她的父母不懂教育,只知溺爱,惯得她养成了一副眼大心空,傲慢自私的臭脾气。然而这丫头其实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没有什么心眼儿,有啥想法,好恶,全都毫不掩饰地摆在明面上。

这样的脾气个性,也就能仗着父母的宠爱,在兄弟姐妹之间窝里横。

然而她几乎把嫂子们都得罪光了。

几个哥哥,哪个不听嫂子的?什么风敌得过枕头风?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年纪都大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

等到老辈人一去世,谁还会继续惯着她?

她没受过多少教育,而且还不是姜家人不舍得供她上学,是她自己没这个心思,死活学不进去。因此读书上进这条路,自然而然就不用考虑了。读中专去做老师,做护士,或者做工人,都没戏了。

她容貌算不上出众,虽然有几分姿色,却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水准,想要靠刷脸就找到个好婆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不会做农活,也不会做家务,连喂鸡喂猪这样的事情,都从来没有做过。平日里甚至连洗脸水洗脚水,都天天有人给打到跟前。

姜英秀上辈子还是林晓晓的时候,生活条件相当优渥,家人又万千宠爱,也可以算得上是娇生惯养了。

可是她的日常生活,都没有娇惯到姜秋菊这种程度。

因为林父林母,都认为身在富贵中,可以尽情享受富贵,却不可以被富贵迷花了眼。

别的不说,自己照顾自己,是必须要掌握的生存技能。

这样万一富贵不再,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成为那种古典笑话里,脖子上挂着大饼,还能生生饿死的娇娇儿。

姜英秀想了想,突然就乐了。

且不说被惯坏了的姜秋菊,自己看不上这个饭店临时工的岗位,就算是她被说服了,乐意去了,难道她还能干得下来?

姜老太太竟然会不知道,自己的心头肉,单单她这份脾气,就不是那伺候人的人?

姜春菊那么力争让姜秋菊去干这份儿活儿,还特意强调了几回“又脏又累,又是刀又是火,烧伤烫伤”之类的关键词,安的是什么心?

姜英秀笑意盈盈地看戏,仿佛没事人一般。单看她的模样,似乎这一屋子人,完全无视了姜家三房的意见,争先恐后地算计这个工作,都跟她没有一分钱关系。

姜大地皱紧了眉毛,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青。沈春柳一脸的担心和焦急,却又碍于性格怯弱,什么都不敢说,也不会说。

六丫几个小丫头,也有点着急上火,不过看着姜英秀的表情,倒是还按捺得住,没有主动跳出来顶嘴。

姜英秀暗暗点头,几个小丫头向着她,她固然高兴,可是跟长辈顶嘴什么的,做多了容易被人说嘴。

以后她可以远走高飞,几个小丫头能不能走得出去还是另外一码事呢。

即便有她带的好头,这几个小丫头都走得出去,她们这些土著,跟自己这种外来的灵魂也不一样,怎么会舍得下家乡和亲人的牵绊呢?

所以,给她们留个好名声,还是很有必要的。

大房的牛桂花一脸的不高兴,一张嘴张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又张开。很显然,她想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二宝和三宝,在这两个儿子之中选出一个去做那城里人。

她大概是早就选择性地忽略了:

一、这个工作是姜英秀的人脉找来的,指名要给姜英秀的。

二、临时工其实算不得城里人。

姜大山倒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似乎对这事儿并不挂心。

二房的夫妻俩也是一脸淡然,姜大河的脸上还有几分讥诮。

不过三丫的脸上却是有几分跃跃欲试。

这几年三丫大了几岁,人也长开了,容貌出落得漂亮明媚了许多。

加上她一贯掐尖要强的个性,看着浑身上下的气质,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很难让人不生好感。

今儿个三丫穿了一身新做的蓝褂子,其裁剪风格乍看起来跟这个时代大多数的衣服,似乎并无二致,然而那腰身,很显然是特意收窄了的,裤子也做得颇为贴身。

小丫头身材抽条了,这身衣服穿在身上,显得腰身纤细,曲线婀娜,走起路来风摆杨柳,竟然有几分四婶杨水芹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故意跟四婶学的,嘿嘿。

嗯,这么看起来,跟一贯穿着肥肥大大的花衣裳的农村丫头比起来,三丫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城里人的感觉呢。

四房里四叔悄悄地在衣袖底下,握着四婶的手,四婶的脸颊羞得浮起了两朵红晕,比平时那苍白怯弱的模样,竟又更添了几分美丽。

四婶家的两个丫头,这会儿只静静地听着,看向姜英秀的眼神里,暗藏着两抹同情。

嗯,这俩丫头,似乎还算得上有几分善良。

虽然这两位可能并没有二丫姐姜英贞那么纯良,却依然比大多数的姜家人,更让姜英秀觉得有几分温度。

五叔坐在五婶旁边,五婶怀里搂着六宝,六宝脸上的神色很平静,眼神里却对姜英秀的心情十分关注。

五婶的腰身似乎宽了几分,不知是不是怀上了二胎。

姜英秀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她虽然跟着萧凌然学了许久,然而不知是天分的限制,还是之前太过敷衍,反正她的悟性似乎不怎么样,学医的进展颇为缓慢,一点都不如练功的进度。

就比如说五婶是不是怀孕了这个事儿吧。

若是让姜英秀切脉,她还能大差不差地切出来滑脉,若只是让她看脸,却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来人家到底怀孕了没有。

第416章 人才

众人都陷入沉默,这种凝滞的气氛,很快就被姜老太太给打破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姜大地:

“这个活儿,我看还是让三丫去吧。”

“嚯!”有几个人甚至惊讶地叫出了声。

毕竟谁不知道姜秋菊在姜老太太心目中的地位?

前面姜春菊又明示暗示地提到,姜秋菊要想嫁到城里去,起码得有一份城里工作。姜老太太怎么会舍得把给自己的好闺女的机会,让给不怎么受待见的二房呢?

姜老太太看着众人,竟然还难得好脾气地解释了两句:

“往日里我偏着小秋丫头,是因为她年纪小,你们当哥哥,当姐姐的,当然都应该让着她,宠着她,护着她。

可是现在,小秋丫头也大了,而且三丫是侄女,是晚辈,从辈分上看,当然应该小秋丫头让着三丫。”

六宝突然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奶,四丫姐不是我老姑的晚辈吗?而且四丫姐也比三丫姐小,为啥我老姑要让着三丫姐,却不让着四丫姐呢?”

姜老太太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干脆板起了脸,冲着朱月娥发作了:

“老五媳妇儿!你平时是怎么教六宝的?大人说话,他一个小屁孩插什么嘴?他的规矩呢?”

朱月娥当即把六宝按倒,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

“奶奶说话你插什么嘴?你的规矩呢?”

六宝哪受过这个,当下“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中气十足的哭声,几乎没把房盖儿给掀翻喽。

姜老太太更生气了,这打孩子得回自己屋里偷偷打去,当着自己的面儿打,这是打孩子呢,还是打她的脸呢?

“老五媳妇儿,你也别作妖了,要打孩子你回家打去,当着我跟你爹的面儿打孩子,你这是打我的脸呢,还是打你爹的脸呢?”

姜老爷子也开了腔:

“老五家的,这孩子哪能随便打呢?过来,六宝,到爷爷这来。”

六宝听了这话,哭声更委屈了,不过被姜大海低声威胁了一句,立马见好就收,抽抽噎噎地从朱月娥怀里挣脱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跑,一眨眼功夫就扑到了姜老爷子怀里。

姜老爷子搂着六宝,给他摩挲着后背顺气,嘴里还哄着:

“六宝乖,咱们不哭,过几天爷爷带你上街赶集,咱们去买个大糖人吃,啊!”

姜家五个儿子忍不住齐刷刷地一撇嘴。

果然是隔辈人最亲。

自己这哥几个,哪个小时候没挨过揍?

鞋底子、皮带、笤帚疙瘩,哪样东西没让屁股开过花?这会儿倒吵吵着孩子不能打了……六宝就挨了那么一下,还是隔着裤子打的,能有多疼?竟然还用赶集、买糖人儿安慰上了!

再说自己这哥几个,小时候不光是屁股开花吧,劈头盖脸地挨的揍还少吗?打在头脸上,险些打破相了的时候,还少吗?

姜老爷子没管几个儿子的愤愤不平,六宝的哭声渐渐歇了,姜老太太也干脆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六宝不懂事,老五媳妇儿你也不懂事?

四丫头那不是年纪还小,身量也小,到了人家饭店里能干啥?

干两天让人撵回来,那还算是好的。

怕就怕她再伤了胳膊腿儿,烫了头脸啥的,那以后还怎么说婆家?

大春儿丫头前头说得还不明白吗?

其实三丫要不是比四丫大几岁,我也不舍得让她去!”

姜老太太这番话,入情入理,姜家众人只好都点头。

其实谁也不知道,姜老太太之所以愿意让三丫去,而不是让姜秋菊去,主要是因为,李荞麦昨晚上跟她提了个亲事。

李荞麦亲戚家的女孩儿不是嫁给陈立春了吗?

陈立春过些日子要回乡探亲,说好了要带着那丫头一起回来,还会带个战友来家里看看。

这个战友家里就是部队的,跟陈立春关系处的特别融洽,俩人儿好的就跟一个人儿似的。

李荞麦只暗示了一番要给姜秋菊相看这个小伙子,就轻而易举地说服了姜老太太,让她把这个临时工的岗位,让给三丫。

姜大地也闷闷地说道:

“娘说的有道理,四丫头,你赶明儿个去问问,看看让你三丫姐顶替你过去行不行?”

姜英秀笑了,这怎么可能?

苏经理提出这个岗位给她,既不是为了让她赚那两个工钱,也不是为了让她正经八百地给饭店干活儿。

而是把这个岗位当做一个幌子,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方便两人的交易。

毕竟同事关系偶尔说个话,把交货时间定下来,比三天两头来交接一趟,隐蔽多了。

牛桂花却不服气了:

“娘!你老可不能偏心啊!这三丫头虽然比四丫头大点儿,可是也没大了多少啊!

四丫头怕被刀割着,怕被火烫着,那三丫头就不怕了?

要我说,三丫头这小模样,这水格灵灵、花容月貌滴,要是真烫坏了,怕是比四丫头这平平淡淡的模样烫坏了,可惜太多了!

反而我们二宝三宝,都是身体倍儿棒的大小伙子。就算万一真的倒霉催的割着了,烫着了,男人嘛,长得丑俊那都不算个事儿!

能养活一家人家才是真本事!脸上就算留了个疤瘌,也不耽误娶媳妇儿!

要是从这个角度考虑,那就不该让三丫去,还是应该让我们二宝或者三宝去!当然两个一起去也行!

对了大姑姐,你不是说这事儿是看的大姐夫的面子么?

那你就再跟大姐夫说说,让他把二宝三宝都给安排了呗!

大姐夫是有本事的人,这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他要是不同意,那就是不乐意。

再者说他要是不乐意安排,这不还有你呢吗?

他要是敢不帮忙,你就把他踢下床!”

牛桂花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篇,通篇几乎就没有一句话不是在得罪人的。

姜大山暗中怼了她好几杵子,她还不自觉,说着说着还把姜大山一拨楞:

“艾玛,你怼我干啥?老实儿地,我这说正事儿呢!”

看着姜大山那种要被自己老婆蠢哭了的表情,姜英秀简直忍不住要笑场。

这牛桂花真是个被生活和时代埋没了的喜剧人才啊!

这要是赶上她那个时代,绝对应该去参加喜剧类的选秀!这种耿直的憨劲儿,说不定真能给她吸来一波粉丝儿!

第417章 拒绝

姜大山急了,压低了声音呵斥牛桂花,却压不住声音里的怒气:

“你个二虎吧唧的傻老娘们儿!咋哪都有你呢?显摆你能啊?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咱娘都定了的事儿,你跟着瞎哔哔啥!

二宝三宝都是大小伙子了,在生产队上干得挺好的,现在都能挣满工分,你让他们进城瞎嘚瑟啥去?

万一到城里没几天,就被人家给撵回来了,可是眼睛花了,性子浮了,耐不下性子种地了,到时候你咋办?

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到时候在城里待几天,没挣着几分钱,却待得心思高了,手脚懒了,高不成低不就地,再看不上村里的姑娘,你搁啥给他们娶城里的媳妇儿?

别说分家的时候咱爹就交代了,那些招灾的玩意儿不能随便动!

就现在这形势,你敢拿出来,不怕被人家抄家啊?

再说了,就算形势好了,让你随便动,你娶媳妇儿就把那点儿家底儿嘚瑟完了,回头还过不过日子了?你不留个过河钱儿?回头有个为难遭窄的时候,你咋办?”

姜大山这番话一说出来,牛桂花才傻了眼:

“啊,这进国营饭店当临时工做学徒的事儿,不是好事儿吗?不是好事儿他们吵吵巴火地抢啥?直接让四丫头去不就得了么!咋听你这么一说,还咋还不是啥好事儿了涅?”

姜大山气的头上青筋直蹦,简直恨不得要扑过去捂上她的嘴:

“少说两句能憋死你啊!能有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啊?”

心说结婚这么老多年,咋才发现,原来老娘说得是对的,这个老婆真是牛心左性,笨得倒上炕!

牛桂花虽然“耿直”,但是对姜大山那种咬牙切齿的脸色还是看得明白的,见状不敢再说,只低了头小声嘟哝:

“这事儿要是不是好事儿,二弟妹能舍得让三丫头去?你就蒙我吧!”

好在她声音低,只姜大山和临近几个人听得到。

姜大山的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也压低了声音怒斥道:

“说你缺心眼儿你还不服气!这丫头和小子能一样吗?小子以后得当家作主,顶门立户,养活一家人家!

丫头片子见识短浅点儿有什么要紧?

到时候打发出门子,祸害也是祸害别人家!

再说三丫头这两年长开了,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儿有样儿,虽然比不上二丫头出众,可也算是个俊的。

就算她以后性子浮了,眼光高了,光是凭这水灵模样儿,就够她嫁到城里头去享福了!

跟二宝三宝的情况能一样吗?”

之后又把声音压得更低,凑近了牛桂花的耳边说道:

“我早就告诉你别犯蠢,你跟着瞎嘚瑟啥?我自己的儿子我不心疼,谁心疼?我心里有成算,你别老跟着瞎掺和,扯我后腿就成了!”

牛桂花横了横眼睛,总算是消停下来,不吱声了。

姜老太太的脸已经抻得比长白山还长了。

“都说完了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三丫干活利落,嘴又甜,会哄人儿,又有眼力见儿,去了城里也不能吃亏,跟人家学徒能学到真本事。

不像四丫头就知道闷头干活儿。

四丫头,这个名额你这回就让给三丫,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听话,啊——你乖乖听话,将来奶奶给你找个好婆家。”

四丫头心说,艾玛,总算有人想起来我来了。

再抬眼看了看姜大地,看他会说啥。

“娘,四丫头才多大,说找婆家也太早了!”

“早啥早,搁早些年,四丫头这么大都开始相看人家了,三丫头这么大,孩子都搁怀里抱着了!”

姜英秀默了默,姜大地竟然没提工作的事儿,这是想蒙混过去,还是放弃了?

“四丫头,你明个儿就带着你三丫姐进城,到国营饭店去见见人家领导,别再耽搁了。

你求人办事儿得积极着点儿,晚了指不定就便宜外人了!”

姜英秀又抬眼看向姜大地,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姜大地这时候恰好也看向了姜英秀,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硬着头皮转过头,对着姜老太太说道:

“娘,这事儿我们四丫头说了也不算哪。他们老师给她介绍的工作,她转头换个人去,人家不得嫌她不识抬举?”

虽然委婉,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明确拒绝。

这绝对是一个进步!

姜英秀的眼睛亮了。

倘若姜大地真的能够立场坚定地拒绝姜家人的各种无理要求,她真的可以放心大胆地实施自己走遍全国的计划了!

这会儿功夫,姜大地恰好转过头来看了姜英秀一眼,大概是想确认一下,自己这么说,过不过关。

恰好就看到姜英秀眼睛里激动得亮闪闪的神采。

姜大地心头有种异样的情绪涌了上来。

这似乎是闺女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呢……

那是崇拜吗?

姜大地心中一阵激动,不由得加强了语气:

“娘,我看这事儿不合适。

人家明明白白说了是给四丫头介绍的工作,到时候咱们这边换人了,人家心里能高兴吗?

回头说不定三丫头干不上这个活儿,四丫头的活儿也捞不着了,咱们家不光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把人老师给得罪了……

这交下个人不容易,得罪人可太简单了。

我看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姜家人全都惊呆了。

这话是姜大地说出来的?

老三竟然敢拒绝姜老太太了?

今儿个的太阳是打哪边儿出来的?

姜英秀满意地看着众人的惊愕表情,尤其是姜老太太那黑得堪比锅底灰的脸色。

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姜老太太把手上的茶缸子“啪嗒”一声摔在了小炕桌上,好在缸子里的茶水快见底了,不然一准得洒出来。

“姜老三,你跟谁俩呢?我让你说话了吗?我有问你同意不同意吗?这就是通知你!不是问你的意见!

我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太惯着你们了,一个个地都还反了天了涅!

三丫这个活儿,你乐意安排,得给安排,不乐意安排,也得给安排!”

姜老太太是真有几分生气了。

三儿子一贯老实巴交的,说什么都不会回嘴,可是今儿个这众目睽睽之下,可都顶撞了她好几回了!

她的眼神杀气腾腾地瞄向了沈春柳,要不是这个蔫吧货,天天在背后挑事儿,姜老三能变成这样儿?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

就老三那么孝顺,还能忤逆自己的意思?

今儿个就得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有多孝顺!

姜老太太眼睛一翻,露出来大大的两枚眼白,手捂着胸口,身子就往炕席上倒:

“姜老三,你这个不孝子!你可气死我了!”

第418章 挣扎

坐得离着姜老太太很近的姜大山反应敏捷,头一个扑了上去,紧接着姜春菊、牛桂花、朱月娥,也都纷纷紧随其后,一下子把姜老太太围了个密不透风:

“娘,娘,你怎么了娘?”

“娘你醒醒!”

“娘你可别吓我啊娘!”

姜秋菊“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委委屈屈、抽抽噎噎地,半天停不下来,嗓门儿还特别大,吵得五感敏锐,听力也特别清晰的姜英秀,顿时觉得一阵脑仁儿疼。

姜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把烟袋锅拍到了桌子上:

“老三!你看看你把你娘给气的!要是你娘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姜老爷子起身去看姜老太太,其他慢了半拍的儿子和儿媳妇儿们,也都簇拥了上去,唯独二房和三房没有动。

二房姜大河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讥诮的笑容。

李荞麦凉凉地说了句:

“都堵在那干啥,密不透风地,也不知道留出来点空,那能喘上来气儿吗?”

众人闻言一滞,却在身形顿了顿之后,依然扑了过去,紧紧地围绕住了姜老太太和姜老爷子。最后还是姜老爷子发了话,才勉为其难不情不愿地散开了一点点,好给姜老太太透点气。

李荞麦撇了撇嘴,推了姜大河一把:

“别傻站着了,杵在那当柱子好看咋地?赶紧麻溜地,去请雷七奶奶来!”

姜大河闻言点了点头,跟李荞麦交换了个眼神儿就撒开大长腿出了门儿。

三房夫妻俩,这会儿却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地傻眼了的模样。

姜大地的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

他是真怕把老太太气个好歹的。

然而姜老太太这个“老病根儿”,却总是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只要哪个子女敢逆着她的意思的时候,就会恰好发作……

他心里隐隐约约地,也知道有几分不对。

老太太不待见他,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然而,说来也怪,老太太虽然不待见他,他心里对老太太的感情,却非常非常浓郁。

要不然,也不能放任姜老太太欺负沈春柳那么多年。

从前,只要能让他娘觉得顺心、高兴,愿意多看他两眼,哪怕是多骂他两句呢,他都觉得,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然而此时此刻,他心里却挣扎得厉害。

多年来的惯性思维,让他恨不得立刻给自己的娘亲跪下,求她不要生气。

但是,分家以后,尤其是四丫头当家以后,自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越过越乐呵,他又不是瞎子傻子,还能看不到吗?

当年没分家的时候,沈春柳脸上往往多是愁苦之色。

即便她的年纪还算不上多大,然而在几个妯娌之中,却顶数她的模样最为沧桑。

几家的孩子站在一块儿,别人家的孩子虽然也瘦巴巴的,但是好歹都是个人样子。也没耽误长个儿。

而自己家的几个娃娃,却咋看咋像刚发出来的黄豆芽。

大大的脑袋,细细的身子,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娘却还说是自己媳妇儿的错。

他还记得姜老太太每当提到三房没儿子,或者三房几个丫头片子长得又干又瘦又矬的时候,经常会这么说:

“沈春柳这块盐碱地,硬生生地把我们老姜家的好种子都给淹了!”

他心里面明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却也不敢为媳妇儿辩解。

沈春柳刚嫁过来的时候,娘亲找茬,他也曾经试图维护过沈春柳,然而当初他还只说了一句:“娘,你是不是误会了,春柳她不是这样式儿的人……”

还没等把话说完,就被姜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直骂得他脸都紫了,姜老太太都没有停下,还被他“气病了”一场。

后来他就再也不敢为媳妇儿说什么了,他知道,他越护着媳妇儿,姜老太太就会越来劲。搞不好,还会“生病”。

亲娘惹不起,那就只好让媳妇儿忍着了。

忍着、忍着、再忍着,多少年过去了,他和媳妇儿,几乎都习惯了这种日子。

直到分家后,才觉得好像天上透亮了,能喘过气儿来了。

现在呀,媳妇儿脸上有肉了,也经常带笑了,模样都白净了不少,那眉梢眼角的,还恢复了几分年轻时候的味道。

几个黄毛丫头,原来头发都跟稻草似的,现在一个个地,头发都黑油油、滑溜溜地了。

那黄豆芽似的小身板儿,现在也蹿个儿了,也有肉儿了。

后来媳妇儿还又怀上了一胎,还给他生了小蛋子,让他有后了!

这些变化,全都是分家以后,才变得越来越明显的。

而分家以后最大的变化是啥?不就是四丫头当家了吗?

若说自己当家和四丫头当家有啥区别,其实归根到底,无非就是,自己个儿当家的时候,不管什么好处,都优先可着老太太的意思安排;而四丫头当家的时候,不管什么好处,都优先可着自己家这几口人安排。

姜大地心里,简直就像是有一口锅,满满一锅都是沸腾的油,翻滚不休。

兹拉兹拉地响着,烫得他心慌意乱。

他知道四丫头频频看他,是什么意思。

四丫头当家的事情,对外面是没有公布过的。只有三房的人自己知道。

四丫头看着他,其实不是在求他庇护,而是在看他能不能为三房一家子遮风挡雨,能不能担当得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可是,姜老太太那是生他养他的亲娘!

她怀胎十月生下他,给了他生命,又辛辛苦苦地将他养大成人,他不能做个把亲娘气死的逆子!

他宁可自己吃苦受罪,也不愿娘亲伤心难过,更别说让娘亲因为他而伤了身体!

他不能不孝!

然而,四丫头得了老师的推荐,能到国营饭店里头去当个学徒,做个临时工,赚一份临时工的工钱,这几乎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他娘为什么要这么为难他?

非得让他的四丫头,把这个好事儿,让给三丫头?

二嫂平时不是对春柳儿挺好的吗?

二哥平时对自己也还算不错了。

可这会儿,二哥二嫂怎么不出来推拒了呢?

哪怕只是谦让一下也好啊!自己顺着台阶也能下的来!

可是他们却不知为了什么,迟迟不肯开口,只在旁边看着亲娘逼迫自己,愣是能一言不发!

第419章 方子

二房两口子还不知姜大地心中怨上了自己。

沈春柳拉着姜大地的手,脸上的神情颇为复杂。

若是往常遇到这种事情,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姜大地,继而会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会对他一脸哀求。

然而,此时沈春柳的脸上,全是决绝。

她压低了声音,在姜大地耳边轻声说道:

“姜老三,今儿个这事儿,你要是再敢把四丫头的差事拿出去讨好咱娘,我就不跟你过了!到时候我把小蛋子和四丫六丫八丫九丫全都带走,一个都不给你留!”

姜大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楞楞地看着沈春柳,说不出话来。

沈春柳嫁给他姜大地已经十好几年了,从来都是温柔的,从来都是胆怯的,也从来都是没有自己的主见的,像今天这样一脸决绝,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他还是真是不适应。

可是,他一点都不怀疑,老婆说的是真的。

这么多年来,哪怕夫妻吵架,哪怕她被婆婆、妯娌欺负,她都从来没有闹过,没有说过要回娘家,没有说过不跟他过了。

她此时的神情,平静、严肃,而又决绝。

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希冀,但是似乎隐隐地还有些担心。

姜大地觉得十分羞愧。

她似乎不信他能站在闺女这一边儿。

虽然他今儿个其实已经站在了闺女这一边儿,还把他娘给气的犯病了。

这还证明不了自己对他们娘几个的心吗?

春柳她怎么能怀疑自己呢?

姜大地的眼睛里涌上失望,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咱娘都被我气病了……要是她万一真有个好歹的,回头咱们不得后一辈子的悔?!”

“咱娘一病了你就退让,就让我们忍,你怎么就不想想,没有了我们,你会不会后一辈子的悔?!”

夫妻俩声音都很低很低,差不多只止于两人面对面能听到的程度,其他人大多都围着姜家二老拼命表达孝心,姜英秀的耳朵尖轻颤了两下,却把这两俩人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也很惊讶。

沈春柳自打生了小蛋子,慢慢这腰杆子就直溜起来了。

不过,她似乎还真是头一回这样旗帜鲜明地站在自己的子女这一边,而不是一切全凭姜大地做主。

姜大地今天的表现也很让姜英秀惊喜了,不过那是在她有意的暗示和“逼迫”之下,才看到的结果。而且,姜大地还有几分动摇和挣扎。她从他的表情上和眼神里,就能把他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

而沈春柳,她自始至终没有要求过让她做些什么。

虽然说一个强悍的母亲,远比一个柔弱的母亲,更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们。

然而,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姜英秀从来没觉得自己可以改变别人的性格。

沈春柳的懦弱无主见,已经持续了几十年,所以她压根就从来没有对她抱有希望。

沈春柳弱点儿就弱点儿吧,只要把几个妹子培养起来,让她们强大一些,让她们反过来保护自己软弱的母亲,也未尝不可。

然而,今儿个沈春柳的做法,真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意外和惊喜。

姜大地和沈春柳彼此僵持着,却没有引起除了姜英秀之外的别人的注意。

反正三房基本上没多少存在感的,这倒是不奇怪。

又过了一阵子,姜大河总算把雷七奶奶请了过来,这回却没有把雷七奶奶背在背上,而是搀着她慢慢地溜达着过来的。

今儿个“胖丫”雷爱国没跟着一起来,雷七奶奶自己背着药箱,慢慢悠悠地溜达着,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

姜大河这边说着:“让一让让一让,雷七奶奶来了”,讯速地跟李荞麦互相递了个眼色。

姜老太太躺在炕上半天了,一直一声不吭,仿佛真的病得很严重的样子。

雷七奶奶和姜大河穿过了人群,不满地叱责众人道:

“都这么围着,好人都捂巴了!都散开吧!你们一个个围在这里头就能把老太太围好了咋地?”

众人面色讪讪的,起身三三两两地散开,却都并不走远。

雷七奶奶随手指了指牛桂花,让她去外屋地打盆干净温水来。

不大会儿功夫,牛桂花端着水盆子进来了。

雷七奶奶慢条斯理地在水盆子里头净了手,拿块儿自带的手绢儿擦了擦,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地给姜老太太把了脉,又掀起来眼皮看了看,还让她伸了伸舌头,心里就有数了。

这老太太身上没啥大毛病,雷七奶奶又简单问了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一听说是被儿子气到了,就更确定无疑,知道姜老太太就是在作妖。

用这装病的法子,拿捏儿女们呢。

不过,姜老太太虽然是作妖,身体却也不能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一来人的岁数大了,二来,很多人身上的毛病,其实有时候自己没啥感觉,但是已经在开始悄悄发展了。

姜老太太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

好在她这毛病还挺好治的。

雷七奶奶照旧是老一套规矩。

先从箱子里拿出来一枚金贵的“祖传秘方”的药丸,化在水里给姜老太太喝下去,然后又刷刷刷地写好了一张方子,吩咐姜家人去照方抓药。

姜英秀鸟悄地凑了过去,等雷七奶奶写完方子,就把方子接了过来,随意瞄了两眼,就忍不住翘了嘴角。

方子里的药她能认出七八味,“山楂、焦麦芽、鸡内金……”果然不出她的预料。

姜老太太其实没有啥大碍,她也没有多么生气。

所谓的被气倒了,只是借题发挥,用以威逼姜大地就范的手段。

因为雷七奶奶的这张方子,明明是个消食化积的方子。

简单滴说,这个药方,治疗的其实是“长期吃饱了撑着了导致的不良后果”。

姜英秀看过了药方,心中有数,随手把方子交给了李荞麦:“二大娘,这方子您拿着吧。”说完跟李荞麦目光相撞了一瞬间,姜英秀淡淡地笑了笑,就奔向了三房两口子。

“爹,娘,你们俩搁这儿说啥呢?”

俩人原本在目光交锋,低声争吵,见到姜英秀来了,都讪讪的住了口。

姜大地勉强笑了笑,还试图缓和一下氛围:

“四丫头啊,你娘自打生了小蛋子,这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我现在可惹不起她了……”

沈春柳还真就厉害上了:

“咋地?跟我们秀秀告状啊?在秀秀跟前儿,你能告倒我咋地?”

“别吵吵,别吵吵,咱娘还搁那躺着呢,你吵吵巴火地多不好……”

第420章 抉择

“我拥护啥跟你吵吵?咱俩结婚这么多年,我跟你吵吵过几回?我告诉你姜大地,今儿个这事儿你要是还敢拎不清,坑了我闺女,我就跟你没完!我说到做到,你别不当回事!”

“小点儿声……春柳,我知道,我明白,你小点儿声,啊——”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两口子的互动。

据她观察,姜大地过去之所以能一意孤行地在坑老婆孩子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沈春柳功不可没。

然而这回沈春柳已经坚定地表明了态度,姜英秀此前不久还特意怼过他一回,不怕他不面对。

矛盾、挣扎、痛苦,这些都是难免的。

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最重要的品质之一,难道不应该是负责任,有担当吗?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己不护着,还能指望让谁护着?

姜老太太是姜大地的亲娘没错,可是,对于姜家这几个孩子来说,姜大地不只是姜老太太的儿子,还是他们唯一的亲爹。

姜老太太还有别的儿子,可是姜大地的孩子们,可没有别人能护着他们,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姜英秀看着姜大地渐渐凝重的表情和渐渐坚定的眼神,心知肚明,他已经有了抉择。

“爹,你想好了么?”

“嗯,我想好了,你放心吧。”

姜大地又去握住沈春柳的手:

“媳妇儿,这些年委屈你了。今儿个这事儿,我准保不让你们娘几个再受委屈。”

沈春柳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就掉了下来,姜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在姜老爷子搀扶下坐了起来,恰好就看到了,“嗷”地就是一嗓子:

“嚎什么丧呢?我还没死呢!”

雷七奶奶不动声色地悠悠然添了一句:

“我这药丸金贵着呢,不算诊费,这一丸药,就得十块钱。你吃完了就生气,这药效可就得减掉最少一半儿……”

姜老太太一听,心疼得直蹦,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姜老太太心中有苦说不出。

什么金贵的药丸,一丸药,就要卖到十块钱?

上回把姜老爷子救回来的那灵丹也没这么贵!

再说了,她自己清楚自己是装的,也清楚凭着雷七奶奶的医术,雷七奶奶绝对不可能看不出来自己个儿纯粹就是装的!

知道自己是装的,还给自己用这么贵的药丸,雷七奶奶这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她趁机宰了自己一刀么?

可是这个哑巴亏,自己今儿个还非吃下去不可!

越想越伤心,姜老太太哭得更可怜了。

鼻涕一把泪一把,抹到了姜老爷子袄罩上,一条子一条子的,到处都是。

姜老爷子心里头郁闷坏了。

他这个人一辈子没有什么癖好,爱干净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条。一看到鼻涕之类的东西,他就想吐。

可是芳泠这会儿正伤心难过呢,怎么也不能不让她哭出来,憋在心里以后再坐下病了可怎么办?

唉!芳泠这个人啊,这辈子什么都好,就是一哭起来,就不管不顾的……连个场合也不分,就往他身上抹这些东西……

姜英秀看着好笑,心说真爱的标准大概就是这样吧——当你往一个有洁癖的室女座身上抹鼻涕而他都不愿意下狠心推开你的时候,就说明你在他心里,这辈子的地位绝对是稳了!

雷七奶奶指挥着让李荞麦熬了药,让姜老太太趁热喝,随后说了诊断结果:

“这人呢,怎么着都是活一辈子。

非得要跟人家过不去,就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上了年纪了,自己就得注意点儿,多养生,少生气,少操心!

多吃素,少吃荤腥,少吃油腻生冷之物!

别总把自己个儿当年轻时候一样嘚瑟!

行了,这个方子要是不想吃呢,就饮食清淡些,多喝点粥,别吃咸了,养一养。

要是想吃呢,就吃上一星期,回头再喊个人来找我,给你换方子。

我走了,你们谁把这诊金和药费给了?”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有几个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让喊两句娘表表孝心,倒是争先恐后的,让从口袋里掏银子,就一个个地装没事儿人了!

姜老爷子忍不住心头窝火,脸色沉郁地从自己腰上拽出来一个有几分旧模咔叱眼的淡蓝色荷包,掏了几张叠成了小巧精致的三角形的钱出来,给雷七奶奶结了诊金和药费。

雷七奶奶可不管那么多,收了诊金,就慢悠悠地走了。

姜老太太这会儿见到姜老爷子手上的荷包,突然就收了泪,不哭了:

“福生,这个你还留着呢?”

姜老爷子的脸色骤然就转晴了不少:

“你给我绣的,哪件东西我没留着?”

唔……老两口再次花式虐狗啊……

虽然这一屋子人里头,除了姜秋菊一个老来女,只有孙子辈儿的是单身狗,但是这也有点儿太齁得慌了……

姜英秀随意一扫,就发现各房头的子女们,一个个都有几分不自在。

嗯,任谁突然被狗粮撒了一脸,都不会觉着自在吧!

老爷子老太太自然而然地撒了一堆狗粮,才恍然想起来正事儿,姜老爷子挥挥手:

“都散了吧散了吧!老三留下。”

姜英秀同情地瞥了姜大地一眼,接下来,他就要独自承受来自父母双方的压力了。

不知这家伙刚刚下定的决心,还能抗住几分钟?

姜英秀随着众人一起撤了,沈春柳一手抱着小蛋子,一手拉着九丫,六丫和八丫肩并肩、手拉手一起走,姜英秀自己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跟着他们几个一块儿走。

大房、四房、五房,都陆陆续续地随着姜老爷子这话,直接就走了。

姜春菊和姜秋菊进了倒是没走,进了外屋地,搬了小马扎坐下,手拉手、头挨头地唠嗑。

李荞麦伺候着姜老太太喝了药,又把药碗洗了才撤,姜大河自然是等着他。

等众人都走了,姜老爷子一烟袋锅直接敲到了姜大地头上:

“你个忤逆不孝的玩意儿!”

姜大地明明可以躲开,但是他没躲,脑门上肿起来一个鸡蛋大的包,紧接着他就直挺挺地跪下了:

“爹,娘,您二老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姜老爷子气哼哼地骂道:

“你还知道让我们别生气?那你咋不知道你娘的脾气?咋就不能顺着你娘点儿?哄着你娘点儿?我都没舍得让你娘受过这么大的罪!你凭啥让你娘生这么大的气?”

姜大地今儿个不知是不是突然开窍了,这嘴皮子照平时都利落了不知多少倍:

“爹,娘,我错了,可是这个活儿,不是我偏心四丫头,这事儿它不能这么办哪!

要真的这么办了,不说四丫头老师那里咋想咱们家,就是人家那国营饭店的领导,不也得觉得咱们家不懂规矩,丢人现眼吗?”

第421章 隐瞒

姜大地难得嘴皮子利落了一次,可惜,在姜老太太面前,完全不是个儿。

在姜老太太的认知里,自己是从来没有错的。

儿子么,她虽然经常骂儿子不孝顺,逆子之类的,但是她心中根深蒂固地认为,儿子都是好的,不孝顺的都是儿媳妇挑唆的!

姜老太太立立着眼睛,眼里全是厌恶与痛恨,中气十足地大声喝骂: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完犊子玩意儿!

以前还觉得老三家的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其实是个蔫儿坏的!

我当年看她那副明明就是个山沟沟里的丫头片子,却偏偏非得端着个千金小姐的身段儿的那副嘚瑟模样,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

这么老些年了,一直都看着忠厚,心里藏奸,还没等我怎么敲打她,她就先委屈上了!

在我跟前儿还装孝顺,装懂事儿,装得那个像!

这才分家几年呀,她个不下蛋的鸡!不就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连着生了四个丫头片子才好不容易生出来了个带把儿的,这就嘚瑟起来了?

这回她也不装贤惠了?

还想骑到我头上来了?

生了个带把儿的有啥张狂的?这才多大点儿个小玩意儿,她这么缺德带冒烟,能不能养大了,还不一定呢!就她那个德行,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多半是个早夭短命的讨债鬼!”

姜大地原本跪在地上,言辞恳切了半天,也早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心知这一顿骂是少不了的,然而,听着听着,他的火气就越来越往头顶上窜,简直压都压不住。

终于在姜老太太骂小蛋子养不活的时候,他受不住了。

“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起了一贯低垂的脑袋,目光森然地跟姜老太太对视:

“娘,你这说的是啥话?”

与此同时,姜老爷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跟姜大地的这句几乎是异口同声:

“芳泠,你这说的是啥话?”

姜老太太本来听到姜老爷子的意见,又接触到姜大地森寒的目光,心里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过分了,本来还有几分心虚,可是听了姜大地一开口,反而胆气重新又壮了起来:

“啥话?人话!

你说,你今儿个这么给你娘下不来台,是不是你媳妇儿挑唆的?

你是打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你?

那些话,要不是你媳妇儿在后头拨弄你,打死你你也说不出来!”

“娘,我就小蛋子一个儿子。你干啥咒他?你就不怕我寒了心?还是说,其实在你心里,有我这个儿子,或者没有我这个儿子,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是吧?”

“你……”姜老太太语塞了片刻,她察觉到,这个一贯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似乎已经有几分要脱离掌控的趋势了。

然而,多年来一直强横的习惯,到底还是让她没办法做出任何试图挽回儿子的心的举动:

“你跟谁俩厉害呢?你知不知道你在跟你娘说话?说你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一点儿都没冤枉你!”

姜大地疲惫地低下头,过了半晌,又抬了起来,转向了姜老爷子:

“爹,小蛋子是我亲儿子!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几年才盼到的唯一的儿子!

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娘,她为啥就能这么铁石心肠,为啥就这么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我真是你们亲生的吗?”

“老三,你娘她这不是病了吗,病人都心焦,听不得不顺耳的话,受不得一点儿委屈。再说你娘这个人你还不知道,这么老些年了,她不一直都这么口无遮拦的?”

姜大地低头不语。

他不觉得姜老太太这是口无遮拦。

至少,他从来没听见姜老太太诅咒姜春菊家的哪个孩子会养不活,是早夭短命的讨债鬼。

沈春柳不是个矫情的,然而这回怀着小蛋子的时候,一开始是孕吐反应有点儿大,后来是情绪变得特别的敏感,一点儿小事儿就伤春悲秋的,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场。

闹得他都心里揪着,觉得这一胎,十有八九又是个闺女了。还是个爱哭的闺女……

当时他就想,说不定自己就是这么个命了。

生不出儿子来,就生不出儿子来吧。反正这闺女,也是自己的骨血。

就是可惜了,没有儿子,将来几个闺女再都出门子了,到老了的时候,就剩下自己和春柳两口子互相扶持,不知道那日子得过得有多么凄惨。

实在不行,就把这个小的留下,招个上门女婿吧!

唉!虽然妇女主任彭春丽他们几个干部,总说这是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但是没有个老爷们儿顶门立户,到底还是不行啊!

他满腹愁肠,几乎已经认命了,但是却没想到,沈春柳愣是给他生了个儿子!

小蛋子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他半截小臂那么大,皱皱巴巴的,还黑乎乎的,一身都是黄疸,怎么看都丑得不要不要的。

可是他却感受到了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

看到皱皱巴巴的小蛋子,他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

后半辈子,也有了意义。

小蛋子其实早产了二十多天,因为姜秋菊跟沈春柳口角了几句,然后沈春柳被姜秋菊推了一把,摔倒了。

其实所谓的口角,也只是姜秋菊单方面挑起来的,沈春柳只是没符合她罢了。

当然,姜秋菊这丫头,就是性子不好,但是她其实并不是坏人,没有啥坏心眼儿。

她推了春柳不假,但是她本意并没有想要春柳受伤或者早产。

她只是蛮横霸道不讲道理,再加上,对孕妇的脆弱一无所知。

姜大地并没有怨恨姜秋菊。

也因为这一点,他说服了沈春柳,把这件事儿,对几个孩子都隐瞒了下来。

四丫头的力气越来越大了,他是知道的。

四丫头对沈春柳的维护,他也是知道的。

倘若让四丫头知道沈春柳早产了二十多天,不是因为地面太滑,不小心摔倒了,而是被小秋丫头推的,他真怕四丫头那个暴脾气,再把小秋丫头的腿打折了。

他心里清清楚楚,四丫头平时看着温温和和的,对谁都有几分小腼腆地微微笑,其实骨子里是个狠的。

她要本事有本事,要狠心有狠心。

这事儿要是让她知道了,估计把小秋丫头的腿打折,说不定是最轻的折腾法。到时候小秋丫头吃苦遭罪还是小事,万一就此残废了,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第422章 误会

再者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哪!

小秋丫头要遭一百天的罪,姜老太太不得疯了?还能饶了四丫头?

万一再耽误说婆家,那姜老太太非得跟四丫头拼命不可!

就四丫头那脾气,她奶跟她拼命,她能忍?

哪怕相信太阳会打西边出来,都比相信四丫头“能忍”靠谱!

四丫头打她老姑,还勉强能算是为她娘出头,属于情有可原。可是倘若她跟她奶奶动上手了,那就是忤逆不孝了!这罪过可就大了!十里八村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再者说,她奶奶那老胳膊老腿儿的,哪能扛得住四丫头那铁手?万一真让四丫头在她奶奶身上发挥一顿,怕是就得给老太太办丧事了……

姜大地越想,越觉得嘴里、心里,苦涩难当。

想当初,他这么费劲巴力地压事儿,维护小秋丫头,可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了。

他一力主张把这桩事情隐瞒了下来,不只瞒过了自己家的几个孩子,甚至除了姜秋菊、姜老太太、姜老爷子、沈春柳和自己之外,就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所有人都以为,沈春柳是倒霉,不小心踩到了一滩积水才滑倒了的。

结果呢?

他不求回报,不求姜老太太或者姜秋菊能长良心,能记着他的情儿,只求姜老太太对他,能跟对其他几个兄弟差不多就成。

或者,比其他几个兄弟差点儿,但是面子上过得去也行啊。

谁曾想,姜老太太心里,完全没有把他当成儿子,似乎只把他当成了冤家。

他忍不住有几分怀疑,自己会不会其实不是老两口亲生的?

那年头往黑瞎子岭镇这一代逃荒的人那么多,自己会不会其实就是个孤儿,被姜老爷子捡回家的,所以姜老太太才一直这么嫌弃自己?

可是,俗话说,养条狗日子久了,都能养出感情来呢。

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竟然还不如一条狗呢?

姜大地越想,越觉着憋屈。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爹,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给句痛快话吧!”

姜大地痛苦难当的表情,让姜老爷子本来差点脱口而出的叱责,又咽了回去。

他看得出来,这个儿子是真的伤心了,太伤心了。

伤心到了怀疑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骨肉。

姜老爷子把目光投向了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也正在把目光投向姜老爷子。

姜老太太的眼里有几分瑟缩。

她也没想过,不就是骂了沈春柳几句么,怎么儿子的反应就能这么大?

俩人对视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大概是长期以来,对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好了,让他居然能生出这种想法,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姜大地却以为,这是他们默认了。

姜大地的脸上,瞬间就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惨白的。

简直比沈春柳刚生完九丫的时候都要惨白。

姜老太太一看姜大地这个样子,就有几分被吓到了:

“老三,你这脸色咋这么白呢?福生你看,老三这脸上咋跟九丫刚出生那会儿,老三家的那脸色一模一样?”

姜大地没有应声,满脸茫然地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了。谁叫也不停。

脚底下,忽忽悠悠地,就像是踩着棉花。

一步一步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姜老爷子一看,心知不好。

大概是刚刚自己和芳泠反应慢了,没在第一时间否认他的猜测,老三这傻小子误会了!

“老三,你快回来,你不是捡来的,你是我们两口子的亲骨肉!”

姜大地没有回头,他仿佛听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只觉得耳朵里面嗡嗡地响。

这会儿,他心里十分难过。

虽然世人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他还是觉得心里头好像被挖空了一样。

这么多年,他仰慕、敬畏、孝顺,曲意逢迎的,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爹亲娘!

而为了这么两个人,他一直都在辜负这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沈春柳。

想到沈春柳,他就心里头一痛。

她跟着自己这么些年,吃了多少苦!

远了不说,就说刚生九丫那会儿吧。

赶上自然灾害的尾巴,家里头伙食一直很差很差,沈春柳虽然是孕妇,也没有吃过哪怕一口好的。

之前她身子骨一直挺健康的。

结果生了九丫,就病倒了。

九丫倒是长得结结实实,白白净净,甚至还带着点儿婴儿肥,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娃娃的模样。

沈春柳生了九丫之后,连月子都没坐满,就下地干活儿了。

而那会儿恰恰是沈春柳身体最不好的时候。

九丫其实是个很乖的孩子。在沈春柳肚子里一直不作不闹,一直到好几个月了,显怀了,沈春柳都没吐。

但是生完了九丫,沈春柳的身体却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雷七奶奶说,这是因为,这女人怀孩子的时候,会把身上所有的好东西,都一个劲儿地给了孩子,如果吃得不好,又太过劳累,就特别容易把身子骨掏空了。

坐月子的时候,好好将养,倒是还有希望能养回来一部分。

不过,可惜的是,沈春柳生完九丫,不光伤了身子,月子也没坐好。

刚才他娘,不对,是姜老太太,刚刚好像说他的脸色跟春柳生九丫时候一样?

他记得,那时候,春柳的脸色,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就像是个冰雕的,雪做的人儿似的。她本来因为农活儿做得多,脸皮都被晒黑了不少。

可是那会儿,却白惨惨的,那叫一个吓人……身上脸上都瘦了好多好多,瘦的细脚伶仃地,浑身上下皮包骨头,摸起来跟柴火棒子似的,简直就好像,一阵大风吹过来,就能给吹跑了。

就这么着,她都没有在自己面前抱怨过一句。

她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没本事,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不能护着她,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被姜老太太看不上,连带着让她也吃了那多挂落。

她对自己,一直是那么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那时候,雷七奶奶说她伤了身子,很难再怀孕的时候,她不是不伤心的。背着自己偷偷哭过好几次。

但是,家里就是那个条件……

不,不对,家里明明很有家底儿,之前分家产的时候,老两口拿出来了那么多好东西。可是他们却不愿意给沈春柳好好治一治!

后来,要不是分家以后,四丫头坚持让雷七奶奶给春柳调养身体,说不定压根儿就不会有小蛋子了!

现在有了小蛋子,姜老太太竟然还要咒他养不大!

第423章 山雨欲来(二合一)

姜大地失魂落魄地出了老宅,姜老爷子在背后喊了他几声,见他一直没有停下,急急忙忙地下了炕,一边嘱咐姜老太太道:

“这孩子怕是误会了,我得去跟他说说,你好好歇着,能迷瞪就迷瞪一会儿。”

“老三平常也不这样啊!我看一准是老三媳妇儿在背后挑唆的!自打生了小蛋子,都不知道咋嘚瑟好了!”

“唉,芳泠啊,你这个嘴呀,操心费力地最后还落不下好,都坏在这张嘴上了!

小蛋子是三房十八里地一颗独苗,你今儿个这话说的重了。

老三就这么一块儿心病,你咋还专挑哪疼往哪扎呢?

我这就去找老三,今儿个务必得跟他把话说开了,不然孩子存了疙瘩,再成了心病,就不好了。你好好歇着,啊。”

“那这国营饭店的工作就不要了?三丫这活儿要是黄了,老二家的还能尽心尽力地帮着小秋丫头张罗么?她提的那,我看挺不错的。”

“小秋丫头的事儿不用太着急,我心里有数。再说老二媳妇儿是个识大体的,这事儿不成应该也不会故意使绊子。行了你躺着吧,把被子盖好了,先眯一觉吧。我一会儿要是回来的晚了,你也该干啥干啥,不用惦心我。”

姜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给姜老太太掖了掖被角,然后便动作迅速地趿拉着鞋,叼着烟袋,走到了门口。

姜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姜老爷子远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睡了。

她刚刚折腾了这一场,确实是有点儿累了。

只是,姜老三这个她一贯不待见的儿子,真的要离她而去,反而让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倒也不是难过,而是那种“我怎么欺负你你都该受着,你敢不受我欺负就是不行”的霸道心理。

不过,好在雷七奶奶给她吃药丸里,也有养心安神的成分。

姜老太太没纠结多久,只阖上眼帘,斜靠着躺了一会儿,没多大会儿功夫就睡着了,竟然还微微地打起了鼾。

姜老爷子到底年岁大了,奔着三房的方向追了半晌,竟然也没有追上姜大地。

他干脆走到三房看看,却发现姜大地并没有回来。

老三这孩子,这执拗起来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该回家的时候不回家,这是去了哪里了?

姜老爷子心中担忧,面上也带了出来。

沈春柳见状,也有几分着急:

“爹,这是出了什么事吗?大地他怎么了?”

姜老爷子强挤出一个笑脸儿:

“没事儿,我来看看小蛋子。既然老三不在家,我就先回去了。要是老三回来了,你打发四丫头给我送个信儿。”

姜老爷子说完就走了,一路上满心怅然,一边走一边抽着旱烟袋,只是这天儿冷了,风又大,烟袋锅好几次都险些被吹灭了,搞得姜老爷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没找到人,就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不解释清楚,这误会拖下去,拖得越久,就越解释不清了。

所以今儿个无论如何必须得找到姜大地,跟他好好聊聊,再怎么也不能拖过夜!

……

姜英秀看出来沈春柳着急了,连忙安慰她:

“我爹那么大个人了,偶尔没按点儿到家,多大点个事儿啊!就不行人家偶尔见个兄弟啥地?你这瞎着急乱上火的,回头没了奶水,让我们小蛋子饿着呀?”

沈春柳被姜英秀这么一数落,反而心情放松了下来。

虽然她知道,即便自己真的没了奶水,小蛋子也饿不着。

其实她的奶水本来也不多了——小蛋子再有几个月就可以断奶了,现在已经有几分抓饭儿了。

其实,有秀秀这个姐姐在,小蛋子怎么可能饿着呢?吃得不好都不可能吧!

自打秀秀当家以来,家里的伙食几乎天天花样翻新,好吃的就没断过。

四丫头的门路也不知怎么那么广!不光能找来很多稀罕的紧俏物资,甚至还能找到不少反季节的、甚至是外地才有的东西回来。有好些东西,她连见都没见过。

最初她还担心这丫头拿回家的好东西的来源,不过,四丫头跟她认认真真地保证过,这些都是自己的稿费换来的,绝对没有半点作奸犯科,她就放下了一多半的心。

虽然这个解释,她依然觉得有几分牵强,可是,她也早早就聪明地学会了不管、不问、不追根究底。

秀秀再怎么能耐,毕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自己当然了解她的人品。

她说没有作奸犯科,那就一定没有作奸犯科。

既然这钱物都是正道来的,那自己身为当娘的,却还得让孩子操心衣食,哪里还有脸面追根究底,问个清清楚楚呢?

沈春柳没有发现,她其实早已不知不觉地把自己依赖的重心,从姜大地身上,转移到了姜英秀身上。

四丫头这么说,摆明了是不让她操心。

那好,那她就不操心。

既然姜老爷子都上三房来找大地了,说明他们肯定是没有谈妥。

至少,大地应该没有妥协。

具体的也得等他回来再问了。

……

姜英秀自然看得出来沈春柳态度的变化,她没有多说,只让几个小的好好陪着沈春柳,外加帮忙照看小蛋子,自己就出去了。

姜英秀准备撒开意识力的大网,铺遍全村,试试能不能找到姜大地的位置,然后直接跑过去,把人带回来。

她上次去鄂苏国那一趟,意识力得到了巨大的锻炼和提升,此时已经可以轻松地形成一个铺遍全村的粗疏的网络了。

只是,这个大网的持续时间,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左右,再多了,可就坚持不住了。

如果她要在比较小的范围内使用这个能力,比如说在一套院子里,那么这个意识力的网络,就可以坚持到几个小时,甚至更久。

如果她要把意识里覆盖在一个蜘蛛网那么大的范围,那么这个网络的质地,不但可以像布匹一样细密,它的存续时间,也差不多可以支撑到二十四小时。

不过,姜英秀虽然想着把她这意识力的“蛛网”普遍全村,却完全没有用上。

她只出了三房的院子门,走了不到几百步,就遇见了一脸迷茫,失魂落魄的姜大地。

姜英秀二话没说,拉着姜大地就回了三房。

姜英秀打发六丫去给老宅送了信儿,自己给姜大地烧了一锅姜汤,放了几个红枣,还用着姜汤给姜大地冲了浓浓的、热热的一碗红糖水,看着姜大地喝了下去。

等到姜大地的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姜英秀便把院子门锁了,又把屋子里的门也锁了,跟姜家三房众人“开会”:

“上回我去镇上,发现很多变化,我觉得,以后咱们家人还是低调点好。”

沈春柳和姜大地都有几分不解,他们都不是啥高调的人啊!

姜英秀慢悠悠地说道:

“简单滴说,就是咱家里过的什么日子,不要对外透漏半点口风。

咱们在家里吃了啥好吃的,做了啥好饭菜,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咱们家人平时上工带的饭,也不能高出别人家太多。

就比如说黑面饼子,糠菜团子,比人家吃,咱们明面上也得吃,实在吃不惯,大不了里面掺点细粮,但是绝对不能做得太明显。

以后给老宅送的吃的,也不能再送了。

若是你们心里不舒坦,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有老爷子老太太过寿的日子,可以送点不太打眼的。

不打眼的就是比如韭菜盒子,土豆丝卷饼这类的。

其它时候都不能再送了。

至于那些精细的、山珍海味什么的,都不能暴露。

像什么飞龙啦,狍子腿啦,海参啦,这些东西,自己闷头吃就行了,谁也不能到外头说去!不然咱们就再也吃不着了!”

姜大地和沈春柳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这个闺女有本事,有门路,有主意,既然她这么说了,必然有这么说的道理。

其实杨树沟子村这地方,除了一部分土著,大多数村民都是建国前历年战乱逃荒过来的,经历过深刻的饥饿记忆。

所以,即便在那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他们也都一直是别的都豁出去,也一定要让自家人吃饱的心态。

这种“藏着吃”的做法,其实非常普遍,除去极个别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这么做。

要是搁以前,姜英秀这么说,姜大地说不定还会觉得心里不舒服,觉得难过,觉得姜英秀不孝顺。

但是这会儿,他刚刚“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亲生的”,心神巨震,哪里还有心思计较姜英秀对老宅是否孝顺呢?

姜大地既然不反对,沈春柳自然也不会反对。

姜英秀了然,把目光扫向几个妹子:

“六丫、八丫、九丫,你们想过以前在老宅那种啥也吃不着的日子吗?”

几个小的满脸坚决:“不想!”

声音铿锵有力,响亮地把姜大地和沈春柳都吓了一跳。

姜英秀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咱们家里,这些腊鱼腊肉,熏鸡酱鸭,该收拾的,都收拾起来,不能再放到明面上。一方面招人惦记,一方面招人嫉恨。

以后咱们家吃饭的时候,都得锁门。

如果有人来了,吃的东西都得赶紧藏好,或者赶紧吞下去。

另外,还得整一锅硬邦邦的那种黑面粗窝头,每天吃饭的时候,饭桌上都得摆上一份,这样回头要是有人来查,咱们把别的吃食藏好了,那黑面窝头就摆在明面上让人查。

还有,冬天的酸菜,白菜或者萝卜土豆,都得弄出来一份儿,等到风声紧的时候,咱们桌面上就摆这个,吃这个,务必把每天的检查组给忽悠过去,当然暗地里咱们该咋吃还咋吃。”

姜大地还在恍惚之中,没怎么主意,沈春柳推了推他,让他回神,然后问姜英秀:

“秀秀,你咋突然想起来说这个了?这检查组啥的,你是打哪知道的?”

姜英秀语塞。

她上辈子听过这检查组的事迹,不过那是大食堂时期的事情,不允许个人家私藏粮食,必须在大食堂吃大锅饭。

后来因为大食堂办不下去了,粮食不够吃,后来又重新允许各家各户自己做饭了。

但是,后来她听说,在那十年间,这种检查组又出现了。

如果谁家胆敢吃的伙食标准超出其他人,就会被追根究底,不刨出来点儿啥能把人整倒的干货不罢休。

不过,对姜大地和沈春柳当然不能这么说。

还是推到张彩霞身上吧。

姜英秀神秘地凑近了姜大地和沈春柳,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不是去找彩霞姐了吗?彩霞姐跟我说,她也是从内部听到的小道消息,说在临县已经有这种事儿了……”

姜英秀心知,前世今生的两个时空,其实是有很大差异的。

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这辈子未必一定就会一模一样地发生。

但是,与其去寄望于侥幸,期待那些悲惨的事情不要发生,不如尽力防患于未然。

即便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也不过就是吃饭的时候麻烦点罢了。

并不会给家里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而万一自己担忧的事情成了真,自己却没有提前预警,而让家人卷入那种旋涡,那她岂不是要后一辈子的悔!

是的,穿过来几年以后,她几乎已经把姜家三房这几口人,都看成了自己的家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处心积虑地给姜大地洗脑,让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护着沈春柳,护着几个孩子,这是作为男人的责任。

因为如果没有姜大地照应着家里,她就没办法放心地离开。

不管是暂时的离开,还是永远的离开。

当然,短期内,她要离开也都是暂时的离开。

韩天亮和洪建设给她寄来的信里,都委婉地提到了一些大城市的现状。

苏经理也跟她详细地讲过,途经几个大站的状况。

虽然说没有乱到不可救药的程度,火车还在运转,很多机关单位还在正常上班,很多学校还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本正经地教书育人。

但是也已经有许多地方,已经开始暗潮汹涌,山雨欲来。

第424章 野心

姜英秀千叮咛万嘱咐,唯恐家人认不清形势,然而有些事情毕竟还没有发生,若是提前说了出来,说不定反而会适得其反。

最终,姜英秀只反复强调了一件事: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啥样,除了咱们自己家这几个人,对谁也别太实在了。你们不知道咋应付,就啥也不要说,就行了。”

姜大地此时正处在心神激荡的状态,刚刚“发现”了惨淡的“身世”,再看着自家老婆孩子,就觉得他们就是全世界了。

姜英秀既然这么说了,就听她的吧。

而沈春柳,早已不知不觉将自己依赖的重心,转移到了姜英秀身上,自然也是听姜英秀的,姜英秀说什么便是什么。

另外,这夫妻俩,也确实都是不爱交际、不爱炫耀,只喜欢闷头干活的性子。让他们做别的可能很难,让他们当个没嘴的葫芦,那是本色出演,半点难度都没有。

姜英秀又反复叮嘱了几个小丫头,有好吃的,就在家闷头吃,或者在外头找隐秘的地方偷着吃,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显摆,也别不小心说漏嘴。

安全起见,在外头干脆就不要提吃喝的话题。

几个小丫头都乖乖滴点着头,连连让姐姐放心。

姜英秀对这几个小丫头,还真是挺放心的。

六丫、八丫是已经做久了地下工作,偷吃成行家了,经验丰富。九丫么,这小丫头是天生的心眼儿多,蔫儿坏!谁会泄密,她也不会泄密。

唯独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小蛋子和六宝这两个娃了。

投喂六宝,姜英秀没有一直进行,只是偶尔为之。

尤其是分家之后,基本都是让六丫她们自己酌情处置,她很少直接出面了。

以六丫八丫的抠门劲儿,基本上能跟六宝分享的,也就是些烤土豆、地瓜干之类的,偶尔有块儿大白兔奶糖,那都是超级好待遇了。

至于说姜英秀给六丫她们加餐的小鱼干、大虾仁儿、栗子饼、巧克力、狍子肉之类的稀罕吃食,这俩丫头从来都没舍得给过六宝。

如果六宝直接来找姜英秀,她就会随手掏几颗山楂之类的本地野果给他吃。

六宝也挺有意思。每次都乖乖滴跟在姜英秀身后,给了吃的,他也不走,总要转来转去地溜达半天。就好像围着主人打转儿绕圈子的小狗儿。

姜英秀就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再给他塞点别的。

一般如果之前给了野果,后面就会拿两块儿地瓜干儿,如果之前给了地瓜干,后面就会拿两块儿野果。

然后六宝就会露出一脸阴谋得逞的笑容,笑眯眯地撤了。

姜英秀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浮起微笑,心知从这么长时间的表现来看,自己即便不嘱咐到六宝头上,这娃也不会把从自己这里混零嘴儿的事儿,随随便便就说出去。

至于小蛋子么,现在说话还得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蹦呢,有好多时候都得用叠字,大多数词都还说得不大利落。

其实根本不必担心。

只不过,看着姜大地和沈春柳对着他那个宠溺的劲儿,姜英秀总是忍不住有几分操心,总觉得这孩子以后,搞不好就会是个给自家惹事儿的主儿。

但是,这种担心还没法说出来。

毕竟现在人家还没断奶呢,就让姜大地和沈春柳对小儿子不要溺爱,严格要求起来,好像也不大现实。

算了算了,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还是先进行自己的计划吧!

姜英秀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浑水摸鱼。

趁着全国大串联的高潮期,走遍全国。

去探寻散落在民间,无人重视的那些古董和矿藏。

这个时代,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古董的价值。

甚至有很多珍贵的宝贝,包扩好多古代艺术品,也包括许多史料古籍,都在这十年间,遭到了颇为残忍的对待。纷纷毁于无知、愚昧、狂热。

或者被没文化的小屁孩辣手摧残,或者被担心招灾惹祸的主人忍痛扔了、烧了、埋了。

当然,也有一些艺术珍品,漂洋过海地流落到了海外。

待到后世,国家富强兴盛了,这些珍品,却成了国人心口永远的痛。

她上辈子在新闻报道和网络上,看到这方面的故事,总觉得十分遗憾。

自打穿越到了这个时空,而且,发现自己竟然活在了六十年代,她心里就一直有一股强烈的愿望,想要尽一己之力,尽可能多地保存下来这些祖先留下来的种种瑰宝。

而空间的出现,让她这个野心,有机会成为现实。

全国各地那些被破坏的古迹、建筑,她确实无能为力。

但是,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各种宝贝,那些古董、文玩、古籍,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尽可能多地收集起来,妥善保存起来。

让它们免于这场无妄之灾,让它们以后有机会重见天日……

让后世子孙,不会以为古代人留下来的关于种种精妙工艺的记载,都是夸大其词。而会有许许多多精美得超乎人类想象的实物,佐证我们的文明。

每当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激动不已。

她一门心思地赚钱攒钱,一方面是想为了以后的事业,预留一笔启动资金,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收集这些宝贝,预先做的准备。

不过,只可惜空间有个吃玉石、翡翠的坏习惯……这方面的那些瑰宝,怕是存不住了!

姜英秀想想就觉得头痛,不过,更头痛的事情还在后面。

她拟定了计划之后才发现,这会儿刚刚冬去春来,天气乍暖还寒,后世她所知的那些轰轰烈烈的大串联活动,此时似乎连雏形都还未出现。

倘若这个时空之中,根本就没有那些大串联活动怎么办?

不,不可能。

虽然这个世界里,那位大人物的影响力好像并没有自己来的那个世界那么夸张。

至少自己被那位亲口夸奖之后,虽然在县一中做了一段时间焦点人物,走到哪里都有同学满心羡慕嫉妒恨地上来搭话,却也仅此而已。

并没有发生什么后续的故事。

就连当时陪同那位大人物的穆先生,后来再来到西麓县的时候,也压根没有再提起自己这个人。

由此可见,这个时空,跟自己原本来的那个时空,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但是,根据自己长期报纸得来的经验,但凡那些对历史影响巨大的节点,似乎都跟自己上辈子,没有什么差别。

比如说,华夏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就依然发生在1964年。只不过,日期跟上辈子相比,提前到了国庆节当天。

嗯,国际形势方面,倒似乎是个例外。

双棒国和鄂苏国同时和西麓县接壤,上辈子自己从来不记得国内有这样的地方。

而双棒国竟然没有分裂成两个国家,这也跟上辈子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除此之外,其他方面似乎没有太大的差距。

姜英秀觉得,不管大串联到底有没有发生,自己的浑水摸鱼计划,无论如何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

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虽然微薄,可是有了空间的加成就不一样了。

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

第425章 分居

时光过得飞快。

前些日子,黑瞎子岭镇上还一片肃杀、寒风凛冽呢,这眼瞅着,便春暖花开了。

路边的杨柳和白桦树,都抽了嫩绿鹅黄的新枝新芽,就连青涩的毛桃树和矮趴趴的樱桃树,也都开始打苞了。

姜老爷子到底还是跟姜大地解释清楚了,他姜老三也是姜家老两口的亲骨肉,他真的不是捡来的孩子。

但是姜大地的心里,已经把自己定位成了捡来的娃。任凭姜老爷子怎么说,都没有转过这个弯儿来。

虽然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自己的爹娘是亲生的,就只是偏心而已。

要不然,压根儿没法解释他为啥跟家里人长得那么像。尤其是跟几个兄弟,只要站在一块儿,不说话都知道是一家的。

然而,亲生爹娘的偏心,所造成的伤害,似乎比养父母的不待见,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姜大地跟老宅的关系,就这么冷了下来。

虽然该孝顺的时候,他还是个孝顺儿子。

但是遇到类似于争工作这类的事情,已经压根儿就不需要沈春柳和姜英秀的叮嘱或者威胁,自己就能自动自觉地顶在前面了。

姜大地成了一个跟姜家其他几个房头的男人们差不多的、不那么在乎二老心情如何的儿子,姜老太太和姜老爷子,对他反而多了许多关注,不再像过去那么不当回事了。

姜大地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姜家三房跟老宅的关系冷了下来,跟二房的关系,也淡了下来。

不过,二房夫妻俩虽然没有对三房做出什么解释或者弥补,对老宅来说,李荞麦做事还是很漂亮的。

虽然姜老太太答应的事情没有办到,李荞麦却还是给姜秋菊介绍了陈立春的战友。

然而,相看的结果,不出众人意料,很失败。

姜秋菊倒是热情似火地看上了人家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整个相看的过程,脸都红成了煮熟的螃蟹,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却时常偷偷抬眼瞄一眼人家小伙子的俊脸。

只是,人家跟姜秋菊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礼貌地告辞了。

过后就提前回了部队,还托陈立春捎来了口信,感谢姜家人的热情招待。

可惜家里早已经为他定下了亲事。所以,虽然姜秋菊是个好姑娘,然而他也是听父母话的好孩子。婚姻大事,绝对不能不通过父母,便擅自做主。

就这么委婉地拒绝了姜秋菊,却为姜家和姜秋菊都保留了颜面。

那小伙子的老家远在江南,又把父母给他定了亲事这一茬,说得清清楚楚。

不管这是借口还是实话,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总不能为了那一丝丝可能,就千里奔波,跑到江南去找人家的爹娘吧!

这事儿,当然只能作罢了。

姜秋菊在家里大哭大闹了一场,被姜老爷子抽了一顿戒尺。

姜老太太实在心疼,忍不住拦着护着,姜老爷子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抽了一戒尺到姜老太太手上。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姜老太太一辈子都被姜老爷子娇宠着,哪里受得了这个?

明知道是误会,到底还是没绷住脾气,嗷一声扑向了姜老爷子,把老爷子的脸都给挠花了。

一辈子没红过脸的老两口,头一回动上了手儿。

姜家闹得鸡飞狗跳,钱丽娟迅速躲了出去,挨个房头去叫人来拉架。

几个房头的人都到了的时候,姜老太太正坐在炕头上,一边拍着大腿哭,一边一声比一声高地骂。

姜老爷子被挠了个满脸花,本来还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然而,要说把这事儿瞒下来吧,脸上都挂了幌子了!

再者说,钱丽娟那个腿快嘴更快的,这么屁大点功夫,就把几个儿子和儿媳妇儿都给叫过来了!

这家伙,丢人丢大发了!

姜老爷子也来了脾气,一甩手就出了老宅,要跟姜老太太分居!

姜英秀已经做了国营饭店的“学徒”临时工一段时间,现在跟饭店里的员工们,和一些常客,都混熟了。平时她住在饭店的宿舍里,遇到假期才回家。

沈春柳到镇上来看望姜英秀的时候,头一件就是跟她说了老家这些事儿,满脸的心有余悸:

“你是没看到,老爷子那简直就铁了心了,谁去劝都不好使!后来还是你大爷大娘跑了一趟双喜煤矿,把你大姑给找来了,这才把老两口劝和了。”

姜英秀挑了挑眉,嘴角弯了弯:“我大爷大娘两口子,能有这么好心?”

沈春柳点了她脑门一下:

“你这孩子!就显摆你心眼儿多是吧?你爷住在你大爷家了,说啥不回老宅,说要跟你奶分居,还要在几个儿子家轮流住,一家住一年!”

姜英秀就乐了。

她就知道!

要不是切身利益受损,这帮人大概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哪能这么积极主动地去解决问题?

沈春柳看着姜英秀笑得开怀,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然后又说了些老家其它的事情,就问姜英秀在饭店的活计累不累,做不做得惯。

还特意嘱咐她:“若是撑不住,就赶紧回家,没有那份收入也没啥!家里头穷点也不怕,穷有穷的过法!”

姜英秀听得十分感动,不过,她之所以接了这个工作,可不是打算学成大厨,而是出于好几个目的。

其中之一,就是要姜家三房众人,习惯跟她的分离。

姜英秀笑眯眯地跟沈春柳说好听的:

“有啥不习惯的,我在这好着呢。我师父待我可好了!做出来的好吃的,都让我尝呢。平时也从来都不让我干啥重活儿,拾掇鸡鸭鱼肉啥的,也不用我上手。一般我就是给师父大个下手,递个油盐酱醋了,饭勺笊篱了啥滴。”

沈春柳听了,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几分,然而过了一会儿又转为忧色:

“秀秀啊,那你这样啥也不干,能学到东西吗?”

“能学到啊!我师父做菜的时候,别人都得出去的,但是我就不用出去,做啥菜师父都让我在旁边看着,有不明白的步骤,师父还告诉我为啥要这么做呢。现在我都学会了好几样点心啦!葱油饼、萝卜丝儿饼、栗子糕、驴打滚儿,我现在都会做了哪,这些都是我师父主动教给我的!”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沈春柳看着姜英秀的宿舍里啥都不缺,环境也拾掇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也总算是放下了心。

姜英秀跟沈春柳说的热闹,其实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掩护而已。

她的主要任务,还是给苏经理保证稳定充足的货源供应。明面上,就是给大厨打下手的小徒弟。

第426章 小明

不过,姜英秀虽然不是什么美人儿,毕竟青春年少。

作为一个水灵青嫩的小丫头,还是难得的高中毕业生,干活做事干净利落、手脚勤快,为人又懂事乖巧,见谁都笑么呵呵的、没有什么架子,再加上大厨也得了苏经理的叮嘱和张彩霞的拜托,自然就对她颇为关照。

甚至连每天给她指派的打杂的任务,都是些轻松的活计,而且也舍得教她一些真本事。

姜英秀跟沈春柳说她学会了做好几种点心,还真不是吹的。

这个学会了做,是指从第一步的准备原料,到中间的烹饪过程,再到最后一步的摆盘上桌,全程不假手于人,全靠自己独立完成。

她学得津津有味,作为吃货,大概天生对于厨艺方面就比较有灵性;大厨教她,感觉这丫头勤快又聪明,一点就透,也很轻松愉快。

一老一少,每天见面都乐乐呵呵的。相处得那叫一个和谐。

大厨跟她相处得投缘,教她尽心尽力不说,而且特别愿意为她考虑。

看她这个年龄和这个小身板儿,那些需要动刀动火的,大厨都不让她上手,教给她的,目前基本都是面板上的活计。

现在她和面、揉面、醒面、揪面剂子、做馒头、包包子、包饺子、擀面条、擀饼、擀包子皮、饺子皮,这些活计,差不多都有模有样了。

她特意跟沈春柳提到的“葱油饼、萝卜丝儿饼、栗子糕、驴打滚儿”这些,都是她的得意之作。

俩人在姜英秀的宿舍里亲亲热热地说了半天话,几乎都忘了时间,差点就把饭点儿给错过去了。

好在还有时刻惦记着吃的吃货姐姐张彩霞,没忘了这一茬,兴冲冲地跑过来,来喊姜英秀去吃饭:

“秀秀妹子,走吃饭去!阿姨真是有口福,今儿个食堂有红烧肉,还有酱猪蹄!”

一边说,一边亲亲热热地挽上了沈春柳的手。

沈春柳的手因为常年干农活之类,已经很粗糙了。

姜英秀虽然给她买了嘎啦油,她也不舍得擦,只在手上裂了口子的时候才抹一点点,这会儿被张彩霞柔软嫩滑的小胖手一拉,顿时觉得有几分瑟缩。

低了头,抽了手,就想要往姜英秀身后躲。

不曾想她退,张彩霞却进,使劲儿拉紧了她的手,没让她逃,就像是压根儿感受不到她手上的粗糙,也压根儿没发现她的退缩一样:

“阿姨,我这成天在饭店里干活儿,手上油渍麻花地,你可别嫌弃我啊!”

沈春柳听着,心里顿时暖呼呼的,又酸又软,她哪里不知道,这姑娘是感觉到了她的瑟缩,热情地给她解围呢。

沈春柳也数次听到姜英秀提起张彩霞这个好朋友,甚至家里的很多吃的用的,姜英秀给出的理由,也都是从张彩霞这个姐姐这里得来的。

这会儿,沈春柳又熨帖又感动,真是打心眼儿里往外喜欢张彩霞,也就任由张彩霞拉着她的手,不再往后缩了。

姜英秀把张彩霞和沈春柳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深深地感动。

张彩霞这个姑娘,那人品,真是杠杠滴。

在跟她还不熟悉,还不是朋友的时候,都能那么仗义地护着她这个小丫头,不惜得罪有权势有靠山的“地头蛇”肖大国。

而在跟她成为好朋友之后,更是时时处处为她着想。买了她的两道菜谱,还怕她不懂行,主动给了她高价。这会儿对待沈春柳,又这么热情似火,周到细致。

这个时空,城市和乡村的差距还是相当巨大的。

沈春柳就是“泥腿子”的典型代表,张彩霞却是家境优越、又有好工作、又有好对象、又有好前程的“吃皇粮”的城里人。

若是换了姜春菊的婆家人那样的,估计见到沈春柳的那一刻开始,就得一个劲儿地翻白眼儿,一直翻到沈春柳走了,说不定还得背后嚼舌根,说几句鄙视她的话,来彰显自己的优越。

而张彩霞身上,完全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

她是个待人至诚,拥有比金子还珍贵的赤子之心的女孩子。交到这么好的一个朋友,简直是自己在这个时空中最大的收获。

张彩霞拉着姜英秀和沈春柳来到了食堂,几个人占了一张角落里的小方桌,张彩霞让姜英秀陪着沈春柳坐着,自己张张罗罗地去打饭了。

按说姜英秀当然不该让她破费,不过,她担心沈春柳一个人在这不自在,干脆就没跟张彩霞谦让。

她打定了主意,回头要多整理几个菜谱出来,隔三差五地给彩霞姐一个惊喜。嗯,还要用空间里的出产,多做些好吃的美味,多多投喂这个可爱到爆的姐姐!

张彩霞别看胖胖的,行动却很灵活,一趟一趟跑了好几回,不大会儿功夫就把这张小方桌给摆得满满登登的了。

其实菜也不是特别多,只是桌子不大,菜盘子却都不小,就显得格外拥挤了。

之前张彩霞提到的红烧肉和酱猪蹄她都打了满满登登一大盘子。另外还有一个酸菜粉儿、一个地三鲜儿、一个木须肉,一个清蒸鱼。因为姜英秀特意嘱咐了别点汤,张彩霞端完了菜,又端了一大盆白米饭就过来坐下了。

沈春柳都惊呆了,悄悄地低声问姜英秀:

“你们平时都吃得这么好吗?”

姜英秀笑了,平时当然不至于吃得这么好,不过也不差。

“那哪能呢,今儿个这不是您来了,彩霞姐请客吗?平时我们一般都是一个人打一个到两个菜,然后好几个人坐在一起吃,就能吃到好几种口味啦!

娘你回去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我们饭店员工自己内部有福利,早饭不要钱。午饭和晚饭,一个人如果只打两个菜的话,就只收个成本价。主食和汤也都不要钱。”

沈春柳这下是彻底放了心了。

知道秀秀在这过得好,她之前觉得孩子年纪轻轻就出来讨生活的那种愧疚感和罪恶感,瞬间就减轻了许多。

这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

沈春柳走的时候,姜英秀还给她带了一个手卷包,里面包了一卷儿现金,又给她带了一个包袱皮,里面装了一堆馒头、包子、饼,总之各种能充饥的主食,另外还打包了几个酱猪蹄。

沈春柳这趟来,其实一来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姜英秀,进城来看看她,二来,也是来告诉她,小蛋子的大名定下来了。

因为姜英秀这一辈,都犯“英”字,所以,小蛋子的大名里,也带个“英”字。

姜大地觉着,自己半辈子都过得稀里糊涂,希望儿子将来能活成个明白人。所以,纠结了好多日子,又把一本字典都快给翻烂了,才最终定下来,给取了名字叫“姜英明”。

姜英秀听着这名字,顿时觉得无比黑线。

不说“英明”这词儿有点儿自卖自夸的感觉,而且,这样一来,小名儿怕不是就成了倒霉催的“小明”?

第427章 救命稻草

送走了沈春柳,姜英秀回了饭店,就去给大厨帮忙。

算起来,这一天下来,倒是有好几个小时,她都不在岗。还真有几分不好意思呢。

不过,饭店的员工们,各个都是有眼色的明白人。

既然知道苏经理、张彩霞和大厨,这三尊大神都乐意罩着她,也就没人敢挑她的刺,或者跟她攀比。

这不,眼见着她招待沈春柳,先去了宿舍,又去了食堂,最终还用内部价买了一堆东西给沈春柳打包走了,也没人说什么风凉话。

至于内心深处,有没有羡慕嫉妒恨,那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到了县城工作的好处不止一点,她跟萧凌然联系更加方便了。

前些日子她抽空去了一趟县医院,发现萧凌然已经回来上班了。

不过,不复之前一段时间那种利利索索的形象,反而回到了跟她初见的时候。一把大胡子好久没打理,一身衣服也穿得皱皱巴巴,看着又有几分像是丐帮来客了。

萧凌然看到姜英秀,颇觉有几分不好意思。

前段时间他为了朋友的事情,忙前忙后,虽然走之前给姜英秀留了一封信,给她布置了功课,还不算把姜英秀彻底忘到了脑后,但是也真是顾不上这个徒弟了。

他朋友的腿上受了重伤,他一直亲自照料,直到他完全恢复了,才返城。

他走的时候,还跟副院长吵了一架,没有请下来假,他一急眼干脆直接就走人了。这简直就相当于直接旷工啊!

要不是他来头够大,医院怎么可能还让他回来上班?

好在姜英秀还算自觉,他不在的日子,她一直都在坚持练功和背书。

现在《黄帝内经》、《汤头歌》、《药性四百味》已经背完了,练功也一直在坚持,没有中断过一天。

萧凌然随意抽查了几个知识点,发现姜英秀理解不理解的不好说,背得倒是很熟练,于是十分满意,说道:

“明天早上六点之前到河边吧,咱们练几招。”

姜英秀点点头应了。

医术她确实缺少悟性,迄今为止,只能下点笨功夫,其实只学了个皮毛。

不过,万幸她志不在此,能把萧凌然的要求应对过去就成。

她最想要学的,其实还是功夫。

毕竟倘若近身战斗起来,光有力气没有技巧,还是很容易处于劣势的。

上次去鄂苏国,她已经体会过了。

一对多,即便有空间这么个作弊神器在手,她还是神经紧绷,胆战心惊,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甚至觉得再也不想回去了。

说到底,不还是艺不够高,胆就不够大嘛!

这回务必要让萧凌然多教她些实战的功夫!

次日,姜英秀依约来到河边,跟萧凌然对战了一场。

萧凌然已经把自己拾掇得焕然一新,胡子刮干净了,又换了一身衣裳,看着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俩人到了河边,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

打着打着,萧凌然就开始暗暗心惊。

一段日子不见,这小丫头的力气,怎么又涨了?!

……

萧凌然总算点了头,传了一套新的拳法给姜英秀,让她回去刻苦训练,若是没有不懂的就先练着,倘若有不懂的,就过来问他。

姜英秀心满意足地回了饭店,一进门,就一眼看到了在大堂里一边喝着馄饨,一边等她回来的小徐子。

小徐子跟姜英秀联系过几次,发现她在饭店当上学徒了,大为惊喜,几乎一有空就过来找她。小徐子表现得这么热络,姜英秀几经考虑,觉得摸摸他的底未尝不可,于是顺理成章地跟小徐子恢复了来往。

因为小徐子实在是来得太频繁,还惹来了张彩霞等几个姑娘的玩笑打趣。

不过,玩笑终归是玩笑,打趣她的几个人,本身也都没有当真。

毕竟小徐子跟姜英秀的年龄差距在那里摆着呢。大家只是说着热闹罢了。

倒是那个李招娣,看小徐子的眼神透着股火热。每次小徐子来找姜英秀,她就会找各种借口往俩人跟前凑。不过也难为她了,不知怎么的,每次的借口都找得恰到好处,自然而然。

姜英秀若是真正的小孩子,怕是压根儿就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现在么,当然是乐得看戏。

小徐子这个人,一直表现得古道热肠,又似乎好像对男女之间的事情缺根筋一样。

他对李招娣并不冷淡,大概这种态度,也给了李招娣不断往俩人跟前凑的勇气。但是,小徐子对于李招娣每每要撩他的那些小心思、小动作,回应得又让人啼笑皆非。

比如说,有一回,小徐子来找姜英秀,点了一碗馄饨,李招娣来送餐,除了馄饨,还带过来一碟两个卤蛋:

“徐大哥,这是我们程师傅今儿个新做的,你尝尝。”

小徐子面对笑得娇羞可人的李招娣,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笑出来一口白牙:

“谢谢你啊!招娣!”

李招娣几乎被这个笑容晃花了眼,刚想乘胜追击,说点什么,小徐子已经转过头去,对着姜英秀喊道:

“秀秀妹子,来,吃卤蛋!”

饭店的众人呵呵哈哈都笑了起来。李招娣的脸都歪了。

姜英秀当然看得出来她很生气。

不过,反正她还是“小孩子”么,她就当自己看不出来,特别开心地回应小徐子:

“徐大哥,招娣姐又给你送好吃的啦?”

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拿起一个卤蛋扒皮。

小徐子也特别配合:

“对啊对啊,你招娣姐又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李招娣:……

众人忍不住又笑了一场。

这么几次下来,李招娣有时候真怀疑小徐子就是故意的。

不过,不管小徐子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她怎么都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毕竟,在饭店做服务员这么长时间了,她也见识过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像是小徐子这样年轻英俊,工作又好,人又和气的单身汉,那可真是不多见。

再加上,小徐子跟姜英秀关系好,姜英秀又是个半大孩子。

虽然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小徐子为啥总是喜欢围着姜英秀转悠,但是,毕竟俩人的岁数在那摆着呢。

哪怕就是拿玻璃盖儿想,也知道小徐子对姜英秀,不可能有那方面的意思。

所以,她完全有机会近水楼台啊!

从她的名字就知道,这姑娘在家里是个什么地位。

父亲和继母,这些日子,正在给继母生的弟弟张罗着娶媳妇儿呢。

她若是不紧紧抓住小徐子这根千载难逢的救命稻草,成为真正的城里人,那她的婚事,就得听从继母的摆布。

说不定要被嫁到什么样不堪的人家,好给弟弟换彩礼。

第428章 圈套(1)

再说了,她们姐妹几个,从那个嘴甜心苦、面善心恶的女人身上,吃过的亏还少吗?

小时候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暗亏,姑且不提,就说最近的。

自打她在这饭店里当上了服务员,发到手上的工资,就从来没有捂热乎过。

几乎都是前脚饭店刚刚发钱,后脚她那个继母,就能逆风十里闻见钱味儿,找上门来。

而她就得乖乖地把刚刚到手的钱,恭恭敬敬、有零有整地都交出去。

倘若她不交,继母要是在饭店闹事,她这个工作,说不定就做不下去。

那她就得回到那个糟心的家,看着继母把父亲拾掇得团团转,看着继母一天到晚颐指气使地压迫她和几个妹妹。

即便继母不在饭店闹事,回家撺掇她爹虐待那几个同母妹妹,妹妹们找她来哭诉,她回头不还得乖乖掏钱,这种反抗,只不过是让几个妹子多遭一遍罪。

可是,倘若她嫁到了城里就不一样了。

继母虽然嚣张跋扈,可是那是对着自己家里人。见到吃皇粮的城里人,不用开口,面对面一站,就能矮三分。

徐大哥在供销社上班,见多识广的,一看就是个有主意、有本事的男人。

自己倘若能嫁给徐大哥,继母在徐大哥手里肯定讨不了好,肯定也没办法再欺负自己了。

到时候自己再想办法把几个妹妹慢慢从那个家里接出来,就再也不用跟那个家有什么牵扯了!这个动人的前景,只要想一想,李招娣就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可是,徐大哥不知是真的不开窍,还是装的不开窍,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示好,可是每每给她的回应,却总是令她哭笑不得。

徐大哥总是来店里找姜英秀,她有时候也觉得,徐大哥心里会不会已经有人了,而且就是姜英秀那个小丫头片子?

可是照照镜子,她就否定了这种猜测。

姜英秀那丫头,虽然皮肤挺白净,脸蛋挺红润,可是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虽然身姿挺拔得像棵小树苗,可是也就是个小树苗而已。

哪像自己这样正值妙龄的大姑娘,从头到脚都水格灵灵,一站三道弯儿,顶风香十里,那小徐子只要不瞎,就不会看不到自己的好!

饭店里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也就是张彩霞。张彩霞跟姜英秀关系又那么好,绝对不可能会跟小徐子发生点什么的。

再者说,张彩霞已经有主儿了。

那个人李招娣也见过几回,长得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其它方面的条件也都杠杠好,张彩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舍了姓吕的,惦记姓徐的吧!

想到这一点,她美丽的脸颊突然有几分扭曲——张彩霞这个人,其实待人很好,也很有人格魅力,跟她相处久了,很难不喜欢她。

但是,李招娣却总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阴暗和嫉恨——这个张彩霞,她的命也太好了!

为什么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丫头片子,有的人就可以像张彩霞这样,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在家里有自己的爹娘和家里的长辈护着,嫁人了有自己的男人和婆家护着,哪怕她在外头瞎仗义,惹来了仇家,家里人竟然都不说她一句不是,反而坚决给她撑腰!

有的人却要像自己一样,从小就没了娘,爹也是个混不吝拎不清的,啥都听那个后老婆的,对后老婆带来的拖油瓶,都比自己姐妹几个亲生的闺女好!自打后娘生了弟弟,自己姐妹几个,更是成了那无根的野草,谁都能踩两脚!

论长相,张彩霞还没自己好看呢!论身段,张彩霞胖的都快成球了!哪有自己这么纤细苗条!

可是那徐大哥也不知是不是瞎,跟张彩霞都能聊上半天,跟自己却硬是没有话说!

想想都来气!好气啊!气死了!

最近继母又捎了信儿来,让自己给弟弟拿彩礼钱。

她明明把每个月的工资都拿走了,连饭钱都不给自己留,现在还好意思张嘴管自己要彩礼,自己上哪给她弄那么大一笔彩礼去?

难道自己偷偷从工资里头扣了些零钱下来,被她发现了?

可是,自己把这些天天吃黑面饼子喝免费汤省下来的一点点私房钱都拿出来,也远远不够她说的那个数啊!

这个死老娘们儿,估计其实还是打着让自己嫁人的主意!说不定已经看好了人家了!

李招娣越想,越是觉得不安。

倘若自己这边不加快进度,不快点把自己跟徐文勇的关系确定下来,怕是在这饭店里留不了几天了!

继母带的拖油瓶里面,有个姑娘,就比自己小两岁。没准儿她还打着把自己嫁出去,让那个拖油瓶来顶班的主意!

李招娣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么!

自己的爹是指望不上的,继母说让自己把工作让给拖油瓶,自己的爹就一准会同意,还会吹胡子瞪眼地呵斥自己,唯恐自己让得慢了!

想想都觉得糟心得不得了。

唉!爹不给力,娘去得早,再说,就算娘还活着,能不能折腾过这个后老婆,也是两回事!

没人护着自己,就只能靠自己了,得赶紧想个办法,把徐大哥拿下!

且不说李招娣如何在人前装作若无其事,在人后夜不能寐,绞尽脑汁,就说小徐子这边。

他当然不瞎。

不论年龄、阅历还有他受过的训练,都让他对周围人的语言、行为和情绪十分敏感。

他看得出来李招娣对他的心思,也看得出来姜英秀是在乐颠颠地看戏。

这小丫头,有时候真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小徐子频繁地接近姜英秀,主要是为了刷好感度,为了跟姜英秀混熟了。

他甚至还跟踪过她几次,不知有没有被她察觉。

至少从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上,看不出来有察觉了自己的跟踪行为的迹象。

他已经发现了姜英秀跟萧凌然的关系。

具体的关系还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有联系的,而且,联系还很紧密。

不过,大多数时候姜英秀都是去找萧凌然,而不是反过来。

倘若姜英秀跟自己是同行的话,那么,那个萧凌然,大概应该是她的上家了。

第429章 圈套(2)

徐文勇也跟自己的上家联系过了,上面派了几个人过来,预计再过半个月就能到。

这些日子徐文勇得继续盯紧了姜英秀和萧凌然,仔细观察,看萧凌然有没有上家。倘若钓得出来大鱼,当然更好。即便不行,也可以设个圈套,把姜英秀和萧凌然一网打尽。

上次的特派员失踪案,到了萧凌然那里,线索就断掉了。

可见这家伙是个难缠的角色。

这回务必要制定个妥善的方案,争取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他拿下!

姜英秀有几分奇怪地发现,小徐子最近来找自己的频率,越发频繁了。问他有什么事吧,似乎又没有什么正经事。

若不是他对李招娣的态度太过明显,姜英秀简直都要以为,这小子是要打着来找自己的旗号,跟李招娣眉来眼去地谈恋爱了。

李招娣的表现也有点奇怪,这几天她经常对着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偶尔还会咬牙切齿。

姜英秀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奇心,不然早都去听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不过,她实在是忙得很,除了自己的事一天到晚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还得兼顾给饭店里的新朋友们跑腿呢。

姜英秀现在明面上的收入有两份,一份是做饭店学徒工的工资,一份是给报社投稿的稿费,因此她偶尔去供销社买买买,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再加上,因为姜英秀在饭店工作的自由度很高,有些时候别的员工需要买东西,自己又不方便出去,就会拜托姜英秀给跑一趟腿儿。

这样,慢慢地,一些刚刚开始跟姜英秀不大熟悉,不大好意思让她帮忙带东西的人,也加入了进来。

姜英秀几乎从不推辞。倒不是她乐意被人使唤。而是因为她到供销社去,除了买东西,还可以寻找自己想要的古物呢。

每次进供销社,她都会到姚大叔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自己买下来的东西。

当然,她最初还是仔细观察、精挑细选的。

后来干脆就不那么麻烦了。反正经过姚大叔手上挑过一遍的,就没有啥不好的……她干脆就只挑体积合适的就行了。

虽然大件儿的东西,她的空间也可以照单全收,但是她带着走出去,一眨眼东西就没了,却难免有些太过显眼了。

所以,她每次都尽可能地挑那些能够塞到衣服里、袖子里之类的小件儿。

这样,即便她前脚出了废品收购站,后脚东西不见了,姚大叔等人也会脑补她是行事谨慎,随手藏起来了,而不至于产生太多的疑惑和好奇心。

这一天,后厨打杂的孟小满,找到姜英秀,拜托姜英秀帮忙去供销社带东西:

“秀秀妹子,你帮我去买两个嘎啦油,买一盒雪花膏,再买两个发卡吧。就要彩霞姐头上戴的那样的就行。先给你钱,要是不够你就先帮我垫上,回来我再给你补上。”

姜英秀只扫了一眼,数都没数,就把孟小满手里的钱接了过来:“行,发卡你想要啥颜色的?”

“大红色的最好,要是没有,粉色黄色的也行,都没有的话,就买两个黑的。反正你看着办吧,这玩意儿能买啥颜色,最后不还得看供销社卖的有啥颜色么?”

“呵呵”,姜英秀被孟小满给说乐了。他倒是不矫情。

“反正也不是给外人的,我娘和我妹子要来咱们镇上走亲戚,顺便过来看看我,我寻思给她们带点东西回去。所以能买到最好,实在买不到,你也别上火。”

“好,孟哥你放心,我马上就去,保准不能给你耽误了。”

然后姜英秀就去跟大厨说了一声:

“师父,我去一趟供销社,你要捎带点啥不?”

“我的烟快没了,你给我带一盒。”

“好嘞!”

姜英秀走到了饭店门口,李招娣竟然追了出来:

“秀秀妹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李招娣走得匆忙,身上戴着的白围裙竟然都忘了摘。姜英秀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等她追上来。

“秀秀妹子,你这又想出去买啥来着?”

李招娣说得很大声。

姜英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丫头似乎有几分不怀好意。

“咋地,你对我有啥意见哪?”

姜英秀毫不客气地反问了回去。

其实苏经理名义上是这家国营饭店的二把手,实际上大事小情都是苏经理说了算。

一把手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这儿只是挂个名儿拿钱。

另外涉及一些重大决策,比如说在哪里开个分店,在哪里搞一块地建个仓库这类大事,才会偶尔露个面。

李招娣想要用“上班时间出去买东西”这点小事给姜英秀上眼药,未免打错了算盘。

李招娣心里一突,这丫头,这反应也不慢啊,应该不傻啊……

那怎么谁使唤她,她都乐呵呵地答应着,跟没脑子似的?

李招娣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了,姜英秀想装作看不见,都有点装不下去了。

于是故作不耐烦:

“招娣姐,你到底走不走?磨磨蹭蹭的干啥玩意儿呀,要不我可不等你了啊!”

李招娣赶紧跟上:

“走走走,秀秀妹子你别着急,我这不是被风一吹,有点迷眼睛了嘛!”

李招娣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了揉眼睛,紧接着眼睛就红了,看样子还真像是被风迷了眼睛一样。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走在了前面。

李招娣在后面,眼睛依然红红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心里却是后悔不迭。

之前她在后厨帮忙切辣椒来着,着急忙慌地追着姜英秀出来,只记得把帽子摘了,连围裙都忘了摘,还没洗手呢!

好在供销社其实离得不算远,姜英秀走得快,李招娣紧赶慢赶一路小跑,总算跟住了。

俩人一前一后,前后脚地进了供销社。

姜英秀先买了给师父的烟,又买了孟小满想要的嘎啦油、雪花膏和发卡。

孟小满说的,跟彩霞姐头上戴的一样的发卡,是今年新出的产品。

黑色烤漆的金属夹子上头,覆盖着一条长长的、拐了好几道的波浪弯儿,尽头还有朵小小的、镶了金边的玫瑰花,塑料质地、色泽艳丽、还带着亮光,在这个时空,算得上相当亮眼了。

不出意外,红色的已经卖断货了。

现在剩下的有一个蓝色的和一个黑色的,而且还都是瑕疵品。

蓝色的碰坏了一个角,掉了一个小茬子。这个可能是在运输过程中弄坏的,也有可能是在供销社的时候,被员工粗心大意地摔坏了。

黑色的倒是没坏,但是上面起了好几个毛刺,一看就是出厂的时候就有瑕疵。

不过,徐文勇恰好也在,对着姜英秀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就知道你会来买,女孩子哪有不爱漂亮的?我之前特意给你留了两个!你快过来看!”

第430章 圈套(3)

姜英秀看着徐文勇,总觉得他那种赤裸裸的讨好邀功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千辛万苦地叼着主人扔出去的飞盘跑回来的小狗儿。

她忍不住笑了。

要不是他的身份未明,这个人在很多方面的表现,其实还真可以结交一番。

不过,还没等这个笑脸儿扬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徐大哥!”

那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惊喜。

李招娣来之前,就想到过,可能会遇到徐文勇。不过,真的遇见了,她还是觉得喜出望外。

徐文勇手上的两只鲜艳精致的红色发卡,也落入了李招娣眼里。

她一脸惊喜,声音都甜了八度:

“徐大哥,这发卡,是给我的么?”

徐文勇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不是。这是柜上新到的货,秀秀妹子要买,我就拿出来给她看看。”

姜英秀扫了一眼发卡,又扫了一眼李招娣,对徐文勇说道:

“徐大哥,你帮我包起来吧。这发卡多少钱?”

“这发卡……”徐文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招娣打断了:“秀秀,这发卡你让给我好不好?”

姜英秀有点惊讶:

“这是给孟小满带的,他说的时候你不也在吗?你要是实在想要的话,等我给小满带回去,你跟他商量吧!我看小满挺好说话的,你让他匀给你一个,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李招娣反而不乐意了:

“秀秀,你直接让给我不就行了吗?干啥还要给小满商量呢?”

姜英秀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我已经答应了小满要给他带,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你可以等下一波进货,或者等我回去了,你再跟小满商量。其实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等下一波进货比较好,小满家里人来看他,在咱们这儿可待不了几天。”

李招娣:……

其实她不是真的想要买这发卡,只是想要说点什么,急切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好先逮着什么是什么,拿这发卡说事儿了。

徐文勇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很专注地看着她,眼神也很是温柔。他心里其实未必就不喜欢自己吧……

刚才对着她说着发卡不是送给她的礼物的时候,明显也有几分苦恼。似乎是在遗憾姜英秀来得不巧。

倘若不是她要买的话,他大概就会把这发卡送给自己了吧……

李招娣这么一想,越发看姜英秀不顺眼。

可是她也知道,倘若自己在这跟姜英秀吵起来,徐文勇不定帮着谁呢!

姜英秀觉得今儿个李招娣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股奇怪,不过,她对李招娣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奇心。

毕竟跟她也不是头一回接触了,早就发现彼此不是一路人,凑不到一起去。

姜英秀把她撇在一边,径自问徐文勇:

“这发卡到底多少钱哪?我师父还等着抽烟哪!”

“哦……发卡三块二一个,两个发卡要搭一张工业券。”

“这么贵?”李招娣惊呼出声。

姜英秀想了想,一个发卡相当于三十来斤好大米……这价格确实不便宜。

也不知小满能不能乐意。

不过也没关系,自己跟小徐子熟,到时候顶多再跑一趟,退了就成了。

姜英秀面色不变,把发卡、嘎啦油、雪花膏、一盒本地牌子的烟,放在一起结了账。然后对李招娣说道:

“招娣姐,你慢慢看,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走了。

李招娣轻轻地应了一声,看着姜英秀走远了,自己却留了下来。她下定了决心,今儿个必须要跟徐文勇摊牌了。

继母那边催的很急。

自己这一头倘若没有了指望,难道只能任那个坏女人摆布吗?

所以,哪怕是跪下来求他,也得让他接受自己!

……

姜英秀觉得今儿个李招娣奇奇怪怪的,但是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回了饭店里,先把烟给大师傅送了过去:

“师父,您的烟。平时少抽点烟,对肺不好!”

“你这丫头,还管起师父来了!”

“我说真的。您这每天做菜,就烟熏火燎的,已经没少吸进去油烟了,自己再抽烟,就算是有个铁肺,也扛不住这么造祸呀!”

大师傅接过烟盒,笑着摇了摇头,拆开包装,拿了一根别在耳朵后头,又把剩下的都塞进外套的口袋里,继续忙活去了。

姜英秀照例对着大师傅唠叨完,就跑去找了孟小满:

“孟哥,你要的嘎啦油、雪花膏,还有红发卡,都买到了。这个红发卡有点贵,三块二一个,两个要搭一张工业券……”

其实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来看,都算不上多便宜。这红发卡,作为时髦的新产品,当然就更贵了。

不过,孟小满是正式工,每个月的工资,就能拿到二十四块八毛呢。

他平时也挺勤俭节约的,发了钱也没有什么消费,吃着饭店的内部优惠,穿着的也是饭店发的制服,很少给自己添置什么。

偶尔逢年过节的会去镇上的亲戚家走动走动,除此之外,再也就是饭店的同事结婚之类,随个份子。

其它方面,孟小满基本上很少有什么花销,钱都攒了起来,到一定数目,就给家里汇过去了。

这趟为了母亲和妹妹,看来真是下了血本了。

听了这价格,孟小满的嘴角就是一抽。

不过他却并没有像姜英秀预料的那样,支支吾吾地说不要了。反而痛痛快快地如数补上了该给姜英秀的钱。

只是,姜英秀看着他那肉痛的表情,差点就开口说我送你好了。

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冲动。

她的钱来得容易,可是去得也快,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再者说,这年头的人虽然比较单纯,却也很容易想得多,万一再搞出什么误会来,就不美了。

姜英秀办完了这些事,又开始去给大师傅打下手。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也并没有在意。

一直到天黑了,渐渐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饭店里众人忙忙碌碌,直到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才算喘过来一口气。

姜英秀才恍然发现,到底是哪里让她感觉不对:

李招娣竟然一直没有回来过!

李招娣虽然是个小心思有点儿多的女人,还总是有点喜欢扮柔弱。不过,她在饭店里也算是个好员工了,挺勤快,挺能干的。

旷工这种事,按理说,她应该做不出来。

那她为什么竟然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到饭店里来呢?

第431章 圈套(4)

饭店里不止姜英秀一个发现了李招娣迟迟未归。

张彩霞最先问了出来:

“秀秀,招娣不是跟你一块出去的?你回来的时候,她说没说今儿个不回来了?”

姜英秀略微迟疑了一下,回忆了半秒钟:

“没,她什么都没有说啊……”

张彩霞皱了皱眉:

“这个李招娣,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不回来也不知道先打声招呼!”

孟小满一脸忧心地说道:

“要不咱们待会儿都出去找找吧,这大晚上的,别再出点啥事儿……”

张彩霞点了姜英秀的名儿:

“秀秀,找人的事儿你就别去了。你先回宿舍看看她在不在。我们在这等着你,不管她在不在,你都过来跟我们说一声儿。”

姜英秀痛痛快快地应了:

“行。”

孟小满急忙拦着:

“唉,别呀。别一个没找到,再弄丢一个。秀秀妹子还这么小呢,大晚上的我不放心。

彩霞,咱们俩还是跟秀秀一块儿去吧。

然后宿舍要是有人,就没事儿了。李招娣要是不在宿舍,你跟秀秀你们俩就留下。

找人的事儿,有我跟大师傅,王大娘他们,就够了。

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就别跟着折腾了,大半夜的也不安全。”

张彩霞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个,这姑娘是个傻大胆儿。

不过,一看姜英秀那个小模样,张彩霞就有些忍不住担心。

虽然她其实见识过这丫头彪悍的一面。还印象颇深。

然而,日常的相处中,大多数时候,她都忍不住会把姜英秀当做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妹妹。

此时此刻,看看外边的天色,张彩霞就又心软了。

“行,我们秀秀还是小姑娘呢。别再吓着了。我陪着秀秀妹子,看看李招娣回来了没有。要是没回来,你们就受累出去找找,实在不行,就去派出所报案吧!”

孟小满点头:“那咱们走吧。”

大师傅和王大娘等人,都拾掇利落了,准备出门呢,听说了这事儿,就只把饭店打烊的牌子挂了出去,没有锁门,准备在大厅坐着等会儿。

大师傅还回到后厨,捅开了炉子,在炉盖上烤了几个地瓜。准备等会儿大家出去找完人回来,又饿又累的,正好拿来垫垫肚子。

毕竟宿舍离饭店不算太远,走路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儿,大师傅觉得,李招娣若是回了宿舍,没理由不到饭店这边来打声招呼。

李招娣这个人,小心思虽然有点多,但是干活儿的时候,还是不争不讲的。

对于饭店的各项制度,也能做到踏踏实实地遵守。而且也从来没有过迟到早退的记录。

不然今儿个她这个点儿没回来,大家伙儿也不会都第一时间觉得可能是出什么事儿了,惦记着出去找人啊。

张彩霞、孟小满和姜英秀,三个人一起快步走到了饭店的宿舍区,男女宿舍其实是在同一个区域的,属于同一个四合院,只是不在同一套房子里。

饭店的员工也有本地人,不在宿舍里住,所以有些房间本来就是空着的。

比如说大师傅,就是天天回家住的。

但是按照规定,大师傅也在宿舍区这边有个宿舍,而且条件很好,是单独的一间房。

而像孟小满他们这帮小伙子,都是四人一间。

张彩霞一般也不在宿舍住,不过她偶尔会过来住上一两天。

自打姜英秀来饭店上班,张彩霞就申请了调换宿舍,俩丫头现在住同一间房,张彩霞留宿在宿舍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姜英秀这间房以前是堆放杂物的,现在拾掇了出来,除了脸盆架,衣柜之类的基础家具,就只放了两张床,冬天取暖靠的是火墙、而不是炕。

李招娣原本是跟张彩霞和王大娘、周大娘同一间宿舍的,不过自打张彩霞换到了姜英秀这一间,就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一间房了。

而王大娘、周大娘都是本地人,家就在镇上,除了一些特殊日子忙到太晚了之类的,基本上都不在宿舍住。

孟小满、张彩霞和姜英秀来到了李招娣的宿舍前,看到宿舍里一片黑暗,就知道没有人在。几人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看来李招娣是没有回来了。

孟小满把张彩霞和姜英秀送回了她们那间宿舍,就奔着饭店的方向撒腿就跑,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带到饭店那边,让大家伙儿抓紧出去找人。

张彩霞拉着姜英秀回了宿舍,但是整个人却一直坐立不安,就像是一只被套上了锁链、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猴子。

姜英秀看得好笑,心知这个好友一副侠义心肠,看着谁出事,都不会袖手旁观。

李招娣平时虽然跟张彩霞、姜英秀不大合得来,但是毕竟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此时突然失踪,生死未卜,张彩霞觉得忧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姜英秀一边慢悠悠地泡脚,一边对满地转圈儿的张彩霞说道:

“彩霞姐,你怎么总是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头晕。”

张彩霞闻言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你这坏丫头,明明知道我心里着急,你还消遣我是吧?”

姜英秀的两只小脚丫在脚盆里噼里啪啦踩出来好多水花:

“哈哈,彩霞姐,你心里再怎么着急,光这么晃来晃去的,也不能解决问题啊!要不咱们别搁这儿傻乎乎地干呆着了,干脆也出去找人吧!”

张彩霞摇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倒是没啥,可是你这么个小丫头,这大半夜的,它也不安全啊!别再人没找着,再把你给整丢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诱惑着张彩霞:

“那哪能呢,再说咱俩不是一块儿出去么?我就一直跟着你,还能丢了?”

张彩霞又在地上转了两圈儿:

“不行不行,还是算了!咱俩熄灯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儿呢,不管找得着还是找不着,咱们饭店的活儿啊,一天也停不下来!睡觉!”

说完,就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可是她虽然坐下了,却不脱衣服,也没有别的动作,笔直笔直地坐在床头,简直就跟个木头人儿一样。

姜英秀洗完了,擦干了,起来倒水:

“彩霞姐,那你今儿个不洗脚了?”

“你个小丫头,在这等着我呢?”

张彩霞气恼地从自己的床铺上头蹦了下来,伸手捏了捏姜英秀的小脸蛋儿,就端着个木头盆儿打水去了。

只可惜,这一晚上,她们是注定没机会好好睡觉了。

第432章 圈套(5)

姜英秀说话唠嗑的功夫,已经把自己拾掇利落了,干脆利落地钻进了被窝。

张彩霞也草草地洗了脸、洗了脚、刷了牙,然后到外屋地把水泼到了院子里。没办法,这时候还没有下水道呢,就连城镇里的排水系统,依靠的都是明面上的壕沟。

姜英秀闭着眼睛假寐,张彩霞也吹熄了油灯,借着从窗帘透过来的月光,钻进了被窝儿。

她心里挂着李招娣的安危,就死活睡不着,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翻烙饼。

姜英秀暗暗好笑,张彩霞这丫头,真是个热心肠。

相比之下,她自己真的是冷漠了很多很多,简直算得上是冷血无情了。

李招娣好歹也算是她的同事。

然而,这丫头这么晚了没有回饭店,明摆着是遇到事了。她却除了想到可以到派出所报案,可以去哪几个地点找人之外,并无什么情绪或者触动。

心中没有兴起哪怕一点细微的波澜。

不知道这到底是她的天性就是如此冷漠无情,还是因为受到了空间的影响,对生命的价值,越来越无动于衷了。

听着张彩霞在一边翻来覆去的,她也觉得有几分不忍:

“彩霞姐,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要不咱们现在穿衣服起来,出去找找人?

白天李招娣跟我一块儿去了供销社,然后就跟徐文勇聊上了,我走的时候她也没走。

要不咱们去找徐文勇问问吧。”

张彩霞一听这话,忍不住一骨碌裹着被子就坐了起来:

“徐文勇?那小子看着不像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啊!要是李招娣真的在他那儿,他咋地也会送个信儿过来吧!”

姜英秀苦笑了一下:

“按说徐文勇为人很热心的。李招娣要是真的留在他那了,他确实很有可能给咱们送个信儿过来。所以,我觉得李招娣在他那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我前脚走了,她后脚就也走了呢。

我提议去问徐文勇,其实也就是想找找线索,聊胜于无,倒是不一定能真的问出点儿啥来。”

张彩霞颇为意动:

“那要不咱们就过去看看?”

姜英秀却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彩霞姐,我觉得咱们还是别轻举妄动了,等孟哥他们找完人回来的吧!

这大晚上的,咱们两个姑娘家,到徐文勇的宿舍去找人,影响不太好啊。咱们一过去,供销社那边的人肯定要很关注咱们去的目的。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就不能少了。

这话要是传着传着走了样,回头就算是找到了招娣,她怕是也在咱们这儿待不下去了吧!

我看还是等孟哥回来了,让他去找徐文勇问一下。他一个小伙子,半夜去找徐文勇,别人也不会多想。

这样只要徐文勇那边不出岔子,这事儿应该不会传的到处都是。”

张彩霞本来都把外套穿上了,听了这话不由得点点头。

是啊,李招娣一个大姑娘,大晚上的没影儿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既没回单位,也没回宿舍,这里头能有啥好事儿?

这话传出去,这丫头在饭店怕是指正待不下去了!

张彩霞把穿好的外套又脱了下来:

“你说的有道理。我太心急了,把这茬给忘了。对了,这些话你刚才咋不说呢?”

“刚才我也没想起来啊。

这不是看你急的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平的,我就在使劲儿琢磨,这里头还有啥事儿是咱们没想起来的么?”

姜英秀安慰着张彩霞,张彩霞慢慢地从烦躁的状态里冷静下来了。

李招娣这个人,别的不说,心眼儿肯定是不少。她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地让自己吃亏的。

她既然没有回来,只有几种可能:

第一,她自己主观上不想回来。

第二,她的自由受到了限制,虽然想回来,但是却无法摆脱别人的控制。

第三,她受伤了,动弹不得,或者已经死了。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她在这里坐立不安,除了影响自己明天上班的状态,和姜英秀的休息之外,一点作用也没有。

所以,不管能不能睡好,硬逼着自己睡,也得睡。

毕竟明天还得上班呢。总不能因为李招娣丢了,饭店就不营业了吧!

张彩霞想通了这一点,就对着姜英秀说了句:

“行了秀秀妹子,你也不用安慰我了,咱们明天还得上班干活儿呢,睡吧!”

说完便又翻了个身。

姜英秀心说,这丫头还是担心得睡不着啊!

不过,张彩霞那边却没有动静了。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在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月光下,姜英秀可以把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这位明显是强迫自己睡觉的架势。

姜英秀也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张彩霞既然在,她就不能随便进出空间了。不然万一被她看到了,可不好解释。

自己又舍不得把她献给空间当祭品。

所以,能避着她,就避着她吧。

姜英秀刚刚有了几分睡意,就听到前院一阵喧闹。

张彩霞更是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院子里人声喧嚷,还有火把和手电筒的光亮。

原来是孟小满他们回来了。

今儿个实在太晚了,去找人的大家伙儿,都没有回家,直接回了宿舍住。

就连大师傅也回来住了。

没有听到李招娣的声音,看来人是没找到。

张彩霞嘁吃咔嚓把衣服都穿上了,回头一看姜英秀也坐了起来。张彩霞连忙说道:

“秀秀,你躺着吧,别折腾了,我过去问问情况,很快就回来了,你要是害怕我就给你把灯点上。”

“没事的彩霞姐,你去吧,我不害怕。”

张彩霞叹息了一声:

“你这孩子可真懂事儿!”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迅速地点亮了油灯,然后又把灯芯调整了一下,让火苗维持在将将没有熄灭的程度,把油灯放到了离着姜英秀很远很远的、门边的一张小桌子上。

然后方才推开门出去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那盏油灯,心里再次为张彩霞点了个大大的赞。

这位姐姐真是细心又周到,太可爱了!

过了几分钟,张彩霞就回来了,一脸的垂头丧气:

“唉,小满是个机灵的,已经去过供销社,找过徐文勇了。徐文勇说李招娣在他那待了一会儿,后来就走了。比你也就晚出门了不到十分钟。

刚才小满已经到派出所去报案了。

只是这人丢了还不满二十四小时,还不能立案呢。”

“哦,彩霞姐,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没办法,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张彩霞熄了油灯,脱了衣服睡下了,这回很快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姜英秀看着张彩霞真的睡着了,悄悄滴爬了起来,穿好了衣服,轻轻地推开了门。

第433章 圈套(6)

姜英秀把门轻轻关好,撞上了暗锁,又站在原地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张彩霞呼吸均匀,显然没有被吵醒。

姜英秀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走到大门口,没有去开院子门。

院门很沉重,而且门轴常年缺油,一推动,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响声。

她不打算因为推个门再把张彩霞或者别的人给吵醒了。

这套四合院是老房子,院子外墙修建得很高、很厚重。

姜英秀想了想,走到离大门一段距离的地方,选了紧挨着大门的那段墙壁作为目标,助跑几步,纵身一跳,双手就扒上了墙头的瓦片。

呼。高估了自己的功夫了,差点掉下去!

姜英秀以这个瓦片为支点,利用空间瞬移到了墙外,然后发现,外墙比内墙还要光滑,自己吊在半空,如果跳下去,很难不发出声音……

只好再度利用空间瞬移,平平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紧接着,姜英秀进了空间换了装,把“猪猪侠”放了出来,骑着“猪猪侠”奔着供销社的方向就去了。

徐文勇既然说李招娣跟她前后脚出了供销社,那么就必然不止一个人看见,这个问题上,他不会说谎。

然而,供销社还是一个关键地点,毕竟除了有人看到李招娣从供销社出来,就再没有看到她的行踪了。

那么,自己从供销社门口开始用意识力来排查,兴许会发现一些细微的、常人难以发觉的线索。

此时夜深人静,供销社门口也不会再有什么人路过,正是好时机。

“猪猪侠”速度很快,姜英秀刚刚把这些想法捋过一遍,就已经到了。

供销社门口留了一些杂乱无章的脚印。

这也难怪,这地方哪天不排大队?

来了新鲜白菜,新鲜萝卜,新鲜肉,都会排大队。

来了罐头、麦乳精、发卡、头花,还是会排大队。

来了自行车,高压锅,缝纫机,一样会排大队。

虽然很多人淘澄不到票,可是那点供应量,不要说跟有实际需求的人比,就是跟那些有能力有本事,回回都能弄到足够的钱和票的人比,也是杯水车薪。

这地方要是人迹罕至,那才是怪事呢!

姜英秀原地勘察了一会儿,用意识力铺展开,很快就发现了李招娣的脚印。

李招娣长得柔弱纤细,身量苗条,手脚也都很小巧。张彩霞脚也不大,不过她胖,所以鞋子也穿的是比实际尺码大了两号的。

姜英秀个子矮,脚当然也小,但是她穿的只是跟饭店的工服要求同种颜色、款式相近的鞋子,并不是饭店发的。

所以那双带着饭店工服鞋子特制的花纹,偏偏又十分小巧精致的鞋印,主人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姜英秀把“猪猪侠”收进了空间,跟着鞋印往前走。

走了一阵子,就发现这双鞋子,其实是绕了一个大圈儿,然后走进了供销社后身仓库那条街上的一个院子。

鞋印到了院子门口,就消失了。

看来李招娣这人是进了院子了。

而且她的鞋印开始还跟那些杂乱无章的鞋印混在一起,后来就非常清晰了,很显然,没有人胁迫她,是她自己自动自觉自愿地走到这个地方来的。

院子门口挂着一把带着斑斑锈迹的大锁,怎么看都像是常年不开门、又没有人照料管理,才腐蚀成的样子。

姜英秀轻轻地抬起手,送出一缕意识力,去感知那把锁头。

锁头外表上都是赤红的锈迹,但是内芯却灌了油,而且还擦拭得干干净净。

看来并不是处于常年不用的状态。

这种表面的锈迹,大概只是个假象。

姜英秀瞬移上了墙头,往院子里张望。

院子里没有狗,有几棵树,树荫掩映,看不清树下到底有些什么。

也不知会不会有机关陷阱之类的……

姜英秀甩甩头,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还好,地面那影影绰绰的阴影,并不是什么机关陷阱,而只是一尺多高的杂草而已。

姜英秀轻轻地抬脚试探了两下,踩着杂草难免发出声音。

她停住不动了,将意识力的网络撒了出去。

很快便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现在她的能力不够,铺展开这么大的网络,只能维持五分钟左右就会支撑不住。

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就对院子的基本地形和构造心中有数了。

她进来的这一边,表面上是个荒废的院落,但是在几棵树后面,有一栋房子,共三间,砖瓦结构。

那一栋房子后面,是一个宽阔的、清理得干干净净的院落,还开垦了两块菜地,看起来应该是有人居住、有人打理的样子。

而那有菜地的院落再往外,还有一个院子,中间有院墙相隔,那边跟这边一样,同样处在一种看起来十分荒芜破败的状态。

姜英秀瞬移到了那栋看起来有人住的房子边上,刚刚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来。

然而不知是隔音效果太好了,还是里面的人太过谨慎,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

如果不是姜英秀耳力过人,怕是根本都听不到。

或者哪怕是听到了,也分辨不出来,那是人说话的声音。

姜英秀凑得更近了些。

她想要送一缕意识力进到那房间里,却突然有一丝悚然的感觉,仿佛一阵阴冷的风吹过一般,掠过自己的后背。

于是她没有送出去那一缕意识力,而是将铺展在整个庭院中的意识力网络都收了,只把意识力收缩成一个精致小巧的网络,铺展在自己周围。

倘若有人从背后靠近自己,打算照着后脑勺给自己来一棒子,照着后腰给自己来一刀之类的,有这个小网格在,自己就能提前察觉了。

姜英秀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到门上了,没办法,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就算凭着她的耳力,都有些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

也只有门缝里似乎还能漏出来几个音。

室内,让饭店众人忙乱了一通,人人都没有睡好觉,还到派出所报了案的“失踪人口”李招娣,正拿着一张照片,在念念有词地背着台词。

这会儿如果姜英秀见到了她,第一眼可能根本都认不出来。

她的头发不再是一根粗粗的大辫子,而是绑成了两根麻花辫,辫梢儿上,绑了两根红绳,红绳上还坠着个精致小巧的头花。

身上的衣裳也不再是那身饭店的工服,原本匆忙中忘记解下来的围裙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熨烫得笔挺的列宁装。

脚上原本的那双饭店的制服鞋,也换成了一双精致小巧的半高跟亮面羊皮短靴。

而她手中的那张照片上,赫然竟是萧凌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拾掇得利利索索,还穿着白大褂的全身照!

第434章 圈套(7)

姜英秀侧耳细听了一阵子,只听得李招娣在念念有词,却听不太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她的声音中并无痛苦,似乎也不像是失去了人身自由的样子。

想来她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姜英秀听了一阵,就转了身准备走,一回头,却看到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就矗立在自己跟前,不到一米远。

……

第二天

天光大亮,萧凌然颇为奇怪,每天都准时到河边练功的姜英秀,今儿个竟然没有出现。

张彩霞也有几分奇怪,上班的时间到了,姜英秀小丫头的床铺叠的整整齐齐,看样子应该是出去了,怎么到了饭店,人却没有来上班?

只是饭店的活计有很强的时效性,到点就得开门卖早点,然后就得准备午饭和晚饭,能休息、能聊天的空档简直少之又少。

没办法,只好先忙活着把包子包出来,馒头蒸出来,苞米面儿饼子贴出来……

因为姜英秀平日里上班时间算得上非常自由,昨晚上大家又折腾得很晚了,这会儿都有些困倦,也就想当然地以为小姑娘睡过头了。

小丫头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觉大,可以理解。

再者说没看张彩霞都没什么动静嘛,她们俩那么好,要是小丫头有啥不对劲儿,张彩霞还不得先炸毛啊!

就这样,一早上过去了,竟然没有人提起姜英秀怎么没来。

……

清晨,正在练功的萧凌然被一声尖叫吓了一跳,差点岔了气。

河边不远处的树林里,正传来一阵一声比一声高的呼救声。

萧凌然没有多想,直接就蹿进了树林。

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就看到一个姑娘,跌跌撞撞地在拼命逃跑。枝枝叶叶打在她的身上、脸上,她却一脸惊慌地往前跑,就像是不知道痛一样。

看她的衣着,发型有些乱了。

不过,一身质地笔挺的列宁装,精致的小皮鞋,应该家境不错。

这样一个姑娘,怎么可能会这么早就出现在这片小树林里呢?

不过这点疑惑,只是从萧凌然心头一闪而过。

萧凌然看到她身后追赶着的四五个年轻人,顿时怒从心头起。

这年头的小年轻,都这么堕落了吗?竟然四五个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而且,他心头掠过的怒气,还隐隐藏着一缕自己都不怎么敢面对的感慨:这么一帮大小伙子,竟然跑不过一个瘦巴巴的年轻姑娘!这也太逊了!

萧凌然不疑有他,冲了上去,三下两下把几个追兵打倒在地,顺手就把被一棵大树的树根绊了一跤,摔倒在地的年轻姑娘轻轻地扶了起来。

倘若姜英秀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眼前这个漂亮姑娘,就是换装了的李招娣。

李招娣一脸的痛不欲生,对着萧凌然就弯下了腰,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谢谢!今儿个要不是您仗义出手,我……”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娇娇怯怯。

话虽然没有说完,意思却表达得足够透彻。

萧凌然略微皱了皱眉。

这么个姑娘家,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似乎不大好。

可是,自己的每天例行的练功已经被打断了,再者说,徒弟今儿个没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觉得那么不放心呢?

萧凌然看着哭得越来越伤心的姑娘,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念头,开口说道:

“姑娘,你没有受伤吧?”

李招娣止住了抽噎,断断续续地说道:

“没、没有。”

萧凌然问道:

“你还能走路吗?”

李招娣结结巴巴地回道:

“能、能走。”

萧凌然点了点头:

“那好,你赶紧回家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招娣的下巴险些没掉下来。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地偷偷吐槽:

“这家伙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啊?这种时候不应该主动提出送自己回家的吗?怪不得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儿!”

萧凌然说完了,没等李招娣回应,已经转过身要走了。

却不料,一个温软的身子一下子扑到了自己背上,牢牢地抱住了自己的腰:

“大哥,你别走!我害怕……”

要不是她这话说得又响亮又够快,萧凌然险些就要凭着本能把人一下子甩出去了。

特么的,果然不该多管闲事!

唉,自己这个管闲事的臭毛病,怎么就治不好呢!

当年在帝京若不是自己强出头,顺子兄弟也不会受了自己的连累,被发配到红星农场那个破地方!

李招娣不知萧凌然心中懊悔,牢牢地抱住了他不肯放手:

“大哥,大哥,你别走!我害怕……我一个人不敢回家……那几个人还有同伙,我怕他们找到我……”

萧凌然扫了一眼,小树林里被他三下五除二地撂倒在地的几个年轻人,此时还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依然昏迷着没有醒过来,估计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倘若这帮人还有同伙,那就不好说了。

罢了罢了,既然这闲事自己已经伸了手了,就不妨帮人帮到底吧!

萧凌然声音平静地说道:

“姑娘别怕,我送你回去吧,不过你得先把我放开。”

李招娣闻言放了手,局促不安地揉着辫梢儿,红透了的脸颊看起来无限娇羞。

“对不起,大哥,我刚才太害怕了,太着急了……”

萧凌然听着李招娣的嗓音,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也许是含糖量太高了?不过,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抓紧把这个麻烦给送回去吧!

“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真的还有事儿呢。要不这样,你走在前面吧,没事,放心往前走。我在后边看着你呢。要是有坏人敢出来找你麻烦,都交给我。”

李招娣咬了咬嘴唇,明明对这个结果不够满意,却也不敢再说。

生怕一着不慎,引起萧凌然的疑心。

她慢慢腾腾地在前面走,走得风摆杨柳、摇曳生姿,可是萧凌然却丝毫不为所动。

反而心中觉得十分不耐烦——看着她的步伐就想说,这姑娘怎么这么慢性子呢?

你既然害怕,就不能走得快点吗?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好事,就不能发火,只好强自忍耐。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幽暗的小树林,又穿街过巷,绕来绕去地穿过了好几条小胡同,才走到一栋显得颇为荒芜的四合院面前。

李招娣拿出来钥匙准备开门,就听到萧凌然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好几米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姑娘既然到家了,就放心回去吧。别怕,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的。”

李招娣急了。

这都到了院门口了,不把人引到院子里怎么能行?

第435章 圈套(8)

李招娣又一阵风一般扑了过来,一下子冲着萧凌然怀里扑过去。

不过这一回跟上回不一样,萧凌然有了防备,所以,李招娣没能成功地抱住萧凌然的腰。

只是,看着李招娣那柔弱纤细的模样,萧凌然到底没忍心直接躲开,闪她一个跟头,而是伸出一只手招架了一下。

李招娣:……

她拼尽了全身力气,却只抱住了萧凌然一条胳膊。

不过,虽然计划没有变化快,到底也已经到了大门口了,就差最后一步,自己的任务就要完成了。

只要能把这个人引到那间房子里,接下来,自然有别的人操心。

而只要把这件事办明白了,徐大哥就会去自己家里提亲!而且徐大哥说的很清楚,结婚以后,她就不用再去饭店做工了,只要在家操持家务,好好照顾徐大哥和他们将来的孩子就行。

李招娣想到这里,脸颊上涌上了两团动人的红晕,瞬间又娇媚了几分:

“大哥,我害怕。你就行行好,帮人帮到底,送我进去吧!”

萧凌然强自按捺下心底的不耐烦:

“你这都到家了,有什么好怕的?”

李招娣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我就是害怕嘛……这院子很荒凉的……”

萧凌然忽然起了疑心,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住在这么个明显荒废了的地方:

“你的家人呢?别告诉我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李招娣平时并不是个惯于说谎的人,不然也不能面对她的继母,处处被动,甚至连每个月的工钱都护不住。

但是,不知是不是徐文勇的承诺太过诱人,或者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太过刺激,她此刻的神经反应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哪能呢?我全家都住在这里的。

只是后来我爹我娘下放去了农场,我哥我嫂子平时工作都忙,一般除非有事,都不愿意回来这个空旷的院子……

平时就只有我和弟弟住在这里……

后来弟弟住校了……”

李招娣偷眼看了看萧凌然的神色,见他一脸思索的表情,于是又加了一句:

“现在院子里除了我们家,还有一户邻居,不过他们家一家子都是男人……

大哥,你就帮帮我吧,把我送回去,然后再坐上几分钟再走。

走的时候,要是能再说一声过两天还来看我之类的,就更好了。”

李招娣这番话,是事先背熟了的几个预案之一。

她记性不差,语气也拿捏得不错,尤其是那个欲语还休的劲头儿,很有那么几分味道。

萧凌然本来已经冒了头的疑心,就这么又被压了下去。

他同意了送李招娣进院子。

李招娣心中窃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却没成想,她这样既想要笑出来却又不敢的模样,再度打消了萧凌然的怀疑。

其实也不怪萧凌然会这么大意。

李招娣这样一个怎么看都柔柔弱弱的女人,轮战斗力,萧凌然一只手都能甩开她五条街不止。再者说,萧凌然在西麓县这个小地方的身份,不过就是个主治跌打损伤的中医大夫而已。

这么个普普通通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有人处心积虑地对付他呢?

萧凌然跟着李招娣进了院子,李招娣还被院子里地面上裸露的杂树树根绊了两回,简直让萧凌然那已经按捺下去的怀疑,又隐隐约约地冒头了。

这女人真的住在这里吗?看她的风格不像那种冒冒失失、毛手毛脚的女孩子,怎么会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这么轻易被绊到两回?

萧凌然警惕心刚刚起来,就见李招娣已经走到了一道院墙边上,指着墙上的一个小门说道:

“大哥,我家就在这个院子里头……”

李招娣咬着嘴唇,要哭不哭的样子,很有几分委屈。

萧凌然心中叹息了一声,只好跟着过去了。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帮人帮到底吧!

穿过那扇小门,萧凌然就觉得眼前一亮。

刚刚那个院子荒芜凄凉的,几乎就像是几百年没住人了一样。

然而眼前这个院子,虽然跟刚刚那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目光所及之处,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这个院子没有刚刚那个荒芜的院子大,却拾掇得整整齐齐。

有个不算太高的、方方正正的柴火垛,有个秸秆围起来的鸡圈,不过里面的鸡不知哪去了,还开垦了两块菜地。大葱、韭菜、小白菜,都长得郁郁葱葱,活泼喜人。

萧凌然的戒心一瞬间就无影无踪了。

这么个院子,怎么看都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既然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就不大可能是想要算计自己。

其实自己身上,也压根儿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正想着,院子里一间厢房的门开了,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裂开嘴笑道:

“哎呦,二妹子,你回来啦!要不要到大哥屋里坐坐?这老小子是谁呀?你谈对象啦?真是的,谈对象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敢二上做主了,也不跟哥几个说一声,好给你把把关!”

一脸油腻腻的笑容,满嘴轻佻熟稔的语气,让萧凌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李招娣一脸为难地望向萧凌然,嗓音压得低低的,声音里满是祈求:

“大哥……”

萧凌然本来的想法很简单,把人送到家自己就离开。他的戒心虽然放下了,却不打算跟一个年轻姑娘独处一室。

然而,眼前这个“邻居”的表现,又让他有几分犹豫了。

自己倘若真的就这么放着这个姑娘不管的话,真的没问题吗?他想说“没问题”,然而这个违心的答案,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算了算了,还是像她说的一样,进屋坐坐吧!

当然只能坐一小会儿,然后就走。

只要走的时候别忘了,再跟她说一句:“过两天我再来看你啊”这样的句子,让人知道这丫头不是孤身一人,也算变相警告一下那些龌龊的人不要打她的主意,就可以了吧。

萧凌然没让李招娣楚楚可怜的祈求目光等待太久,就抬腿跟她进了屋。

李招娣热情地招呼让萧凌然坐下,拿起暖壶和茶缸给他倒水。

盛情难却。

萧凌然一边坐了下来,一边摆了摆手:

“姑娘你别忙乎了,也不用倒水,我真的还有事儿呢,一会儿就得走。”

他真的不打算久留。

萧凌然随意扫视了一圈儿整个房间,基本上就对这屋子的主人形成了一个不错的印象,心中对李招娣这个“弱女子”的好感度又增加了几分。

屋子里拾掇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东西不多,却摆放得整整齐齐,擦拭得光亮如新。

一看主人就是个手脚利落、勤快能干的。

暖壶和茶缸都有八九成新,质地不错,看起来平时也很爱惜。

第436章 圈套(9)

这时李招娣却已经倒好了一茶缸水,还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大哥,今儿个万分感谢你救了我……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我就活不下去了……”

李招娣说着说着,眼里就涌起了泪花,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萧凌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他救人只是出于习惯,顺势而为,并不喜欢居功。不过还不等他开口,李招娣又说:

“大哥,我现在家里不比从前,想要感谢您,也拿不出来什么。我就给您倒杯水喝,算是一点心意,万望您不要推辞。”

说完,李招娣就双手端着茶缸,恭恭敬敬地站在萧凌然面前,低着头,弯着腰,她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有颗扣子开了。

不知是不是之前跑路的时候太慌张挣开的。

萧凌然一眼望过去,只见一个低着头的脑袋,两根精心梳理得一个毛刺都没有的辫子,和一片近乎耀眼的细腻雪白。

顿时警觉:此地不可久留!

他接过了茶缸,咕嘟咕嘟几口把茶水都喝下了肚子。只是,最后几口几乎是硬着头皮咽下去的——这茶的味道也太苦涩了些,茶汤也相当浑浊。

这档次,姑娘身上穿的、屋里摆的,都有几分不搭调。

他忍着舌根发麻的感觉,开口安慰李招娣:

“姑娘,你太客气了。水我喝了,算是领了你的谢意,今后不用放在心上。

你今儿个受了惊吓,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是县医院的大夫,我们那儿有个李主任医术非常好,你可以去找她开服药,安安神,定定惊。省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真的得走了。你坐着吧,不用送了。”

萧凌然说完,就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没想到这一站不要紧,他立马被吓了一跳。

身上竟然软绵绵地,空空荡荡使不出力气。那感觉,有点像是饿了十顿八顿的,但是还偏偏饿过劲儿了,胃里并不难受,然而全身上下却一丁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中招了!

萧凌然大惊失色。

然而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初次见面,柔柔弱弱的漂亮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

他试图运转内力,发现内力竟然也像是被锁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甚至连畅通无阻的经脉,都有几分堵塞的感觉。

这茶水里下的是什么药?也太霸道了!

萧凌然只来得及想到这里,就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委顿在地,失去了知觉。

李招娣颤抖着双手,看着眼前这个之前以一己之力,打倒四五个“小混混”的男人,就这么倒下了,心中的感觉顿时复杂难言。

她只发了几分钟的呆,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恋爱中的女人,五官都会变得特别敏感,虽然只是针对特定的那一个人。

李招娣一下子就听出来,那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属于徐文勇。

只不过,跟在他身边的,似乎不止一个人。

徐文勇看到委顿在地的萧凌然,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拉住了李招娣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两下:

“吓坏了吧?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你先在这里住一段,过一段时间,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就去你家提亲

。到时候咱们风风光光地把亲事办了,让所有人都羡慕你!这边你不用管了,去休息吧。”

李招娣刚刚的颤抖和心虚,以及种种杂乱无章的念头,这会儿都被喜悦给冲淡了。自己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自己的勇敢果然没有错!

她无限羞涩地抬眼看了一眼徐文勇,见到他英俊的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微笑,心中顿时一甜。

乖乖地去了里间。

看着李招娣摇曳生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又侧耳听了听,脚步声渐行渐远,徐文勇指了指地上的萧凌然,对着他身后跟进来的两个男人说道:

“捆上,塞麻袋里,送到二号院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点头称是,就走过去捆绑萧凌然。

徐文勇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萧凌然,担心他这里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萧凌然就像是一具死尸一般,一动也不动,老老实实地被捆绑了起来,塞进了麻袋,然后被两个跟班给扛了出去,放到一辆手推车上,跟另外几个麻袋放在一起。

徐文勇紧绷的神经总算缓和了下来。

这个李招娣,没想到,竟然还有几分演戏的天分。

不过,能不能把她发展下来,还得看上面的意思。

倘若上面同意把她吸收了,那么,以后自然有地方安排她的去处。这样也确实能让她摆脱她那个家,也算是变相地实现了对她的承诺。

倘若上面不同意吸收她进来,那么,自然就是只有把她给解决了。

正好到时候从萧凌然那里拿到口供以后,正好可以用她来布置杀人现场,扮演那具货真价实、被先那啥、再那啥的尸体。

萧凌然当然是冤枉的,可是,就凭他这么轻易就上了套,很显然也不配干这一行!既然技不如人,就该愿赌服输!

徐文勇有几分恶狠狠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当年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境外组织的成员。成为一颗潜伏在华夏的边陲小县城的钉子。

他最开始做的工作,其实只是收集一些无关痛痒的情报。只要把一些数据统计下来,再及时送出去,就有钱拿。

后来慢慢地进展到需要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比如,将上家带来的假币“花”出去。一部分可以通过供销社,慢慢地散播出去,另一部分就得在日常消费中用出去了。

这个任务甚至让他一度怀疑,他之前拿到的报酬,会不会也不是真的?

再后来,为了完成任务,他手上也已经数次直接、间接地沾染过了人命。

当他避开外人独处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非常阴郁、低沉的氛围里。。

而为了掩饰这种状态,他整个人就表现得更加阳光灿烂,热情似乎,倒是给自己落下了个好人缘儿。

甚至还招来了不止一朵烂桃花……

徐文勇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姜英秀和萧凌然这两个人都落在了自己手上,也都已经运到了二号院,看来可以审一审了。

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审,说不定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437章 不见了

徐文勇留下了一个人,让暗中看守着李招娣,不让她离开这个院子。

自己带着另外几个人,奔着“二号院”去了。

二号院是个距离比较远,环境也颇为隐秘的大院子。那位置,都快到了郊区了。

占地面积比这个院子大上好几倍。

上边派了人下来,也往往都是住在那个院子里的。

当然,一般都是重要人物,或者有着重要任务,需要伪装的那些人,会有资格住进二号院里去。

其它人,还是需要如同水滴散落进大海一样,散落在茫茫人海中的。

徐文勇一行人到了“二号院”,第一时间便问道:

“怎么样?醒了没有?”

“大个子还没醒。那个小的……”

徐文勇只觉心中一揪,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犀利锋锐的目光像一把匕首一般,扎到答话的手下脸上,对方瑟缩了一下,声音都开始发抖:

“小的那个……不,不,不见了……”

“什么?”

徐文勇大吃一惊。

难道有人发现了这个地方,劫走了她?

“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你快仔细说说!”

徐文勇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让一脸慌张和惊吓的手下站在自己面前慢慢说。

手下虽然想要表现得镇定一些,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的声音和惊悚的语调:

“那丫头被何先生关在审讯室里了。刚开始我们去看的时候,她还昏迷着。后来再去看,她就不见了。

这期间根本没有人进审讯室。

那间房也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门外一直有人守着,根本就没有空档。

再说即便出了那间房,也跑不出这个院子啊!何先生这回要来,咱们这里加强了警戒,设了有五六层岗哨呢。”

徐文勇紧紧地皱起了眉毛,眉峰之间凝重无比,眼看着都要挤出来竖纹来了。

手下大气也不敢喘,整个房间里,一时间竟然寂静得只剩下了有意克制着的呼吸声。

徐文勇皱了一会儿眉,思索了半晌,方才问道:

“何先生怎么说?”

手下依然战战兢兢:“何先生到现场看了看,然后就说他知道了,没有说别的。”

他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

“何先生还说,让我们不用害怕,这事儿不是我们的责任。”

徐文勇想了想,也到了现场去勘察。

审讯室是这套房子内部一个很小很狭窄的房间,里面的面积很小,头上还悬着沉重的吊顶,怎么看都像是会随时掉下来的样子。让人感觉一进门就很有压力。

室内有一面墙挂满了刑具。

房间正中,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

不过审讯者的椅子很舒适,而被审讯者的椅子,那简直可以称之为“如坐针毡”中的那个“针毡”了。

只是,姜英秀那丫头,还没等体会到这把“针毡”的滋味,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自己本来打算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的……

不知这丫头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或者依然还藏在这间宅院里,只是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不过,既然何先生那么大本事的人,都找不到她在哪里,说明这丫头,很不一般啊!

想到姜英秀平时的机灵劲儿,徐文勇的嘴角稍稍上挑,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转念一想,他不禁有几分怀疑,那个轻而易举就上当受骗了的萧凌然,到底是不是姜英秀的上家。没道理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滑不留手,她的上家反而这么容易中招吧……

可是,他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又能是什么关系?每隔一段时间,这两个人就会躲开他人的视线,秘密见面……

如果是正常交往,压根儿就不需要这么做啊!

话说回来,即便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这个萧凌然也是必须要查的。

毕竟当初那两位失踪了的特派员,千辛万苦调查到最后,最终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萧凌然的住所!

自己还差点被迫舍弃了供销社这个消息灵通、八面玲珑的工作,差点就暴露了身份!

想着想着,徐文勇干脆利落地一挥手:

“先把那个大个子搬到审讯室去!”

对姜英秀,他还打算先用文的,实在不行再来武的。可是对萧凌然,他们之间,可没有那份交情!

解药是不用想了,先泼水吧!

“哗啦”,一桶冰水泼上去,萧凌然醒了。

不过他身上依然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头脑也晕晕乎乎的,很不清醒。

他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感受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毒。

悄悄滴运转内力,内力似乎能动弹了,但是依然无法顺利地走完经脉。

感觉很多地方的经脉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过不去!

萧凌然心中更加警惕,不知这帮人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今儿个这阵仗,怕是都不会善了。

而且,一大早就没见过乖徒儿,会不会也被他们给捉了?

想想自己那个乖徒儿的诡异身法和莫名怪力,他又觉得,不应该太过悲观。

也许只是为了布置那个对付自己的圈套,想办法把乖徒儿给引走了,或者给困在了什么地方,耽搁了点时间。

徐文勇盯着萧凌然打量了半晌。

见他不作不闹,不吭声,不动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眼珠子还不断地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觉得不能再让他这么逍遥下去。

直接示意手下:

“上鞭子。”

……

鞭子是特质的,主料是牛皮,还掺杂了很多金属丝和尖利的细刺。打在身上,鞭鞭入肉,疼得萧凌然浑身抽搐。萧凌然的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抽破了,整个后背也已经满是鞭痕、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然而,他自始至终,一声都没吭。

没有喊,没有叫,没有求饶。

徐文勇不紧不慢地用自己曲起来的一根手指,敲打着桌面。

萧凌然这个男人,意志力不一般。只一味用刑,未必能掏出来实话。

只可惜,那丫头不在这里。

丫头片子胆儿小,看到这么血糊漓啦地,说不定就全都撂了。

再者说,这样两个彼此关系很密切的人,也许为了保护对方,就会主动交代。

只可惜,这帮废物,连个小丫头片子都看不住!

第438章 又丢人了

徐文勇正在低头沉思,该如何撬开萧凌然的嘴,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抬头一看,原本应该是萧凌然所在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如果不是地上的血迹和一些碎布,他简直不敢相信,这里刚刚还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他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景色并没有变换,还是刚刚那间审讯室。

难不成是自己睡着了,这是在做梦?

可是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做过细节这么清晰的梦啊!

徐文勇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很痛!

不是在做梦!

徐文勇“呼”地一下,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自己的椅子带倒了。

这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好像响起了牙齿打战的声音

回头看看身边的手下。

自己左手边站着的那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连胡子的大汉,这会儿却萎靡不振地堆睢到地上了。

就连他平时那嚣张又凶恶的眼神,此时竟然变得全都是惊恐和不敢置信,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还把蒲扇般的大手给握成拳头,塞在嘴巴里,一副明明想喊,却不敢喊出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

这个没出息的怂货!

徐文勇不屑地扭过头,心中颇有几分生气。这帮从总部来的家伙,平时不是一个个耀武扬威地,都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结果遇到点事儿,就原形毕露了,这胆子,连自己这个文职人员都不如!

只是他这一扭头,又把右边的手下的模样看到了眼里……

特么的,更生气了!

右边这个的胆色,还不如左边那个呢。

虽然他身材比较瘦削一些,看着不是那么高大威猛,但是原来也是很能打的好不好?

结果也不知道刚才看到了什么,现在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整个人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浑身上下跟筛糠一样,一直在哆嗦,上下两排牙齿还一直在打战!

他倒是没堆睢到地上,是站着的,但是两条大腿一直在抖啊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过电呢!

这两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然而,没等徐文勇开口叱责,这个浑身打颤的家伙,竟然缓缓地抬起了颤抖的手臂,用哆嗦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指着对面,对徐文勇说道:

“快,快,快看那!”

徐文勇停住了本来打算踹到这家伙身上的脚,往他手指的方向狐疑地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却顿时也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竖,神经都要爆炸了!

刚刚拎着鞭子,将萧凌然狠狠抽打了一顿的手下小顾,这会儿正被那条鞭子缠着脚腕,高高地倒挂在了墙上!

自己这一屋子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萧凌然是怎么不见的,小顾又是怎么被倒吊上去的!

这……

徐文勇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的脑子里,迅速地想起来许多小时候听到的狐鬼的传说。

他忍不住一阵阵头皮发麻,只感觉,这回自己怕是惹上大麻烦了!

萧凌然背后的势力,倘若有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自己跟人家对上,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自己刚刚还二话不说,就直接抽了人家一顿鞭子!

简直是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摆酒讲和,都没有可能了……

一股近乎绝望的感觉,滑过了徐文勇的心脏,紧接着,却又激起他性子中的一股倔强与狠厉。

倘若和解无望,那就只有血拼到底了!

可是,姜英秀和萧凌然都这么诡异地消失了,自己要怎么才能找到人,跟人家血拼?

人家有这么厉害的手段,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非得要跟这帮不知是不是人的家伙为敌?

……

徐文勇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让手下上前,去把被倒挂着的小顾放下来。

然而他身边的两个怂货,一个在堆睢,一个在筛糠,竟然没有一个能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走到那面墙那里去的。

不仅如此,筛糠的那个,竟然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冲到了门口,扭开门锁,迅速地闪到了外面。

这还不算,他出去以后,还把门上的暗锁又给撞上了!

这个混球!

徐文勇简直气坏了,看着堆睢在地上那家伙,明知道同伴跑到外头去了,自己很显然也想跑,却一动不动,很显然是吓瘫了,动弹不得,只好叹了一口气,自己亲自走上前去,想要把小顾从墙上解救下来。

然而,走近了仔细观察才发现,小顾脚腕上的鞭子缠绕得很紧,还打了死结,一时半会儿怕是解不下来的。

而鞭子的另一端,被拴在了墙面高处一个原本用来挂刑具的架子上。架子钉得很牢,倒是不担心会轻易掉下来。

但是,那个位置很高,自己就算是跳起来,也够不着。得踩着桌椅板凳,还差不多。

……

姜英秀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凌然,心中一阵自责。

早知道徐文勇接近自己是别有目的,可是却愣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这个来头……结果自己这一时大意,就让萧凌然跟着吃苦受罪了。

正是因为心怀愧疚,她甚至打破了自己从不带活人进空间的惯例,把萧凌然给安置到了暖玉山上。

好在他中了毒又受了伤,昏迷未醒,正好可以趁着他一无所知的昏迷状态,给他蒙个头套。

只露出鼻子和嘴巴,不耽误他呼吸和吃饭喝水。其它方面,就只好暂且委屈他一些了。

那天姜英秀找到了李招娣,正趴在门缝那里偷听的时候,发现有个黑影来到了自己面前。

就是那个“何先生”。

那家伙的模样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却是个高手!

姜英秀想要了解一下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最关键的是,她想查清楚,之前她想要将意识力探进那间房,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危险和凛然,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她干脆顺势装作普通女孩,挣扎了两下,就被那个何先生,轻轻松松地抓住了。

紧接着,她就被投入了审讯室。

看到那整整一面墙的刑具,她心里就对这帮人,多少有了个猜想。

眼看着这些东西要招呼到自己身上了,她当然没有受虐的必要,就干脆直接躲进了空间。

暗中观察了许久,才发现,李招娣的失踪,竟然真的跟徐文勇有关!

更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招娣竟然跟徐文勇表白了,而徐文勇竟然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紧接着他便以婚事为诱饵,让李招娣替他做事。

而李招娣为徐文勇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套路了萧凌然!

不过,那会儿她正忙着四处侦听这帮人的身份和目的,并没有去跟踪李招娣,也就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萧凌然被抓过来了这件事。

第439章 排毒丹

当姜英秀发现了萧凌然在受苦的时候,那鞭子已经打完了。她一时激动,就直接把萧凌然给收进空间了,为了怕他变成祭品,直接就把人塞进了暖玉山。

然后,因为觉得很生气,还把那个胆敢动手打萧凌然的臭小子,给倒吊了起来。

做完这些,才想起来正主儿……

于是着急忙慌地开始抢救萧凌然。

这家伙中了毒在先,后来又受了伤、失了血,现在整个人都昏迷不醒,身上烫得,都可以煎荷包蛋了。

记得上辈子好像在哪里看过,人倘若受了外伤,最怕的就是发烧了。

自己这空间里,食物非常丰富,中药材也有不少。但是一般都是些名贵的人参、灵芝、何首乌之类的补药,自己当初只奔着赚钱了,普通的药材,种的种类不多。

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对症的……

姜英秀的医术实在是三脚猫,药性四百味她虽然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可是需要用的时候,却有点儿像是茶壶煮饺子,肚子里有货却倒不出来……

她现在的水平,基本上局限于能够把脉看出来最典型的几种脉象,能够通过药方判断这方子是要治什么病,跟病人的症状合不合拍,至于独立开方子,她其实还差了一大截呢。

之前她倒是给一个年轻女工试着开过方子,可是那时是情况紧急,死马当活马医。

最关键的是,当初倘若她不开方子,那个姑娘肯定是必死无疑。

而且,她对那个姑娘的遭遇抱有同情,却跟姑娘本人没有什么感情。心中觉得,能够将她治好,她就算是捡了一条命。倘若治不好,反正她本来也快死了……

心里实际上并不觉得有多么纠结。

然而面对萧凌然,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像面对那个姑娘一样冷静。

不过,萧凌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不抓紧施救,真不知他还能挺几天。

而且他这个样子,送到医院去,恐怕很难解释。

再一点,出了空间,她的行动就远没有在空间里这么自由。而没有她在身边守着,也说不定萧凌然就那么住在医院里,会不会再被这伙人害了。

她只能自力更生了。

师父啊师父,要是把你治死了,徒弟我……还是舍不得给你赔命啊!

万一我真的把你治死了,回头我就替你照顾你的那个朋友,还有你的家人吧……

姜英秀念念有词地说着这些,一边就取了暖玉山上的山泉水,点火烧开,晾了一阵子,晾到温度适宜,然后先给萧凌然喂了一些,又用剩下的水给萧凌然清洗了伤口。

萧凌然背上的伤口,看起来颇为狰狞可怖。

一道一道鞭痕,纵横交错,把后背打得皮开肉绽。伤口上的肉一道道往外翻卷着,姜英秀光是这么看着,都觉得疼。

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肉眼可见,他的身体在一阵阵战栗。

每次萧凌然的身体一战栗,姜英秀就忍不住跟着咧嘴。

唉,这份无妄之灾,还是受了自己的牵连了!

姜英秀心里,觉得颇为过意不去。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把人给救活过来啊!

姜英秀心情忐忑地写了个解毒的药方,关键是不知萧凌然中的到底是什么毒药,不能对症下药,她只好选了一个解毒范围很广的老方子,直接套用现成的了。

只是,既然不知中的是什么毒,就不能保证对症,因此能不能有效果,就很难说了。

姜英秀愁眉苦脸地叹息了几声,去空中花园的药田区域,寻找方子上能用的药草。

姜英秀低头寻找了半天,只找到三味药,而且她突然发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草药大多数都是必须要经过各种炮制,才可以入药的!

直接采摘下来的新鲜药草,按照药方去配伍,也不见得能用啊!

姜英秀愁得唉声叹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抓了好几次头发。

这时候空间之灵浮现了出来:

“主人,主人,你有什么烦恼吗?”

姜英秀心情压抑,见到小灵的样子,也没有平时那般感觉轻松愉快了,她随口把自己的担心,一股脑地跟空间之灵倾诉了起来,结果小灵眨巴着大眼睛对她说道:

“主人,主人,你可以用功绩点换疗伤续命的仙丹,也可以用过错点将那个人身上的毒素提炼出来啊!”

呃,功绩点和过错点,竟然还可以这么用的吗?

姜英秀呆滞了半分钟,然后猛然跳了起来,迅速地冲向了功绩点和过错点的兑换站,紧接着,姜英秀就悲催地发现,功绩点余额不足……

这段时间虽然紧攒慢攒的,用来维持虚拟存储的消耗却不少,目前功过格上的功绩点,只剩下七点了。

特么的,不到十点,居然啥也兑换不了……

而且不止如此,如果再不积累一些功绩点,之前她虚拟存储的钻石原石以及那些金银珠宝、各国货币之类的,还有那些水果,怕是要突然间爆出来,把空间一下子给塞满了……

而这种情况,其实还算是好的。

更惨的是,虚拟存储空间可能会因为能源不足,突然崩塌。

然后自己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像是储备过冬的粮食的小松鼠一般,一趟一趟存进去的那些东西,就会一瞬间灰飞烟灭……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姜英秀简直要郁闷坏了。

这简直就是屋漏又遭连夜雨,船破偏逢打头风啊!

自己怎么能混得这么倒霉!

再一尝试使用过错点,发现自己的过错点倒是绰绰有余,不过,兑换了一个提炼毒素专用的排毒丹之后,就消耗掉了整整五十个过错点,功过格上的过错点,也只剩下了可怜兮兮的二十六点。

这让她想要再兑换一颗备用的排毒丹,都做不到了。

空间之灵却体贴地安慰她:

“主人,主人,不用担心,这排毒丹可以把人体中的毒素提炼并且凝结起来,然后就会从人体中排出来了,很方便的,完全不需要再准备一颗来备用……”

姜英秀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刚她点了“确认兑换”之后,功过格上的过错点,就一下子从七十六点,降到了二十六点,足足扣掉了五十点。

而与此同时,她手掌心里,就浮现了这样一朵小小的、跟一颗五香蚕豆差不多大的白色云朵。

看着它的样子,倒是跟漂浮在空中的白云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但这朵微型“白云”却是漂浮在她的掌心里的。

按照小灵的解说,她知道这“白云”只是个外包装,在里面藏着、暂时还看不到面目的,才是那颗排毒丹。

第440章 转机

姜英秀凝神思索,心中的疑虑和对空间的信任,角力了好几分钟,最终还是对空间的信任占了上风。

反正现炮制药材怕是来不及,现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去药店也不一定能找得齐需要的药材,最关键的是,自己写的方子管不管用还不知道咧!

不说死马当活马医,空间出品总比自己这半桶水三脚猫的医术靠谱吧……

姜英秀狠了狠心,反正自己肯定会给萧凌然报仇的,能治好就最好,治不好,那帮人,包括徐文勇和李招娣,一个也别想活!

姜英秀抬头问空间之灵:

“小灵,这个东西怎么给他用?要吞服吗?我看他现在挺严重的样子,不一定能咽的下去啊!”

“不用吞服,可以在他身上划一个口子,把这个塞进去……”

看到姜英秀倏然变了的脸色,空间之灵急忙补充:

“他不是受伤了吗?直接放到伤口上也可以的!”

姜英秀的脸色方才好转了一点点。

她之前给萧凌然清洗完伤口之后,就把他脸朝下放在一张床榻上了,反正这家伙也是昏迷着的,怎么摆弄都一动不动。

被鞭子抽碎了的衣物碎片和伤口纠缠在一起,有些地方已经被凝固的血迹给粘住了,她之前清理伤口的时候,已经仔细地清理过这些碎布,后来为了避免再被衣料粘到伤口,她干脆直接让萧凌然裸露着后背了。

这会儿,拿着清理毒素的排毒丹,想要把它塞到伤口处,倒是不难。

只是,这玩意儿真能起作用?

姜英秀仔细思量了一阵子,空间自从来到她身边,似乎还从来没有坑过她……嗯,如果让她杀了好多人这一茬不算的话……

姜家三房的日子,在肉眼可见地越过越好。

如果不是自己太废,给空间换个主人的话,大概都已经做出来一番大事业了吧。

不过好在自己志不在此。事业什么的,都只是顺便而已。怎么过得舒服自在,像上辈子一样随心所欲,才是自己的目标。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纠结了,用上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姜英秀狠狠心,把“云朵外包装”“嘶啦”一声给撕开了,取出来中间一个蚕豆大的小黑球。

小黑球触手冰凉。手心上跟它接触的部分,瞬间就冰冷起来到有几分麻木,简直跟寒冬腊月地握着个冻梨的感觉差不多。

她把小黑球对准了萧凌然后背上最大的一个伤口,把眼睛一闭,狠狠心,压住小黑球,往下一按。

随着姜英秀手上的动作,她手下的身躯,似乎突然抖了一抖。姜英秀的心,也跟着一哆嗦。

紧接着,萧凌然便又不动了,恢复了静默无声、牙关紧咬的状态。

姜英秀却觉得,手指下面那冰凉得让她的手心和手指,都有几分刺痛感的小黑球,此时似乎消失不见了。

姜英秀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发现,萧凌然的伤口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小黑球。

难道说,刚刚那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小灵?”

姜英秀试探着喊了一声,空间之灵应声浮现:

“主人,主人,您有什么事?”

“那小黑球哪去了?”

“主人不要担心,排毒丹吸收完毒素以后,会自己出来的。”

“我是说,它会从哪儿出来?”

“从哪儿进去的,就从哪儿出来啊!”

姜英秀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放心了几分。

又摸了摸萧凌然的手臂,唔,温度好像降下来了不少。看来这个莫名其妙的“排毒丹”还是挺靠谱的,这起作用的速度也太夸张了吧……

姜英秀又摸了摸萧凌然的颈部,没办法,脑门被面罩挡住了。

嗯,温度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了。

虽然给萧凌然戴了面罩,但是又不知他会什么时候醒过来,姜英秀有几分担心,不知萧凌然会不会突然醒过来,然后又趁人不备,自己就把面罩摘了。

所以,反复考虑了一阵子,姜英秀最终还是把他绑起来了。

当然,不是五花大绑那种。而只把他是两只手给绑在了床柱上,确保他没办法自己挣脱、偷摸地把面罩摘下来就行。

她是真心不想害了萧凌然,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发现空间的秘密。就只好让他暂时委屈点啦。

姜英秀给萧凌然腿上盖了个毯子,后背么,还是任他裸露着,反正其实空间里本来也不冷。

这边暂时可以放心了,姜英秀出了空间。

徐文勇这家伙,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不可能就是为了抓萧凌然吧……

看那个“何先生”的打扮,跟上回那些绑架萧凌然的神秘人,估计是一伙儿的。

再者说,管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呢!

既然犯到自己头上了,算他们倒霉。

空间的养料,多多益善啊。

不过,在动手之前,还是要再确认一下的。免得一不小心再冤枉了好人。

只是,他们那样对待萧凌然,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

姜英秀忽然现身,把徐文勇吓了一跳:

“秀秀!”

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姜英秀凭空出现之前,徐文勇正独自一人,坐在审讯室的那张椅子上喝茶。

被倒挂在空中的小顾已经被解救下来了,另外几个手下也都出去了,此时只有他自己,独自面对着一屋子的刑具和空气中残留着的血腥气。

只不过,虽然说是喝茶,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自己的茶杯了,茶水早都悄悄凉掉了。

之前那个筛糠的手下,已经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的经过汇报给何先生了。而何先生到现场勘查之后,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还安慰了他几句。

只是,徐文勇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何先生面貌看起来跟华夏人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他其实并不是华夏人。何先生这个称呼,也只是个代号而已。

徐文勇不清楚他的来头,却知道,能全权负责上回的特派员失踪案,想必这位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他表现得越是和蔼,越是体谅,徐文勇就越觉得,这位怕是已经选好了背锅侠。而且,毫无疑问,最合适的背锅侠人选,非自己莫属!

得罪了惹不起的对手,还有可能要被队友坑死……真特么的没活路了!

徐文勇自知做了这一行,自然是上了贼船下不来,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遇到一番这样的局面。

徐文勇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正愁得不要不要的,这转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441章 团灭

最先失踪的就是姜英秀,后来才是那个姓萧的。

想必这丫头应该知道点什么!

看在平时的情分上,若能让她理解自己的苦衷,说不定,还能试试冤家宜解不宜结!

徐文勇满怀期待地迎上了姜英秀的目光,然而那目光竟然如此清凉,让他只觉得心头的那片热火,似乎被兜头浇下来一瓢凉水,瞬间灰飞烟灭。

姜英秀面对着徐文勇,目光清凉,简直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徐文勇心里忍不住苦涩难当。

这丫头,看这个样子,怕是根本不会考虑“和解”这种可能吧。

唉,倘若换了自己有那样鬼神莫测的能力,难道就会选择“和解”吗?

姜英秀看着徐文勇脸上的神色变换,等到他平静了一些,方才开口:

“徐大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院子里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听到“徐大哥”这个称呼,徐文勇心中甚至涌起一丝惊喜。

可是,后面紧跟着的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却让他难以启齿。

徐文勇当机立断:

“秀秀,这都是误会。你若是愿意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我一马,我保证金盆洗手!”

姜英秀默默无语。

以往的情分?

倘若自己没有空间呢?那萧凌然遭受的那一切,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会儿跟自己讲情分来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华夏做什么?”

“我就是华夏人……”徐文勇在桌面上摸索了一阵,然后默默地拿过来了自己的茶杯,姜英秀狐疑地看了一眼那张桌子。

远远望去,似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徐文勇那个动作,难道真的是为了那杯茶么?

不待姜英秀再继续观察,就听到徐文勇再次开口了: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好了。”

徐文勇体贴地搬了一把椅子给姜英秀,让她坐,又把自己的椅子也挪到了距离姜英秀不远处,他坐下刚好可以跟姜英秀面对面。

这一系列动作和他的话,吸引了姜英秀的注意,她没有再去看那张桌子。

徐文勇微不可察地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娓娓道来,讲述自己当初怎么上了贼船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

徐文勇最初只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年轻人,因为小时候在沿海地区长大,亲眼目睹过很多内地人不知道的事件和讯息。

他曾经无意中救助过一个受了枪伤的陌生男人,只是出于单纯的善良热情的天性。

照顾了对方几天之后,那个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就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并没有给他留下过只言片语。

他猜想那个人大概是能够自由行动了,就自己走了。

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就把这件事,和很多童年的记忆碎片一起,都忘在了脑后。

后来遭遇家庭变故,他离开了沿海地区,寄住到亲戚家,过了好几年寄人篱下、任人排挤和颐指气使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当年那个他救助过的人找上了门。

带他来到了西麓县这个边陲小镇,还跟他安排了一份供销社的好工作。

他满心感激,无以为报,以为对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又受到了对方屡次的“真心”关怀,因此难免渐渐对人家言听计从。

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最初,只偶尔让他从报纸上查找一些数据,或者从供销社的账目中,寻找一些物资的进货、出货情况。

他出于报恩的心理,再加上,这些东西,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所以,就都陆陆续续地按照那个人的要求,给他收集了很多数据。

每次做过这种事,那个人都会给他一笔钱。

再后来……

姜英秀不动声色地听着,留意着徐文勇的表情。

看他满脸怅然,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自己这种生活,但是已经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不过,虽然姜英秀听得入神,却并没有忽视徐文勇脸上细微的表情。

有一阵子,他似乎十分焦急。

过了一会儿,那种焦急感似乎被他压了下去。

再后来,说着说着,他忽然眼睛一亮,眼里有光芒闪过。

姜英秀瞬间感觉头皮发炸,似乎后背有很大的危险。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

就见身后的门开了,那个“何先生”和另外几个人,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何先生”手里拎着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姜英秀。

姜英秀看着枪口,突然微微一笑。

“何先生”困惑不解地皱了皱眉,随机手指轻轻地一勾,扣动了扳机。

姜英秀一闪身就进了空间,又一闪身就出了空间,实际上是利用空间瞬移了几步,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她用诡异莫测的身法,从原来的位置,一下子跨出去五步远。

那把手枪射出来的一枚黄澄澄的子弹,就那么从姜英秀的脸颊附近轻轻滑过,险些打到她的头发丝儿。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回该我了。”

整个人忽然从原地消失了,而且再没有出现。

她不介意让这帮家伙看到自己忽然出现,忽然消失,也包括跟她熟识的“朋友”徐文勇。

因为,他们都必须死。

发现了空间的秘密,或者发现了跟空间有关的可以迹象,只是原因之一。

更关键的一点,是因为,他们都是隶属于某境外机构的间谍组织成员。哦,可能有些是重要人物,有些只是小鱼小虾。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这帮人胆敢对她和萧凌然出手,就该承受失败的后果。

反之,如果她一时大意中了招,不一样也得承担后果吗?

过去她也曾经想过,与其消灭掉一个已经暴露的间谍,让敌人再派更厉害的角色过来,似乎不如留着这个暴露了的家伙,反而方便传递一些迷惑敌人的假消息。

但是,这会儿她却改变主意了。

这些家伙,必须死!

正好空间已经很久没开荤了吧……自己的功绩点和过错点,也很久没有增加了呢……

姜英秀躲进了空间,对外面的情形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她先是去看了一眼暖玉山里的萧凌然。

因为事先嘱咐过空间之灵,让它守护着萧凌然,而小灵也乖巧听话地答应了,一直乖乖地待在萧凌然身边看着他,所以,虽然他身上一身血腥气,却并没有引来什么野兽。

见萧凌然情况平稳,没什么大碍,姜英秀就又回到了空间一层的青青草地上,脸色淡然地一个一个将外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开枪的那些人,都收进了空间。

亲眼看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诡异消失了,徐文勇的脸上,已经再也无法保持之前那份平静的表情了。

他亲眼见到自己的身体忽然从原地消失,紧接着,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第442章 异变

姜英秀面色淡然地看着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地的十来个人。

一一确认,都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是每个人的样貌,都还栩栩如生。

唔,看来还是有些漏网之鱼的。要不怎么不见李招娣?

姜英秀召唤来了空间之灵:

“小灵,你去挨个摸一遍,把可以留下的……留下来。”

空间之灵一脸懵懂。

但是它很听话。

姜英秀既然让它去摸一遍,它就乖乖滴开始摸。先抓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彪形大汉,从头发丝开始,一丝一丝地摸过去……

姜英秀看了一会儿,就不忍卒睹:

“算了算了,你还是去守着老萧吧!老萧一直脸朝下,估计不管是昏还是睡都不可能是舒坦了,你看好了别让他憋死了。另外有啥状况的话,记得及时通知我。这边还是我来吧!”

小灵忽忽悠悠地飞了起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懵懂和委屈。

它真的是很想要帮助主人的!主人说的事情,它也会认真去做。只是不知为什么,主人好像对它的表现,一点都不满意呢!

姜英秀默默无语地叹息了一声,没去安抚空间之灵。蹲了下来,挨排去摸尸体了。

摸尸体这事情,每次带来的收益都不小。

可是都干过这么多回了,怎么还没有熟能生巧,反而依然觉得有几分不适应呢?

姜英秀皱了皱鼻子,挥去心中那一丝丝不自在的感觉,专注于自己的战果。

这回一共收割了七个人。七个坏人,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功绩点,多少过错点呢?

姜英秀颇有几分冷漠地想着,手上动作不紧不慢,一番搜捡下来,果然收获颇丰。

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现金和票券。而且都带了几种不同的武器。崭新崭新的短匕首,每人身上都有一柄。

除了这类常规兵刃,竟然也有不少奇形怪状的。

比如说,徐文勇身上竟然就带了一条长长的亮银色软剑,缠在腰上。姜英秀搜到他的时候,左手的手指就差点一不留神被这把软剑割伤。

五个小人物里头,有个人还随身带了一对钩子。姜英秀上辈子看过不少,但是几乎就没见过几个拿钩子做武器的,不知道是不是不够拉风的缘故。

令人惊奇的是,这七个人里面,有四个人竟然都贴身带着种类不一的外币。

其中以那个“何先生”身上带的外币,种类和数量最多。

他带着的华夏货币和票券也是最多的。

姜英秀粗略地数了数,“何先生”身上的外币,以灯塔币最多,差不多有将近一万块。三岛币、高卢币和靴子币,也有几千块。倒是鄂苏币和双棒币比较少。每种各一千块。

他身上的武器最少,不过算得上是最尖端的——一长一短两把手枪,和三十发子弹。

另外,他的大衣暗袋里,还装着三本不同名字和身份的护照。

几个小角色之中,有一个拎了两个包,姜英秀打开一看,顿时呼吸为之一促。

这哪里是公文包啊,这两个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像是牛皮公文包,实际上内部却是金属密码箱!

看这个体积,这回应该不会有电台在里头了……

姜英秀略有些烦躁,一脚把两个密码箱踢到了一边。

管它是什么呢!先踹它两脚解解恨再说!

姜英秀忽然顿住了动作,她发觉自己,这一阵子竟然格外的心浮气躁。

仔细想想,是在萧凌然受伤之后么?好像也不是。

那会儿自己的心情只是比较急切想要救人,比较狠厉想要报复而已。

这种心浮气躁的感觉,似乎是在把这几个人收进空间以后,才出现的。

这几个人,难道还要什么特殊的来头不成?

姜英秀不信这个邪,先去拿了功过格,翻了翻,看到上面的数据已经发生了变化。

新增功绩点,七十五点。新增过错点,一百二十四点。

呃,平均分配一下,七个人……这也平均不了啊!

似乎除了过错点会比功绩点好拿一些之外,依然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既然不是这方面的问题,那么,问题就还是出在这几个家伙身上了。

姜英秀失望地叹了一声,又去把七具尸体,挨排从头到脚重新细细地摸了一遍。

这回可好,她又在七具尸体上摸出来一堆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大部分都是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拆开看看,里面用朱砂之类的东西画了花里胡哨的符文,叠成三角形后就塞在一个红色或者黄色小布包里,这种低配版的大路货。

而唯独那个拎着两个密码箱的家伙,身上除了这种护身符之外,竟然还佩戴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青玉质地的小葫芦。

姜英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青玉质地?空间见到玉石,竟然能忍住没有吃?

姜英秀伸手摸了摸,触手温润凉爽,确实是玉石的感觉没错。

这个小葫芦的模样十分精致小巧,只有自己半根拇指大。

雕工也很不错,线条流畅,廓形自然。

乍看起来,简直像是个刚刚从葫芦藤上摘下来的小玩意儿。而且皮色青白,甭管怎么看,都距离成熟还差得远着呢。

这玩意儿,莫非就是让自己心烦气躁的根源么?

姜英秀抚摸着这个小葫芦,随手把玩了一会儿,之后便把它塞进了空中花园的虚拟存储空间。

咦?耗费了足足一个功绩点!

这么一个小玩意儿,竟然需要这么多的费用!

看来这东西应该不简单。

姜英秀再次感受了一下,嗯,把它存进虚拟存储空间之后,看着那简笔画一般的葫芦样图,自己的心情竟然安定了不少。

估计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玩意儿在作怪。

找到了“罪魁祸首”,姜英秀开心地笑了。

浑然不知此时,她的功过格上,记录过错点的那一页,竟然像是被火烤过了一样,黑了一个角。

乖巧可爱的空间之灵小灵,此时正悬浮在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萧凌然上空,绕着他,一圈一圈地飞过来,飞过去。

它十分想要给主人效力。

但是主人需要它做的事情,它似乎总是不大擅长。

让它照看个昏迷不醒的人类,再照看不好,也太说不过去了!

它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头上那一堆弯弯短短的小角,此时又悄悄地长长了一小截儿,而且原本耀眼的金色,此时似乎悄悄镶嵌了一层黑边儿。

第443章 密室

姜英秀对空间之灵的变化丝毫没有察觉。她再次仔仔细细地把七具尸体检查了一遍。

那种心浮气躁的感觉,似乎又有一点冒头儿了。

但是这一回,她却没在这七个人身上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既然没有什么异常,那么也该出去找找那些漏网之鱼了。

姜英秀出了空间,在这个被称为“二号院”的院子里来回巡视了一圈儿,把所有遇见的人都纷纷收进了空间。

然后把每个房间都一间一间地搜检了一遍。

遇到各种储备物资、现金、粮票以及有价值的物品,都直接收进了空间。

紧接着,她又去找地下室和密道。

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一个地下室和两个密室,却没有发现密道。

地下室里空空荡荡的,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两个密室一大一小。

大的密室也很空荡,墙上挂了一个巨幅的地图,桌椅齐备,还有两套茶具,看来是个议事的地方。书架上摆了一些书籍,以外文书籍居多,其中有几本一看就是经常翻阅,看起来很旧了。而中文书籍却只有寥寥几本,而且看起来都很新,不知有没有看过。

除此之外,在书架上,竟然还摆了一本相册。

姜英秀打开看了看,相册的首页是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如果不是人数和背景都不对,姜英秀几乎以为自己在看的是某个欧洲球队的合影。

看到他们身后的那面旗子,姜英秀顿时觉得心里有数了。

这帮人,竟然是元首的信徒。

真是出乎意料啊!

最开始姜英秀还以为他们这帮家伙是灯塔国来的呢。

再往后翻,每个老外身边都跟着几个年龄不等的男女。比着同样的手势,围绕着同样的旗帜,深情同样的兴奋而又有几分桀骜。

连续翻了几页过去,终于看到几个十分眼熟的家伙——就是自己刚刚收进空间里的那个“何先生”。

再往后翻了翻,竟然又看到了几个熟面孔,其中就有徐文勇,也有另外几个刚刚被她收进空间的家伙。这是一张大合影,上面足足有五十多号人。看来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啊。

唔……姜英秀犹豫了一阵子,把这本相册也收进了空间。

要不要上交给国家什么的,她现在有点纠结。

如果上交的话,她解释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历。而且,上交以后,不管出于保密还是其他需要,反正她是不大可能再有机会了解后续了。

而不知后续如何,她那偶尔冒出来作怪的非常旺盛的好奇心,又会让自己抓心挠肝。

如果不上交的话,她又担心这个组织——她现在十分笃定,徐文勇加入的这个组织,肯定跟相册里这帮金发碧眼的帅哥有关,也许是他们的一个分支机构什么的——很有可能会做出什么事,危害到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

姜英秀略一犹豫,最终把相册放进了空中花园里自己的工作室里。而书架上的全部书籍,她都收进了空间一层的青青草地上。

这些书里面,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线索呢。

既然书都收了,也不差那一幅地图,干脆也一块儿收了吧!

把这些东西都收好了,姜英秀打算有空的时候,就翻开看看,耐心查找更多的线索。这事儿不着急,急也急不来,慢慢来吧!

出了这间大密室,姜英秀又一闪身进了那间隐藏在大密室后面,单独隔出来的一间小密室里面。

这间狭窄的小密室,大概是这个据点最重要的地方了吧。

小密室的面积大概只有大密室的四分之一或者更少,目测不超过二十个平方。

姜英秀在里面发现了四口超大号的箱子。

就是那种民国时代和建国初期常见的樟木材质的嫁妆箱子,但是尺寸却远远比一般的嫁妆箱子大上好多。

姜英秀随意打开的第一个箱子里,就装了满满一箱子金条。

都是一两一根的小黄鱼。

饶是姜英秀身价不菲,黑吃黑的不义之财,也发了不止一回,可是刚刚一打开这口箱子的时候,那扑面而来的耀眼夺目的、金灿灿的迷人颜色,还是一瞬间就攫住了她的呼吸。

姜英秀深呼吸了足足三次,才将那种炫目的、诱惑的感觉抛在脑后。

紧接着,她忽然愣住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从前,看到金子,自己的想法,第一个蹦出来的几乎便是:

“这破玩意儿,没啥价值,空间不吃……”

而上辈子的自己,看到金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嗯,这次的设计图,不需要用到黄金,下次倒是可以试试用黄金做主材……”

然而此时此刻,自己心里,怎么会不断地涌现出一种贪婪的感觉呢?

这种反应,一丁点儿都不像自己啊!

姜英秀狐疑地思索了一阵子,始终没弄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不过,她还是挥了挥手,把这口箱子收进空间里去了。

徐文勇这帮人,既然是境外的间谍,他们的财物,当然不拿白不拿!

紧接着,姜英秀又去看了看另外几口箱子。

一口箱子里面,是满满一箱子银元。就是周赫煊时代很受欢迎的通用货币,俗称的“袁大头”。前面那一箱子金条都收了,这一箱子银元自然也没必要矫情了!收了!

姜英秀认认真真地把这箱子银元和那一箱子金条摆在了一起,暂且先放在了空间一层的青青草地上,而不是直接存进虚拟存储空间。

毕竟这俩箱子虽然个头很超出常规,然而跟空间里的地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另外两个箱子,一口箱子装的是些精美的瓷器、漆器、木器、铜器。每件物品外面,都用布料和棉花精心包裹了起来,很显然是怕磕了碰了。

而另外一口箱子里,装的是一些名家字画、古籍、法帖,每一件都用了绸缎和防水布精心包裹,姜英秀随意打开看了看,果然,件件都是精品。

姜英秀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然后又轻浅了下来。就好像呼吸重了,就会把这些宝贝吹化了似的。她心中暗暗觉得自己有几分好笑。不过,却又莫名地愉悦。

这些东西,倘若不被她发现,必然要被那个被称为“何先生”的外国佬弄走了。

既然还很懂得鉴赏和收集东西,大概是个数典忘祖的华夏人移民后裔吧。

然而,不管他是把这些东西卖掉作为间谍活动的经费,还是把这些东西当做私人收藏,姜英秀都觉得是暴殄天物。

这些东西放在自己手上,将来在合适的时候,还可以让它们重见天日。

如果放在那个“何先生”手上,谁知道这些东西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第444章 找上门

姜英秀把“二号院”扫荡一空,心满意足地清点了一番战利品,为这次的收获,简单地做了个记录。

又去看了一眼萧凌然。这家伙中途醒了一回,喝了点水,什么要求也没有提,什么问题也没有问,就又昏睡了过去。

不过呼吸却平稳了很多,体温也已经趋于正常。

那个吸收了毒素的排毒丹已经凝结在他的伤口上,形状不再是一颗小蚕豆,而变成了一块儿形态有几分三扁四不圆的鹅卵石。

姜英秀按照小灵的指点把这“排毒丹”收进了一小团“白色云朵”之中,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它跟小灵一样自在地飞了起来,“嗖”一下飞走了,变成了天边远远的一个亮点。

姜英秀啧啧称奇,浑然未觉,乖巧可爱的空间之灵“小灵”头上的那一对儿短短弯弯的小角,已经悄然镶嵌上了好几条暗淡的黑色纹路。

姜英秀出了空间,没有去打开锁着的大门,而是轻轻巧巧地利用空间,瞬移到了墙外。

这地方很是荒凉,姜英秀也实在懒得自己走,干脆把“猪猪侠”放了出来,让它回到自己“失手被抓”的那套院子去。

天黑了,自己这一整天没出现,不知饭店里的众人是不是得急坏了。还真是像张彩霞说的一样,大姑娘没找回来,又把小丫头给弄丢了一个!

姜英秀路上一直在纠结,到底该怎么收拾李招娣。

直接取了她的性命,似乎有几分过了。

当然,前提是,她并不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那些间谍组织的成员,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既然敢来这片土地,就难免会做出一些危害华夏的事情。而既然做了危害华夏的事情,那么遭到怎么样的下场,都是理所应当的。

杀掉这帮人,她一点都不觉得手软。

可是李招娣以前一直在饭店里工作,除了这一回的失踪事件,也从来没有过像徐文勇那样莫名其妙突然消失了的时候。

想必应该只是个土生土长的傻姑娘而已。说不定被徐文勇两句好话一哄骗,就心甘情愿地去做了人家手上的刀。

只是,不管她心里头究竟清楚不清楚徐文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就凭她只是听了男人一句话,就心甘情愿去欺骗别人、伤害别人,就可以知道,她这个人品,本身就很难算得上是什么好人吧。

可是,姜英秀对李招娣家里的情况也是有几分了解的。难免忍不住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她那个继母按时按点地来要工钱,连一点点零花都不给她留。在人前都那么明目张胆,那么有恃无恐,在人后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恐怕除了李招娣那个被迷昏头了的爹,没人会觉得这女人是个善茬儿。

有这么一位继母在那摆着,李招娣在老李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明眼人一看便知道。

这就难免让人觉得,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倘若她伤害的是自己,姜英秀一时心软,放过她也就罢了。

然而这一回的情况不同。

她真正伤害到的,是萧凌然。

姜英秀没有资格替萧凌然原谅她。虽然按照萧凌然的性格,他大概根本不会把李招娣怎么样。

对姜英秀来说,如果不论其它,单论远近亲疏的话,李招娣给萧凌然提鞋都不配!

李招娣是姜英秀的同事,平时关系一般般,只不过就是见了面打个招呼的交情。

而萧凌然,却是姜英秀的授艺恩师。

自己想学人家的家传武功,人家直接就教了,丝毫没有藏私。对她的要求只是不要轻易外传,收徒要得到师父的许可。

自己不想学的医术,人家也倾囊相授,还不断地给她创造学习的条件,想方设法让她对医术产生兴趣……

两人在她心上的分量,孰重孰轻,那还用问吗?

倘若姜英秀没有空间这个金大腿,这个局,怕是就真的把萧凌然给害死了。

因为他的脾气,是绝不会屈服,也绝不会低头的。

即便徐文勇他们后来发现弄错了,萧凌然并不是他们要找的目标,他们难道会为了抓错人而后悔吗

?怕是还会嫌弃萧凌然耽误了他们的时间吧!

更有甚者,说不定仅仅是为了灭口,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萧凌然给害死。

所以,不管李招娣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她其实不是没想害人,而且她也确实害到人了。

那么,自己还犹豫什么呢?

即便经过这么大一段有理有据的分析,姜英秀依然没能说服自己,也依然没能想清楚,该怎么惩罚李招娣。

不过,这会儿之前“囚禁”她和萧凌然的那个院子,已经到了。

姜英秀飞快地把“猪猪侠”收了起来,人一闪身,通过空间瞬移进了院子。

院子里还有五六个人。

姜英秀随手把人打昏了。看面目,这些人都没在那本相册里。估计应该只是一些外围人员,或者刚刚发展的下线之类的。

反正都是些小鱼小虾。

姜英秀把人打昏了之后,李招娣听到动静,走出来看情况。

跟她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年轻人。

这个人,姜英秀在那本相册上见到了。

拍照的时候,他就挨着徐文勇,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还算亲近。

姜英秀心中暗忖:

难道说,这个李招娣其实并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而是一个潜伏多年的钉子?

李招娣见到姜英秀,瞬间双眼就瞪大了一圈儿,一脸仿佛见了鬼的表情: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姜英秀乍一听这个问题,还被吓了一跳,不过一转眼就明白过来,这女人大概是听说了自己凭空消失的事情了。

姜英秀嘿嘿一笑,表情蓦地变得阴恻恻的:

“你说呢?”

李招娣果然更害怕了,不过她的表现比之前那几个目睹了萧凌然凭空消失、小顾凭空被倒吊起来的男人好得多,双腿依然站得笔直,只是脸色一瞬间变得白了好几度。

姜英秀凭空消失了,然后再次凭空出现,一脸冷意森森: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招娣姐,你这么怕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你,你别过来……”李招娣这回是真的吓到了。

这要不是鬼,什么人能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啊?

第445章 善后

姜英杰接了钱大丫,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把她带回自己家,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姜大山发了狠,已经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要了,更何况钱大丫这个还没娶进家门儿的儿媳妇儿。

可是如果让她回老钱家,姜英杰又于心不忍。

钱大丫原本好端端地在家备嫁,若不是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所谓“家人”,她现在说不定都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又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受这么痛的折磨?

那些伤害她的混蛋吃了枪子儿,可是同样该算是罪魁祸首的钱家父子却屁事没有,只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就完事了。

钱大丫住院期间,他们还曾经到医院去闹事。

自己怎么能让大丫再去面对这两个人渣?

那么,到底把钱大丫安置在哪里好呢?

姜英杰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地方最合适,就是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儿,那都是没说的人。

他们家只有四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小子。

三叔私心里知道自己够呛能生出儿子来了,指望着将来动弹不动的时候,靠侄子养老。

所以也一直对自己这些侄子们都很好。

自己婚事当天,三叔也跟着跑前跑后的,钱家出事的时候,他简直比自己还着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自己豁出脸面求到他们家门上,他绝对不可能会袖手旁观。三婶儿心善,大丫找着的时候,三婶儿和四婶儿都哭了。

四丫头虽然厉害,但是也是个面恶心善的。

她要是反对,自己就给她跪下,到时候就算她再不乐意也得答应。再说她上头还有四叔和四婶呢。

有三叔和三婶儿压着她,谅她翻不过天来。

姜英杰直接带着钱大丫去了公社,拿着从宋三斗那里软磨硬泡来的介绍信,带着钱大丫就去办了结婚登记。

当初二丫跟二妹夫结婚的时候,为了扯这个结婚证,还是二妹夫那边托人改了年龄。那一阵子二婶儿见天的说二妹夫好,乐得都能看见后槽牙。

大丫是摆酒那天出的事儿,想必是不会乐意再摆酒了,那么结婚登记这个事儿,也大小算是个安慰。

姜英杰跟钱大丫到公社办事的时候,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窥探的目光。

毕竟钱大丫这个案子,在镇上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钱大丫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瑟缩。

姜英杰却一直握着她的手,摆出一副护着她的姿态。

这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大胆的行为了。

然而众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人说什么难听的。

毕竟能在公社上班的,大部分也都是有素质的人。

姜英杰把结婚登记和户口迁移的事情一股脑都办妥了,还给办事员散了一圈儿喜糖,方才带着钱大丫回了杨树沟村。

他们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估摸着他们走远了,这些人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大部分人,都认为姜英杰这么做,很有担当,很靠谱,很爷们儿!持这种观点的,个顶个都是年轻人。

不过也有一部分声音坚持认为,姜英杰这么娶了个破鞋,那就是缺心眼儿加窝囊废的表现!

媳妇儿还没进门,头顶就绿成一片大草原了!现在他逞强把这媳妇儿娶了回去,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到时候肠子都悔青了也不赶趟了!

持有不同观点的两方,各执己见争辩起来。

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

姜英杰办完事,径直带着钱大丫回到了杨树沟子村。然后直接去了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都不在,他们跟着生产队上工去了。姜英秀去上学了。

只有六丫、八丫、六宝、九丫四个小不点儿在家。

姜英杰猛然意识到,六宝这孩子过去喜欢跟在四宝、五宝屁股后面玩,也喜欢猴猴在姜老太太屋里,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乐意跟六丫、八丫凑做堆了。

姜英杰想了想,决定先把人安顿下来,而没有直接到大田里去找姜大地。

他也不是头一次来三房,知道房子的格局,于是一边扶着钱大丫到了姜大地夫妻俩的屋子门口,一边问了问六丫的意见:

“六妹妹,我找三叔三婶儿有点事儿,我跟你嫂子在这屋歇会儿行不?”

六丫哪里会说不行?

她不光让姜大地和钱大丫进了屋,还给他们俩人倒了水。

给姜大地倒的是一杯白开水,给钱大丫倒的就是红糖水了。

钱大丫获救以后的事情,村里早都传开了。

四丫听过的种种流言,六丫、八丫都听过。小姐俩问过姜英秀这个问题,姜英秀回答得特别果断:

“咱们就是论事。我虽然不喜欢老钱家人,但是在这件事情里头,钱大丫没有什么错。她就是个受害者。谁爱笑话她,咱们管不着。但是咱们不能笑话她。”

姜英秀想了想,又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补上一句:

“谁要是因为这事儿,跟着村里那帮长舌妇讲究钱大丫、笑话钱大丫的,发现一次,扣一个月的零嘴儿。”

六丫和八丫心说,谁有那闲工夫,关心钱大丫是哪棵葱,哪头蒜啊?

再者说,这扯老婆舌也不是啥能让人脸上有光的爱好……

跟嚼舌根比起来,还是好吃的更重要。不,是重要一千倍,一万倍!这点账儿谁还算不过来咋地?

俩小丫头明白了姜英秀的态度,自己的态度当然是跟着亲亲四丫姐走了。

所以,对于姜英杰带着钱大丫来了自己家这事儿,俩人并没有觉得反感。

六丫给钱大丫倒了红糖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她面前,还很认真地关心她道:

“嫂子你千万别客气,到这来就跟个人家一样。”

“嫂子你喝水吧,我放了红糖,可甜了,就是有点烫,你吹吹再喝。”

钱大丫听着六丫的童声稚语,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就下来了。

今儿个一天,是自打出事以来,她哭得最多的一天。

当初她被掳走,沦落到贼窝里,被那几个禽兽给轮番祸害了,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

自打亲娘去世了以后,她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别人对她的好。

今儿个自大姜英杰亲自去接她,又带着她去扯结婚证,还把她的户口迁到自己的户口上,她才知道姜英杰为了跟她在一起,已经从姜大山家分家出来了。

在那之后,她好不容易收住了感动的眼泪。

结果小小的六丫这么质朴又亲切的关怀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她给弄哭了。

其实自打出事以来,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成了邦邦硬的大冰坨子,还是成千上万年,都化不开的那种。

没成想,今天她的心,竟然软得一塌糊涂。就那么从一块邦老硬的大冰坨子,一下子就软和地化成了一汪水。而且水面上,还有白色羽毛的水鸟轻柔、舒展地飞过……

第446章 挨打

姜英秀原本一脸愉悦的神情,此时都化作了不好意思。

张彩霞很显然是在等她。

姜英秀看得出来,张彩霞是真的生气了。

之前她那脸上,一直都是焦急担心的模样,见到自己的一瞬间,先是心上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一般吐了口气,紧接着就进入了怒气值爆表的状态。

她压低了嗓子,声音很是深沉地吼了一句:

“过来!”

姜英秀笑得颇为谄媚,脚下也像生了根一样不想过去。不过她觉得这事儿真是自己理亏,不想惹真心担忧她的张彩霞更不高兴了,所以,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动过去的。

结果刚到了张彩霞身边,就被张彩霞一把抓住,抱了起来,翻了个个儿,让她脸朝下趴在了自己腿上。

姜英秀心中暗道不好,紧接着就觉得屁股一凉,裤子已经被扒下来一半儿。

一个肉肉的、胖胖的巴掌,“啪”地一声落在了姜英秀屁股上的嫩肉上。

“啊!疼疼疼疼疼!”

姜英秀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出了眼眶。这特么的是真疼啊!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屁股上的肉已经肿起来了!

她自打穿越以来,还没被揍过屁股呢!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

刚刚拍完了她一巴掌,见她掉眼泪了,还一个劲儿喊疼,张彩霞自己反倒抹上眼泪了,眼泪汹涌澎湃地,说话抽抽噎噎地,哭得比姜英秀还凶。

她心疼地摸了摸姜英秀屁股上肿起来的手指印,害得姜英秀又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赶紧又给姜英秀把裤子提了起来,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就像搂着个稀世珍宝:

“你个死孩崽子!你跑哪去了你?!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她的眼泪稀里哗啦,跟水漫金山似的,好悬没把姜英秀给淹了。

姜英秀的脸深深地埋在张彩霞怀里,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后背的衣裳迅速被张彩霞的眼泪给浸透了,心里头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不过,刚刚一时不察,又不想伤到张彩霞,就那么迟疑了一瞬间,结果自己被狠狠揍了一巴掌的恼火,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彩霞姐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啊!

虽然自己的芯子实际上是个成年人,而且,还随身携带着超级无敌的bug级别的金大腿,可是,这些事情,彩霞姐都不知道啊!

在她眼里,自己不过就是个力气大了点,有些门路能弄到些新鲜野味,会琢磨点新鲜吃食的小丫头片子。

李招娣那个大姑娘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这个半大孩子又没影了。

一整个白天不见人影儿,还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晚上大多数人都睡沉了,竟然还没回来!她当然是担心得要死,也当然会气得暴跳如雷啦。

这不,一边哭,一边抽噎,一边说,除了最开始那响亮的一嗓子,后头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不成句子,乌鲁乌鲁的,以姜英秀的耳力,都听不出来张彩霞到底在说些啥。

她只好乖巧地把头埋在张彩霞怀里,伸出小手,想要伸到张彩霞背后,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方面是因为张彩霞圆润的身材、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的小短胳膊小短手不给力,她挣扎了几下,结果小手却落在了张彩霞肋骨的软肉上。

张彩霞等到了姜英秀须尾俱全地回来了,心里的大石头已经落了地,她本来就特别怕痒,这一下,就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然后,又迅速“啪”地拍了姜英秀一巴掌。

不过这回却是轻拿轻放,只轻轻地拍在了姜英秀的手背上:

“跟你说正事儿呢,不许咯吱我!”

姜英秀也笑了,虽然屁股还是有点火辣辣的痛!

不过,看到张彩霞这么关心自己,把自己当亲妹妹一样疼,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好了有木有!

纵观整个姜家,几乎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给过她这么多的温暖。

姜英秀上辈子,一直都是老人面前最受宠爱的那一个,可谓地地道道的掌上明珠,从来不知老人的偏心,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从“家人”们身上遍寻不着的这种被真诚关怀,被悉心爱护的感觉,却在张彩霞身上找到了。

从此以后,张彩霞,永远都是她的姐姐。

张彩霞哭够了又笑过了,方才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把姜英秀的衣服糟蹋了,不由得傻了眼:

“唉呀妈呀,你看看我,这事儿闹得……都是让你给气的!”

说着说着,又贼拉自然地把锅扣在了姜英秀头上,张彩霞还翻了一个大白眼,紧接着又轻轻地推了姜英秀一把:

“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那湿衣裳换下来?快溜地、别磨磨蹭蹭地,别整时间长了再晾着!”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笑:

“彩霞姐,你手劲儿不小啊!打得我现在屁股上还火辣辣地疼呢!”

张彩霞听了这话,脸蛋儿“腾”一下红了。

她刚才是情急之下,忘乎所以了。

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有些尴尬,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不过,心里虽然软了,嘴上却还是得跟煮熟的鸭子一样,嘴硬到底:

“臭丫头,以后再敢给我蔫不出溜地没影儿了,还夜不归宿,我还得抽你!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哈!”

“放心啦彩霞姐,我不会再犯了。”

姜英秀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语气轻柔地安抚着张彩霞。

张彩霞这时才回过味儿来,之前光顾着激动了,忘了追根究底:

“秀秀,你上哪去了?”

姜英秀很淡定地回了一段半真半假的话:

“四点多的时候,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招娣姐浑身是血……然后我就吓醒了。”

张彩霞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

这李招娣今天也一直没出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秀秀还是个孩子呢,又是个丫头,这丫头身上阴气重,小子身上阳气重,所以要是李招娣真的出了啥事,托梦给秀秀也不是不可能……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张彩霞嘴上却沉默了。

她不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怕吓到姜英秀。

姜英秀看着张彩霞脸色的变化,虽然有几分不忍心,不过还是继续编了下去:

“我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我就睡不着了。再后来我就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溜达溜达……后来……”

第447章 怀疑

姜英秀原本一脸愉悦的神情,此时都化作了不好意思。

张彩霞很显然是在等她。

姜英秀看得出来,张彩霞是真的生气了。

之前她那脸上,一直都是焦急担心的模样,见到自己的一瞬间,先是心上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一般吐了口气,紧接着就进入了怒气值爆表的状态。

她压低了嗓子,声音很是深沉地吼了一句:

“过来!”

姜英秀笑得颇为谄媚,脚下也像生了根一样不想过去。不过她觉得这事儿真是自己理亏,不想惹真心担忧她的张彩霞更不高兴了,所以,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动过去的。

结果刚到了张彩霞身边,就被张彩霞一把抓住,抱了起来,翻了个个儿,让她脸朝下趴在了自己腿上。

姜英秀心中暗道不好,紧接着就觉得屁股一凉,裤子已经被扒下来一半儿。

一个肉肉的、胖胖的巴掌,“啪”地一声落在了姜英秀屁股上的嫩肉上。

“啊!疼疼疼疼疼!”

姜英秀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出了眼眶。这特么的是真疼啊!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屁股上的肉已经肿起来了!

她自打穿越以来,还没被揍过屁股呢!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

刚刚拍完了她一巴掌,见她掉眼泪了,还一个劲儿喊疼,张彩霞自己反倒抹上眼泪了,眼泪汹涌澎湃地,说话抽抽噎噎地,哭得比姜英秀还凶。

她心疼地摸了摸姜英秀屁股上肿起来的手指印,害得姜英秀又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赶紧又给姜英秀把裤子提了起来,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就像搂着个稀世珍宝:

“你个死孩崽子!你跑哪去了你?!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她的眼泪稀里哗啦,跟水漫金山似的,好悬没把姜英秀给淹了。

姜英秀的脸深深地埋在张彩霞怀里,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后背的衣裳迅速被张彩霞的眼泪给浸透了,心里头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不过,刚刚一时不察,又不想伤到张彩霞,就那么迟疑了一瞬间,结果自己被狠狠揍了一巴掌的恼火,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彩霞姐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啊!

虽然自己的芯子实际上是个成年人,而且,还随身携带着超级无敌的bug级别的金大腿,可是,这些事情,彩霞姐都不知道啊!

在她眼里,自己不过就是个力气大了点,有些门路能弄到些新鲜野味,会琢磨点新鲜吃食的小丫头片子。

李招娣那个大姑娘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这个半大孩子又没影了。

一整个白天不见人影儿,还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晚上大多数人都睡沉了,竟然还没回来!她当然是担心得要死,也当然会气得暴跳如雷啦。

这不,一边哭,一边抽噎,一边说,除了最开始那响亮的一嗓子,后头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不成句子,乌鲁乌鲁的,以姜英秀的耳力,都听不出来张彩霞到底在说些啥。

她只好乖巧地把头埋在张彩霞怀里,伸出小手,想要伸到张彩霞背后,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方面是因为张彩霞圆润的身材、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的小短胳膊小短手不给力,她挣扎了几下,结果小手却落在了张彩霞肋骨的软肉上。

张彩霞等到了姜英秀须尾俱全地回来了,心里的大石头已经落了地,她本来就特别怕痒,这一下,就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然后,又迅速“啪”地拍了姜英秀一巴掌。

不过这回却是轻拿轻放,只轻轻地拍在了姜英秀的手背上:

“跟你说正事儿呢,不许咯吱我!”

姜英秀也笑了,虽然屁股还是有点火辣辣的痛!

不过,看到张彩霞这么关心自己,把自己当亲妹妹一样疼,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好了有木有!

纵观整个姜家,几乎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给过她这么多的温暖。

姜英秀上辈子,一直都是老人面前最受宠爱的那一个,可谓地地道道的掌上明珠,从来不知老人的偏心,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从“家人”们身上遍寻不着的这种被真诚关怀,被悉心爱护的感觉,却在张彩霞身上找到了。

从此以后,张彩霞,永远都是她的姐姐。

张彩霞哭够了又笑过了,方才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把姜英秀的衣服糟蹋了,不由得傻了眼:

“唉呀妈呀,你看看我,这事儿闹得……都是让你给气的!”

说着说着,又贼拉自然地把锅扣在了姜英秀头上,张彩霞还翻了一个大白眼,紧接着又轻轻地推了姜英秀一把:

“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那湿衣裳换下来?快溜地、别磨磨蹭蹭地,别整时间长了再晾着!”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笑:

“彩霞姐,你手劲儿不小啊!打得我现在屁股上还火辣辣地疼呢!”

张彩霞听了这话,脸蛋儿“腾”一下红了。

她刚才是情急之下,忘乎所以了。

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有些尴尬,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不过,心里虽然软了,嘴上却还是得跟煮熟的鸭子一样,嘴硬到底:

“臭丫头,以后再敢给我蔫不出溜地没影儿了,还夜不归宿,我还得抽你!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哈!”

“放心啦彩霞姐,我不会再犯了。”

姜英秀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语气轻柔地安抚着张彩霞。

张彩霞这时才回过味儿来,之前光顾着激动了,忘了追根究底:

“秀秀,你上哪去了?”

姜英秀很淡定地回了一段半真半假的话:

“四点多的时候,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招娣姐浑身是血……然后我就吓醒了。”

张彩霞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

这李招娣今天也一直没出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秀秀还是个孩子呢,又是个丫头,这丫头身上阴气重,小子身上阳气重,所以要是李招娣真的出了啥事,托梦给秀秀也不是不可能……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张彩霞嘴上却沉默了。

她不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怕吓到姜英秀。

姜英秀看着张彩霞脸色的变化,虽然有几分不忍心,不过还是继续编了下去:

“我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我就睡不着了。再后来我就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溜达溜达……后来……”

第448章 发现

办完了事,姜英秀淡定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瞬移进了院子,正好看到,张彩霞竟然不知怎么地起来了,还点亮了煤油灯,一举一动就像皮影戏一样,清晰地投影在了窗帘上。

可把姜英秀吓坏了,赶紧直接就瞬移进被窝。

在被子里进了空间,迅速地把外出的伪装都换了下来,又以比平时快十倍的速度,换回之前睡觉穿的那套秋衣秋裤,然后又赶紧重新钻回到被窝里。

她一直用被子蒙着自己,这会儿拱啊拱啊地,总算把脑袋重新露了出来,一抬头,就见到一张珠圆玉润的脸。

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

张彩霞弯着腰,披着件外套,一手拿着煤油灯,一手拿着个搪瓷茶缸子,正满脸疑惑又纠结地盯着自己看呢。

姜英秀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没喊出来!

心说,但愿不是自己偷跑出去的时候,张彩霞起来起夜了,然后发现自己不在,产生怀疑了吧……

姜英秀伸出一只手,把手掌竖起,手心朝前,五指张得开开的,在张彩霞面前左右晃了几下:

“彩霞姐,彩霞姐,回魂啦!你这是在干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张彩霞怅惘地叹息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

“你这不省心的小丫头!我口渴了起来喝水,就见你这被窝空荡荡的,还以为你又偷摸跑了涅!

结果没想到你是钻到里头去了!

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猫被窝里头,拱来拱去地干啥玩意儿?

不过你这是得多瘦啊!一个大活人躲在被窝里,竟然跟个纸片似的,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里头还有个人!”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呀彩霞姐,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啊!睡着睡着就觉得压得够呛,跟脑袋上压了个大山似的,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呢!对了,彩霞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啊……”

“你说吧,我听听。不听明白咋回事,咋能决定生气不生气呢?”

“……”

张彩霞这会儿已经直起腰来了,把煤油灯放在了自己床头的小桌子上,茶缸放在了煤油灯旁边,自己麻利地钻进了被窝,把腿盖好了。

上半截身子半靠着床头,把茶缸端起来,滋溜滋溜地喝水。

喝一口就舒服地叹息一声,喝一口就舒服地叹息一声,那表情,要多享受有多享受!

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的是啥琼浆玉液呢。

姜英秀暗自好笑,觉得张彩霞真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估计不管是什么样的日子,她都能过得有滋有味的吧!

张彩霞喝了一会儿水,终于想起来姜英秀这一茬了:

“说吧,你跟我还有啥好犹豫的。吞吞吐吐地干啥,到底咋地了?”

“彩霞姐,我……我又梦见李招娣了。”

“啥?又梦见了?”

“嗯……我梦见李招娣,浑身是血,冷冷地看着我,她那个眼神,特别陌生……”

姜英秀一边说,一边偷看着张彩霞的脸色。

她不是想吓唬张彩霞,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张彩霞心里有个准备,等到见到李招娣的尸体的时候,能够不那么震惊,不那么难受。

“彩霞姐,你说,招娣姐会不会已经……”

张彩霞听了姜英秀这个“重复的梦境”,脸色从刚刚的惬意,一下子就转成了忧心。

她动作麻利地从自己的被窝出来,一下子就跳到姜英秀的床上,帮她把被子盖好了,还掖了掖被角:

“秀秀别怕,彩霞姐守着你,陪你睡。”

姜英秀心里又觉得暖融融的,她特别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往被窝里缩了缩,片刻后又挺了挺:

“彩霞姐,要不你进来呀?外边冷吧?”

张彩霞笑眯眯地拒绝了,摸了摸姜英秀的头:

“没事,闭上眼睛,赶紧睡觉,小丫头片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晚上不好好睡觉,白天该迷迷瞪瞪的了!别忘了,咱们俩明天还得上班呢!”

其实对姜英秀来说,上班只是个形式而已。

这事苏经理知道,其实张彩霞和大师傅,心里也有数。

其他人虽然不明白内情,但是多半都以为姜英秀是苏经理家的实在亲戚,或者是她有什么隐藏身份,因此并不会不知趣地来找她的茬儿。

所以这句话其实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姜英秀虽然不用在意上班,张彩霞的情况却跟她不同。姜英秀听了这话,就分外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地把呼吸放得轻浅。

她忙活了一整天,刚刚又跑出去“干坏事”,其实已经颇为疲惫了,这么安静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张彩霞看着姜英秀睡熟了,方才回了自己的被窝,因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半边身子都有些僵了。

她进了被窝,赶紧端起搪瓷茶缸子喝水,之前滚烫滚烫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啜饮的白开水,这会儿晾的温度很合适,她咕嘟咕嘟地喝掉了一半儿,一股热流迅速从胃部弥漫到全身,顿时觉得说服了许多。

张彩霞对姜英秀的说辞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毕竟之前她起夜的时候,发现姜英秀的被窝里空空如也。

可是,面对吞吞吐吐,时刻关注着她的脸色的小丫头,她并没有拆穿。

这丫头身上有秘密,她也不是头一天发现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张彩霞从小到大,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但是却从来没有哪个人,给她的感觉,像是姜英秀这丫头给她的感觉那么舒服。

小丫头身世可怜,心地纯洁,跟她相处又一直掏心掏肺的,最关键的是,每次她看到这丫头,都会心情愉悦。两人相处得分外投缘。

也因为这一点,不管这丫头身上有什么秘密,她都不想追根究底。

……

天亮了。

饭店里的众人一大早就忙忙碌碌地准备上了早饭。

姜英秀昨天一整天没有出现,不过除了苏经理和大师傅,出于关心,悄悄滴问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都没有多嘴好信儿。

不过,饭店开门卖早饭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有好几个附近的邻居上门了,神色还慌慌张张地:

“哎呀呀,供销社那边出事儿了,死人了!”

第449章 笔记

防盗,正文正在码,大家先睡,明天起来再看o* ̄︶ ̄*o

办完了事,姜英秀淡定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瞬移进了院子,正好看到,张彩霞竟然不知怎么地起来了,还点亮了煤油灯,一举一动就像皮影戏一样,清晰地投影在了窗帘上。

可把姜英秀吓坏了,赶紧直接就瞬移进被窝。

在被子里进了空间,迅速地把外出的伪装都换了下来,又以比平时快十倍的速度,换回之前睡觉穿的那套秋衣秋裤,然后又赶紧重新钻回到被窝里。

她一直用被子蒙着自己,这会儿拱啊拱啊地,总算把脑袋重新露了出来,一抬头,就见到一张珠圆玉润的脸。

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

张彩霞弯着腰,披着件外套,一手拿着煤油灯,一手拿着个搪瓷茶缸子,正满脸疑惑又纠结地盯着自己看呢。

姜英秀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没喊出来!

心说,但愿不是自己偷跑出去的时候,张彩霞起来起夜了,然后发现自己不在,产生怀疑了吧……

姜英秀伸出一只手,把手掌竖起,手心朝前,五指张得开开的,在张彩霞面前左右晃了几下:

“彩霞姐,彩霞姐,回魂啦!你这是在干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张彩霞怅惘地叹息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

“你这不省心的小丫头!我口渴了起来喝水,就见你这被窝空荡荡的,还以为你又偷摸跑了涅!

结果没想到你是钻到里头去了!

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猫被窝里头,拱来拱去地干啥玩意儿?

不过你这是得多瘦啊!一个大活人躲在被窝里,竟然跟个纸片似的,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里头还有个人!”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呀彩霞姐,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啊!睡着睡着就觉得压得够呛,跟脑袋上压了个大山似的,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呢!对了,彩霞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啊……”

“你说吧,我听听。不听明白咋回事,咋能决定生气不生气呢?”

“……”

张彩霞这会儿已经直起腰来了,把煤油灯放在了自己床头的小桌子上,茶缸放在了煤油灯旁边,自己麻利地钻进了被窝,把腿盖好了。

上半截身子半靠着床头,把茶缸端起来,滋溜滋溜地喝水。

喝一口就舒服地叹息一声,喝一口就舒服地叹息一声,那表情,要多享受有多享受!

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的是啥琼浆玉液呢。

姜英秀暗自好笑,觉得张彩霞真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估计不管是什么样的日子,她都能过得有滋有味的吧!

张彩霞喝了一会儿水,终于想起来姜英秀这一茬了:

“说吧,你跟我还有啥好犹豫的。吞吞吐吐地干啥,到底咋地了?”

“彩霞姐,我……我又梦见李招娣了。”

“啥?又梦见了?”

“嗯……我梦见李招娣,浑身是血,冷冷地看着我,她那个眼神,特别陌生……”

姜英秀一边说,一边偷看着张彩霞的脸色。

她不是想吓唬张彩霞,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张彩霞心里有个准备,等到见到李招娣的尸体的时候,能够不那么震惊,不那么难受。

“彩霞姐,你说,招娣姐会不会已经……”

张彩霞听了姜英秀这个“重复的梦境”,脸色从刚刚的惬意,一下子就转成了忧心。

她动作麻利地从自己的被窝出来,一下子就跳到姜英秀的床上,帮她把被子盖好了,还掖了掖被角:

“秀秀别怕,彩霞姐守着你,陪你睡。”

姜英秀心里又觉得暖融融的,她特别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往被窝里缩了缩,片刻后又挺了挺:

“彩霞姐,要不你进来呀?外边冷吧?”

张彩霞笑眯眯地拒绝了,摸了摸姜英秀的头:

“没事,闭上眼睛,赶紧睡觉,小丫头片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晚上不好好睡觉,白天该迷迷瞪瞪的了!别忘了,咱们俩明天还得上班呢!”

其实对姜英秀来说,上班只是个形式而已。

这事苏经理知道,其实张彩霞和大师傅,心里也有数。

其他人虽然不明白内情,但是多半都以为姜英秀是苏经理家的实在亲戚,或者是她有什么隐藏身份,因此并不会不知趣地来找她的茬儿。

所以这句话其实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姜英秀虽然不用在意上班,张彩霞的情况却跟她不同。姜英秀听了这话,就分外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地把呼吸放得轻浅。

她忙活了一整天,刚刚又跑出去“干坏事”,其实已经颇为疲惫了,这么安静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张彩霞看着姜英秀睡熟了,方才回了自己的被窝,因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半边身子都有些僵了。

她进了被窝,赶紧端起搪瓷茶缸子喝水,之前滚烫滚烫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啜饮的白开水,这会儿晾的温度很合适,她咕嘟咕嘟地喝掉了一半儿,一股热流迅速从胃部弥漫到全身,顿时觉得说服了许多。

张彩霞对姜英秀的说辞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毕竟之前她起夜的时候,发现姜英秀的被窝里空空如也。

可是,面对吞吞吐吐,时刻关注着她的脸色的小丫头,她并没有拆穿。

这丫头身上有秘密,她也不是头一天发现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张彩霞从小到大,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但是却从来没有哪个人,给她的感觉,像是姜英秀这丫头给她的感觉那么舒服。

小丫头身世可怜,心地纯洁,跟她相处又一直掏心掏肺的,最关键的是,每次她看到这丫头,都会心情愉悦。两人相处得分外投缘。

也因为这一点,不管这丫头身上有什么秘密,她都不想追根究底。

……

天亮了。

饭店里的众人一大早就忙忙碌碌地准备上了早饭。

姜英秀昨天一整天没有出现,不过除了苏经理和大师傅,出于关心,悄悄滴问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都没有多嘴好信儿。

不过,饭店开门卖早饭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有好几个附近的邻居上门了,神色还慌慌张张地:

“哎呀呀,供销社那边出事儿了,死人了!”

第450章 继母

“你放心,我们的调查都是保密的。”

……

两个警官认为这是很重要的一条线索,在接下来的走访中也证实了这一点,于是,他们离开了饭店,第一时间到供销社去找徐文勇了解情况。

到了供销社,却被告知,徐文勇今天没有来上班。

两个警察彼此确认了一下眼神,这个姓徐的,八成有问题!

然而徐文勇一直没有出现,警察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就这么死盯着这一个地方,只好嘱咐了供销社里其他工作人员,如果看到徐文勇,或者联系到了他,第一时间通知派出所。

两个警察一走,供销社里就炸锅了。

就连摸鱼专业户梅姐,都带上了手中一件织到半截的毛衣,到废品收购站那边,跟姚大叔八卦上了。

……

两位警察虽然走了,饭店众人却难免还是有几分情绪低落。

不管平时跟李招娣的关系怎么样,到底也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好几年呢。

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还是被枪打死的……不管是谁知道了,都难免一番唏嘘。

加上警察的调查内容,也让饭店里的众人都有一些猜测。

饭店的氛围都紧张了许多,因为有些人难免会暗暗怀疑,会不会是哪个跟李招娣有过节的人把她干掉了?

这个凶手,会不会恰巧就隐藏在我们中间?

凶手会不会暗地里正在琢磨着找机会干掉别的什么让他看不顺眼的人?

但是,这种做法似乎又太过大胆了一些。

而且,一般人要说拿把刀行凶杀人还是有几分可能的,然而枪支这东西,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淘澄。

至少,在西麓县这个小地方,枪支弹药什么的,那可都是稀罕物啊。一般人哪怕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众人的想象和议论,天马行空,苏经理看大家都无心工作,临时给大家做了一段即兴讲话,要求所有人都尽自己最大努力,打起精神来好好干活儿,然后可以倒班儿,安排大家伙儿轮流进行休息。

既然李招娣不能来上班了,那么饭店势必是要再招人的。

正式工的名额先留着,看内部人员谁家亲属符合条件,优先录用。

干活的事情,可以再招进来两个临时工,先干着。

饭店众人先闻悲剧,再知喜讯,心情都有几分说不清楚的复杂。

不过这种跟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没有人会马虎对待。

一时间,所有人都积极活动起来,往家里捎信儿的捎信儿,往上头走动的走动,算得上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

李招娣的尸体,从被发现的时候起,距离有热心人跑到派出所报案时候止,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尤其是这个世界,正处在几乎全民皆兵、人人警惕的时代,这种恶性案件,自然而然地以飞一般的速度流传开了。

经过人群的添油加醋,传闻在不到半天的功夫里,已经发展出了七八个版本。

好在这姑娘并不是衣冠不整,所以,虽然也有人往桃色新闻方面猜,却也并没有说得很不堪。

而这好几个版本的流言,虽然想象力颇为丰富,发展方向也五花八门,但是基本上,都集中在劫财、劫色、情杀、仇杀这几个方面。

这批流言里,最夸张的一个版本,就是这个受害者的姑娘,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只是个饭店服务员,实际身份却是某个外国间谍势力的组织成员。

因为数次往境外递送情报,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而在最近一次在送情报出去的时候,她就被英勇无敌的我方战士当场击毙了……

姜英秀听了这个版本,心说这个脑洞开的,倒是已经有几分接近真相了啊!

看来,真是不能小瞧了任何人。以后行事,还是要尽量低调些的好。

……

饭店这边,苏经理经过深思熟虑,派了孟小满一趟任务,让他明天一大早起来就不用来饭店了,直奔李招娣家,去通知家属这个噩耗。

主要是考虑到孟小满是个面目讨喜、有眼力见儿、而且嘴巴也还挺甜挺巧的年轻小伙子。

跟家属通报这样令人悲痛的消息,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儿呢!他这种脾气秉性,遇事儿应该能抗得下来,说不定还可以三言两语巧妙地化解。

再不济,就算挨顿揍什么的,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的,挨顿打也不会少块肉,再说了,打不过人家,还可以跑么!

苏经理想的虽然挺周到,然而孟小满这趟差事却没办成。

倒不是他偷懒了或者怎么样,而是,李招娣的继母上门了。

李招娣的继母平时也经常进城来找她拿钱要东西的,所以也算是轻车熟路。

近期因为给她的继兄弟相看人家,差不多要定下来了,正准备彩礼呢,她继母就打上了李招娣的主意。

本来想把李招娣的大妹妹盼弟给聘出去,当然,这是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给卖了,不过却被村里的小伙伴通风报信,李招娣拼死拼活地给拦下了。

然后继母便把筹备彩礼的重任,直接推到了李招娣头上:

“我年纪轻轻地嫁到你们家来,给你们这帮白眼狼一个个挨排儿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你们怎么能这么丧良心,盼着你们的弟弟打光棍呢?”

“你们弟弟打了光棍,你们能落下啥好处?我告诉你,你们弟弟就是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儿,那家产也没有你们这帮丫头片子的份儿!”

“既然舍不得卖了你妹子,要么卖了你,要么这钱你掏!”

李招娣的继母是个嘴皮子利落,脾气火爆的性子,对着李招娣他们几个,那是手掐把拿,李招娣的爹早在二婚刚娶上这个后老婆的时候,就已经被拿住了。

这大半辈子都被拿捏得跟面团一样,服服帖帖地,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不敢撵鸡。

李招娣对上这个继母,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自己本身就不是啥厉害角色,渣爹又不给力,自己又能有啥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她会那么迫切、那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拼命攀上徐文勇这根高枝的原因之一。

第451章 谋算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丫头拼了老命地想要谋算一份好前程,甚至不惜以坑害他人的性命为代价,结果虽然也确实坑害到了别人,却并没有拯救得了自己。

李招娣的继母上了门,本来是要找李招娣回去相看人家的。

李招娣拦下了她妹子李盼弟的亲事,答应了帮她继兄弟筹办彩礼,结果这么多天过去了,一分钱都没有拿回家。

她继母在家坐不住了,一天比一天怀疑这丫头在城里学得心眼子多了,虽然答应了她要出钱,实际上却是在跟她使一招拖字诀,打算把这事儿拖到女方耐不住性子,不乐意嫁给她继兄弟了,她不就等于变相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不就用不着出这笔钱了?

继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干脆二上做主,给李招娣说了一门亲事。

要的彩礼钱是普通姑娘的一倍多,还要了不少东西。

给李招娣说的这门亲事,是继母自己娘家村里的一个死了三任老婆的老男人,郑三炮。

郑三炮这个老男人,人品渣得,十里八村的媒人都不乐意登他家门。

他之前的三任老婆,死因都远近闻名。

第一个原配发妻,是被他酒后失手打断了肋骨,肋骨插到内脏,七窍流血死的。当时好多人都说他差不多得进去,该蹲笆篱子了!

然而那个媳妇儿娘家,也是后娘当家。他私下里贿赂了那个后娘,给那家人赔了点钱,就草草了事了。

第二个媳妇儿是怀着孕被他折辱,找了几个猪朋狗友一起回来,喝了大酒,欺负这个媳妇儿,结果媳妇儿不堪受辱,当天半夜就上吊自杀了。

第二天白天他酒醒过来,喊媳妇儿给他做饭的时候,就发现媳妇儿已经用一根麻绳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整个下半身都血糊漓啦地,一双绣花鞋悬在空中、悠悠荡荡,说不出的瘆人。

他吓得嗷一声窜出了屋子,过了好久,才算缓过神来,赶紧找人帮忙把媳妇儿放了下来,结果媳妇儿的尸身都硬了。

这下郑三炮可出了大名了。

毕竟酒后失手把老婆打死了,还可以算是无心之过。

可是这媳妇儿还怀着自己的骨血呢,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这得多么丧心病狂?

好人家干脆都跟郑三炮断绝了关系,不再来往,剩下的还愿意搭理他的,就是那些跟他臭味相投的臭鱼烂虾了。

郑三炮打了一段时间的光棍儿,也算消沉了一段。

他这期间还跟村里一个寡妇好过一段,那寡妇从他手里没少挖钱。

不过就在郑三炮打算找媒人上门求娶的时候,却被寡妇给拒绝了。而且,为了怕他纠缠,那寡妇当即就卷了铺盖,连夜跑到生产队长家,找队长媳妇儿磨出来一张介绍信,投奔了自己家在外省的亲戚,连村里分的土地都不要了。

第三个媳妇儿是个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但是脑子天生有些痴傻,俗话说“爷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这样的女人,没人敢娶。

正好郑三炮之前折腾死了两个老婆,又跟本村的风流寡妇有过一段,也没人敢嫁了。

这个傻闺女的爹娘都去了,哥嫂不乐意养活一个白吃饭还不会干活的傻妹子,就狠狠心,把她聘给了郑三炮。

嫂子做主,要了一大笔彩礼呢。

不过,事先讲好了,这傻闺女嫁到郑三炮家,就生是郑三炮的人,死是郑三炮的鬼,以后万一出了点啥事,也不用再赔钱了。

刚开始娶过门的时候,郑三炮看这丫头虽然痴傻,模样倒还算过得去,人长得水灵又俊俏,除了眼神呆滞,跟好人儿没啥不一样地方。

所以也正经稀罕了一阵子。

让这个痴傻的丫头,也过了一段“好”日子。

只不过,这姑娘毕竟是个傻的,既不会干活儿,又不会看人脸色。

郑三炮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就不那么稀罕她了,渐渐地又开始磋磨她。

打、骂、饿饭,都是家常便饭,愣是生生地把一个啥都不会干的傻姑娘,给训练到能做基本的家务了。

到后来,这姑娘一见到郑三炮的影儿,一听到郑三炮的声儿,整个人就开始打哆嗦。

遇到有些时候,郑三炮的那些猪朋狗友来了,他还会像欺负前头那个媳妇儿一样,欺负这个傻姑娘。

这姑娘是个傻的,也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自然也不懂得上吊自杀。

却没有想到,有一天早上,这姑娘去村里的水井打水,却大头朝下掉进井里了。

郑三炮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刚开始还以为这傻姑娘跑回到娘家去了,还想着去傻姑娘的娘家闹事呢。

后来发现家里的水桶和扁担都不在,才想到这姑娘不会是去打水了,结果出了什么事儿了吧?到了井边一找才发现,傻姑娘掉进井里了。

那口井因为这个,也被封了一段。

那段日子,全村人都得到外村去打水。

后来还是全村人凑钱重新淘了淘,才重新开始用的。

李招娣的继母给李招娣找了这么个对象,当然是没安好心。

今儿个她专程找到饭店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李招娣这个消息,一方面是为了把李招娣带回去相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气气李招娣。

她跟李招娣的娘是同村的,从小就没有李招娣的娘长得漂亮,也没有人家招人喜欢。

她心里对于李招娣的娘,一直存了几分嫉恨。

当初两人前后脚出嫁,她婚后一开始一直没孩子,李招娣的娘却婚后一年就生了李招娣。

再后来,她生了自己的头一个儿子,自己的男人却因为一场急病,送到医院就来不及了,花了不少抢救费用,最终还是命丧黄泉。

自己新婚日子没过几年,竟然就成了寡妇了!

最开始她也曾经想过要守着的,不过,后来,寡妇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天天只有出的钱,没有进的钱,家里哪怕有座金山也扛不住啊!

再者说,她家里就是普普通通的庄户人家,她那死鬼男人就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农民,哪来的金山啊?

再加上,村里既然有郑三炮这样的人物,自己也没少受到骚扰。那些心惊肉跳的日子,让她都深埋在了记忆深处,现在她简直连回忆都不愿意!

后来听说李招娣的娘生不出儿子,生了几个丫头片子就过身了,她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先是跟李招娣的爹“偶遇”了几次,施展出浑身解数,把李招娣她爹勾搭得心猿意马了几分,然后又在数日后找了个机会,引着李招娣的爹到了自己家,让他得了点甜头,然而却没让他甜到底。

过后不到两天,李招娣的爹就郑重地请了媒人上门了。

第452章 闹事

李招娣的继母没进李家的门,就已经把李招娣的爹迷得五迷三道的,自打进了李家的门,就把李招娣的爹彻底拿下了。

自家的儿子,也跟着改姓了李。

李招娣的继母,模样倒是没有多么漂亮,小圆脸,粗眉毛,肿泡眼,两个大眼珠子有几分突出,满脸横肉,嘴角往下撇,整个面相一看就是凶巴巴的,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的那种人。

也不知李招娣的爹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这女人进门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再过两年,又生了一个儿子。

有了亲生的一儿一女,老李家就更是她的天下了。

李招娣之所以能长成那么一副弱不禁风杨柳细腰的模样,倒是多亏了这个继母——这么多年,李招娣同母所生的几个亲姐妹,就从来没有吃饱过。

……

李招娣的继母在家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她指望着的摇钱树李招娣,竟然出了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还是被枪打死的!

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眼珠转了几转,一转身就赖上了饭店。

直接往大堂当间儿地上一坐,就开始拍大腿,一边拍,一边唱,每一句都踩在点儿上:

“我的大闺女哦……命苦哦……年纪轻轻地就丢了性命哦……你的老爹老娘还等着你养老哦……你弟弟妹妹还盼着你回家哦……你女婿还等着你结婚哦……饭店领导丧良心哦……”

孟小满是个男人,不好上前,只好急急忙忙地上了楼,去办公室找苏经理了。

张彩霞见状连忙跑过去,弯下腰,想要先扶她起来,到别处说话。

却被她“啪”地一声打掉了手,疼得张彩霞“嘶”了一声,张彩霞圆润的小胖手上肉眼可见地红肿了一大片。

那女人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连哭带嚎,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抑扬顿挫,高低起伏,简直跟唱二人转差不多了。

饭店这种地方,开门迎客,当然要照顾来吃饭的客人的心情。

她这么一作一闹,谁受得了啊?那饭菜能奔肋巴缝儿咽下去啊?

当时就有人摔了筷子:

“尼玛老子出来吃个饭,怎么还带哭丧的啊?”

周边众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你们整个人搁这儿疙瘩连哭带嚎地这么闹腾,这谁能吃得下去啊?”

“有喘气儿的不?麻溜地出来个能做主的啊!赶紧把这一坨什么玩意儿收拾了!”

当然也有人看出来是这女人的问题:

“这位大姐,你有事说事,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这是干啥?这是公共场合,你知道不?”

“就是就是,你跟饭店有啥矛盾,你们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商量吗?”

“有事儿说事儿,整这一出,真不嫌乎磕碜!”

“这人哪,也不是越岁数大越懂事儿,有些人就是越活越回旋,越活越没有个人样儿了!”

也有那好信儿的,这就直接八卦上了:

“你们家闺女咋死的?是在这饭店吃饭,吃出事儿来了吗?”

“对啊对啊,是食物中毒了吗?吃了啥玩意儿吃中毒了?”

结果张彩霞也急了,都顾不上吹又痒又痛的手背了。

食物中毒的流言传出去,这饭店还能有好?

“不知道情况的可别瞎说啊!我们饭店以前是老字号,现在是国营的!金字招牌响当当!

我们饭店的东西,那都是个顶个的好材料!

干净卫生更是不用说!

再说了,你们都是咱们家的老客户了,吃了这么多年了,还能不知道咱们家这质量咋样?

要出事儿早出事儿了!还用等到今天?

我们饭店有个服务员叫李招娣,这女人是她后妈。

李招娣前面有一天突然就没来上班,我们饭店四处去找人,咱们饭店附近的街坊邻居们应该都知道这事儿。

后来,这李招娣被坏人害死了,还是用枪打死的。

派出所正查这个案子呢。

这一场飞来横祸,也不是我们饭店的责任哪。

结果这女人来了,都不问问李招娣的尸身在哪,更不问问这案子查到什么程度,一点都不关心这凶手落没落网,直接就跑我们这嚎上了。

这不明摆着,就是准备讹人呢吗?”

张彩霞越说越生气,为了盖过李招娣继母嚎哭的音量,她不得不几次提高了声音。

李招娣的继母“嗷”一声蹦了起来,一边骂,一边亮出了两只爪子,不要命一般扑了上来,伸手就要挠张彩霞的脸:

“你个小娼妇,你怎么这么能瞎掰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姜英秀看了一会儿这场闹剧了,本来还在琢磨该给这女人个什么样的教训,这下可好,直接出手吧。

她随手抄起来一张凳子,瞄准了李招娣的继母就砸了过去。

快!准!狠!

众人见李招娣的继母扑向张彩霞,都为张彩霞捏了一把汗,这姑娘长得胖乎乎的,但是整个人珠圆玉润的,五官挺喜兴,招人喜欢,气色也挺好,皮肤也像是凝脂一般又白又润。

这要是被那女人那双黑黑的爪子给挠在脸上,搞不好就破相了!

谁曾想,还不等他们起身拦住这个泼妇行凶,就见到一把椅子“嗖”地飞过,直接把那女人从侧面给砸倒在地上了。

整个大堂,空气突然瞬间安静,鸦雀无声。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

“大家别客气,继续吃,这闹事的,交给我就好。”

众人听了,俱都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这氛围缓和了过来,但是也只是恢复到正常吃饭的状态,而不像刚才那样,对着这事儿议论纷纷,还各站一边,一副准备抱打不平的架势了。

张彩霞见李招娣的继母冲着她扑过来了,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

她手里原本拎着个托盘,本来是用来装菜盘子托着上菜的。这会儿下意识地就竖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

她其实是打算,如果那女人真的扑了过来,就兜头给她一盘子的。至于这么个木头托盘到底能不能挡得住那头来势惊人的母老虎,她真没想那么多。

没成想,那女人还没扑实诚了,扑到一半儿,就尖叫一声,竟然倒地不起了。

一见那把椅子,张彩霞就心里有数了。

扭头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是姜英秀这小丫头干的。

姜英秀走了过来,先是慢悠悠地把椅子捡了起来,送回了原位。

第453章 对掐

然后才对地上不断呻吟、哭骂的女人说道:

“你要是想闹事呢,我跟李招娣同事一场,看在她的面子上,倒是不介意替她多教教你怎么做人。你要是想好好说话呢,我带你去楼上找我们经理,有啥事儿你慢慢说,有啥委屈你慢慢诉。”

李招娣的继母还在哭喊:

“你们人多欺负人少哦……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哦……你们天杀的丧良心哟……”

姜英秀有几分不耐烦,“噼啪”两下,在她左右脸颊上各扇了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得愣住了,然后便单手拎着李招娣的继母的头发,拖着她就要往外走。

恰在此时,孟小满和苏经理从楼上下来了。

孟小满之前已经跟苏经理说了李招娣的继母在大堂闹事,张彩霞过去劝说的事情。

俩人从楼上往下走的时候,刚刚在二楼的栏杆那儿,正正好好儿看到了李招娣的继母辱骂张彩霞并且想要伤她,结果被姜英秀一把椅子砸倒下的全部经过。

这会儿见姜英秀要拖着人往外走,苏经理连忙加快了脚步赶了过来。

“秀秀啊,你先放手啊!”

他不担心别的,他可是见识过姜英秀的战力的,倒是不担心这小丫头会吃亏。反而真怕她再揍这女人一顿,把人全身骨头打断什么的,那饭店的名声还能要吗?

姜英秀倒是听话,苏经理说放手,她就“邦当”一声,放了手,放任李招娣的继母一头砸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

李招娣的继母心里简直恨极了姜英秀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被椅子砸倒了,被拖着头发拽了老远,又被“邦当”一声像扔一截烂木头一样扔到地上!

她横愣着眼睛,眼珠子一骨碌一骨碌地,一门心思在想着怎么报复回来。

苏经理却亲手把她扶了起来:

“这位同志是李招娣同志的家属吧?来,咱们有话好好说啊,都不是年轻人了,不要这么冲动嘛。”

本来李招娣的继母心中还暗自有几分得意,她来过几次,知道苏经理是饭店里头主要管事的领导,心说甭管你是多大的领导,不还得来扶我?

没想到紧接着,苏经理的话就让她胸中一哽。

什么叫“都不是年轻人了”?这是在骂我是老帮菜吗?

还“不要这么冲动”?不闹腾闹腾,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还怎么跟你们要赔偿?

她听到了李招娣的死讯,第一时间就恨,这死丫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给她说了亲事,要收彩礼的时候,她就死了!

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她当初可是跟郑三炮打了保票的!而且已经收了人家二十块钱的定金了!

这回人死了,一想到要赔钱她就心疼,肝儿疼,肉疼!

可要是不赔钱,让她上哪儿去给郑三炮找一个李招娣这么水灵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去?

可是要是赔钱……

到了手的钱,这就跟到了嘴里的饭一样,让她再吐出来,怎么可能?

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到李招娣过去上班的这个破单位来,讹上一把。

能要出来多少算多少!

要知道这单位可是国营饭店,一天到晚天南海北地多少人来吃饭呢?

人家可有老鼻子钱了!

哪怕就是手指头缝儿里漏出来点儿,都够自己花一年的了!

既然李招娣是在他们这上班,还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们不赔钱,哪行?

必须得赔钱!还不能少了!

如果能多赔点,不光能把欠了郑三炮的定金还上,说不定连自己家宝贝儿子的彩礼,也有着落了!

也省得为了曲儿媳妇儿,太早给盼弟找了人家,村里那帮闲人在背后偷摸地指着自己个儿的脊梁骨,瞎扯老婆舌!

她打定了主意,直接就在饭店大堂里闹腾上了,谁去拉都不起来,周大娘王大娘虽然常年干活儿,可是毕竟岁数大了,不比她年富力强。

张彩霞倒是年轻,可是这姑娘还是太单纯,没见过她这样的,上来扶她,却被她直接打了一巴掌。后来之所以想要挠她,其实主要是因为压不住心里的邪火了。

看到张彩霞那张明媚动人的幸福脸庞,李招娣的继母心里头,就忍不住突突地往外冒火。

一样都是女人,这死丫头长得还没有自己年轻的时候好看呢,凭啥这么命好?

不过张彩霞的事情,倒还真不是李招娣跟她说的,而是她数次来饭店要钱,遇到过几次张彩霞的对象。

一看俩人那你侬我侬的劲儿,她就牙根儿泛酸。

这回有了机会,本来想趁机给她来一下狠的,却没成想,被姜英秀那个死丫头一凳子给打翻了。

姜英秀她也认识。

她来找李招娣要钱的时候,问过李招娣。

李招娣语焉不详地说了两句,她大致知道这丫头是苏经理安排进来的,交给大师傅带的学徒。

这会儿见苏经理来扶她,她已经迅速打好了主意,张口便道:

“苏经理,你侄女这么欺负我,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可不能轻饶了她!”

苏经理一愣神:

“我侄女?我侄女没来啊,离着十万八千里的,哪能欺负着你?”

李招娣的继母急了,一指姜英秀:

“那个不是你侄女?要不是仗着你的势力,她敢这么欺负人?”

还没等苏经理说话,姜英秀清脆的小嗓音就响了起来:

“我姓姜,他姓苏,我咋就成了他侄女了?信口开河总得有个限度吧?你这编瞎话,也得编得贴点铺衬哪!咋还愣生生地把人家姓儿都给改了涅?”

李招娣的继母一哽,这死丫头,对了,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呢?

“不是侄女那就是外甥女,不然她要不是仗着你的势,怎么敢这么嚣张?”

姜英秀再次语气凉凉地开口了:

“我嚣张还能有你嚣张?

我们这是饭店,你进来就往地上一坐,一边拍大腿一边连哭带嚎,连骂带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火葬场呢!

我们还没找你赔偿损失呢,你倒好,一张嘴就恶人先告状!

我是拿凳子扔了你一把,可是我要是不扔你那一下,你这会儿应该都把彩霞姐的脸给挠烂了吧?

我这明明就是见义勇为!”

“你!”李招娣的继母平常嘴皮子非常利落,可是这会儿却被姜英秀怼搡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恨恨地瞪着她,那表情就像是要吃人。

第454章 赔命

苏经理急忙出言安抚:

“李招娣的家属同志啊,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有什么事,到后面说,别影响客人吃饭,啊。”

苏经理的态度恳切,姜英秀又在一边冷冷地盯着她,还把拳头捏的咔吧咔吧响,明摆着就是威胁她。

然而偌大一个饭店,明明有那么多来买饭、吃饭的人,整个大厅的环境却出奇地安静,没有人敢说话。

筷子和餐具轻轻的碰撞声,轻轻的、仿佛蚕虫吃桑叶一般沙沙的咀嚼声,反而显得环境更加的静谧,静谧得都有几分让人心惊。

李招娣的继母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刚刚在姜英秀手上吃的几次亏,也是实实在在的。

既然这会儿苏经理给了她台阶,当然得顺着台阶下来了。

苏经理、李招娣的继母和姜英秀来到了后台,孟小满和张彩霞留在了前面,毕竟还得招呼客人呢。

姜英秀一走,整个大堂的氛围就一下子放松下来了。

立刻就有人开口问张彩霞:

“小胖闺女,刚刚那小丫头,真是你们领导家亲戚?”

“小胖闺女”这个词儿还真不是贬义。

毕竟这会儿人们其实还是以胖为美的。

当然,用来夸赞胖子们的好身材的词不是“美”或者“性感”,而是“富态”、“大方”、“有福气”这类的。

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喜欢管张彩霞叫“小胖闺女”,张彩霞也不介意大家这么称呼她,总是笑呵呵地回应。

听到这个问题,张彩霞又乐了:

“秀秀妹子是大师傅亲自选中的学徒,跟我们领导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女人自己心里都是这些歪门邪道,看别人就都觉得人家是走后门的。”

有的人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丫头明明水格灵灵、娇娇小小的,看也跟一般的小闺女没啥两样,咋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大的力气呢?她要是把人家打坏了,不怕挨处分?”

张彩霞笑眯眯地回答:

“秀秀妹子平时脾气也挺好的。今个那女人要是欺负的是她,估计她都不待吱声的。这是看见有人要欺负我,她就忍不了了。谁让我们俩关系好呢?”

……

后头李招娣的继母正在跟苏经理“据理力争”,口沫横飞,滔滔不绝:

“李招娣这孩子,一天到晚哪里都不去,就在你们这从早到晚地上班,这一点你承认吧?

你说这好端端的上着班,她怎么就能被人打死呢?

这孩子老老实实的、本本分分的、不招灾不惹祸的,怎么可能跟人家结仇呢?

说不定那坏蛋是冲着你们饭店领导来的,她是给你们做了替死鬼了!”

……

苏经理十分无语,不过,还是颇为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拿出一块手绢,擦擦脑门上的汗。

他在社会上历练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深知这种胡搅蛮缠的小人,让她沾点便宜还好,若是让她吃了亏,怕是就结下仇了。

而与人结仇,是最没有必要的事情。

毕竟,你哪怕对人掏心掏肺,也轻易交不下一个朋友,但是指不定哪句话说错了,或者哪个眼神不对,就会轻而易举地树立一个敌人。

而这些无意中得罪的敌人,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使个致命的绊子。

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个儿是咋死的。

不过,好不容易坚持到听完了李招娣的继母这一番絮絮叨叨、胡搅蛮缠的话,听到她的最终意图的时候,苏经理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震惊到了。

“你说什么?”

他挖了挖耳朵,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走神了,所以听错了?

李招娣的继母一脸理所当然:

“你这副模样不会是装出来的吧?我说我们李招娣这么大个姑娘,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们饭店没照顾好她,得赔她的命来!”

这话真是百分百出乎苏经理的预料。

他以为这女人提的要求,必然得是赔钱。他心里还想着,少花点钱把这事儿摆平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也不能太多。

苏经理对这事儿的心理预期,就是不超过李招娣三个月的工资。

当然,也可以发动职工给李招娣捐点款,多少不限。

说到底,李招娣因为什么被人害死还不知道呢。

反正不管因为什么,总跟饭店没什么关系。

这事儿拿到哪里去说,都怨不到饭店头上。

给三个月工资,已经很多很多了。

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一开口就让人赔命!

苏经理太惊讶了,实在有几分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这女人本身就是李招娣的继母,从她在饭店大堂直接坐下拍大腿,撒泼打滚的表现来看,不管是性格还是人品,都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要说她跟李招娣这个前房孩子有什么感情,让她执着于报仇,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再者说,要报仇,那就更找不到饭店头上了。人既不是饭店杀的,也不是死在饭店里的,凭啥让饭店负责?这明明就是那个打死李招娣的枪手的责任哪。

可是,这女人却开口就要饭店赔李招娣的命!

这女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经理试图用自己的逻辑把这女人的思路拉回正轨:

“这个,李招娣的家属同志啊,您贵姓啊?

您看您这个态度,这不像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

李招娣在我们这里上班的时候,是个好员工,我们也对失去这个好员工,感到很悲痛。

但是这件事情,它真的无论怎么算,都不是我们饭店的责任哪。

人不是在饭店死的,也不是我们饭店出了事故或者意外,更不是我们饭店里的人动手杀的。这事儿怎么能怪到我们饭店头上呢?

又怎么能让饭店赔命呢?

你家孩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你家孩子出了事,你不去找凶手负责,却让她生前的同事赔命,这到哪都说不过去吧?”

李招娣的继母红着眼睛:

“苏经理,我看你像是个好人,没想到还是看走眼了。你跟他们一个德行!你们都是自己人,当然护着自己人,可是我这闺女可不能这么白死了!”

苏经理被她缠得脑阔痛:

“哎呀,李家大嫂,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李招娣同志遇害这件事,它真的跟我们饭店扯不上关系啊!

再者说,我们饭店的所有员工,都在第一时间就配合警方做了很多工作。

警方已经深入调查过了,但凡关于李招娣的人际关系、她生前的各种表现、她跟您和其它家人的矛盾,这些能找出来的线索,我们全都提供给警方了。

我建议您要不还是去一趟警局,先去看看招娣的尸身吧。”

第455章 支开

李招娣的继母听了这话,忍不住愣怔了一阵子。

李招娣死了,但是这只是个概念。

真的要让她去看死人,还是个跟她关系不好的、而且还是横死的继女,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影影绰绰的恐惧。

但是这话她却不能说出来。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当着外人的面,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跟自己的继女关系并不怎么样,她也得装出来个跟继女十分和谐的模样来。

不然,她哪里来的立场,要人家把李招娣的命赔给她?

赔命,没人能还给她一条人命,那么就赔钱吧!

少了还不行呢!

这么水格灵灵的大姑娘,二十多岁,正是好年华,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就这么死了,难道不得赔个三头五百的?

李招娣每个月的工资差不多在十八块六左右,转正以后才到二十二块四。如果能赔上二百块,已经是一大笔钱了,起码她弟弟的彩礼就有着落了,再把郑三炮的定金还了,也还能剩下点钱。

可是这个数目,却还不到李招娣一年的工资。

这么算下来的话,起码得赔上个几千块才行!

李招娣若是能干上十年,那就是两千多块,这中间难道从来不涨工资吗?

如果能干上二十年、三十年呢?

自己要五千块,不会太过分吧?

李招娣的继母打定了主意要狮子大开口,可是她毕竟是个农村妇女,胆子还是不够大,想到五千块这个数字,已经心脏颤抖,手心出汗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猛一下子意识到,李招娣死了,这对她和老李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棵旱涝保收的摇钱树啊,就这么突然被人砍断了!不,不是砍断了,是连根拔起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她的心,痛得简直要无法呼吸了!

摇钱树啊!就特么的这么没了!

这死丫头,吃了她喝了她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开始挣钱了,竟然就死了!

她怎么就敢死了!

苏经理一脑门子的汗。

眼前这位大嫂,一会儿脸上露出满满的算计,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撕心裂肺,这表情变换的,太有内容了,太有速度了,让人有点害怕啊!

这女人到底是要去派出所看李招娣,还是就打算继续在这里闹事啊?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苏经理擦汗。

倒不是她心眼儿坏,只是她现在说什么,苏经理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没必要费那个唾沫了。

她其实刚刚就一直在琢磨,要怎么教训一下这个女人。

说起来,李招娣之所以养成那么一副性子,跟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这个女人逼迫得太紧,估计李招娣也不会把徐文勇当成一根救命稻草。

也就不会枉自送了性命。

当然,最后真正取走了李招娣的性命的,应该是姜英秀的空间。

然而,那是因为李招娣已经受了很重的枪伤,又失血过多,已经命在旦夕了。

她只是废物利用了一把而已。

并不是故意要去伤害李招娣的性命。

可是,这件事之后,她心中依然有着淡淡的愧疚。

这种感觉,让她这些天都有几分莫名的烦躁。

这下可好,这女人竟然送上门来了。

不使劲儿教训教训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心情焕然一新呢?

自己的心情不美丽,那么很多事情就都会耽搁下来的。

自打李招娣失踪到现在,姜英秀可好几天都没有画画儿了。不管是设计图,还是素描、速写,什么都没画。

一进空间就觉得心浮气躁的,根本就没有那个拿画笔的心情。

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档子事儿。

姜英秀想来想去,觉得干掉一个间谍机构,算不上伤天害理,而功过格上的功绩点和过错点的比例,也并不是特别夸张。

那么能让自己这么心神不宁,心浮气躁的,大概就只有收了重伤将死的李招娣这一个原因了。

莫非自己潜意识里其实还是觉得,李招娣是可以送到医院救治一番的?

可是,倘若真的把她送到医院了,谁知道她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到时候的后续,怕是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等着自己呢。

谁让李招娣见到了自己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呢?

不,最重要的是,谁让李招娣搅和进了这一摊浑水呢?

说到底,还是这个女人的错!

姜英秀没有发觉,她内心深处有一丝暴虐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很生气、很生气。

不过因为这种情绪只是一闪念就过去了,尚且没有引起她的重视。

而就在她刚刚闪过这一丝暴虐情绪的同时,空间里的空间之灵“小灵”,头上的金角,那些暗黑色的花纹,隐隐地闪现了一下光泽。

如果不一直盯着那花纹看,根本都察觉不到它的变化。

……

苏经理见李招娣的继母一个劲儿地横愣着眼珠子,却并不吱声,堵在自己面前半晌,也不动地方,实在是有些急了:

“内个谁,李招娣的家属同志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让店里的同志给你带个路,你先去派出所看看招娣,啊。然后有什么话想说的,你都想好了,回来咱们再慢慢说。我这还有事儿,就不送你过去了。”

然后又对姜英秀说道:

“秀秀啊,你去跟小满说一声,让小满陪着这位大嫂去一趟派出所。”

姜英秀痛痛快快地应了一声:

“唉!好嘞!”不过,她准备下楼的时候忽然又转身问苏经理:

“苏经理,要是孟哥忙不过来的话,我去行不行?”

苏经理看着姜英秀嘴角那熟悉的笑容,心尖儿忽然一颤。

连忙摆摆手:

“别的了,你实在闲得慌就去给大师傅打下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当这是啥好事儿哪,也敢往跟前儿凑!

这事儿你还是让小满去吧,他手头不管有啥事儿,都让他暂且放一放,先把这事儿办了再说!”

苏经理这么安排完了,李招娣的继母竟然还没有吭声。

她其实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看看李招娣的尸身。

说实在的,对这个事情,她是打心眼儿里抵触的。

可是谁让她这趟就是自己来的,没带老李那个死鬼男人呢?

这种丧气的事情,若是老李来了,那肯定得让他亲自去,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往跟前凑!

这会儿若是自己不去,这气势就弱了下来,而且在外人面前,不维护好跟李招娣感情深厚的假象,回头还怎么张罗着让人家赔钱?

这么一想,她就听从了苏经理的安排,准备跟着孟小满一块儿去派出所。

第456章 大吃一惊

过了差不多半天功夫,李招娣的继母苍白着一张脸,从派出所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一直拽着孟小满的胳膊。

孟小满窘得满脸通红,后来想想,干脆就把这位大婶儿当成个老太太,就不至于那么窘迫了,慢慢地也镇定了下来。

苏经理这边跟姜英秀又交接了一批新鲜蔬果,刚刚让两个员工帮忙把后边巷子里的小车拉进了后厨,这边李招娣的继母就牢牢地抓着孟小满,进来找苏经理了。

李招娣的继母未语泪先流,这回也不铺垫了,直接强烈要求苏经理赔偿她的损失。

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提了五千块。

苏经理郁闷坏了。

他原本觉得三个月的工资用来摆平这事儿,已经是自己的很大度了。

没想到人家直接就敢要求这么大的数目!

苏经理被震得目瞪口呆,楞楞地盯着李招娣的继母,完全想不通这个其貌不扬、满脸横肉的女人,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勇气,这么大的胃口!

他已经完全被这个意料之外的数目给惊呆了。

姜英秀暗暗打定了主意,这回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得逞。

不过,该做点什么呢?

唔,别的不说,眼下起码不能让她这么畅快了!

先给她个小小的教训吧!

姜英秀偷偷地把意识力凝聚成了一条粗粗的绳索当然除了她自己,谁都看不见,悄悄地抛到那女人身前,然后歪歪扭扭地绑住了她一条腿这种精细操作她其实还不算太熟练,忽然猛地一使劲儿,往后一拉。

“啪叽”,李招娣的继母毫无悬念地摔了个嘴啃泥。

她很生气地吼道:

“谁拉我?”

然而,四下一看,却觉得分外心惊。

距离她最近的孟小满,因为被她紧紧地抓着胳膊没有放开,也倒霉催地被她给带倒在地上了。

姜英秀距离她差不多有十来米远,这死孩崽子虽然很有可能伸腿出来绊她一个跟头,但是这距离也太远了,她的腿哪有那么长!

苏经理站在她对面,虽然距离不是太远,但是倘若要伸手或者伸脚使绊子,那也还差着一小截儿呢。

然而她刚刚分明感觉到,小腿上传来了一股强劲的拉力!

难道是那个死鬼丫头……这也太吓人了!

李招娣的继母,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她心里简直都快要吓死了。

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么多人在场,那死鬼就敢出来作祟了吗?

如果真的是那死丫头作祟,那自己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要被鬼缠?这丫头活着的时候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没想到死了以后,反倒厉害起来了!

说不定因为她是被枪打死的,据说横死的鬼都特别凶……

李招娣的继母脑补过头了,压根儿就没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停尸间了,却依然死死地抓着孟小满的胳膊不放手。

孟小满一脸尴尬,而且刚刚李招娣的继母摔倒的时候,他也被带倒了,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姜英秀看着孟小满的模样,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觉得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心说:“小满哥,对不起了!”

她连忙快步走上前去,一边把孟小满扶了起来,一边还对李招娣的继母说:

“老太太,你还是撒手吧,你看你把我小满哥勒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李招娣气得直翻白眼。

“老太太?”自己哪有那么老?这死孩崽子,气死人不偿命是吧?

不过,李招娣的继母虽然很生气,到底还是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总算是舍得放开孟小满的胳膊了。

孟小满递给姜英秀一个感激满满的眼神,急忙逃也是地抛下一句:“苏经理,我回去干活儿了”。撒腿就跑了。

姜英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刚刚她还是考虑不周了。其实完全可以先把这俩人分开,然后再绊倒李招娣的继母嘛。

李招娣的继母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缓过气儿来了,就又开口冲苏经理要钱。不仅仅是要钱,她还要求让自己的儿子顶替李招娣的工作岗位,到饭店来上班。

苏经理虽然对李招娣的继母那种胡搅蛮缠的劲头儿十分头痛,但是他也并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口妥协。

干脆用了个拖字诀。

“李招娣同志的家属同志啊,你提的这些要求,对我们饭店来说是根本做不到的。您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们饭店在李招娣同志遇害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责任,不存在任何赔偿的理由。

再说我们这里的工作岗位,都是正常招工,正常上岗。

咱们这是新社会了,早都没有世袭制度了啊!

再说李招娣同志生前的岗位,需要的是女服务员,您儿子的条件不合适啊。

而男员工的岗位,我们现在已经招满了,不缺人啊。”

苏经理就这样明确的拒绝了李招娣的继母的无理要求,虽然他心里的方案,其实还是可以给李家一些适当的赔偿的。

但是这个名义,绝对不能用上“赔偿”二字,而是要说明是饭店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女儿不幸遇难的李家父母送上一点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

苏经理说完了这些,就让姜英秀把李招娣的继母送出门去,整个过程中,苏经理一直好言好语,和颜悦色,还让李招娣的继母回家以后认真考虑,重新提出一些能够被饭店接受的合理要求。

然而姜英秀前脚刚把李招娣的继母拖了出去,后脚苏经理就嘱咐了饭店的员工,只要李招娣的继母再上门,就说他不在。

不是出去办事了,就是因公出差了,反正不管啥时候来,都找不到他这个人。

李招娣的继母但凡再在大堂闹事,姜英秀就可以直接把她拖出去。

而如果她要求见苏经理,跟苏经理面谈什么的,那么不管苏经理实际上在不在,给她的答复都必须一律是各种不在。

拖来拖去,李招娣的继母家里还有不少事,没办法一直守在饭店,也只好暂时告一段落。

但是,她并没有死心,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来闹腾而已。

……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

这一天,派出所来了一位同志,陪同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身着便装的男人。

两人直接去找了苏经理。

姜英秀觉得好奇,就主动过去端茶倒水,然后在附近找了个位置偷听,结果,偷听到的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

第457章 调查

派出所的同志初步认定:饭店服务员李招娣,系与某个境外谍报机构牵扯不清,才导致其惨遭杀害。具体牵扯到什么原因,尚不明确。

因为李招娣陈尸的凶案现场不是第一现场,而经过公安机关和其它单位的协同排查,已经查到凶案的第一现场,就是供销社后面那座老宅子。

而根据现场调查的结果,公安机关发现这个宅子是一个境外谍报机构的巢穴之一。

这个案子,也就被正式移交给了负责国家安全的特殊部门。

然而,真正令姜英秀吃惊的却不是这一点。

发现了间谍机构,公安部门将案件移交给国家安全机构,这是很正常的发展。

姜英秀最为惊讶的是,到饭店来找苏经理的两位同志,竟然重点要求排查在李招娣的人际关系之中,有没有什么人是去过鄂苏国的。

看起来,他们怀疑这个间谍机构,是隶属于鄂苏国的。

姜英秀有几分犹豫,该不该把那本“元首信徒”的相册交出去呢?

如果要交出去,要用什么方式,才可以避免自己被卷入这件事?

不过,这会儿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还是继续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吧。

苏经理作为饭店的采购,确实去过很多不同的地方,但是基本上全部都是在国内。鄂苏国和双棒国因为距离西麓县非常近,苏经理也曾经去过几次。

但是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后来也基本上没有再去过。

经过一番简单的聊天加试探,穿便装的男人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桩凶案,跟苏经理无关。

这个间谍机构,也跟苏经理没有任何联系。

不过,虽然苏经理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但是他听着对方的询问,还是冒出来一身冷汗。

他有几分嗫嚅地说道:

“李招娣这个员工,平时不声不响的,性格算得上偏内向。真看不出来,她竟然会跟这种事情有牵扯……”

之后他又一脸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问道:

“这事情,对我们饭店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便衣男子和颜悦色地摇了摇头:

“没事,国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你们饭店里的员工,我们都已经紧急调查过了。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是跟李招娣情况类似的。但是,为了避免我们工作中可能存在的疏漏,还需要你们配合一下,内部再调查一回。

这个调查需要秘密进行。

嗯,形式上不要太过拘泥,也不必太过正式。可以换一种方式。

比如以发放福利的方式,进行家庭情况普查。注意重点要查一下员工的海外关系。”

听了这番话,姜英秀和苏经理都心中一惊。

姜英秀想到的是,这特殊部门果然不一般,竟然这么有效率,已经排查过每个人的情况了,那么,会不会注意到自己家的特殊之处呢?

而苏经理第一时间就想到的是,姜英秀手里那么多的粮食、蔬菜、水果、各种生鲜物品,紧俏物资,莫非是通过鄂苏国走私过来的?

然而,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能乱说。

万一姜英秀跟那个谍报机构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关系,他却把姜英秀供出去了,到时候不光害了人家清白无辜的小姑娘,又断了饭店紧俏物资方面稳定又靠谱的供货渠道啊!

这种赔本生意怎么能随便做!

苏经理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个便衣男子的眼神忽然一闪,视线凝聚在他的脸上,嘴角泛起一丝饶有兴致的笑容。

几人又聊了一阵,然后警察同志和便装男子一同离开了饭店,只给苏经理留下来一张油墨印刷好的调查表。

他们跟苏经理约好了,过些日子会再来。到时候便衣男子会自己过来,就不劳烦警察同志陪同了。

苏经理忙忙地应下,然后就喊了孟小满,让他去通知到每个员工,饭店要给大家家里发福利,需要统计一下家庭情况,回头会把表格发下来,让大家认真填表。

两个人走到姜英秀藏身的包厢附近的时候,姜英秀好不容易才按捺下砰砰的心跳,屏住了原本就很纤细的呼吸。

等到两个访客走了,姜英秀也悄悄地、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她回到了后厨,帮着大师傅打了一会儿下手,依然觉得心情有几分不能平静。

仔细想想,顿时觉得自己过去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留下了那么多明显的破绽!

不过,恍惚记得空间之灵说过,空间是有办法影响他人心智和思维的。

也就是说,自己过去的不小心,虽然留下了不少破绽,但是却并不一定会暴露。

可是她依然觉得有几分懊恼。

作为一个实际上的成年人,她总不能因为身体变小了,行事就真的跟孩子一样缺乏考虑吧!

可是悄悄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

用“明目张胆”简直都不够形容自己的胆大包天。

这会儿知道怕了,似乎有点晚了!

姜英秀有几分闷闷不乐。

苏经理也有几分郁闷。

两个访客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不敢不做。可是,店里还有姜英秀这么个定时炸弹呢!

万一被这帮人查出来,自己跟姜英秀私底下的交易,再加上人家来调查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汇报这件事,自己的仕途,怕是就从此走到尽头了。

不要说仕途了,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呢。

苏经理一边郁闷,一边又亲自又拿着表格去了附近的学校,求人家帮忙当然他是要掏钱的印刷了几十套表格。

饭店里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这么多人,不过苏经理怕有人填错了,不好改,所以特意多备出来一批。

每张表格上都有十几项需要填写的内容,苏经理亲自把表格挨个人发了下去,还一再叮嘱大家要好好填写。

然后也实打实地采购了一批物资,作为福利,准备这回的调查一结束,就给职工们发下去。

事关福利,每个人填表都分外认真。

出乎苏经理意料的是,竟然还真的查出来几个海外关系。

首先是厨房里打杂的周大娘。

周大娘年轻的时候嫁过一任丈夫,后来她丈夫上了洋学堂,嫌弃跟她没有共同语言,找了个洋学堂的女学生,然后登报跟她离了婚。

周大娘这会儿已经生了孩子,她这一任丈夫就把她生的长子抱走了,后来她前夫夫妻俩远走海外,她的长子自然也跟着走了。

骨肉分类了大半辈子。

再一个,竟然是负责打扫卫生的尚七爷。

第458章 跟踪

再一个,竟然是负责打扫卫生的尚七爷。

尚七爷这个人,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除了姜英秀经常跟他打打招呼,大多数人有时候从他身边路过,都会不自觉地把他当成背景的一部分,往往注意不到他。

这回填表调查才发现,尚七爷家里,竟然只有他和他老伴儿两口人相依为命。

老两口一共生育了七个子女,养大了四个,其中老大和老二为了抵御外侮,英勇壮烈地牺牲在了黎明之前。

老三却是个爱情至上的文艺女青年,跟姐姐一块儿上了洋学堂,没想到姐姐去闹起了革命,妹妹却谈起了跨国恋爱。

最终这个三丫头,还不顾全家人的鲜明反对,嫁了个黑发黑眼、高鼻深目、皮肤雪白的外国帅哥。已经在多年前就移民去了大洋彼岸。

老四,也就是尚家的小儿子,是个热爱枪械的军迷。这小子从小就特别崇拜安邦定国的大英雄,立志入伍从军。

十六岁的时候,这臭小子就从学校跑了,自己颠颠儿地跑去参军了。

后来给家里写过几封信,提到为啥辍学从军的理由时候,这孩子是这么说的:

“再不参军,仗就都打完了……”

结果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开始还经常有信和现金和粮票、工业券之类的军用票证寄回来,后来就一直杳无音信。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家饭店没进行国有化改造之前,尚七爷就在这里打扫卫生。

进行了国有化改造之后,尚七爷依然在这里打扫卫生。

他的活计干得漂亮,而且又极度没有存在感,往往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这对饭店来说,是个非常棒的品质。

毕竟饭店用餐的客人,可是不喜欢自己吃着饭,旁边还有人扫着地的。

除了周大娘和尚七爷,别的人的“海外关系”就远了去了。虽然苏经理把这个调查说得很郑重,但是很多人都选择了不提。

比如苏经理,他有一个远房表叔,多年前曾经因为生活所迫,下了南洋。后来一直跟家里没有联系上,现在生死不知。

苏经理知道那个便衣的来头,所以纠结了半晌,最终到底还是把这么个亲戚给填上了。

再比如张彩霞,她家里也有个远房亲戚,按辈分算,算是她的表姨姥姥。

这个表姨姥姥的夫家,有个远房侄子,年轻的时候,为了躲避建国前的动荡,穿过原始森林,躲到鄂苏国的深山里面去了。

后来还回来过两次,带了一些愿意跟他走的家人一起走。

再后来,也失去了联系。

填表的时候,张彩霞也没有把这个人填上,不过她倒是跟姜英秀感慨了两句。

姜英秀听得颇有趣味。

没想到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饭店,里面这些平平常常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多生离死别的故事。

大家都填完了表格,苏经理慎重地亲自审核过后,才把这批表格统一装进一个牛皮纸袋里,密封好了,给了再次来到饭店的那位便衣同志。

便衣同志这回是作为客人出现的,在饭店吃了一顿不贵也不便宜的家常饭,默默地观察了一番饭店里的众人,然后才去找苏经理。

姜英秀觉得,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大有深意。

不过她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在被观察,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而是装作不知道,该干嘛干嘛。

不过再那位“客人”跟苏经理面谈的时候,她没忍住,又跑去偷听了。

只是这一回却出乎她的意料,“客人”竟然什么也没有说,从苏经理手上拿走了那个装有调查表的纸袋,就走了。

而这次所谓的“调查”结束后,大概两三天左右,苏经理就把这批“福利”给发了下来。

这批“福利”的内容,苏经理是仔细思考过才定下来的。

这个时代,每个月的供应粮,大家普遍都是不够吃的,每个月的供应油和供应肉,就更少了。所以,苏经理给大家发的福利,就比较实在。

具体就是按照每张表格上填写了的共同生活的、或者需要饭店职工赡养、扶助的人口数,按人头,给大家伙儿发了一批粮油米面肉蛋。

正式工和临时工的待遇有着明显的区别。

正式职工每个人发五斤大米、五斤白面、五斤豆油,还有十斤猪肉。正式工家属每口人发五斤苞米面儿。

临时工每个人发二斤大米、二斤白面、二斤豆油,五斤猪肉。临时工家属每口人发二斤苞米面儿。

临时工的待遇照正式工比,就差了一大截。

不过,苏经理担心自己正在被盯梢,所以这批物资,他就没敢从姜英秀手上进货,而是直接从供销社那边买的。

好在他手里饭店用于正规采购的现金和粮票、肉票都挺充足的。倒是没耽误事儿。

饭店员工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福利”给美翻了。

要知道这年头儿,老百姓最喜欢的、最实惠的工作,差不多都是跟物资供应有关的。

比如百货大楼卖货的服务员、比如供销社生猪屠宰站卖肉的屠夫、再比如粮库里可以内部价买一定数目不要票的供应粮的库管员,这些通通都是非常抢手的岗位。

饭店的工作人员,在吃食方面,多少有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因此也算得上是很抢手的。

更别说这回,苏经理不知哪根筋不对,不年不节的,竟然突然发了这么大一批实打实的福利!

这种粮油肉蛋之类,回去可以自己家吃,给老人孩子改善生活;可以接济老家的父母、亲戚,朋友;家里不差这个的,还能拿到黑市去,换回来其他物资……

因此饭店众位员工,都觉得自己当初选择这个工作,真是太明智了!更是觉得连苏经理的形象,都一瞬间高大英俊了好多……

发福利这天,下班的时候,饭店工作的所有人都大包小包地背着抱着地,一个个乐乐呵呵,眉花眼笑。

姜英秀也不例外。

填表的时候姜英秀写上了姜家三房的七口人,又把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给填上了,其它亲戚,压根儿就没提。

可即便这样,她也分到了大米、白面、豆油各二斤,猪肉五斤,还分到了十六斤苞米面儿。

姜英秀拾掇了一下,把这些东西打包成了两个大大的包袱皮儿,发现重量分配有点不均衡,于是又去员工食堂采购了一批包子、饺子、饼子、窝头、菜团子之类的方便携带的主食。

当姜英秀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的拎着两个大包袱皮,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一次被人跟踪了。

第459章 证件

嚯!终于又有不长眼的小贼来捋虎须了吗?

姜英秀隐隐地有些兴奋,内心深处一丝暴虐的情绪有几分蠢蠢欲动,不过依然是一闪即逝,没有引起她的重视。

她回头张望了一下,表现得仿佛发现了有点不对劲,却不大敢肯定的样子。

跟踪的人是个老手儿,反应很是敏捷。

就在姜英秀这一回头的功夫,跟踪者就讯速地躲起来了,根本没让姜英秀发现端倪。

这下子,姜英秀就更开心了。

跟高手过招,比欺负那些小鱼小虾,让人心情愉快太多了。

反正有空间在,自己再怎么嘚瑟,也不至于阴沟里翻船。

嘿嘿嘿。

姜英秀忍不住偷偷坏笑了两声。

她一副懵然无知的样子,犹犹豫豫地四下张望了一阵,就继续往前走了。

不过,她加快了速度。

想必跟着她的人应该会比较郁闷。

想必意料不到她一个小丫头,还拎着两个大包袱,竟然还能走得健步如飞吧!

因为“发了福利”,姜英秀特意跟苏经理和大师傅都请了假,打算回杨树沟子村一趟。

老实说,一段时间没回去了,她不知姜家人或者村里人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对姜家三房那对包子夫妻,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的。

再者说,万一上回那便衣同志派人到姜家三房去调查,不知那对老实巴交的包子会不会露馅儿。

所以,借着这回发福利的东风,姜英秀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家一趟,解决一下家里的问题,再把家里人的嘴都糊得严实点儿……

唉,真是,说起来还是怪自己当初不谨慎啊!

不过谁能想到,自己不过就是在这饭店暂时栖身一段日子,怎么还能遇上个间谍组织呢?

而且这间谍组织的背景成谜,也不知到底是元首信徒的功劳,还是鄂苏国大鳄的阴谋……

姜英秀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段人迹罕至的山路上。

这地方距离姜英秀第一回“替天行盗”收拾掉那个“蜡黄脸”的地方不远。

也是个避风避雨又很僻静的山坳。

周围没有人家,也很少有人路过,必然很难遇到目击者。

姜英秀走到这里,干脆就慢了下来,开始磨磨蹭蹭。

她已经放开了五感的敏锐度,知道身后跟踪她的人已经跟上来了,而且这回如果自己突然回头,怕是没地方让他躲了。

姜英秀又走了几步,干脆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了身。

对面是个帅哥。身材高大俊朗。气质更像是一棵挺拔坚韧的山间松树。

一张很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肤色偏黑,牙齿很白很整齐,跟大堂哥姜英杰是同一种类型的帅法,一看就像是个正面人物。

那跟踪者发现自己无处可躲,也明白过来自己被套路了,于是站在原地没动,任凭姜英秀大良的目光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等姜英秀看完了,把目光收回,对上了他的眼睛,方才苦笑了一声,开口就声音清朗纯厚,让人很难起恶感:

“小姑娘,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

姜英秀决定忽略他的颜值,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坏人脑门上刻字了啊?”

那帅哥露出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再次苦笑了一下,对着姜英秀说道:

“其实我真的不是坏人”。

姜英秀果断地再次忽略了他的颜值。

哼,以为长得好看苦笑就能好看啊?要么你就好好地给姐姐笑一个,要么你就板着脸装酷也行啊,端着这么一副苦瓜脸给谁看?!差评!

“你既然不是坏人,为啥要跟着我?”

“我……”

帅哥犹豫了一下,突然猛地出手,对着姜英秀的面门击出一拳。

姜英秀见他肩膀一动就意识到了他下一步的动作,动作轻灵地闪避开了。

“还说你不是坏人!”

她撒腿就跑,冲上了一边的山,找到了一棵粗壮高大的树,蹭蹭蹭地爬了上去,把两个大包裹挂在了树上,又刷刷刷地滑了下来。

滑到树下,还没有完全落地,就冲着追了过来的帅气男人飞速踢出去一脚。

帅气男人赶紧往后躲了一下,紧接着二话不说,继续进攻。

两人你来我往地对打了一阵子,姜英秀凭着跟萧凌然那儿刻苦学习加对练得来的实战经验,外加超人的力量和诡异的身法,迅速占了上风,不出二十招,就把帅气男人轻而易举地后背朝下、狠狠摔倒在地。

姜英秀用一只脚踩着他的胸口,压得他动弹不得,笑呵呵地问道:

“老实交代,你是谁?干什么的?为啥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跟着我?”说到这里,她及时打住了,吞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你是想劫财还是劫色”。

就自己现在这小体格子,说这话好像有点亏心啊。

财虽然有,但是也没太露白。色么,除了变态,对自己这么大的小丫头片子,没人下得去手吧!

这哥们儿这么个一身正气一脸阳光的长相,不像是变态。

大宝哥虽然挺怂包的,可是最后对着钱大丫,不也挺有担当的吗?

姜英秀吞了下去没出口的疑问,不过地上的男人被她一只脚压得胸口痛,脸色都有点变了。

心说这孩纸不是吃九牛二虎长大的吧,怎么这么大的劲儿啊!

不过,身手利落、警惕性高、力量奇大不说,关键是年纪还这么小,倒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老霍那家伙,果然是慧眼如炬啊!去一趟饭店走访一趟,还能发掘出来一个这样的人才,这可真是不服不行!

他光顾着感叹了,没及时回答姜英秀的问话。

姜英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却有几分不耐烦了:

“喂,你不说是吧?你是不是欺负我年纪小,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啊?”

姜英秀撒开了脚丫,往后退了几步。

正当她打算一鼓作气冲上前去,狠狠地在胸口上跺他两脚的时候,这家伙费劲巴力地喘着气儿,从上衣内袋里掏出来一个小本本:

“这是我的证件,你看,我真的不是坏人。”

姜英秀两只眼睛咔吧咔吧,心说即便有什么阴谋,我也不怕你,就走上前去,伸手接过了那个小本本,翻开一看。

霍!

这回还真不能给空间加餐了!

第460章 联系

姜英秀有点傻眼了。

这证件半新不旧,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这个帅哥的照片,底下还扣着钢印儿……

模样还要更年轻、更消瘦、更羞涩一些,黑白的,剑眉星目,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的样子,真是秒杀了一打上辈子那些雌雄难辨的小鲜肉啊!

只是这个单位名称是个什么鬼?某某保卫局?某某处?这是啥意思?

而且,这么man的一个帅哥,名字竟然叫做陈二妹?!给他起名的是亲爹亲妈不?

这名字,真是让人过目不忘啊!

姜英秀把证件扔还给了帅哥:

“这啥老破地方,我不认得!

再说了,证件不也可以造假吗?谁知道你这破玩意儿是真的假的。

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是把你干掉还是把你放了,其实都在我一念之间。

所幸今天单位发福利,我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了,下次再见,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姜英秀说完,到底还是狠劲儿跺了帅哥一脚,然后趁着他疼得冷汗淋漓不能动弹的那么一刹那,自己又蹭蹭蹭地上了树,拿到了自己的两个大包裹,刷刷刷下了树,撒腿就跑。

等到灰头土脸的帅哥恢复了行动力,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姜英秀早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

帅哥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拍了拍身上的土,身上的伤应该没有大碍,但是真特么疼啊!这丫头绝壁练过!

然后才冷不丁地发现,自己的任务,似乎失败了?

其实要跟这丫头接触,完全用不到这么麻烦,通过他们生产队直接找过去,那丫头家里人就得把自己当成座上宾!

可是自己这不是不服气嘛……

老霍那家伙,处处都压着自己一头,还偏偏长了一双善于识人的利眼!明明他只比自己早入行一年多,不到两年而已。

现在他都带了八个徒弟了,自己才带了三个!

这丫头,自己之所以力争要亲自过来考察一番,还不就是因为对老霍不服气么!

没想到这小丫头,年纪轻轻,打人居然这么狠的!

而且还油盐不进,看了证件都没有动摇一下!

再说了,啥叫破地方啊?她可真敢说!我这单位哪破了?

他一呼吸都是痛,不爽之余就忍不住疯狂吐槽。而他根本不知道的是,自己其实刚刚死里逃生了一回。他出示证件这个行为,虽然并没有完全取信于姜英秀,但是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姜英秀原本打算得挺好,干脆利落地问出这家伙的目的,倘若他是哪个间谍组织的漏网之鱼,就把这家伙收了,直接给空间加点餐。

要不是看了他的证件,姜英秀在他拒不交代为啥跟踪自己的时候,就直接把他收了。

自打上回收拾掉那个间谍团伙之后,空间又发生了一些令她非常惊喜的变化,就连小灵也跟着长大了一些呢。

看着小灵活泼泼地在空间的草地上跑来跑去的可爱样子,两辈子的天性都热爱小崽子的老母亲姜英秀就忍不住想给空间加餐。

然而玉石、翡翠、绿松石之类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生命的魂魄却是随处可见,立等可取……

姜英秀心中的天平,已经不知不觉地偏向了这一端,浑然忘记了,其实她并不需要这样急切地给空间升级。

她到底还是被空间处心积虑、潜移默化的引诱,给影响到了。

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滑向了“恶”的道路。

可是这个不知真假的证件,及时地把姜英秀跑偏了的思想给拉了回来。

他的证件看着很真,而且这个时代的造假技术,似乎远远没有上辈子的后世某个时间段那么发达。

这个时代的一切工业产品,几乎都是以货真价实著称的。

这时候的任何东西坏掉了,都可以修。就连衣服破掉了,还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呢。

而且这时候,包括锅碗瓢盆、补锅、修伞、锔盆锔碗等等神秘技术的民间手艺人也还在,后来一直到八九十年代,这些手艺人还在走街串巷招揽活计呢。

姜英秀甩甩头,赶紧把自己跑偏的思路拉了回来。

这个年代的造假技术不怎么发达,但是也并不是没有。至于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光靠一张“看起来很真”的证件,并不足以做出判断。

所以,她之所以放过了那个家伙,其实多半还是因为他的颜值吧……

要不是第一眼见到他的正脸,心里就存了几分想要放水的意思,她也不会在他面前蹭蹭地爬树,还怕了两回!

干脆利落地把包袱直接收进空间里多简单?

还不是她心里预先就打了放人的主意,这才费劲巴力地隐藏实力!

论颜值,其实这些年来见过的人里面,还是当年被她“吃掉”了随身暖玉的那个小男孩——韩天亮,算是颜值最高的。

这么多年来,韩天亮始终没有放弃跟姜英秀的联系。

隔三差五地,就会给她寄些东西过来。

每回寄东西,还不忘了写信,还会附上他自己的照片。

同时还会给姜英秀寄一套新款的、大城市里比较流行的好面料的衣服,并且要求姜英秀拍张穿新衣服的照片寄回去。

这些衣服的样式倒是蛮漂亮的,但是姜英秀并没有穿过。

当然也从来没有给韩天亮拍过照片。

不过,他依然在每次来信的时候,都会提出这个要求,仿佛成了一种仪式。

姜英秀不愿意穿这些衣服,因为她真心不打算表现得太过惹人注意。

所以,目前虽然贴身衣物穿的是从国外折腾回来的精细的纯棉面料,外套却做得非常低调、朴素大方,十分符合这个时代的环境、审美和精神风貌。

韩天亮经常寄东西过来的事情,在杨树沟子村和老姜家都不是秘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离家一段日子,姜家众人,乃至姥姥家的那些亲戚,都会上门打秋风,跟姜老三夫妻两个要这要那。

自打韩天亮那边明确了三房跟老宅那边分家了,东西就都是寄到三房的了。

她也曾经拒绝过几次,但是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干脆就听之任之了。

其实有这么个明面上的幌子也很不错。

她给家人改善生活的时候,多少也有一个能摆在桌面上的理由了。

不过,为了避免被人羡慕嫉妒恨,她还是嘱咐了三房众人好几回,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得了好处,千万别到处显摆去!

第461章 包子

韩天亮这样的人,陈二妹这样的人,来头虽然不同,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他们消失。

因为这两者背后,都牵扯到了国家力量。

虽然程度不同,渠道也不同。

但是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这两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倘若无缘无故消失了,他们身后都会有人,不依不饶地追究到底。

而自己做过的很多事情,太过冲动,压根儿经不起仔细推敲。

如果线索查到自己身上就断了,这跟明晃晃地昭告天下,自己有问题,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这个跟踪自己的家伙,他的身份倘若是真的,那么他又有什么目的?

这个时代的基层警务人员普遍来讲,刑侦技术跟后世相比十分落后,毕竟科学技术的发展还没到那个程度,很多技术手段尚未诞生,或者国内尚不具备应用的条件。

但是,不能排除某些特殊部门,拥有更高级的先进技术,更出色的各类人才。

如果他们从案发现场提取了自己的有关信息,比如脚印,指纹,或者不小心掉落的头发之类,确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自己的处境,真的就很危险了。

虽然姜英秀冒险的时候,脑子一热就会说,大不了躲进空间过上几十年再出来,然而,这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种方案,其实是下下之策。

因为人是社会性的动物。离开人群太久,没有任何社交的生活,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上辈子那些宅人,其实也是因为有网络,有论坛,有群,有微信之类的社交方式,取代了人与人面对面的社交形式而已,并没有谁能够真正自成一座孤岛。

人不就是因为寂寞,才会不断地卷入各种各样的情感关系中去么?

虽然她热爱绘画和设计,坐得住板凳,耐得住寂寞,甚至还算得上是半个不婚主义者。

然而,创作作品的时候,固然可以沉浸其中,一幅顺心如意的作品完成了,却找不到人欣赏,那该有多么寂寞?

再者说,偶尔为之的主动躲起来是个乐趣,被迫躲起来,那跟坐牢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只不过自己的“牢房”里头,物资丰富,要啥有啥,还能够自成一个世界?

姜英秀一边走,一边脑子里各种杂念闪现个不停,到了家,自己没怎么注意,双手双脚已经自动动作,推开了门,走进了院子,又自动自觉地进了屋。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沈春柳恰好在家,看着姜英秀丧打幽魂地进来了,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秀秀,你这是咋地了?脸色咋这么难看?在外头惹事儿了?还是工作上出啥差错了?这不年不节地,你咋突然就回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姜英秀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副让人误会的凄惨模样,她连忙把手上拎着的两个大包裹放了下来:

“娘,东西你拾掇拾掇,这是单位发的福利。”

沈春柳将信将疑地把包袱接了过去,放在炕沿边上就一边打开了绳结:

“发福利是好事儿啊,你这咋还这么不高兴涅?哎哟,发了这么老些东西啊!”

姜英秀强扯出来一个笑容:

“我没不高兴啊。不过这活儿我不想干了。

我堂堂一个高中毕业生,在人家那竟然就能做个临时工。

饭店正式工每个人有五斤米,五斤面,五斤油,还有十斤猪肉呢。到我们临时工这块儿,就只有二斤大米,二斤白面,二斤豆油,猪肉也只有五斤……

这不是欺负人呢吗?”

这话当然是借口。

姜英秀实在懒得编了,干脆直接把眼前的理由——那俩包袱皮里的东西,直接拿来用了。

沈春柳闻言不由得忧心忡忡:

“秀秀啊,你可不能使性子啊。高中毕业虽然挺厉害的了,可是一般人也进不去县里的好单位啊。你看看你这单位,这不年不节的,还给发这么实惠的福利,这样的工作,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可千万不能使性子啊!”

说罢,转念又想到了别的:

“秀秀啊,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你们单位,有人欺负你了?男的女的?是不是因为咱没给领导送礼啊?”

姜英秀扯着脸皮笑了笑:

“娘,你瞎想啥呢,没人欺负我。”

苏经理还指着她这条线进货呢,虽然双方是合作关系,不过苏经理那么会来事儿的人,怎么可能不细心照顾她的感受呢?

她跟张彩霞关系又好,大师傅又很欣赏她,饭店还有谁敢不长眼地招惹她?

她随意抓了这么个理由,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不让沈春柳看出来她在忧心。

然而这话题转移得不咋成功。

虽说算是把真正的烦心事遮掩过去了,可是让沈春柳这么忧心,也不是她的本意。

姜英秀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把情绪的状态尽可能收敛起来,方才扬起一个真正灿烂的笑脸儿:

“娘,我就是抱怨两句,其实我心里都明白的。你不用担心。这么好的事儿,别的单位哪有啊!正式工和临时工待遇不一样怕啥地,我好好干,早点转正不就完了么!”

见姜英秀这样说,沈春柳才算真正放下了心。开开心心地拾掇起包袱里的东西来。

一边拾掇,一边还说姜英秀:

“秀秀啊,你看你,要吃包子让娘给你包不行么?咋又在外头乱花钱?你们这不还发了白面了,娘给你包白面大包子,咱们这会儿包一盖帘素馅,一盖帘两掺儿,一盖帘纯肉馅,你看咋样?”

“那感情好啊!不过,娘,我这可不是乱花钱。我这是省钱呢!本来之前有人在食堂预定了一批包子,后来人家不知咋地又不要了,然后我们大师傅就做主内部消化了。

人家定包子的之前交了定钱,既然反悔了,定钱当然也不退了。

我们就跟着捡了个便宜。

这些包子,其实都是按糠团子的员工内部价格买的!

要不是还得给别的同事匀点儿,我就都包圆儿了!”

“啊,这么回事儿啊?”沈春柳终于也笑了。

倒不是她有多么喜欢贪小便宜,而是这过日子的普通百姓人家,省到就是赚到。

姜英秀进屋就潜意识地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心情不佳就没有发现问题所在,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娘,咋就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涅?咱家其它人涅?”

沈春柳笑呵呵地回答:

“你的妹妹弟弟都上姥姥家去了。你爹回老宅了。”

“嘿哟,是六丫她们自己想去的,还是姥姥家来人接的?我爹咋又去老宅了?他现在又跟以前那样了?”

第462章 侄女

姜英秀不是没想过姜大地会被老宅重新笼络过去,然而这么快就倒戈,实在是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沈春柳笑意不减,一边把炕上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拾掇利落了,一边对姜英秀说道:

“你这孩子,上了那么长时间的班儿了,咋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呢。

你姥姥家来人接的,把你妹妹弟弟都接过去玩了,还说让你过年的时候也过去玩呢。

你爹现在跟老宅那边处的挺和气的,经常过去,要是耽搁得晚了,老宅那边还会留你爹吃饭呢。”

姜英秀眉心凝聚成了疙瘩。

自打上回姜大地把饭店这份工作的事情顶了回去,老宅那边对姜大地的态度可是相当的冷淡哪。

双方几乎陷入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就连大房的二宝相看人家的事情,都没有跟三房提过一句。

害得姜大地和沈春柳被村里人问到这事儿的时候,一脸懵圈。她们俩本来就没有什么随机应变的本事,当着众人的面,窘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又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姜英秀几乎都要以为他们两边要这样僵持到死了。至少,老宅那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来姜大地的“背叛”了吧?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和好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春柳本来也以为姜大地是真的被老宅那边伤了心了,估计不会乐意再跟他们打连连。

不过,姜大地整个人明显消沉了很多。有那么几回,沈春柳半夜起来起夜,就发现身边是空的。

打开窗户往外一看,姜大地竟然披着衣裳,叼着根草棍儿,坐在院子里发呆呢。

沈春柳喊他回来睡觉,他也就哼哈答应着,屁股却不动地方。

这种状况虽然不是天天都有,却也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回。

直到老宅那边有一天突然派了姜秋菊过来,把姜大地喊了过去吃晚饭。

姜大地整个人才重新活泛过来,大晚上的也不在院子里吓唬人了。

当然,不清楚是老宅那边的指令如此,还是姜秋菊自己的小情绪,她来喊姜大地过去吃饭,却没有提沈春柳。也没有提几个孩子。

姜英秀不在家,沈春柳自然不会跟着姜大地过去吃饭。

与其到老宅去受那份窝囊气,自己在家想吃点啥做点啥多好!更何况还有几个孩子呢。就算自己不想吃好了,孩子都在长身体呢,总得好好吃饭吧!看看秀秀为啥不长个儿?不就是小时候亏着嘴了?

沈春柳自己可以吃糠咽菜,她在某些方面可以说非常的传统,坚韧,吃苦耐劳。宁可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别人。

但是涉及到孩子,她再怎么懦弱没主见,也知道让孩子好好吃饭,好好长身体,才是正事儿啊。

平时姜英秀不在的时候,姜家三房做饭,基本上就是让孩子能吃饱就成,不饿肚子,跟过去比起来已经很好了。

然而这一回,既然姜大地有人请吃饭,沈春柳就做了一桌好吃的,让几个小的吃得满嘴流油,舔嘴抹舌,开心不已。

姜大地回来之后,情绪就缓和了很多,他没提老宅的人找他是什么事,沈春柳也没有问。

而在那次之后,老宅和姜大地之间的互动,就变得频繁起来了。

姜老太太对着姜大地打出了爱心牌。姜大地一下子就沦陷了。

姜大地虽然一直是个被忽视,被冷待的不得宠的儿子,遇到这种待遇,明知道对方可能有什么非分要求,却依然舍不得放弃那一点点温暖。

其实,越是被忽视、被错待的孩子,越容易渴望父母给与的爱。

也就越容易形成那种愚孝的性格。

其实他们未必就是是非不分的,只是心中那个一直在受伤、在瑟缩、在渴望关爱的、哭泣的的小孩,真的太需要那种灵魂深处深深渴望着的温暖了。

所以,即便他们明知道谁对谁错,也不要指望他们会帮理不帮亲。

姜大地也是如此。

不过,他的良知已经觉醒了一部分,知道自己要对老婆孩子负责。可是他又抗拒不了这份诱惑,干脆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要老太太那边叫他,他就过去,然而只要老太太不把话撂到明面上,他就装作看不出老太太的意图,只盼着这种温情时刻,能够多留一刻是一刻。

沈春柳虽然也有几分纳闷儿,却没有去探听消息的意识。

六丫、八丫、九丫和七宝,却一个比一个像是个小人精。

几个人分工合作,到老宅那边去打探消息,五房的六宝也参与在其中了。

说起来挺有意思,原本六宝是姜家孙子辈里最小的男孩,一直备受宠爱,但是每个人都管他叫弟弟或者六宝,没人管他叫哥哥。九丫倒是和气,总是笑眯眯的,但是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这回,七宝不是会走路了吗,也学会说一些话了,流着哈喇子跟在六宝后面,牵着他的衣襟,叫他“锅锅”。六宝不但不嫌弃,反而非常喜欢这个唯一的弟弟。

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他。

这回去探听老宅那边的动静,六丫、八丫和九丫本来没打算带着这个小老弟,结果七宝一直抓着六宝不舍得撒手,这个“锅锅”可是会给他吃甜滋滋的糖球呢!

于是一行人只好带上了这么个小尾巴。

结果,竟然还真让他们几个小屁孩,打探出来一件大事。

不过,这件事说起来,跟姜家三房的关系其实倒是不算大。

姜老太太当年跟哥嫂的关系相当一般,嫁了人以后,几乎跟娘家断了亲。

但是,她没出嫁的时候,对几个侄子侄女,却是真心喜爱的。

说实在的,见到她那几个侄儿侄女,比见到自己的三儿子什么的,真是心情好多了。

所以,老太太的小侄女求到她头上来了,她二话不说,就大包大揽地应承了下来。

本来姜老太太的哥嫂前些年从黑瞎子岭镇这个地方搬走了。不过,这个小女儿却是留了下来,因为她的婆家就在本地。不过跟姜家不是同一个公社的。

这么多年,这个侄女也没有跟姜老太太联系过。

不过,她对姜老太太一哭诉自己在婆家过得如何不如意,姜老太太心里的那一点点怨怼,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姜老太太自己就有好几个儿媳妇儿,自然知道这婆婆眼里,看自己的儿媳妇儿,和看自己的闺女,有多大的差别。

小侄女既然过得不如意,还求到自己头上了,那说什么也不能不帮啊。

当然,虽然说是“小侄女”,这个侄女的岁数也已经二十五岁了。

然而她却远比实际年龄要苍老。

第463章落户

现在头发都白了一半儿,身体瘦削、姿态委顿、满脸皱纹、神色又带着十分憔悴,除了那五官之上,还能隐隐约约地寻到一点小时候那玉雪可爱的模样,竟然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姜老太太见了她这副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所以当她提出来,要跟婆家断了关系,在姜老太太家常住,姜老太太二话不说就一口应承了下来,至于要跟姜老爷子先商量商量,这个念头只在她心头一闪,就过去了。

姜老爷子听说了这事儿,倒是也没有说什么。

姜老太太对姜老爷子有几分娇嗔地强势宣告:

“莲儿婆家忒不是个东西。她嫁过去的时候,那家子条件啥样你也见过,穷得底儿掉!莲儿嫁过去勤快又能干,把个家支撑起来了不说,还三年抱俩,给她男人生了一儿一女,凑了一个好字。

这么好的媳妇儿,打着灯笼上哪找去?

结果莲儿也是命苦,她男人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被长虫咬了,没等送到医院就断了气。

那老不死的不说多疼惜莲儿年纪轻轻就守寡的不容易,还到处跟人家说莲儿是扫把星,说是莲儿把她男人克死了!

要是光是这些事儿,莲儿也不想出一家进一家,她跟她男人感情好着呢,愿意为那个死鬼守着。

结果那老不死的,竟然撺掇她自己的男人,大半夜的趁着莲儿洗澡的时候,钻进了她的屋子!还说什么,媳妇儿这么年轻,身子空虚久了,耐不住,该给死去的儿子戴绿帽子了。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自己家内部消化了!

你说说这死老娘们的心,到底是怎么长得?

怎么能这么黑,这么狠,这么不知道啥叫磕碜?

莲儿当时被吓得不行了,气得拿个蒜臼子砸了那老不修的脑瓜子,给他开瓢儿了。

结果那老不死的,竟然又跑出去说莲儿跟外人搞破鞋,她公公去捉奸,她撺掇奸夫把她公公的脑瓜子给开瓢儿了!

要不是没抓到奸夫,而且莲儿发了血誓,就要被那村里人给沉塘了!

后来那老不死的和那老不修的两个就到处造谣,还苛待莲儿,大冬天的让她去河边洗衣裳,还不给她吃饱饭!

莲儿被磋磨了好久,大病了一场,关键是精神上受的刺激太大了,原本一个年轻娇嫩的小媳妇儿,就这么一下子就老了。明明是个二十五岁的小媳妇儿,现在看着跟五十岁的老太太都差不厘了!

这不,她后来忍无可忍了,连儿子和女儿都没带,就这么跑出来了。

好在她还记得咱们家在哪儿,一路上一边走一边打听着,总算是找过来了。

你瞅瞅她这婆家,这叫个什么人家!

我就说我嫂子是个瞎的,假精明!精挑细选的,就给莲儿挑了这么个下三滥的人家!

好在她性子不是个小性儿的,不然怕是早就寻了短见了!

这样子欺负我们家莲儿,是觉得我们老许家没人了是吧?

莲儿说要在咱们村常住,以后就不回他们村了,还要等安稳下来慢慢想办法把她儿子闺女都接出来跟她过。我都应下了,你看你是怎么个意思?”

姜老爷子当然没有啥意见。

虽然他觉得要把人家的孩子接出来,难度可能会很大。

不过,许玉莲要在自己家住下,却是没什么大碍。

现在家里上工的人虽然少了,前些日子又给孩子们分了一波家底,可是自己手头也留了足够的家底,别说再养活一口人了,哪怕就是给小秋丫头招个上门女婿,再让他们多生几个孩子,都毫无压力。

再者说,这几年的年景,看着就比头几年闹粮荒的时候强多了。多养活一口人,其实也不就是多加双筷子多加个碗么?又不用天天吃啥大鱼大肉的。

回头他再从宋三斗那里走走关系,让宋三斗帮忙把这个小侄女的户口给迁过来,落在杨树沟子村,这样她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也能自己上生产队挣工分养活自己了。

说起来,当年他也见过这个小侄女几面。见到她现在的样子,姜老爷子也知道她必然是在婆家受了不少磋磨。

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却挡不住他也觉得有几分心疼。

再者说,姜老太太的意思,只要不是太离谱,他一贯只有赞同的。

所以,姜老爷子当即就拍了板儿:

“莲儿啊,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就在咱们家好好住着,这是你亲姑姑家,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有你姑姑一口干的,你就吃干的,有你姑姑一口稀的,你就吃稀的,你姑姑吃啥,你就吃啥!

孩子的事儿虽然不好办,你也别上火,咱们先把你的事儿办完了,慢慢筹谋,这功夫不负苦心人,咱们总能想出来办法来的。”

在许玉莲看来,姑姑在家里虽然说一不二,但是一个家庭必然是男人当家的。

所以,之前姑姑的承诺,只让她放下了一半儿心。

这回有了姑父的话,她才算是将将放下心来。

收了忐忑不安,在姜家老宅,她就慢慢开始努力融入了。

她会帮忙姜英杰和钱丽娟夫妻俩做家事,也会陪着姜老太太聊天,耐心哄着姜老太太和姜秋菊,对姜老爷子也表现得十足尊敬。

越来越让姜家老宅的众人,觉得许玉莲是个值得疼惜的可人儿。

姜老爷子去宋三斗家走动了几回,然后就跟许玉莲婆家所在的生产队——玉塘村新兴生产队的队长见了一面,既然许玉莲是许芳泠的亲侄女,姜老爷子这个当姑父的也不介意把侄女接回自己家养活,新兴生产队的大队长当然也没有啥意见。

给许玉莲迁户口的事情,就办得分外顺利。

又因为有宋三斗在里面出力,新兴生产队的朱队长干脆把许玉莲一双儿女的抚养权问题留了个活扣,让双方慢慢协商解决。

因为在姜家的日子过得顺畅了,许玉莲能吃饱饭了,也不受磋磨了,身体和心理上的创伤就都慢慢恢复了。

尤其是这户口问题解决了以后,她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事,整个人都年轻了起来。

身上慢慢地有肉了,这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面容也渐渐地年轻了不少,就连白了一半的头发,也慢慢黑了回来。

在姜家老宅住了半年多以后,她已经基本恢复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的模样了。

虽然不复二十五岁的娇媚容颜,却不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

第464章 来客

这事儿到底是老宅的家事,跟三房的关系确实不大。

姜老太太会因为这个侄女就开始对姜大地伸出橄榄枝么?但是这件事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用到姜大地的地方啊。

就姜老太太那德行,说她会主动修复跟自己一贯看不上眼的三儿子的关系,还没有任何目的,打死她她都不信!

姜英秀腹诽了一阵,甩了甩头,甩掉了这些疑问。

这些事情,她其实也没有必要太操心了。养育子女,把三房这个小家撑起来,本来就是姜大地和沈春柳夫妻俩的责任。

她占了人家闺女的躯壳,不管自己乐意不乐意,总是沾了人家的光。所以,她费心费力地帮他们立起来,帮他们改善生活,帮他们养孩子,也是有这份还情的含义在里面。

但是,他们到底并不是她真正的亲人。

她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最为孤独的一个人。

不,她不是一个人。

而是举目无亲的一缕孤魂。

她不知她因何来到这个世界,亦不知她会何时离去。

正如她不知为何会有空间这么大的一个馅饼砸在她头上,这个馅饼最终又会不会成为一个陷阱。陷阱下头却不是竹签子、木签子之类的小玩意儿,而是万丈深渊。

姜英秀曾经拜托洪建设到帝京帮她打探祖父母和父母等亲人的消息,她提供了几个人名和他们的部分事业与部分履历,然而洪建设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

查无此人。

前世她的父母这会儿应该跟她现在这个小身板的年龄差不多,嗯,她的父母要年长几岁。

但是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成年。

她的祖父母这会儿应该还在基层艰苦奋斗。

上辈子是因为经历了那一场浩劫,她的祖父母的同龄人和前辈纷纷凋零,他们后来才会身居高位的。

然而这辈子,他们竟然全都不存在。

就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这件事情让姜英秀很是困惑。又让她莫名地感到深深的痛苦。

就是那种原本充满了希望,突然又被希望彻底断绝给深深打击到的痛苦。

再加上,上次那个什么保卫局的陈二妹跟踪她的事情,让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

她觉得,也许自己需要去帝京溜达一圈儿。亲自去寻找上辈子的家人。

当然,即便真的找到了他们,也几乎百分百没有可能跟他们相认。

找到了他们,对她这辈子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或者改变。

然而,她心里却不停地涌起这种冲动,总是按捺不住地想要去帝京一探究竟。

然而,短期内似乎没有合适的机会。

而且,姜大地和沈春柳夫妻俩,自打上次她比说好了的返程时间晚回来了几天,怕是不大可能再放任她没有任何靠谱的理由,就跑出去乱逛。

他们也不用做别的,只要到宋三斗那里打个招呼,她就开不出来介绍信。

虽然她伪造的介绍信基本可以乱真,然而这种东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假的用得多了,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时气低点,就暴露了。

姜英秀因为那个帅哥“陈二妹”跟踪她事情,总算是起了些警惕之心,意识到了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情有多么漏洞百出。

空间之灵说过,空间可以对人的心智和意识造成影响,但是这种影响不是终生的,对不同的人,力度也有很大区别。

万一遇到一个对着她的事一味想要寻根究底的家伙,万一那家伙的意志力还格外坚韧,性格也还格外刚毅果敢,记性也还格外清晰明确……她都有几分不敢想下去了。

姜英秀在家只待了短短一夜,既然家里没有什么大事,第二天她就又回到了饭店去上班。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姜英秀刚吃过午饭,帮着大师傅准备晚饭的材料呢,就听到张彩霞略带几分紧张的声音:

“秀秀妹子,你上楼一趟,苏经理那有人找你。”

姜英秀心中微沉,谢过了张彩霞就登登登上楼去了。

苏经理的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不速之客。

其中之一是上回她见过的那个便衣男子,而另外一个,就是被她摔倒在地,然后还在人家胸口上跺了一脚的那个帅哥陈二妹。

这家伙,竟然不依不饶地追到这里来了!

这么看来,他那个证件上写的东西,多半是真的了?

可是这么个部门出来的人,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跟踪自己呢?

姜英秀颇有几分困惑。

她进了屋,跟苏经理打了招呼,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什么也没有说。

苏经理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是真担心自己跟姜英秀的私下交易被挖出来啊!

这事儿可大可小,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事儿如果被挖了出来,那么姜英秀给饭店供货的那些东西,怕是再也买不到了!

多么方便的一条线啊!

自打跟小姜同志建立起这个买卖,而且把她好说歹说劝到了饭店里来上班,他可真是省了好多事儿。

连出差奔波都少了不少,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得偶尔去一趟几个过去经常出差的城市,做做样子而已。

苏经理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拿了手绢儿去擦脑门上的汗。

姜英秀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原本自打她进来就没说话的那两个客人对视了一眼。

陈二妹先开口了:

“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姜英秀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苏经理紧张地拿手绢儿擦汗的模样逗笑了她。

她笑够了,乐呵呵地问道:

“你今儿个来,是来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踪我的么?”

陈二妹的脸色瞬间尴尬起来,他旁边那位便衣男子抿着嘴儿乐了。

姜英秀一看俩人的表情心中就有数了,这俩要么就是哥们儿、损友,要么就是同事、战友。

当然也有可能同时兼具两种身份……

陈二妹窘迫了几秒钟,重又严肃起来,直截了当地对苏经理说:

“苏经理,您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们跟小姜同志单独说几句话。你放心,一会儿我们谈完了,一准还给你一个须尾俱全的小姜!”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苏经理虽然很是捏着一把汗,却也不敢再想办法找借口留下了了。别人家还没有起疑心呢,自己倒先把把柄给人家送上门去了,那可就惨了!

苏经理客气的退了出去,陈二妹用下巴点了点姜英秀前面的一把椅子:

“小姜同志,坐吧,不要紧张。”

第465章 试探

姜英秀心里正在打鼓呢。不过她是个输人不输阵的性子,所以虽然心里头很忐忑,面上却没有把情绪带出来。

她拉了一把椅子到桌子边上,正好跟两位客人面对面,姿态十分自然大方地坐下了。

便衣男子“老霍”和帅哥陈二妹又迅速地交换了几个眼神儿。

老霍: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是个大方的好孩子吧?

陈二妹:大方是挺大方,胆子也很大,不过依我看,要收编她可不容易。

老霍:你做起来不容易,不等于别人做起来也不容易。

陈二妹:……

陈二妹:老霍,你一天不怼我能死啊?

老霍:不是我怼你,我是看得出你有点怵头啊。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对这种有主意的丫头,不把她吓唬住了,什么都谈不成的。

陈二妹:那我就看看你今儿个能不能把她收编了!

俩人目光交流完毕,才转过脸来面对着姜英秀。

老霍面无表情,陈二妹还扯动嘴角笑了笑。

不过大概是想到了昨天挨打的事,笑起来似乎有几分不由衷,一张脸皮皱成一团,分外像只皱皱巴巴的苦瓜。

姜英秀简直有种拿个熨斗把他脸上那些纹路熨平了的冲动。

昨天没发现这小哥还自带这么个技能啊……

姜英秀正在暗暗吐槽,就见面无表情的老霍对她说道:

“小姜同志,我这里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给出诚实的回答,这是查案的需要,希望你配合一下。”

姜英秀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开始战栗了,难道这家伙,真的查出来了什么?干掉间谍团伙的几批成员,按理说似乎用不着太过担心,但是……谁知道那些人里面有没有华夏的卧底呢?

另外,在收拾间谍团伙之前干掉的那些犯罪分子,好像已经触犯了法律了……

这事儿若是只靠自己周旋,指不定要露出多少破绽。

好,这回就要试试看空间之灵到底能不能影响到他这种人了!

姜英秀这一瞬间忽然斗志昂扬。

老霍和陈二妹都感觉到,对面的小姑娘仿佛忽然换了一个人。

刚刚她的姿态是自在大方的。并不怯场。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是舒适,有点像是冬天里,没有风的下午那暖暖的阳光。

这会儿,她身上却似乎有几分战意昂扬,整个人像是一把用剑鞘包裹起来的宝剑,虽然尚未出鞘,却让人不由得感到一阵锋锐!

两人惊诧地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再去看那个小丫头,她的样子似乎又恢复到了温暖和煦的午后阳光的状态。

两人忍不住都觉得刚刚那一瞬间,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错觉。

就听得姜英秀还带着几分软萌童音的清亮嗓音响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的。”

老霍依然保持了面无表情的死板脸色:

“好,那我就问了。”

“你为什么要对办案人员提到李招娣和徐文勇的关系?根据我们侧面了解,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跟你说的不一样。你跟李招娣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我跟李招娣关系不亲密,因为性格处不来。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矛盾。李招娣干活不懒。她性子闷,但是不烦人。

徐文勇经常来这里吃饭,李招娣看着徐文勇的眼神,就跟我大堂哥看着我大堂嫂的眼神一模一样。警察同志说要尽可能多地提供线索,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呀。”

“但是徐文勇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有目击证人看到你从供销社附近经过。而且我们在李招娣受伤的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串足迹,跟你的脚印大小一致。”

姜英秀心里不由得一震,她当时被那本相册和那些财物晃花了眼,似乎没有注意要进行抹去痕迹之类的操作……只不过目击证人就太扯了。她那会儿可是穿着“骑猪少女”那套装扮呢!

空间之灵悄悄地提醒了她:

“主人,主人,他在诈你呢。当时你都是瞬移进出的,没有什么留下脚印、尤其是成串的脚印的机会呀。”

姜英秀听到小灵的提醒,心里一下子就有底了。立马不高兴地瞪了负责问话的老霍一眼:“这位同志,你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我也应该跟李招娣死在一块儿呗?”

老霍很显然不吃这一套:

“别转移话题,你只需要解释你为什么在凶案现场就行了。”

姜英秀摇了摇头,她本来想说:

“我不在凶案现场。”

然而话到舌尖,就拐了个弯儿,说出口的内容变成了:

“供销社附近那条小巷子,我是从那走过没错,但是那时候李招娣还没失踪呢啊。”

同时她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了一番:

“真实的凶案现场,其实在我身上呢。呃,说不定是在识海之类的地方呢。

反正你们发现的那个地方,李招娣虽然受到了枪击,但是其实还没死呢!所以不能完全算凶杀现场吧!”

便衣老霍又问道:

“你身手不错,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

“对不住,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你必须告诉我,这是查案需要。”便衣老霍陡然露出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翻脸不认人,把人揍一顿,或者把姜英秀撕吧撕吧蘸酱油。

“我拜师学艺的时候,曾经跟老师约定过,不能对外透露这件事。

连我的家人都不知道。所以我真的不能说。如果你们必须要知道,那么等老师下次来的时候,我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同意告诉你们,我就会说的。

如果他不同意告诉你们,我只能跟你们说句对不起了。”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短期内不会再去找萧凌然了,不知他们会不会查到他头上去。

便衣老霍和陈二妹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眼神中都有一丝兴奋闪过。

连续抛出几个问题试探下来,这丫头的品质还挺不错么。

对着自己两人的压力,能够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坚持自己的态度,实在很难得。

其实他们已经查到了,姜英秀在跟萧凌然学功夫的事情。

萧凌然的底细很清白,他的功夫和医术都是家传的。

只是因为好打抱不平,惹了不该惹的人,还连累了他的一个好朋友被发配到劳改农场。

于是他性情大变,从原本隔三差五跟人打一场的愣头青,变成沉稳忧郁的成熟男人了。

不仅不再跟人斗气了,反而还千里迢迢地追着他的朋友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仗着一身本事在西麓县人民医院做了个骨伤科医生。

没想到他竟然收了个这么年轻的好苗子做徒弟,眼光很毒辣嘛!

而且,这丫头倘若真的能有萧凌然的那身本事,吸收进自己的队伍,简直就是赚到了啊!

第466章 合作

姜英秀说的这样直白,苏经理的脸上闪过一阵尴尬的神色,继而又严肃了起来,很诚恳地说道:

“我担心过段时间,这道路上可能不那么畅通。”

他推了推眼镜,又说:

“所以我寻思着,以后如果出去采购,许多地方都有几分不安全,可能遭到抢劫或者扣押,而且说不定货丢了还没人管……

这些姑且不说,哪怕就是道路不通,堵在路上了,那些生鲜品,哪里放得住啊?

就算不被抢劫,不被扣押,随便在哪个站被堵住了,上不了车,运不过来,这不也得给国家造成损失吗?”

“所以,小姜同志,你看能不能从你这里,给我大量供货?咱们定个章程,价格上头我不会亏待你的!”

姜英秀沉吟了一阵,其实说起来,跟苏经理合作也已经好几年了,苏经理这个人,属于那种情商很高,十分擅长跟不同性格的人相处的类型。

拿句俗话来说,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对姜英秀和张彩霞这两个直肠子的丫头,他一直都表现得十分真诚。

姜英秀不知为什么,对他的信任,总是有几分保留。

苏经理的顾虑很有道理。

目前种种迹象都已经表面,姜英秀经历过的上一个时空之中的历史,已经在这个时空中重演了。

虽然杨树沟子村目前看来,还是一片世外桃源,没有什么轻举妄动之辈,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过,西麓县露出来的苗头,跟苏经理提供的信息,都证明了这个世界,跟自己经历过的那一个时空,是高度相似的。

即便苏经理这个人此时此刻是可信的,以后的十年内,也未必能够经受得住那些严峻的考验。

不过,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要跟苏经理合作。

原因很简单,她缺钱。

在鄂苏国虽然发了一笔横财,然而之前在双棒国的大采购,已经把她的现金都花的差不多了。

而她原本就有趁着这十年,走遍全国的计划。

因为她的年龄,她的身份,恰好属于特殊时期里,可以自由行走的那一类人。

虽然她对那些狂热的运动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借助这个身份,做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是很不错的。

嗯,应该说,努力实现她的计划,那大概会是这十年中唯一的亮色吧。

姜英秀再次悚然感受到,自己似乎变得有些邪恶了。

自私自利的人,是不是不管曾经多么善良,到头来总免不了,一步一步滑向恶的那一端?

苏经理不知姜英秀心里竟然跑了这么多火车,看她迟迟未作回应,不由得有几分焦急:

“小姜同志,咱们合作这么久了,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咱们这回定个规矩,以后只要我在一天,这一块儿就都是我跟你全权交接。

你怎么运货过来我不管,或者你指定地点,让我过去取货也可以,反正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试图染指你的货源。

至于价格,常规的物资,咱们可以比照市场价,反季的蔬菜水果和紧俏的物资,咱们也可以适当加价。当然因为长期大量采购,单价就比少量供应的时候要低一些,可是咱们能走量啊!而且这些都可以商量,不管怎么说,我姓苏的指正不待让你吃亏的就是。”

姜英秀其实已经决定了要跟苏经理合作。

这事情看上去似乎比较冒险,然而,比起前些年,姜英秀觉得这会儿反而更加稳妥。

因为她的学籍已经保留在了县一中,而且她还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为了以后读书做的准备已经足够了。

如果苏经理真的背叛了她,那么她随时可以跑路到其它城市,如果事情闹大了,她也可以随时躲进空间,然后等到形势彻底改变了以后,再悄悄地出来。

既然想好了后路,姜英秀就不再迟疑:

“苏经理,咱们合作也这么多年了,我信得过你。只是,这送货和取货,咱们得商量个章程出来。你看这样行不行……”

苏经理喜出望外,这丫头手里有很多市面上找不到的好东西,他是清楚的。今儿个这丫头能答应他长期大量供货,就说明,她手上的东西,可不止那点瓜果梨桃!

说起了,这丫头也够有抻头儿的!这都好几年过去了,这丫头从来就没有松过口。

这回能答应,一来是合作的日子久了,建立起来了信任。

这人哪,都是感情的动物。

相处久了,混熟了,自然也就有几分感情。俗话说得好,养条狗养的久了,还能养出感情来呢!何况是人!

二来么,大概是因为听自己讲险些被抢劫的那一段,受到刺激、受到震动了吧。

估计这丫头心里,也不能希望自己出事儿!

毕竟像自己这么好说话,这么厚道的合作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吧!

姜英秀提出的想法,苏经理几乎都照单全收。

这接货的地点,最终定在了饭店后身那条巷子里头。

那里头没有什么住家,比较空旷,比较安静,比较隐秘。

用来交货什么的,再合适也没有了。

姜英秀略一沉吟,干脆利落地问道:

“苏经理,我这里过段时间能进来一批稻米,质量是一等一的好,不知你这里有没有需要?”

“要,怎么不要?我们这里可是饭店,米饭那必须是每天都得卖的啊!”

“你能吃下多少?”

“你有多少?”

苏经理眼神中一片热切,他大概想要一口气包圆儿了。姜英秀想了想空间里的那些采购自双棒国的稻米,想象了一下苏经理见到那么多稻米的表情,几乎忍不住想要偷笑。

她低下了头,双肩颤抖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

“苏经理,咱们是自己人,我就不说虚的了。你还是说个差不多的数目吧,我好给你备货。”

苏经理点点头:

“那,你要是方便的话,第一趟先来二百斤吧。”

“成,那你看什么时候交货比较方便?”

“当然是可你的时间。不过要是你这头能安排开,那肯定是越快越好啊!”

“成,那我明天再过来一趟,你看看你明天几点钟在?”

俩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交货的细节,姜英秀心头窃喜:总算可以回笼一部分现金了!

不过这样可能还是有点慢,最好找机会把那些从鄂苏国得到的金银珠玉,和各国货币,兑换成本国货币。

这在这个时代,似乎是个相当艰巨的任务。

第467章 风起

这是防盗,这是防盗,正文还在码,过后会替换!大家不要等了,明天起来再看oo

姜英秀笑了笑,没动地方:

“谢谢啊,大姑你不用惦记我,有啥好东西,给芳芳留着吧。”

姜春菊脸上有点尴尬,心说你个臭丫头,我给你脸了,你还嘚瑟上了。看来也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儿!

姜春菊跟娘家的来往,仅限于怎么从娘家身上,多刮连些好处,要说感情呢,跟老爹老娘的感情是有的,跟最受宠的哥哥和弟弟的感情也能划拉出来几分,对于老三老四这样不受宠的,老二这样结了婚就成了媳妇儿的人了的,感情?感情两个字怎么写?多少钱一斤?

所以她大多时候,更关心的都是大房、五房和小妹的动静,对于三房四房的事情并不上心。

加上三房虽然已经是姜英秀掌家,对外却并未张扬,虽然也听说了姜英秀跳级、考高中、得了优秀生奖状这些事,但是寥寥几次见面,姜英秀都没怎么吱声,一直表现得很没有存在感。

因此姜秋菊眼里的姜英秀,还是多年前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还是那个除了能干活没啥优点,可以随便几句话就会被她挤兑的眼泪直流,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怂包软蛋小傻子。

想到这里,姜春菊就换了一副脸色:

“四丫头,让你过来就过来,怎么这么不懂事?”

姜英秀抬头看了姜春菊一眼,转眼去找姜大地:

“爹,有人骂你。”

姜大地:……

众人:……

不过,拐了个弯倒是也明白了,当着人家爹的面儿说人家孩子不懂事,确实经不起深究,说她有几分骂人的意思在里面,不算冤枉。

姜大地顿了顿,直不楞腾地接招,抬眼望着姜春菊:

“你想干啥?”

众人发出一阵如同齐齐牙痛的嘶声。

姜春菊也愣了愣,这老三今儿个咋这么不像他涅?

姜老太太眼里只看得到姜老三“顶撞”了大闺女:

“老三你怎么说话涅?你想干啥?那是你大姐!”

姜大地老老实实地点头受教:“我知道了,娘。”然后转过头对着姜春菊:“大姐,你想干啥?”

“嘶——”众人又整整齐齐地发出一阵牙疼声。

这还是姜老三么?

姜英秀有几分忍俊不禁,一看几个妹子,凑在一堆,把脸深深滴埋在臂弯里,但是抖动的肩膀,充分地暴露了她们其实在偷笑的事实。

姜英秀拿手指捅了捅六丫:“别笑了,都看着呢。”

六丫板起了脸,端端正正地坐好,八丫和九丫也紧跟着端端正正坐好了,那样子要多乖就有多乖。然而那微微翘起的小嘴角,还是泄露了她们的好心情。

老爹今儿个竟然知道维护姐姐了呢!

姜春菊的脸色只是变了一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干脆顺着姜大地的话茬接了下去:

“老三,我听说四丫头在县里的国营饭店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儿?四丫头还这么小,你咋能让她干那么累的活呢?”

姜大地一脸懵懂:

“大姐,饭店里的活儿比种地还累么?”

姜春菊:……

众人:……

今儿个姜大地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突然间就开了窍了?

……

姜英秀觉得实在是有几分佩服姜春菊脸皮的厚度,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淡定地再度开口:

“老三哪,四丫头这小身板,刚养起来没二两肉,你就让她去城里干活,这事儿,它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姜大地不为所动:

“四丫头在小棚子里住了那么多年,都没人觉得不好听,进城里干活有啥不好听的?你出门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是好事儿?”

姜春菊几次三番被姜大地这个历来老实巴交,三棒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的弟弟给怼搡,虽然她表面功夫一贯做得滴水不漏,这会儿也真是装不下去了。

她直接求助了姜老太太:

“娘,你看看,我说一句,老三有一百句等着我呢!这还不让我说话了呢!也不知道他是防贼呢还是防着啥呢,好像我这个当大姐的,一天到晚都惦记着要坑他害他似的!”

姜老太太立马拍了桌子:

“老三哪,你大姐平时对你多好,你是怎么对你大姐的?你今个这是吃了枪药了?你大姐说一句你顶一句,还能不能好好唠嗑了?你这是不给你大姐脸面,还是下我的脸呢?”

姜英秀真不知道,姜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歪着心思,才能说出来“你大姐平时对你多好”这句话来的。说这种昧着良心的瞎话的时候,她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姜老三再次低低地垂下了头:

“我知道了,娘。”

转过头再次对上了姜春菊:

“大姐,你到底想要说啥,一口气说完吧。我嘴笨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这么东拉西扯地,我不回话吧,就像是不稀得搭理你似的,我一回话呢,指不定哪句话又戳你肺管子了。”

“噗嗤”。

有几个人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姜大地到底是真憨还是装憨?

姜英秀听着,却觉得姜大地未必是真的懂得了要捍卫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而是心里头对老宅存了一口怨气。姜春菊倘若不用这种拿捏的语气,而是软语相求,他是不是这个态度,就不好说了。

不过,能做到这样,也是一种进步了。

如果是没分家的那些日子,姜春菊和姜老太太这么一说,姜大地说不定什么都答应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还没听完人家说什么,就有一句,怼一句。

姜春菊今天数次开口,都被怼了回去,实在是装不下去,但是这一茬,其实除了姜老太太的交代,还有她自己个儿的私心在里头,实在不能不提:

“老三哪,我没有别的意思,四丫头年级小,可以不懂事,你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好赖话都分不清吧!

咱们姑且不说你这遇到事不先想着爹娘,不先想着你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这一茬,单单就是有事儿说事儿。

就说这饭店的活计,看着挺风光,听着挺提气,但是实际上又脏走累,关键还又是刀又是火的,四丫头这么大一点点,磕着了碰着了,烧伤了烫伤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搞不好都得影响将来找婆家!万一要是伤到了脸上,别说找婆家了,出门见人都难!

所以我看,这饭店的临时工,四丫头去干,不合适。可是这么好的机会,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再者说人家乐意给咱们介绍工作,那肯定是看了国庆的面子,咱们也不能拂逆了人家的好意,白白搭上人情债。

咱们得拿出个章程来。

要么就换个能吃苦耐劳的大人。要么起码也得挑个十四五岁往上的吧。

四丫头今年是十岁还是十一啊,你看她这小身板,这小矬子样儿,就这么一点点大,哪能干得了那活?”

如果抛开用心和刘国庆的面子,,单纯说这番话,其实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是这话既然是姜春菊说出来的,那么道理后面到底藏着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

第468章 帮忙

姜英秀说完了,本以为陈二妹会马上说出来是什么事儿,谁曾想她耐心地等了半天,陈二妹却一直没有再开口。姜英秀

那个给她带路的姑娘都急了:

“二妹,”她顿了一下,似乎被这个名字噎到了,然后又迅速平复了情绪:“你快说呀,别让人家等急了!要是实在不好干,你就别麻烦人家了,我帮你去干!”

姜英秀忍不住又有点想笑,这妹子的性格,也很直肠子呢。

陈二妹又犹豫了半晌,然后才说道:

“联络员没有来找你,说明他们那边可能出现了意外。

所以,现在有两种方案。其一是就此作罢。其二是到他们那边去查一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我这个样子,是没法去查了。

老霍为了李招娣那个案子,去鄂苏国了。估计还得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我们实在是人手不够。

我想求你再帮个忙,到一个联络点去探探情况,看看联络员那边是个什么情形,联络点还在不在,联络员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是出了事……

你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吗?”

姜英秀犹豫了一下,回道:

“能不能先告诉我,每种情况都怎么处理呢?”

陈二妹这次没有迟疑:

“倘若联络处已经被毁了,那么你就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回来告诉我就成。

倘若联络处和联络员都没有变化,那么你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联络员没有到位,然后就把这书包送给联络员就可以。

倘若联络处被毁了,你查找到了联络员的下落,发现联络员虽然被抓了,但是没有变节,你就要想办法营救,或者给我们传递消息,我们来想办法营救。”

姜英秀很郁闷地问道:

“你就这么信任我?如果联络处还在,联络员也还在,我怎么判断他告诉我的就是真的?如果联络员被抓了,我怎么判断他没有变节?这都太强人所难了好吗?”

姜英秀心说,这不只是强人所难吧,关键是不靠谱啊!

陈二妹转了转眼珠,重新定了个方案:

“那就这样,书包你留下,不用再带走了。你就帮我到联络处去看看情况,然后把你看到的一切全都告诉我就行。”

那个姜英秀带路的姑娘,带着几分茫然不解,和更多的不服气,有点气势汹汹地问道:

“这活儿我不也能干吗?差啥不让我去?”

陈二妹很不高兴:

“小姚!你一个文职人员不要总惦记着上前线好吧?”

然后又对姜英秀说道:

“这事儿说难不是太难,说简单又不怎么简单。

之所以要麻烦你,一来是我们的人手实在不够了,二来是这个任务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身手不够利落,不光很容易导致任务失败,也很容易受伤甚至丧命。

你可以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给我答复。

这个任务……同样没有酬劳。”

说到这里,陈二妹顿住了,姜英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听出来一点点愧疚?

“好,那我帮你去看看。这个书包和这里的书,先还给你吧。”

陈二妹艰难地点了点头:“嗯,地址在……”

听到他说的地址,姜英秀默默地记下了,然后又问道:

“那,你说的联络员,有没有照片?我到了那地方,”

起身便离开了。走得很痛快,没表现出一丁点儿留恋的意思。

长辫子姑娘小姚脸色有点怪怪的。

她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却有有几分拉不下脸来道歉,于是选择了默默地把姜英秀送出去。

谁曾想,姜英秀从七拐八拐的路线上走了几步,然后竟然登登登地一个助跑,“嗖”从一扇低矮的半坍塌的矮墙处跳了出去。

小姚被震到了,瞬间目瞪口呆。

她揉了揉眼睛,姜英秀的小身影越去越远了。嗯,她没有看错。

小姚蹭蹭蹭地跑回了陈二妹那里:

“二妹二妹,那个小丫头,那个小丫头,她跳墙!她跳墙跑了!”

陈二妹闭上了眼睛,懒懒地回复:

“别大惊小怪地,过两天看她怎么回复吧。”

说完,他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纱布,露出来一张完好无损的脸。

身上的纱布也跟着被纷纷扯开,落在床上。

他轻轻松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揉了揉手腕,活动两下脚腕,还扭了扭脖子:

“躺了这么久,感觉身上都生锈了。”

原来这家伙之前包扎得那么夸张,竟然是骗人的!

小姚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你背上的伤势好利索了吗,就这么下床了,能撑得住吗?”

陈二妹看了她一眼: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这回我虽然遭了暗算,不过若是能把这丫头拉进来,咱们就赚大了。”

“这丫头只答应帮忙看看而已,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拉进来呢?”

“行不行的,总得试试。这么一棵好苗子,放在饭店颠大勺也太浪费了!”

小姚:……

小姚: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是一棵好苗子?这么好骗,怎么会是好苗子?

不过,小姚只探头看了看陈二妹的表情,就把这腹诽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哼哼,且看着吧。

那个联络点明摆着就是被敌人占了,自己这个办事处已经折损了三个人手了,其中就包括陈二妹这家伙本人。

这家伙的后背上中了一刀,幸运地是,刀刃从肺叶旁边穿了过去,险而又险地跟心脏擦肩而过,最后只损失了很多血。

他算是三个人里面受伤最轻的。

伤口上清理干净,敷了金创药,然后又吐了两回淤血,已经可以勉强忍着疼站起来溜达几步了。

跟他同去的两个小伙子,都受了比陈二妹更重的伤。

一个大腿上中了一枪,贯穿伤,弹头有铅毒,治疗起来很费事儿。幸运的是没有打到大动脉,不然的话,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这位可以拄着拐杖行动,另却一个被打到全身多处骨折。现在真的缠成了木乃伊似的,而且还有好几处都打了石膏,被困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这三个人失去了战斗力,对于他们这个行当的人来说,失去了战斗力,出不了任务,不得不躺在床上养伤,就算是折损了。

当然,待在联络点,跟他们打起来的那伙人,其实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什么好苗子,哼,那么个小丫头,怎么可能轻松地摸清楚联络点的情况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469章 联络点

姜英秀接了这个任务,眉心却一直没有舒展开。

她直觉地认为,陈二妹的做法很可疑。

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要帮忙,这回的事情她就走一趟吧。

说不定还能再收割一批外国间谍什么的。

给空间加餐这事儿,她最喜欢干了!

姜英秀想到要收割的灵魂,隐隐地觉得有一丝兴奋。空间之灵头上的金角,暗淡的黑色花纹,在某个瞬间忽然又明亮了一丁点儿。

姜英秀想了想,择期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一口气把这事儿干完了吧。

不过,还得回宿舍露个面,不然让同事们担心可不大好。

虽然这两天张彩霞回家住了,可是大师傅和别人也会偶尔过来给她送点好吃的之类的。

姜英秀飞速地折返回了宿舍,她回来得正好,孟小满正在给大家伙儿挨个屋子发好吃的。

说是他娘带着他妹妹做的,分给大家伙儿尝尝,感谢大家对他的照顾云云。

姜英秀悄悄地潜回了自己的宿舍,宿舍里没人,不过张彩霞回家之前大扫除了一回,所以依然到处都干干净净的。

姜英秀悄悄地借着月光拉好了窗帘,然后点亮了煤油灯,把灯芯的光调到比较微弱的程度,刚刚洗了一把脸,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就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

她走到门口,用意识力探到门外一“看”,是孟小满。

“秀秀妹子,睡了没?”

姜英秀一边应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打开了门上的暗锁,并且拉开了木质的门栓:

“来了来了,没睡呢,啥事儿啊?”

孟小满提了一个不大的篮子,上面盖了块包袱皮:

“秀秀妹子,这是我娘和我妹做的豆腐干,大家都有份儿,可好吃了。你尝尝,要是喜欢就告诉我,我让我娘再做。”

姜英秀眉花眼笑地接了过来:

“谢谢你啊小满哥!小满哥你进来坐会儿不?我给你倒水喝。”

“不的了,我还得再送两家呢。看着你这边亮灯了,就先过来了。你先吃一块儿半块儿地尝尝鲜,剩下的明儿个再吃啊,这会儿天儿晚了,吃多了容易积食。”

孟小满不厌其烦地嘱咐着,总觉得姜英秀还是个孩子呢。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自家的妹妹似的。

“谢谢你啦小满哥!”姜英秀笑呵呵地道了谢,目送着孟小满走远了,方才把门关掉。

姜英秀拎着篮子,悠悠然地回到屋子里,有几分慵懒地歪在床上,随手拿了一块儿豆腐干出来,端详了两眼,就塞进了嘴里。

这豆腐干模样一般,不知是不是灯光不够明亮的原因,乍看起来黑乎乎的。

然而吃进嘴里,却很有嚼劲儿,味道也很好,简直是唇齿留香。

唔,太好吃了!

姜英秀吃了两块儿,恋恋不舍地舔了舔手指。

空间里有黄豆田,每年收的豆子如果做成豆干的话,应该也很有市场。

不过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可能更喜欢大酱、豆油、豆腐、豆芽、豆饼……

豆腐干还是略奢侈了一些。

但是么,还是可以先把做法学了来,哪怕短时间内不能去卖,自己吃也方便哪。

姜英秀不知不觉又吃了两块儿。

唔,不能再吃了。

她弹了弹手指,把篮子里的豆腐干都送进了空间,篮子就放在桌子上,第二天还得还给孟小满呢。

这年头东西都金贵,别看这篮子只是个小玩意儿,会过日子的人家,一段用过的棉线都舍不得扔。

孟小满的娘和妹子会做这么好吃的豆腐干,必然是心灵手巧的,那么这些小玩意儿,人家说不定能派上多少大用场呢。

姜英秀熄了灯,自己盘膝在床铺上打坐了一会儿。这套心法还是跟萧凌然学的。

上回自打萧凌然受了暗算重伤在身,她把他送了回去,还给他抹了点伤药,就再没有去看过他。

一方面是她不知道间谍组织有没有漏网之鱼,怕再给他带去危险。

另一方面却是心中有愧,近乡情怯,总觉得造成他数次陷入危险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有几分没脸见他……

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情,真的得过去看看萧凌然了。

哪怕不露面呢,也得了解一下他的状况怎么样了。

姜英秀顿了顿,有意识地将脑海中纷纭而来的念头都排空,细细地揣摩着萧凌然教她的心法,呼吸渐渐绵长悠然。

等到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三个小时过去了。

家家户户都已经歇下了,四周万籁俱寂,杳无人声,只偶尔响起一声半声虫鸣。

姜英秀闪身进了空间,换成方便夜行的“骑猪少女”装,然后瞬移到了院外。

把“猪猪侠”放了出来。

“猪猪侠”好久没有出来撒欢儿了,一落地,就欢快地用鼻子“哼哼”了两声,声音里还带着点小得意与小傲娇。

姜英秀听着想笑,不过还是板住了脸,严肃地叮嘱它:

“猪猪侠,今儿个咱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呢,你可要多加小心,别受伤了啊!”

“哼哼!”

“猪猪侠”颇为不以为然。主人是不是忘了,它可是野猪喂。

暖玉山上环境很好,然而作为一只野猪,它虽然没有什么机会在沼泽里头打滚儿,给自己披上一身厚厚的泥巴盔甲,却依然皮糙肉厚,很难受伤。

再加上,它从小吃的是空间里食物,喝的是空间里的泉水。

身体素质早都远远地超越了一般的野猪,跑起来的速度几乎能让人眼里只看到一道残影。

它就不信,除了主人,还有谁能有本事伤到它了!

姜英秀看出来它有几分不服气,也不多说,直接骑到它背上,指了个方向让它跑。

“猪猪侠”欢快地撒开了四条肥肥的腿,然而动作却灵活迅速得不可思议,一溜烟儿地没影儿了。

姜英秀由着它跑到了自己记得的那个联络点的地址所在的街区,然后又让猪猪侠放缓了速度,轻快地溜达着穿街过巷,很快就来到了那个联络点附近。

姜英秀把“猪猪侠”收进了空间,溜达着走到了距离联络点最近的位置,飞身上树,在枝繁叶茂的树冠上隐藏好了自己的身形,然后就居高临下地观察那联络点。

仔细观察了一阵,姜英秀终于发现了这里的问题。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间段,已经是深夜了。

为什么这院子里的房间,还有好几间,都还亮着灯光?

单这一点,就说明这里住的不是普通老百姓。

除非是一些夜猫子的脑力劳动者,不然谁舍得大半夜的不睡觉,点灯熬油的?

姜英秀从树冠上,身姿轻盈地跳了下来,悄悄瞬移了一次,潜入了院子。

然而她刚一迈步,脚下却踩到了一根树枝:“咔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470章 密会

“咔嚓”声一响起来,姜英秀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大概过了三四秒,她才在听到远处一扇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闪身进入了空间。

她穿着一身伪装,又隐藏在黑暗中,没等那个出来查看情况的人注意到她,就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那个出来查看情况的人,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阵,没有什么发现,又回到了室内。

姜英秀有点纠结了。

这里的人这么警觉,要接近他们查探清楚情况不是很容易呢。

而且刚刚出来的那个人是黑发黑眼黄皮肤的本地人长相,她觉得没法轻易判断出这个人是哪边的。

如果不是敌人,就不能随意收进空间。

而不能随意收进空间的话,她的行动就得更加谨慎一些了。

姜英秀躲在空间里,一边观察着外界的动静,一边自己找了点东西吃。

豆腐干她没有继续吃,还打算研究研究配方呢,把样品都吃完了还怎么研究啊?

她从沙果树上摘了几个沙果,随便擦了擦就塞到了嘴里——毕竟空间里连只苍蝇蚊子都没有,即便在明亮的光束照耀下,也没有见到空气中漂浮着灰尘,其实擦不擦都没差。

擦一擦只是给自己心理上的习惯一个安慰罢了。

姜英秀吃了四五个沙果,那个谨慎小心地探查情况的人才转身回房。

等到他关上了屋门又过了一两分钟,姜英秀才从空间里出来。

为了避免再出现踩到树枝这类的小插曲,她直接瞬移到了房子的外墙处。

姜英秀试了试,把意识力的触角从每个房间的门缝里挤过去,探索每个房间内的情况。

虽然效果不是太好,姜英秀这边“看到”的有点像后世手机里那种像素很低的摄像头在光线昏暗的场景拍摄出来的视频。

但是即便这么模模糊糊地了解一下情况,也远比两眼一抹黑地闷头乱闯要强啊。

一连扫过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有人,但是桌上的煤油灯都没有熄灭。

在姜英秀探查到的最后一个大房间里,坐了四五个人,其中为首的一个,竟然是个鄂苏国妹子。

嗯,也不一定就是鄂苏国妹子,但是她的模样金发碧眼,肌肤雪白,很像鄂苏国那边的人种。最关键的是,她还说着一口鄂苏国语言。

她的发言,姜英秀听得稀里糊涂的一头雾水,嗯,大部分都听不懂,只能捕捉到几个很基本的单词:

行动,时间,撤退,点火。呃,那个词是点火还是开火来着?

姜英秀听得半懂不懂,有点拿不准自己是听真亮了,还是听叉劈了。

呃……听起来这帮人莫非是要干一票大的?

同屋坐着的另外四个人,有一个白发老人,伛偻着背,穿着一身颜色暗沉的农村土布衣裳,真是怎么看都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跟这种机构扯上关系。

另外三个人都比较年轻。

除了那个正在叽里呱啦说话的外国妹子,全是男的。

那个白发老人一直皱着眉,没有松开过。

另外三个男人,其中一个中年人,身材很胖,在这个时代,这算是一个很突出的特征了。

走到哪儿,都是无法被忽视的存在啊。

另外两个,就是这个时代很普通的男性身材了。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当然因为他们都坐着呢,其实看不太出来准确的身高。姜英秀忽然觉着,这两个家伙大概是他们那个什么行动的主力。

毕竟这种没什么特征的人物,才更适合混进人群里,去做坏事吧。因为不引人注目啊。

那个金发碧眼的妹子,估计不戴个人皮面具再加个假发套什么的,连这个屋都走不出去。

即便在姜英秀来的那个时空,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街头出现了外国人,都会引起很多善意的好奇的目光。

改革开放初年,甚至经常有来国内旅游的外国游客,被当地人当做大熊猫,围起来看个没够,走到哪跟到哪的事情发生。

姜英秀有点好奇,在这种审查特别严格的时代,这个标准老外模样的妹纸,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莫非是跟自己一样,扒火车?

至于那个中年人大胖子,如果做了什么坏事,大概也会很快被人回忆起来吧。

而且他这种体型,走到哪都是目光的焦点所在,恐怕也很难会有机会做什么坏事。

姜英秀还没有吐槽完,几个人已经纷纷站了起来。

呃,竟然不是出门,而是目送那位外国妹子穿过一道门,离开了这间房。

等到那妹子走远了,几个人返回桌子边坐了下来,几个人竟然说起了汉语,而且本地口音还挺重。

白发老人皱着眉头,哑着嗓子,带有几分不满地开口:

“这位大小姐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

要是按她说的,这回的事情做完,不管能成事儿还是不能成事儿,掀起来的风浪都不会小了,这西麓县的这一摊子,就都废了。”

中年胖子点了点头,声音里也透着一丝忧虑:

“是啊,大小姐总是嫌弃咱们没魄力,她是真不了解这里的环境有多苛刻啊!要是真按她说的去做,引起了华夏官方的重视,就咱们这几头蒜,有一头算一头,谁都跑不出去!”

“可不是咋地,上边动动嘴,下边跑断腿!这大小姐啥情况都不了解,上嘴唇下嘴唇一搭,咱们就得听喝,真特么的不公平!”

“二驴子,你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崔爷,咱们哥几个都听你老的,你说咋办咱就咋办。俗话说法不责众,我就不信大小姐她还能真把咱们这一船人都一竿子打翻了!”

……

也许他本来是想鼓舞一下大家的信心,却不料这话说完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众人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最后还是那个白发老人打破了沉默:

“大小姐提出的法子,也不是一定不能成,只是太过冒险了一些……”

“那崔爷你的意思是要按照大小姐说的,干一票了?”

“二驴子”有点郁闷地说道:“崔爷,方哥,大哥,其实刚才大小姐说话的时候,我一句都没听懂……你们咋好像啥都明白了涅?”

姜英秀忍不住“噗嗤”乐了,她还以为这屋里的几个人都能用鄂苏国语言无障碍交流呢!

“别说话,听崔爷说!”

“什么人?”

“谁在外面?”

除了“二驴子”还有些懵懂,另外几个人都反应很快,一边呼喝,一边冲着门边冲了过来。

第471章 行动

姜英秀这回没有躲进空间里,她正好想抓个人问问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一下子就来三个,也太多了点儿。

她把意识里凝聚成一根“绳子”做了个绊马索,横拦在门前,自己却快速闪到了门后。

门一开,刚好把躲在门背后的姜英秀给挡住了,一马当先冲出来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被隐形的“绳子”绊了一跤,摔了个嘴啃泥。

“哎呀!”

“卧槽!”

俩人惊呼出声,差不多同时摔倒在地,后面第三个人,也就是那个坐着的时候看起来有点驼背的白发老人,就变得更加谨慎了。他生生地刹住了往前冲的脚步,鞋底在地上划出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大驴子,老三,你俩没事儿吧,还能起来不?”

后知后觉的“二驴子”也凑了过来:

“哥,方哥,你俩咋地了?这咋还摔了涅?摔没摔坏?”

俩人只是冲的猛了点儿,被绊倒了,跌了一跤而已,都是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儿,虽然摔得有点疼,却并不影响自由行动。

“崔爷,我们俩没啥事儿,就是摔了一下,是吧大驴子?”

“崔爷,你不用担心,我俩没有事儿……诶呀!”

俩人先后爬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呸呸”两声,吐了吐嘴里的沙子,然后就开始东张西望,也忍不住抱怨:

“嘿哟,这可真是邪了门儿了。

这门口溜平溜平的,没有坑也没有包的,平地上居然也能卡跟头!”

“我咋觉得好像被一根绳子绊了一跤呢?”

“嗯,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好像腿上撞上了个啥玩意儿,然后就卡倒了!”

俩人越说越觉得邪乎,姜英秀忍不住又“噗嗤”笑了一声。因为身高的缘故,她躲在门后,原本并没有被人发现。

这一下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结果自然是暴露了。

这回那两个摔了个嘴啃泥的男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嘲笑他们的声音,就在门后!

俩人连忙跑过去抓人,姜英秀却一个闪身进了空间。

俩人到门后一看,竟然没人!

这怎么可能呢?

恰好此时,一阵清爽的凉风吹过,俩人却忍不住抱住了肩膀抖了抖。声音都有点儿打颤了:

“这也太……太……太邪门儿了!”

姜英秀待在空间里,没出来。

两个摔了跟头的男人“大驴子”和“方老三”,彼此对视了一眼,坚决不愿意相信自己遇到了超自然事件,一人选了一个方向,开始在院子里四处巡查起来。

白发老人“崔爷”跟年轻人“二驴子”看着“大驴子”和中年胖子“方老三”的表现,也满脸凝重起来。

崔爷默默地在心中回想这段时间受到的挫折。

上回他们在这里开会,就遭到了华夏同行的偷袭,虽然只来了三个愣头青,然而却给他们这个据点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虽然对方也没有讨了好去,但是毕竟废了他们好几个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年轻人。真是把他疼得连心头都在滴血!

华夏这地方的人,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家国情怀,要发展几个叛国者,多不容易呢!

好几次他都差点暴露了!

其实他潜入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了,但是依然难以理解华夏人的这种思想。

他特别不能理解的就是,华夏人总喜欢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天下兴亡有你啥事儿?

怎么一个个地,有点儿啥事儿就死命往前冲,屁颠儿屁颠儿地,都不知道累呢?

……

从那回出事儿以后,这个院子的警戒程度,就升级了好几个档次。

“方老三”几乎把每个有可能能藏住人的角落都翻腾了一遍,甚至连两口腌菜的大缸都没放过。

“大驴子”认真地检查了墙头,门口。

其实自打上回,这个地方被华夏的同行偷袭过一回以后,他们认认真真地在每一个能进人的地方,都设置了陷阱。

而且也已经把重要的东西都转移走了,大部分的人员也都分散到了其它几个据点,他们这里留下来的几个,都是能打又能跑的。轻手利脚,方便随时撤离。

就等着啥时候华夏方面的同行再来一回偷袭,让他们多折损几个人手,方才

只是今儿个明明有陌生人潜入进来了,却并没有任何一个陷阱被触动。

这说明,这回来的,肯定是个高手!

哎呀不好!

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在院子里了,大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白发老人“崔爷”突然之间想通了这一层,一转身就往后宅跑。

这间房间后面那扇门,再穿过去两间,就到了大小姐所在的房间。

大小姐虽然颐指气使地,虽然她有几十个兄弟姊妹,但是她却是老爷子最宠爱的长女,也是老爷子的心头宝。

老爷子把大小姐放到华夏来历练,连带着给他们提供的经费都充裕了许多。

这回的行动,本来大小姐的方案,是要大家混在人群里,煽动学生和工人闹事,然后在一些人群密集的地方开枪,引发混乱,最好能引起官方跟民众的冲突,最后在撤离的时候,再放火烧房子,最好能烧掉几条街,或者几个住宅区,反正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刚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崔爷”只觉得大小姐太过疯狂了!

这里是华夏!

不管走到哪,都乌央乌央地全是人!

可不是鄂苏国那种地广人稀的地方!

放火是那么容易的吗?

你敢把油桶、柴火、碎布、放在街上,三分钟不到就得被人搬走!说不定还是好几拨人,一扫而空!

至于说煽动学生和工人闹事,这也没个合适的理由不是?

人家学生到点儿了就得要赶紧回家,按点儿吃饭然后写作业了,不然当娘的能把耳朵揪掉,当爹的能把皮带抽折!

人家工人是让人羡慕的岗位,工厂就是人家的家,就是人家的命,想要让工厂停工,工人没等你说完,就会把你扔出去了吧!

只是,吐槽归吐槽,大小姐毕竟是直接能跟老爷子说上话的,她的设想不管多么不切实际,该执行还是得执行。

然而,具体怎么执行,最关键的是,怎么全身而退,“崔爷”却一直都没有想好。

也许最佳的办法就是继续潜伏下来,等待时机。

然而,这回来的高手,他连个照面都没打……

万一人家直接提溜着大小姐就走了,那他们这帮人的乐子可就大了!

他冲到后面大小姐的房间,砰砰砰地抡起了拳头砸门,然而门后却寂静无声,仿佛已经人去楼空。

第472章 闯入

“崔爷”继续砰砰砰地砸门,这动静把另外几个同伙全都惊到了。众人一起冲了过来,中年胖子方老三让“崔爷”闪开,他咬了咬牙,硬冲了上来,把门撞开了。

“砰”一声巨响,门从门框上脱落了,中年胖子方老三随着门一起摔了进去,另外几人一拥而上,齐齐冲进了房间。

“啊!”

一声尖叫声响起。

裹着一条白色浴巾,露着雪白雪白的肩膀、手臂和一双笔直的大长腿,金发上还在滴水的“大小姐”柳德米拉,愤怒地瞪着冲了进来的几个男人,嘴里跟机关枪一般,突突突地抛出来一长串变着花样骂人的句子。

嘴皮子又快又溜,从表情上和语气上,都能看出来她非常生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大驴子”听得半懂不懂,“二驴子”压根儿就是鸭子听雷,因此这两人只知道“大小姐”很生气,却完全不知她说了些什么。

白发的驼背老人“崔爷”见到“大小姐”安然无恙,脸色只释然了一瞬,听到了她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不断发射出来的仇恨的“子弹”,表情立马变得无比的难看。

撞开了门、自己也跟着门一起摔倒在地的中年胖子“方老三”,同样一脸几乎要压抑不住了的愤怒。

姜英秀隐藏在空间内,趁着这帮人往后宅跑的功夫,已经瞬移了好几次。

其实就跟在他们几个后面不远处,正对着几个人大胆观察,这会儿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唔,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几乎不用她做些什么,这帮人就要起内讧了。

这个柳德米拉,从小就跟在黑帮老大的父亲身边,见多了腥风血雨,几乎不把人命当回事。

因为种族主义,外加语言文化和思维方式的差异,她一直很看不上这几个手下。

然而,当初她在米斯特市为帮派敛财的据点,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损失惨重。

本就心里憋屈,后来又三番五次地被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挤兑,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方才躲到华夏来。

最初只是想过来散散心,过来呆了一段之后,她发现了这边的形势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那压不下去的野心就疯狂地滋长了起来。

忍不住打算在这边搅风搅雨,一方面可以从混乱中夺取利益,一方面可以给那些趁她损失惨重,联手夺走了她的权力的那帮所谓的“兄弟”一些颜色看看,还能让脾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偏心几个小儿子的老爹,重新看到她的能力。

因为鄂苏国人在华夏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她没办法把自己的人手带过来太多,而且即便带了过来,是能干活儿还是能添乱还说不定呢。

所以,她只能仰仗之前就安置在这边的棋子,仰仗棋子在这边发展的下线。

然而,这帮无耻的家伙,竟然敢趁着她洗澡的时候,来砸她的门!

害得她急匆匆地从水里出来,擦了擦身体,就赶紧披上了浴袍,准备换了衣裳再教训他们,谁曾想他们就撞开了门进来了!

还是好几个人一起进来的!

难道说,他们这是叛变了?

他们难道不再惧怕父亲的力量了吗?

或者,他们打算完事以后,杀人灭口?

不过,虽然想到了这一层,她心底有的却不是恐惧,而是蹭蹭蹭地迅速增长到几乎马上就要爆开的、无与伦比的愤怒。

在家里受几个异母兄弟的欺负就已经够窝火的了,在这破地方,竟然还要受这些手下的轻慢和欺辱?!

这怎么能忍?

她的性格火爆,脾气跟她爹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颜值算得上相当不错,恐怕绝大多数时候,只要她一开口,就只能让人联想起一头喷火的巨龙。

当然,她的这点优势,在华夏西麓县这疙瘩还真有点行不通。

“崔爷”和“方老三”听她话里话外认为自己几个人要打她的主意,真想把她脑壳拆开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脑浆,还是没煮熟的疙瘩汤!

这时候的审美,跟姜英秀本尊来的那个后世,可一丁点儿都不一样。

大多数人压根儿就不会欣赏什么“五官立体”或者什么“高级脸”,他们就觉得这奔儿喽瓦块的、红眉毛绿眼睛的,那简直就是话本子里头说的、那活生生的罗刹鬼嘛!

哪儿好看了?哪儿好看了?要是真好看了,老百姓还能管他们叫洋鬼子?

柳德米拉只裹着一条浴巾,却毫不在意,相当淡定地对着几个闯入的男人,愤怒地抛出一大堆的威胁、侮辱与脏话。

“崔爷”到底还是克制能力比较强,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反骂回去的冲动,毕竟这丫头虽然轻狂,她爹却真不是好惹的。

“崔爷”等到柳德米拉骂累了缓口气的功夫,急忙开始解释:

“据点潜入了外人,而且是高手,我们受到了攻击,担心大小姐有危险所以到这边来看看,因为敲门很久都没有响应,太过担心你的安全,这才决定撞门的”。

听了这种解释,柳德米拉将信将疑,然而看了看他们几个,却再次怒火升腾:

“你们受到了攻击,对方还是高手,你们怎么都没有人受伤?”

“崔爷”和方老三闻言,表情更难看了,然而“崔爷”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就是因为对方身手很强,却没有跟我们纠缠,也没有冲着文件或者物品动手,所以我们才觉得不放心,不知对方是不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柳德米拉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转过了身,一手按着浴巾,一手拉开了衣柜门,弯了腰,撅着臀,准备找衣服出来换。那副模样,竟是浑然没把这几个大老爷们儿当盘菜。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这会儿这架势,很显然他们应该自觉自愿地退出这个房间。

然而,倘若真的退出去了,万一那个高手把这位大小姐给劫走了、或者伤害了,该怎么跟她爹交代?

“崔爷”和“方老三”都深深滴蹙起了眉头,俩人对视一眼,到底还是决定转身往外走,嗯,走到屋外还得把门给扶上呢。

毕竟倘若不退出去,这丫头眼瞅着就要换衣裳了,难道这几个大老爷们儿,还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二驴子走在最后,心里颇有几分依依不舍,忍不住暗暗觉得可惜:

要说这鄂苏国人这脸皮,也不知是怎么长得!怎么就比华夏人厚那么多呢?可惜他们都往外走,自己也不好留下……

不然正好趁机看看,这丫头身上,是不是也跟脸上这么白?其实看她那脖子、胳膊、腿,就知道这丫头的身上,肯定也黑不了。

可惜,就是脾气实在太大了点儿,动不动就发飙,说话还听不懂,不然要是能娶个这么样儿的媳妇儿,多威风,多神气!

第473章 赔礼

二驴子心中的遗憾无人知晓。他哥大驴子正在疑惑地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崔爷”沉着脸,把自己的担忧和柳德米拉的反应简单说了下,尽量轻描淡写,可是从他紧绷的表情和平板的语气,几个人还是听出来了深深的怨念。

简言之,这丫头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而且还对几个比她年长的属下,肆无忌惮地出言侮辱。

不过,暗中窥伺的姜英秀却受到了启发。

她正在纠结该怎么办才好,听到这些人竟然在担心大小姐柳德米拉被“高手”劫走,她突然就有了主意。

嗯,只要把这几个人都绑了,然后送到陈二妹那里去,让他找人来接收,不就完了么!

口供什么的,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嘛。

至于那个陈二妹口中的联络员,到底是不是这些人里的一员,或者是不是已经变节投敌,都不需要她操心,反正人都给他了,让他慢慢审问就好了啦!

就这么定了!

姜英秀心情颇为愉快地出现在几人面前,当然,她十分贴心地准备了麻袋,麻绳和柳条筐。

几人一见眼前突然多了个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又发现她只是个身材矮小的姑娘,穿了成套的伪装,看不出本来面目,又觉得有几分恼火。

“刚刚在院子里弄鬼的就是你?”

姜英秀没回应,也没废话,直接猱身而上,对着打头那个一脑袋白头发又弓着腰拖着背的老头儿出了手。

这家伙,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大概是这几个人里头,功夫最高的一个了。

可惜了这一身好本事,却不愿为国效力,而是为虎作伥!

这却是姜英秀冤枉了这位“崔爷”。

事实上他并不是华夏人士,而是双棒国的移民后裔,而且他原本是在鄂苏国长大的,后来因为天然的外貌和语言优势,才进入华夏。

当然,对姜英秀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反正他就算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脱自己的手掌心。

两人堪堪交手不到十七招,“崔爷”已经两处受伤,姜英秀对他没有客气,下手稍微狠了点儿,卸了他的胳膊,因为手法粗暴,又没有控制力道,疼得他直冒冷汗,已经顾不上这边的战局了。

那个中年胖子“方老三”别看一身肥肉,却是个灵活的胖子,他见到姜英秀跟“崔爷”对战不落下风,没有恋战,只嘱咐大驴子二驴子二人掠阵,自己却借着要去保护柳德米拉的名义,跑了。

姜英秀没有着急追他,而是先收拾了“崔爷”,又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驴子”、“二驴子”三招撂倒,正当她辛辛苦苦地将几个人都塞住了嘴,捆成了粽子,要往麻袋里装的时候,柳德米拉出来了。

这丫头手里拿着一把枪,远远地指着姜英秀,向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姜英秀一瞬间就觉得寒毛直竖,危险的直觉让她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抬头面对着直觉中危险的来源。

柳德米拉的模样,用姜英秀来自上辈子的审美来看,底子还挺不错,能算得上是个美人儿。浓眉大眼,肤色白皙,除了鼻子有点过于尖锐,下颚也有几分过于宽阔坚硬,别的地方倒是都长得挺和谐的。

她穿了一身利落的紧身皮衣,手中端着枪,金发紧紧地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吊在脑后,脸上竟然还化了妆。

只可惜,那份有几分暴虐的表情,破坏了她的美丽。

她举着枪对着姜英秀,吐出来一串鄂苏国的语言。

姜英秀一脸茫然,她没听懂。

唔,她其实好歹也算是个学霸,然而这妹纸说的话里面,好好的一句话,非得掺杂好几个反复被提到的人体器官,实在是增加了姜英秀理解的难度。

看着姜英秀没什么反应,柳德米拉更生气了。

她决定不留活口,没有那个耐心再去问这个闯入者,到底是谁派来的,而是选择了要让自己的心情舒展起来,先打他几梭子子弹,泻泻火再说!

她的手指轻轻一勾,然而,扳机没动。

姜英秀其实也捏着一把汗,这回的法子她是第一次用,看来有效!

柳德米拉有点不信邪,她怀疑是自己的动作太过轻柔了,这次加了十分的力道,用力去扣动扳机。

扳机依然没动。

这可邪了门儿了!

姜英秀也是突发奇想,突然想到的这个办法。

她把意识力压缩再压缩,然后凝成了一个非常小的意识力浓缩体,塞到了柳德米拉手中那把枪的扳机后面。

这样,只要这个女人的力量没有自己经过空间培植的力量那么变态,她就不可能做得到开枪。

之所以要用这么麻烦的办法,是因为姜英秀其实还得顾忌着这几个家伙的性命。

要留下他们的活口,好方便陈二妹他们查案,把这些混进华夏打算搅风搅雨的家伙都连根挖起来嘛!

柳德米拉的神色惊慌起来了。

她不是头一次遇到枪械故障,但是却是头一回遇到这样莫名其妙的故障。

明明她每天都有认真保养的!

而且对面这个敌人想来身手不弱,竟然能把姓崔的给收拾了,就是证明。

柳德米拉心中暗恨,然而她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直接把手中的枪弹夹卸了下来,然后当做烧火棍一般往姜英秀头上扔过去。

随着扔枪的动作,柳德米拉转过身,撒腿就跑。脚上的高跟鞋看来质量不错,跑起来竟然没断根,也没掉。

姜英秀轻轻松松地一挥手就把这枪给收进了空间。

在她固然是习以为常,关键是这几个家伙定然不会再有交集,她干脆懒得遮掩什么了。

而在刚刚被揍趴下的几个人眼里,这就有些惊悚了。

莫非哥儿几个这是惹上了“大仙儿”了?

姜英秀看了一眼柳德米拉的速度,知道自己可以轻松追上,就没搭理她,而是先专心把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货都塞进了麻袋,扎紧了袋口儿,往空间里的暖玉山上一塞,就起身去追柳德米拉了。

追着追着,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个胖子没抓……

姜英秀找遍了整个宅子,很快就在地下室把柳德米拉和中年胖子方老三两个人给捉住了,跟前面几个货一样,把身体绑成粽子,把嘴巴塞上,整个人装进麻袋,塞进空间里的暖玉山上,齐活!

姜英秀顺手又扫荡了一下整套房子里的钱财物资,之后才施施然起身走了,她得在天亮之前去找到陈二妹,抓紧卸货呀!

这回的事情做得还真挺顺手……

不过,姜英秀心知肚明自己压根儿就受不了束缚和限制,这种事情做着再怎么顺手,也没法拿来当职业。

这回就是给陈二妹帮帮忙,算是对他们重视自己的一种回报,也算是他不计较自己揍了他一顿的一点赔礼。

姜英秀一身轻松,踏进了夜色之中。

第474章 大八卦

姜英秀出现在陈二妹卧床养伤的“病房”里的时候,实在是太突然了。

以至于这家伙根本没来得及把他的全身绷带给缠好。上半身倒是缠着两道绷带,也能看到从伤口渗出来浸到纱布上的组织液和药膏,但是比起来姜英秀上回见到的那种残相,完全就是两码事啊。

姜英秀看到这么一个几乎完好无损的陈二妹,脸色不由得就更加冷淡了几分。

她之前已经发现了,陈二妹给她的情报,其实跟实际情况有很大出入。然而,她真是没有想到,这家伙的伤势竟然也是假的!

姜英秀觉得有点儿生气。

她冷冷地说道:

“你既然没受伤,我就不操这份心了,等着,我马上把人扔进来。”

紧接着,她就纵身一跃,从窗户穿了出去,然后就从窗口噼里啪啦地往屋里的地上摔人。

空间暖玉山上放着的那几个麻袋,一个都没落下。

柳德米拉、崔爷、方老三、大驴子、二驴子,都丁愣咣啷摔在了地上,横七竖八地堆了一堆。

姜英秀扔完了人,又从窗户飞快地穿了进来,对着陈二妹说:

“你说的那个联络点,我总共就发现了这么几个人,都在这儿了。

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商量着要干坏事儿呢。不过具体要做什么,我没听太明白。很有可能是要在闹市区放火,引起混乱。

不过鄂苏国语言我水平有限,具体是不是这么回事,你还是再跟他们确认一下。你要是也不懂,就找个专业的,来帮你翻译吧。”

说完了,姜英秀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又问了一句:

“你骗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甩出来了这么一句,姜英秀就走了。

把陈二妹晾在了原地。

陈二妹看着地上几个挣扎不休的麻袋,心情真是五味杂陈。

他倒是知道这丫头挺有本事,但是竟然有本事到这种程度,让他这个专业的、情何以堪啊?

……

姜英秀紧赶慢赶,总算在天亮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她确认了一下时间,然后就进了空间,让小灵调整了一下时间流速,自己躺在铺了好几层垫子的雕花大床上,安然地睡了酣畅淋漓的一觉。

不过,姜英秀刚一醒过来,小灵就吞吞吐吐地告诉她,调整时间流速这件事,需要用功绩点、或者过错点来抵扣。

“以前也没有这回事儿啊……怎么空间越升级,用起来还更麻烦了?”

姜英秀忍不住喃喃自语,抱怨了两句,小灵略有几分局促不安地扭动了两下身子。

姜英秀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当回事。

嗯,功绩点不多了,要不先用过错点来抵扣?

获取过错点好像比获取功绩点容易多了……

姜英秀皱了皱眉,问道:“两种都可以抵扣吗?”

小灵的神情如释重负:“都可以。”

呃……姜英秀突然之间,就发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空间之灵能有什么烦心事?小灵这个小家伙,应该一直像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开心玩耍才对。

即便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应该是遇事该哭就哭,哭过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立马就能破涕为笑。

然而,这小家伙儿刚刚竟然在她这个主人面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之前到底在担心什么?

姜英秀想了想:

“既然都能用的话,那就功绩点抵扣一半,过错点也抵扣一半吧。”

小灵的表情,又变得有几分奇怪。

姜英秀没有深想,在空间里吃了顿简单却营养丰富的早餐,就出了空间。

今儿个天气不错。晴朗的天空中,浮着几朵白云。

院子里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人声。有些动作快的,已经收拾完了,推开了大门,去上班了。

姜英秀也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无债一身轻,开开心心地就奔着饭店去了。

然而,今天却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姜英秀跟张彩霞等人打了招呼,然后就开始跟着大师傅学怎么做南瓜饼。南瓜饼是用新鲜南瓜做主材,搭配上糯米粉、面粉、芝麻、红豆沙等辅助材料,做出来的一道美味点心。

这东西卖相精致,对原料的新鲜程度要求也比较高,当然味道也很不错。

所以,定价相对稍高一些。一般来饭店里消费的普通人,点这个的不多。

每天也就能卖出去两三道顶天了,不过如果赶上招待任务比较集中的季节,平均下来,这个菜几乎每天都要消耗五到八道。

不过这东西做法还算简单,所以,大师傅就趁着有空,手把手地教姜英秀怎么做。

姜英秀被大师傅的指挥棒溜得团团转,一会儿揉面团、一会儿煮豆沙、一会儿打糯米……正脚打后脑勺,忙得不可开交呢,就听说,李招娣的继母又来了。

而且这次她可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跟她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也不知道她是打哪找来这么一帮人。

李招娣的继母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饭店大堂,那个横冲直撞的劲头儿,当场就让很多食客皱了眉毛。

她却完全不管周围人的眼神,来势汹汹地吼了一嗓子:

“苏建国!你这个狗官!姜英秀!你这个狗腿子!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滚出来!”

这一嗓子吼出来,不光饭店里的食客噎住的噎住、呛咳的呛咳,喷茶的喷茶,就连饭店里的员工们,以及那些附近尾随过来围观的闲人,都听得差点呼吸不畅,心跳骤停。

一个个地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也都张成了o形,这八卦,内容未免太劲爆了!

姜英秀本来就想出来看热闹,只不过怕大师傅责怪她学艺不精心,才没敢轻举妄动。

这会儿一听这么挑衅的骂声,立马把两只沾满了面粉的手,往围裙上抹了抹,三步并作两步,从后厨冲到了前面。

大师傅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姜英秀就已经冲出来了,于是他干脆就把冲到嘴边的喊声给吞了回去,带着笑意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个孩子哪!”

感叹了一句,大师傅就把最后包南瓜饼、压扁、下锅炸这几个步骤,一气呵成地做完了,将炸得金灿灿黄漾漾,外酥里嫩的南瓜红豆馅饼,给摆好了盘儿。

这个菜凉了也不怕,回头稍微加热一下,就能往席面上端。

大师傅似是受了启发,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准备做下一道方便提前加工成半成品的菜。

第475章 活土匪

姜英秀冲到了前面,苏经理却还没出现。他这回是真出差了。也不知这帮闹事的,是不是先打听好了日子才来的。

李招娣的继母怒气冲冲,气势汹汹:

“又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勾搭完这个勾搭那个!那姓苏的狗官呢?”

姜英秀很不爽:

“就凭你这信口开河、瞎话张嘴就来的德行,能活到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言下之意,说话嘴巴这么脏,早就该被人打死了吧。

围观群众听到这话,这反应快的、都忍不住扑哧扑哧地笑出了声儿,那反应慢的、也在之后不久回过味儿来了。

偷笑声此起彼伏地,一下子就冲淡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

李招娣的继母顿了一下,打了个磕巴,她还记得这丫头的凶悍。

但是,她并不知道姜英秀的身体力量非常惊人,她只以为这丫头的力气比一般人大些,而且不是个善茬,心够狠,手够黑,该下手的时候就特别下得去手。

回想起那一回铩羽而归,她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但是,这回她可是有备而来。

她上回回去之后,深思熟虑了好久,还特意托了人情,求到了西麓县革委会主任的头上,这帮五大三粗、满脸痞气、看着就让人害怕的糙老爷们儿,就是她的底牌。

没看见他们胳膊上绑着的红袖章吗?

这帮人,是西麓县革委会主任高大国的人!

最初她只是想要些赔偿,想要给家里的孩子塞进到饭店这样的好单位来。

却没成想,革委会主任高大国听了她的冤屈,竟然立马同意给她撑腰,还派了这么多人跟着她过来。

革委会主任高大国,咬牙切齿地跟她保证了好几遍,不管她在这边捅了什么篓子,都一定会给她兜着。不管她是把饭店砸了,还是把人给打了,她都不必担心。

当然,前提是,她得咬死了要给她家李招娣讨公道。而不能落下别的把柄。

她一一应了,心里顿时觉得特别有底。

干脆一上来,就给姜英秀和苏经理的脑袋上,各扣了好几顶帽子。

同样是看热闹,单纯给一个被谋杀致死的员工讨公道,谁是谁非未必说得清。

但是这里若是牵扯进桃色新闻,那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就会尽情地展开想象的翅膀。

每个人,都会给出自己的版本。

甚至于详细到,他们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了这幕天席地的野鸳鸯,他喝了几口什么牌子的酒,吃了几筷子什么口味的菜,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肚兜,什么花色的裤衩儿,两个人是谁先勾搭谁,谁对谁说了什么样的骚话……

每一种细节,都极其详尽。

超越你的想象。

到时候,卷入这些脏事儿的人,谁都讨不了好。

那个不肯给赔偿的苏经理,他这经理的位子,不定有多少人惦记着呢,单凭这作风问题,就能给他撸了。

而那个彪悍冲动的野丫头姜英秀,她除了会发狠还会干啥?有了这些把柄,她要是要脸呢,羞也得羞死了!

她要是不要脸呢,这不还有革委会呢吗?

至于说证据……

这种事情,谁在乎证据?

没有证据,人家一样可以偷偷滴传,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嘛!

李招娣的继母把这一切都在心里头过了一遍,深感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再次气势汹汹地开口:

“你这小表砸!你爱勾搭谁,爱跟谁钻苞米地,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也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是那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主儿,可是你不能就这么害死我们家招娣啊!我们家招娣平时对你多好呢?”

姜英秀怒了,声音清脆响亮地回荡在饭店大堂里,甚至压过了之前李招娣的继母说话的声音,也压过了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

“我记得我刚刚警告过你了,所以,你既然要一条道跑到黑,死活非得往我脑瓜顶上扣屎盆子,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说完了这话,姜英秀又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面粉,然后从容不迫地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然后随手一拉,又把李招娣的继母拉到了自己面前。

李招娣的继母不是没有挣扎,可是却完全挣脱不开。

姜英秀压着她的肩膀蹦上了椅子,左手扯住了李招娣的继母的衣领,高高举起了右手,然后缓慢而又坚定地再次扬声说道:

“看在李招娣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道歉!”

姜英秀清脆而又响亮的少女声线,飘荡在大堂上空,响彻在每个人耳畔,几乎有一种动摇心旌的力量。

然而,李招娣的继母这次来,根本就是来闹事儿的,就是来给姜英秀和苏经理挖坑的,她又怎么会退缩?

不仅没有退缩,她还嘲讽地撇了撇嘴:“嘿哟喂,现在这小丫头片子可真了不得,都不知道啥叫磕碜,自己敢做,还怕别人说?”

姜英秀怒极反笑:

“你既然敢造谣,就要敢承受造谣的后果,希望你接下来,能够一直这么勇敢。”

姜英秀说完了,眼里带着怜悯地看着她,左手依然扯着她的衣领,高高举起的右手,飞快地落了下来,落在了李招娣的继母的脸颊上。

这一下,就打肿了她半边脸。

“啊!”

李招娣的继母忍不住尖叫出声,她是真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这丫头竟然敢直接动手!

“嚯!”“嘶!”“哎呀妈呀!”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惊叹出声。

李招娣的继母的左脸上,清晰地浮起来五根手指印儿,眼瞅着就肿了,真是看着都疼得慌。

姜英秀又反手对着她另外半边脸,挥了一巴掌。

“啊!”

李招娣的继母再次惨叫了一声,右脸同样浮起来一个巴掌印儿,似乎比左脸那个更深刻更清晰一些,嘴角还有一缕鲜血沿着嘴角流淌到她的脖子上,两颗牙齿也紧跟着掉了出来……

整张脸立刻肿成了猪头。

这一回,饭店里里外外围观着的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这丫头也太生猛了!

这哪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啊,这特么的,分明就是一活土匪!

这么猛的丫头,竟然还说她跟男人勾勾搭搭……

那男人的心得多大啊,竟然能对这么个夜叉下得去嘴?

这饭店的苏经理谁还没见过咋地?那可是个老老实实的正经人哪。

别说这丫头长得也不咋地,也别说姓苏的他有没有这心,就算是他真有这心,他还能有这胆儿?

第476章 质问

姜英秀看着李招娣的继母,她的脸已经肿的非常明显了,但是,这样子,还不够。

仅仅只有两巴掌的话,还不足以让这个恶毒的女人长记性。

而且……

姜英秀抬眼看了那些戴着红袖章的男人一眼。

就凭着李招娣的继母能跟这些家伙勾搭在一起,还能随意散布谣言,抹黑苏经理的这些行为来看,自己就不应该轻饶她。

但是,直接让让她失踪,好像也不大合适。

姜英秀停顿了一瞬,在众人的沉默之中,这一瞬间的停顿,就显得格外漫长。

李招娣的继母眼里,已经都是恐惧。

眼前这个一脸笑意的姑娘,心地却是无与伦比的残忍。

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这丫头是来为了李招娣报仇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打过李招娣。

但是,只要她在李招娣的爹面前挑拨几句,那个死鬼男人就会把李招娣打得皮开肉绽,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招娣压根儿就不是他的亲闺女。

而是她这个后老婆带来的拖油瓶,或者是哪个光棍汉跟他前面死了的老婆留下来的野种。

……

所以说,这个狠毒的丫头,其实是在为了李招娣报仇吗?

她想告诉眼前这个母夜叉,李招娣那个死丫头,压根儿就不值得她这么做。

可是嘴巴被打肿了,牙齿也掉了两颗,她乌鲁乌鲁了两声,却发现自己已经因为恐惧和疼痛,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英秀不会读心术,不知道李招娣的继母因为心虚,已经想到了这么偏的地方。

她正琢磨着,怎么才能给她一个更深刻的教训。

这会儿其它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孟小满赶紧过来劝架:

“秀秀,你没事吧?”

姜英秀笑了笑:

“没事。”

她被打断了,干脆不再想了。

抓着李招娣的继母的衣领,再次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一口气扇了十几个耳光。

李招娣的继母只觉得两个耳朵嗡嗡直响。

脸上烧的更厉害了,伤上加伤,痛感却没有麻木,反而更疼了。

围观众人忍不住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很多人甚至开始纷纷议论,认为姜英秀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心肠却实在是太狠毒了。

“就算是造谣不对,你也不能下手这么狠吧!把人脸都打成猪头了也不停手?”

“小小年纪,竟然一点都不尊老爱幼,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有一点善心,太过分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狠毒!我倒觉得那老女人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一点都不凶,反而有点可怜……”

众人开始只是小声嘀咕,见姜英秀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冲过来收拾他们,渐渐地,声音就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了。

姜英秀停了手,但是却并没有松开李招娣的继母的衣服领子,而是扫了一眼人群,又把视线收回,落在李招娣的继母的脸上,淡淡地问道:

“你造谣的时候,一丁点都没有想过后果吗?还是你压根就没有想到,我竟然有能力,当场就能找回场子?”

她又望了一眼人群,然后又把视线转了回来,继续对着李招娣的继母说了下去:

“你觉得我好欺负,所以你就敢信口开河,血口喷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不对?

李招娣她死了,是她的不幸。

其实,她最大的不幸,就是她娘死的早,她爹又太渣,竟然给她娶了你这样一个恶毒的后妈。

她活着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不说,还变着法地挑唆她爹收拾她,还想方设法地让你的几个孩子,使劲儿欺负她。

现在她死了,你还想借着她的名头牟利……

你想过她的感受吗?

你问过她答应不答应,乐意不乐意吗?

你想借着李招娣被坏人杀害这件事,讹上饭店。

但是这件事里,饭店没有任何过错!

所以,苏经理作为一个正直的好人,为了捍卫国家利益,坚持了原则。

他没有顺从你的心意,没有牺牲国家利益来满足你的私心。

于是,你就怀恨在心,还特意挑了个苏经理出差的日子,到我们这里来闹事,来造谣抹黑我和苏经理的关系!

你带着这么一帮人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影响饭店营业,同时把谣言传播出去吗?

这样折腾下去,饭店没有主事的人在,而且总归要营业,不能天天这样让你闹,说不定,就会忍气吞声,跟你和解,让你达到目的。

可是,被你造谣抹黑的苏经理和我,恐怕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你就没有想过,这么做,给别人带来的,是灭顶之灾吗?

做出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儿,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今天换了任何一个没有我胆子大,没有我冷静,没有我果断的姑娘,都会被你欺负死!说不定承受不住流言的压力,还会去自杀。

人家养大一个姑娘多不容易,你一句话就把人毁了,你这能叫人干的事儿吗?

你连上门闹事的日子,都选了苏经理出差不在,没办法为自己辩白的时间段。

看来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说不定,你背后还有什么别的人。

可惜,不管是你,还是你背后的人,都忘了考虑一件事。”

说到这里,姜英秀昂起了头,缓缓地把整个大堂内外的围观群众都给扫视了一圈儿,又把目光转回到了李招娣的继母脸上,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你们,惹错人了!”

姜英秀清脆嘹亮的声音,冷淡而又坚定,在饭店的大堂内,激起了隐隐约约的回声。

甚至连站在外面看热闹的路人,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姜英秀再次冷冷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群:

“今儿个倘若她遇到的不是我,而是一般的小姑娘,你们想想,那会是个什么后果?

她造谣的人,动动嘴皮子,就轻轻松松地害惨了别人一辈子!

她得逞了,流言传开了,当事人被害惨了,傻了、疯了、死了,你们谁会负责?

你们谁能为了被她的流言害死的人,把她这个始作俑者,给扯住了脖领子教训一顿,打到她满地找牙?

你们谁能让她学会尊重事实,尊重他人?

你们谁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你们一个个的,都自认为心地善良,都认为我狠毒无情。

那么我就要请教诸位:倘若今天我没有这个能力,被她把屎盆子扣在脑袋上摘不下来,你们谁能替我洗干净?你们谁能救我出苦海?你们谁能挺身而出,捍卫我的名誉,不受侵犯?”

第477章罗圈儿架

围观群众再一次鸦雀无声,哑口无言。

他们被这一声声质问,问得无地自容,无言以对。

李招娣的继母现在的凄惨模样,确实让人看着就觉得有几分可怜。

可是,只要稍微动一动脑子,就不会不知道,倘若流言真的传扬出去,那么,当事人的男女双方,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尤其是女方,毫无疑问,会受害最深。

男人的仕途和事业,必然受阻。但是世情对男人总是宽容的。若干年后,好歹还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女方一旦跟这样的流言扯上了关系,这一辈子就毁了。

万一这个姑娘再长得漂亮点儿,那就得毁得不能再毁。

日后找不到好婆家不说,恐怕不管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被人传闲话的命运。

保不齐跟哪个男人多打了声招呼,回头都会被传得不堪入目。

这些事情,其实人人都心中有数。只不过事不关己,当然怎么热闹怎么来,谁也不会从受害者的角度考虑。

可是这会儿被姜英秀把问题甩到了自己个儿脸上,再懒得思考的人,也免不了要浪费一两个脑细胞,想上那么一两秒钟。

这一想,就难免会觉得无话可说。

姜英秀松开了手。

李招娣的继母的衣服领子,已经被她扯得变了形。

不得不说,这会儿的东西质量还真是挺好的。被姜英秀那么大的力气扯着不撒手,这衣领竟然都没有破掉。

李招娣的继母呜呜地哭着。

她没有想到,姜英秀竟然这么猛。

明明还没到她的胸脯高,打她的脸还得爬到椅子上,结果战斗力却这么凶悍。

她也挣扎来着,也曾想要去挠花她的脸,扯烂她的头发来着,然而,她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绑住了,简直动弹不得。

挣扎了几下,这死丫头扯着自己领子的力气却那么大,根本都挣脱不开!

高大国给她的那几个人也不给力,竟然不冲上去抽那丫头!

想到这里,她猛然惊觉,扭头去看几个红袖章。

红袖章们一开始,是觉得两个女人干仗,对方还是那么点儿个小矬子,自己这一方,绝对是会百分百获胜的那一方。

要知道这已婚的老娘们儿,和没成年的小姑娘,两边儿干仗打起来的时候,那下手的地方都不一样。

小姑娘本来就小胳膊小腿儿的,小胳膊推你两下,小粉拳捶你两下,不说跟过家家似的,也跟挠痒痒差不太多。

而这已婚的老娘们儿,那可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薅头发、挠脸蛋、挖眼睛、捅鼻子眼儿、撕衣服,拽裙子,甚至往那些见不得人的敏感部位连掐带拧、连咬带踢,那都是家常便饭。

这小姑娘要能不吃亏,自己的姓儿都倒着写!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他们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这特么的多亏刚才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不然这姓儿可真得倒着写了!

这年头的小姑娘,都已经这么生猛了吗?

这要是给她个翅膀,还不得上天哪!

姜英秀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竟然没有一丝畏惧。

李招娣的继母恨铁不成钢地瞅着几个红袖章,心中暗暗骂他们都是废物,看着自己挨打了,竟然不会主动出手。

她倒是想要张嘴求救,奈何脸被打肿了,疼得要命,实在是张不开嘴,牙齿掉了,还有点漏风,说话也乌鲁乌鲁地,再加上她还忍不住哭,吐字难免就不清不楚,搞得谁也听不明白。

几个红袖章也很郁闷。

一开始,他们一不留神就轻敌了,结果就生生错过了动手的时机。

而且没想到,这个生猛的小丫头片子,不光打人很生猛,说话也小嘴儿叭叭滴,小磕儿一套一套滴。

道理都让人家说尽了,这时候他们再出手,实在是忒站不住理了。

可是……

倘若就这么走了,脸上又实在挂不住。

最关键的是,革委会主任高大国交代下来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整倒苏经理,干翻张彩霞,把姜英秀抓了回去,好好审问。

这几条,竟然没有一条做成了的!

几个红袖章互相对视了一眼,抄起桌椅板凳就要开砸。

饭店里的客人们和来看热闹的闲人们,顿时纷纷惊呼躲避。

有些性子比较生猛的,干脆也抄起来桌子上的酒瓶子、菜盘子,屁股底下的凳子、椅子,准备自保。

眼瞅着,就要打起罗圈儿架,乱起来了。

姜英秀一看这个架势,心说今儿个不露一手怕是难以善了。

她也拎了一把椅子——虽然打算露一手,但是毕竟还不想表现得太过夸张。

她悄悄地抛出了意识力的“绊马索”,将距离自己最远的一个红袖章的腿缠住了,轻轻一拉,就把他绊了个跟头。

红袖章还没开砸,就摔了个嘴啃泥。

最关键的是,他周围都是自己人,其他人都离得远远地,就算想讹人,都讹不着谁。

姜英秀把“绊马索”收了回来,又把另一边离自己比较远的另一个红袖章,用同样的法子放倒了。

这一位没有前面那一位愣。

他出身农村,打小儿亲眼见过很多“封建迷信活动”,这会儿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儿邪门儿。

第一个摔倒了的那位,他看得真真儿的,压根儿啥也没碰着,就平地上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那地上连点水渍菜汤都没有!

轮到他自己,他最开始本来打算跟着众人一起去收拾姜英秀的,但是见到一个同志摔倒了,还摔倒得那么诡异,他就有点儿肝儿颤,干脆躲到了后面。

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又不能干站着放挺儿,啥也不干,于是就投机取巧地抄了把椅子,准备掀翻一张桌子,或者砸倒两三把椅子,就算完事儿。

然而万万没想到……

刚一迈腿儿,还啥都没来得及干呢,自己就倒了!

而且比第一位摔倒的那位老兄更惨,他劈叉了!

这还没开打,自己这边就“阵亡”了两位,简直太不吉利了!

另外几个人一拥而上,冲着姜英秀就过来了:

“你这小婊砸,我让你狂!”

“当找我们的面儿你就敢这么嚣张,怕是横行霸道惯了吧!”

“今儿个爷就替你爹娘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为什么有三只眼!”

第478章 手下留情

除了两个被姜英秀直接用意识力凝结成的“绊马索”撂倒的家伙,剩下的几个坏蛋,一鼓作气冲着姜英秀冲了过去。

他们这些人的三观本来就比较歪,虽然难免受到本地风俗影响,觉得打女人是很没品的事,更别说是打个没成年的小丫头片子了。

然而,这小丫头片子她既然成了自己飞黄腾达的道路上的绊脚石,那么自然没办法讲究那么多了。

管她是不是小丫头片子,先揍了再说!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并不只是性情凶悍而已。李招娣的继母会呆呆的被她打,并不是因为纯粹被她的凶悍给吓傻了……

三个膀大腰圆的老爷们儿冲了上去,一边冲,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凳子,只是出手的时候,手上的动作,还是下意识地忍不住放轻了几分。

毕竟他们只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而并不想闹出人命。

现在高大国虽然已经做到了革委会主任的位置,然而西麓县这个地方,人们习惯了安稳,高大国带人折腾过好几次了,然而只扑腾出来几朵小水花,还没有形成什么大的风潮。

他自然也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不说别的,单单双喜煤矿和县武装部这两块硬骨头,他就啃不下来。

这些手下虽然张狂,但是也知道,到时候万一真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人命,高大国是没有事儿,人家有厉害的姐夫保着,自己这帮人,该顶罪的,一个都跑不了。

姜英秀眼瞅着几个人一拥而上,却没躲开,也没有闪避,只是在原地笑呵呵地等着,等到几个人收势不及,几乎都快要扑到自己身上了,才身法诡异地一闪,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三个大老爷们儿眼睁睁地看着那丫头诡异地消失了,几个自己人明知道不对,却已经收不住脚步了,狠狠地扑到了一块儿,手上的凳子也都毫不留情地打了出去……

这年头的凳子可不是轻飘飘的塑料,那都是实打实的木头,打到身上是真疼啊!

也多亏他们之前看着姜英秀觉得是个小丫头,手下留情了,稍稍收了几分力道,不然这一撞车,自己人之间怕是就能直接给彼此开瓢儿了。

几个滚地葫芦滚作一团,恼羞成怒,姜英秀偏偏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哦,原来你们就是这么告诉我马王爷有几只眼的啊。”

“扑哧……”

“嘿嘿……”

“哈哈……”

围观群众震惊中又带着兴奋,一边忍不住喷笑出声,一边一个个地伸长了脖子,活像是一群好奇的鹅。

姜英秀动作慢悠悠地拎起来一张凳子:

“你们打完了,这回该我了吧?”

一边说,一边挥着凳子砸了上去。

几个人开始还大呼小叫了几声,连吼带骂,然而后来却只剩下惨然呼痛了。再后来,似乎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空气中回荡着“噗嗤,噗嗤,噗嗤……”木头砸肉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大堂里的笑声慢慢地停了下来,很多人都开始担忧,是不是要出人命了?

自己是不是该开溜了?

姜英秀终于停了手:

“回去吧,以后都自觉点儿啊,别老在我眼前晃悠。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姜英秀刚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冲着李招娣的继母嚷了一句:

“你也别哭了,哭死也没人替你做主。记住管好自己的嘴。

如果我听到有人传我的闲话,或者有人传苏经理的闲话,那么,我不找别人,就找你。

你躲回乡下去我也找得到你,你跑到外省去,我也不会放过你。

下一次再被我收拾,就没可能这么轻松过关了。”

撂下了这些狠话,姜英秀就溜溜达达地走了,径直去了后厨。

目瞪口呆的孟小满也跟着过去了,有几分忐忑又带着几分兴奋地跟大师傅进行了一场绘声绘色的实况转播。

现场的众人却依然鸦雀无声。

毕竟刚刚见识过这丫头的狠辣,谁也不敢相信她这些话也许只是说说而已。

地上几只血葫芦郁闷地低声呻吟出声,忍不住心中暗恨:

“这母夜叉,谁说她很好对付的来着?谁说的?可坑死我了!”

饭店大堂内外的围观人群心满意足地看饱了热闹,这会儿见这个“煞星”竟然施施然转身走了,回了后厨,赶紧一个个鸟悄地起身开溜。

李招娣的继母孤零零地在大堂当间站着,哭得更伤心了。

她自己被打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心里其实多少还存了几分指望,有一丝这帮红袖章能给她出气的念想。

谁曾想,这丫头打她的时候,竟然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她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姜英秀虽然回了后厨,这帮人却不敢不走——地上那三个血葫芦,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呢!

虽然并没有伤筋动骨,这丫头打人的分寸、力道,掌握得简直可怕!

她专门挑着肉打,打得疼得要命、血肉模糊,却技巧完美地避开了主要的血管,也避开了骨头和内脏。

虽然让被揍的人看着非常吓人,却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伤……

最早莫名摔倒的两个家伙,颇有几分后怕又颇有几分庆幸地把地上的三个血葫芦似的同伴儿,费劲巴力地给扶了起来,慢腾腾地、有几分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李招娣的继母四下瞅了瞅,见没人理她,于是也哭哭啼啼地跟在红袖章们身后悄悄地溜了出去。

大堂内本来在吃饭的客人,也不管自己吃没吃完,都不愿面对这种血腥的现场,麻溜地起身走人了。

毫无存在感的尚七爷,默不作声地拎了拖把过来拖地,很快就把地面清理得光洁如新。

当初看热闹的都走了,后面再来的人,再也看不出来这里之前刚刚发生过一场惨无人道的血腥斗殴。

不,不是斗殴,而是单方面的被ko。

打架嘛,在西麓县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在民风彪悍的黑瞎子岭镇上,那就更是稀松平常了。

不过,打架这种热闹,毕竟还是势均力敌、有来有往的,才好看!你一拳我一脚,踢断胳膊打折腿儿、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才热闹嘞!

不过,这种一面倒、单方面的ko,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相反,对无辜的吃瓜群众来说,围观这种阵仗的时候,心理压力也是很大的好吗?

第479章 你抡大勺,我抡菜刀

吃瓜群众虽然觉得不那么尽兴,姜英秀的心情却很不错。

这种谣言害人的事情,她见得多了,终于有机会在一个谣言诞生之初,就把它的始作俑者暴揍了一顿,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与这份愉快相比,那种因为觉得自己有几分恃强凌弱,而产生的一丢丢细微的愧疚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不过,大师傅的反应,却有点出乎姜英秀的意料。

他面容严肃地盯着心里有几分兴奋和得意,缓缓走进了后厨的姜英秀,冷着脸没有说话。

姜英秀虽然并不怎么重视这份给大师傅当“学徒”的临时工工作——她、苏经理、大师傅都心知肚明,这份工作其实只是个幌子而已——但是,她还是很重视大师傅对她的观感的。

姜英秀平时跟大师傅相处得相当不错。

大师傅为人正直,也愿意提携后辈。

虽然大师傅不知姜英秀和苏经理的交易的真实内容,却从没有因为她是“走后门”进入饭店工作的就歧视她。

反而真心想要教给她一些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

姜英秀只是上辈子过得太安逸,性子很单纯,但是她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大师傅是真的对她很好。

这会儿看大师傅似乎有些生气了的趋势,她赶紧狗腿地凑上前去,扯住了大师傅的胳膊撒娇:

“师傅,人家一时没忍住,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啦!”

声音甜的让一屋子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姜英秀现在的模样还算得上是个小萝莉,饭店里的员工多数人都把她当成跟自己家的小妹妹一样看待,不然怕是不用人家李招娣的继母刻意污蔑,这样的亲密举动,就足以令谣言满天飞了。

大师傅被她晃得头晕,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既然肯开口说话,而不是用那种冷冷的目光看着她,就好办多了。

姜英秀嬉皮笑脸:

“师傅师傅,人家知道错了啦……”

声音比刚才还要甜个八度。

大师傅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

“好,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姜英秀一顿。

她还真有点儿说不出来自己错在哪儿了。

事实上,她心里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了。

不过,大师傅想听的肯定不是这个。

正在她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大师傅彻底消气的时候,大师傅有几分郁闷地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她的脑门儿:

“你那眼珠子都快把我给转晕了,快别转了。我就知道你压根儿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你说你一个丫头片子,力气是大了点儿,这脾气比力气大太多了吧?

外头的事儿,有我们这下大老爷们儿在呢,还能让你吃亏?

你犯得着拎着胳膊挽着袖子自己上?

这下可好,落下个心狠手辣的‘好’名声,回头还怎么说婆家?

一个小丫头片子,打架斗殴本事一流,一个人能横扫一大片,这是啥好事儿啊?

谁家敢娶个母夜叉?

就算人家儿子看上你了,那人家爹妈不得寻思寻思?万一以后人家儿子跟你这儿媳妇儿闹矛盾了,那不得被你揉圆了搓扁了可劲儿磋磨啊?人家谁家敢娶你进门儿?”

姜英秀听见大师傅这么担心她,而不是生她的气,反而开心起来,眉花眼笑:

“那怕啥,没人儿敢娶我我就不嫁呗!多大点儿事儿啊!”

大师傅恨铁不成钢地给姜英秀脑门上凿了个脑瓜崩儿:

“你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

姜英秀继续嬉皮笑脸:

“我怎么就熊孩子了?那李招娣那个后娘,都把屎盆子扣到我脑瓜顶上来了,我不把她打得满地找牙,还留着她过年哪?

再说了,这事儿要就是涉及到我自己也就算了,我也不在乎别人说我点儿啥,也不在乎别人拿啥眼神儿瞅我。

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可是他们趁着苏经理出差的时候来闹事儿,还明明白白地攀扯苏经理,埋汰完了我还埋汰苏经理,这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哪!

这帮损犊子摆明了就是没安好心,故意要给苏经理背后捅刀子呢!

苏经理多憨厚的人哪!

他们竟然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简直是吃人饭不干人事儿!

我不把他们当场打回去,放着他们这么造谣,回头苏经理让人讲究两句,再一股火儿窝囊死,我到时候咋跟苏大婶儿交代?”

大师傅竟然觉得姜英秀说的挺有道理,差点就点头同意,然后赶紧及时守住了,故意板起来脸,再次往姜英秀脑门上轻轻地敲了个脑瓜崩儿:

“说你熊孩子你还不服气!

我就说你一句,你那就有一百句等着我呢!

就算你说得都对,这事儿你也不该直接自己就动上手了啊!

咱们饭店里这老些大老爷们儿呢,放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地、直不楞腾地往前冲,像话吗?

你当我们都是窝囊废啊?

再说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学来的这满嘴磕碜词儿?以后都给我改了!”

大师傅说得理直气壮,斩钉截铁,姜英秀只好点头。

不管怎么说,大师傅说这些话、操这些心,到底是关心她、护着她,才会为她想这么多、这么远。

虽然这些担忧对她来说,其实都不成问题。

姜英秀干脆继续嬉皮笑脸:

“师傅,师傅,你就别生气了啦,我保证听话,以后再不这么冲出去了,下回万一再有啥不长眼的东西来闹事儿,咱们爷儿俩一起上!”

大师傅听到这里也绷不住,笑了,姜英秀有点儿得意忘形,脱口而出:

“到时候咱们俩一块儿冲出去,威风凛凛!你抡大勺,我抡菜刀!”

“啪!”

姜英秀脑门儿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回大师傅倒是实打实地打了她一下,这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那菜刀能随便抡吗?

大师傅没故意把力道放得轻轻地,打得姜英秀的脑门儿上,瞬间就红了一块儿。

姜英秀白皙润泽的额头上突然红了一块儿,对比特别明显,大师傅看着,又觉得难以言喻的心疼,眼泪差点从眼圈里掉出来:

“你个熊孩子,真是气死我了!那菜刀是你能随便抡的吗?那是做菜的!”

姜英秀虽然觉得脑门儿这回真的有点儿疼,却并不在意,只嘻嘻地笑。

大师傅看着她这副样子,也觉得很无奈:

“你这破孩子!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真是操不完的心!”

姜英秀还是不说话,只看着大师傅笑弯了眼睛。

大师傅叹息了一声,心情似乎平复了几分,喝道:

“你把那南瓜饼忘到脑后去了吧?指着你,黄花菜都凉了!麻溜地去洗手!今儿个教你个硬菜!”

第480章 捎信儿

大师傅说的硬菜,无非就是鸡鸭鱼肉这些。西麓县这片地方,也没有什么海鲜大餐之类的。

姜英秀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因为不会拾掇内脏,也不会秃噜鸡毛,她穿越过来以后,每次吃鸡,几乎都是直接用空间收了,然后裹上厚厚的一层泥巴,再在泥巴外面裹上荷叶,放在火上烤。

一般烤上最少四五个小时,就差不多能熟透。

而烤熟了以后,把外面的泥巴壳子敲掉,鸡毛就被泥巴壳子带走了,手动撕下来白生生的嫩肉块儿,香气扑鼻,直接开吃。

当然,其实没有去内脏的鸡肉,味道还是多少受了几分不好的影响的。

不过,这个小身板之前长时间吃不到肉,对肉的渴望,早已经压倒了她这个穿越者的灵魂,在口味上的挑剔。

然而,这么长时间下来,她这小身板的营养,一直都很不错,没看连头发和肤色都恢复过来了嘛!就连身高,也慢悠悠地增长了几厘米。

现在再让她吃没有去掉内脏的叫花鸡,她都有点儿咽不下去了。

不过,这话自己心里知道就好,要是敢说出去,绝对会被人家打死的。

这个时代,整体一直处在一种物质匮乏的氛围里,没有人会浪费粮食,更没有人会浪费鸡肉这样的好东西。

只要是鸡,那毛茬没秃噜干净算啥,就算煮的半生不熟的,都有的是人抢着吃。

姜英秀看着厨房里束缚着翅膀和腿的两只小母鸡,口水都快下来了。

莫非大师傅要自己做一只让她旁观,然后再让她亲自做一只练手儿?

姜英秀想的正美呢,就见大师傅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既然力气那么大,还老想着抡菜刀,给你机会表现表现!”

大师傅一手拿着刀,把刀柄倒转过来冲着姜英秀,示意她接过去,另一手指了指台面上的案板:

“这里就都交给你了!”

姜英秀:……

案板上堆了至少有半扇排骨!

呜呜呜,古人果然木有骗我,出头的椽子先烂,人果然不能太出风头!

平常这剁排骨、剁饺子馅儿之类的,这些可全都是孟小满的活儿!

姜英秀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大师傅的表情,见到大师傅虽然板着脸,但是眼里藏着的却全是笑意,就心中有数了。

她故意进一步退两步,慢吞吞地、仿佛万般不情愿地踩着小碎步挪了过去,从大师傅手里接过了剁肉刀,一脸生无可恋地开始“邦邦邦”,把案板和骨头,都剁得砰砰响。

大师傅看着她那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儿,心知肚明她在做戏,就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点儿,满意地笑了,转身就嗓音嘹亮地去指挥其他人忙活:

“小满,你去把那两只小母鸡杀了,别忘了烧一锅开水,把毛都秃噜干净了啊!鸡杂也拾掇出来,先搁一边,一会儿我处理。”

“四德子,你去把那套下水都洗了。尤其是那副猪大肠,洗得干净点儿,别偷懒,要不回头再像上回那样,让客人吃出来味儿不对,我就做主扣你的工资了啊!”

“周小二,你把那土豆子洗了,然后把皮都削了。削了皮再洗一遍啊!还有那两颗菜花,洗干净了,撕成小朵。千万别用菜刀切,用手撕!还有那蘑菇和海带都洗干净了,没沙子了就换干净水泡上。”

“王大娘,你再蒸两笼屉馒头!”

……

大师傅一串一串指令发出去,整个厨房就像一台运转精良的机器,被按下了开关键,每个齿轮,都有条不紊地转动起来。

剁排骨对姜英秀来说,其实真的是小菜一碟。

不管是给鱼开膛、刮鳞,还是给鸡开膛、秃噜毛、去内脏,或者剁肉,剁排骨,剁饺子馅儿,这些事情,其实没有太多技术难度,对力量的需求,姜英秀也完全能够满足。

她主要需要克服的,是自己心理上的不适。

毕竟上辈子的工业发达,科技昌明,商业成熟,作为一个被现代社会宠溺着的现代人,她想吃什么,都有人给做现成的。

即便偶尔兴之所至,想要自己下厨做点好吃的,也完全可以买到处理好的白条鸡,或者已经拆分好的鸡腿、鸡翅、鸡胸肉、鸡柳之类。

想吃排骨或者想吃鱼肉,也可以轻轻松松地在超市买到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半成品。

她只需要简单地煮一煮、蒸一蒸,或者焯个水、切两刀加工成肉片、鱼片,再下锅翻炒两下,就可以做出味道鲜美、卖相也不错的成品。

完全不需要面对鲜血淋漓的屠宰过程,也不需要面对开膛剖肚取内脏的恶心不适感觉。

不过,姜英秀最大的优点,其实不是别的,而是她对环境的适应能力。

当然,这一点,可能也是全人类的共同优点。

她努力忽略了剁排骨这件事带来的细微的心颤感觉,心中一再叮嘱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大师傅对她是真好,她没有必要因为这些细微的心理感受,而表现得太过任性,伤了这些愿意帮她的好人的心。

剁完了排骨,又焯了水,然后捞出来放到一个干净盆里,姜英秀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抬起迷蒙的小眼神儿,看向大师傅,看看还有什么吩咐。

大师傅乐呵呵地告诉她:

“再把那两只小鸡剁了,都剁成肉块儿,鸡腿儿和鸡翅也一块儿剁了。”

姜英秀本来已经因为完成了任务而变得明媚起来了的小脸儿,瞬间就耷拉下来了,默默无语地提着刀,走到孟小满正忙活着的那张案板,把两只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小母鸡给拎了过来,“duangduangduang”地开剁。

没多大会儿功夫,鸡肉块儿也剁好了。

大师傅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不错,不错,你这把子力气,用来剁肉还真挺合适!那就这么定了吧,以后每天早上的包子馅儿,就都归你了。”

“啪嗒!”

姜英秀“怒气冲冲”地把菜刀拍在了案板上,然后对上了大师傅那“看看,装了几分钟就露馅儿了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儿,又“委委屈屈”地叹了口气,重新把菜刀拎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乖巧得多:

“师傅,那我要不要今儿个就先剁些肉馅儿备着?”

大师傅刚要说话,张彩霞进来了:

“秀秀妹子,你们村儿来人了,要见你。这会儿正在大堂等着呢,说给你们家里人捎信儿来了。”

第481章 昏迷

姜老太太一脸疲惫,喊了牛桂花过来,又沉默了一阵,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

众人颇有几分好奇,不过大家伙儿都知道老太太的脾气,谁也不敢留下来听训。搞不好老太太的枪口转移了,冲着自己个儿来了,那乐子就大了!

甚至连姜秋菊和姜英秀也被赶了出去。

姜秋菊原本还有几分不情不愿,仗着她一贯受宠想要赖在现场瞧热闹,被老五媳妇儿朱月娥连拉带拽,连劝带哄地给弄到了五房去了。

姜英秀二话不说就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她之前一直定不下来投稿的题材和画法,今儿个有着落了!

今儿个赶集的见闻,和去孙富贵家这一趟,给了她十分丰富的灵感,让她一分钟都不愿意耽搁,恨不得马上就躲进空间里画画儿去!

老太太又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方才开口说话。

嗓音却一反常态,不再那么清亮高亢,而是低沉中透着沙哑,渗透着深深的疲惫和痛苦:

“老大家的,我今儿个去集上,听说你上次在镇上,遇见了你娘家大嫂。

你们姑嫂二人,还亲亲热热地手拉着手,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也不知这一向不怎么对付的两个人,怎么有那么多嗑儿唠的。”

“你从集上回来,半句口风没漏,只跟我说你被小偷盯上了,丢了钱。”

“然后呢,我又听说,你娘家大嫂,去了上岭村孙富贵家,把之前咱家定下来的那一窝五头的小猪羔给抓了回去。”

“老牛家欠了生产队一屁股债,任务猪年年都交不上,什么时候有这个闲钱了?还能一口气抓五头?”

“怎么你跟你大嫂见了一面,咱们老姜家的钱就丢了,你娘家大嫂就能抓小猪羔了?”

“你是拿你婆婆当傻子耍着玩呢?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把你自己的老爷们儿,把你的几个亲儿子放在眼里?”

“好,就算我是个傻的,你当我们老姜家一门上下,这几十口子,都是傻的?”

“平时你贴补娘家,给你爹娘送苞米茬子送黄豆粒子,给你侄女送衣服鞋袜,给你嫂子送棉花送布头,我什么时候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你不但不念我的好儿,反而拿我当傻子耍?”

姜老太太越说越气,一来气把手里的黄铜烟袋杆儿摔了出去,正正好好地砸在了牛桂花头上,牛桂花“妈呀”一声喊,头上破了个口子,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哩哩啦啦顺着鼻子就淌了一脸。

听着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高,还摔了烟袋锅儿,再加上牛桂花的惨叫呼痛声,坐着小马扎在外屋地等着的姜大山和姜英杰,顿时像是被火苗燎到了屁股,噌地一下跳起来,就冲到了东梢间。

一进屋就看到牛桂花面色惨白,披头散发,跪在老太太面前,头上开了个大口子正在哗哗淌血。

而老太太一脸气恨,怒目圆睁,还不停地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就像离了水的鱼,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大山和姜英杰各自冲了上去,扶住了自己的亲娘,异口同声,一叠声地问:

“娘,娘,你咋地了?”

“娘!你别吓唬我,你这是咋地了?”

姜英杰颇为气愤地看了姜老太太一眼,这老婆子是越来越刁蛮了!不管自己的娘亲有啥不是的地方,老太太也没有动手的道理!

姜老太太正抚着胸口顺气,缓了半天,方才万分艰难地开口跟姜大山说道:

“这个媳妇儿,怕是不能要了。

她人是嫁了过来,还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可是这心……是徐庶进曹营啊,一直都留在了老牛家,没跟着嫁过来……

好在她父母双全,兄弟俱在……

老大,你把她送回老牛家去吧!”

姜大山傻眼了:“啥?娘你说啥?”

姜英杰炸毛了:“奶,你也太过分了!我娘犯啥事儿了?你凭啥让我娘回娘家?”

姜大山先是吹胡子瞪眼地冲着姜英杰虚蹬了一脚:

“臭小子翅膀硬了啊?咋跟你奶说话涅?麻溜地跟你奶赔个不是!”

然后又转过头跟老太太求情:

“娘啊,这不大合适吧,大宝都长这么大了!再说,大宝他娘干了啥事儿了,就把你老气成这样了?你告诉我,我麻溜地替你抽她!拿鞋底子抽她!保证不待留力气地!”

姜老太太看着地上脸色惨白,满脸是血的牛桂花,看着仇恨地瞪着她的大孙子姜英杰,再看看笑嘻嘻地跟她求情的大儿子姜大山。

她想说:“儿啊,你这媳妇儿,跟你不是一条心啊……”

然而却只嘎巴了两下嘴,没有说出声音来。

紧接着,无力地闭了闭眼,一口气上不来,向后一倒,便晕了过去。

姜老太太竟然气性这么大!还是被自己气得晕了过去的……牛桂花心里又气又怕,也跟着头一歪,不知真假地晕了过去,晕在了姜英杰的怀里。

姜家顿时忙乱成了一团。

就连姜英秀的小仓房都有人砰砰砰地敲门,喊她赶紧起来。

姜英秀本来躲在空间里正在画画儿。

一幅小鸡啄米,一幅猪娃抢食,都已经打好了速写底稿,正在琢磨到底要选用哪一个场景做主要素材。

这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躲在空间里,竟然能够听到仓房外的敲门声!

空间竟然不知何时进化出来了能听到外界响动的功能?

姜英秀不由得喜出望外,也赶紧忙忙地出了空间,将伪装的被卧拾掇好,匆匆打开了仓房的门,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姜老爷子是个经过见过、遇事沉得住气的。

老二媳妇儿李荞麦也是个有公心、能担事儿的。

老爷子守着姜老太太,给她掐人中,给她喂水,给她揉心口,还在她耳边一叠声地喊着她的闺名儿,跟她说话,给她喊魂:

“芳泠啊,芳泠!咱不气啊!咱不气!”

“芳泠啊,快醒醒,你快醒醒!”

“芳泠啊!回来吧!万事都有我在呢!”

李荞麦冷静异常,指挥若定。

一边让沈春柳烧了大灶小灶,大灶烧了一大锅开水备用,小灶擀了点儿面条,准备煮上放了白菜、土豆和荷包蛋的热汤面,让老太太一醒过来就能吃上。

一边已经让姜大河拿着柳条编的篮子拎了十个鸡蛋出门,用最快的速度跑去请雷七奶奶。不管如何务必要让雷七奶奶辛苦一趟,过来给姜老太太诊治诊治。

第482章 原委

姜英秀见到沈春柳这副模样,就觉得火蹭蹭地往头顶上冒。

如果自己的怒气可以具现化,现在自己个儿的形象,大概就是漫画书里那个熊熊燃烧的火炬树桩老师……

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压下心里的怒意,缓缓地、尽量让声音轻柔地开口问道:

“娘,你这是咋地了?弟弟咋样了?”

沈春柳一见到姜英秀,顿时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眼泪却扑簌簌地落得更欢了:

“秀秀,你可回来了!”

就这一句话,这眼泪就稀里哗啦地往下淌啊淌啊,姜英秀都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

女人真是水做的啊……

不过,她怎么就没有眼泪呢?

沈春柳撒开了捏着输液管的手,把姜英秀搂在了怀里,眼泪瞬间就把姜英秀的衣裳给打湿了。

姜英秀心里依然忍不住有几分尴尬。

虽然她一直对沈春柳还是很温柔的,但是,这种身体接触,她心里多少还是忍不住有些排斥感。

沈春柳没注意到怀里这个小身板的僵硬,只是继续抹着眼泪,要等到她哭够了,不知还得多久。

这会儿六丫拿着饭盒回来了,她刚去医院的食堂打了饭回来。

县医院不愧是整个西麓县最好的医院,就连食堂的病号饭,都做得挺有特色。营养丰富,色香味俱全。虽然跟饭店没得比,但是比起一般人家的伙食来说,却好得太多了。

六丫打了一饭盒的小米粥,预备着万一弟弟醒了,可以直接吃,还用另外两个饭盒,给沈春柳打了一份二米饭,还有一个红烧肉,一个虾米炒小白菜。至于她自己,直接在食堂打了几个肉包子,还没走出食堂,就一边走一边吃完了。

姜英秀看了饭盒里冒着热气的饭菜,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妹子看来是深刻地领会了自己一直在给他们灌输的精神:身体是第一位的,啥时候都得好好吃饭。

六丫看到姜英秀竟然也在,惊讶了不到一瞬间,就把三个小心翼翼捧着的饭盒,往床头的柜子上一放,整个人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张着两个翅膀就扑进了姜英秀的怀里,声音里都带上了明亮悦耳的欢快:

“姐!”

姜英秀接住了欢快的小丫头,自己也忍不住受到她的情绪感染,刚刚面对沈春柳时候的那种烦躁减轻了不少:

“六丫,咱弟这是咋回事?咱娘就知道哭,问啥也不说,都快愁死我了!”

六丫听到姜英秀这么问,小脸儿上几乎快要流淌出来的欢快一闪而逝,立马变得五官狰狞、咬牙切齿起来:

“还不都是咱奶那个什么破烂亲戚作的妖!”

姜英秀的脸色也忍不住随之严肃起来:

“咋回事?你快说说!”

沈春柳扯了扯六丫:

“别跟你姐说这些糟心事了……”

六丫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跟我姐说,跟谁说?跟我爹说,他听么?”

姜英秀看了沈春柳一眼,她似乎有几分局促不安,姜英秀压下心里的烦躁,目光里有几分淡淡的疑惑,再问了一遍:

“六丫,你说,到底咋回事?这里头还有咱爹啥事儿?”

六丫咬了咬嘴唇,脸上带了几分委屈:

“咱爹最不靠谱!咱奶给他几句好话,他就找不着北了!

咱奶处处维护那个许玉莲,咱爹也就跟着把那个许玉莲捧得高高的!

那许玉莲自己在咱们大队上落了户——那落户的事儿还是咱爷去跑的呢——然后她还不知足!

你说好不容易落了户,按一般人来说,也该消消停停过日子了吧?

可是她许玉莲偏不!

赖在老宅不走,天天在老宅吃喝拉撒不说,还把咱奶和老姑哄得团团转,前几天还让咱爹去给她婆婆家捎信儿,让几个孩子过来找她!”

姜英秀点了点头:

“这也是人之常情。然后呢?要是就这么点儿事儿,你也不会气成这样吧?”

六丫嘟着小脸儿,一脸不高兴:

“可不是嘛!刚开始我听说了这事儿,也没觉得怎么样。虽然咱爹到了人家,被人家兜头一盆脏水泼了个透心凉,好悬没感冒了,我也没觉得许玉莲可恶。谁让咱爹欠儿欠儿地,非得人家说让他干啥就干啥呢?”

六丫再次翻了个大白眼儿,姜英秀忍俊不禁地想起她的那个世界里,一个美貌动人的女演员,演的古装剧里那个动不动就赏人“一丈红”的个性狂傲的宠妃的大白眼儿。

这两个白眼儿的尺寸虽然不同,力度却颇为一致,传递的感受也同样精准。

六丫翻完了白眼儿,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然后前两天,那个许玉莲的孩子就找来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三个孩子,模样都挺齐整的,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啥好孩子呢!”

“身上都穿的补丁罗补丁的衣裳,不过洗得倒是都挺干净的。就连他们脚上穿的布鞋,也都没能看得出来是用心洗刷过的。咱爹一看,就觉得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许玉莲婆家不是人又觉得老宅伙食一般,居然把他们领到家里来吃饭了!”

“三个孩子都是吊梢眼,薄嘴唇,看着就一脸的刻薄相!只可惜当初我没看出来!”

“咱爹说让咱娘好好做一桌子好菜,咱娘就做了,然后呢,饭桌上,咱爹给人家孩子夹了个鸡腿,我就给咱弟也夹了个鸡腿。

一只鸡,一共就两条腿。

平时这两只鸡腿,都是九丫一只,咱弟一只。

我要是知道咱爹要把鸡腿夹给人家,我就直接给九丫和咱弟各一只了。

这帮白眼儿狼,吃了九丫的鸡腿还不满足,还非得要咱弟的那个!

咱弟当然不给,然后人家就把咱弟给开瓢了!”

六丫这个事情的经过讲得拉拉杂杂,前面的铺垫十足,关键部分却直接一句话带过了。不过姜英秀到底还是抓住了重点,就是这帮客人不怎么安分,抢了小弟的鸡腿,还把小弟打伤了。

她关注的是:

“你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咱爹呢?他干啥去了?”

“我们咋能这么放过他们么?咱弟平时谁舍得动一根手指头?六宝那么受宠,都没欺负过咱弟,哪能轮到他们这帮家伙?我当时就怒了,结果我刚站起来,刚要把桌子掀了,就被咱爹一巴掌推了个跟头!”

姜英秀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啥?”

第483章 疑惑

六丫一脸的愤愤不平:

“艾玛我当时的反应跟你一样一样的。我做梦都没想到,外人欺负咱们的时候,咱爹不光不帮着咱们出头,竟然还护着那帮瘪犊子!”

姜英秀不由得动了几分真怒,她一向清脆嘹亮的声音竟变得有几分低沉,沙哑,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后来呢?你们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了?”

“哼,我又不是咱爹!”

六丫骄傲地一扬脖子,那神情,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刚刚打了胜仗的小公*******丫拎着自己个儿的凳子就冲上去了,照着后背给了抢了咱弟鸡腿的那臭小子一凳子,把他当场揍趴下了!

俩鸡腿儿都掉地下了,上面粘的又是灰又是泥的,那小子哇一声就哭了!”

“最给力的其实是九丫,这丫头竟然是个笑面虎

她笑么滋儿地拎着一大碗滚烫的鱼汤过去了,照着那小子的脑袋就浇了下去!

我眼看着他那耳朵一下子就烫红了,眼瞅着就起泡了!

可惜他那会儿已经被八丫给揍趴下了,那汤大部分都撒到他头发上了,基本上没烫着脸。”

“他那两个姐姐,抱着他哭天抢地了一会儿,就冲过来要揍八丫和九丫,正好我从地上爬起来了,就轻轻松松地伸了个腿儿,就把她们俩给绊倒了。”

六丫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她对于这一战之中,自己和两个妹妹彼此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配合,感到万分满意。

只是,想到当时的场景,她的悲伤难过又重新回到了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小脸儿上:

“可惜那会儿咱弟已经昏过去了,根本就没看到我们几个给他出气!”

“咱娘都傻了,抱着咱弟,看着咱弟脑袋上的大口子,流着血,还傻乎乎的拿个白手绢儿,一个劲儿地给他擦,那是拿个手绢儿就能擦干净的吗?”

“咱爹干啥去了?咱弟被开瓢了,他都不心疼?”

“咱爹……别提了,我都怀疑这个爹是假的!其实他是别人家的爹吧!要不是他纵的,那几个破孩子头一回上咱家来,哪敢那么嚣张?

最开始那俩孩子就抢了咱弟最喜欢的凳子,咱爹当时就让咱弟有礼貌,说人家是且,让咱弟让着点儿人家。

你说他也不想想,咱弟才几岁?

那破孩子都几岁了?”

这一点姜英秀还真忘了问了。听到这里不由得问了一句:“几岁了?那几个孩子还比咱弟大?”

六丫生气地说:

“可不是咋地?那抢了咱弟鸡腿的熊孩子都五岁了!他两个姐姐,一个七岁,一个九岁!”

姜英秀闻言,心里的不爽又增加了几分。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起码的道理是该懂了的。

别人手里的吃食,竟然上手就抢,可见平时也不是个善茬。

六丫已经神情激愤地继续说下去了:

“还不光是抢了咱弟最喜欢的凳子呢,在桌子上也是各种烦人,咱娘端上来一盘菜,他们就扒拉一盘菜,一眨眼就没了,一丁点儿都不给别人留!

简直就跟咱奶常说的那句话,饿死鬼投胎似的!

到后来了,他们自己吃不下了,就往菜盘子里头吐口水!

给我们几个恶心的都吃不下去了!

最后上来的那只鸡,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也不能给咱弟抢到一条鸡腿。

结果谁曾想,这抢到了还不如不抢呢!”

姜英秀的怒气值又有点上升的趋势,沉默了几秒钟,才又问了一句:

“咱爹就一直这么看着他们作?后来呢?”

六丫有点儿生气了:

“后来还是九丫说的,说得把咱弟送医院,最起码得请雷七奶奶来看看。”

“八丫当即就登登登地跑去找了雷七奶奶回来,咱爹还说要给人家那孩子看烫伤!结果被咱娘当场吼了一嗓子,让咱爹滚,咱爹才老实了。”

“咱爹居然还哄着人家那个熊孩子,自己亲自动手给他洗涮干净,然后把他和他那两个姐姐给送回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给咱弟洗澡咱爹都没动过手,全都是咱娘和我们几个做的!”

姜英秀忽然觉得,嗯,也许就是因为沈春柳太贤惠了,姜家三房这几个小丫头,也都太乖巧懂事了,才把姜大地给惯成了这副德行!

要不是闲的没事,在家感受不到被需要,这家伙能这么对外人掏心掏肺?

又或者,只能说姜大地这脑回路比较清奇,或者是他的胳膊肘很特别,拐着弯儿的天然朝外头长?

姜英秀默默地吐槽了一阵,实在无法理解姜大地这样做,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再者说,就算你真的要把人家当客人什么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家儿子,还是改善了他“绝后”处境的独苗,难道不应该尽心尽力地呵护吗?

自家的宝贝疙瘩进了医院,他居然都不跟着来看看?

那许玉莲和她的三个孩子,到底给姜大地灌了什么迷魂汤?

姜英秀越想越觉着奇怪,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投向了沈春柳。

就算六丫出于愤怒的心情,传达的信息里会有一些不尽不实,沈春柳不善作假,听了这些话,总会有些反应吧。

然而,沈春柳的脸上只有困惑和伤心。

显然她也不大明白,姜大地明明已经觉醒了,已经意识到了老宅那边对他和三房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怎么这么短短的几个月过去了,就又糊涂回去了呢?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估计也问不出来更多的内容了,姜英秀顿了顿,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饭盒:

“娘,你去洗洗手,先把饭吃了吧,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沈春柳摇摇头,抹着眼泪拒绝了:

“你弟还没醒……我吃不下!”

姜英秀再次试图压下心里的烦躁,自己最近的烦躁情绪好像很多啊,尤其是见到沈春柳的眼泪,怎么会感觉这么烦呢?

竟然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用什么东西兜头糊住她的脸,好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理智压制住了这种莫名的冲动,姜英秀耐着性子劝说沈春柳:

“娘,你不为自己个儿考虑,也得为了我弟想想吧。

我们几个就是一群孩子,到真章的时候能干啥?遇到事儿不还得指望大人?

我爹又不知摇哪儿去了,你要是把自己饿坏了,倒下了,回头医院这头有点儿啥事要找你做主,你咋办?

就比如说,给我弟做手术,当时人家大夫是不是让你签的字,按的手印?

我弟现在还没醒呢!

回头万一要是还需要开刀,还需要有人做主来签字,按手印,你要是倒下了,我爹又跑得没影了,我们找谁去?

就算我们能找来村里人来帮忙照看我弟一会儿,这做手术可是得担责任的,谁又敢签这个字,谁又敢负这个责?

回头要是我弟醒了,要娘,我们上哪给他变个娘出来去?

还有,这医院的病号饭也挺贵的呢吧?

买回来了你不吃,这回头不就得倒掉?多糟禁钱呢?有那多钱给我弟买点下饭的好吃的多好呢?”

第484章 告状

姜英秀愉快地回到了杨树沟村,家里果然不出所料地炸锅了。

第一个恼了的是姜英秀的娘沈春柳:

“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己颠颠儿地跑出去了,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儿,干啥去也不吱一声,你知道家里人都多担心吗?足足七天!七天!之前不是说好了就两天吗?”

“……”

姜英秀无言以对,讪讪地笑着,被沈春柳揪着耳朵,声色俱厉地数落了一顿,她只好苦苦地忍着,心中不断地劝说自己“忍耐!忍耐!”。

唉,沈春柳怎么说也是这具身体的亲娘,骂不得、打不得啊!

除了沈春柳,这世界上还有谁,敢扯她的耳朵?

哼,看她锤不扁他!

沈春柳絮絮叨叨了半天,总算撒手放开了姜英秀的耳朵。

姜英秀心中暗喜,可算是解脱了!

结果,刚刚这样想完,六丫、八丫和九丫就扑了上来,把姜英秀团团围住,像是一群小树袋熊扑在桉树上一样:

“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咱爹咱娘虐待我们!”

姜英秀顿时急了:

“咋了?咱爹咱娘咋虐待你们了?”

沈春柳一个眼神过来,几个小丫头都一脸委屈。

姜英秀忍不住望向沈春柳:

“娘,到底咋回事啊?”

沈春柳一扭头:“这帮没出息的,我都不好意思说!”

姜英秀心里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估计这事儿没有几个妹子说的那么严重:

“到底咋回事儿啊?赶紧滴有话就说,别让我搁这儿干着急啊!”

“姐!”六丫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眼泪都含在眼圈里,好像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

“姐,你不知道,你走了这些天,咱爹咱娘一回肉都没做过,天天给我们吃咸菜疙瘩!”

姜英秀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娘,你们不做肉,咋连菜都不做涅?六丫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哪能老吃咸菜疙瘩呀?”

八丫瓮声瓮气、语气闷闷地告状:

“二舅妈来了一回,咱家房梁上挂的腊肉就没了。三舅妈来了一回,咱家仓房里的火腿就没了。大舅妈来了一回,咱家那几只熏鸡、那几只酱鸭就都没了。”

姜大地在一边添油加醋:

“那可不咋地!你姥姥家人吧,平时也没见他们给咱们家啥好处,这鼻子可灵可灵了,一有点啥好处,离着八百里地都能闻着味儿找上门儿来……”

他说着说着,就在沈春柳要杀人的目光之下委顿下去,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料刚刚告完姥姥家的八丫一丁点儿都不顾及他这个当爹的面子:

“爹,你也别说娘。

大娘上咱家来一趟,你就给人家拎了个肘子对吧?

二大娘来咱家一趟,你不是把那一坛子咸鸭蛋都给送过去了?

四婶来咱家一趟,你把我跟六姐的书包,都给四婶家的两个孩子拿过去了。还搭上我半坛子的小青螃蟹!

五婶来咱家一趟,你不是给带了个狍子腿?

我爷我奶那里,又是谁天天给送鸽子,送鹌鹑,送傻半斤?

可算是赶上我姐不在家,这些好吃的,一口都不给我们留,都让你们夫妻俩给送出去了!”

姜英秀听着听着皱了眉。

年岁最小的九丫现在说话也利落了,忽闪着大眼睛,跟着补刀:

“大舅妈来带了一筐鸡蛋,二舅妈来带了一篮子鸭蛋,三舅妈来带了一篓山楂。大娘来带了二两烟叶,二大娘来带了二斤豆角丝,四婶来带了二斤土豆干,五婶带了一壶酒,半斤猪头肉!”

六丫紧跟着又接上,堪称无缝衔接:

“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咱爹说我们几个丫头片子,犯不着吃那么好,吃啥也是糟禁东西,不如给咱爷咱奶吃。

这是孝顺,我们也就不说啥了。

可是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从来没听说谁家还得孝顺哥哥弟弟,嫂子弟妹,侄儿侄女侄儿媳妇的!”

八丫和九丫异口同声地补充:

“姥姥家亲戚好歹还给拿点实惠的,奶奶家这头,好几家人拿来的东西,加一块儿堆儿也不够敞开肚皮吃一顿的!”

姜英秀满脸黑线,姜大地和沈春柳这两口子,这事儿做得可太过了。

沈春柳的娘家人虽然也算过分,可是鸡蛋、鸭蛋和山楂,多少还勉强算得上礼尚往来。

烟叶、猪头肉、土豆干、豆角丝什么的,这要是兄弟几个偶尔聚聚,各家出点东西,那也就罢了。

倘若说用这些换回去一堆腊鱼腊肉之类的,就有些太过分了。

最关键的是,怎么能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亏待自己家的孩子呢?

本来姜英秀走之前,就是担心自己的行程未必能够非常准确,怕给家里的孩子们亏了嘴,这才特意留下了这些肉食,让家里人串换着花样做好吃的。

没想到这夫妻俩,一个赛一个地不着调!

看着姜英秀的小脸儿沉下来了,沈春柳和姜大地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尴尬。

姜英秀直接冲着姜大地开炮了:

“爹,你这是吃一百个豆儿不嫌腥啊!”

说完了这句,就直奔外屋地,看看粮食还剩下啥,嗯,细粮都不见了,就剩下半袋子苞米面。

姜英秀很生气地吼了一句:

“粮食呢?都哪去了?”

六丫、八丫、九丫异口同声:“咱爹给奶奶拿走了!”

姜英秀只觉得头痛,一下子蹲了下来,捂住了额头。

“姐,你没事吧?”六丫几个扑了上去,她们都担心死了。

这要是把姐姐气坏了,回头谁再给她们撑腰,给她们弄好吃的啊?

姜英秀稍稍缓了缓,站起身来:

“爹,既然这么几天你就能把粮食和肉食都搬到老宅去,以后你去老宅吃饭吧。娘跟我们几个留在这边开火。省得你天天惦记奶奶惦记得够呛,吃不香睡不甜滴。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今晚上你就去吧。你要是乐意搁那边住下也行。反正老宅房子挺多的。给你找床铺盖出来,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姜大地傻眼了,不知道为啥,他竟然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四丫头,你不要爹了?”

姜英秀有气无力地回答:“那哪能呢?你是我爹,我身上流淌着你的血。走到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爹。”

姜大地急了:“那你咋让我上你奶家吃饭去涅?”

姜英秀的脸黑了:“废话!你不到七天就把咱家吃一个月的东西都倒腾过去了,倒腾个溜干净儿!你不去我奶家吃饭,打算扎着脖子、勒紧裤腰带啊?还是打算喝西北风啊?

我不让我娘去,是因为我奶不喜欢我娘,我娘去了,他们婆媳俩都吃不消停。

你是我奶亲生的,亲儿子!再加上你还对我奶这么孝顺,跟我奶感情这么好。

你去吃饭,我奶还能饿着你呀?”

姜大地还能不知道他在他娘心里啥地位?

然而,四丫头说话,从来都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儿,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就算是回老宅饿着,也得在老宅混上几顿啊。

姜大地愁眉苦脸地,被姜英秀赶出了家门,脚步蹒跚地往老宅走。

这破孩子,还反了天了!

第485章 老房子着火

姜大地明明知道这几个孩子说的是添油加醋的一面之词,却抹不开面子为自己的孩子辩护。

当然,正常人肯定理解不了他的这种逻辑。

然而,像姜大地这样的人,现实中还真是挺多的。

很多时候,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明知道不是自己孩子的错,但是在面对他人的指责的时候,却往往无法坚决地怼回去,反而讷讷不能言。

看在外人眼里,就更是觉得这是做贼心虚。

“做贼心虚”的姜大地,面红耳赤地看着、听着许玉莲和她的三个孩子,在他面前连哭带嚎地搂在一起,哭成了一团,眼泪几乎能把整个老宅都淹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姜老太太在一边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口沫横飞地怒骂沈春柳和几个孩子。

姜大地想说,七宝的脑袋开了个口子,现在送到医院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呢……

姜大地也想说,这事儿真的跟沈春柳没关系,是六丫、八丫他们几个孩子,平时被四丫头宠溺得太过了,所以连他这个爹的话都敢不听,越来越无法无天……

姜大地还想说,其实许玉莲的这几个孩子,表现得也有点儿太不像样子了一些,大概是没有随了老许家人,而是随了他们的爹那头儿的根儿……

然而,最终他也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呆呆地听着那些哭天抢地的魔音穿耳。

他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许玉莲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他越来越觉得,从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

倘若不是自己异想天开地把几个孩子带到自己家,想让他们改善一下伙食,今天这些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许玉莲真的是个可怜人。

明明一副水水灵灵、白白嫩嫩的好模样,却偏偏命不好!

遇人不淑,嫁到了那样不堪的人家。

自己本来也只是想要帮帮她,她的几个孩子现在还归她的婆家养,想要接过来,肯定得让几个孩子心甘情愿啊。

他就是觉得,她这几个孩子难得来一趟,想让她几个孩子,也能吃点好的。

如果知道在这边,跟着自己的娘亲,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他们会不会就会经常来看她?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也就会多起来了?

却没想到,本来是一番好意,却反而惹出来一堆麻烦事,又让她添了不少伤心。

他有一肚子想要劝说她不要哭了的话,然而当着众人的面,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而且,看着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就觉得,自己的胸口也闷闷的。

那滋味,简直就像是被谁当胸打了一拳,有种隐隐约约的钝痛,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涌来,深深地刺进他的心脏。

姜大地终于扛不住了,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

见到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姜老太太的怒骂声,终于暂停了一下。

许玉莲悄悄滴捏了一下大女儿的手,自己的声音也放得低低的,瞬间就从嚎哭变成了啜泣。

大女儿反应也很迅速,拉了一把自己的弟弟和妹妹,两个小的也一块儿降低了音量。

姜英杰和钱丽娟正躲在门后偷听这屋的热闹,他们不敢进来,毕竟借住着老宅的地方,姜老太太一个不乐意,随时都能把他们俩给撵出去。

虽然自己起房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比这样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过活要惬意许多。

然而,自己起一套房子,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小两口挣到手的工分,将将只够糊口。

即便算上从生产队下工回来,做完了家务,见缝插针地搓麻绳、编辫子、串门帘、纳鞋底的种种活计,一天到晚、没黑天没白天,拼命地干,能落下的钱,也没有几个。

这还得身体好、运气也好,不能生病,不能坏了东西,不然修修补补,哪里不要钱?

姜英杰为了娶钱丽娟,跟姜家大房闹翻了,甚至连户口都迁了出来,单独立户了,但是姜家大房却没有给他一分钱,也没有给他任何物质上的支持。

钱丽娟嫁过来之前,也跟钱家人闹翻了,当然也是一分钱的嫁妆都没有。

不仅如此,倘若不是有好心人暗中帮忙,单单是他们在医院那里欠的债,都不知道要还钱还到猴年马月。

小两口都不是不能忍的人,虽然在姜老太太眼皮子底下,日子过得分外不爽快,可是为了节省些钱下来,为了以后能真正拥有一个属于自己两个人的小家,他们即便不能忍,也得忍啊!

这许玉莲一来,钱丽娟就警觉地感觉到了危机。

为何寡妇门前是非多?

还不是因为大多数情况下,村里倘若有个年轻鲜嫩、偏偏又不那么安分的小寡妇在,农村妇女的家庭地位,往往就会受到致命威胁?

不过,好在姜英杰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许玉莲的模样长得跟四婶是一挂的,属于那种柔弱、纤细、惹人怜爱的类型。

而钱丽娟是扎扎实实的农家丫头,属于那种肉肉的、暖暖的小媳妇儿。

虽然因为遭遇了不幸,她的身子骨坏了,整个人都彻底地瘦了下来,看起来似乎也变成了弱不禁风的款,但是这几年有姜英杰无微不至地真心关怀着,慢慢地已经养回来了几分。

现在虽然不胖,却依然是那种骨架小、肉肉多的体型。

……

钱丽娟战战兢兢地观察了一阵子,确定了姜英杰对于自己多了个“堂姑姑”这一茬,竟然只有厌烦,而没有欣喜,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思。

这心思放下了,警惕性也不由自主地降低了。

许玉莲自打来了老宅,时时处处忙着表现自己,而且这女人的眼光颇为毒辣,也不知她怎么把时辰掐算得那么准。

回回她抢着做些家务活儿的时候,都能正正好好地赶上姜老太太突然袭击地来看他们干活的状况。

钱丽娟其实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但是看在姜老太太眼里,自己这个侄女来了之后,勤快得简直完全把原来觉着还不错的大孙子媳妇儿给比下去了,样样活计都拿得起放得下。

钱丽娟开始还没有发现,竟真的以为这女人是个勤快的。

却是被姜老太太敲打了几回之后,直到最近,才慢慢地品过味儿来。

钱丽娟忍不住恨得牙痒痒的,她没有跟姜英杰抱怨,然而姜英杰却把她的委屈看在眼里,心里,所以每当她要因为气愤而做出一些冲动的行为的时候,他都会拦着她。

第486章 心思

钱丽娟听着屋子里姜老太太的骂声,有好几次,都有点忍不住,想要张口说话。

她真觉得三婶儿没姜老太太说的那么不堪。

然而却都被姜英杰给拦了下来。

姜英杰的脸上,也满是无奈。

三婶是个好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维护三婶。

可是三叔都在呢。

三叔这当老爷们儿的都不吱声,不维护自己的媳妇儿,他们两个当小辈的,说点啥都不合适。

比起三婶儿来,他更想维护自己的媳妇儿。

再者说,屋子里那几头蒜,他们一个也惹不起。

谁让自己没本事,要寄人篱下呢?

忍吧!

说到底,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着牙,硬忍!

干脆不听这些糟心事儿了,回屋里再串几挂门帘子,再编几个柳条筐。

姜老爷子对姜英杰还是心疼的,已经把编筐窝篓的手艺传给他了。

姜英杰有空的时候就会编上几个,然后攒到值得跑一趟,就送到供销社去卖,虽然供销社收购给不了几个钱,但是积少成多,日积月累的,十天半个月攒下来,多少也能换一点点油盐酱醋什么的。

俩人鸟悄地走了,自然不知道接下来的神奇发展。

姜老太太见三儿子痛苦地抱着头蹲下了,也就慢慢地停住了不绝口的骂声,她不打算把这个儿子逼得太紧。

但是,倘若一丁点儿都不逼迫他,她的想法,又不能实现。

小莲是个好孩子,三儿子虽然逊了点儿,但是胜在听话。

若是能把这两个人凑成一双,有人能实打实地按着她的意思照看小莲,不让这孩子被人欺负了去,她就算这会儿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不,不对,这会儿还不能死。

小莲这事儿是一桩,还有一桩,就是小秋丫头的婚事。这两个事情解决了,就只剩下福生是她放心不下的了。

不过,她跟福生一起,生了那么多的儿子呢!

总有一个两个是能靠得住,能给福生养老送终的吧?

她若是走在福生前头,倒是享福了。

要说她怎么想起来把小莲那孩子跟三儿子凑作堆儿的?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慢慢地,这个想法就像是那大田里的野草,在她心里生了根。

下了一场雨,就蹭蹭地猛长一茬。再下一场雨,又蹭蹭地猛长一茬。

她不是没想过除草,只是这草却怎么都拔不掉不说,那草根,也扎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牢固了。

这些日子,她冷眼观瞧,却是觉得,小莲有没有这个心思,看不大出来,但是自己这个三儿子,却像是动了真心了。

自己的儿子,虽然不待见他,但是照样不耽误自己知道,他一撅尾巴,是要拉几个粪蛋儿!

当初给了娶了沈春柳,原本是看重门当户对,谁知后来,沈家就落魄下来了。当然,老姜家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家,所以虽然沈春柳第一胎就生了闺女,却也没有把她休回娘家。

但是,随着相处越来越久,也彼此越来越了解,姜老太太看着沈春柳,却是越来越觉得鼻子眼睛哪里都碍事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看见老实人就来气!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几个媳妇儿里面,自己看哪个,都不大顺眼。然而自己顶顶看不上眼儿的,就属这沈春柳,其次是那个老四家的杨水芹。

沈春柳的性子,实在是稀泥面软,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掐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她。

三儿子对沈春柳,不是没有患难之情,但是,沈春柳那模样,那性情,是个男人,就不能把她当回事。

这回,若是能让他们两个分了,对三儿子也是一桩好事。

几个丫头片子让沈春柳带走,七宝留下,小莲心地善良单纯,一定能好好待七宝的。

至于小莲那几个熊孩子,这不是她的婆家还没松口呢吗?

回头倘若她婆家一直不松口,三儿就省了心了。

而万一小莲的婆家真的松了口,自己再帮她调教调教,也就都能安分了。

小莲也是个好生养的,人又年轻鲜嫩,倘若不是她还想着那死鬼留下的几个孩子,惦记着把那几个孩子接过来自己养,其实配给老三,都有点儿糟蹋了她这么个人儿了!

老三这么多年,一直子嗣艰难,生来生去,就生了一堆赔钱货。

姜老太太扪心自问,自己老两口,当年条件那么艰苦,都生了这么多小子,这根儿上,应该没问题。所以,总觉得是沈春柳这块盐碱地,浪费了老姜家的好种子!

说不定,把小莲这块正当年的肥地娶进了门儿,还能再多给自己生几个大胖孙子呢。

这个跑偏出去老远,兜了一溜十三招的圈子,又溜溜达达地跑了回来的思路,已经在姜老太太心里,兜兜转转地,一日复一日,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了。

她越来越相信,一贯怂了吧唧、孝顺听话的三儿子,之前之所以敢跟自己呛声,敢违逆自己的意思,必然是因为沈春柳这个面上闷声不响,实际心里藏奸的媳妇儿背地里撺掇的!

这个媳妇儿,娶错了!

要纠正这个错误,就得给老三换个好媳妇儿。

然而,老头子前些日子把家给分了,家底拿出来给了几个房头的儿子、孙子、孙女们,手上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老宅现在虽然衣食无忧,但是人老了,不是这里病、就是那里痛的。手头就算有点积蓄,也不能全花了呀!多少总得留个过河钱儿不是?

再说了,现在还没到老得不能动弹的地步,几个儿子闺女孝顺不孝顺,还看不大出来。

不过,自古以来,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万一将来年纪大了,动弹不动了,手上再没几个钱,万一儿子被儿媳妇儿撺掇坏了,不肯费心费力,关键是不肯掏钱照顾他们两个老的,怎么办?

到时候岂不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自己老两口拿不出来足够的银子,给老三换个合适的黄花大闺女,那么只能往那些好生养的小寡妇身上找了。

可是一般人家的小寡妇,有再走一步的心思的,人家早都嫁出去了。

再者说,即便是娶个小寡妇,也是要给人家彩礼的。而且,寡妇的彩礼,其实不比大闺女的彩礼少。反而因为经过见过,懂得实惠,不会要那些面子上好看的虚头巴脑的排场,一开口,就都是实打实的银钱、粮票、房契地契、金银首饰、四季衣裳什么的,比黄花大闺女更不好打发。

若是真的能把小莲和老三凑成一对儿,自己就算是娘家人,这彩礼钱,不就省下来了嘛!

第487章 偷听

姜老太太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却说不出口的念头——分家以来,眼瞅着三房的日子越过越好了,这其实不都是自己儿子的功劳?

若是让他重新娶一房媳妇儿,把那个面上老实心里藏奸的沈春柳给一脚蹬开,这收入什么的,凭着老三的孝顺劲儿,不都得送到老宅来?

小莲性子温顺、心地善良、既勤快、又懂事,最关键的一点是,她心里有自己这个当姑姑的。想必不会拦着!没了沈春柳那根搅屎棍子,一家人混混和和的,多好!

姜老太太给许玉莲使了个眼色。

许玉莲没有太明白,不过多少看出来姜老太太大概是有话要跟三表哥说,于是就拉着几个孩子,出去了。

姜老太太等到人都走利索了,眼看着门帘子都不动了,对姜大地说道:

“三儿啊,娘这岁数越大,脾气就越发不好了。听着这让人着急上火的事儿,就来气!不过娘的脾气你也知道,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这说完了,就过去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你家七宝住院,需要钱不?娘这还有点儿,你拿去用吧。”

姜老太太一边说,一边从怀里贴肉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手卷包,招手让姜大地过来:

“你看看,这钱你都拿着,给娘留一块钱就行。”

姜老太太说着,就打开了手卷包,手卷包里头,是厚厚的一大摞毛票和分币,密密匝匝一大摞,不过其实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钱。

但是因为这些面额零碎的小钱,姜大地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娘!”

他心里激动不已,娘亲果然还是念着自己的!

这些日子以来,每次娘亲喊他过来吃晚饭,刚开始他还不大乐意来,因为姜老太太每次都忍不住要骂沈春柳一顿。

然而,后来姜大地却发现,来这里吃饭,就能遇见小莲,吃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看她,就总是会害羞地低着头偷偷笑。

而她每次一低头,就有两缕发丝,从她耳朵边上滑下来,黑油油的秀发,垂在那白生生的跟嫩豆腐一般的脸颊旁边,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把那两缕发丝,给她拂起来,掖到耳朵后头去。

她的耳朵也是白生生的,耳垂不大,很小巧的一片,偏偏又圆又白,看着就让人莫名其妙地有点忍不住想要咽口水……

当然,这些心思,他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的,只能在心里暗暗地想一想,还生怕被人看出来。

只不过,姜老太太再让姜秋菊去喊他吃饭的时候,他这脚步就痛快多了。

而且来了老宅,吃过了晚饭,他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早早找个借口回家去,而是想方设法想要找些借口,留在老宅多待一阵子。

恰好姜老太太也想挽回自己在这个三儿子心里的地位,对他采取了怀柔政策。

每天吃过饭,都忍不住拉着他,要跟他忆苦思甜,讲那些他小的时候的种种故事。

比如,姜大地五岁那年,有一次贪嘴,到别人家吃错了东西,回家后刚开始还没事,后来就上吐下泻,大半夜的高烧不退,姜老爷子出门跑生意去了,自己怎么样一遍一遍地拿烈酒给他擦身子降温……

又比如,姜大地小时候,大概是七岁那年,跟邻居家的孩子打架,被人家在头上开了个大口子,自己颠着一双小脚,背着他,硬生生地跑了几十里山路,跑丢了两只绣花鞋,一口气跑到镇上的卫生院,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性命救了回来……

老实说,这些事情,姜大地原本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了,他不想再听了。

可是,姜老太太说得动容,说道情深处,甚至会哭哭啼啼地抹眼泪,他就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接着听下去。

如果不勉强自己挤出来几滴眼泪,姜老太太就会怀疑他听得不用心,下次来还会再说……

为了见到许玉莲,他真是豁出去了。

每次都故意去想一些特别委屈的事情,然后这眼泪即便不流淌出来,也可以含在眼圈里,让姜老太太看到他红红的眼圈,和满腔的诚意。

等到姜老太太放过了他,他就可以往许玉莲身前凑。

当然,分寸他还是有的。

他不敢靠的太近,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伸出手去,碰触她的脸颊、碰触她的头发、碰触她的耳朵、碰触她的手臂、碰触她的腰,碰触她的腿……

他勉励克制,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克制并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态度。

许玉莲面上看着楚楚可怜,其实心里却是非常精明的。

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三表哥对自己的心思,然后便轻轻松松地加以利用。

之前因为姜老太太经常喊三表哥过来老宅吃饭,有一回六丫来了,说是七宝有点发热,让三表哥回去看看。

三表哥本来很着急,就想着马上要回家去,许玉莲觉得是个机会,可以考验他一下,就突然扶着腰,说是自己不小心扭到了。

结果三表哥立即关切地迎上前来,把她背了起来,送到了她住的那屋的炕头上,给她细心地铺好了被子,还灌了个汤婆子,安顿她躺下了,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她本来以为,三表哥大概是回家去看七宝发热的情况了,却没想到,三表哥又转了回来,请了雷七奶奶来给她看伤。

她怕被雷七奶奶看出来,忙说因为用了汤婆子捂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不觉得疼了。

雷七奶奶的诊金,还是三表哥掏的。

……

这会儿姜老太太把三表哥留了下来,却偏偏把自己娘几个赶走,许玉莲直觉就觉着,这事儿可能跟自己有关。

于是把几个孩子安顿好了之后,她就鸟悄地溜了回来,躲到门帘子后头偷听。

刚刚躲了没多会儿,就听到姜老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的心思,你当娘这双眼睛是瞎的,还能看不出来咋地?说起来,你敢肖想小莲这丫头,其实是有几分高攀了。

小莲这丫头,那是一等一的人才,模样长得好,身子骨健康,干活利落,为人处世,又相当灵活聪敏,会来事儿,懂人情。比沈春柳那个恶婆娘强百套!

虽然她前头死了个男人,也生了几个孩子,可是你前头不也娶过一房媳妇儿,生了好几个孩子了么?

再说你这岁数,给她做爹都够了……

她倘若愿意点头,肯嫁给你,却也不算辱没了你。

你若是相信你娘是为了你好,就麻溜地,赶紧回去跟沈春柳那个不孝顺的恶婆娘离婚,回头娘帮你说和,娶了小莲,岂不是好上加好?”

第488章 鞋子

听到这里,许玉莲的呼吸都忍不住重了几分。然后又急忙屏住,她可不想被姜老太太发现,自己竟然在偷听。

姜大地的呼吸也在同一时间变得粗重了:

“娘,你是说真的?”

“娘平时虽然经常骂你,可是什么时候骗过你?”

姜大地有几分犹豫迟疑:

“春柳怎么办?沈家不会让她回去的……”

姜老太太却分外果断:

“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你们两口子若是离了婚,她愿意自己过就能自己过,愿意嫁给别人,也可以嫁给别人。

再说了,你为那个恶婆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小莲还年轻着呢,这一辈子,肯定不能就这么苦苦地熬着!就算她现在乐意熬着,以后总有想开的时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再说了,就算她愿意为她那个死鬼男人守着,我也不会让的!

可是这女人,嫁人就跟投胎一样,嫁第二回,那就是这辈子最后一回重新投胎的机会。

小莲也是个命苦的。

上一回嫁了个短命鬼,这一回,谁知道若是嫁到别人家,能嫁到个什么样儿的?

你若是忍心看着小莲将来嫁到别人家去,就当我今儿个什么也没说。你要是打心眼儿里不舍得小莲,那你就赶紧回去把沈春柳那个恶婆娘给休了!

小莲这头,我出面帮你说和!

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她断断不会违逆我的意思!”

姜大地听得颇为意动,甚至连刚刚受了伤的小儿子都忘到了脑后:

“娘,那小莲她……能看得上我么?”

“看得上,若是看不上,她怎么会有什么事情都跟你说?

这回把这几个孩子接来,不也是你去办的?

她心里若是不知你对她的心思,怎么敢这么使唤你?

再者说了,你回去把沈春柳那个恶婆娘休了,哪怕小莲看不上你,娘也铁定帮你想辙!

若是小莲实在不乐意,娘就豁出去多出些彩礼钱,非得照着小莲的模样,再给你找个黄花大闺女不可!”

门帘轻轻地抖动了两下,姜大地的目光被牵引了过去,顺着门帘滑到了地面上,就看到门帘跟地面之间的缝隙里,隐隐约约地露出来一双熟悉的布鞋。

他心中一颤,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娘,我……我配不上小莲,怕是会辱没了她……”

门帘子又轻轻地颤动了两下,那双布鞋却一动没动,依然顽强地停留在了原地。

“你这说得什么傻话!”姜老太太没发现儿子的眼神不对劲儿,有几分气哼哼的:

“你倒是怨我看不上你!你说说你这窝囊劲儿,哪一点随我了?”

姜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恨铁不成钢,使劲儿拿手指头点着姜大地的脑门儿。

姜大地的头被姜老太太点得一晃荡、一晃荡的,但是却不肯松口。

直到姜老太太怒气冲冲地问道:

“你别跟我扯那些没有用的,你是不是就是舍不得沈春柳那个恶婆娘?”

姜大地犹豫了一瞬,低声说道:

“不是……”

姜老太太更怒,声音都高了八度:

“不是你还磨蹭什么?娘还说不听你了是吧?”

“娘,你别这么说……我,我配不上小莲……这事儿,要不您还是先问问小莲的意思吧!她若是乐意,让我做什么我都乐意。她若是不乐意,你也别难为她……”

姜大地说着,就见门帘子那里那双熟悉的布鞋动了,悄悄地转了个方向,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姜老太太继续很铁不成钢:

“你这个怂货!你跟娘说实话,你心里不是还惦记着沈春柳那个恶婆娘吧?”

姜大地心里空落落地,他知道许玉莲把他跟姜老太太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不知到底被她听去了多少。

她对自己,又是个什么想法?

他想着想着,竟然出了神,直到被姜老太太一烟袋锅子凿在脑门上,才“妈呀”一声醒过神来。

姜老太太怒气冲冲地问他:

“娘还能害你咋地?你要是还惦记着那个恶婆娘,以后就别喊我娘!”

姜大地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脑门上的包,一脸为难地说道:

“娘,你咋能这么说呢?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春柳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跟我也过了不少穷日子,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哪。”

姜老太太听了这话更来气了:

“良心?良心值几毛钱一斤?不孝顺你娘,只知道孝顺你媳妇儿,那才叫丧了良心!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完犊子玩意儿!

再说了,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小莲嫁给别人?”

“娘,我说的跟你说的不是一码事。

小莲若是那天上的云,春柳就是那地上的泥。论模样、论性情、论人品,论孝顺……春柳她真是给小莲提鞋都不配!

可是,这事儿,咱们不能这么办哪。

春柳她在咱家这么些年,从来没犯过啥值得说道的大错儿,又接连给我生了好几个孩子,还陪着我过了这么些年苦日子,我要是就这么二话不说地,直接把她给休了的话,小莲她不会愿意嫁给我的!”

姜老太太本来即将蓬勃而出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她狐疑地看着姜大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眼儿了?”

“娘,我这也不是有心眼儿。我就是因为这事儿涉及到小莲,不敢不费点心思。

我看小莲年轻又漂亮,就算她过些日子想开了,想要再走一步了,怕是也更乐意挑一个年貌相当的,而不会选一个我这样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

要不你就先问问小莲的意思,看看她是个什么态度吧。

娘,你问她的时候,一定要和缓,别仗着收留了她,就逼迫她。

不然这事儿成不成的且不说,你前面对她掏心掏肺的那些好,可就都打了水漂了!

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

她要是不乐意,你也千万别勉强她。早点知道,我也能早点死心。

也省的我白白折腾一场,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大地说完了这些话,又揉了揉脑门上的包:

“娘,下回你下手揍我的时候,能不能轻点儿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顶着这么个东西出去,那也不好看哪!”

姜老太太却笑了。

她头一回觉得,这个三儿子,竟然不是个傻的。

原来自己这么些年来,竟然看走了眼了么?

第489章 争吵

不过这样更好。

老三不一根筋地惦记着沈春柳,自己总有办法让他得偿心愿的!

姜老太太悠然自得地哼起了故乡的小调,慢慢悠悠地给自己装了一袋烟,哼了两声,就心情愉悦地开始抽烟。

三儿子既然不傻,自己当然要为了他好好谋划谋划!

姜大地见姜老太太很显然已经被摆平了,赶紧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满怀心事地回到三房,却见家里锅清灶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帮人都哪去了?

他拎起一个搪瓷茶缸子,刚想往地上摔,制造点噪声出来,发泄一下心中燥热的无名火,却突然看到地面上一小滩血迹。

血迹没有完全干涸,有些地方还是新鲜的液体,但是另外一些地方,却已经凝固发黑了。

他被汹涌忐忑的感情几乎封印了的记忆,突然一下子清晰起来,想到小儿子脑袋上那个长长的口子,心中不由得一痛。

对啊,家里没人,是因为他们都去了医院了吧。

也不知小儿子现在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们娘几个,身上带没带够钱?

现在小儿子有没有事?

送医院送的还算及时,性命大概是能救得回来的,只是不知这打在脑袋上,会不会留下啥后遗症?这万一要是打傻了,可怎么办呢?

小莲是个好女人,可是她那几个孩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那个小子,小小年纪,竟然那么心狠手辣。

七宝还那么小,他竟然也下得去手!

以后,万一小莲真的点了头,乐意嫁给自己了,这小子不会在饭菜里头,偷摸地给自己个儿下砒霜吧?

姜大地心头怅惘,迷糊了一阵,傻笑了一阵,又叹息了一回,最终到底还是拿了工具,把地面拾掇干净了。

然后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穿好了衣裳,奔着县医院就去了。

他之前恍惚听着,好像是六丫那丫头,张罗着要把小儿子送到县医院呢。

也不想想,这去一趟县医院,得糟禁多少钱呢。

六丫说是她四丫姐在县里,有啥事办起来方便。

而且,县里的医院是条件最好的医院,不直接送到最好的医院,怕把七宝给耽误了。

姜大地恍恍惚惚地一边想着,一边走着,也没有搭车,自己腿儿着就走到了县医院。

到了地方,鼓足了勇气,一路跟人打听着,总算是找到了七宝住院的病房。

进屋一看,七宝小小的一个人儿,躺在病床上,只占了一小块儿地方,让整个病床都显得有点儿空空荡荡的。

孩子手背上扎着吊针,吊针架子上挂着的葡萄糖瓶子,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流着药水。

沈春柳一双眼睛,肿的跟两个桃子似的,本来眼睛就不算大,现在更是只剩下了两道缝,看着让人不由得觉得又是心酸,又是懊恼。

真是个没用的女人,遇到点儿啥事儿,啥章程都没有,就知道抹眼泪耗子!

姜大地进了屋,咳嗽了一声,沈春柳看了过来,双眼被她哭得有几分模模糊糊的,现在泪水也还没有干。

她恍惚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是自己家那个遇到事儿了竟然不往前冲的儍老爷们儿。

忍不住一腔委屈都化作了愤怒:

“你来干啥来了?”

“来找你离婚。”姜大地心中应道,嘴上却没敢这么说,只是把脸一沉:

“咋?我来干啥,还得先找你汇报汇报?你是领导呗?七宝他也不是我儿子,是你跟谁生的野种呗?”

“你……”

沈春柳笨嘴拙舌,跟姜大地说了两句,就被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一双本来就肿得跟两个红桃子似的眼睛,越发肿得厉害了。

姜大地心中的燥热稍稍发泄出来一点儿,冷着脸,沉着声音怒斥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到晚地哭,你这是号丧呢?就你这么个哭法,再好的日子,都得被你哭晦气了!”

姜大地的声音里透着一缕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恶意。

沈春柳被他气得张口结舌,只问了一句:

“姓姜的,你说的那是人话吗?”

却再说不出来别的,继续呜呜咽咽地哭了下去。

姜大地厌倦地皱着眉: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七宝这是咋样了?我听说已经做了手术了?这咋还不醒过来呢?对了,做手术不要钱么?你哪来的钱?”

姜大地问得理直气壮。

自打姜英秀到了县里上班,渐渐地不怎么过问家里的事情,姜大地和沈春柳之间的财务关系,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就又恢复到了姜大地掌家的阶段。

所有的现金和粮票都得一张不少地放在姜大地手上,沈春柳拿家用的时候,要一桩桩一件件,跟他详细说明,什么钱花到了什么地方。

因为沈春柳有意无意地在姜英秀跟前替他遮掩的缘故,姜英秀其实还不知道这回事。

所以说,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春柳固然是可怜的那一个,可是她的做法,在姜英秀看来,真是分外不值得同情。

然而,她和沈春柳毕竟是名义上的母女。两者之间的关系,怕是撕撸不开了。这些糟心事,姜英秀真是不想管,也得管。

姜英秀忍不住心中哀叹:

好歹咱也是有空间的人哪,怎么混的这么惨,净在这些狗屁倒灶、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打转?

然而,后方倘若不巩固了,以后这些糟心事,还得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当然,这些感慨,其实都是后来的事了。

这会儿,姜英秀正在收费处给七宝续费呢。

所以还压根儿不知道,姜大地来了病房看望七宝,顺便跟沈春柳找茬干了一仗,正对沈春柳兴师问罪呢。

姜大地见沈春柳没有回答,忍不住凑近了,面目变得有几分狰狞,俯下身子,像一条盯着猎物的蛇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沈春柳肿成烂桃子一样的双眼:

“我问你话呢!你哪来的钱?”

沈春柳被他看得心中发寒,又有几分胆怯了,于是声音愤愤地说道:

“从宋三斗老婆手上借的。”

姜大地忍不住低声怒吼了一句:

“你胆儿肥了你!还敢借钱借到宋三斗媳妇儿手上去了!你也不怕丢人!”

沈春柳也气急了,一边哭,一边说:

“呜呜……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七宝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你扔下自己儿子,屁颠儿屁颠儿地去照看别人家的儿子,我都没嫌你丢磕碜,你竟然嫌我借钱磕碜!你既然嫌弃我借钱磕碜,为啥不事先把钱留下来?难道你儿子被人家打伤了,我不把他送医院,还非得眼睁睁看着他把血流光,直接被人害死,才是对的?”

第490章 光头

姜大地被说得恼羞成怒,恨得牙痒痒,最关键的是,那句“屁颠儿屁颠儿地去照看别人家的儿子,我都没嫌弃你丢磕碜”说中了他的心思,让他恨恨地扬起了巴掌,想要照着沈春柳的脸就给她两撇子。

沈春柳见状更是生气,一边哭,一边喊,却不躲不闪,一个劲儿地往前耿耿脖子:

“咋?啥事儿都指望不上你,你一来就逞威风是吧?你打,你打!今儿个你要是不把我打死在这儿,你就不是人揍的!”

姜大地一听就更加火冒三丈了,伸手就要揍沈春柳,嘴里还不忘了骂人:

“你个败家老娘们儿,我还说不听你了是吧……”。

结果另外一张病床边上的家属不乐意了:

“感情我要不说话你们都当没看见是吧?你们当我是木桩子咋地?噶蛤玩意儿这是?别人不怼搡你们两句儿,自己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是吧?

你们两口子要咋吵吵,回家吵吵去,乐意咋吵吵就咋吵吵!没人拦着你们!多大的人了,任嘛不懂!

这是医院,是公共场合,知道不?

你们不心疼孩子,我们还心疼老人呢!都什么完犊子玩意儿,给我滚一边儿喇去!再敢吵吵巴火地耽误我们老人休息,咱们就下楼去练练去!”

说话的是个身材彪悍的老爷们儿,长得一脸凶相,一看就像是从山上下来的土匪,或者从笆篱子里头刚放出来的那种。

不过这家伙其实之前的行为举止一直挺文明的,他在照顾着的病人,是因为吃错了东西食物中毒了,导致肠胃出了严重问题的老妈。

这老太太也是个懂事儿的,能不哼哼就不哼哼,除了每天都温声细语地跟儿子要求出院回家,基本都不会提什么要求。

这年头粮食金贵,物资匮乏,压根儿没有什么隔夜菜不能吃之类的讲究。

别说隔夜菜了,其实很多已经发霉变质了的食物,还有那会过日子的老爷子老太太,非得要自己吃掉,或者逼着儿子女儿吃掉。

据说姜英秀那个世界里人人皆知的著名的绘画艺术家齐白石老先生,就有一个习惯:

喜欢拿存放了多年的糕点,来招待客人。

沈春柳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之前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都忘了这个邻床的病号存在了。姜大地满门心思都是怎么跟沈春柳找茬呛声,最好能让她主动提出来离婚的事儿,所以也没有注意观察环境。

结果,两人这么一闹腾,老太太看着心里难过,就抹上了眼泪。

她性子温柔,也不爱麻烦别人,这一淌眼泪,都没有什么声音。

老太太的儿子发现自己老妈哭了,心都慌了,着急忙慌地问了半天,发现老太太哪儿都不难受,就心里难受,而老太太心里难受的罪魁祸首,就是邻床的这对家属,顿时这怒火就抑制不住地熊熊燃烧起来了,拱上了头顶,连帽子都待不住了,露出来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光头哥冲着姜大地这一顿吼,姜大地瞬间就蔫吧了。

人家那胳膊,都快赶上自己大腿粗了,这要是真下去练练,自己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啊!

再说了,人家那脑袋为啥剃个大光头?

这年头谁乐意剃光头?

不都是进去过,在笆篱子里头刚出来的,才会这么个模样?

这种人自己哪里惹得起啊……

唉,自己咋就硬是没有四丫头那死孩子的力气呢?

要不然,就冲这家伙敢冲自己这么吼,还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姜大地蔫吧了,光头哥冲着他龇牙乐了,然后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一回头面对床上的老太太的时候,瞬间又化身为温柔的小白兔:

“娘,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啊……”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开始从一个暖瓶里往一个搪瓷缸子里头倒水,然后自己轻轻地啜了一口,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了,才递给老太太:

“娘,你喝口水,润润嗓子。刚才流了那老多眼泪,这得喝多少水能补回来啊?”

老太太忍不住“噗嗤”一声儿乐了。

儿子长得膀大腰圆,一脸凶蛮的模样,却在这里故作忧伤,其实还不是出于那份孝心嘛!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自己这做亲娘的当然知道,虽然儿子长的凶,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好人。

刚才他冲着人家放狠话,固然是为了让自己不要不开心,但是也绝对有一丝想要拯救一下那个瘦得跟个小鸡仔似的农村妇女的意思在里面嘛。

瞒得过谁,还瞒得过我么?

不过,儿子这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见到老太太笑了,光头哥也开心了,卖萌卖得更加用力:

“娘,你喝一口试试,看看温度合适不?对了,娘,咱们可千万不能再哭了啊!再哭的话,咱们可就不是全西麓县最漂亮的老太太了!”

“噗嗤!”

老太太终于满意了,接过了搪瓷缸子,开始滋儿滋儿地喝水,一边喝,一边对着儿子撒娇耍赖:

“西麓县最漂亮的老太太要回家……不要住医院嘛……”

姜大地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简直翻江倒海:“当娘的和当儿子的之间,竟然还可以这样?”

他在姜老太太身上,这辈子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一面。

当然,姜家的孩子,也从来没有像光头哥这样不顾形象,彩衣娱亲。

跟姜大地一样目瞪口呆的,还有沈春柳。

她竟然在光头哥身上,看到了姜英秀的影子。

明明两个人长得一丁点儿也不像,行为举止,似乎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姜英秀平时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一般不发飙,不露出她的獠牙的时候,就好像跟别人家的小丫头片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那丫头发起飙来,维护起自己和她那几个妹妹来,那气场,真的不输给这个大光头!

虽然俩人的身高和体型差距都挺大的,但是那种威胁人的语气,那种对人温柔时候的态度,竟然那么相似……

俩人愣怔了一会儿,见光头哥忙里忙外地绕着老娘打转,根本不稀得搭理他们俩,于是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吵嘴。

这回却长了个心眼儿,先看了看邻床的状况。

这边的床位上也住了个病人,是个女人,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受了外伤。此时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头上蒙着一块毛巾。

她的病床旁边,似乎没人陪护。

姜大地和沈春柳夫妻俩放心了,对视了一眼,不过依然压低了声线,不依不饶地吵了起来。

第491章 离婚

两人的吵架内容毫无新意,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上纲上线的互相指责。

这对夫妻,其实还是相当般配的。

区别只在于,姜大地是见异思迁,而沈春柳是没有担当。

都有性格的缺陷。

这两个人,都让姜英秀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要叹气。

姜英秀从收费处给七宝续了住院的费用,又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进了一趟空间。拿了些零散的现金,用小手绢包好,拴在自己手腕上,然后才出了空间。

她又去了一趟食堂,花了钱和粮票,打了几份病号饭,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了七宝住的病房。

这间病房是个八人间,但是大部分的床位都空着呢。现在连七宝在内,也只住了三个人。

主要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除非真的是非常严重的病症,一般都不乐意往医院跑。

所以后世医院里那种人满为患的场景,在这个时代几乎根本都看不到。

大多数时候,住院部的病房,利用率都达不到百分之百。

对于老百姓来说,简单又方便地迅速治好身上的病痛,或者甚至不用治好,只要能够稍稍缓解一些,够让自己强撑着做完活计,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习惯了吃苦。

任劳任怨到姜英秀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几乎无法理解的程度。

她注意到在西麓县,大多数老百姓生病了,倘若赶不上县里的医疗卫生工作组下乡免费看诊治病的日子,基本上都是自己糊弄糊弄,用些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土方子来解决问题。

要是有赤脚医生的村庄,很多病都直接找赤脚医生看了。

若是没有赤脚医生的村庄,那么“大仙儿”们的门徒,就是老百姓生活中排忧解难的主流。

而这种排忧解难,当然也包括治病救人。

遇到真有道行的“大仙儿”、或者会几手绝活的道门野路子医生,其实还算命运不错。

毕竟只要献祭一些贡品,或者缴纳一些费用,就可以立竿见影地治好很多疑难杂症。

而倘若遇到那些粗通萨满仪轨的大骗子、小骗子,老百姓可就惨了。

多少条人命,都是在这种愚昧无知的环境下,无辜地牺牲掉的。

像是雷七奶奶这种会些祖传医术的正八经儿的中医大夫,其实在这些地方,真的比凤毛麟角还要珍贵。

姜英秀看着明明有八张床位,却只住了三个病人的病房,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悲悯地想到自己无意中观察到的现实。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七宝床边那两个低声吵架的家伙吸引了。

路过正在冲老妈卖萌的光头哥的时候,光头哥识趣地给她让了路,不过她没有注意这个细节,而只是点点头表示感谢,就奔着那两个让她既恼火又无奈的货去了。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怎么吵架还跑到这里吵来了?再说你俩为啥吵架啊?你们说说我听听,我给你们断断官司!”

姜大地把眼睛一立立:

“咋地?你还管到你爹头上来了啊?没大没小,不孝顺的小瘪犊子!”

姜英秀淡定地反击:

“嗯,我是小瘪犊子,那你是啥?老瘪犊子呗?”

姜大地听见姜英秀这样说,感觉火气都窜到了头顶,然而,姜英秀那个冷冷的眼神儿,一下子就把他定在了原地:

特么的,这丫头在县里住了这么久,性子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自己都快忘了她是个什么德行了!

姜大地心中忽悠忽悠地,觉得突然万分懊恼起来。

这丫头可一直很维护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娘和那几个妹妹……

万一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想干嘛,这丫头会不会暴起伤人?

其实挨顿揍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闺女,这么细胳膊细腿儿的一个丫头片子暴揍了一顿啊……

姜大地整个人的身形瞬间伛偻起来,连影子都透着一股心虚。

姜英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转向了沈春柳:

“七宝醒过来没有?”

这一问,沈春柳又开始抹眼泪:

“没……这都快一天了,还没醒,你弟还能醒的过来吗?”

她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挣扎,她真的很怕这个千辛万苦得来的儿子,就这么再也醒不过来了。

且不说跟宋三斗媳妇儿借了多少钱,这孩子要是不醒,那就是人财两空。

她更怕这孩子虽然醒过来了,脑子却留下了后遗症,以后成了傻子可怎么整?

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再生肯定高低生不出来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将来养老送终呢,若是这个儿子还傻了,别说指望他养老了,怕是自己闭上眼那天,他就得被别人磋磨死!

沈春柳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姜大地忍耐不住了:

“哭哭哭,你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地,啥本事没有,啥正事儿不干,就特么的知道号丧!”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我儿子昏迷不醒,我心里难受,还不让我哭两声?”

得,俩人又开始吵起来了。

姜英秀瞬间就觉得,自己大概是离家太久了,这威慑力有点儿不够用了啊。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正在吵架的俩人,不约而同地闭嘴了。

姜英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子才对嘛!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都过了半辈子了,你们俩是不想过了咋地?要是想离婚的话没问题,我支持你们。”

这话一说,可就炸了锅了。

姜英秀这么说,实在是她上辈子的劝分恶习在作怪。

见到人家夫妻不和睦,对她诉苦的,她基本上就是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这样式儿的还不离了,留着过年哪?”

这句话很有用。

到底劝分了多少对,她没有确认过。

只知道,因为她雷打不动,一直用这一招,久而久之,人家有了啥情感上的问题,都不会找她当知心姐姐了。

真是清净可喜啊!

现在看到这两个货,土埋半截的人了,竟然还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吵得这么凶,她顿时就不耐烦了,干脆利落地抛出了解决方案。

当然,因为这俩人是她的“父母”,她还特意多说了几个字,语气也委婉了许多。

对于正在吵架的两个人来说,姜英秀这句话,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姜大地心里忍不住一阵瑟缩,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几个意思?这丫头发现自己的事儿了?

沈春柳的眼泪更汹涌了:这死丫头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儿好?离婚?整个桦树林公社才有几家离婚的?这得多丢人哪!

第492章 淤血

姜英秀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俩货都被她的话震住了。

哼哼,成天到晚的不知道消停,净给她找事儿。

这样式儿的,让她怎么放心把家里的几个小的交给他们啊?

可是自己又不愿意留下来带孩子,迟早得出去溜达一圈儿的,虽然现在形势还不明朗,但是她一直密切关注着报纸上的消息。

很多地方,已经跟前世的发展轨迹一模一样了。

虽然西麓县这个地方,什么事情都好像比别处慢半拍,但是那种席卷全国的浪潮,迟早会漫卷到这个地方来。

当海啸发生的时候,任何一个沿海的小村庄,都不可能幸免于难。

当那种席卷全国的运动浪潮汹涌而来的时候,就凭黑瞎子岭、小寒山、麻姑山,这么几个小山包,哪有那个能力,庇佑住西麓县这块虽然偏远,却并不算闭塞的土地呢?

姜英秀心里颇有几分不耐烦:

“你们俩,多大的人了,都一块儿过了半辈子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这日子,能好好过,就好好过,要是不能过就散伙!

离开谁地球还能不转了咋地?

你们俩加起来小一百岁的人了,这话还用得着我说?

现在七宝躺在病床上呢,还不知道醒过来啥样呢,我听说是我奶家亲戚给祸害的?

爹,你这爹咋当地?

当时谁把七宝打坏了,你咋不打回去涅?

娘,你这娘咋当地?

七宝出事儿了你不赶紧让人给我捎信儿,光知道哭,哭能解决啥问题?

你们俩吵架倒是吵得挺欢实!

再者说了,就算要吵架,你们不能搁家里吵吗?非得这大庭广众地,惹得人家大夫、护士啥地,都过来呲嗒你们两句,才能消停啊?”

被姜英秀这个半大孩子一顿排揎,两个大人的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姜大地心里有鬼,又回忆起来了姜英秀在家时候的那些变态表现,自然是不敢吭声了。

沈春柳又想哭了,可是刚刚因为哭了被姜大地骂了一顿,还险些动手,紧接着又被孝顺闺女姜英秀也给怼搡了一顿,这眼泪也就憋回去了。

姜英秀把打过来的病号饭打开了盖子:

“你们都没吃饭呢吧,趁热吃吧,一会儿都凉了!娘,六丫哪去了?”

沈春柳有点儿懵,她不知道六丫去哪儿了。

那丫头出门之前跟她说过一嘴,但是她当时心不在焉,光顾着哭了。

姜英秀忽然就觉得牙根儿有点儿痒痒。

姜英秀打了三份儿饭,原本是包括沈春柳、六丫和她自己的。

现在既然姜大地来了,那么她自己那份儿就算了——空间里的好吃的多得是,她啥时候都能吃。

这俩货虽然不省心,她也不能让他们饿着呀。

至于床上那个可怜巴巴的小不点儿,既然都没醒呢,那肯定是啥也吃不下去。

再说还打着营养针呢,也不用太担心。

姜英秀想到营养针,这视线就随之落在了吊瓶上。

这一看可不得了,药水都快没了。

这夫妻俩光顾着吵架,把儿子忘到脑瓜骨后头去了!

姜英秀急忙把七宝手背上的针头给拔了。

然后告诉姜大地和沈春柳先吃饭,顺便瞅着点儿七宝,她去找护士或者大夫。

姜大地和沈春柳夫妻俩这会儿,心绪都有些不平静,不过,闻到饭菜的香味,到底还是有几分饿了。

尤其是沈春柳,都哭了快一小天儿了,这会儿饿的前腔贴后腔,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稀软稀软的。

刚才要不是一口气撑着,哪怕姜大地不动手,她自己都得趴下。

这会儿那个生气的劲儿过了,浑身顿时跟过电似的,突突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往嘴里扒拉饭菜的时候,拿勺子的手指头都一直在轻轻地颤抖。

姜大地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之前把许玉莲的孩子送到老宅之后,因为许玉莲的儿子耳朵上头的烫伤,母子几个哭成一团。

再加上姜老太太突然抛出那么大的一个事儿,姜大地的心情简直像是坐上了过山车——虽然他从来没见过啥叫过山车——那叫一个高低起伏,忽起忽落。

怎么可能想起来吃饭这一茬呢?

姜英杰和钱丽娟没敢掺和他们的事儿,所以压根儿就没露面。

许玉莲和几个孩子哭成一团,当然没心情招待他。

姜老太太光顾着憋个大招,把侄女推销给亲儿子,自然也没想起来这一茬。

姜大地自己的心情又飘忽起伏,忽起忽落,更是顾不上这老肠儿老肚儿。

回到三房,本来想吃点东西的,结果发现锅清灶冷,家里没人,他这才想起七宝受伤被送到医院的事儿,空着肚子就往县里奔,所以这会儿,也已经饿得快成人干儿了。

这会儿既然有了现成的饭菜,还是味道不错的病号饭,姜大地也顾不得别的,挽了挽袖子,连手都没洗,直接就开吃了。

姜英秀也顾不得纠正他们的卫生习惯和用餐礼仪了,七宝的药水打完了,得赶紧去找大夫或者护士问问情况,下一步是让七宝休息一阵,还是要做什么检查?

过了几分钟,姜英秀带着一个大夫,几个护士进来了。

她走出去不到两分钟就遇到了查房的值班医生。

看到七宝依然昏迷不醒,大夫翻了翻七宝的眼皮,又查了查脉搏,又问了护士几句,最后,表示他有几分怀疑,七宝的脑子里,可能存在一些淤血。

这话一说,姜英秀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淤血,这个问题可就复杂了。

脑子里的血块,可大可小。

可能会很严重,也可能会啥事儿都没有,可能需要做手术拿出来,也可能自己就轻轻松松地吸收掉,还有可能,即便是做了开颅手术,也根本没办法把血块拿出来……

一切皆有可能。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时代的开颅手术,姜英秀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毕竟,即便在她来的那个世界,科学昌明,技术进步,医疗手段发达……开颅手术,都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小事儿。

姜英秀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大夫,他这个昏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大夫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两个家长依然在那里埋头苦吃,却让一个孩子来问东问西,感到有几分不耐烦,语气冷淡地说道:

“不好说。像他这种情况,正常的话今天下午就该醒过来了。

既然没醒,那就说明这个情况,有点严重。”

第493章方子

“暂时还不能出院,得再观察几天。

如果确诊是脑子里面有淤血的话,咱们县医院就治不了了,得去帝京的大医院。”

姜大地和沈春柳闻言也放下了筷子。

刚刚他们两个太饿了,大夫进来了,都没有起身问好,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筷子和饭菜,可是听到七宝的病情竟然这样严重,肚子竟然一下子就饱了。

悲伤已经把胃部堵得沉甸甸的,像是塞满了铅块儿,又重,又满,又痛,几乎令人动弹不得,一瞬间就被这种重负压得弯下腰去。

姜英秀的脸色也有点发黑。

她有银子、也有人脉,也不像村里人那样惧怕出远门。

但是,她实在是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没有什么信心。

看着姜大地和沈春柳这两个家伙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姜英秀也懒得说什么了。

唉,对于她这个实际上的外人,听到这消息,都觉得心情沉重得不得了,又何况是人家的亲生父母呢?

姜英秀礼貌地送了大夫出门去,然后淡定地转身走了,她得去找六丫。

别小的这个被打残了,大的那个再走丢了!

姜英秀绕着医院的走廊走了好几圈儿,正当有几分烦躁感升起来的时候,竟然突然发现了六丫的身影。

跟她凑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矮趴趴的小身影。

定睛一看,原来是八丫和九丫来了。

唉,这么小的两个娃,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三个小娃娃,头挨着头、几颗小脑袋瓜距离很近地凑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似乎颇为严肃,好像还在言辞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不过,因为隔着很远的距离,还有墙壁和窗子的阻隔,即便以姜英秀的敏锐听觉,也听不大清楚她们在争论什么。

既然找到了人就好办了。

姜英秀手腕一翻,拿了几个肉包子出来,颠颠儿地下了楼,冲着几个小丫头跑了过去。

“你们几个,在这商量什么坏事儿呢?”

姜英秀本来想开个玩笑,她其实一贯喜欢开些小玩笑,然而这回刚刚听到七宝的病情,她的情绪其实还没有缓过来。

结果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却说得分外严肃。

几个小丫头被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给吓了一跳,“嗖”地蹦了起来。

结果三个脑袋瓜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哎哟”、“哎呦”、“哎唷”,娇娇嫩嫩的呼痛声,此起彼伏。

姜英秀忍不住笑了:

“哎哟,怎么这么心虚呀?你们商量什么坏事儿都不用怕,姐姐给你们撑腰!”

三小只揉着脑袋,乖乖滴站成了一排,对着姜英秀露出满脸的不好意思来。

姜英秀把手上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亮了出来:

“你们几个吃饭了吗?吃点儿包子吧!”

三小只咽了咽口水,欢呼一声,欢快地从姜英秀手上拿了包子过去,站成一排小豚鼠一般,抱着包子就啃了起来。

姜英秀微笑地看着他们吃,心里却有一丝黯然闪过。

这几个小孩儿,要是知道七宝的状况,恐怕会伤心得什么都吃不下了吧……

几个小丫头动作很快,不大会儿功夫就把几个大肉包子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看得姜英秀那原本有几分阴郁的心情,都变得轻松愉快了两分。

姜英秀对着几个小丫头说道:

“不管你们在干嘛呢,都跟我走吧,今晚上你们就到姐姐的宿舍住。”

六丫率先问道:

“七宝咋样了?能睁开眼了不?能吃下去东西了不?”

八丫和九丫也都眼神灼灼地听着。

姜英秀打了个顿儿,最后还是决定要实话实话:

“七宝的病情有点麻烦,大夫说脑子里可能有点淤血,如果要是能自然消散了就最好,如果消散不了,就得开刀做手术,而且要是做手术的话,咱们县医院还做不了,得去帝京的大医院。”

六丫有点懵圈:

“姐,这不对呀!”

“咋了?哪不对?”

六丫皱着秀气的眉头,疑惑不解:

“我跟咱娘送七宝到医院的时候,说是赶上上头一啥主管的大主任来巡视,还是那主任给做的手术嘞,这咋又要做手术涅?姐,这话是谁说的,你是不是听岔了?”

姜英秀突然觉得牙根儿有点儿痒痒。

是啊,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刚刚来到医院的时候,萧凌然帮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不是说七宝已经做过手术了吗?

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昏了头?

姜英秀有几分懊恼,又有几分郁闷,不过,如果真的只是那个医生信口开河,或者是搞错了病人的状况,那么就说明,七宝的事情,其实是有转机的嘛!

姜英秀想清楚了这一点,于是瞬间就开心起来。

姜英秀干脆利落地让三个小丫头回病房呆着去,当然如果愿意在楼下玩儿也可以。

但是,第一不许走远,第二不许跟陌生人到僻静的地方去。

嘱咐完了这几句话,姜英秀撒腿就跑。

她迅速地找到了萧凌然,把这个情况一说,萧凌然跟着姜英秀来到了病房。

掀开七宝的眼皮看了看,又给他把了把脉,说道:

“这个症状,可能确实有点淤血。至于说程主任做手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这个淤血拿掉,那就有很多种可能性了。

一个是之前做手术的时候,淤血还没有形成。

一个是之前虽然已经形成了淤血,但是这淤血的位置,是没办法动手术取出来的危险位置。

一个是之前已经形成了淤血,但是在其他位置,是手术的时候看不到的,现在手术结束了,这块淤血随着血液的流动,运动到了现在的位置……”

萧凌然这样一解释,姜英秀就莫名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却又紧张起来:

这样子岂不是说,七宝的处境其实依然很危险?

萧凌然想了想,说道:

“这事儿,恐怕得给你爹娘商量商量。”

姜英秀双眼放光:

“师父,你有法子?”

一激动,连保密的事情都忘了,径直把师父二字喊出了口。

萧凌然点了点头:

“我倒是有个方子……”

第494章 醒来

萧凌然开了方子,交给姜英秀,让她先看看剂量和配伍,等于顺便考验一下她的学习进度,然后就让她到中药房去熬药。

姜大地和沈春柳讷讷无言,萧凌然也没有介意,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自顾自地走了。

姜英秀去熬了药,回来之后,趁热就给七宝灌了下去。

呃,她的动作确实是有一点点粗暴。

不过,作为一个间歇性发作的急性子,她有的时候,确实很缺乏耐心。

灌了药,七宝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下意识的吞咽动作,倒是还在。

药汁基本上没浪费。只在七宝的嘴边沾了一点点。

姜英秀交代了姜大地和沈春柳几句,又出门把六丫她们送回了自己的宿舍,然后才又去找萧凌然。

她实在是不信任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而且刚刚萧凌然的话让姜英秀对于之前手术的详情,更加懵圈了。

那个程主任到底是给七宝亲自做了清创缝合术,还是做了开颅手术?

这里面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难道这个时空的医生这么牛掰的吗?

什么准备都不用,病人来了就能直接开颅?

她带着一脑门问号儿,找到了萧凌然,然后又跟护士长联系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之前做的手术,其实只是七宝头上的外伤的清创缝合术。

口子太大,回头可能会留疤。

但是并没有打开颅骨。

所以,如果脑内有淤血,手术中发现不了也是很正常的。

姜英秀放心了几分,然后又觉得更加忐忑。

唉,七宝这点事儿,真是闹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回到病房,看了看七宝的情况,竟然发现这孩子已经醒了。

不过,那眼神儿有点儿不对焦。

沈春柳正在轻声急促地问七宝:

“好孩子,你现在觉得咋样?头疼不疼?肚子饿不饿?嘴巴渴不渴?”

七宝有些茫然地转向沈春柳,皱着眉毛,看了看沈春柳,又把一张小脸儿转到了另一边,然后看到了姜大地。

沈春柳有点着急:

“七宝,你咋不说话嘞?你不认识娘了吗?你想吃点啥?咱们先喝两口小米粥好不好?”

那孩子把脸转了过来,从病房里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儿,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姜英秀身上。

姜英秀觉得他这个眼神有点怪怪的。

不过她反应迟钝,没有多想。

反而对姜大地说道:

“出去找大夫。”

又对沈春柳说道:

“你先别着急,等大夫来的,要是说可以吃东西,你再给他吃东西。”

听了这些话,那孩子又把脸儿扬起来一点儿,认认真真地看着姜英秀,从头看到脚。

然后,向后一仰,闭上眼睛,谁都不理。

沈春柳“哇”地一声就哭了。

姜英秀忍不住做了个扶额的表情,转身出去找萧凌然去了。

虽然七宝醒了过来就是个好事,普通的大夫也足以应对这个状况。

不过,姜英秀总觉得,这孩子是喝了萧凌然的药才醒了过来的……

不让萧凌然给看一看,她觉得不放心。

姜英秀往外走的时候,恰好赶上姜大地带了个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的查房大夫往里进,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姜大地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避开了姜英秀的眼睛。

姜英秀顿住了,看了一眼姜大地的背影,她断定这家伙肯定有什么心虚的事情瞒着自己。

说不定跟老宅那边有关。

老宅一直喊他过去吃饭什么的,具体是有什么图谋,一时半会儿的,似乎也没有什么迹象。

姜英秀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姜老太太竟然想把许玉莲和姜大地凑做堆儿。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在她来的那个世界,亲戚关系这么近的人,根本就没什么可能,有这种神展开嘛。

萧凌然那边有几个病人在排队,萧凌然见到姜英秀过来,只冲她点了点头,问了一句:

“醒了?”

“醒了。”

“不放心?”

“嗯。也不是,就是……”

“好,你等会儿吧。”

萧凌然之后便不说话了,继续给眼前的病人诊脉,开方。

然后又站起身来,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给后面进来的一些轻伤患者,比如扭到脚脖子的、胳膊错环儿的、脖子落枕的之类,一一手动复位。

姜英秀在旁边听着,咔嚓一个,咔嚓一个,没多大会儿功夫,排队的五六个人的伤势,就全都处理好了。

有些人还需要吃点汤药,有些人需要贴个外敷的膏药,有些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复位完成以后,直接回家就成。

姜英秀自打听到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就一直在心里默默吐槽——这速度!这手段!多亏打架的时候,师父没把这一套用在自己身上!

不然还真是有几分招架不住呢。

病人基本上都处理完了,萧凌然歪了歪脑袋,示意姜英秀:

“走吧,去看看你弟弟。”

到了病房,姜英秀就看到沈春柳在搂着七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一个劲儿地打嗝儿。

而那孩子明明已经醒了,却不愿意看沈春柳,把脸扭到了一边,眉毛还紧紧地皱着,也不说话。

姜英秀看着就觉得,跟平时的七宝比起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突然被自己心底忽然浮起来的想法给惊吓到了——

难道这小子其实已经挂掉了,然后,也被人穿了?

姜英秀觉得背后有种凉凉的感觉,从头顶一直窜到脚底。她的胳膊和腿上都肉眼可见地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靠之!

同时存在周赫煊和洪建设的时空,就已经够无厘头的了!

难道这破地方,其实已经被穿越者穿成筛子了吗?

姜英秀努力挥去心中的想法,还是先专注于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萧凌然给七宝掀开了眼皮看了看,又让他张开嘴看了看舌头,然后又给他把了手腕上的脉搏,还摸了两下脚脖子,然后起身对姜英秀说道:

“秀秀过来,你来摸摸看。”

姜英秀摸了摸,跟萧凌然简单汇报了一下,萧凌然又随口考了她两句,总结道:

“你看,喝了药,人就已经醒过来了。现在虽然不愿意开口说话,意识却是清醒的。脉象也是典型的。再照着原方吃两服,每天一服,连吃两天,淤血就能散干净了。”

第495章 暗纹

“另外,这孩子可能受到了惊吓,魂魄似乎有几分不安稳,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给开服药,喝两天就好。”

这话一说出口,病房里瞬间同时响起两声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其一是姜英秀,其二就是病床上的七宝了。

萧凌然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

姜英秀讯速地定了定神:

“我没事。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太特别的,饮食清淡点就行。另外,有个事情注意一下,服药期间不要让孩子受到惊吓。尤其是大人,不要在孩子面前吵架。”

姜英秀点了点头,不过依然有点心不在焉。

萧凌然随手探上她的手腕,给她把了把脉:

“想什么呢?不要太担心,没啥大事儿。”

沈春柳恰好哭累了,起身找毛巾擦脸,就正正好好看到了这一幕。

毛巾掉了,沈春柳的哭声戛然而止。

等到姜英秀送了萧凌然回来,沈春柳也顾不上哭七宝了,拉过姜英秀的手,一脸狐疑:

“秀秀,你咋认识这里的大夫嘞?他刚刚那是干啥玩意儿呢?”

姜英秀忽然想到,看萧凌然的样子,他的伤势应该恢复得挺好。

那么他到底有没有猜到,把他救了,塞到他家里,就扔下不管了的那个家伙,就是自己这个不孝顺的笨徒弟呢?

沈春柳见姜英秀不但不说话,反而还发起了呆,顿时急的脑门子冒汗:

“秀秀,你咋不吱声涅?刚才那个大夫你咋认识的?他没事摸你手脖子干啥?”

姜英秀被沈春柳的忧急给唤回了神,唉,到底是“亲妈”,虽然这关注点未免稍微有点儿奇葩,但是到底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哈。

不由得心下一软。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

姜英秀意识到自己之前脱口而出的那声师父,说道:

“他是我老师,教了我不少本事呢!去饭店当学徒的工作就是他帮我找的。”

姜英秀看着沈春柳半信半疑的表情,为了安慰她,又解释了两句:

“他不是摸我手脖子……人家是大夫!那是看到我脸色不好,给我把把脉。”

沈春柳听了这个解释算是放下了心,然后一转念又提了起来:

“你不是说他是你老师,怎么又是大夫了?”

“哎呀,娘,人家是大夫咋就不能当我老师了涅?

你别老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胡思乱想地,容易长皱纹儿!

把七宝照顾好了是正经!

你看七宝一直不醒,这不喝了人家的药没多大会儿功夫就醒了?”

姜英秀安慰完了因为担心而有点儿絮絮叨叨的沈春柳,心里的想法又有了几分变化。看来这货的事儿,自己还不能随便放手,还得接着管哪。

原定的出门计划,得推迟一阵子了,不过也不能这么没完没了地推迟下去。

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处理,然后该走就走!

姜英秀暗自做了决定,眼下七宝的事情算是差不多妥当了,再住几天观察观察,没啥大事儿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慢慢养伤。

回头让六丫她们带她过去,把那个许玉莲家的几个胆敢动手欺负七宝的孩子给收拾一顿。

姜英秀丝毫没有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自觉。

如果都是同龄的小孩崽子,她就不说什么了。

就算是把七宝打破了头,害得七宝受了一场大罪,但是,如果真的是同龄的小孩子,或者相差个一岁半岁的,她的心胸,还没有狭窄到会跟一个这么丁点儿的孩子过不去。

然而那孩子,明明比七宝大了好几岁呢。

而且,当时那另外两个姐姐,不拦着不说,竟然也帮着他,一块儿欺负自家的孩子!

你们有姐姐,我家的娃就不行有姐姐么?

谁怕谁啊!

姜英秀知道,姜家三房以前的软柿子作风,挨欺负是正常的,没人欺负反倒不寻常。

然而,即便如此,她许玉莲本身就是远房亲戚,家里的孩子竟然还欺负到主人头上来了,这也太不把三房当回事了!

即便姜英秀心里从来没把姜家当成自己的家,也没有把三房在姜家的地位问题当成一回事儿,但是,自己不在意、那是自己的事,别人要犯到自己头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了,还有姜大地!

姜英秀想起来姜大地,就觉得有几分烦躁,心头的戾气不由自主地又升腾了几分。

见过客套的,没见过这么客套的!

见过爱面子的,没见过这么爱面子的!

姜英秀心头的烦躁感越来越重,她不由得扯了扯衣领。然后在沈春柳拽住了她的手,问她:

“秀秀,你这是咋地了?你的脖子咋都红了?”

姜英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果然红了。

而且,不像是那种被热到或者被勒到的红,而是一条条像是被尖利的爪子挠过的血痕一般的红。

一道一道,纵横交错,乍看起来仿佛鲜血淋漓,很是吓人。

姜英秀顿感奇怪。

自己的体质被空间强化以后,皮肤一直是白皙润泽的,连个青春美丽痘都不起,别说这种奇怪的血痕了。

她随口安慰了一下沈春柳:

“大概是衣服领子里面的毛刺刮拉的。没事儿!”

姜英秀走出了病房,去找了认识的护士姐姐要了个镜子,对着镜子照了照。

自己的颈部竟然泾渭分明,几乎成了两个世界。

上半截皮肤晶莹润泽,白皙细滑,怎么看都是年轻又鲜嫩的健康肌肤,而且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而衣领以下,接近脖子根部的下半截的皮肤,就像是什么古怪的刺绣一般,演绎着繁复的、纵横交错的花纹。

只不过这“绣线”,是血红色的。

姜英秀感到非常奇怪,把镜子换给了护士姐姐,道了谢,然后就飞快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一闪身进了空间。

进了空间,姜英秀顿时大吃一惊。

空间之灵“小灵”,头上的两根短短弯弯的金角,竟然都已经被黑色的暗纹缠满了。

而小灵白嫩的如同婴儿一般的身体上,也开始有很多黑色的淡淡暗纹浮现了出来,就像是绳索一般,将小灵的身体紧紧地束缚着,缠绕着。

姜英秀瞬间觉得心里一沉。

这黑色的暗纹,跟自己颈部的血红色纹路,竟然完全是同一种风格!

第496章 恶之花

姜英秀身不由己地感到,从身体到心头,一片冰凉。

她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面对一个这样子的局面。

此时很多杂乱的、散碎的、分散在脑海各处的信息,此时都已经聚集在了一起。冰冷的现实似乎寒意森森地提醒着她:

“你已经滑落在“恶”的道路上了。这些符文,就是你的印记!

想回头吗?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她觉得,心口仿佛灌进了一阵阵的穿堂风,把她吹成了透心凉。

又好像是得了流感,发着高烧,浑身肌肉一点力气都没有,骨头也酸痛得难以忍受……整个人都脚步虚浮地仿佛踩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冒着冷汗,姜英秀无意识地瘫坐了下来。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即便灰飞烟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眼前这并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实质上的危害的血色符文,就已经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也许,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能够平静而又清冷地面对死亡。

面对灰飞烟灭的结局。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不能思考了……

自己到底能对这个局面,做点什么呢?

过去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姜英秀身上慢慢地恢复了些力气。

即便这些符文真的跟她的判断八九不离十,毕竟它们还没有显示出来任何实质的坏处。

也许,她应该再做一些能够让空间升级,而又不伤害人命的事。

她想来想去,除了手上沾了很多人命这一条,她不觉得其它事情可以归类为“恶”。

洗劫那些贼窝匪窝,间谍机构,这不算是什么罪过吧?

难道是因为收集到的财富没有上交国家?

可是如果没有空间存在,她一个普通小女孩,即便是个穿越者,也是没可能独自一人依靠自己的力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事情办成的。

别的不说,光是运输这一项,就是个大问题。

如果真的把这些东西上交国家什么的,那么不就也暴露了空间的存在吗?

到时候被科学家抓去切片什么的,其实还是小事,最关键的,怕是空间本身,就会直接把她灭了吧?!

姜英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觉得身上似乎也出了不少汗,她急急忙忙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贴身的棉布衣服,外面依然套着进来的时候穿的外套,翻开了功过格。

“功绩点”近期似乎没有什么增长。

“过错点”近期似乎也没有什么显著变化。

不过,从数量和比例上来看,空间的虚拟仓储功能进行的扣费操作,似乎扣掉的全部都是过错点!

她明明记得自己说是一半一半的啊……

难道说,在空间里使用的过错点越多,越容易对自己产生不利影响吗?

姜英秀按捺下这些疑问,直截了当地问空间之灵:

“小灵,你是不是很难受?怎么样才能帮你解决掉这个玩意儿?”

“主人,这是符文印记,解决不掉的……”

“那你会不会很难受?”

“嗯,很难受,不过只是难受而已,它不会真的伤到我。其实只要空间再升级一次,就会好了。”

姜英秀点了点头,把功过格收了起来,转身就出了空间。

升级的事情,她早已隐约已经有了些想法。

既然小灵短时间内不会真正受到伤害,那么先把外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吧。

她给自己的脖子上,包了一条围巾。

浓艳的正红色,上面穿插编织着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发出夺目的灿烂光彩。

这种款式在这个时代,是难得的贵重时髦。

然而对姜英秀来说,这玩意儿唯一的用途,其实就是能够遮挡住她脖子上的那些血红色的符文印记。

姜英秀出了空间,回到病房,看到那受了外伤、额头上蒙了块毛巾的女病人,依然有气无力地独自躺在那里,没人陪护。

光头大哥的老娘,居然开开心心地织起来了毛衣。

笑容灿烂地说,是要给光头大哥织一件毛坎肩,保护他的肩膀别受风受凉。

七宝已经吃了一份小米粥,沈春柳一勺一勺喂进去的。

后来也慢慢认识家里了,表现倒也算得上乖巧,却始终不愿意开口说话。

萧凌然提到过这孩子受到了惊吓,又说了让大人不要在孩子们面前吵架,所以,三房的人都很听话。

姜大地和沈春柳虽然还没闹腾够,却谁也没有先开口呛声。

姜大地坐立不安了一阵,到底还是最后确认了今儿个七宝出不了院,还需要观察几天,才匆匆忙忙地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县医院。

姜英秀有几分疑心七宝也是被某个穿越者占据了身体。

但是目前证据不足。

只好先暂且观察观察,以后倘若找得到靠谱的证据,再想对策。

沈春柳看到七宝如此乖巧,越发觉得心疼,口中不住地抱怨指责许玉莲家的那几个孩子,姜英秀有点听的不耐烦了,忍不住打断她:

“娘,你也别说了。我觉得这事儿最主要的错都是我爹犯的。

你老说人家孩子干啥玩意儿?

再者说,就那么几个小屁孩儿,绑一块儿都不够我一只手打的!

哪天我教训他们一顿,保准他们不敢有下次!”

沈春柳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忍不住教训道:

“你这孩子,就算真是你爹的错,也没有你个当闺女的张口就来的道理!

而且你当着别人的面儿就这么说,让你爹的脸往哪搁?”

看到姜英秀在微微地撇嘴,沈春柳恨恨地一点她的脑门儿:

“你看你,说你你还不服气!哪有你这样当闺女的!

再说那许玉莲家的那几个孩子也是真不像话,娘就抱怨几句怎么了?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天天动不动就撸胳膊挽袖子,喊打喊杀的,一言不合就要揍人一顿,以为是什么好事儿呢?

这样式儿的名声都坏了,长大了还怎么说婆家?”

姜英秀这回不只是撇嘴了,都忍不住开始翻白眼儿了。

不过也没办法,虽然跟沈春柳说不通,这到底是一片慈母之心。

她不能糟蹋了这份关爱。

所以,强忍着差点脱口而出的反驳,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娘,我知道了,你放心。”

第497章 头绪

这里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重要的事儿说三遍!

会尽快替换的,给各位亲添麻烦啦oo

姜英秀愉快地回到了杨树沟村,家里果然不出所料地炸锅了。

第一个恼了的是姜英秀的娘沈春柳:

“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己颠颠儿地跑出去了,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儿,干啥去也不吱一声,你知道家里人都多担心吗?足足七天!七天!之前不是说好了就两天吗?”

“……”

姜英秀无言以对,讪讪地笑着,被沈春柳揪着耳朵,声色俱厉地数落了一顿,她只好苦苦地忍着,心中不断地劝说自己“忍耐!忍耐!”。

唉,沈春柳怎么说也是这具身体的亲娘,骂不得、打不得啊!

除了沈春柳,这世界上还有谁,敢扯她的耳朵?

哼,看她锤不扁他!

沈春柳絮絮叨叨了半天,总算撒手放开了姜英秀的耳朵。

姜英秀心中暗喜,可算是解脱了!

结果,刚刚这样想完,六丫、八丫和九丫就扑了上来,把姜英秀团团围住,像是一群小树袋熊扑在桉树上一样:

“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咱爹咱娘虐待我们!”

姜英秀顿时急了:

“咋了?咱爹咱娘咋虐待你们了?”

沈春柳一个眼神过来,几个小丫头都一脸委屈。

姜英秀忍不住望向沈春柳:

“娘,到底咋回事啊?”

沈春柳一扭头:“这帮没出息的,我都不好意思说!”

姜英秀心里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估计这事儿没有几个妹子说的那么严重:

“到底咋回事儿啊?赶紧滴有话就说,别让我搁这儿干着急啊!”

“姐!”六丫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眼泪都含在眼圈里,好像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

“姐,你不知道,你走了这些天,咱爹咱娘一回肉都没做过,天天给我们吃咸菜疙瘩!”

姜英秀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娘,你们不做肉,咋连菜都不做涅?六丫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哪能老吃咸菜疙瘩呀?”

八丫瓮声瓮气、语气闷闷地告状:

“二舅妈来了一回,咱家房梁上挂的腊肉就没了。三舅妈来了一回,咱家仓房里的火腿就没了。大舅妈来了一回,咱家那几只熏鸡、那几只酱鸭就都没了。”

姜大地在一边添油加醋:

“那可不咋地!你姥姥家人吧,平时也没见他们给咱们家啥好处,这鼻子可灵可灵了,一有点啥好处,离着八百里地都能闻着味儿找上门儿来……”

他说着说着,就在沈春柳要杀人的目光之下委顿下去,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料刚刚告完姥姥家的八丫一丁点儿都不顾及他这个当爹的面子:

“爹,你也别说娘。

大娘上咱家来一趟,你就给人家拎了个肘子对吧?

二大娘来咱家一趟,你不是把那一坛子咸鸭蛋都给送过去了?

四婶来咱家一趟,你把我跟六姐的书包,都给四婶家的两个孩子拿过去了。还搭上我半坛子的小青螃蟹!

五婶来咱家一趟,你不是给带了个狍子腿?

我爷我奶那里,又是谁天天给送鸽子,送鹌鹑,送傻半斤?

可算是赶上我姐不在家,这些好吃的,一口都不给我们留,都让你们夫妻俩给送出去了!”

姜英秀听着听着皱了眉。

年岁最小的九丫现在说话也利落了,忽闪着大眼睛,跟着补刀:

“大舅妈来带了一筐鸡蛋,二舅妈来带了一篮子鸭蛋,三舅妈来带了一篓山楂。大娘来带了二两烟叶,二大娘来带了二斤豆角丝,四婶来带了二斤土豆干,五婶带了一壶酒,半斤猪头肉!”

六丫紧跟着又接上,堪称无缝衔接:

“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咱爹说我们几个丫头片子,犯不着吃那么好,吃啥也是糟禁东西,不如给咱爷咱奶吃。

这是孝顺,我们也就不说啥了。

可是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从来没听说谁家还得孝顺哥哥弟弟,嫂子弟妹,侄儿侄女侄儿媳妇的!”

八丫和九丫异口同声地补充:

“姥姥家亲戚好歹还给拿点实惠的,奶奶家这头,好几家人拿来的东西,加一块儿堆儿也不够敞开肚皮吃一顿的!”

姜英秀满脸黑线,姜大地和沈春柳这两口子,这事儿做得可太过了。

沈春柳的娘家人虽然也算过分,可是鸡蛋、鸭蛋和山楂,多少还勉强算得上礼尚往来。

烟叶、猪头肉、土豆干、豆角丝什么的,这要是兄弟几个偶尔聚聚,各家出点东西,那也就罢了。

倘若说用这些换回去一堆腊鱼腊肉之类的,就有些太过分了。

最关键的是,怎么能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亏待自己家的孩子呢?

本来姜英秀走之前,就是担心自己的行程未必能够非常准确,怕给家里的孩子们亏了嘴,这才特意留下了这些肉食,让家里人串换着花样做好吃的。

没想到这夫妻俩,一个赛一个地不着调!

看着姜英秀的小脸儿沉下来了,沈春柳和姜大地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尴尬。

姜英秀直接冲着姜大地开炮了:

“爹,你这是吃一百个豆儿不嫌腥啊!”

说完了这句,就直奔外屋地,看看粮食还剩下啥,嗯,细粮都不见了,就剩下半袋子苞米面。

姜英秀很生气地吼了一句:

“粮食呢?都哪去了?”

六丫、八丫、九丫异口同声:“咱爹给奶奶拿走了!”

姜英秀只觉得头痛,一下子蹲了下来,捂住了额头。

“姐,你没事吧?”六丫几个扑了上去,她们都担心死了。

这要是把姐姐气坏了,回头谁再给她们撑腰,给她们弄好吃的啊?

姜英秀稍稍缓了缓,站起身来:

“爹,既然这么几天你就能把粮食和肉食都搬到老宅去,以后你去老宅吃饭吧。娘跟我们几个留在这边开火。省得你天天惦记奶奶惦记得够呛,吃不香睡不甜滴。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今晚上你就去吧。你要是乐意搁那边住下也行。反正老宅房子挺多的。给你找床铺盖出来,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姜大地傻眼了,不知道为啥,他竟然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四丫头,你不要爹了?”

姜英秀有气无力地回答:“那哪能呢?你是我爹,我身上流淌着你的血。走到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爹。”

姜大地急了:“那你咋让我上你奶家吃饭去涅?”

姜英秀的脸黑了:“废话!你不到七天就把咱家吃一个月的东西都倒腾过去了,倒腾个溜干净儿!你不去我奶家吃饭,打算扎着脖子、勒紧裤腰带啊?还是打算喝西北风啊?

我不让我娘去,是因为我奶不喜欢我娘,我娘去了,他们婆媳俩都吃不消停。

你是我奶亲生的,亲儿子!再加上你还对我奶这么孝顺,跟我奶感情这么好。

你去吃饭,我奶还能饿着你呀?”

姜大地还能不知道他在他娘心里啥地位?

然而,四丫头说话,从来都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儿,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就算是回老宅饿着,也得在老宅混上几顿啊。

姜大地愁眉苦脸地,被姜英秀赶出了家门,脚步蹒跚地往老宅走。

这破孩子,还反了天了!

第498章 照顾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了许玉莲一眼,明明带着笑,然而许玉莲却突然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

好像那眼神儿里带着刀子,寒光闪闪。

姜英秀扭过头,转向了姜老太太:

“成,我一定好好照顾照顾他们几个。”

姜老太太一脸得意地看向许玉莲:

“小莲哪,你看看,四丫头这孩子,就是孝顺!我说话比谁都好使!”

姜英秀乐呵呵地追加了一句:

“那当然了,我奶说话不好使,还谁好使?”

许玉莲脸上浮起一个略带几分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的笑容,嘴上也温柔绵软,一点锋芒都不带:

“还是姑姑教子有方,咱们老姜家的孩子,就没有不孝顺的。”

一句话,捧了一堆人。

姜英秀又跟姜老太太嘘寒问暖了几句,出了老宅,慢慢地往三房走去。

她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此时只剩下一脸能把人冻感冒的寒霜色。

姜老太太和许玉莲,竟然都没有问起七宝的伤势。

就好像七宝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而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一样。

姜英秀虽然已经逐步适应了穿越后的生活,也对姜老太太的德行有了些认识,但是眼前这件事,却依然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姜大地一直不受姜老太太待见,连带着,沈春柳和三房的孩子们,也都跟着遭殃了。

然而却没有想到,临时工事件之后,姜老太太重新注意到了姜大地这个儿子,还成功地把他给收拢了回去,然而却把沈春柳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姜英秀知道,沈春柳其实只是为自己背锅。

然而,她也知道,不管是谁在姜老太太面前澄清,她都不会采信。

姜老太太这个人,一向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然而架不住人家命好啊。

姜老爷子对姜老太太,一直当成眼珠子一般的疼。

所以这些儿子媳妇儿,除非牵扯到巨大的利益,哪个轻易也不敢挑战姜老太太的权威。

姜英秀原本的计划,本来打算促使姜大地和沈春柳立起来了,能好好维护住三房的几个孩子了,她就要借着那场席卷全国的运动的浪潮,漂流到全国各地去浪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接受苏经理的建议,进饭店做这个“学徒”。

然而现在看来,姜大地临阵倒戈,沈春柳又软弱无用,怎么着自己也得先把这后院给摆平了,才能安心出去浪。

姜大地……

到底怎么才能让他立场坚定起来呢?

或者,干脆换个思路,把这家伙就留给姜老太太随便折腾吧!

只是让沈春柳带着几个孩子单独过日子,也不知她能不能支撑得下来……

唉,也许沈春柳是对的。

这个时空跟自己来的那个世界不同。

离婚并不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

即便是自己来的那个时空,依然有很多人,无法以平常心看待不能把一段婚姻维持到死的人群。

上辈子在大哥的珠宝公司做设计师的时候,也曾经偶尔去公司坐坐班,当时办公室有个妹子很聪明漂亮又能干,也是对自己的人生想要什么,特别清晰明确的一个人。

然而就因为离过两次婚,很多人看待那个妹子,用的都是一种异样的眼光。

当然,跟那个妹子享受着同样的待遇,同样承受着众人异样的眼光的,还有自己这个老大不小了也坚决不愿意嫁人的老女人。

有一次她去煮咖啡,就听到茶水间有几个员工偷偷在背后议论:

“唉,你听说了没有,咱们办公室那个小妍,最近又打算结婚了!”

“哎呀,她不是都离了两次了,竟然还结?这脸可真跟一般人长得不一样啊……”

“你说离一次吧,这还能说是别人的毛病。这结一回离一回,结一回离一回,谁跟她结婚谁离,这要不是她的毛病,算怪了!”

“她本来就有点怪。”

“嘿嘿,再怪还能有咱们那个长公主怪?”

“长公主咋了?”

“长公主可都三十多岁了,眼瞅着就奔四的人了,你见过她处男朋友吗?”

“说不定是玩的太开了……她们那种家庭还愁嫁吗?肯定是太那啥……听说她还是去法国留学回来的,在国外怎么过的日子谁知道?

但是她们圈子里的人肯定都知道,然后就嫁不出去,砸在老林家手里了。”

“那找个圈外的,不就完了?”

“就她那心高气傲的样儿,圈内的都看不上,圈外的人她还能看得上?”

自己上辈子真的是个相当淡定、相当自我的人。

然而听到了这些话,她还是有些忍不住生气。

不,是相当生气!

那个离婚两次的小任,第一次是因为老公出轨,第二次是因为遇到了个家暴男,这种人都不离婚,还留着干什么?等着过年吗?

这帮人要是能把讲闲话的功夫和精力,用一半在工作上,也不至于年纪一大把了还如此平庸,拿不出几套象样的作品!

当然,作为“长公主”,要惹她生气,可是得付出代价的。

当天她就让人力资源把那几个说人闲话的货,全都给扫地出门了。

而且,根据平时的业绩表现,扣了不少工资!

哼,以为背后说人闲话,还是这种无凭无据、完全出自于自己主观臆断的谣言,就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那么容易的事儿么?

俗话说得好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

背后给人家造谣,迟早会踢到铁板!

哼哼,没有直接在业内封杀他们,已经是自己手下留情了!

姜英秀沉浸在回忆里,差点撞到三房的院子门上。

回过神来,看看眼前自己身处的世界,却有一种不真实感。

姜英秀进屋转了一圈儿,除了姜大地在他们两口子的房间里吞云吐雾,别人都不在。

姜英秀去了一趟五房,让六宝出去帮她传话。

十分钟过去了,村东头一间四处漏风的破房子里头,聚集了四五个半大不大的村里孩子。

其中有个模样清秀水灵、笑容淡淡、穿了一身浅蓝色的劳动布制服,脖子上还围了一个红色底色织金丝围巾的小姑娘,就是姜英秀了。

嗯,这身打扮其实何止土得掉渣啊。

然而,因为穿着它的人,正值青春年少,这身衣服,也跟着被衬托得带上了一种朝气蓬勃的清新。

第499章

这是防盗,正文正在码,今天有点卡……

大家不要等了,明天白天再看oo

再说了,她们姐妹几个,从那个嘴甜心苦、面善心恶的女人身上,吃过的亏还少吗?

小时候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暗亏,姑且不提,就说最近的。

自打她在这饭店里当上了服务员,发到手上的工资,就从来没有捂热乎过。

几乎都是前脚饭店刚刚发钱,后脚她那个继母,就能逆风十里闻见钱味儿,找上门来。

而她就得乖乖地把刚刚到手的钱,恭恭敬敬、有零有整地都交出去。

倘若她不交,继母要是在饭店闹事,她这个工作,说不定就做不下去。

那她就得回到那个糟心的家,看着继母把父亲拾掇得团团转,看着继母一天到晚颐指气使地压迫她和几个妹妹。

即便继母不在饭店闹事,回家撺掇她爹虐待那几个同母妹妹,妹妹们找她来哭诉,她回头不还得乖乖掏钱,这种反抗,只不过是让几个妹子多遭一遍罪。

可是,倘若她嫁到了城里就不一样了。

继母虽然嚣张跋扈,可是那是对着自己家里人。见到吃皇粮的城里人,不用开口,面对面一站,就能矮三分。

徐大哥在供销社上班,见多识广的,一看就是个有主意、有本事的男人。

自己倘若能嫁给徐大哥,继母在徐大哥手里肯定讨不了好,肯定也没办法再欺负自己了。

到时候自己再想办法把几个妹妹慢慢从那个家里接出来,就再也不用跟那个家有什么牵扯了!这个动人的前景,只要想一想,李招娣就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可是,徐大哥不知是真的不开窍,还是装的不开窍,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示好,可是每每给她的回应,却总是令她哭笑不得。

徐大哥总是来店里找姜英秀,她有时候也觉得,徐大哥心里会不会已经有人了,而且就是姜英秀那个小丫头片子?

可是照照镜子,她就否定了这种猜测。

姜英秀那丫头,虽然皮肤挺白净,脸蛋挺红润,可是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虽然身姿挺拔得像棵小树苗,可是也就是个小树苗而已。

哪像自己这样正值妙龄的大姑娘,从头到脚都水格灵灵,一站三道弯儿,顶风香十里,那小徐子只要不瞎,就不会看不到自己的好!

饭店里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也就是张彩霞。张彩霞跟姜英秀关系又那么好,绝对不可能会跟小徐子发生点什么的。

再者说,张彩霞已经有主儿了。

那个人李招娣也见过几回,长得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其它方面的条件也都杠杠好,张彩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舍了姓吕的,惦记姓徐的吧!

想到这一点,她美丽的脸颊突然有几分扭曲——张彩霞这个人,其实待人很好,也很有人格魅力,跟她相处久了,很难不喜欢她。

但是,李招娣却总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阴暗和嫉恨——这个张彩霞,她的命也太好了!

为什么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丫头片子,有的人就可以像张彩霞这样,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在家里有自己的爹娘和家里的长辈护着,嫁人了有自己的男人和婆家护着,哪怕她在外头瞎仗义,惹来了仇家,家里人竟然都不说她一句不是,反而坚决给她撑腰!

有的人却要像自己一样,从小就没了娘,爹也是个混不吝拎不清的,啥都听那个后老婆的,对后老婆带来的拖油瓶,都比自己姐妹几个亲生的闺女好!自打后娘生了弟弟,自己姐妹几个,更是成了那无根的野草,谁都能踩两脚!

论长相,张彩霞还没自己好看呢!论身段,张彩霞胖的都快成球了!哪有自己这么纤细苗条!

可是那徐大哥也不知是不是瞎,跟张彩霞都能聊上半天,跟自己却硬是没有话说!

想想都来气!好气啊!气死了!

最近继母又捎了信儿来,让自己给弟弟拿彩礼钱。

她明明把每个月的工资都拿走了,连饭钱都不给自己留,现在还好意思张嘴管自己要彩礼,自己上哪给她弄那么大一笔彩礼去?

难道自己偷偷从工资里头扣了些零钱下来,被她发现了?

可是,自己把这些天天吃黑面饼子喝免费汤省下来的一点点私房钱都拿出来,也远远不够她说的那个数啊!

这个死老娘们儿,估计其实还是打着让自己嫁人的主意!说不定已经看好了人家了!

李招娣越想,越是觉得不安。

倘若自己这边不加快进度,不快点把自己跟徐文勇的关系确定下来,怕是在这饭店里留不了几天了!

继母带的拖油瓶里面,有个姑娘,就比自己小两岁。没准儿她还打着把自己嫁出去,让那个拖油瓶来顶班的主意!

李招娣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么!

自己的爹是指望不上的,继母说让自己把工作让给拖油瓶,自己的爹就一准会同意,还会吹胡子瞪眼地呵斥自己,唯恐自己让得慢了!

想想都觉得糟心得不得了。

唉!爹不给力,娘去得早,再说,就算娘还活着,能不能折腾过这个后老婆,也是两回事!

没人护着自己,就只能靠自己了,得赶紧想个办法,把徐大哥拿下!

且不说李招娣如何在人前装作若无其事,在人后夜不能寐,绞尽脑汁,就说小徐子这边。

他当然不瞎。

不论年龄、阅历还有他受过的训练,都让他对周围人的语言、行为和情绪十分敏感。

他看得出来李招娣对他的心思,也看得出来姜英秀是在乐颠颠地看戏。

这小丫头,有时候真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小徐子频繁地接近姜英秀,主要是为了刷好感度,为了跟姜英秀混熟了。

他甚至还跟踪过她几次,不知有没有被她察觉。

至少从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上,看不出来有察觉了自己的跟踪行为的迹象。

他已经发现了姜英秀跟萧凌然的关系。

具体的关系还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有联系的,而且,联系还很紧密。

不过,大多数时候姜英秀都是去找萧凌然,而不是反过来。

倘若姜英秀跟自己是同行的话,那么,那个萧凌然,大概应该是她的上家了。

第500章 法不责众

这里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重要的事说三遍……

正文比较卡,最近几天卡成狗……

几小时后会替换,如果实在挺不住就是明天早晨了……

大家不要等我,明天起来再看。爱你们,

第372章空中花园

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了,几乎像是要地震了一样。

这会儿姜英秀有点慌了。虽然她推测应该是空间要晋级了,但是却没有想到,空间晋级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说前几次空间晋级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姜英秀有几分犹豫,到底是躲到外面去,还是亲眼看着空间晋级呢?另外,空间晋级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存放在空间里的重要物品呢?

比如说自己的画稿和设计图、再比如说自己放在这里的现金和票券、比如说自己收藏的那些古人笔记与书籍,比如说自己从上一个时空带过来的包包和包里的那些东西……

姜英秀提心吊胆地看着空间的变化。

天空中的白色云雾裂开了,洒下来大片大片的白色光束。

白色光束所到之处,空间的土地,也跟脆皮巧克力甜筒被咬了一口一样,轻轻松松地就裂开了。

姜英秀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起身躲避。

却发现土地的震动变得更加剧烈,而且她平时用着特别顺手的瞬移,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失效了。

一道白色光柱罩住了姜英秀,她只觉得一阵头痛,似乎有大量的信息再次灌水一样从她的头顶灌入她的脑海。

她苦苦支撑,然而只撑了不到一分钟,就晕了过去,躺倒在地。

……

当姜英秀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空间的面积变得很大很大,大得像一片可以跑马的草原。

然而原本她精心规划的那些区域,包括暖玉山在内,竟然都不见了。

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土地、纯粹的、肥沃的土地,而土地上原本长着的那些可以填饱肚子的青草倒是还在。

草叶都随着暖暖的微风,在轻轻地左右摇摆。

姜英秀不敢置信,四面八方地张望了一阵,确实什么都没有。

空间的面积无疑再次扩展了。扩展了很多很多,面积变得很大很大,但是这不是重点。

她上辈子带来的包和手机,她的画作,她的设计图,她的钱,她的粮票,她的工业券,她的稿费罐子,她的自制水果罐头、水果干、水果酒、水果汁,她的木雕,她的陶塑,她的泥塑,她的金银珠宝,她的古书和文人手稿,她的瓷器和家具,她的狼和东北虎,她的野猪,她的小猪羔和老母鸡……她放在这个空间里的一切,全都没有了。

姜英秀一屁股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然而这个地方,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哭声似乎装在周围的白色壁垒上,引起了阵阵回音。

但是却不会有任何人给她应答。

哭了一阵子,她累了,头朝后邦当一声躺倒在地,眼睛还在不由自主地流泪,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只是忽然间好像感觉,被扭曲的光影背后,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黑压压的一大片,悬浮在自己的头顶。

姜英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个动作的熟练度越来越大了,看来以后怕是也改不回去了……

擦干了眼泪,姜英秀抬头望向空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然后嘴角便弯弯地像一座小船,两边儿都翘了起来。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人也一骨碌从地上蹿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仰着脸儿往上看。

天空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浮空岛。暖玉山就在那座浮空岛上。她种的树木也在那上面。景色优美,令人心驰神往,看起来就像一座美丽的空中花园。

不,不对,她不确定那浮空岛上的树木,是不是她种下的那些。

那座浮空岛,或者说空中花园,四周垂下了如同瀑布一般美丽的白色光幕。

但是那光幕越接近地面的部分,颜色就越淡薄,渐渐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它的存在了。

姜英秀心里刚刚想了一下,想到上面去看看,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轻盈地升了起来,顺着那光幕,进入到了那座空中花园。

这里的面积很大,比之前的空间面积还要大。站在这里俯瞰下面,才发现,周围依然被那种白色云雾缭绕着覆盖着,只有这座空中花园和地面上的土地,是没有被云雾遮挡的。

而所有没有被云雾遮挡的部分,她都可以轻松自在地自由活动。

自己种下的那些树木,在这里似乎只占据了一小部分。

还有很多自己没见过、不认得的树木,也在这片神奇的浮空岛上,蓬蓬勃勃地生长着。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看着这里的繁花盛开,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激动的心情。

入眼一片桃花林,正在开花,远远望去,花朵连成一大片,绚烂得像是天边的彩霞,怪不得古人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姜英秀之前是种了桃树的,不过她只种了一棵。可没有种过这么多啊。

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片雪白雪白的梨花。这里应该是梨树林了?她也种过梨树,不过也只有一棵……数了数,这片梨花林不是很大,也就百十来棵树吧。

不过,想想空间里树木结果的速度,她就有点担心,这么多树,到时候得结多少果子啊!到时候会从这天空中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果子么?

姜英秀漫步在空中花园里,一路走,一路惊奇。

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有些是她亲手种的,有些却是她连见都没见过的。

一边随心所欲地走着,一边看着各种不同品种的果树,似乎是杂乱无章,又似乎是自有规律,生长得绚烂美丽,自由自在,她的心情,瞬间就好得不能再好了。

从之前的“悲伤得仿佛失去了全世界”恢复到了“爱谁谁,给个神仙都不换”,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笑得那个开啊,眼睛都眯成了细细的两条缝儿,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英秀的杠铃般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甚至比刚才坐在地上,委屈地放声大哭的时候,声音还大。

笑了一阵子,姜英秀揉了揉肚子,揉了揉脸皮,又继续往前走。

她种下的花草树木找到了,可是她带到空间里来的那些东西呢?都到哪里去了?

第373章神秘的木屋

姜英秀顺着蜿蜒曲折的小径,走着走着,就到了暖玉山的地界。

暖玉山还在,只是面积似乎更大了一些。

暖玉山上的景色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树木增多了一些,泉水的流量大了一些,其它方面没有什么不同。

“猪猪侠”一马当先,不对,是一猪当先,冲着她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另外几只小野猪和六只小猪羔,也都跟在“猪猪侠”屁股后面,撒着欢儿冲她跑了过来。

那只老母鸡也毫发无损,正在鸡圈里头溜达。

姜英秀笑了,腮帮子边上还挂着泪珠呢。

之前她可是经常骑着“猪猪侠”出去搞事情,对这头小野猪感情是越来越深了,都快赶上铲屎官对猫主子的感情了。

所以刚刚发现空间里的东西全都消失了的时候,她真是心疼死了。

不光是心疼她的积累和心血,也心疼这些小家伙。

这些小家伙从小在暖玉山上长大,越长越有灵性,不仅身体素质远胜同类,就连这脑子,也聪明灵活了许多。

如果放在仙侠里,大概就可以说是开启了灵智。

姜英秀经常发现,自己说的话,它们能听懂。

所以,她现在虽然并不忌口,可是也不想打这几只小家伙的主意了。

短时间内,先就这么养着吧。

找到了暖玉山和小野猪,姜英秀心底的希望越来越大了,她觉得其他的东西,肯定也没有丢。一定是在这个浮空岛上的什么位置,等待着她去发现呢。

确定了这一点,姜英秀就继续探索去了。

因为姜英秀本身走路和跑步的速度就非常快,而且在空间内她可以瞬移,除了之前空间升级的时候,这个能力失灵了一阵子,她逛起来还是非常快的。

看来下了血本收购的这批玉石,还真挺不错的啊。

姜英秀美滋滋地想着,一路探索。

发现这座浮空岛,或者叫空中花园,实在是非常合她的心意。

姜英秀双眸闪着动人的神采,一路看过来。

过了暖玉山,岛上出现了一片参差错落的小木屋,看着就跟度假村内的那些模仿原生态的木屋差不多。面积不大,目测不超过一百平米,楼层不高,都是二三层,而每一间小木屋外面,都挂着个牌子。

姜英秀凑近了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分区。

她随意推开了一栋小木屋的门。这扇门上写着操作间。

推开门一看,自己之前置办的操作台和那些机器设备,竟然都在里面,一件都不少。

最有趣的一点是,这小木屋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间平平常常的小房子。

但是进到室内,就发现面积比外边看起来的样子大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姜英秀美滋滋地继续往前走,推开了另外一间小木屋的门。

这间房的门上挂的牌子,写着的是两个字:画室。

姜英秀进去一看,发现不止是自己的画,包括根雕、泥塑、陶塑之类的,也都在这一间。

这一回,她肯定小木屋是内有乾坤,不是自己的错觉。

面积确实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上很多倍。

姜英秀看了一间,再看一间,兴致勃勃,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得慌。

看了十几间小木屋之后,发现有一间木屋,门牌上写着两个字:仓库。她推开门走进去,发现里面摆着的是一排一排的货架。

货架上放着空间里的物产。

有趣的是,每个货架上,每个格子里竟然都只放了一件东西。

比如距离她最近的这个货架,上面放的都是水果,还都是空间里有的水果。

而她一抬手就能够到的,是一个槟子。

她伸手去碰那个槟子,想把它拿下来,才发现它只是一个虚浮在空中的假象。

看起来明明跟真的一模一样。然而碰到了才知道,这玩意儿其实跟个3d投影差不多。

这是怎么回事儿?姜英秀有点蒙了。再次伸手去碰那个投影,试着把手指穿透它,反复地穿透了几次,突然,“哗啦啦”,槟子出来了,劈头盖脸地下了一阵槟子雨,把她给砸的抱头鼠窜。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琢磨明白,原来那3d投影,其实应该是个类似于“空间袋的开关”之类的东西。

自己伸手点上几下,它就把存起来的水果,一股脑都给放出来了。

然而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砸了。

而且,这一下子放出来的水果也太多了吧……

姜英秀又开心,又郁闷。

开心的是,这回是再也不用担心水果太多会侵占空间的问题了。

郁闷的是,空间这么一升级,自己之前摸索到的那些规律,怕是都没有什么用了,还得从头开始,一点点慢慢来。

姜英秀又试了试其它的标志,被不同的蔬果砸了好几回,砸到鼻青脸肿,才摸清楚这玩意儿的用法。

原来,她的手指之前穿过那个虚拟的水果图标,点了三下,无意中构成了一个对勾的形状,水果就被放出来了。

如果用手指直接在水果图标上画个对勾,水果也会被放出来。

每次放出来的数目,差不多是一百斤左右。

而如果斜着切两下打个叉,就可以把水果收起来。

没有数量限制,多少都能收。

打一次叉就可以全都收起来,一个都不给她留。

她摸到这个规律之后,反复试了几次,发现,这个空间有点笨啊。

因为她打叉的时候,那货架就会把水果全都收走,包括她手上拿着准备自己吃的,也包括她嘴里叼着,已经咬了两口,正打算咬第三口的。

全都一股脑给她收走了。

摔!

这让人怎么吃嘛!

谁一次能吃掉一百斤啊!

然而,这个空间确实有点笨。

虽然升级了把存储的问题解决了,却不如原来的水果山拿着方便了。

总之,就是不能让她痛快了。

姜英秀突然觉得,这个空间大概不是笨,是调皮。

就像四五岁的孩子,说他不懂事儿吧,你又糊弄不了他。

说他懂事吧,他不懂事起来,是真不懂事。

总之,聪明伶俐,但是就是不能让你痛快了。

姜英秀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紧接着,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噗嗤”一声轻笑。

她吓得浑身汗毛都立立起来了。

忍不住大喊一声:

“谁?”

第502章 作战计划(1)

雷七奶奶意味深长地盯着雷爱国看了一会儿,见雷爱国始终是笑嘻嘻地,于是哼了一声: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

然后回头又对着许玉莲说道:

“小孩子多晒晒太阳有好处。不过他这个伤口,得注意不能沾水。”

晒太阳和沾水有啥关系?

现场的人里面,除了雷爱国,就没有一个听懂了的。

被看穿了!

不过雷爱国倒是也不恼,只笑嘻嘻地挽住了雷七奶奶的胳膊,搀扶着老人家往外走了。

俩人走出了姜家老宅的大院子,又走了许久,雷七奶奶才缓缓地开口:

“胖丫儿,你这小兔崽子,胆儿肥了啊!”

“嘿嘿嘿,你老火眼金睛,啥都瞒不过你。”

“哼,你这是变着法儿的骂我是猴儿?”

“那哪能呢?要是骂你老是猴儿,那我得说您粘上尾巴就是猴儿啊!再者说,您老要是猴儿,那我不成了猴儿孙子了?”

“哼,少给我插科打诨!

你是不是掺和进人家老姜家的家务事里头了?

这样可不行啊。

咱们做大夫的,必须得纯粹。眼里应该只有病人和病情。

至于人家家里的事情,不管你看着多不平,都不能胡乱伸手。

管它该管的,不该管的,啥都不要管,你到底懂不懂?”

“哎呀,您就别操心了,不会把您老或者我自己个儿装里头的!”

“我呸!就你们那点儿小心眼儿,但凡明白点儿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您说的对,您说的太对了!

但是,这样子精明能干的人,除了您老,我还不认识第二个呢!”

“油嘴滑舌!”

雷七奶奶和雷爱国一路热热闹闹地拌着嘴,一路走远了。

雷爱国把雷七奶奶送回了家,殷勤地给老太太倒了杯茶,安顿老太太歇了午觉,自己就偷偷地溜了出去。

他是去老彭家找彭锁柱。

彭家人都习惯了这家伙的神出鬼没,自然也没人疑心。

雷爱国拉着彭锁柱,两个小伙伴儿就开开心心地像往常一样,一块儿出了门:

“柱子,我这一步成了,你们准备得咋样了?”

“你动作挺快的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你就吹吧你!就算你说得诱人,人家就一准儿能听你的?”

“回头那不还有六宝呢吗?!”

“嘿嘿,六宝那小子,平常日子倒是又精又灵的,不知道这回见真章儿了,能不能整明白。”

“你就甭操心了……”

得了消息,六宝兴冲冲地奔着老宅去了。

哎呀,吃了四丫姐那么多好吃的,还从来没有啥机会能帮帮四丫姐的忙呢。

这回总算用得上自己了!

被需要的幸福感让六宝浑身充满了动力,浑然忘却了这个计划倘若泄露了,自己的小屁股蛋儿会不会遭殃。

六宝颠颠儿地跑进了姜家老宅的大院儿,手上举着一条吃了一半儿的烤鱼。

六宝人还没进屋,烤鱼的香气已经漂了进去。

屋子里的众人都忍不住耸动了几下鼻子。

几个孩子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六宝笑呵呵地进了屋,一边炫耀似的举着烤鱼,在屋里走了一圈儿。

当着姜老太太的面儿,许玉莲断然不可能让自家的孩子干出来抢人家吃食的事情来的。

更何况这个“人家”,还是在姜老太太面前最为受宠的孙子辈。

六宝吃得喷喷香,舔嘴抹舌,馋的许玉莲的几个孩子立马就忍不住了。

老大老二还没说啥,老三一下子就哇地哭出声来:

“娘,我也要吃鱼!”

说了这句话,想到刚刚没吃到苞米,还被暴打了一顿,顿时委屈得不得了,哭声更加响亮起来,眼泪也噼里啪啦,稀里哗啦,淌起来没完没了。

许玉莲心疼得也跟着抹眼泪,同时心里气苦不已。

六宝这臭小子,吃鱼就自家偷摸在家吃不行么?我们又没有让你请客!

都到眼跟前嘚瑟来了,这不是故意招惹自家孩子么?

六宝故意站在许玉莲的儿子面前,笑呵呵地瞅着他,大口大口地继续吃鱼,直到把一整条烤鱼啃得干干净净,才算罢休。

整个过程一直盯着许玉莲的儿子看,还故意做出一种:

“馋吧馋吧,馋死了也不给你吃”的小表情。

不只是许玉莲看着生气,姜老太太都有几分不高兴了:

“六宝,你这是干啥玩意儿?你娘有钱没地方花了是吧?”

六宝一边吞咽着香喷喷的鱼肉,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

“这鱼没花钱啊!这鱼都是锁柱哥他们在西大泡子捞的,柴火是我们在山上捡的,火种是从林虎子家拿的,烤鱼是胖丫哥亲手烤的。跟我娘有啥关系?”

姜老太太一听,对朱月娥的不满,瞬间就消了大半。

她知道各个房头肯定会在自家吃小灶。

吃小灶不给老宅送,不知道也不能上门去吵架吧。

然而,这种吃着小灶,还明晃晃地跑到老宅来炫耀,来嘚瑟的行为,那就是妥妥滴在打脸了。

要是容了他,以后岂不是让所有的儿媳妇儿都有样学样?

这会儿听了六宝的话,姜老太太的心情好多了。

既然不是朱月娥在蹬鼻子上脸,六宝这自家娃又从别人那里占了便宜,她的心头无比愉悦。

然而许玉莲的儿子却还在哭,哭得比刚才更大声了。

姜老太太心头忍不住一阵烦躁:

“六宝啊,要不你带着表弟,一块儿去西大泡子那边看看去?要是他们那儿还有多的烤鱼,也让他们给你表弟两条尝尝呗?”

六宝这会儿倒是慷慨上了:

“那行啊。不过,我表弟太小了,会吃鱼吗?别再扎到刺儿啥的呀!再说西大泡子毕竟是水边,人又挤来挤去的,万一他掉下去了咋整?”

许玉莲忙接了话茬:

“你表弟不小了,再说了,让他两个姐姐也跟着去,他姐姐会照看他的。”

她心里是觉着,既然这些抓鱼的孩子们慷慨大方,说不定见了两个闺女,还能多给两条鱼呢。

即便不多给,哪怕就给两条鱼,让两个闺女分一条,儿子自己吃一条,也算不偏不倚了。

六宝眼睛里闪着快活的光,再次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表弟要是愿意来就来呗,不过,西大泡子那边,现在已经聚集了不少孩子了。

要是去得晚了,还能不能有剩下的鱼,就不知道了。”

第503章作战计划

这话一说,几个孩子哪儿还按捺得住啊。

其实许玉莲和姜老太太也都觉得口水涟涟。

不过,西大泡子那片地方,也不是没有大人去捞鱼,但是那得是捞鱼的季节,生产队组织一起去的才成。

要是像现在这种不年不节的平常日子,也只有这帮半大孩子,才可以肆无忌惮地随便捞鱼。

黑瞎子岭这地方的民风,普遍都比较惯孩子。

也就是说,孩子做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离谱,闯下什么大祸之类的,哪怕淘出花儿来,都会得到大多数人的宽容对待。

西大泡子的鱼,理论上是属于整个生产队的集体财产。

但是,如果孩子们去捞鱼吃的话,任何人都不会说什么。

可是如果哪家的大人嘴馋跟着去了,那就必须妥妥滴扣了他家的工分儿。

所以,也没有哪家的大人那么不开眼,在没到收获季的时候,就舔着脸去跟几个孩子抢鱼吃。

许玉莲那么有眼色的人,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而姜老太太虽然不大有眼色,村里的八卦总是听说过的。

两个大人于是嘱咐了几句,让四个孩子不要玩水,只乖乖的等着看能不能吃到鱼就好。

四个孩子纷纷点头应了。

六宝又说:

“奶,这事儿可是你让我带他们去的,可是老实说我跟他们也不熟,也不比他们大多少,万一回头他们要是不听我话,我管不了他们,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姜老太太一撇嘴,一扬巴掌: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六宝眼疾腿快,一闪身就躲过去了。

姜老太太没打着。瞪了六宝一眼。当然,她只是吓唬吓唬六宝,孙子辈的几个孩子里头,就六宝算是最得她欢心的了。毕竟人家可是五房的独苗苗。

中气十足地喝骂道:

“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几个小心眼子!是不是嫌我让你带着表弟,你觉得自己吃得少了,就不乐意了?”

六宝笑嘻嘻地回答:

“奶,你寻思啥涅?我是那样式儿的人吗?

我实在是担心他们年纪这么小,又不知道会不会凫水呢!

怕他们到了西大泡子那儿瞎跑瞎闹,再不听我话,万一出点啥事儿咋整?

那我不得跟着担责任么?

到时候我多憋屈呀,明明犯错的不是我,还得我跟着吃瓜络!

但是这事儿是奶你让我办的,我肯定也不能不办哪!”

六宝一番话,竟然说得似模似样,有理有据的。姜老太太心中对六宝的喜爱,不由得更甚了几分。

毕竟甭管是谁家大人,都喜欢那些聪明伶俐、自己会动脑子的孩子啊!

姜老太太笑骂道: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是个小鬼精灵!放心吧,你表姑家的孩子都懂事着呢,不会乱跑的。万一他们真的不听话,奶肯定不会把责任算在你头上,行了吧?”

“有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六宝笑嘻嘻地应了,抱着姜老太太的胳膊,就在她的脸颊上熟门熟路地亲了一口,声音响亮,还留下了几点湿漉漉的口水,可见其诚意。

姜老太太笑得脸上都开绽开一朵菊花了,美滋滋地抹了抹自己脸上的口水,扬了扬手:

“快去吧,快去吧,一个个都爱在我眼前晃悠,真是闹得慌!”

六宝乐呵呵地出去了,身后跟了一串三只小尾巴。

不过,许玉莲的三个娃并不是很单纯。

出了门,他们就开始质问六宝的用心。

六宝很是骄傲轻蔑地一笑:

“哼,你们爱去不去,要是奶不发话,我才不稀得搭理你们呢!”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六宝却还是没有扔下他们,而是远远地走到了前面,随风抛过来一句:

“想吃鱼就跟上,不想吃你们爱哪去哪去!”

三个孩子之前已经被许玉莲精心清理过了,又抹过了雷七奶奶的药膏,这会儿自然没有最初被打过那会儿那么狼狈。

许玉莲的三个孩子,长相也都不错。

这会儿拾掇利落了,看起来也好看了几分。

他们跟在六宝身后,低声商量:

“这个家伙会这么好心?”

“就是,谁有鱼还不自己吃,还能分给别人吃?”

“那他是要干啥?”

“要不咱们把他堵在那,揍他一顿,问问他到底是咋回事?”

……

六宝虽然不知道三个孩子打算使坏对付自己,但是他本身就是带着任务的,尽快把人领到西大泡子附近就成了。

所以,六宝脚下生风,走得嗖嗖地快。

三个孩子虽然有算计六宝一把的心思,奈何实在追不上,远远地在后头跟着,不跟丢,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而且,等到他们终于呼哧带喘地追上了六宝,却发现眼前果然是一个大泡子。

而且,泡子边上已经支上了架子,好多野味在架子上烤出了滋滋的声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不由自主地流起了哈喇子的嘴巴,和瞬间感觉空了一大块、甚至有几分隐隐作痛的胃袋,都在清晰明确地提醒着自己:

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三个孩子彻底被眼前这一幕折服了,哪里还记得要把六宝揍一顿的事?

六宝兴冲冲地冲着彭锁柱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把人带到了,然后就欢快地接过一串烤肉,美滋滋地躲到一边吃去了。

这烤肉的原材料和调味料,都是姜英秀贡献出来的。

几个孩子头和他们的小跟班知道这回事,但是没人会说出去。

保密原则规定得贼拉简单:

谁要是泄密了,以后凡是好吃的,都没他的份儿!

这一条简直威力无穷!

这时候的孩子们,普遍都亏嘴。

他们吃东西的食谱,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还是地上长的,几乎见着啥就吃啥。

这会儿见了这么丰富的烤鱼、烤肉,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三个孩子一阵欢呼,尤其是看到了六宝毫不费力地就从彭锁柱手上拿到了一串烤得香气扑鼻、焦黄焦黄、滋滋冒油的烤肉,不由自主地就围了上去。

彭锁柱看了几个孩子一眼,没说话。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都又往前凑了凑。

彭锁柱皱了皱眉:

“你们几个,是谁家孩子?不知道这炭火太热了,容易烫伤,不能往跟前凑吗?”

第505章 教训

八丫却不愿意:

“娘,你不用拿规矩糊弄我。我就想知道,咱这张桌上,咋就没有肉涅?”

沈春柳脸色煞白,她真是恨不得直接上手,死死捂住八丫的嘴。

然而她却只能想想,做却根本做不到——她一手拿着筷子,另外一只手,还抱着个睡得呼呼地九丫呢。

九丫大部分时间都在香甜地酣睡。

各种时间,各种场合,各种姿势,九丫都能睡着。还经常睡得喷喷香。要是姿势不对了,或者累着了,小呼噜还一串一串地。

老姜家有这么多孙子辈,沈春柳也养了好几个孩子了,发现九丫这丫头的睡觉功夫,还真是老姜家所有孙子辈里独一份儿!

炕上摆了两桌,已经有点儿挤吧了。

沈春柳怕谁起来拿个葱啦蒜啦,再一不留神,一脚踩到九丫身上。所以九丫虽然睡着了,沈春柳也不敢把她放在炕上。

她也不能把九丫搁到桌子上。再说桌子上也没地方啊!

所以只好放在怀里抱着了。

再者说,八丫跟她之间,还隔着个六丫呢。所以她虽然非常想把八丫的嘴给捂上,却实在是够不着。

此时气氛沉默着,沈春柳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这压力压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忍不住继续小声对八丫说:

“今儿个吃的不已经比平常好多了吗?做人要知足,知足常乐!”

八丫不服气:

“我没不知足啊!我就问问咋回事儿,也不行吗?”

姜老爷子已经放下了筷子和手里的小酒盅,八丫的话,让他脸上隐隐地有些发烧。

姜老太太那一桌,姜春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意味深长地说道:

“三弟妹真是会教孩子。”

她刚说完了这句,姜老太太就炸了。

筷子“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

“饭还塞不住你的嘴!你要馋死了咋地?

一帮败家老娘们儿,连带几个丫头片子,也不看看自己个啥身份,张嘴就要吃肉!

这要搁过去,都不待让你们上桌地!

现在有这么好的饭,还让你们上桌吃,你们还想咋地?一个个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认不认得安分俩字咋写?

还好意思要肉吃!我看你像块肉!

自己个儿想要吃肉,自己个儿还不说,还撺掇个孩子来跟我要吃要喝!

你那心眼子歪成啥样了?让个孩子出来作妖,你倒是忍得下心,豁的出去!

我看你是脑瓜顶着天,下巴颏贴地,好大滴一张脸!”

姜老太太又开启了众人熟悉的骂人模式,然而整个房间里之前那种莫名沉重、压得让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的气氛,却为之一松。

姜老太太骂了八丫两句,就开始把矛头转向了李荞麦和沈春柳。

不过,姜英秀却听不下去了。

她本来觉得自己仗着空间在手,捉弄姜春菊他们,实在有些胜之不武。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手足无措、瑟缩慌乱的沈春柳,沉默无语的李荞麦,低着头的牛桂花,哭唧唧的杨水芹,嘴边带着嘲讽的笑,却也不敢吱声的朱月娥,姜英秀只觉得心里的怒火,一阵一阵地蹿上来。

再看看从二丫到八丫,一个个乖巧伶俐的小丫头,都眼巴巴地望着另外几张桌上的肉,满眼羡慕,口水横流,却吃不到。

不过是问一声为啥,还要挨顿臭骂……

姜英秀觉得,她实在是有点搂不住火了。

心念一动,姜老太太那张桌子上的所有荤菜,都不翼而飞。

桌面上只留下了众人使用的碗筷,和几个素菜。

看着一桌人震惊又恐惧的眼神,姜英秀又把目光悄然转向了姜老爷子和姜大河那一桌。

呵。

这些人虽然没有像姜老太太一样,动不动就对着家里的小丫头们一顿狠骂,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对姜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提出过任何不同意见,不是吗?

当姜老太太名面上是骂八丫,实际上却指桑骂槐,对沈春柳和李荞麦,乃至整整一桌人都开始开嘲讽的时候,这些人也一直冷淡地选择了做个旁观者,不是吗?

她没有再多花力气说服自己。

心念一动,姜老爷子那张小炕桌,和姜大河他们那张地桌上,所有的荤菜,也全都不翼而飞。就连姜老爷子独享的几道下酒小菜,也没能幸免。

同样是只留下了众人的碗筷,酒盅,酒碗,和几个素菜。

最终只剩下了女人和孩子的这一桌,那些荤菜没有被她收起来。

这样有些显眼,也有些可疑。

不过姜英秀一丁点儿都不在乎。

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做,连句话都没有说,一直保持着安安静静地、毫无存在感的状态。

她相信,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能够想到这事儿会是她姜英秀干的。

姜老太太从最初的愣怔里回过神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大仙!大仙您回来了!大仙您别生气!我马上就去置办牌位和供品!这回无论是谁也甭想拦住我供奉您了!”

姜英秀冷眼看着姜老太太,却一丁点儿都不想再把自己收走的食物还给她了。

这一次,就当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吧。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一下子消失了,一个个也都脸色大变。

此时姜老太太这一跪一喊,顿时让大部分人自觉找到了答案。

众人缓过神来,不由得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不过,也有几个性格格外执拗的人在心中暗自嘀咕,并不相信这是什么大仙显灵。

大仙既然都成仙了,还能计较这一口吃的?

然而,他们也没办法,对眼前这一幕,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而人遇到了未知的事物,要么就是抗拒,要么就是恐惧。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会惦记着搞搞清楚,深入探索这后面隐藏的秘密。

姜老爷子出声安抚道:

“行了,都别说了,吃饭吧!”

他亲自去扶起来了姜老太太,安慰她说:

“芳泠啊,别着急,咱们先吃饭。要供奉大仙,也得先做点准备,买点香烛黄纸什么的对不对?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要供奉大仙,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你要是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做准备啊?”

这老两口的感情还真是不错。

姜英秀冷冷地收回了目光,低头吃饭。

第506章 求人

看着六宝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姜老太太气得直喘粗气。忍不住扭过头冲着许玉莲一阵抱怨:

“你瞅瞅,你瞅瞅,这什么破孩子?!我刚说了他一句,后面他有多少句等着我呢?这破孩子,就是不禁夸!之前刚夸过他两句,一转脸儿马上就秃噜皮了!”

见许玉莲只知道抹眼泪,姜老太太心里,也很是郁闷。

可是,她还真就拿六宝没什么办法。

毕竟老五和老五媳妇儿,都把这个独苗苗当眼珠子疼。

老五又从小是被姜老爷子、姜老太太老两口,宠着长大的。

这小子犯起混来,谁的面子也不卖。

姜老太太忍不住拍着大腿哀叹了几声:

“冤孽!冤孽!这一个个的,都是讨债鬼托生的!”

抱怨了几句,姜老太太心里就有了计较。

与其让老五到自己面前来耿着脖子,出言不逊,还不如把这一页轻轻揭过。

姜老太太看了看许玉莲,见她哭得伤心,也忍不住宽慰她几句:

“小莲哪,你也别太伤心了。这小孩打架什么的,都是寻常事。

今儿个这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几个孩子没真出事,就是好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玉莲点了点头:

“姑姑,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难受……”

一边说,一边继续梨花带雨地流眼泪。

其实,许玉莲心里的疑惑,已经逐渐越来越清晰了。

自家孩子,之所以会受这么多罪,根源就在于,姜大地这个不靠谱的窝囊废身上。

他去帮自己接了孩子过来,自己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原本并不愿意不记他的恩。

然而,他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啊?

说好的,要请几个孩子吃顿好的,结果却搞不定他们家那几个小的。

若不是自家的宝贝儿子,跟他们家那个排行老七的男孩子打了一架,还把人给打伤了,后面这些事,怕是压根就不会发生!

所以,追根究底,还是他姜大地的错!

明明压根儿就做不了自己家人的主,还非得出来臭嘚瑟,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许玉莲心里简直是怒火熊熊,烧得她都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却浑然忘记了,这件事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她自己的几个孩子,那被有意无意养歪了的性格和处世方式。

到人家家里做客,竟然还好意思跟主人家的孩子抢鸡腿吃。

按说小孩子么,又是这种物质匮乏的年代,年纪小不懂事,按捺不住自己的贪吃,跟人家抢个鸡腿,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多数人顶多觉得这孩子的教养堪忧,还不至于跟他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一般见识。

坏就坏在,这小子心地太狠。

竟然出手就敢殴打主人家,而且,竟然下手还那么黑!

把人家孩子都打得住院了,事后竟然也没有道歉,更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点愧疚与悔恨。

而许玉莲她这个做母亲的,其实也并不合格。

明明孩子做了错事,她却完全没有想到要跟人赔礼道歉。

更没有想到要借此机会,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教他们树立正确的是非观念,让他们懂得如何为人处世。

却一味只觉得是自家孩子被别人欺负了,只一味感叹自己的命苦,只一味怨恨姜大地这个明明算得上是一片好心、想要帮她的人。

而比起被“无辜”迁怒的姜大地来,许玉莲更恨的人,就是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姜英秀了。

没错。许玉莲已经想明白了。

后面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姜英秀躲在幕后,对自己家几个孩子展开的报复行动。

原因么,大概就是为了打伤了三房的七宝这件事。

然而,谁能想到,姜英秀这小丫头,竟然是个笑面虎。

当着姜老太太的面儿,答应的好好的!事后自己不出手,然而躲在背后出的招,一招比一招阴狠毒辣!

许玉莲清楚地记得,雷七奶奶说过了,孩子的烫伤伤口,不能沾水。

结果,这才过去多大功夫?

几个孩子竟然都在那西大泡子里,喝饱了泡子里的脏水回来!

一想到西大泡子里,有那么多大人孩子,有事没事就溜进去游泳,有些没品的男人还会往那里撒尿……那水面上还长着各式各样的水藻、浮萍、水虫……

许玉莲简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个孩子被灌饱了凉水,又为了控水什么的,被颠过来倒过去,折腾了半晌,此时一个个都浑身湿漉漉,有气无力地。

许玉莲哭了一阵子,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到底还是以孩子为重的念头占了上风。

她先是给自己擦了擦眼泪,紧接着又给孩子们擦了擦脸。

轻声安慰着他们,让他们不要哭,不要难过,自己这个当娘的,一定会想方设法为他们出气!

姜老太太虽然听到了,却觉得这话只是哄孩子的,也没有当回事。

许玉莲先给孩子们清理了身体,把脏了的湿衣服都脱下来,然后又用干净的热毛巾,给几个孩子从头擦到脚。

还把头发也清理干净了、用软软的棉布,给擦得干干爽爽的。

最后,又给几个孩子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让他们躺在被窝里睡一会儿。

自己方才出了姜家大院的院门,去找雷七奶奶了。

许玉莲辗转打听了半晌,方才找到雷七奶奶家。

雷七奶奶家的院子门倒是敞着的,不过,进了院子才发现,雷七奶奶竟然不在家。

院子里的人影,其实是雷爱国在捣药呢。

许玉莲忍着尴尬,问道:

“爱国啊,七奶奶这是出诊了?”

雷爱国的脸色冷冷淡淡的:

“嗯,七奶奶去上岭村了。人家来车接走的。”

许玉莲一听就急了:

“啊,那岂不是要很久以后才能回来?”

雷爱国的脸色依然冷冷淡淡的,语气也平平的,没有什么起伏:

“是啊。上岭村老冯家的秀梅嫂子要生了,请七奶奶去坐镇了。

生孩子这事儿,可说不好得多长时间呢。

七奶奶说这种犯血光的事儿,不适合我一个半大小子去,要不然,这会儿我也不可能在呢。”

许玉莲闻言顿时有几分绝望了:

这女人生孩子的事儿,谁说的准?

她不认得这个秀梅嫂子,自然也就不知她是头胎,还是已经生过了几胎了。

不过,不管是生过几胎了,女人家生孩子,可都是要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到底会遇到什么情况,可是谁也说不准哪。

要指望雷七奶奶能及时赶回来,那简直就是做梦!

雷爱国很显然就是眼下唯一能帮到她的人。

然而,自己真的要低头哀求一个这样的半大小子吗?

第507章 药费

许玉莲只犹豫了片刻,就咬了咬唇,决定低头求人。

雷爱国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把手头的工具一放,迅速果断地拾掇好了药箱,斜挎着背在背上,爽快地说道:

“是不是孩子的烫伤皮肤沾了水,现在有一些感染?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去看看。要是信不过我,就赶紧去借车,送到县里的医院去是正经。

别这么犹犹豫豫的、耽误时间。”

许玉莲看着眼前这面容俊朗、表情冷淡,语气平平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少年,心头的怨愤,竟然莫名地消减了一大半。

也许,落水的事情背后确实有着圈套,但是,很可能跟眼前这个棱角毕露的少年无关吧。

她的心头莫名地柔软了一下,感觉像是看到了春天的野樱桃,大片大片地开起了粉红色的、云霞一般的花。

她恍惚了一下,然后有几分怅惘地回过了神,见到眼前的少年人,已经背着药箱,走在了前头。

她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衣襟的一角,脚步急急地跟了上去。

……

雷爱国虽然还没有正式出徒,不过天天跟着雷七奶奶耳濡目染,医术其实已经很拿得出手了。

他给几个孩子看了看,拿了定惊安神的药丸出来,用温水化开了,让许玉莲给几个孩子喂下去。

然后还重点检查了许玉莲的儿子身上的烫伤伤口。

许玉莲的儿子其实烫伤不重。

但是,因为伤口沾了水,现在有一些感染的迹象。

而且他在水里泡的比较久,又受到了惊吓,又感染了风寒。

算得上是好几种毛病在一起爆发了。

雷爱国不由得有点儿内心深处直打鼓。他有点不太确定,这种状况,自己到底能搞得定,还是搞不定。

于是,心里十分盼望着雷七奶奶能够早点回来。

然而,之前他对许玉莲说的,并不是假话。

雷七奶奶确实被上岭村来的车给接走了。

而且,确实是为了秀梅嫂子生孩子的事情。

雷爱国心里颇有几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懊恼感觉。

毕竟姜英秀当初提的计划,也并没有打算要这几个孩子的性命。

只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好。

然而,倘若自己救治不及时或者不给力,也许这个孩子,就会生一场大病,指不定这条小命,到底捡的回来,还是捡不回来。

许玉莲见雷爱国神情凝重,自己也不由得有几分慌了神。

这个儿子,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这辈子的指望。

倘若他出了什么事,自己该如何是好?

即便以后可以再走一步,再嫁给别人,再生儿子,可是那毕竟不是这一个了呀!

许玉莲真是心急如焚,忧心忡忡,感觉心里简直就像是有一口锅,锅里都是滚滚沸的热油在煎,在翻滚不休。

雷爱国一咬牙,干脆直接死马当活马医。

自己的本事,他自己心里有数。

简单的病症已经能够手到病除了,复杂的病症,即便治不明白,可是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人给治死了。

他不求能立功,不求能把人治好,只要能给病人续了命,拖过一两个昼夜,别把人干脆利落地给治死了,就不会有啥大事。

毕竟,只要雷七奶奶回来了,甭管他这病情多复杂,雷七奶奶都有把握能把人救回来。

雷爱国心中仔细琢磨了几遍,觉得自己这想法可行,眼珠一转,就打算再坑许玉莲一把。

“这个病啊,若是雷七奶奶在,倒是有至少八九分的把握。可是我来治,顶多就只有三四分的把握。你看,要不要直接送县医院呢?”

听了这话,许玉莲也纠结了:

“小雷大夫啊,你不是雷七奶奶的关门弟子么?这治疗的把握,真的就只有三四分?”

雷爱国十分坦然,一副一丁点都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模样:

“我学艺不精,还没出徒呢,肯定没有七奶奶的医术高了。至于这三四成把握,倒是我的本事。如果用上七奶奶的成药,或许能有六七分把握。”

许玉莲犹豫了一阵子,看着一脸蔫头蔫脑,萎靡不振的儿子,摸了摸脑门,十分烫手,急忙就匆匆下了决定:

“去医院怕是来不及,小雷大夫,你就开方子吧!?”

许玉莲原本是想说的斩钉截铁一些,然而那颤抖的声线和上扬的尾音,生生地把一个肯定的祈使句变成了疑问句,将她内心的紧张不安暴露无疑。

雷爱国眯了眯眼:

“七奶奶的秘制成药,都是名贵的好药材,这价格可便宜不了,你真要给这孩子用么?”

许玉莲咬了咬牙,从衣袖里取出来一个鼓鼓囊塞的、还带着体温的手卷包:

“小雷大夫你放心治,诊金和药费,我一分钱都不待少了你的!”

雷爱国点了点头:

“那我就用药了。放心,就算我治不明白,不还有七奶奶呢嘛。”

许玉莲听了这话,到底是更安慰了,还是更焦虑了,雷爱国没有心情去深究。

他也是第一次独立处理这么复杂的病例。

使出浑身解数,用了七奶奶药箱最里层的续命灵丹,许玉莲的儿子的烧,很快就退了下来。

人也精神了一些,不过跟平时还是没法比。

雷爱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许玉莲说道:

“这个药丸,今天半夜的时候,若是他又发烧了,就拿半碗温开水化开,喂他喝下去。

若是不烧了,就先不用吃。

不过,现在这样子,还不算是彻底痊愈。

我毕竟还没有出徒呢。

回头等七奶奶来了,再让七奶奶给看看,省得留下啥后遗症什么的。”

饶是雷爱国这么说,许玉莲依然觉得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毕竟烧退了,就是要好转的现象。

至于说再请雷七奶奶来看看,这个她倒是不担心。

雷七奶奶虽然诊金药费收得贵,但是做事十分牢靠,复诊也从无怨言。

许玉莲拿着手卷包,热情地问道:

“这诊金和药费,一共多少钱?”

雷爱国笑了笑,很淡定地回答:

“诊金呢,因为我还没出徒,就不收了。药费,这个丸药是四块钱,这个丸药是两块五,这个给你们留下来备用的是五块钱,一共十一块五。”

“啥?”

第508章 寒颤

许玉莲忍了又忍,方才把涌到嘴边的一句“你这跟劫道也不差啥了!”吞了回去,只吐出来了最开始的两个字:

“你这……”

雷爱国神色冷淡地看着她,看她到底要说出什么来。

许玉莲颤抖着手指打开了自己的手卷包,数出来十一块五毛的“巨款”,手指颤抖着把它们递给了雷爱国。

雷爱国淡定地接了过来,还数了一遍,确认无误方才离开。

许玉莲心里真是恨极了姜英秀了。

就在这时,姜家老宅的院子门响了。

许玉莲循声望去,就见到了姜大地那有几分瑟缩的身影。

这家伙又来干什么?

许玉莲真怕自己会破功。

把对姜英秀的怨愤,都发泄到姜大地身上。

姜大地拎着个砂锅,里面炖了海带豆腐汤,放了大半块儿的大豆腐,还有些粉条,最关键的是,还放了一点点姜英秀带回来的双棒辣酱。

远远地走过来,人还没进屋,香气就已经钻了进来,在许玉莲的鼻头前面回环萦绕。

许玉莲恍然觉得,自己竟然好像有点饿了。

姜大地殷勤地拎着砂锅进了屋,见到许玉莲就露出来一脸憨憨的笑容:

“内个啥,你还没吃饭呢吧?家里炖了砂锅,我给你端一碗来。”

姜老太太听见了,心里的滋味真是五味杂陈。

这个三儿子,以往炖了什么好吃的,可都是给她这个娘送头一份儿的!

然而,三儿子对小莲好,又是她喜闻乐见的。

所以这事儿,她决定暂时按捺下心里的酸溜溜,不计较了。

许玉莲见到砂锅里的海带豆腐汤,满满的真材实料,忍不住就想给三个孩子都盛一碗去,可是一看里面还放了辣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辣酱这东西平时吃着,开胃又下饭。

可是这受伤了,生病了,吃药的时候,却是不能吃的,不然会影响药效,也会影响身体痊愈。

她拿了一个大碗,从砂锅里盛了一碗出来,优先端给了姜老太太,然后还张罗着要给姜秋菊留上一碗。

姜大地神色有点儿一言难尽。

他忘了给他娘和他妹子带了。

可是,东西总共也就那么多,他要不是自己没有舍得吃,说不定连这一砂锅都没有呢。

许玉莲盛完了给姜秋菊的,自己才开始吃。

她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食物,脸上还带着几丝怅惘,动作缓缓地吃了大半碗热腾腾的海带豆腐粉条。

吃光了之后,又喝光了大半锅辣嗖嗖的汤,然后颇为满足地轻轻用手绢擦了擦嘴角。

一抬眼,就看到姜大地,正在一脸痴迷地看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目光,她很熟悉。

然而,每次遇见这样的目光,随之而来的,都会是一场屈辱。

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在婆家的村子里,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的往事。

因为她是个年轻新寡的女人,而且,娘家也不在身边,无依无靠,与婆家处的又不好,村里关于她的流言,从来就没有停歇过。

而每当她遇到有人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之后,迎来的总是各种各样强加于她的痛苦。

在她终于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投奔姑姑之前……

之所以会衰老得几乎像是五十岁,不正是因为这些让她深陷其中、百口莫辩的流言吗?

她回忆了一下沈春柳的模样,似乎不是婆家村里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婆娘。

但是,人不可貌相啊。

四丫头姜英秀,当面也不笑么滋滋的?

实际上却是个嘴甜心苦,背后暗下黑手的主儿!

许玉莲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姜大地这回没有错过她的异样,忍不住关切道:

“小莲,你这是冻着了么?快加件衣裳吧!”

许玉莲原本因为姜英秀而产生的那些想要发泄到姜大地身上的怨愤,慢慢地消散了。

唉,他也不想的吧。

不过,有个那么厉害的闺女……

许玉莲想想就觉得头都大了。

这事儿真是透着邪门儿。

若是男孩子,能跟村里娃串通起来整人,还有几分道理。

可是那姜英秀,明明只是个丫头片子啊!

凭什么那些孩子王,一个个地都听她的呢?

……

姜英秀这会儿,已经回了县里的医院。

给七宝出气的事情,已经办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原本就没打算要人性命,不然哪里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空间的胃口大着呢!

六丫、八丫、九丫在医院宿舍住了一夜,白天锁了门,就自己来到了县医院,给沈春柳打打下手,帮忙照顾七宝。

七宝的抗拒神情渐渐地消失了,郑重地管六丫她们几个叫姐姐,喜得几个姐姐开心不已,纷纷对他关怀备至。

“你想吃啥好吃的,姐去给你打饭。”

这话是六丫说的。

“我在林子里藏的蚕蛹都给你。”

这话是八丫说的。

“锅锅,你吃,果果。”

这话是九丫说的。

一边说,一边还举着手里的一个槟子。

姜英秀一进病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大家伙儿都围绕着七宝,争先恐后地关心他的模样。

沈春柳也没走远,不过却不在病房里头。

此时她正蹲在水房的角落里,拿了个盆子,就着冰凉冰凉的凉水,一下一下地搓洗着七宝换下来的脏衣服。

姜英秀从包袱皮里拿出来一堆饭盒,分别装着包子、饺子、米饭和炖菜,给几个小家伙加餐。

七宝眼前一亮。

然后又不大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姜英秀:

“四丫……姐?”

姜英秀点了点头,这小子打破了头,口齿竟然清晰了不少。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也被穿了,反正这么吐字清晰地说话,听起来真是舒坦多了。

姜英秀淡淡地笑着,把吃的分配给大家伙儿,递给了七宝一个包子,然后看着他咬了两口,露出来一脸享受的表情的时候,很淡定地问道:

“你是打哪年来的?”

七宝手上的包子掉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姜英秀,眼神里一刹那间闪过一丝凶光。

姜英秀就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一般,把掉在了被子上的包子捡了起来:

“可惜了了!”

她随手把掉在了被子上的包子拿到了一边,又从怀里掏了一个用白色纸包儿包着的包子出来,塞到了七宝的手里。

七宝脸上神色莫名,有几分呆呆地接过了包子。

姜英秀笑了笑,轻声地嘱咐他:

“这回拿住了啊,再掉了可就真没有了。”

第509章 打饭

七宝接过了包子,啃了起来,这回吃得小心谨慎的,倒是没有再发生包子掉落的状况。

刚刚姜英秀放到一边的包子,她又重新拿了起来,没让六丫她们吃,而是用刚刚打开的那个白纸包给包了起来,打算回头找个机会,再悄悄滴处理掉。

医院的被子,她觉得不卫生,掉在这里,是绝对吃不下的。

但是如果直接处理了,在这么个粮食金贵、物资匮乏的时代,绝对是太过败家的行为。

会引人注目不说,搞不好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时候,邻床那个满身伤痕、敷着额头、无人陪护的中年女人,声音微弱地开口了:

“同志,同志,你过来一下……”

姜英秀循声过去,一看那个女人的面色,就知道这是身体受了大亏损了。

再看她身上的新伤、旧伤,顿觉心里有了七八分准谱儿。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女人在家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孤单一人住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人来探望,也没有人来陪护,姜英秀不打算深究。

不过,既然她找到了自己,那么,不管她打算说什么,倒是都可以听一听。

出乎姜英秀的意料,她开口说话之前,苍白的脸色,竟然涌起了两抹红晕。

“内个啥,小同志啊,你看你那个包子,能不能给我了?”

她微微地抬起一只手,似乎废了很大力气,手指指向了姜英秀手中的纸包。

纸包里头,恰好就是之前,七宝一不小心掉落在棉被上的那个被他咬了两三口的包子。

这包子是芹菜猪肉馅儿的,老远就能闻见香味儿。

姜英秀有点疑惑:

“你要这个?”

那女人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更加窘迫了:

“我……没吃饭。”

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其实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家里没有人给她送饭。

婆家,娘家,似乎哪边都不是她的家。

她能在被打得奄奄一息之后,被送进医院,还多亏了跟她一起上班,也住在一个大院的工友。

那个工友是个热心的大姐。

平时看不上她软弱的性格,忍不住批评她,她还曾经心里埋怨过对方,不体谅她的苦。

然而,这一回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管是婆家人还是娘家人,竟然没有一个,把她的命当做是一条命。

要钱时候的痛快劲儿,真是连那些日日勤奋无比地去供销社抢供应的前排高手们都自愧不如。

而现在有可能需要他们掏钱了,他们竟然连到医院里来看她一眼,都不肯。

送她进医院的工友大姐给她留了点钱和粮票,但是也不多。

这年头,谁家过得也都不富裕。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够意思了。

尤其是两人平时其实没有多大交集,没有多深厚的交情。

她身上虽然带了点钱,工友大姐也联系了单位的工会,给她交了住院押金。

然而,这些天,除了工友大姐送她进医院那会儿,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陪护,没有人探视,没有人倾听她的需求。

她曾经麻烦沈春柳帮忙搭把手,扶她去了一趟厕所。

看得出来,邻床这一家子,都是好人。

不过,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邻床这一家,看样子和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

尤其那个当娘的,怎么看都带着一身的受气样儿。

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待在农村,没怎么进过城,一进了县医院这种地方,连手脚往哪里摆都不知道的主儿。

几个孩子的爹来过一回,但是跟孩子娘吵了两三回架,就走了。

也没见他留下钱或者东西。

这一家子却顿顿吃得满嘴流油。

肉包子的香味儿,把她馋的嘴里的哈喇子都满了,眼瞅着就要淌出来了。

她咽了咽嘴里的哈喇子,对着姜英秀低声说道:

“不好意思啊小同志,我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姜英秀抿了抿嘴,心道一个包子算什么,真的值得一个人这样的窘迫么?

然而,一看她身边也没有个人陪着,估计是想去打饭都不方便吧。

姜英秀把纸包递给了她:

“这个我弟弟都吃了两口了,刚才还掉在被子上了……你若是不嫌弃,当然可以给你了。”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眼里闪过一阵振奋的光。

她接过了包子,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纸包,然后就狼吞虎咽地吃起包子来。

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动作,期待表现得不要太过下作。

然而饥饿从来都不是一个乖小孩,它在极力凸显自己的存在感的时候,你真的很难很难做到保持仪态。

姜英秀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抿了抿嘴,转身出去了。

等到姜英秀再回来的时候,已经端了一个饭盒,里面放着半盒小米粥,还有一个苜蓿肉,一个白菜炒肉丝,一个青椒土豆片,外加一个布口袋,里面装了五六个包子。

姜英秀把这些东西放在了那女人的床头柜上:

“这位同志,你这伤势这么厉害,打饭也不方便吧。

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打了,回头你方便的时候,可以把钱和粮票给我。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手上还有点存货,不急用。”

姜英秀说完了,也没去在意那个女病人的表情。

她当然不缺这几个钱。

然而,财不露白,升米恩斗米仇之类的道理,她前世听到过太多次了。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比较淳朴。

然而也正是这个年代,发生过那么多人性的悲剧。

作为一个来自异时空的灵魂,姜英秀没有兴趣去亲身体验那些悲剧。

至于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把日子过得这么稀碎的,她不想深究。

这个时代,对于离婚的宽容度,几乎只属于某些特殊阶层和某些特殊人物。

在普通老百姓身上,不管男人多渣,婆婆多刁,亲戚多极品,离婚的女人要面临的压力和痛苦,几乎都要远远超过在不幸的婚姻中压抑着的女人。

毕竟在一场不幸的婚姻中,一个女人要承担的恶意,只是来自于几个人。

而一旦离婚,一个女人要承担的恶意,就将来自于整个环境,来自于几乎每一个人。

这两者的差别,足以让很多女人,忍气吞声地将一门稀碎稀碎的亲事,耗尽全身力气,维持到老,维持到死。

第510章 了断

姜英秀没有感慨太久,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对陌生人,如果有缘分,能帮一把,她乐意抬抬手帮一把

心头的烦躁,似乎减轻了一些。

抽空进了一趟空间,看到小灵依然被那黑色的暗纹缠绕着,再看自己的脖子,那红色的纹理依然清晰而又深刻,令人触目惊心。

不过,就当多了个纹身吧!

老实说,这玩意儿不丑。看得时间长了,竟然还会觉得有种莫名的精致。

甭管是什么东西,只要颜值靠谱,姜英秀的容忍度,就会高出很多。

在空间巡视了一阵子,拿了些肉包子之类方便携带的食物,包了一个包袱皮。

又炖了一锅排骨,整整齐齐地装了十个饭盒,包了另一个包袱皮。

自打上次她发现包袱皮和饭盒这两样东西很好用之后,就特意准备了一大批尺寸一致、花色各异的包袱皮,还专门弄了一大批尺寸一致的标准饭盒。

这个时空没有后世那些高颜值饭盒。

不过,擦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标准尺寸的铝饭盒,放在一起,也相当令人赏心悦目。

姜英秀把两个大包袱打包好,放在了空间一层的草地上,这里方便她随时拿取。

回到病房,姜英秀颇有几分意外地发现:

姜大地竟然来了。

姜英秀有几分不解,想想又觉得简单:七宝毕竟是儿子么。

七宝跟姜大地已经打过照面了。

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摔破头以后变得乖巧了许多的七宝,却并没有开口叫人。

姜大地满脸郑重,沈春柳也洗完了衣裳回来了,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见沈春柳捂着脸在无声地流泪,姜大地的神色间有些许无奈,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坚决。

姜英秀走了过去,轻声问了一句: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毕竟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呢,有什么事,难道不能回家去说么?

姜大地见到姜英秀,眼神瑟缩了一下,继而又转为坚定:

“四丫头,这是我跟你娘之间的事,你还小,不懂。”

姜英秀看向沈春柳,沈春柳的手还是捂在脸上,闷闷地说了一句:

“四丫头,你爹他……”

只说了这几个字,沈春柳就说不下去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般,除了流泪,就是一抽一抽地打嗝。

“春柳!”

姜大地有几分着急了。

“你这是干啥呢?让别人都看笑话是不是?”

沈春柳哭得更伤心了:

“你还知道别人会看笑话……既然知道会让人看笑话,你咋能做出来这样的事儿?你这是……你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啊!”

姜英秀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这两个人,似乎都不打算跟她说实话。

算了,管它呢。

他们两个成年人,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左不过是吵架、离婚,顶天了。

姜英秀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更别说,这俩货对她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

姜英秀没有深究,跟六丫嘱咐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又去找了一趟萧凌然,给他送了几个包、一盒炖排骨,然后便回了杨树沟子村。

照样在村东头的老房子,也就是之前他们几个小伙伴儿“开会”的那个地点,姜英秀再次召集了几个小伙伴,把事先讲好的报仇——排骨,一份一份分发了下去。

包子什么的,算是意外的惊喜。

小孩子们自有一套自己的通讯方式,很快,不止几个主要负责的都拿到了自己的报酬,就连那些只参与了一点点的小孩子,也都拿到了自己那一份好吃的。

所有人都吃得兴高采烈,眉花眼笑,满嘴流油。

姜英秀把这边善后的事情稍稍交代了一下,拐到回了一趟姜家老宅,然后就又回了县医院。

姜英秀行色匆匆,隐约注意到,姜家老宅里,氛围非常奇怪。

热情周到的许玉莲没有出现。

但是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大堂嫂钱丽娟口中确认许玉莲的几个孩子已经没有大碍,就准备离开了。

虽然注意到了钱丽娟似乎有几分欲言又止,但是她觉得,如果一件事能让人犹犹豫豫地说不出口,想必也没有多么重要。

该知道的,自己迟早都会知道。

于是,她施施然地就那么干脆利落地走了。

回到县医院的病房,那个孤单的女病人的床铺的另一边,又住进来一位病患。

姜大地和沈春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姜英秀没去问。

不过,六丫他们几个,却非常关心。

等到姜英秀回了病房,七宝很懂事的表示,自己不需要照顾,能够管好自己,姐姐们有事,尽管去忙。

六丫她们几个小孩,把姜英秀给团团围住了。

这会儿姜大地和沈春柳已经从病房出去了,现在在医院的大院子里头,一棵老榆树底下,正在脸色很难看地争吵。

看得出来,两个人的情绪都相当激动。

这个距离,姜英秀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传递一些意识力过去,倒是可以探听清楚。不过姜英秀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看着几个小丫头满脸的期待和渴望、信赖的小眼神儿,姜英秀认命地扶了扶额头,转身奔着花园里去了。

她把脚步声放轻,一点点凑近了自己的目标。

远远地就听到两人并不算低声的“对话”飘了过来: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同意的!我生是姜家的人,死是姜家的鬼!”

“春柳,你怎么变得这么狠心?难道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蹲笆篱子吗?”

“你……”

沈春柳心里一阵气苦,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姜大地继续说:

“春柳,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若是我知道有这一天……”

他顿了顿,其实他心里想到的是,如果早知道会遇到许玉莲,他怎么可能会同意跟沈春柳的婚事嘛!

而在沈春柳听起来,却是自己的丈夫,依然是为了自己打算的。

只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沈春柳气得连连在姜大地胸口上捶了好几拳:

“你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你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呜呜呜……”

姜大地任由她捶打,却一声不吭。实在觉得痛了就稍稍躲一躲,然后又低声说道:

“我真是一时糊涂,哪成想,人家是早有打算……”

第511章 举报

姜英秀又听了一阵,方才发现,这事儿原来不简单。

姜大地和沈春柳俩人,竟然在不到一天的时间之内,就谈妥了,正式决定要离婚。

孩子全都归沈春柳带着,包括最小的七宝在内。

不过,七宝依然是老姜家的孩子。

以后即使沈春柳要再嫁,七宝也绝对不能改姓。

沈春柳流着眼泪,一双眼早就肿成了两个桃子:

“大地,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姜大地一脸沉痛:

“春柳,我也不想的……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这事儿我要是不应下,我可能就得去蹲笆篱子……说不定还会被打靶!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经过一番拼凑,姜英秀大致可以还原出,这事儿,从姜大地给沈春柳说的,大概是这样一个版本:

他到老宅给老娘和妹子送点吃的,考虑到表妹许玉莲也在,所以就多盛了一些。

却没想到,许玉莲以感谢他为名,却暗下手段,勾引他上床。

结果,他一时冲动,就没把持住。

然后呢,非常不巧地,就被姜老太太撞见了。

姜老太太当场气了个倒仰,差点就直接去见了祖宗。

许玉莲只一味啼哭,哭得梨花带雨,再配合她那衣衫不整的模样,表现得好像真的是他欺负了她一样。

而姜秋菊那个缺心眼儿的,差点把这事儿给嚷嚷出去。

还说什么,倘若他不对玉莲表姐负责,就要写封实名举报信,把他举报到革委会。

姜大地再怎么不关心时事,也是知道举报信的威力有多大的。

更何况,这举报信若是自己的亲妹子实名写的,那杀伤力就更强大了。

他被逼无奈,只好当场就答应了下来,赌咒发誓,保证回去就跟沈春柳离婚。

然后就娶了许玉莲,对许玉莲负责。

今儿个他过来,就直截了当地跟沈春柳提了离婚。

沈春柳不乐意。

在她的观念里,让她离婚,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然而,按照姜大地的说法,如果沈春柳不肯离婚,姜大地就得因为强奸罪去蹲监狱。

而且,因为是举报到革委会的,说不定会被当做啥特殊典型,去游街之类的,再之后,很可能过不了几个月,就得被打靶。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见识过不止一波,因为类似的罪名而被打靶的案子了。

沈春柳在自己忍辱负重,与让姜大地丢了性命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全姜大地,而由自己去承受这份痛苦。

只是,做出了决定是一回事,真正的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即便做了决定,即便真正的接受了,心中所承载着的痛苦,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春柳原本就是个泪包儿,这回遇到了这种事儿,更是哭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夫妻俩哀哀切切地交谈了很久很久。

彼此埋怨、彼此争吵、彼此同情、彼此怜悯,最终,到底还是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这些话,基本上都是姜大地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旁证。

沈春柳却毫无保留地全盘相信了。

姜英秀抬眼看了看天空,天色有些阴沉,一片片乌云翻滚不休,看着像是快要下雨了。

她故意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姜大地和沈春柳都被吓了一跳。

姜英秀微微地笑了笑,目光锐利地盯了姜大地一眼,伸手扶着沈春柳:

“娘,咱们回去吧,七宝找你了。”

沈春柳虽然沉浸在悲伤痛苦之中,却依然是个疼爱孩子的母亲。

在面对孩子的需求和自己的痛苦之间,孩子,自然永远都排在自己的前面。

沈春柳急急忙忙地擦干了眼泪,脚步匆匆地奔着病房回去了,一不留神就把姜大地扔在了后面。

姜英秀见沈春柳似乎不需要自己的照看,于是干脆放慢了步子,等了等姜大地。

姜大地原本还在后面磨蹭,一点都不想跟姜英秀这个孩子肩并肩地往前走。然而,这医院的花园,地方就那么大,他再怎么磨蹭,又能磨蹭到几时呢?

他真是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地觉得害怕她。

不知她那张破嘴,这会儿能突突出些什么来。

姜英秀似笑非笑地瞟了姜大地一眼。

看不出来,这个男人竟然还有这么多心眼儿呢!

对于姜大地这个版本的故事,姜英秀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过……

考虑到沈春柳那个软糯的性子,真要让她为了一些其他的理由离婚,怕是根本不可能实现。

要了她的命,都比让她离婚更容易一些。

难为姜大地了,居然能想出来这么个主意……

怪不得人们都说,恋爱总是能够让女人智商下降,让男人智商上升呢。

倘若姜大地和沈春柳真能就这么离了,各过各的,倒真是一件好事。

姜英秀沉吟了片刻,决定对这件事里的蹊跷,视而不见。

姜大地在姜英秀面前,顶着对方那尖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竟然有种仿佛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窘迫之感。

好在那种让人很有压力,简直要满头大汗的目光,很快便消失了。

只是,他依然不愿意跟这丫头一起走。

走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很有压力。

姜英秀似笑非笑地催了姜大地一句:

“爹,你赶紧回病房看看吧,七宝还等着你呢。”

说完,也不管姜大地有啥反应,自己就大踏步地往前走了。

回到楼上,几个一直在试图偷听,却一直失败的妹子,忍不住围拢了过来:

“姐,姐,咋样?”

“姐,你整明白了是咋回事不?”

“姐,咱爹咱娘这一阵子老是吵架,简直了,我就没有一天没见他们吵架的!”

……

一群小家伙叽叽喳喳,姜英秀心里一突,她有点儿忘了,这还有一堆小的呢。

老实说,姜沈二人离婚,姜英秀是喜闻乐见的。

没了姜大地这个拖后腿的,姜英秀有把握让三房的日子过得更加潇洒,还一丁点儿都不用担心没法保住自家的秘密。

可是,对这堆小崽子而言,父母亲离婚了,怕是一件很大很大的大事吧?

说不定,将来在学校,消息传开了,几个小孩儿还要受人家欺负呢。

毕竟,这个时代的思想氛围,还是非常保守的。

第512章 归家

姜英秀有些难以启齿。

离婚这种事,即便在她来的那个世界,在八九十年代,都是一件令很多人难以接受的事。

对于这些生于五六十年代的孩子们来说,那简直就是巨大的耻辱和伤害吧。

是不是应该由那两个不靠谱的二货家长来亲自通知他们呢?

姜英秀沉吟了许久,久到几个孩子的小脸蛋都变得严肃、紧绷,甚至开始有几分小心翼翼了,方才说了一些不知管用不管用的话:

“呃,这件事情呢,我确实查到了一些。但是,不是很清楚到底应该怎么跟你们说。

不过,这件事跟咱们都有关系,以后,你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我只想跟你们说一句:

你们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就要做小孩子该做的事。

你们,也包括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好好干活,总而言之一句话——管好自己,就够了。

大人的事,既不需要你们操心,也不需要你们评价。”

几个小不点面面相觑,但是看着姜英秀那么严肃、郑重,又有一点点温柔的神情,于是都懂事的点了点头。

暂且“搞定”了几只小的,姜英秀深深滴吸了口气,觉得压力山大。

也不知道过些日子,这几个娃知道了真相,还能不能保持得住这么乖巧懂事的模样了。

姜英秀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事儿她是真不擅长啊。

上辈子她虽然喜欢小孩,可是还没有喜欢到专门去进修儿童心理学,或者受到心里创伤后如何恢复这种课程的程度啊……

……

几天后,七宝顺利出院了,一家人,都兴师动众地聚齐了。众星捧月一般把七宝给接了回家。

六丫还郑重其事地准备了一个火盆,还有好多艾草用来给七宝洗澡。

姜英秀有点哭笑不得,这套仪式……好像是解除了牢狱之灾之后用的吧?

不过,六丫对这个事情有种异样的执着,于是姜英秀也就没拦着。

姜英秀为了处理七宝的事情,外加三房两口子离婚的事情,干脆跟饭店那头请了长假。

苏经理一开始还有几分顾虑。担心姜英秀不在的时候,饭店需要的新鲜货物会供应不上。

然而在看到姜英秀淡淡地表示可以交易的、足够饭店不间断地用上两个月左右,还绰绰有余的粮食、肉类、蔬菜、水果、蘑菇、春笋等等各类物资之后,就发自内心地表示了出了十二万分的支持,痛痛快快地给姜英秀批了假。

这个假,带来了一阵羡慕的声音,就连大师傅都打趣姜英秀说:

“丫头,要不是咱们都知根知底的,我都得怀疑你跟苏经理是什么实在亲戚呢!”

姜英秀略作“腼腆”地笑了笑:

“要不怎么说苏经理为人仗义、对咱们这些员工都好呢?”

安顿好了外头的事,姜英秀回到家以后,发现姜大地竟然不在三房,唔,十有八九又颠颠儿地跑去老宅了吧。

也不知沈春柳是个什么心情。

她真的把姜大地的说法照单全收了吗?

姜英秀不知道,她看着沈春柳憔悴的面容、红肿的双眼,心里就忍不住有种压抑不住的怒气。

正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然而,一个人的性格禀赋,是天生的,基本上没有多少后天改进的余地。

沈春柳这个人呢,无论是从天生的性格禀赋,还是后天的教育培养,以及婚后的生活环境……就没有任何一个方面,是支持她成长为一个刚强威猛的女强人的。

她可能会一直软弱下去,一辈子都没有什么进步。

即便是为了孩子,也不可能有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

怕是她最大的好处,就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反而会培养出一堆因为母亲太弱,自身变得特别强势、也特别精明能干的孩子吧。

姜英秀是个穿的,本身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在此列。

六丫、八丫、九丫,眼下看来,很显然,都将逐步成长为特别不好惹的那种存在。

呃,不过,如果她没有穿过来的话,原来的四丫,却简直是完美复制了沈春柳的个性……

好在她穿了……

不然六丫、八丫和九丫,大概也会继续完美复制沈春柳、或者姜大地的个性吧……

姜英秀按捺下这些感慨,先是跟沈春柳一起张罗了一桌饭菜,庆祝七宝胜利出院。

饭是大米和苞米茬子一块儿做的二米饭,不就菜也能吃得很香。菜就简单多了,因为考虑到七宝的伤势正在恢复期,需要饮食清淡一些,他们只做了一个土豆白菜炖豆腐、一个鸡汤木耳香菇豆腐卷、一个香酥小排,一个姜汁皮蛋,一个凉拌大拉皮……

七宝被之前的跨越火盆,艾叶洗澡之类的事情,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会儿见到了这个比较常规的、接地气的庆祝方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姜英秀微笑地看着众人欢欣鼓舞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很多。

众人吃得七七八八了,姜大地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回来了。

看到餐桌上的众人,愣了一下神,然后便就着桌上基本被吃得差不多了的剩菜汤,低头猛吃。风卷残云一般,扒拉进去了好几碗饭。

吃到第三碗,方才放慢了速度,吃得从容了几分。

等到吃完第三碗,整个人才仿佛有了力气,重新活了过来。

吃完了饭,几个小孩子纷纷主动帮忙,除了“重伤员”七宝安然地坐在炕头儿消食,其它几个,包括惯会偷懒的九丫,都十分勤快、有眼色。

一帮小孩儿乖乖地把吃剩的饭菜和碗筷都搬运到了外屋地,然后就挤在门缝儿边儿上,一溜乌鸦鸦的小脑袋瓜,一颗一颗排列整齐,从门缝里往屋里偷看、偷听。

他们实在是太心急了,很想知道姜大地和沈春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英秀不在此列。

她烧了半锅热水,正在认认真真地洗碗,似乎对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关心的模样,不过实际上她得到的信息,却一点不比正在偷听的几个娃娃少。

毕竟在她出来之前,已经弄出来一缕意识力的触须,悄悄地贴在炕沿边儿上了。

第513章 离婚

两人的吵架内容毫无新意,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上纲上线的互相指责。

这对夫妻,其实还是相当般配的。

区别只在于,姜大地是见异思迁,而沈春柳是没有担当。

都有性格的缺陷。

这两个人,都让姜英秀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要叹气。

姜英秀从收费处给七宝续了住院的费用,又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进了一趟空间。拿了些零散的现金,用小手绢包好,拴在自己手腕上,然后才出了空间。

她又去了一趟食堂,花了钱和粮票,打了几份病号饭,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了七宝住的病房。

这间病房是个八人间,但是大部分的床位都空着呢。现在连七宝在内,也只住了三个人。

主要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除非真的是非常严重的病症,一般都不乐意往医院跑。

所以后世医院里那种人满为患的场景,在这个时代几乎根本都看不到。

大多数时候,住院部的病房,利用率都达不到百分之百。

对于老百姓来说,简单又方便地迅速治好身上的病痛,或者甚至不用治好,只要能够稍稍缓解一些,够让自己强撑着做完活计,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习惯了吃苦。

任劳任怨到姜英秀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几乎无法理解的程度。

她注意到在西麓县,大多数老百姓生病了,倘若赶不上县里的医疗卫生工作组下乡免费看诊治病的日子,基本上都是自己糊弄糊弄,用些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土方子来解决问题。

要是有赤脚医生的村庄,很多病都直接找赤脚医生看了。

若是没有赤脚医生的村庄,那么“大仙儿”们的门徒,就是老百姓生活中排忧解难的主流。

而这种排忧解难,当然也包括治病救人。

遇到真有道行的“大仙儿”、或者会几手绝活的道门野路子医生,其实还算命运不错。

毕竟只要献祭一些贡品,或者缴纳一些费用,就可以立竿见影地治好很多疑难杂症。

而倘若遇到那些粗通萨满仪轨的大骗子、小骗子,老百姓可就惨了。

多少条人命,都是在这种愚昧无知的环境下,无辜地牺牲掉的。

像是雷七奶奶这种会些祖传医术的正八经儿的中医大夫,其实在这些地方,真的比凤毛麟角还要珍贵。

姜英秀看着明明有八张床位,却只住了三个病人的病房,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悲悯地想到自己无意中观察到的现实。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七宝床边那两个低声吵架的家伙吸引了。

路过正在冲老妈卖萌的光头哥的时候,光头哥识趣地给她让了路,不过她没有注意这个细节,而只是点点头表示感谢,就奔着那两个让她既恼火又无奈的货去了。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怎么吵架还跑到这里吵来了?再说你俩为啥吵架啊?你们说说我听听,我给你们断断官司!”

姜大地把眼睛一立立:

“咋地?你还管到你爹头上来了啊?没大没小,不孝顺的小瘪犊子!”

姜英秀淡定地反击:

“嗯,我是小瘪犊子,那你是啥?老瘪犊子呗?”

姜大地听见姜英秀这样说,感觉火气都窜到了头顶,然而,姜英秀那个冷冷的眼神儿,一下子就把他定在了原地:

特么的,这丫头在县里住了这么久,性子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自己都快忘了她是个什么德行了!

姜大地心中忽悠忽悠地,觉得突然万分懊恼起来。

这丫头可一直很维护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娘和那几个妹妹……

万一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想干嘛,这丫头会不会暴起伤人?

其实挨顿揍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闺女,这么细胳膊细腿儿的一个丫头片子暴揍了一顿啊……

姜大地整个人的身形瞬间伛偻起来,连影子都透着一股心虚。

姜英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转向了沈春柳:

“七宝醒过来没有?”

这一问,沈春柳又开始抹眼泪:

“没……这都快一天了,还没醒,你弟还能醒的过来吗?”

她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挣扎,她真的很怕这个千辛万苦得来的儿子,就这么再也醒不过来了。

且不说跟宋三斗媳妇儿借了多少钱,这孩子要是不醒,那就是人财两空。

她更怕这孩子虽然醒过来了,脑子却留下了后遗症,以后成了傻子可怎么整?

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再生肯定高低生不出来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将来养老送终呢,若是这个儿子还傻了,别说指望他养老了,怕是自己闭上眼那天,他就得被别人磋磨死!

沈春柳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姜大地忍耐不住了:

“哭哭哭,你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地,啥本事没有,啥正事儿不干,就特么的知道号丧!”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我儿子昏迷不醒,我心里难受,还不让我哭两声?”

得,俩人又开始吵起来了。

姜英秀瞬间就觉得,自己大概是离家太久了,这威慑力有点儿不够用了啊。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正在吵架的俩人,不约而同地闭嘴了。

姜英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子才对嘛!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都过了半辈子了,你们俩是不想过了咋地?要是想离婚的话没问题,我支持你们。”

这话一说,可就炸了锅了。

姜英秀这么说,实在是她上辈子的劝分恶习在作怪。

见到人家夫妻不和睦,对她诉苦的,她基本上就是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这样式儿的还不离了,留着过年哪?”

这句话很有用。

到底劝分了多少对,她没有确认过。

只知道,因为她雷打不动,一直用这一招,久而久之,人家有了啥情感上的问题,都不会找她当知心姐姐了。

真是清净可喜啊!

现在看到这两个货,土埋半截的人了,竟然还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吵得这么凶,她顿时就不耐烦了,干脆利落地抛出了解决方案。

当然,因为这俩人是她的“父母”,她还特意多说了几个字,语气也委婉了许多。

对于正在吵架的两个人来说,姜英秀这句话,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姜大地心里忍不住一阵瑟缩,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几个意思?这丫头发现自己的事儿了?

沈春柳的眼泪更汹涌了:这死丫头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儿好?离婚?整个桦树林公社才有几家离婚的?这得多丢人哪!

第514章 调解

县城的民政局是一栋低矮的平房,在一堆机关环绕的大院里并不起眼。牌子也是白底黑字,没什么特别。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倒是比较有趣。

负责接待夫妻俩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轻轻的小伙子,和一个长得三分像蔡包子的中年大姐。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配合颇为默契,一定要把这夫妻俩,劝和不劝离。

直到最后,两人祭出来了彼此是封建包办婚姻,没有感情这一个大杀器,才算是通过了工作人员的铁嘴钢牙这个关口,好不容易得到了批准。

然而,据说办证还得好几天。

这些日子,夫妻俩还可以有机会反悔。

唉,这也就是这件事中,主导离婚的是姜大地。

倘若是沈春柳想要离婚,这么几天的时间内,能够出现的变故,恐怕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沈春柳为了这事儿,悲伤的日夜流泪,这几天流的眼泪,差不多比这辈子还多。

姜大地只一味心急,不过,他的理智还在,知道催得太急了,恐怕会生出波折,于是也算是咬牙硬忍了。

在等待民政局松口批准离婚的这些日子里,沈春柳只顾着悲伤,以泪洗面。

日日夜夜地流眼泪。每天都肿着一双桃子眼。视力也下降了很多。

让姜大地看了只觉得越发厌烦,让孩子们看了却越发愤怒和沉默。

这几天里,沈春柳流下来的眼泪,简直比之前跟姜大地过苦日子这么多年,加起来还多。

姜英秀一直冷眼旁观,并没有出手制止。

可能是她的性格太过冷漠了一些吧。

她总觉得,之前自己不是没有给过姜大地机会。

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怎么珍惜这个机会。

之前对自己和“家人”们所做的承诺,也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完全抵不过姜老太太的怀柔策略,更比不上许玉莲眼风一扫,勾勾手指。

姜英秀忍不住觉得,姜大地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不把他甩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哪?!

虽然沈春柳非常痛苦,虽然孩子们也都很难过,但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把姜大地扫地出门,对于三房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嗯,唯一的坏处,大概是三房的众人,要经受一些流言蜚语的侵扰。

而且,说不定因为不再是姜家人,要受到村里一些不讲究的人家的欺负。

然而,就凭姜英秀的本事,明面上有村里的孩子王帮衬,暗地里又有崔六九那帮小兄弟护持。

谁又能真的欺负到三房头上呢?

再者说,谁若是那么不长眼,姜英秀不介意把那不长眼的家伙,家里家外洗劫一空。

没错,是“洗劫”,是真正的“洗劫”。

保证像被洪水或者海啸冲洗过一样,干干净净。

真惹急了她,怕是除了固定结构的房子,连房顶的苫草,都不会给他们留!

姜英秀打算得好好的,因此这件事,她不推波助澜,就算得上相当克制了。想让她出手拦下来,那是绝无可能的。

沈春柳其实试图向姜英秀求救过,不过,她只是对着姜英秀哭了几场,每次都欲言又止。

姜英秀干脆就装作自己没有理解她的意图。

毕竟即便她明确要求自己插手这件事,自己都未必会改变主意,更何况只是暗示呢?

被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以各种借口晾了接近一个多月之后,姜大地和沈春柳两人,先先后后跑了七八趟县里,才总算把离婚这事儿给办妥了。

拿到了离婚证,沈春柳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而姜大地,却是整个人都从里到外散发着喜悦的光辉。

这下子,他总算有机会,跟那些觊觎玉莲表妹的混蛋们一较高下了!

倘若不摆脱掉沈春柳,他真的觉得没资格去对玉莲表妹好。

玉莲表妹虽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从来没有拒绝过他送的吃食。

但是,玉莲表妹之前曾经非常委婉地提到过,自己曾经深受流言的困扰。

姜大地都想好了,一定不能让那些长舌妇把玉莲表妹挂在嘴上嚼。

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发觉,自己离婚这事儿,竟然跟玉莲表妹有关。

可是他又有几分担心,倘若自己不让玉莲表妹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以后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玉莲表妹刚刚从她婆家那个村子逃出来,跑到姜家老宅投奔姜老太太的时候,那模样,说她是姜老太太的侄女,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若说她是姜老太太年纪最小的妹子之类,倒是有几分可能。

可是在姜家老宅养了一段时间,许玉莲那身细皮白肉,就养回来了。

连饱经风霜的脸,也都恢复了符合实际年龄的状态。

怎么看都觉得,玉莲表妹啊,那天生就是一颗鲜嫩多汁的水蜜桃,而且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呢。

村里人其实慢慢地发现了玉莲表妹的变化,也是因为这种变化,才对玉莲表妹在婆家遭受虐待,遭受流言诽谤的事情,嘴下留情了几分。

倘若自己再把玉莲表妹推上风口浪尖,那么凭玉莲表妹的性子,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姜大地这个人呢,要说是迟钝,也是真迟钝。

可是,在面对许玉莲的时候,他却能够变得格外敏感。

平日里的各种无觉无知,无心无感,似乎都潮水般褪去了。

留下的是分外细致的观察力,五官也变得分外能够接收到那些特殊的、细微的信号。

他看得出来,许玉莲一丁点也不希望陷身于麻烦之中。

说不定,要过上三年五载,才能考虑再婚的事。

然而,姜大地一丁点儿都不在意。

他都想好了。

既然已经办妥了离婚,自己就马上搬回老宅去住。

理由么,当然是房子留给了沈春柳和一帮孩子了。

然后,他就能天天守在玉莲表妹身边了。

再加上有老娘的支持,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愁没有机会成就好事。

倘若有那不开眼的,给玉莲表妹上门提亲什么的,自己只要暗中搞搞破坏,就成了。

回头时间久了,玉莲表妹渐渐地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就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老娘出面做主,把玉莲表妹嫁给自己了。

一开始么,当然还是要循序渐进的,不能把玉莲表妹吓到了。

那天娘和自己说的话,玉莲表妹其实已经听到了大部分吧。那么,玉莲表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第515章 断腿

姜大地满心欢喜地搬回了老宅,姜老太太对这事儿,心里颇有几分酸溜溜的。

这个儿子,就从来没有这么精乖过。

不过,总算他也是开了窍了,虽然实在是有点晚。

然而小莲后半生若是能有个依靠,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跟姜老太太的复杂心情不同,姜老爷子的脸,自打从村里听说了三儿子和三儿媳妇儿在闹离婚,就从来没有放晴过。

他对许玉莲这个姜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一开始是抱有巨大的同情的。

只是,他多少有些思想古板,对于掺和到别人家的家事中去,还是颇有几分不以为然的。

不过,既然姜老太太要护着自己的侄女儿,自己要护着自己的老婆,当然就得由着姜老太太去折腾了。

好在许玉莲的婆家,虽然人品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了,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比较怂。

大概,是觉得姜家家大业大,儿子又比较多,追究起来麻烦太大。

最关键的是,杨树沟子村的领头人宋三斗,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物,几番力量对比之后,许玉莲的婆家深刻认识到了,这家伙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所以,守寡的儿媳妇儿从自家逃走,这事儿他们非常不高兴,也跟着偷偷摸摸地散布了一些流言,却并没有深究。

因为现在毕竟是新社会了,强制儿媳妇守寡,国家不支持,县里、镇上、村里的妇女代表也不会支持。

虽然一些老辈留下来的对待女人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善,但是有些东西,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姜老爷子虽然心里颇有几分意见,但是因为护着姜老太太这个被他宠爱了几乎一辈子的老婆,当然也只有赞同的份儿。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就越发看得出许玉莲这个孩子,跟大多数许家人不一样,很是乖巧懂事。

处的久了,几乎觉得这个老婆的娘家侄女,就跟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亲了。

然而,三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姜老太太知道,姜老爷子自然也是门儿清。

能让他颠儿颠儿地折腾离婚,连村里人的议论都不管不顾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说到底,还是为了许玉莲这个风韵犹存的表妹吧!

可是他也不想想,他离了婚就住了进来,天天跟他表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村里的流言蜚语,能好听得了?

就算俩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一个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一个是个中年离婚的光棍汉,难道村里人能不给他们编排点故事出来?

这不明摆着把自己放到风口浪尖上,任人嚼舌根吗?

要说,这三儿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有点风流事,搁在过去,那也不值当什么。

可是,这年头儿,这风流事它是要人性命的呀!

前些日子那些打靶的里头,不有三四个,都是跟人家大姑娘、小媳妇搞破鞋的?

听说里头还有个大官家的孩子呢!

姜老爷子又嘀咕了几句,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不爽。

家法这东西,多年不用,已经没人当回事了吧!

姜老爷子气到了极点,反而意外地冷静。

他就在姜大地搬回了老宅的第二天,召开了家族会议。

首先声明了自己的态度:

姜家人,历来没有抛弃结发妻子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休妻这种事,若不是妻子一方犯了重大过错,都是绝对不能做的。

然而,姜大地竟然敢干出来离婚的事,而且,最关键的是,还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把这事儿给办下来了……

这就是给祖宗抹黑,给姜家的门楣上抹黑!

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打死他未免太过了。

所以,姜老爷子决定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姜大地得挨一顿家法。

提到家法,姜老太太的脸色都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了。

姜家这个“家法”已经多年不动用了,姜老太太几乎都忘记了这东西的存在。

这些年,因为反对封建迷信破四旧之类的活动,很多村子的祠堂、家庙什么的,都被封禁了,或者被改做了学校之类的用途。

姜家的“家法”,自然也从未被提起过。

但是,这个“家法”还是被留在姜家老宅的仓房里了。

就在放置比较贵重的大件物品的第一间仓房里头。

那是一根楠木棍子。

差不多有碗口粗。

有一米多长。

嗯,造型跟擀面杖有点像,只不过擀面杖基本上是两头尖细中间粗,这根棍子却是从头到尾一般粗。

姜老爷子让姜大地趴在长凳上,亲手挥起了这根“家法”,照着姜大地的屁股上腿上就开打。

屁股上打了几下之后,怕伤到子孙根,到底还是往下挪了挪。

姜大地哭爹喊娘了一阵子,那个鬼哭狼嚎的腔调一响起来,不但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还把姜老太太吓到了,害得姜老太太直接就晕了过去。

现场霎时变得一阵兵荒马乱。

几个兄弟姐妹也急急地帮忙求情,但是姜老爷子却一言不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沉默地一下一下地狠狠打着姜大地。

木棍子打到血肉之上,发出那种沉闷的噗噗声,让人听着就觉得心头鼓响,不寒而栗。

不过,到底是岁数大了的缘故吧。

不知他是体力不支打不动了,还是觉得心软了。

原本预定的三十棍子并没有打完。

打到了十七棍,就在姜大地昏迷过去的一瞬间,姜老爷子把楠木棍子的“家法”往地上一扔,自己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紧接着,姜家早有乖觉的后辈去请了雷七奶奶过来。

给姜大地看伤。

雷七奶奶仔细检查了一番,给姜大地开了外用的金创药,也开了内服治疗淤血创痛的药粉。不过,雷七奶奶的脸色很严峻。

她说姜大地的腿伤到了骨头,有一条腿已经断了,另外一条腿伤势比较轻,但是也需要固定好了,慢慢长好。

雷七奶奶建议说:

“这样的伤势,要想不留下什么后遗症,还是去县里的大医院看看吧。跌打损伤我不擅长。这方面我家的药方也不是最厉害的。”

话么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这回的费用,同样并不便宜。

出诊费五块,金创药收费六块,内服药粉收费十二。合计起来就是二十五。

这个价格让姜家众人纷纷咋舌,简直有句咆哮要冲出喉咙:“你怎么不去抢”?

然而,姜老爷子却二话没说,痛痛快快地自己掏了这笔钱。

之后,姜老爷子就让人把姜大地抬到他自己的房间里,算是接受了他住下这件事。紧接着又态度恳切地拜托雷七奶奶帮忙给姜老太太看看。

雷七奶奶检查了一下,认为姜老太太没有什么大碍,没开药,只给姜老太太扎了几针。

这几针她没有另收费,算是友情赠送的。

第516、517章 谈心(二合一)

雷七奶奶扎完了针,姜老太太就吐了一口气,悠悠醒转了过来。不过她的神智还有几分模糊,便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雷七奶奶走了之后没多会儿,姜老太太醒了过来,想起来自己是因为什么事倒下来的,赶紧拉着守在身边的家里人,打听老三姜大地的情况。

之前姜老爷子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已经预先做了交代。

这会儿姜老太太果真问起来,家里人众口一词,对姜老太太只说,姜大地受了些皮肉伤,需要安静地修养一番,而且已经挪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他自己的房间,也就是没分家之前,三房住的地方。

姜老太太听了,便觉得放下了心。

然后挥退众人,只留下了侄女许玉莲。

许玉莲满心尴尬,她眉眼精乖,几乎已经猜到了姜老太太要说什么。

可是,要让她转身就走,却还是做不到的。

姜老太太对许玉莲说:

“小莲啊,这回你三表哥可是遭了大罪了!你姑父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下手那个狠!”

许玉莲脸色低了头,没吭声。

不过,好在姜老太太也并不指望她的回应。

“我呢,这个身子骨又实在是不争气。你小秋妹子,又是个天天就爱摇哪儿晃的性子。我看我有啥事儿,是指望不上她了。”

许玉莲忙说好话:

“小秋妹子天真烂漫,还是个孩子呢。不是不能指望,是还没到时候呢。可是要论孝顺、论秉性纯良,小秋妹子比她好多同龄人可是强得多了。”

姜老太太这回却没有成功地被转移注意力:

“呵呵,你也不用一天到晚这么小心,给她说好话。我自己的闺女,什么样儿我心里还能没数咋地?”

姜老太太这么一说,许玉莲的脸色就更尴尬了。

难道姜老太太这就要摊牌么?

自己该如何拒绝才好?

许玉莲咬紧了嘴唇,心中几乎已经豁了出去——反正户口落下了,工分挣上了,大不了,自己从姜家老宅搬出去算了!

姜老太太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许玉莲的情绪,话锋一转,又扯开了另外一个话题:

“小莲哪。姑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的时候,长得像个雪团子似的,小脸蛋圆圆的,大眼睛亮晶晶、毛茸茸的,从头到脚都白白胖胖、软软嫩嫩的,那家伙,可招人稀罕了。”

许玉莲微微一愣,她不明白姜老太太怎么会把话题扯到这么远。

姜老太太颇为感慨地说了下去:

“你小的时候,姑姑最稀罕你了。逛庙会姑姑也带你去,看花灯姑姑也带你去。

有一年碰到了拐子,好悬没把你给丢了。

姑姑吓得这颗心哪,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背着你跑回家,鞋子都跑丢了。

那会儿姑姑的脚,已经裹了好几年了,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本事,鞋子都跑丢了,硬是背着你一个肉敦敦的小丫头,一口气跑回了咱们家!

到家以后才想起来后怕,而且还被你娘给臭骂了一顿。

这事儿却是是姑姑的错,所以你爹也不好给姑姑求情……”

姜老太太说着说着,似是沉入了回忆。

这些事情,许玉莲都是有记忆的。不过,姜老太太说这些,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许玉莲心里不断地琢磨着,嘴上却安安静静,不敢吭声。

姜老太太沉迷在回忆中好一会儿,脸上露出来久违的、少女一般纯然的笑容,不过很快就又回过了神来:

“小莲哪,后来你爹娘跟姑姑断了联系,姑姑心里有气,也就没管你们的事。后来虽然曾经听说过一句两句关于你的消息,也没有想起来去找你。现在想想,姑姑真是后悔哪。”

许玉莲连忙安慰姜老太太:

“姑姑,这事儿只怨我那几年时气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姑姑你……可好好休息吧,千万别自责了!不然让我可怎么自处!”

姜老太太说道:

“小莲哪,你别害怕。姑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姑姑说这个,是真的这么想才这么说的,你也不要急着安慰姑姑啦。”

姜老太太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

“后来看到你跑来找我,我心里,这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哪。不过,最大的感觉不是别的,只有后悔。倘若我早些去关心你,让你婆家知道你也是有娘家撑腰的,他们也不敢那么对待你。”

“这些年,你受苦了。”

许玉莲原本不想哭的,但是听到这些言辞恳切的话,她一眨眼就把之前的警惕和防备,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滑落下来。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倘若娘家走的时候,不再坚持婚约,把她也带走。

或者,走之前跟姑姑联系一下,让她好歹也有个娘家走动。

这么多年来,晾她的婆家也不敢做出那些没人性的事情来!

即便依然难免要欺负她,总也有个限度!

姜老太太这些话,彻底把许玉莲的心防给攻破了,只让她沉浸到了悲伤与自怜之中。

姜老太太搂着许玉莲,拍着她的背:

“孩子,好孩子,咱们不哭,不哭啊!你受苦了,姑姑知道,你受苦了……”

许玉莲忍不住哭得更伤心了。

姜老太太也跟着许玉莲哭了起来。

这会儿许玉莲才慌忙收住了眼泪,也赶紧劝慰姜老太太,让她也收住了眼泪。

姜老太太眼圈儿还红着,盯着许玉莲的眼睛,对她说道:

“小莲哪,你三表哥,打小儿就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孩子。

怀他那两年,赶上家里条件不好,外面的环境也不好。

那会儿,咱家穷到什么程度呢?

我就是想吃口咸菜,都得上邻居家,舔着脸跟人家说尽好话,才能要来一点儿咸菜头儿。

你三表哥一下生,就又黑又瘦,看着就跟个小鸡子似的。

我一看见你三表哥啊,就能想起来那几年受的那些气,糟的那些罪。

所以,几乎从小到大,都没给你三表哥一个好脸儿。

后来你三表哥跟你别的表哥一样,长大了,成家了,你姑父给他定了老沈家的闺女。

这个媳妇儿,我一直觉得她是真心不怎么样。

现在,这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她竟然还不安于室,还把你三表哥给甩了。

你三表哥这个没能没水的,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说找人家算账,竟然还舔着脸搬回来了。

你说我气不气?”

“小莲哪,你知道你姑父为啥这么生气么?你姑父,他是个要脸面的人哪!你三表哥这事儿,得让村里人议论不知多久,以后能不能再说上媳妇儿,也不知道呢。”

姜老太太说着说着,竟然还抹起了眼泪来了。

姜老太太话中的含义已经昭然若揭,许玉莲几乎差点落荒而逃。

三表哥可是被姜老爷子打瘸了腿了!

以后能不能站起来,站了起来能不能再种地,那都是两回事。

自己就算真的想要再走一步,也不至于落魄到,选个三表哥这种档次的男人吧?

自己头一段婚事,已经嫁人嫁个稀巴烂了……

难道再走一步,再嫁一次,还要嫁个稀巴烂吗?

姜老太太却没有如许玉莲心里暗暗预测的一般,说出来一些什么牵线搭桥的话。

而是继续掏心掏肺地诉苦:

“小莲哪,姑姑心里苦啊!姑姑这些话,闷在心里,跟谁都不能说。也就是跟你,还能偶尔倒一倒心中的苦水。”

姜老太太这些诉苦的话一说出来,许玉莲就更没法找借口离开了。

她心里隐隐地有些焦急和担忧,生怕姜老太太再把话题拐到姜大地身上。

对于许玉莲来说,如果姜老太太真的这么提了出来,她很可能就得不得不跟这个姑姑翻脸了。

她一丁点儿都不希望这样。毕竟,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姜老太太长吁短叹了一阵,最终,对许玉莲说道:

“唉,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我听到你三表哥当时叫的那么惨,才知道,这个儿子,从小我就错待了他,但是,我这心里头啊,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许玉莲心惊胆战地听着,颇有几分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姜老太太仿佛压根儿就没看见许玉莲的脸色似的,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小莲哪,你三表哥被你姑父打成这样,下不来炕了吧。

你说我这个岁数,想要给他端茶递水的,也折腾不动了。

你大春儿姐在矿上干活儿挺累的,回到家还有一大家子人指着她照顾呢,我总不能让这出嫁了的女儿回娘家,把婆家人都扔下吧。

即便我真的这么要求你大春儿姐,就她那个性子,她也不可能放心得下那一大家子人啊!

你小秋妹子,那丫头啊,就长了一颗玩儿的心。她要是能不懒在炕头儿睡觉,就一准儿是跑出去找她的小伙伴儿玩儿去了。

你说说,我还能指望谁去?

你三表哥躺在炕上养伤,一动都不能动,那些贴身的活计,本来都应该是你三表嫂的事儿。

但是这个女人,她都能闹得沸沸扬扬地,跟你三表哥离婚了,把你三表哥打发出回来咱们家了,我们老姜家,没人能拉得下这个脸去求她!

不过你放心,你三表哥这些贴身的活计,我都不用你。

但是帮他倒点水啊,端个饭啊,这些事儿,你就给姑姑搭把手,啊!

你放心,姑姑知道你寡妇失业的,名声最重。

姑姑不会让你自己跟你三表哥待在一个屋里的。

即使人人都知道你三表哥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姑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你三表哥屋里的。

但是,有些事情姑姑做起来,真是力不从心了啊。

到时候,你就给姑姑搭把手,就行了。

你能帮姑姑这个忙吗?”

许玉莲满脸羞红,窘迫极了。

可是,姜老太太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真的是没办法拒绝。

虽然她知道,姜老太太这些话,就是个诱惑她入彀的圈套。

但是,她有说不的余地么?

有那么一瞬间,许玉莲心里,是闪过了深深的怨恨的。

不过,很快她就压服了这种情绪。

她深呼吸了一下,很快就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刚刚那些窘迫、为难、羞涩、郁闷,已经全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平静。

她安安静静地说道:

“姑姑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别说我还住在姑姑家,我还受着姑姑的恩惠。

即便我从来没有受过姑姑的恩惠,只要姑姑有事需要我帮忙,我也是义不容辞啊!”

姜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看着许玉莲的脸庞,淡淡地笑了笑:

“小莲哪,姑姑知道你的心思。

你放心,你不乐意,姑姑绝对不会勉强你一分一毫。

你三表哥这事儿,姑姑也不需要你一直帮我照顾他。

只要等他养好了伤,自己能动弹了,你就不需要再帮我了。”

许玉莲点了点头,心中却对姜老太太的话,彻底失去了信任。

只是,姜老太太今天说了这么多话,若是她直接就此翻脸,难免被人当做无情无义之辈。

到时候,怕是即便在杨树沟子村,她也无法立足。

也许那个时候,她就只剩下了远嫁外地这一条路。

然而,倘若远嫁外地,她还能带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么?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再见到这几个孩子么?

这岂不是剜她的心头肉?

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她无论如何,也要在杨树沟子村,扎下根来。

至于姜大地么……

这个三表哥的心思,几乎是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了。

然而,只要他一天不主动提出来,自己就一天不会主动捅破这件事。

而等到非摊牌不可的时候,自己说不定就已经在杨树沟子村,扎下根来了。

这些事情,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许玉莲思量已定,就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姜老太太又扯了些旁的话题,方才告辞离去。

姜老太太看着许玉莲翩然离去的背影,嘴角却微微地挑起一丝笑容:

“小莲这丫头,还真是长大了。一丁点儿都没有小时候好骗了。”

风摆杨柳一般款款走在路上的许玉莲,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姜老太太说的法子,其实却是也可以一用。

只不过,跟姜老太太一起待在姜大地的屋里,传出去了,跟自己一个人待在姜大地的屋里,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这事儿,还是得拉上姜英杰、钱丽娟夫妻俩。

反正他们两个跟自己一样,也是在姜老太太羽翼下,寄人篱下的主儿。

想必不会介意偶尔来一次友好合作吧。

第518章 后续(1)(两章合一)

村子里的大事小情,往往都像是长了飞毛腿,很少能在自家过夜的。

一般都是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可以传的满屯子都是。

倘若,再赶上集日,基本上,几天的功夫,就能传遍十里八村。

杨树沟子村的老姜家,再一次登上了十里八村流行八卦的头版头条。

姜大地这个蔫吧人,竟然做了大人物才能做到的事——他,离婚了!

而且,还被他爹打折了腿!

当然,姜大地被打断的腿只有一条,另一条也有些轻度的损伤,但是这话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变成了姜大地的两条腿,都被打得齐根折断了,以后说不定就要瘫吧在炕上……

姜家人,乃至远在沈春柳娘家的沈家人,

沈春柳听到了,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就想要去老宅看看姜大地,还想自己出力照顾他,把他给伺候好了。

但是,看着姜英秀、姜英俊他们几个孩子的脸色和眼神,她就有点不敢轻举妄动了。

于是就拉着姜英秀抹眼泪:

“四丫头,你爷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呢?你爹真的被打瘫吧了吗?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也没个人伺候他……”

说到这里,沈春柳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周围的空气怎么那么安静呢?

抹了抹眼泪,抬眼一看,被自己拉了半天胳膊,絮叨了半天的大闺女,四丫头姜英秀,这会儿的脸色,已经被锅底还黑了。

另外几个小家伙,现在都一脸的乖巧安静,一个个缩着脖子,简直就像雪地里的鹌鹑似的。

沈春柳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张了张嘴,说道:

“四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你爹他……这也太可怜了……”

紧接着不等姜英秀说什么,又忙忙地插了一句:

“四丫头,你爹他……他再怎么不好,终归是你爹啊。你要是都不去看看,不去伺候他,村里人会怎么看你?”

姜英秀没有说话。

村里人怎么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难道还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山旮旯里头咋地?

即便我真的一辈子窝在这个山旮旯里头,谁敢对我说三道四,我也能要他好看!

只不过,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

她的想法,沈春柳是不可能明白的。

就像是她来的那个世界,五六十年代生人,跟八零后九零后,对待网络游戏的态度一样。

而当八零后九零后老去的时候,一样会遇见他们看不惯、年轻人却趋之若鹜的东西。

代沟这种东西,其实只存在于不同代人之间,跟年代、时代之类的,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姜英秀苦笑了一下,她不知该如何给沈春柳解释,所以,只好强势一点了:

“老宅你就不要去了。我会抽空过去看看的。如果你觉得非去不可呢,就让六丫她们过去看看,回来把情况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你们两个刚刚离了婚,村里人这会儿可都看着呢。

刚刚离了婚,就巴巴地送上门去,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人家说你自甘下贱,你就愿意?

再者说了,就算你的名声,你不爱要,可以不要,那我们姐妹几个的名声呢?你也一点都不顾及吗?”

姜英秀一番话,句句如刀,听得沈春柳又开始泪流不止: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你爹……你爹也太可怜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么狠,肯定不会愿意照顾他的……”

姜英秀翻了个堪比华妃娘娘的大白眼:

“你咋知道人家肯定不会照顾他的呢?

再说了,人家有亲爹、亲娘、亲妹子、亲侄子、亲表妹、亲侄子媳妇儿,一屋子人都在呢!

哪里轮得到你操心?

而且其实六宝早都偷偷跑来告诉我了,我爹就是受了点皮肉伤!

看着血糊漓啦的挺吓人,其实压根儿就没有多大事儿!

才不像外头那帮人瞎传的那么邪乎呢。”

沈春柳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姜英秀再次奉送华妃娘娘版本的大白眼一枚:“爱信信,不信拉倒!”转身就要扭头走开。

然而这个态度,却出奇地有效,一下子就安抚住了沈春柳。

她总算不抱着姜英秀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自顾自说个没完了。

申请也有几分松弛了下来。

姜英秀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哄孩子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哄一个已经成年了,甚至已经年纪一大把了的孩子,是一件更累的事情。

姜英秀其实不怎么在意名声这种东西。

不,应该说,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名声这种东西。

她更喜欢活得畅快,过得恣意。

说白了,就是从小被宠坏了,而且有钱、有才、有颜,所以她上辈子任性了一辈子。

因为心底的善良和柔软,很多时候,她吃点亏什么的,也压根不在意,笑笑就过去了。

但是,她自己愿意吃亏,是一回事。

她不愿意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者说,她若是真的不愿意的时候,谁又能给她亏吃呢?

姜英秀对沈春柳还算得上是包容的。但是,也仅止于包容而已。

对于六丫她们几个,她还有几分当做妹妹看待的情分。

但是对于沈春柳这个“娘”,姜英秀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成母亲的角色,来看待、或者亲近。

就像姜大地被打断腿这件事吧。

下黑手造成他断腿的人,又不是沈春柳。

前脚刚离了婚,后脚又巴巴地凑过去,这算怎么回事儿?

即便沈春柳的思想观念转变不过来,不能做到再走一步,而是非得要带着几个孩子自己过,熬完后半辈子……

就算那样,也比跟着姜大地那么个糟心的东西,憋屈一辈子强吧?

呃,也许她不该替人家沈春柳做决定……

可是,姜大地之前做出来的事情,姜英秀真不觉得有挽回他的必要。

反正,他对这个家的作用,也就是偶尔镇个宅而已。

沈春柳虽然被安抚住了,姜英秀却并没有清净下来。

她刚刚摆脱了沈春柳的“纠缠”,几个小不点儿就撅着小嘴儿,绕着姜英秀,拉着她的衣襟,凑到她跟前,一脸的不开心:

“姐,姐,咱爹真的瘫吧了吗?”

“姐,你是不是骗咱娘的,我咋没见过六宝过来涅?”

“姐,你为啥不让咱娘去看咱爹啊?咱爹再不好,咱娘去看看他,不也显得咱娘大度吗?”

几小只七嘴八舌,纷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有刚刚“伤愈”的七宝淡定地躺在炕头儿望天儿,没有参与进来。

姜英秀微微叹了一声,跟几个小的,她其实还是有几分耐心的。

不过,由于时代背景的差异,她到底还是很难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至少,让这几个孩子能够理解和接受,好像并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她还是打算稍稍解释一下。

她环视了一下几小只,问道:

“你们还记得咱们在老宅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姐姐为什么说起了这个,不过却都懂事的点点头,八丫反应最迅速激烈:

“吃不饱,天天挨饿!”

姜英秀也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那个时候,咱们天天都在挨饿,可是,咱爹问过咱们一句吗?”

几个小娃娃不说话了。

姜英秀又问道:

“前些日子,咱爹咱娘让人家一哄,就把家里的吃的用的,都漏了白,给这个送,给那个送,问过你们乐意不乐意吗?”

几个小娃娃都摇了摇头。

虽然在他们的观念里,家里的东西,大人怎么处置,都是对的。

然而,哪个孩子看到嘴边的好吃的,自己还没有舍得吃,就一眨眼成了别人家的,心里能过得去呢?

这回抢答的,又是一门心思惦记着吃的八丫:“总觉得我们都是丫头片子,吃了好东西就糟蹋了!”

姜英秀又问道:

“前一段,咱爹天天长在老宅,为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几个小娃娃不吭声了。

他们其实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但是却不敢说出来。

姜英秀也没有逼问他们答案,而是淡淡地笑了笑,就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前几天,七宝的脑袋为啥开瓢了,你们总算知道吧?”

几个小娃娃的脸色都变了。

当初,姜大地如果伸手制止的话,七宝其实未必会伤的那么重。

又或者,七宝可能根本就不会受伤。

几个孩子因为这件事,对姜大地的怨气都很大。

又因为离婚这件事,在这几个孩子心中,姜大地是他们的父亲,但是也是无情地抛弃了他们的人。

然而,这一些的怨恨或者说负面情绪,在“姜大地的腿被姜老爷子给打断了”这件事,沸沸扬扬地流传开来以后,就都几乎变得冰消雪融,已经被焦急担心的情绪所取代了。

姜英秀故意把这一件件过往都摊开来说,只是为了唤起他们的记忆和感情。

此时,因为姜大地受伤了,而对他产生同情,甚至是原谅的情绪,其实是很符合几个孩子的性格的。

但是姜英秀没打算原谅他。

她不能决定几个孩子怎么选择,只是想要提醒他们:

“你们的父亲,他从来就配不上父亲这个称谓。”

然而,这种话她也不能直接说。

只能暗示到这一步了。

至于他们到底要不要去探视或者照顾姜大地,毕竟他们是子女,跟沈春柳的情况不一样,她不打算干涉。

至于她自己么,去看是绝对会去看的。

不过,她绝对是去看热闹的!

且不说姜英秀这边如何露出诡异的微笑,姜大地这边,却是痛不欲生。

他的腿很痛,屁股也很痛。

所有受了伤的地方,都痛得要命。

而最关键的还是,姜老爷子最终也没有把他送到县医院去挂水。而雷七奶奶这回给他用的药,不知道为什么,敷起来疼得就像被针扎一般。

虽然药效倒是挺不错的,但是这个滋味,真是够了。

姜大地伤病在身,却无人照料,心里也十分凄苦。

姜老爷子把他打坏了,自己也有几分后悔。

不过,对姜老爷子来说,跟大队长一块儿去赚工分儿才是正事儿。

别的事儿,哪一件都没有种田重要。

所以他只在早晨出门前,晚上回家后,来看一眼姜大地的伤势,顺便说教两句人生的道理,然后便毫不留恋地走了。

姜老太太白天倒是来看过他,也说要照顾他。

但是,真正让她动手做事,除了照顾姜老爷子,别的事,她似乎都做不那么明白。

就说照顾姜大地这件事吧。

姜大地腿上的裤子被打烂了,跟模糊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会把他的裤子剪掉,把伤口的碎布清理干净,然后再孵上药膏。

而到了姜老太太这里,姜大地的伤口竟然跟裤子沾到了一起……

光是这个描述,听在耳朵里,就赶跑了姜老太太的全部勇气。

于是,她抓壮丁一般,把心爱的侄女许玉莲给派了过来,让她帮忙伺候姜大地。

可是,许玉莲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呢?

她恰到好处地“病”了。

只说头痛。

头痛这个病呢,引起的原因很多。

即便是现代社会的医疗条件,头痛也很有可能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而既然查不出毛病来,大夫也就不敢开药。

雷七奶奶倒是生猛,给许玉莲把了脉,又问了问一些详细的症状,竟然还真的开了方子出来。

然而许玉莲听人念过了药方,方才知道,这里面的主要药材竟然是丹参、黄芪、大枣、枸杞子之类特别常见的药材。

这个方子的主要对治方式,就是补气养血。

不过,这个方子的优点就是每一味药的味道都还不错,虽然有些中药味,但到时不苦。

属于捏着鼻子可以轻轻松松一口闷的那种。

许玉莲找到了钱丽娟,拜托她帮忙照方抓药。

为了效果逼真,也为了下一步能够合作,许玉莲还特意从自己的私房里头,拿了些现钱出来。

钱丽娟不愿意姜英杰太过辛苦,自然不会放过这正大光明地赚钱的机会。

于是钱丽娟揽下了抓药、煎药、喂药的工作,让许玉莲几乎后顾无忧。

第520章 后续(2)

许玉莲虽然暂时躲过了伺候姜大地的任务,但是姜老太太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难看了起来。

姜老太太在很多事情上的糊涂表现,其实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傻,更多的,只是因为她的思维方式、立场和性格。

许玉莲在装病。

姜老太太没费多大力气,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心里很不高兴,却不能明着跟许玉莲直接撕破脸。

一来,毕竟这个是侄女,而不是亲闺女,不能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二来,虽然她想把许玉莲配给老三,但是她心里也知道,许玉莲的样貌性情,乃至心机本事,不论哪一项,都能甩姜大地好几条街。这事儿,还是得许玉莲心甘情愿的才好。

然而,姜老太太习惯了在家说一不二,虽然理智上,知道该对许玉莲继续和颜悦色,行动上却根本做不出来。

这脸色,自然而然就不好看起来。

许玉莲自打用了这个法子,忽然发觉了装病的好处来,干脆铁了心要装病到姜大地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再说。

至于姜老太太的脸色么,她这“病”说来就来,见姜老太太脸色不好的时候,不往姜老太太跟前凑,回自己屋里躺着去就得了。

原本最大的难处在于怎么安置几个孩子,不过,孩子落水的事情,辗转传到婆家那边去了,婆家人过来把她狠狠责骂了一顿,还把几个孩子一块儿接走了。

想到姜英秀那丫头的手段,许玉莲心中就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虽然她一点都不想让孩子再在婆家那种环境下成长,然而跟孩子长歪了比起来,似乎还是保住他们的性命更加要紧。

毕竟,即使孩子的性子长歪了,她以后慢慢教,总有机会给掰正回来。

但是,倘若几个孩子的小命丢了,她又不是白娘娘,上哪去找灵芝草,给孩子还魂去?

结果,只好就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地忍下了这口气,让婆家人骂了她一个多钟头,才把三个孩子给接走了。

孩子们走的时候,表情都不怎么愉快。

不知是为了自己被骂而不满,还是因为在这边的这几天,过得太过不开心。

孩子们走得匆忙,不过,许玉莲倒是心情坦然了许多。

只要不用惦记着孩子,她自己不管是跟谁周旋,也是不怕的。

姜老太太拿许玉莲没有什么办法,于是把一腔怒火,都撒到了钱丽娟身上来。

姜英杰虽然护着钱丽娟,但是他们能够起个房子、独立生活的钱,还没攒够。

所以,即便他敢跟姜老爷子对上,也不敢招惹姜老太太。

钱丽娟也知道这一点,不管姜老太太怎么找茬,她都百般忍耐。

她知道这事儿的源头来自于许玉莲,但是,许玉莲虽然暗地里给她使过绊子,眼下却是难得的金主呢。

许玉莲让她抓药,她每次都会从中暗地里昧下几个钱,虽然她不敢做得太明显,但是,蚊子腿儿也是肉啊!

再者说,许玉莲每次还都会给她一些跑腿费,一些辛苦钱,大方的让人不敢相信。

为了许玉莲顶缸,也算是情理之中。

这样,她下回再去贪墨许玉莲的药钱的时候,也能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毕竟许玉莲是装病,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唯独不能拿到面上来说的事。

这药么,吃也可以,不吃也没什么。

许玉莲虽然不那么在乎姜老太太的脸色,装病的法子也算是能糊弄过去一阵,可是她又添了新的烦恼。

手卷包里的那点私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缩水。

她一共就这么点钱傍身,几乎连数都不用数,都知道花了多少,剩了多少……

每次一拿钱出去,那简直是心疼、肉疼、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这一股火上来,吃的药又是补气补血的,这装病,眼看着就要装出真病来了。

许玉莲的头,真的开始隐隐作痛了。

于是,在第三次听说“姜大地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需要每天抹药了”这个最新情报之后,许玉莲的“病”恰到好处地、机缘巧合地,在最合适的时候,好了起来。

这身体好了么,又经过姜老太太的数次请托,再怎么不愿意,她也得到姜大地面前端个茶,递个水,或者哪怕只是说说话呢。

不然,姜老太太的脸色攻势,说不定会升级到什么程度呢。

许玉莲“病愈”之后,拉着钱丽娟一块儿到了姜大地的房间。

钱丽娟心里觉得十分尴尬,然而,自己毕竟拿人手软,帮着许玉莲办事,没少从中间落好处,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姜大地的伤势已经痊愈得七八分了,左腿接的不是那么完美,右腿倒是没有大碍了,骨头都已经长到了一起。

不过,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到日子,是不可能下得来炕的。

姜大地养伤养的百无聊赖。

几个孩子都来看过他了。

然而,四丫头眼睛里饶有兴味的神情,让他觉得浑身发冷,后脖颈子发凉。

而六丫眼里的委屈和控诉,八丫眼里像是看陌生坏人的指责,九丫眼里的淡定自若、平静无波,以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七宝,都让他不由自主地一阵一阵感觉心虚。

几个孩子来看过他一次之后,几乎都是隔很久才会偶尔来一次。

来了也不过是坐坐,看看他,最多给他倒杯水,对他也没有什么话说,坐坐也坐不了几分钟,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逃离什么脏东西一般。

最可恨的是,沈春柳这个女人!

自打离了婚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竟然从来都没有来看过他!

一次都没有!

而今天,他原本以为,一定不可能来看他的许玉莲,竟然来了!

姜大地简直激动地要命,差点就硬撑着坐了起来,完全把跟着许玉莲一起来的侄儿媳妇儿钱丽娟,当成了空气。

许玉莲面对姜大地那灼热的眼神,差一点点就落荒而逃。

而钱丽娟站在许玉莲身侧,同样看到了姜大地的眼神,心中一颤。

简直了!

怪不得许玉莲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明明看出来了自己可能贪了她的钱,却一声不响,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天!

看来人果然不能贪小便宜,不然哪,谁知道会卷入到什么事里头去!

第521章后续

钱丽娟的尴尬无人理会。

姜大地的眼睛黏在了许玉莲身上,他心里只剩下激动了,嘴巴都木了,明明想要张口客气客气,让许玉莲坐下,然而,嘴唇却一直哆嗦着,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见到他这样,许玉莲过了最初想要落荒而逃的那股窘迫劲儿,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带着淡淡的得体笑容,给姜大地倒了一杯水,摇曳生姿地递给了姜大地。

姜大地颤抖着手接过了这杯水,急忙就往嘴里喝,一下子就被烫出来了眼泪。

许玉莲忍不住说道:

“你慢点啊。”

姜大地几乎喜极而泣:

“唉!”

看着他这副傻傻的样子,许玉莲不是不觉得触动的。

这样子看她的人啊……

大概,只有年少时的他了吧……

然而,他到底还是狠下心来,撇下了自己,让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垂泪到天明,让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面对后来那么多的恶意和痛苦……

许玉莲想着想着,热不住泪盈于睫。

姜大地看了顿时心疼不已,连忙安慰她:

“小莲,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许玉莲:……

钱丽娟:……

许玉莲匆匆地把眼泪抹了,对着姜大地展开一个笑容:

“三表哥,你的伤怎么样了?雷七奶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下地呢?”

雷七奶奶后来又来过两回,对姜家决定不去县里的医院给姜大地接骨的事情,也没有再说过什么。

只叹息了两回,却并不多言。

雷爱国倒是力主让姜家送姜大地去县医院,不过,他一个小孩子,说话根本没人搭理。

不提雷爱国的一片好心如何挫败,雷七奶奶来了三次之后,就不再来了,每次都让雷爱国跑腿送药什么的。

其实,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些事情,许玉莲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

她也正是知道了姜大地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再也不需要退了裤子换药了,只要喝汤药就成,这才敢过来的。

她问姜大地的伤势,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

姜大地却不知许玉莲的用意,他只觉得小莲表妹是关心自己,顿时更加激动了。

“小莲,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伤其实已经好了,只是雷七奶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让我好好养着,我才没下地的。不信你看。”

姜大地说着,就要撑着坐起来。

许玉莲吓得,差点就冲过去,好在她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急急地惊呼:

“三表哥,你快躺下!”

许玉莲的话,在姜大地这里,那简直就是圣旨。

她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又那么清脆动听地说让他躺下,他当然就听话地躺下了。

再者说他刚刚费劲巴力地支撑着起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姜大地重新躺好了,许玉莲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于是,慢慢地扯开了话题,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天儿。姜大地的心情愉悦得无以言表,而许玉莲慢慢地也有几分放松了下来。

……

钱丽娟在一边,尴尬地看着眼前互动得很欢快的两个人,一脸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钱丽娟心里琢磨着,这一回,就算是自己还了许玉莲的人情了。

下回,她要是再叫着自己,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跟着来了!

……

姜大地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许玉莲摇曳生姿地离开了,紧接着,才一恍神,刚刚注意到,钱丽娟那跟许玉莲同样苗条的背影。

呃,侄儿媳妇儿刚刚也来看自己了么?

自己怎么都没有什么印象呢?

……

许玉莲出了姜大地的屋子,拉着钱丽娟走了一阵,又仿若不经意一般,摸了摸钱丽娟的手:

“大宝媳妇儿,你这手都糙了。”

钱丽娟闻言一阵羞窘。

她的手因为从小就家里家外地干很多活儿,几乎就从来都没有像年轻小姑娘那么光滑过。

许玉莲却从手腕上退下来一个细细的银镯子,直截了当地套在了钱丽娟手上:

“大宝媳妇儿,我这个当表姑的,在你家叨扰了这么久,还总劳烦你帮我干这干那的,我这心里啊,总是觉得有几分过意不去。

这个镯子,是我年轻时候戴的,样子不起眼,东西也不值钱,就是一点心意,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钱丽娟一脸错愕。

许玉莲笑了:

“大宝媳妇儿,表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嫌我烦,就很好了。”

钱丽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她有心拒绝,但是却知道,这一个银镯子,还是可以换几个钱的。

如果她不戴,拿去换了钱,这一笔钱,怕是比她从许玉莲的“药费”里贪墨下来的那点东西更多的。

许玉莲显然看出来了钱丽娟的窘迫,也看出来了她眼底深藏的渴望与挣扎,于是更加坚定地拍了拍钱丽娟的手:

“看看你这双手,为了大宝,为了这个家,家里外头的活计,一样都没落下。

只有老姜家欠你的,没有你欠老姜家的。

你若不是打心眼儿里头,就嫌弃我这个寡妇的东西不吉利,这点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钱丽娟再也没能抗拒住诱惑,把这个镯子收下了。

其实,按照许玉莲在她婆家的待遇,她身上既不可能有首饰,也不可能有钱财,不管她多能干,多能攒,都填不满那个无底洞。

然而,许玉莲本身其实并不是什么单纯无害的小绵羊。

她的私房姑且不提,就是这首饰,除了几件贵重的,她早早就藏了起来,剩下的几件,她早早都分了出去,只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个银镯子。

还是因为这个银镯子,是她的嫁妆,也是她一出嫁开始,就一直戴在自己手上的。

这个镯子,她婆家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收走的。

这会儿直接给了钱丽娟,她不心疼吗?

答案当然是心疼。

可是,不管多心疼,这镯子,她都打定了主意要给钱丽娟了。

自打一块儿进了姜大地的房间,许玉莲就发现了钱丽娟的尴尬。

她知道,倘若不把这饵料给足了,钱丽娟下一次,说不定就死活也不会再陪着她过来了。

然而,倘若没有钱丽娟陪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踏进姜大地的房门的。

倒不是说怕他对她做点什么。

她知道姜大地有那个贼心,却没那个贼胆。

只不过,作为一个寡居的年轻女人,姜大地又是一个刚刚离了婚的男人……

自己到了人家屋里去,这事情,一旦传了出去,那自己这名声,就别想要了!

第522章 泡沫与尘埃(二合一)

时光过得飞快。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么,有好有坏,糟心的事儿也不少,不过,大概是年纪越大,就看得越开的缘故吧。

总体上来说,老两口的日常,还算得上平静。

大闺女姜春菊,这两年已经不怎么回娘家来打秋风了。

她在矿上,算是渐渐地站稳了脚跟。

从洗煤车间的女工,一步一步地,竟然做到工会的文书了。

这个大春儿丫头啊,从小就聪明、厉害。别的方面,其实都不缺什么,欠的大概只是那么点良心和孝顺吧。

要不是年轻的时候,在感情上栽了跟头,现在大概发展得前途相当不错呢。

起码不会比跟她一般大岁数的男人差。

老闺女姜秋菊,这个丫头大概是养废了……毕竟是老来女么,有点儿太娇惯了。

家里地里的活计,一样都拿不起来。村里好多人家教育小辈,常常把她拎出来做反面例子。

小秋丫头这女婿的人选哪,也一直没有定下来。

有的是小秋丫头自己看不上,有的是她娘看不上。

有的是他们娘俩都看上了,结果人家看不上小秋丫头那副又馋、又懒、又刁蛮的模样。

留来留去,倒是没有留成仇。

只是,这丫头竟然迷上了村里新来的一个知青。

天天往人家知青点跑。家里的好吃的好用的,不知道送过去多少。

那小子不是最开始那两批知青团的成员,而是这几年新过来的。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那做派,总是有几分流里流气的,不像个好人。

一张娃娃脸上,长着双桃花眼,面皮白净,五官俊俏,身材也很挺拔,却偏偏一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着从里到外地透着糟心。

那小子嘴巴好,油嘴滑舌,只要有他在,离着三里外,都能听到周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笑声。

来了没到几个月,全村的老娘们儿、小媳妇儿、丫头片子,脸上都多了不少笑容。

要说例外的,大概也就是三房那几个怪胎吧。

三房的孩子竟然都个顶个的爱念书。

估计都是被四丫头给带的,天天在他们耳边说什么要多读书,读书少会被人骗死……

学校都停课了,这帮孩子竟然把课本找齐了,窝在家里自己学上了!

谁找他们玩儿,也不怎么爱出门,一个个的,年纪轻轻的,那日子过得跟老头老太太差不多!

大房的二孙子娶了新媳妇儿,三孙子的新媳妇儿已经在相看了。

大孙女总共给女婿家生了三个娃,儿女都有了,于是就不想再生了,结果却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有一回一来气,一脚把大孙女婿踹下了床。

这事儿闹得很大,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两家摩拳擦掌地差点要撕撸开来的时候,人家小两口又甜甜蜜蜜地和好了。

姜英杰和钱丽娟终于攒够了钱,又从亲戚和邻居、朋友处借了些钱,总算从姜家老宅搬了出去,起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三间砖瓦结构的平房,有个很大的院子。

钱丽娟伤了身子,这么多年又一直没有条件好好调养,一直在各种操劳、各种憋屈,所以,两个人一直没有孩子。

她觉得很对不住姜英杰,对姜英杰越发的好了。

然而,姜英杰志不在此。

用他的原话来说:

“咱们两个人好好的就行了。

我们老姜家那么多儿子孙子呢,够枝繁叶茂的了,也够对得起祖宗的了。

生孩子这事儿,有的是人能做,不缺我这一个。”

钱丽娟听了这话,忍不住觉得,姜英杰大概就是上天看她之前过得太苦了,特意赐给她的宝贝吧……

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对她,是真的好。

一顶一的好。

村里的姑娘有好多好多,现在都喜欢跟城里来的知青眉来眼去的。

但是在钱丽娟看来,那些知青长得再好看,说话再好听,家乡带来的特产再好吃,也都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

有姜英杰一个,就够了。

二房的夫妻俩一如既往的勤快能干,自打姜大地和沈春柳离婚之后,二大娘李荞麦就跟沈春柳黏糊起来。

几年过去,俩人竟然相处得越来越好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有来有往的,更加像是正常相处、势均力敌的好友了。

二房的孩子们,状况倒是都不错。

四宝改了岁数当兵去了。

五宝被省里的体校挑中,做运动员去了。

二丫和二丫女婿的日子,过得一直让人艳羡。

二丫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人丰满了一些,却更加漂亮了。

打眼一看就知道,她过得有多么幸福。

三丫的性子虽然掐尖要强的,到底有比较靠谱的爹娘约束着,没犯过什么大错,李荞麦千挑万选的,终于也已经给她定下来一门亲事了。

姜大地在离婚三年后,日日跟许玉莲朝夕相处,终于靠一腔热诚打动了许玉莲,也算是得偿所愿,追到了许玉莲这朵美人花。

许玉莲的三个孩子,也已经被姜家从她婆家那里接了过来,讲好了每年都要给婆家一些钱和粮食做补偿。

三个孩子被养的三观有点歪,性子也有几分惹人讨厌。

不过,到了姜家这边,因为之前吃过的教训实在太深了,到底还是不怎么敢炸刺儿。

现在,许玉莲已经怀上了姜大地的孩子,最近已经显怀了。

不过她只是肚子鼓起来,腰身却一如既往的苗条,脸上也没有长什么色斑或者痘痘之类的。

姜大地每天笑得像个傻子一样,跛着一条腿,一拐一拐地上地里干活儿,走得飞快,一点都不比那些好胳膊好腿的人动作慢。

沈春柳一直没有再嫁。

她又不是聋子瞎子,姜大地和许玉莲的事情,也沸沸扬扬了好久才定下来。

她清楚了真相之后,反而不哭了。

不知是心如死灰,还是受刺激大发了,反正就跟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沈春柳的很多思想观念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依然觉得女人就应该一辈子从一而终。

虽然跟姜大地离了婚,她似乎不再是姜家人了,可是,她还有好几个孩子呢,还都那么小……

于是她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除了老大姜英秀有点主意太正,让人操心,别的孩子,倒是个顶个的听话懂事。

十里八村的,谁不羡慕她的几个孩子好?

原来学校正常上课的时候,几个孩子年年拿奖状,从小学拿到中学。

后来学校不上课了,啥运动啊活动啊一波一波的,几个孩子都把课本找齐了,回家自己看书。

而且他们虽然爱看书爱学习,却从来都不耽误干活儿。

现在家里最小的七宝,也已经会帮自己和几个姐姐干活儿了。

比如摆碗筷啊、擦桌子啊、扫地啊、喂鸡啊、打猪草啊、挖野菜啊这些,都能做得像模像样的。

至于六丫、八丫、九丫几个,就更不用说了!

个顶个的都是好孩子!

只除了一点……

这几个丫头,都好像被秀秀这个当姐姐的给带坏了,一个个的,心都野了。都惦记着将来要离开杨树沟子村这个山旮旯的地方……

那外头就那么好?外头再好,还能有自己个儿家好?

当娘的想起来孩子,牢骚抱怨总是免不了的。

不过,沈春柳心里更多的还是昂首挺胸的自豪感。

每当想起这几个人人羡慕的好孩子,沈春柳就觉得,自己这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那姜大地有什么好,自己过去还把他当个宝!

不过,也说不定就是自己命不好,不然怎么那姜大地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是那么个熊色,现在追着人家许玉莲屁股后头颠颠儿地跑,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沈春柳闲暇下来的时候,很难不感慨的。

不过,好在她其实没有多少闲暇的时光。

她得跟生产队的社员们一起上地里干活儿挣工分儿去,也得回家照顾几个孩子的饮食起居。

每年冬天盖过的棉被,春天就得拆了,把被里被面都洗了,然后再做上。

不然要是那么埋了吧汰地直接收起来,怕是就只能生虫子、招耗子了!

到秋天的时候,忙完了秋收,还得再把棉被拿出来,把棉花重新弹了、絮了,再把棉被重新做起来。

除了做被,一屋子孩子呢,这到冬天的棉袄棉裤,也是个大工程。

除了每年都得翻新的棉袄棉裤,其它三个季节,也得做衣裳。

毕竟孩子们都还在长个儿呢。

这衣裳啊,就算年年做新的,也供不上几个一眨眼就窜高了一截的小树苗穿。

除了做新衣裳,衣裳破了得缝补吧,裤脚短了得接上一截吧……

沈春柳又喜欢看着孩子穿得利利落落,而不是水当尿裤的,这手上的活计,自然而然就一件接着一件,闲不下来了。

要不是几个孩子都懂事,忙忙碌碌地,主动为她分担了不少。她肯定得比这更忙活。

怕是要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了。

洗碗、扫地、抹桌子这些,几个孩子全包了。

至于择菜、洗菜什么的,几个孩子也都手脚很快。

至于做饭做菜,除了一些有难度的,还得需要她亲自动手,大部分的活计,几个孩子都能分工合作地干得明明白白的了。

当然了,像是冬天腌酸菜,下大酱这些需要“技术”的,孩子们也就只能打打下手,帮忙做做准备工作了。

沈春柳想起来几个孩子,满心都是欢喜。

简直是,那些文化人怎么说的来着?

人生适意,岁月静好。

四房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安逸了。

杨水芹魅力不减当年,两个丫头也越发出落得纤纤弱质,美丽动人。年纪不大,美貌的名声却已经传扬开去了。

只是,杨水芹的遗憾在于,她却一直没有给姜家老四生个儿子出来。

而且,即便是丫头片子,也只得了五丫、七丫这两个。

姜家老四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心里一定不会好受的吧。

尤其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以及大房的夫妻俩,总是喜欢拿这事儿给人添堵。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丫头片子再怎么不好,也总比像三房的姜大地那样,给人家养活好几个拖油瓶,要强得多吧?

四房两口子的感情,其实是很深厚、很和谐的。

杨水芹虽然弱不禁风的,然而,姜老四就吃这一套。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要是给他一个像他二嫂那样的女人,怕是这日子,早都打成两半儿了。

不说像姜大地那样闹得沸沸扬扬地去离婚,怕是也得过成东屋睡一个,西屋睡一个,白天晚上都不乐意往一堆儿凑的那种。

虽然没有经过像是姜英杰和钱丽娟那种巨大的变故和考验吧,但是,也算得上是情深义重了。

五房去年秋天里,新添了个女孩儿。

五房夫妻俩对于只有六宝这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怀上了二胎,新生的娃却是个丫头片子这件事儿,接受良好。

按照朱月娥的话来说:

“一儿一女,才能凑个好字呢。”

姜老五是事事都听老婆的,哪怕朱月娥说月亮是方的,太阳是黑的,他都会立马毫无节操地点头,还得加强力度,大声附和:

“我老婆说的都对!月亮就是方的!太阳就是黑的!”

这俩人几乎常年长在老朱家,经常把六宝扔在老宅,带着小女儿跑去跟自己的姥姥姥爷献殷勤。

六宝对这个软软糯糯的妹妹很是喜爱。

他现在不像原来那么总是追着姜英秀跑了。

关键是姜英秀在家的时候太少了。

大部分日子,姜英秀都喜欢待在县里,有时候还会跑到外县、甚至外省,去溜达溜达。

虽然走得都不算太远,但是这个四丫姐有多么野,别说在杨树沟子村,就算在整个桦树林公社,都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六宝依然对姜英秀十分信服,姜英秀带来的好吃的,他也依然吃得开开心心。

只是他多少也算长大了一些,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粘人,有意无意地总是跑到三房去转悠。

不过,作为同样面上不显,心里蔫坏的小屁孩儿,六宝和九丫的关系特别特别铁。

隐隐地已经有超越了跟姜英秀的关系的趋势。

这两个娃娃,经常配合默契地使坏。

姜英秀有时候觉得,姜家人的这种“聪明惹人爱的坏心眼儿”别人好像都没长,其实全被这两个小东西给瓜分了。

第524章 荆棘刺青

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多数人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小孩子的变化就更加明显了。

就连姜英秀这个先天基础没打好的小矬子,都窜了一截个子。

现在,姜英秀跟同龄人往一块儿堆儿一站,身高差距已经不那么明显。

嗯,也就只比别人矮上半个头而已了。

因为空间的长期作用,姜英秀原本不算多么出色的外表,这些年的变化一直是良性的。

俗话说,一白抵三俏。

还有一种说法是,一白遮百丑。

姜英秀的皮肤,不只是白皙润泽,还特别清透,看着就干干净净的,目光一落上去,就会舒服得让人觉得,一点都不舍得移开眼睛。

即便是跟四房的五丫、七丫站在一起,姜英秀都不会被人忽视。

然而,姜英秀明明是五官平常,气质内敛的那一个,似乎应该泯然众人才对。

而五丫和七丫却是那种风姿楚楚、我见犹怜的美人坯子,属于站在哪里,都容易把身边原本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反衬成土坷垃的那种存在。

她们这种能把普通人反衬成土坷垃的特质,遇到了姜英秀,却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了。

更有意思的是,当姜英秀和姿色平平的普通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上那种普通人的气质,就会显得更为突出。

你可能很难注意到她身上那些精致美好的细节。很难注意到她的眼睛多么明亮,她的五官多么恰到好处,她的声音多么清澈,她的光彩多么夺目……

这真的是个十分奇妙的现象。

当然,姜英秀身上的衣服一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还总是戴着丝巾、纱巾或者围巾,什么颜色都有,从来不摘。

即便是夏天,别人都穿短袖穿裙子的时候,姜英秀也喜欢穿长衣长裤。

脖子上也依然戴着丝巾。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选择戴着的丝巾的颜色,都是这个时代众人最为偏爱的流行色彩——红色。

因为,当初只出现在她颈部的那种血色的纹路,现在已经从颈部偏下的位置,蔓延到了她上半身的一半。

如果脱光了衣服,就会看到,她身上那些血色的纹路,仿佛狰狞燃烧着的妖异美丽的荆棘丛,而且在那荆棘之间,还开出了大朵大朵绮丽的花来。

像一块紧紧贴住了皮肤的、疯狂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的特殊披肩,也像是大面积的、没有死角的、纷纭繁复的刺青。

空间之灵“小灵”的身躯上,那种黑色和暗金色的纹路交错盘桓,几乎遍布在它的全身……

它已经重新陷入沉睡许久了。

失去了小灵的帮助,虽然它平时给出来的帮助也有限得很,姜英秀还是不开心了一段时间。

不过,她不爱哭。

那段时间,她只是表现得异常沉默。

通过自己不断的摸索,姜英秀发现,空间的使用方法,其实相当有讲究。

像她之前的用法,都太随意,太野蛮了……

不过,好歹也算是歪打正着。

只是这“荆棘刺青”——这是姜英秀给她身上和小灵身上的那种纹路取的名字——的来历就有点复杂了。

具体它是怎么回事,姜英秀还没有彻底弄清楚。

但是,根据这么多年的实践,有几点可以确定:

每当姜英秀动用了功过格上的点数,尤其是“过错点”,这“荆棘刺青”就会开始在她身上,和空间之灵身上,同步开始蔓延。

而最开始,这“荆棘刺青”就是从空间之灵身上开始出现的。

而当她停止使用“过错点”转而使用“功绩点”,那种已经出现的“荆棘刺青”就会停止蔓延,但是并不会消失。

而当她做了一些导致“功绩点”和“过错点”都大幅度增长的事情,比如又找了些玉石给空间加餐,或者诱捕了一些魂魄,那么,这“荆棘刺青”就会消退掉一些。

但是,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姜英秀在头一次发现,给空间投喂了一些玉石加餐之后,这“荆棘刺青”消退了一小部分,她特意去了临省的一个玉石矿。

虽然那里只是个小矿场,开采量不是很大,但是后世在那里发现了一条更大的玉石矿矿脉。

姜英秀上辈子跟着大哥公司里的采购团队,走过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珠宝原料产地,因此对那个玉石矿脉有几分印象。

所以,为了让这“荆棘刺青”消退,姜英秀悄悄地独自去了一趟那个后世才被发现的玉矿矿脉。

从那里“劫掠”了一大批玉石。

几乎将空间都填满了。换来的结果是,空间面积再度扩大了不说,而且还升级成了上中下三层的结构……

然而,她身上的“荆棘刺青”,仅仅消退到了颈部和肩部,就不肯再往后退哪怕一丁点儿了。

从那以后,她的心境,就变得无比淡定了。

那种淡定和成熟,简直像是一个见惯了人生百味、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老人。

心理年龄,比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都要大。

这玩意儿既然无论如何都弄不掉,大概是说明,她已经滞留在“恶”的道路上,只能越滑越远,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后退了吧。

不过,哪怕结局注定要灰飞烟灭呢,只要活着的时候活得恣意了、活得畅快了,不就够了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几个人能够一生适意?

灰飞烟灭又如何?反正后世人人都得火化,谁死了还能不变成一把灰咋地?

想通了这一点,姜英秀的心情就开朗了很多。

然而,毕竟是面临着这种随时随地可能会灰飞烟灭的威胁,再怎么洒脱,也不能做到笑得像个孩子了。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夸奖姜英秀变得有大人样儿了,格外沉静、懂事了。

殊不知她心里,经历过了劫后余生、重获一条性命的惊喜,经历过了一夜暴富的窃喜,经历过了神器在身的洋洋自得,经历过了万念俱灰的绝望,也经历过了大悲大喜之后的释然。

姜家众人的事情,她已经不再那么在意。

反正六丫她们现在个顶个的厉害,几乎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七宝虽然刚刚开始上小学,而且赶上了停课,不过经过几年的观察和试探,姜英秀可以确定,这个娃确实也被穿了。

不过,他更有可能是来自未来的本土土著重生者,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是来自未来的平行时空的穿越客。

第525章 闷罐车

以下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复读机作者正在痛苦地挤牙膏中……

大家不要等了,明天再看,我爱你们,么么哒

姜大地难得嘴皮子利落了一次,可惜,在姜老太太面前,完全不是个儿。

在姜老太太的认知里,自己是从来没有错的。

儿子么,她虽然经常骂儿子不孝顺,逆子之类的,但是她心中根深蒂固地认为,儿子都是好的,不孝顺的都是儿媳妇挑唆的!

姜老太太立立着眼睛,眼里全是厌恶与痛恨,中气十足地大声喝骂: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完犊子玩意儿!

以前还觉得老三家的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其实是个蔫儿坏的!

我当年看她那副明明就是个山沟沟里的丫头片子,却偏偏非得端着个千金小姐的身段儿的那副嘚瑟模样,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

这么老些年了,一直都看着忠厚,心里藏奸,还没等我怎么敲打她,她就先委屈上了!

在我跟前儿还装孝顺,装懂事儿,装得那个像!

这才分家几年呀,她个不下蛋的鸡!不就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连着生了四个丫头片子才好不容易生出来了个带把儿的,这就嘚瑟起来了?

这回她也不装贤惠了?

还想骑到我头上来了?

生了个带把儿的有啥张狂的?这才多大点儿个小玩意儿,她这么缺德带冒烟,能不能养大了,还不一定呢!就她那个德行,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多半是个早夭短命的讨债鬼!”

姜大地原本跪在地上,言辞恳切了半天,也早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心知这一顿骂是少不了的,然而,听着听着,他的火气就越来越往头顶上窜,简直压都压不住。

终于在姜老太太骂小蛋子养不活的时候,他受不住了。

“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起了一贯低垂的脑袋,目光森然地跟姜老太太对视:

“娘,你这说的是啥话?”

与此同时,姜老爷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跟姜大地的这句几乎是异口同声:

“芳泠,你这说的是啥话?”

姜老太太本来听到姜老爷子的意见,又接触到姜大地森寒的目光,心里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过分了,本来还有几分心虚,可是听了姜大地一开口,反而胆气重新又壮了起来:

“啥话?人话!

你说,你今儿个这么给你娘下不来台,是不是你媳妇儿挑唆的?

你是打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你?

那些话,要不是你媳妇儿在后头拨弄你,打死你你也说不出来!”

“娘,我就小蛋子一个儿子。你干啥咒他?你就不怕我寒了心?还是说,其实在你心里,有我这个儿子,或者没有我这个儿子,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是吧?”

“你……”姜老太太语塞了片刻,她察觉到,这个一贯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似乎已经有几分要脱离掌控的趋势了。

然而,多年来一直强横的习惯,到底还是让她没办法做出任何试图挽回儿子的心的举动:

“你跟谁俩厉害呢?你知不知道你在跟你娘说话?说你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一点儿都没冤枉你!”

姜大地疲惫地低下头,过了半晌,又抬了起来,转向了姜老爷子:

“爹,小蛋子是我亲儿子!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几年才盼到的唯一的儿子!

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娘,她为啥就能这么铁石心肠,为啥就这么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我真是你们亲生的吗?”

“老三,你娘她这不是病了吗,病人都心焦,听不得不顺耳的话,受不得一点儿委屈。再说你娘这个人你还不知道,这么老些年了,她不一直都这么口无遮拦的?”

姜大地低头不语。

他不觉得姜老太太这是口无遮拦。

至少,他从来没听见姜老太太诅咒姜春菊家的哪个孩子会养不活,是早夭短命的讨债鬼。

沈春柳不是个矫情的,然而这回怀着小蛋子的时候,一开始是孕吐反应有点儿大,后来是情绪变得特别的敏感,一点儿小事儿就伤春悲秋的,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场。

闹得他都心里揪着,觉得这一胎,十有八九又是个闺女了。还是个爱哭的闺女……

当时他就想,说不定自己就是这么个命了。

生不出儿子来,就生不出儿子来吧。反正这闺女,也是自己的骨血。

就是可惜了,没有儿子,将来几个闺女再都出门子了,到老了的时候,就剩下自己和春柳两口子互相扶持,不知道那日子得过得有多么凄惨。

实在不行,就把这个小的留下,招个上门女婿吧!

唉!虽然妇女主任彭春丽他们几个干部,总说这是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但是没有个老爷们儿顶门立户,到底还是不行啊!

他满腹愁肠,几乎已经认命了,但是却没想到,沈春柳愣是给他生了个儿子!

小蛋子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他半截小臂那么大,皱皱巴巴的,还黑乎乎的,一身都是黄疸,怎么看都丑得不要不要的。

可是他却感受到了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

看到皱皱巴巴的小蛋子,他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

后半辈子,也有了意义。

小蛋子其实早产了二十多天,因为姜秋菊跟沈春柳口角了几句,然后沈春柳被姜秋菊推了一把,摔倒了。

其实所谓的口角,也只是姜秋菊单方面挑起来的,沈春柳只是没符合她罢了。

当然,姜秋菊这丫头,就是性子不好,但是她其实并不是坏人,没有啥坏心眼儿。

她推了春柳不假,但是她本意并没有想要春柳受伤或者早产。

她只是蛮横霸道不讲道理,再加上,对孕妇的脆弱一无所知。

姜大地并没有怨恨姜秋菊。

也因为这一点,他说服了沈春柳,把这件事儿,对几个孩子都隐瞒了下来。

四丫头的力气越来越大了,他是知道的。

四丫头对沈春柳的维护,他也是知道的。

倘若让四丫头知道沈春柳早产了二十多天,不是因为地面太滑,不小心摔倒了,而是被小秋丫头推的,他真怕四丫头那个暴脾气,再把小秋丫头的腿打折了。

他心里清清楚楚,四丫头平时看着温温和和的,对谁都有几分小腼腆地微微笑,其实骨子里是个狠的。

她要本事有本事,要狠心有狠心。

这事儿要是让她知道了,估计把小秋丫头的腿打折,说不定是最轻的折腾法。到时候小秋丫头吃苦遭罪还是小事,万一就此残废了,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第526章 黄瓜

姜英秀美滋滋地喝着苹果汁,这时候,同车一个个子比姜英秀高一些,身材比姜英秀瘦一些的大眼睛姑娘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

她梳着两把小刷子,穿了一身带补丁、洗得发白了的旧衣裳,两把小刷子的梢头,有点枯黄。眼睛本来就很大,因为瘦,就显得格外的大,几乎占了半张脸的感觉。眉毛倒是颇为清淡,皮肤也白的有点透明。

这姑娘一脸艳羡地看着姜英秀手里的葡萄糖瓶子。

姜英秀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姑娘压根儿就不是认出了苹果汁,而是关注到了葡萄糖瓶子。

不过,小姑娘的脸蛋上单纯的艳羡和一点点的渴求,让姜英秀又忍不住有一点点不忍心。

她再次从手臂上挂着的农家土青布小包袱里头,掏了半天。

摸出来一根洗得干干净净的旱黄瓜,递给了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小姑娘:

“来,解解渴吧。”

小姑娘的脸蛋一下子红了,有点结结巴巴地连忙摇手,客气道:

“不、不用了。”

这个青涩的小样儿,提升了姜英秀对她的好感度,姜英秀乐呵呵地把青布小包袱往肩膀上一一提,伸手就把旱黄瓜塞到小姑娘手里:

“咱们能坐上一趟车,就是难得的缘分!

给你吃你就吃了呗,瞎客气啥!

再说咱们还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吧,老乡见老乡,可不是就该互相照顾么!”

小姑娘的大眼睛里涌出来快乐和感动,小小声地问了句:

“那你自己还有吗?”

姜英秀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姑娘总算接过了旱黄瓜,小心翼翼地捏着旱黄瓜的根部,轻轻地从头儿上咬了一小口,眼睛都幸福滴弯了起来:

“哎呀,真好吃!”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吃你就多吃点,我这还有呢。”

旁边一个比两个姑娘高出快两个头的男孩子凑了过来:

“嘿,这位进步的女同志,你看是不是给我也来一根儿?”

姜英秀抬头看了他一眼,小伙子可能比自己大几岁,正是青春挺拔的时候。

虽然瘦的跟竹竿差不多,不过却从头到脚都拾掇得干干净净,贴着头皮的短发也比一般的小平头看着精神不少。

一说话一笑都透着强烈的阳光自信。

正是青春无敌的好年纪啊。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方才悠悠地开了口:

“这位同志,你长得不美,想得可挺美啊!”

“噗……”

“哈哈哈哈……”

瞬间就有人把嘴里正喝着的水给喷了出去,大多数人看到这位被撅了,也都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笑声就渲染了整个车厢。

大家都是“同龄人”,很快就混熟了起来。

这时候姜英秀才笑眯眯地从她的农家土青布小包袱里头,拿出来一个布口袋,布口袋里面,满满登登装了一口袋洗得干干净净的旱黄瓜。

“哦……”

刚刚被撅了一回的瘦竹竿一样的高个男孩子,瞬间就嗷地叫了一声,眉花眼笑地接过了布口袋,当下就掏了两根拿在手里。

不过,拿到手里的还没拿稳,就被旁边的人给大力突袭抢走了。

一袋旱黄瓜,传过来传过去,抢过来抢过去,车厢内洒满了欢声笑语。

抢到后来快要没有了的时候,有人主动把自己手上的旱黄瓜掰成了两段,分给身边的人一段,其他人于是也纷纷效仿。

不过,这样也是不够的。

年轻人的热情真的特别容易互相感染。

很快,也有其他人开始分享起来其它自带的食物。

比如地瓜干儿、豆腐卷儿、馒头、烧饼、窝窝头,当然也有黄瓜、西红柿、野酸枣,甚至还有带了嫩嫩的绿色生茄子的……

又吃又玩又笑又闹,一车厢的人都情绪十分高涨。

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就彼此熟悉起来。

交谈数次之后,姜英秀知道了,大眼睛的羞涩姑娘,名叫周雅梅,而瘦竹竿一样的阳光少年,巧合地也姓周,不过他的名字就更加接地气了,叫周大力。

周大力,周雅梅和姜英秀,三个人迅速地对彼此熟悉起来,好感度和信任度都大幅度增加。

当然,主要还是两个真半大小子、半大姑娘,对姜英秀这个刷着绿漆的老黄瓜,比较轻易地建立起来了信任。

姜英秀把喝了半瓶的苹果汁塞进了“包袱”里,满意地用手掂了掂分量,农家土青布的小包袱里面安安静静的,一丁点都没有发出来液体晃荡的声音。

周大力瞬间眼睛都亮了:

“嘿哟,小丫头,你这手挺厉害的啊!怎么做到的?”

一边说,一边就上手要来拉姜英秀的小包袱。

姜英秀手臂轻轻一晃,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推开,把包袱认认真真地背在了背上,不紧不慢地开口威胁他:

“别动我的包袱,不然别怪我跟你急眼啊。”

周大力缩回了手,有几分讪讪地笑了笑。

姜英秀明明没有说什么多么厉害的话,不过,他却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那感觉,有点像是偷偷摸摸跟着爷爷进山打猎的时候,遇到了大型猛兽悄然接近的那种感觉……

他遇到过一回东北虎,那次他跟爷爷两个人,情急之下,一溜烟爬上了树。

东北虎把他们下套抓住的野猪给收拾了,他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四五百斤的大猫,威风凛凛地吃了一顿美餐然后扬长而去……

那东北虎走之前,还仰着脖子,用两只大灯似的眼睛凝视了他和他爷爷两个人半晌,才虎吼一声,扬长而去了。

那时候他紧紧地抓着爷爷的手,感觉到彼此的手心都被汗浸得湿湿滑滑的……等到东北虎走了半晌,他们才匆匆地下了树,一路狂奔着下了山,被东北虎吃剩的野猪残骸也没顾得上拿。

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

他急忙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的荒唐念头驱赶出去。姜英秀分明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么,心肠还挺热乎,人也挺慷慨的呢。

可能性格稍微厉害了点儿,自己怎么能把人家想象成东北虎呢?

真是太荒唐了!

第527章 突发

闷罐车不止车厢里条件比较差,几乎没有什么为客人着想的设施。

关键是,这车的速度还是最慢的。

大站小站都得晃晃悠悠地停车不说,一旦跟别的车遇上了,这车就得让路,让别的车先走。

不过,对于车厢里这些兴高采烈的半大孩子来说,他们身上什么都不多,就时间最多了。

简直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再怎么打着氆氇使劲儿浪费,都浪费不完。

姜英秀只稍稍释放了一点点威压出去,就阻挡住了周大力的好奇心。

他倒是挺敏锐的么。

姜英秀随手摸了个地瓜干出来放在嘴里慢悠悠地嚼着,

这地瓜干是她从空间里收了地瓜,拿到家里,交给沈春柳做的。

沈春柳做的地瓜干,算得上是一绝。

蒸熟了、再晾晒完了之后,地瓜干上就会凝聚出来一层白色的糖霜,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吃起来,也艮啾啾的,很有嚼头儿,但是又不会特别硬。

简直好吃得不得了!

比姜英秀自己动手做的,强太多了。

所以,她干脆从空间里弄了很多地瓜回家,都交给沈春柳,让她拾掇。

成品么,姜英秀一般会留下几斤给沈春柳,可以给沈春柳当干粮,也可以给几个小家伙当零嘴儿。

其它的,大部分都收回空间里,对外声称是帮饭店那边采购的。当然,她也确实会通过苏经理,卖给饭店一部分。

然后便按照斤数算钱,给沈春柳一定的加工费用。

有时候,姜英秀还会故意添些粮票、肉票、布票、工业券之类的东西,再加上一些现金一起,给沈春柳做报酬。

把个沈春柳喜得,每回只要姜英秀带回来了大批量的地瓜,就会把手头上除了上生产队干活儿之外所有的事儿全都放下,只一心一意、欢天喜地地烀地瓜、切片、晾干。

沈春柳过日子本来就是个勤快、仔细的人。

以往在老宅的时候,轮不到她管钱,她的天赋也就没有什么机会发挥。

这回自打离了婚,自立门户了,这份才干反而凸显了出来。

有姜英秀有意无意的各种贴补,还有一家人齐心协力,沈春柳在生产队干活儿也够卖力,家里的经济状况,越发好了起来。

逢年过节什么的,能置办上不少节令食品不说,还能扯上几块布,给几个孩子,里里外外还上一身新衣裳呢……

手臂上传来的一阵轻轻拉扯的感觉,把姜英秀从沉浸的状态中唤醒了过来,原来是那个大眼睛的羞涩姑娘周雅梅。

周雅梅怯怯地说道:

“英秀,你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姜英秀看了周雅梅一眼,她的神情里,显然透着几分害怕。

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吧。

姜英秀放开了五感的敏锐度,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杂乱的呼吸声、呼噜声、磨牙声、梦话声,此起彼伏,似乎除此之外听不到太多的声音。

但是,因为姜英秀直接放开的是五感,而不只是听觉,她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空气里弥漫着一些奇怪的气味。

不只是人群里的汗味、狐臭味、闷罐车里的铁锈味、机油味,也不只是韭菜馅饼、酸菜包子、芝麻烧饼、萝卜缨子、辣椒鸡蛋酱之类的食物气味,还有一种,她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还有几分奇怪的气息。

这气息里头,还隐藏着一丝跟铁锈味很接近的血腥味。

可是,这车厢里基本上都是些半大孩子,列车员也只有一个。不可能会隐藏着什么犯罪分子吧,到底是哪里来的血腥味呢?

姜英秀没有发现问题到底在哪,于是又拉着周雅梅的手,追问了一句:

“别害怕,来,悄悄地告诉我,你听到什么动静了?”

周雅梅被姜英秀拉住了手,脸上的红晕一闪而过:

“我听到一个男声说:你真美。然后,一个女声好像尖叫了半声,紧接着,就没动静了。”

姜英秀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周雅梅看了不由得更加害怕了,不过,没等她缩回去,姜英秀就拉住了她:

“你别怕。没事,万事有我。”

周雅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她拼命地点着头,紧紧地拉住了姜英秀的胳膊,不舍得放开。

姜英秀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不过她深深滴呼吸了两下,克制住了自己,不想吓到身边这个有几分胆小的羞涩丫头。

转念一想,姜英秀把周雅梅揽到了自己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感受得到这个女孩子的颤抖,姜英秀觉得有点儿心疼。

姜英秀自知自己神经大条,而且还身怀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作弊神器,听到周雅梅转述的细节,都觉得有几分浑身上下不舒服,何况是周雅梅这个本来就胆小、羞涩的女孩子呢?

大多数人都因为之前太过兴奋,此时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闷罐车,已经太过疲惫,沉沉睡去了。

自己和周雅梅这样清醒着的人应该不多。

周雅梅会觉得那么害怕,一方面应该是不小心听到了跟案件相关的线索,另一方面,也应该是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姜英秀一脚踹醒了张着嘴巴仰面朝天,睡得酣畅香甜的周大力,把情绪稳定了一些的周雅梅交给了他:

“喂,仔细帮我照看着点儿,我回来之前,你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姜英秀稍稍释放了一点点威压,周大力一下子就瞬间清醒了,几乎是冒着冷汗,答应了姜英秀的要求。

姜英秀悄悄地、灵活地挪动着脚步,无声无息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奔向之前周雅梅说过的,那道男声和那道女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姜英秀就按照周雅梅的描述,同时依靠自己的敏锐嗅觉,迅速找到了“案发现场”。

那里是个用木头板子挡起来的小隔间,里面摆着个木头马桶,算是为了照顾上下车不方便的老人小孩和女客,做的一个临时厕所。

姜英秀拧着眉头,捏着鼻子,进了这个狭窄的小隔间。

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

第528章 拷问

姜英秀忍不住皱了皱眉。

闷罐车的车厢里光线很差,隔间外头倒是还好一些,毕竟车厢的门一直是开着的,只用了麻绳拴着,还能进来一点点光线。

而这个隔间里头,光线昏暗得,几乎都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

这也就是她,眼睛比一般人都好使,还能勉勉强强看得出来地上有人,甚至她要稍微努力一点儿,还能看得清楚哪个人大致是一副什么模样。

这要是换了别的人过来,保准两眼一抹黑,绝对会踩到躺在地上的几个家伙。

姜英秀皱眉的原因是,这里面确实躺了一堆人。但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家伙,都是男人。

根本就没有女孩子。一个都没有。

是周雅梅听错了吗?还是有别的什么情况呢?

再说了,这一节车厢不都是红小兵吗?

怎么还会有这种成年男人混在里面呢?

姜英秀一脚把其中一个男人踹醒了。

在他张口呼痛的瞬间,动作迅猛流畅、一气呵成,随手撕下来他的衣襟塞住了他的嘴,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指着他的脸,对着他耳边,用一种低沉沙哑得像个男人的气声说道:

“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还能留给你一条命,倘若敢耍花招,咱们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匕首的锋刃紧紧地贴着他的面颊,虽然眼前光线昏暗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威胁是认真的,而且,他真的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于是,他惊恐地急忙点头,又怕被匕首划破脸,动作做得分外艰难又委屈。

姜英秀满意地拿匕首逼住了他的脖子,从他嘴里将那一团衣襟拽了出来,甩到了一边,恰好落在了另外一个人脸上。

不过那个人没什么动静,有动静,姜英秀也有本事对付他,所以并没有在意。

“说吧,刚才那个姑娘呢?她到哪里去了?”

被匕首逼住脖子的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叹息了一声:

“那个跟我没关系啊……”

姜英秀再次开口,依然是低沉沙哑的“男声”,声音里还透着股不耐烦:“让你说啥你就说啥,别扯那么多没有用滴!”

男人迟疑了半秒钟,说道:

“其实刚刚我睡着了,啥也不知道……那姑娘是他对象,你问他!”

姜英秀狐疑地瞄了他两眼,这男人的身上,衣服裤子倒是都穿得好好的,不过,也有几分皱皱巴巴。

姜英秀眯了眯眼,方开了这家伙,找上了他指着的那个男人。

如法炮制一番,那男人委委屈屈地说道:

“你咋管得这么宽咧?我跟我对象亲热亲热,也犯法啊?”

姜英秀被他堵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不过,转念一想,就把他给怼了回去:

“谁管你犯法不犯法了?净跟我扯这没有用的!我问你刚刚那姑娘呢?哪去了?”

那男人吱吱呜呜地,答不上来了。

姜英秀把匕首收了,随手从空间里取了根又粗又硬的藤鞭出来,“唰”地一鞭子下去,那男人惨呼了半声儿,就被塞住了嘴,然而这半声惨呼,还是惊醒了大半个车厢的人。

“谁?”

“咋地啦?咋地啦?”

“唉呀妈呀,出啥事儿了?”

“我听着咋那么的慌涅?”

“对呀对呀,好像有人惨叫了一声似的……”

“没动静了,这是睡觉做恶梦了吧?”

“嘎哈玩意儿一惊一乍地,这要是赶上个心脏不好的,不得被吓出来个好儿歹儿滴?!”

“吵吵啥吵吵,谁特么瞎叫唤,再吵吵咱们就出去练练,看我不把你打出屎来!”

“谁这么缺德,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瞎咋呼啥?”

“不是出啥事儿了吧?”

“不能吧,咱们这一车,不都是红小兵吗?”

“好像从第二三个站点上来了几个外人。”

“一开始就有好几个农民上车了呢,不过看着不像是啥坏人哪。”

……

交谈声此起彼伏,然而因为惨叫声没有再度响起来,而且也没有人跑到隔间里去方便,自然也就没有人发现正在被虐待、被挟持的那个悲剧男。

悲剧男发现自己的对手力量太强大了,自己竟然只痛叫了不到一声,就被那揉成一团的藤鞭给塞住了嘴。

而另外几个跟自己一同待在这个狭窄的隔间里的人,竟然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上一眼。

这帮人未免也太冷漠无情了吧!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就算别人会冷漠无情,自己家的两个亲兄弟,总不会也对自己遇险视而不见吧。

就算不敢跟歹徒搏斗,帮着喊一声“抓坏蛋”也没有多难吧?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跟啥也没看见似的呢?

姜英秀完全不知悲剧男的内心活动,她觉得有点苦恼,有点烦躁。

推理什么的,看来真不是自己擅长的项目呢。

这帮家伙,坐火车也不消消停停的,害得自己还得为了安抚美人,还得扮演个业余侦探的角色!

姜英秀暗暗吐槽了几句,这“案子”还得查下去。

如果真的是犯罪分子,那么,抓住了扭送公安机关也好,或者直接自己处理了,给空间加餐也好,到时候看心情就成了。

在这个时空,对普通人来说,当然限制很多。而对姜英秀这种身怀作弊神器的人来说,其实这个时空,比自己来的那个天眼遍布的平行世界,要友善太多了。

倘若这个“案子”其实不是犯罪,而是一场乌龙,自己谨慎一点查清楚真相,也不至于误杀或者误伤了好人。

只要杀了人,就会增加过错点。

但是,如果杀掉的是坏蛋,那么增加的过错点会少一些;如果杀掉的是好人,那么增加的过错点,是坏蛋的三倍到七倍不等……

而过错点如果满了一定数目,会自动兑换消耗掉一部分,以使之能够维持在一个特殊的区间内。

然而,每次使用过错点,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不管用来做了什么,也不管兑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自己用得上还是用不上,身上的那些荆棘刺青,都会继续向健康的肌肤蔓延。

要不是一直惦记着好歹得努力把那个必将到来的时刻荆棘刺青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缠满的那一天尽可能往后面推迟些日子,姜英秀哪里还会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第529章 谋杀

隔间外面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了,毕竟旅途疲惫,刚开始的时候,这帮孩子又都过于兴奋了几分,这么议论了一阵子,见并没有什么后续发展,一个个地就都又重新倒头便睡了。

只有周大力和周雅梅,担忧地互相交换了几次眼神。

一番拷问之后,姜英秀总算是大致理清了这件事的头绪。

这个事情的经过,按照被拷问的男人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夫妻俩其实还没有领证,不过,已经在村里摆过酒了,夫妻俩按照老礼儿已经算是成了亲看着车厢这么黑,他们呆的那个隔间,又没有人愿意进来,所以一时没忍住……

因为,那隔间是放了个木桶给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小孩和一些行动慢的女客用来做临时厕所的,绝大部分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都会嫌弃那股气味太重,不愿意进来。

毕竟现在这个季节天气适宜,就算是在站点停车的时候,跳下车去跑到路边草丛里去解决,也不用担心撒了泡尿,就被冻住在原地不是?

除非是有时候,有些人,实在憋不住了,才会捏着鼻子、吭吭唧唧、不情不愿地过来。

而要进来这个隔间,就得先经过在隔间门口躺着的那两个男人。

那两个是他的亲兄弟,有人进来会喊他一声的。

所以他一时色胆包天,就冒险那啥了一把……

媳妇儿开始是不乐意的,不过,后来看他一再坚持,就半推半就地顺着他了。

完事儿以后,他媳妇儿就穿好了衣服起来了,说是要到车厢门口去透透气。

也不知咋地了,是不是遇到啥事儿耽搁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没回来不说,还遇上了他这个杀星!

不过这最后一句,他只动了动嘴唇,却并没有那个胆子把这话说出来。

姜英秀听得的,满脸黑线,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本来还以为是遇上了个臭流氓趁着环境太黑欺负小姑娘的案子呢!还以为能给空间加点餐,自己也不用付出多少代价呢……

结果,竟然是一场乌龙!

姜英秀忍不住想要扶额。好在这里头光线够昏暗,不然自己脸上的热度,大概可以煎鸡蛋了!

她放开了那男人,又悄无声息、仿佛隐藏在暗处的一只猫科动物一般,灵巧地辗转腾挪,离开了那间狭窄的木板隔间,回到了车厢主体部分。

只是,走出去没几步,她就想起来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如果那男人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自己一开始还闻到了血腥味呢?

不过,虽然自己闻到了血腥味,却也并不能证明,血腥味就是从这个隔间里传出去的,而不是来自别的地方……

要不,还是先去车厢门口看看吧!

姜英秀悄无声息地走到车厢的一头,门口有几个坐在自己的行李上抽烟的人。

既有成年人,也有红小兵。

没有女人。

车门敞开着,两条绳子在空中晃晃悠悠,看着就有那么几分不安全的感觉。

不过,这片地方还算宽敞,坐在行李上的几个人,距离车门都有一段距离,也都不是正对着车门,这车的速度也慢得可以,万一遇到个紧急刹车什么的,应该不至于会把人甩出去。

……

姜英秀走到车厢的另一头,车门同样是敞开的。

拴好的绳子,同样悬在空中,晃晃悠悠。

不同之处在于,这两根绳子,一根完好无损,另一根却断成了两截……

视线刚刚触及到那根断掉的绳子,姜英秀便觉得心头一紧。

看了看几个或蹲或坐在车厢门口的男人,从他们的神情来看,这里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意外事件。

姜英秀缓缓地走了过去,探出一条意识力的绳索,牢牢地抓住了车门,然后自己凑近了那根绳子,抓起来细细地察看。

绳子断了没错,但是茬口并不很新。

看来应该是早就断掉了,只是没有被换上新的,一直处在“将就用吧”的阶段。

那个男人口中的“媳妇儿”,倘若是从这里掉下去了,应该不会没有人见到吧。

可是这几个人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刚刚见证过别人的死亡。

那么,这个神秘的女人,到底去了哪里呢?

姜英秀低头沉思,丝毫没有意识到,有危险在接近。

直到,她的后背上,被猛然推了一把。

姜英秀一个翻转,几乎是打横着飞了出去,飞过那扇敞开的车厢门的瞬间,她一抬手,抓住了半截飘荡在空中的麻绳。

她悠悠地荡了回来。

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一双眼睛瞪成了一只茶色眼眸的野山猫,凝视着刚刚可能会对她出手的几个人。

其实,即使她不伸手去抓那半截绳子,也根本不会掉下去。

不管她是直接瞬移进空间,还是依托那条拴在门上的意识力的绳索,她的安全都有百分百的保障。

只是,她有保障,那么在她之前的人呢?

谁能躲得过这样蓄意的、用力的一推?

倘若那个木板隔间里的男人口中的“我老婆”也遭遇了这样一幕,那么她是不是已经摔下了火车,或许已经尸骨无存了?

姜英秀将五感的敏锐度放到最大,望着眼前最为可疑的几个人,心头怒火熊熊,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难道真的有人会这样无缘无故地对陌生人痛下杀手,去谋杀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么?

可是,自己刚刚,明明被狠狠地推了一把!

意识力的绳索,自己知道它的存在。然而对于别人来说,它却是肉眼无法看见的。空间瞬移也一样。

除了自己之外,没人知道自己能靠这种方式自救。

也就是说,推了自己的人,是看到自己在沉思,手中什么也没有扶,算准了只要一推,自己就一定会摔下车去!

自己上了这趟车之后,就没有怎么动过地方。

除了刚刚进了那个木板隔间的事情之外,几乎一直躲在人群中,虽然跟周雅梅和周大力分享了一些食物,却也不算多么出格。

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引来谋杀吧。

而进入木板隔间的时候,那里光线那么昏暗,即使有人从外面进来了,估计也根本都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啊。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第530章 暴力破解

姜英秀琢磨了一会儿,毫无头绪。

凡是需要脑筋转几个弯的脑力活动,似乎一向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算了算了,还是暴力破解吧!

姜英秀重新变得淡定了,就连刚刚心头那熊熊燃烧的怒火都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释放出了意识力的网络,一个个地将面前的人摄入了空间里。

空间升级成三层结构之后,暖玉山上,已经不再是唯一一个可以容纳活物的地方了。

空间的第三层,空旷而辽阔,土地的地面是浓郁的黑色,跟黑瞎子岭那肥沃的黑土地看着很相似,但是这些土地上,却没有什么植被。

这一层,可以容纳活物。

姜英秀原本计划在这里开辟一个养殖场。

不过,因为忙着收集跟荆棘刺青相关的信息,而且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她一直没倒出空来做这件事。

目前为止,姜英秀只在三层初步隔出来了几个区域。添置了一些建筑材料。

可惜这时候也没有彩钢房什么的,也不能在外面找专业人士把房子盖好了,姜英秀只能先把材料凑齐了,搬运到空间里,具体怎么盖房子,得一步一步自己摸索着来。

姜英秀做过实验,把暖玉山上的动物,包括初步开启了灵智的“猪猪侠”,放到空间第三层之后,他们就都只能在第三层转悠,根本没办法走出这个范围。

刚刚从姜英秀被推了那一下,到她抓着半根绳子荡了回来,只用了不到半分钟,或许更短的时间,她觉得,门口那几个家伙,嫌疑很大。

她把两只眼睛都快瞪成了探照灯,然后就盯着几个人看了半晌,啥都没有看出来。

所以,干脆不费那个劲儿了。

直接把她觉得可疑的几个人,都干脆利落地收进了空间第三层。

把他们扔在这儿不管,再把周围的光线调整一下,哼哼。

不信他们能抗住!

姜英秀之所以会想要在空间第三层建个养殖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发现,第三层不仅可以装载活物,这里的环境状态之类的,完全都可以轻易地按照她的想法发生变化。

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任何消耗。

不需要她付出功绩点,或者过错点。

也不需要她给空间加餐,投喂生魂或者玉石。

简直是无本万利好么!

……

姜英秀想好了对策,于是就干脆利落地将几个人,连同他们身子底下压着的行李卷儿什么的,都一股脑的收进了空间第三层。

然后,就把空间第三层的温度调得略低一些,让他们感到有些冷,但是又不至于被冻死或者冻伤,就连“天空”中的光线,也调成了十分昏暗的状态,至少比刚刚车门口那里黑多了。

之所以在“天空”上打了引号,就是因为这个“天空”其实并不是空间的天空。

准确地说,空间第三层,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带着一层透明的、宛如天空一般的罩子的场地。

真是怎么看、怎么适合做养殖场啊!

……

几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遭就换了景色。

紧接着,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黯淡了下来。

顿时都惊了。

一瞬间的呆滞之后,慌乱而又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

“哎呀,这是咋地啦?”

“这啥地方啊?出啥事儿啦?”

“唉呀妈呀,咱们是不是从火车上掉下来啦?”

“就算是从火车上掉下来了,这是掉到哪了?掉到哪了,那也不能这么黑吧!”

“我看这里有古怪!”

“哼,当然有古怪了!这点事儿还用你说?”

“你们的行李还在吗?我的行李倒是没丢……”

“都啥时候了,咋还惦记着你那点破行李呢?”

“啥时候行李也不能丢啊!要是没了行李,那可就连干粮、带水、带铺盖卷儿,都没了!”

“……”

这位老哥倒是淡定,几个人听了这话,慌乱的心仿佛抓到了一点点可以依靠的东西,急忙都开始就着昏暗的光线,检查起自己的行李来。

姜英秀在二层待了一会儿,仰着头听着几个说话,看着几个人的行动,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和举止。

她觉得,凶手应该就在这七个人之中。

只是,很奇怪的一点是,凶手偷袭自己,难道不担心被另外几个人看到吗?

这个时空的人,尤其是整个西麓县及其附近的几个省份,人们其实是充满激情和热血的。

好管闲事,好打不平的人,大有人在。

凶手到底为什么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呢?

不过,想到这里,她突然间想起来,自己跑出来查看情况,已经很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不然周大力和周雅梅两个人,不知道该着急成什么样儿了。

至于空间里这几个货,让他们先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晾上十个八个小时再说吧!

她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车门附近,有个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着凭空出现的姜英秀。

姜英秀头上脸上脖子上,蒙了一块特别大的头巾,只给眼睛留了条缝儿。

相信这么暗淡的光线之下,谁也甭想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她随手一挥,意识力的触角就将那个睁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的家伙,从脖子后面来了一手刀,把他劈晕了过去。

嗯,姜英秀没用太大的力气,所以,这家伙应该不会晕太久……吧。

姜英秀环视了一下周围,其他人似乎都睡着了。

嗯,即便没睡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他们看到了她突然消失,突然出现什么的,又能把她怎么样?又敢把她怎么样?萍水相逢,谁又能知道她是谁,谁又能找得到她在哪儿?

更何况,回来的时候,她压根就不会再跟这些人坐同一趟车,毕竟大家的目的都不一样。

她固然也要见证一下这个热火朝天的时代,也要参与一下红小兵们在帝京一号广场的激情澎湃,不过,这都是捎带的,次要目的。

她主要要做的,是走遍全国各地,到处去收集那些可能会在这场席卷全国的狂潮之中,被损害、被偷盗、被贱卖到海外的那些文玩、古董、艺术品。

还有无数被烧毁、被水淹、被埋葬、被肆意破坏掉的那些古代文人的笔记、信件、著作手稿之类……

凭着她手上的财力和物资,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实在收不来,却可以确认是后世流落在了海外的,或者损毁在了这十年间的,她觉得,偶尔巧取豪夺一下,也未尝不可。

第531章 加上一把火

姜英秀步伐轻灵,仿佛穿花拂柳一般,轻松灵巧地穿过拥挤的人群,随手把头上的大围巾收了起来,迅速找到了一脸焦急的周雅梅和百无聊赖的周大力。

俩人确实都在为姜英秀迟迟不归而分外担心。

姜英秀乐呵呵地看着俩人,笑眯眯地问:

“我这么半天没回来,你们俩急坏了吧?”

周大力迅速接茬:

“可不是咋地?可把周雅梅给急坏了,我光为了拦住她,白头发都快冒出来了。你得补偿我!”

周雅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是有点儿着急,你走了好半天了,我怕你遇到危险……”

她越说越小声。

其实,刚刚姜英秀一走,她就后悔了。

她觉得,姜英秀比自己个子还小呢。

自己都觉得害怕,姜英秀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可是,为了安慰自己,她都强忍着害怕,还硬撑着去探查情况了……

这么好的朋友,如果遇到了危险,自己不得难过后悔一辈子?

姜英秀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大概会吐槽一句:

“脑补过度要不得啊,妹纸!你这样会很容易被人拐走的!”

不过,姜英秀并不知道周雅梅的想法,但是却看出来了她的担心和害怕,连忙安慰这个大眼睛的羞涩妹纸:

“哈哈,没事的,我这不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吗?”

周雅梅不好意思了,脸色微微有点泛红,又羞涩地笑了笑。

姜英秀发现,周雅梅好像特别容易害羞,也特别爱脸红。

真是好青涩可爱的年纪啊!

不过,这时候不是调戏妹纸的时候……

姜英秀三言两语将自己的调查结果说了一下:

“刚刚你听到的事情,其实是个误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俩就跟在我身边吧,尤其是你,不要跟陌生人走。

你要是想下车方便,就叫着我一起。要是想在车厢里活动,就跟我或者周大力一起,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

周大力给了姜英秀一个不满的眼神:

“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就二上做主了,就这么把我安排出去了?”

姜英秀会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放心放心,只要照顾好这个妹子,好吃的管够儿!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周大力虽然瘦得像根竹竿一样,胃口却堪比一个二百斤的胖子。

他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感觉胃里好像永远有一头饥饿的怪兽,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吃饱过。

凭借在火车上短暂相处这几个小时,不知为什么,他就突然间福至心灵,百分百信任姜英秀有能力兑现她的承诺。

他兴奋地双眸目光闪闪,一脸笑容满得都快溢了出来,一叠声答应了下来:

“行,行,没问题!

姜英秀同志,你放心!

我向xxx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周雅梅同志!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么,都不用五百年前,说不定一百年前就是一家呢!”

姜英秀点了点头,随手从自己背上做伪装的那个农家土青布小包袱里头,掏了两块儿沈春柳做的地瓜干儿出来,塞给两人:

“先吃两口垫垫肚子吧,这么半天就守在这里干着急,肚子早都空了吧!”

周雅梅忍不住摆手推辞:

“之前已经吃了不少了,英秀妹子,都给我们了,你吃什么呀?”

周大力却半点没客气,不光已经伸手接了过来,还动作迅速地把一半都塞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夸赞:

“好吃,真好吃!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地瓜干儿!”

周雅梅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这边还在推辞呢,周大力那边竟然都吃上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又掏了一块出来,塞到自己嘴里:

“雅梅,不是我说你,你就该跟大力学学!

给你你就吃呗,我这还有呢!

要是我这真没了,你就是管我要,我也拿不出来,对不对?

快吃吧,这地瓜干儿是我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周雅梅更加不好意思了,不过,看着姜英秀说得真诚,而且姜英秀和周大力都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她最后还是把地瓜干放进了嘴里。

刚咬了一小口,就小小声地说道:

“哎呀,真甜!”

三个年轻人笑呵呵地吃了一阵子地瓜干儿,姜英秀又多拿了几块儿出来给两人分了,然后找了个机会,又走开了一次。

她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用意识力做了一个屏障,隔绝了自己和众人。

然后,一闪身便进了空间。

她之前从空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悄悄地把三层的时间流速稍微调整了一下。

虽然她在外面,只待了不到半小时左右就又进来了,然而,被困在三层的七个人,却已经度过了寒冷、黑暗、寂寞,又绝望的二十四小时。

即便是几分钟,在没有计时工具、周围又没有多少光线的情况下,也会让人觉得无限漫长。

更何况是货真价实的足足二十四个小时呢?

这样漫长的等待,让他们几乎接近崩溃了。

最初开始关心行李的那位“淡定哥”倒是依然很淡定,正在举着一根大葱,就着一块儿有点儿黑乎乎的贴饼子,一口大葱,一口贴饼子,咔哧咔哧,吃得正香呢。

另外几个人,表现各自不同。

一个满脸的忐忑不安,紧紧地闭着眼睛,皱着眉毛,缩着肩膀,嘴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

一个乍看起来满不在乎,其实却满脸都是警惕,不断地东张西望,时不时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一个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眼睛微微闭着,手上却抓着一把武器一个断了半截铁锹把的铁锹。

一个抱着自己的行李,趴在地上,正在情绪崩溃地大哭。

……

姜英秀观察了一会儿,决定给他们加把火。

很快,空间第三层的“天空”中,就回荡着一个洪亮的、振聋发聩的声音:

“愚蠢的凡人,为你们平生的罪孽忏悔吧!

忏悔吧!

忏悔吧!

忏悔吧!

忏悔得最干净的人,就可以立刻离开这里,回到你来的地方!”

这声音回荡了一会儿,就归于安静了。

原本几个状态各异的人,此时都愣怔怔地仰着头,看着天空上方,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什么“凡人”?

难道说话的是“神仙”?

这世界上不是没有神仙吗?

可是,倘若没有神仙,又该怎么解释,自己那么突然地一下子就从火车上,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几个人的表情几乎充分地出卖了他们的想法。

唯独一个小个子的络腮胡子的表现,令姜英秀颇感意外。

第532章 凶手

下面是防盗。今天状态不佳,卡文严重,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塞满了面粉和水……大家不要等了,明天再看。

一见了这个大包袱,屋里的空气瞬间都安静了。

每个人的眼光都落到那个包袱上,舍不得挪开。

姜英秀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抬眼看了看姜老爷子。姜老爷子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一股失望的情绪,又似乎带着一种解脱。

姜老太太一脸的委委屈屈,她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只想私底下贴补几个心头肉。

然而却过不了姜老爷子那一关。

姜英秀一看姜老太太那个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其实姜老太太是很简单的一个人。想法也都直来直去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姜老爷子宠成这样的。

姜老太太听姜老爷子的话听了一辈子了,姜老爷子平时也总是很宠着她。她心里当然清楚,自己能在家里摆老太太的谱儿,靠的不是别的,就是这个老伴儿。

再加上上回姜老爷子病倒那一次,虽然雷七奶奶的丸药一下子就把人救过来了,也说没什么大碍,但是姜老爷子到底还是躺了好几天才能起来炕儿,所以姜老太太经过这次打击,知道姜老爷子也是会老,会病,会躺在炕上不能动弹的,当然就真害怕了。

她怕把姜老爷子闹腾得一撒手就走了,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宁可自己走在前头,身后事都交给老伴儿,反正对方最知道自己的心意,不会亏待了她,也不会委屈了她。

所以,眼下把两人的家底儿拿出来给子女们均分,姜老太太虽然有意见、有不满,到底还是听了姜老爷子的安排。

姜家众人的眼光还落在包袱上,没挪开。

姜老爷子跟姜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姜老太太一脸不情愿地打开了包袱。

众人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吸气声。

包袱里头,金光灿灿的,姜英秀扫了一眼,差点移不开眼。

满满的小黄鱼。一两重一根的金条。

除了金条之外,还有些玉手镯、玉簪、玉扳指、玉牌、玉环、玉佩。

姜英秀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下来了。耳边也响了起来一阵阵的吸气声,惊叹声,吞咽口水声。

唔,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受不住诱惑啊!

这么多黄金啊……

这么多黄金,即便放在后世,怕是都是好大一笔钱,这时候若是便宜卖了,实在有点儿太浪费了。

姜英秀抬眼看了一下姜老爷子,他大概原本是打算等到形势变了以后,再给子女们均分的吧。

可这回为啥又提前拿出来了?

难道真是因为前些日子那场病?

姜老爷子身子骨一向很硬朗,据说年轻的时候,好像还练过两年功夫,不过都是基本功,只能强身健体的那种。怪不得走南闯北的,枪林弹雨都敢闯一闯呢。

难道姜老爷子是害怕了?怕自己哪天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这家当留在自己手里,没人知道,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陌生人?

对了,他刚才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那他为啥不留给姜老太太?

姜英秀抬头看了看,就看到了姜春菊,心中了然,留给姜老太太,怕是姜老太太一碗水端不平。

姜老爷子心中也是有偏有向的,但是他还是期待能够尽量做到公平。

不像姜老太太,公平不公平的,她都不管,只要遂了自己的心意就成。贴补大闺女和老闺女,贴补大儿子和老儿子,别的孩子,那都跟捡来的一个待遇。

姜老爷子又等了一阵,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方才开了口:

“我忙活了小溜一辈子,卖铺子、卖房子、卖地,带着全家老小做佃户,给张大善人家扛活,忍着冷嘲热讽,带着一家子吃糠咽菜,吃了多少辛苦?就是为了保住这点儿家底。

可是,我这么辛辛苦苦的一辈子,到底图啥?我不就是图你们这帮孩子,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么?

可是,眼下这形势,穷光荣,富可耻。而且,以后这形势就算要变,也得多少年以后了。

这金条什么的,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是,你们只能拿着,不能花,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我今儿个把这些东西,都平均分给你们。就是你们自己的了,归你们自己支配,想怎么安排,都随你们的便。

可是,你们自己心里得有数。

这两年还算是好的。按我这半辈子的经验来看,过些年,怕是要更严重,风头会更紧。

咱们家人之前辛苦那么多年,总算在土改的时候,划了个好成分,说明我之前的想法,没有错。

以后咱们家人,还得踏踏实实的该干啥就干啥。不能因为有了这点东西在手上,就飘起来了。

成分好了,招工和招兵都优先。

可是要我说,这刀枪无眼,好死不如赖活着。

咱们家人要是念书能念出来,学而优则仕,我不拦着。

但是,遇到招兵的机会,去参军打仗啥的,可别往前凑。

儿子辈也就这样了,这孙子辈的,谁要是实在不乐意土里刨食的,赶上招工的机会,可以去试试。

但是要我说,还是守着土地最安心。

这些家底儿,今儿个我给你们分下去。我尽量一碗水端平。

可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就算分的不够公平,不够让你们满意,你们也得给我受着。

以后你娘要是走在我前头,就不用你们操心费力,要是走在我后头,你们得给你们的娘养老,好好待她,而这身后事,你们也得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咱们家全部的家底儿都在这了,这回分完了,我们老两口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可是,眼下这个形势,我估计今后最少十年,不会有啥大的变化,你们都得小心谨慎,别钱财到了手,就轻狂起来了。

财不露白是古训,多少人的血泪教训!

别到了你们这里,再不当回事。

大春儿丫头,你也该长点心眼儿了。老刘家人没把你当自己人,这回这笔钱可是咱家最后的资本了,你要是看不住,回头指靠谁去?

你当那矿上招工是啥好工作啊?

咱家花了那老些钱,你就进厂当了个洗煤车间的工人,一天到晚跟老爷们儿挨一样的累,拿的钱还比老爷们儿少,还欠着你婆婆的人情。

矿上招工这事儿,其实压根儿用不着谁给说情,那招工的告示就在县火车站那贴着呢,谁去报名,人家矿上都要。”

姜春菊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颜色变换得有点吓人,姜英秀都有几分担心她是不是要晕过去。

不过,姜春菊过了一阵,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强忍着难堪说了句:

“我都听爹的。”

姜老爷子把目光转向了老大姜大山。

第381章不平

姜大山感觉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姜老爷子今天不太对劲儿。

他老人家平时说话就冲,但是会给人留面子,即便是自家的子女,也不会揭人疮疤。

然而今儿个,他竟然把姜春菊那件恨事拿到全家人面前来说,还当着大丫和大丫女婿、二丫和二丫女婿,还有四丫头这些小辈儿的面儿,这本身就很反常了。

再说分家产,还是见不得光的家产,这种事情,怎么好当着女婿这种外人的面儿呢?老爷子莫不是老糊涂了?

或者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病的糊涂了?

还不等姜大山琢磨明白姜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姜老爷子又开口了:

“大山啊,我曾经对你寄予厚望。不过这些日子观察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不会教育孩子,没把你教好。”

老爷子叹了口气,突然顿住不说了。

姜大山的冷汗都下来了。

不过想想,几个房头已经分家了,自己也用不着跟弟弟们摆大哥的谱儿,老爷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顶天了就是没面子。

老爷子又没说这金条不分给自己……

不过,想到这金条的去处,姜大山就颇有几分不忿。

明明自己才是长子嫡孙,以后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养老送终,都是自己的责任。

老爷子的家底儿,怎么能平均分配呢?不说百分百都归自己吧,至少也应该给自己大头才对啊!

而且竟然连外嫁女和外嫁的孙女都有份!

再者说,为啥还把四丫头给叫来了?

要是说按照成家没成家的标准,这四丫头都没说亲呢,咋也有资格待在这里呢?

姜大山心里这样想着,面上难免就带了出来。

姜老爷子叹了一声,说道:

“大山啊,本来我不想说你什么了,想给你留点面子。可我看你这意思,还不大服气是吧?”

姜大山连忙撇清:

“没有啊爹,您老眼花了看错了。”

“你可拉倒吧!我岁数大了,身子骨不如年轻的时候了是不假。可是我耳不聋眼不花,一点都没看错你。

今儿个这钱我不拿出来,你们谁能咋地?我不提,你们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事儿!

但是我身为你们的爹,想着让你们过好了,所以冒着进监狱的风险,把这钱拿出来了,打算给你们平均分,你们还不满足?

你这当老大的,还好意思不服气?别觉得你是老大,你就该拿大头!

你是老大不假,可是我是你爹!

我跟你娘生了你,养了你,还给你娶了媳妇儿成了家,哪点都对得起你了。

这钱我跟你娘爱给谁就给谁,一分钱都不给你,你也不该心有怨恨。

你的命都是爹娘给你的,爹娘的钱,愿意给你是情分,不愿意给你是本分!

惦记爹娘的钱,还惦记出理来了?”

姜大山听了这话,汗都下来了,立马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爹,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您老咋说咋是,我都听您的!”

姜老爷子点点头,也没说让他起来:

“你知道就好。这钱分了,你跟你婆娘,嘴巴都严实点儿。

咱们自家人知道不要紧,可是要是消息传出去,指不定谁看着咱们眼红,写个举报信出去,回头这些东西就都得充公。

充公还不要紧,更麻烦的是,咱们全家人都得进监狱,蹲笆篱子去!谁要是不知轻重,走漏了风声,以后就不是姜家人!”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地扫向了两个孙女婿。

姜英红的女婿脸色有点尴尬。而姜英贞的女婿却一脸和煦,如沐春风。

姜老爷子的眼神也扫过了两个孙女婿,点点头就放了过去,点了老五的名:

“大海,你是老儿子,你娘平时宠着你,惯着你,你就总跟你娘顶嘴。以后再敢跟你娘顶嘴,就不要叫我爹!”

姜大海本来正在看姜大山的笑话,却不曾想这话题一下子就转到自己头上来了,心情十分激动,脱口而出:

“不叫就不叫!当谁稀罕咋地!”

这话一出口,就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姜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就黑了,真是比刚刚姜春菊被他怼了的时候那变幻莫测的脸色,还难看几分。

众人其实也有点儿想笑,但是不敢。

毕竟金条还没分下来呢。

姜老爷子万一一来气,不分了,谁还能拿他咋办?那是爹,不是儿子,更不是孙子!

姜大海虽然脾气大,朱月娥却是个伶俐的:

“爹你别生气,大海他就是嘴头上混蛋,心里头孝顺着呢!”

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怼了姜大海一杵子,压低了嗓音,贴在姜大海耳朵边说道:

“说你呢,赶紧麻溜地给咱爹赔个不是!”

姜大海一脸不情愿,不过他对媳妇儿言听计从,所以也干脆利落地道了歉:

“爹,都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我其实就是痛快痛快嘴,不像我大哥,一肚子坏心眼儿。我有啥都放在明面上,就算跟你和我娘顶嘴了,过后也不耽误孝顺你们。不过你要是不乐意,我就改了!以后我尽量忍着点,不惹你和我娘生气。”

言下之意,他要是忍不住了,还是会顶嘴的。

不过姜老爷子也很了解他,知道这个老五虽然有点混不吝,但是其实却是像是他自己说的,嘴上顶完嘴,实际行动上,该孝顺还是孝顺。

就说这分家以后吧。

老三家经常做了点啥好吃的就端过来,老五家这一点上头,做得可不比老三家差。老五夫妻俩又好吃,他们家人口少,还有亲家心疼朱月娥,经常贴补他们。所以他们往往都在亲家那头蹭饭,自己在家开火的日子都不多。

可是一旦开火,做的就都是好吃的,也都会给自己和老伴儿送上一份儿。

第533章 裁决

小个子络腮胡确认了自己的母亲,竟然真的跟那些欺负他的同龄人口中的“荡妇”、“贱货”是同一个人,当场崩溃。

紧接着,他哭着喊着,离家出走了。

当然,作为一个小屁孩,他没能走出去太远。

他娘发动了好多人去找他,最后在一个山洞附近找到了,把哭得晕了过去的他背回了家。

他娘到底还是爱他的。

虽然她娘的性格和行事,跟别人家的娘大不一样。

但是从来都能让他吃饱穿暖,也从来都没有念叨过念书没有用,从来没有不乐意给他交学费。

虽然他娘陪他的时候很少,对他的态度,似乎也很是冷淡。

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

后来等他慢慢长大了,他娘的枕边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拨。

他近乎麻木,却常常夜不能寐,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屈辱。就像是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自己的妻子……

他突然有一天,就觉得理解了父亲的暴躁,甚至理解了他对母亲和自己的虐待。

……

小个子络腮胡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想要亲手结束自己的母亲的生命。

但是,这一桩罪恶,却并没有来得及完成。

他几经犹豫,最终摸到自己母亲的床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被人杀死在了床上,全身赤裸,死不瞑目。

……

案件最终也没有破。

成了一桩悬案。

小个子络腮胡却又一次成了舆论之中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打那以后,他就恨上了女人,尤其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

刚刚那个木板隔间之中,跟自己的男人胡天胡地的女人,当然也算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是小个子络腮胡手里,第六个受害者。不过,她只是被推下了火车,不一定就会丢掉性命。

而姜英秀本该成为第七个受害者。

却不知为何,竟然身体那样灵活,随随便便一伸手,就能抓住那断掉的麻绳,把她自己荡回来。

姜英秀无语地听完了小个子络腮胡的人生经历,感觉如果自己穿越进了一本漫画,此时自己的模样,一定是一脑门的黑线……

虽然小个子络腮胡的经历,似乎确实有那么几分悲惨,不过,姜英秀完全对他同情不起来。

而且,并不是因为他试图对自己下手谋杀。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态过于冷漠了。

小个子络腮胡的童年无疑是充满了心理创伤的。

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了他好的生活。

但是,他对这些,没有任何珍惜和感恩。

在他的母亲独自一人对抗全世界的时候,他作为她唯一的孩子,却并没有站在她那一边。

他甚至,还想要亲手杀害她……

这一点,让姜英秀觉得有几分不寒而栗。

最初听到他的那些痛苦,想要赦免他的那种心情,在听到他想要杀害自己的母亲之后,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姜英秀自己没有做过母亲。

但是,她却见过无数个做过母亲的女人。

那些女人,无一例外,每个人都给过她各种各样的感动。

对于小个子络腮胡的母亲,姜英秀不觉得她是完全无辜的。

但是,她比她的儿子,活得更加率真。

虽然,她的做法,其实给她自己和别人,包括她唯一的儿子在内,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但是,她的活法,姜英秀却觉得有几分赞赏。

我行我素,坚持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能够不放在心上……

这一点,即便在她来的那个世界,依然很少有人做得到。

作为一个平行世界来的穿越客,姜英秀能够对任何人的生活方式,都报以宽容和同情,以吃瓜群众的心态来看人间冷暖,众生百态。

她有一颗冷漠得近乎冷酷无情的心脏,同时却还要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能在几乎任何人给出的人生答卷之中,发现值得称许的点。

不过,在小个子络腮胡的人生里,姜英秀几乎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她称许的地方。

他拥有了宝贵的生命,虽然这段生命里得到的爱很少,可是,仅仅因为这一点,就足够支撑一个人,去成为一个杀人凶手吗?

而且那些被他害死的“水性杨花”的女人,又何其无辜。

他们当中,或许有人真的水性杨花,轻浮滥情,但是,更多的人,怕是她们的“水性杨花”只存在于小个子络腮胡的脑补之中吧。

毕竟,他也找准了机会,冲着姜英秀的背后果断地下了手。

姜英秀穿着的衣裳是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的,七成新的布料,配着旧旧的、软软的补丁,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农村姑娘。

当她周围没有那种颜值逆天的女孩子的时候,姜英秀的颜值,也很神奇地维持在一个跟周围的人能够不显山不漏水地浑然一体的水准。

这位小个子络腮胡,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她一个身体年龄刚刚十六岁的平凡少女,骨子里竟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的呢?

这样倘若还不叫草菅人命,该叫什么呢?

姜英秀的脸忽然有点热。

呃,也对,自己手上的人命也一有一堆呢,大哥别笑二哥,五十步笑百步什么的,自己还是别去扮演这个角色吧。

姜英秀默默地把另外几个家伙释放了,把他们送回了火车上原来的位置。

几个人如梦初醒,觉得自己死里逃生,从此刻开始,对“怪力乱神”充满了敬畏。

小个子络腮胡没有回来。

他似乎是姜英秀手上唯一一个完好无损地活着进了空间,却没有活着出来的人。

考虑到他的丰功伟绩,姜英秀甚至觉得,空间那种直接剥离人的魂魄什么的,将其当做零嘴儿吃掉的方式,似乎有些过于温柔了。

不过,作为一个连杀鸡杀鱼都整不太明白、能够假手于人就绝不亲自动手的“专业杀手”,姜英秀对于亲自动手操刀杀人这事儿,还是有几分适应不良的……

所以,考虑到这家伙小的时候也受了不少苦——毕竟心理上的苦也是苦啊,其实说不定比生理上的痛苦更严重呢——姜英秀相当果断地把他转移到了空间第一层的青青草地上,让他充分发挥了余热,给空间做出了一点点贡献。

第534章 喧嚷

姜英秀皱着眉,翻看着功过格上的记录。

把小个子络腮胡献祭给了空间,结果她的功绩点增长了七点,过错点增长了三点。

这个数据还算可以接受。

紧接着,姜英秀把这家伙的尸体重新扔回了火车里。

如果直接让空间处理掉,需要用到过错点……虽然可以处理得非常完美,然而,到底要消耗过错点兑换物品,就会造成那些荆棘刺青继续蔓延的效果。

姜英秀实在是不想再让那些荆棘刺青再在自己身上蔓延下去了。

虽然知道结局不可避免,然而她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拖延这个过程,越久越好。如果能够永远让这荆棘刺青只是个刺青的形态,说不定还能活到寿终正寝呢。

假设同样都是活到一百岁,普通人难免经历各种病痛,而且,过了颜值巅峰时代,就会慢慢衰老。

刹那芳华,从来都只是刹那。

鸡皮鹤发,却是对于所有能活到老的人来说,一步一步不停逼近的危险,和必须经历的过程。

然而,有空间的优化,姜英秀觉得自己这个身体,大概会有很多特殊的地方。

超越常人的力气姑且不提,变换自若的颜值水准也不必多说,生长的过程似乎一切正常,然而她却觉得,这具身体,可能很难衰老。

三十岁的时候,二十岁的颜值,是很令人羡慕的事。

不过,如果九十岁的时候,依然是二十岁的颜值,她可能就需要不停地搬家了……

说不定,很多熟人都会变成陌生人,也可能会有那么一个两个朋友,并不会因为她的冻龄而大惊小怪吧……

姜英秀略有几分惆怅地叹了口气。

算了,要啥自行车啊!

占着这么多便宜呢,再感慨这些有的没的,不觉得太矫情了吗?

随着“扑通”一声响,小个子络腮胡的尸体从半空中突然出现,摔落在了车门附近。

另外几个之前刚刚被送出来,看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火车上,周围的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曾经消失了很久,都正觉得有几分惊魂未定。

这时候再一听到这声音,急忙看过去,一下子就发现了小个子络腮胡的不对劲。

别人都是原样出来的,进去什么姿势,出来就差不多什么姿势……

他怎么横着出来了?!

至于姜英秀自己,她已经悄悄地从之前那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在自己的意识力织出来的“网”覆盖的区域,悄悄从空间里钻了出来。

看着一车厢大部分都是活力四射、青春洋溢的孩子们,还有两个一心一意地等着自己的年轻人,心情瞬间便舒缓了许多。

姜英秀笑眯眯地拎了一个口袋出来,里面是两只扒鸡:

“诺,尝尝吧,这地方的特产呢!”

火车刚刚在一个东山省的城市停了一下,跟姜英秀消失的时间段正好吻合。

周大力老实不客气,接过来其中一只就开始啃。

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

“我刚刚还猜你跑哪去了呢,原来是下车了啊!

你有点儿不够意思了啊!

下车居然也不叫我们俩一声儿,自己偷偷摸摸地就下去了。

害得这家伙哪儿都没敢去,也不让我走,非得在这杵着,等着你回来。”

周雅梅忍不住羞红了脸:

“哪有啊?”一边否认,一边给周大力递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

周大力完全没有接收到周雅梅给出来的信号,还傻乎乎地问:

“唉呀妈呀,周雅梅,你眼睛咋地了?眼皮是不是抽筋了?”

周雅梅气得直跺脚,姜英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赶紧撕了只扒鸡的鸡腿递给周雅梅:

“男孩子饭量大,让大力自己吃一只,咱们俩吃一只,你看行不?”

周雅梅连忙摆手:

“这怎么好意思……”

姜英秀乐呵呵地安慰她:

“雅梅,你看你又见外了不是?咱们几个都这么熟悉了,你咋还是老跟我瞎客气涅?你看大力这样多好,有咱俩这推来推去的功夫,他都吃下去一半儿了。”

周大力满不在意地回了句嘴:

“那是,我们老爷们儿办事儿都爽快,哪像你们这些女同志,一个个地事儿贼多,贼拉矫情!”

几人说笑几句,开开心心地吃着两只扒鸡,姜英秀又把她的葡萄糖瓶子摸了出来,美滋滋地喝着深褐色的苹果蔬菜汁。

周大力好奇地问道:

“你这喝的啥玩意儿啊?

乍眼一看跟中药汤子似的,不过我看你这体格,不像是个药罐子啊。

再说你喝这玩意儿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喝中药,那小表情美滋滋儿的,就跟喝糖水似的……

对了,你喝的这玩意儿该不会就是红糖水吧?

这里是加婆婆丁一块儿煮了吗?

要不然咋是这么个色儿啊?”

姜英秀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有的吃就抓紧吃得了,扒鸡还塞不住你的嘴咋地!”

周大力唔噜一声,果然开始埋头猛吃,唔,看来扒鸡这东西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哈。

姜英秀和周雅梅俩人斯斯文文地吃着另外一只扒鸡,不过还没等吃到一半,就听到车厢另一端混乱起来了。

小个子络腮胡的尸体,这会儿已经被确认了死亡,那边几个一同“历险”了的家伙,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喊了起来,其中那个守着行李的淡定哥,竟然不忘了把行李背在身上,一路过关斩将地找来了乘务员。

嗯,闷罐车也是有乘务员的,主要任务似乎是负责人工报站、查票和打扫卫生。

虽然很多时候,似乎不怎么露面……

比方说,之前姜英秀差点被推下车的时候,她就压根儿没看到乘务员在哪儿。

紧接着,模板隔间那一端,也热闹起来了。

被推下车的姑娘始终没有回来,那个后知后觉的男人总算发现自己的媳妇儿不见了。

他第一反应是以为媳妇儿被人拐跑了,不过走遍了整个车厢之后,还是没有发现媳妇儿的踪影,这才有些着急忙慌地跟几个亲戚商量了一番,然后又赶紧去找乘务员,想让乘务员也给帮忙找一找,看看是不是去了其他车厢之类的……

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就这么丢了吧?

第535章 锁链

以下内容是防盗,防盗,防盗,重要的事说三遍。这一章的内容还在码字中,没写完呢……

大家不要等了,赶紧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就酱。

爱你们,么么哒づ

县城的民政局是一栋低矮的平房,在一堆机关环绕的大院里并不起眼。牌子也是白底黑字,没什么特别。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倒是比较有趣。

负责接待夫妻俩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轻轻的小伙子,和一个长得三分像蔡包子的中年大姐。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配合颇为默契,一定要把这夫妻俩,劝和不劝离。

直到最后,两人祭出来了彼此是封建包办婚姻,没有感情这一个大杀器,才算是通过了工作人员的铁嘴钢牙这个关口,好不容易得到了批准。

然而,据说办证还得好几天。

这些日子,夫妻俩还可以有机会反悔。

唉,这也就是这件事中,主导离婚的是姜大地。

倘若是沈春柳想要离婚,这么几天的时间内,能够出现的变故,恐怕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沈春柳为了这事儿,悲伤的日夜流泪,这几天流的眼泪,差不多比这辈子还多。

姜大地只一味心急,不过,他的理智还在,知道催得太急了,恐怕会生出波折,于是也算是咬牙硬忍了。

在等待民政局松口批准离婚的这些日子里,沈春柳只顾着悲伤,以泪洗面。

日日夜夜地流眼泪。每天都肿着一双桃子眼。视力也下降了很多。

让姜大地看了只觉得越发厌烦,让孩子们看了却越发愤怒和沉默。

这几天里,沈春柳流下来的眼泪,简直比之前跟姜大地过苦日子这么多年,加起来还多。

姜英秀一直冷眼旁观,并没有出手制止。

可能是她的性格太过冷漠了一些吧。

她总觉得,之前自己不是没有给过姜大地机会。

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怎么珍惜这个机会。

之前对自己和“家人”们所做的承诺,也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完全抵不过姜老太太的怀柔策略,更比不上许玉莲眼风一扫,勾勾手指。

姜英秀忍不住觉得,姜大地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不把他甩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哪?!

虽然沈春柳非常痛苦,虽然孩子们也都很难过,但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把姜大地扫地出门,对于三房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嗯,唯一的坏处,大概是三房的众人,要经受一些流言蜚语的侵扰。

而且,说不定因为不再是姜家人,要受到村里一些不讲究的人家的欺负。

然而,就凭姜英秀的本事,明面上有村里的孩子王帮衬,暗地里又有崔六九那帮小兄弟护持。

谁又能真的欺负到三房头上呢?

再者说,谁若是那么不长眼,姜英秀不介意把那不长眼的家伙,家里家外洗劫一空。

没错,是“洗劫”,是真正的“洗劫”。

保证像被洪水或者海啸冲洗过一样,干干净净。

真惹急了她,怕是除了固定结构的房子,连房顶的苫草,都不会给他们留!

姜英秀打算得好好的,因此这件事,她不推波助澜,就算得上相当克制了。想让她出手拦下来,那是绝无可能的。

沈春柳其实试图向姜英秀求救过,不过,她只是对着姜英秀哭了几场,每次都欲言又止。

姜英秀干脆就装作自己没有理解她的意图。

毕竟即便她明确要求自己插手这件事,自己都未必会改变主意,更何况只是暗示呢?

被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以各种借口晾了接近一个多月之后,姜大地和沈春柳两人,先先后后跑了七八趟县里,才总算把离婚这事儿给办妥了。

拿到了离婚证,沈春柳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而姜大地,却是整个人都从里到外散发着喜悦的光辉。

这下子,他总算有机会,跟那些觊觎玉莲表妹的混蛋们一较高下了!

倘若不摆脱掉沈春柳,他真的觉得没资格去对玉莲表妹好。

玉莲表妹虽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从来没有拒绝过他送的吃食。

但是,玉莲表妹之前曾经非常委婉地提到过,自己曾经深受流言的困扰。

姜大地都想好了,一定不能让那些长舌妇把玉莲表妹挂在嘴上嚼。

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发觉,自己离婚这事儿,竟然跟玉莲表妹有关。

可是他又有几分担心,倘若自己不让玉莲表妹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以后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玉莲表妹刚刚从她婆家那个村子逃出来,跑到姜家老宅投奔姜老太太的时候,那模样,说她是姜老太太的侄女,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若说她是姜老太太年纪最小的妹子之类,倒是有几分可能。

可是在姜家老宅养了一段时间,许玉莲那身细皮白肉,就养回来了。

连饱经风霜的脸,也都恢复了符合实际年龄的状态。

怎么看都觉得,玉莲表妹啊,那天生就是一颗鲜嫩多汁的水蜜桃,而且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呢。

村里人其实慢慢地发现了玉莲表妹的变化,也是因为这种变化,才对玉莲表妹在婆家遭受虐待,遭受流言诽谤的事情,嘴下留情了几分。

倘若自己再把玉莲表妹推上风口浪尖,那么凭玉莲表妹的性子,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姜大地这个人呢,要说是迟钝,也是真迟钝。

可是,在面对许玉莲的时候,他却能够变得格外敏感。

平日里的各种无觉无知,无心无感,似乎都潮水般褪去了。

留下的是分外细致的观察力,五官也变得分外能够接收到那些特殊的、细微的信号。

他看得出来,许玉莲一丁点也不希望陷身于麻烦之中。

说不定,要过上三年五载,才能考虑再婚的事。

然而,姜大地一丁点儿都不在意。

他都想好了。

既然已经办妥了离婚,自己就马上搬回老宅去住。

理由么,当然是房子留给了沈春柳和一帮孩子了。

然后,他就能天天守在玉莲表妹身边了。

再加上有老娘的支持,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愁没有机会成就好事。

倘若有那不开眼的,给玉莲表妹上门提亲什么的,自己只要暗中搞搞破坏,就成了。

回头时间久了,玉莲表妹渐渐地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就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老娘出面做主,把玉莲表妹嫁给自己了。

一开始么,当然还是要循序渐进的,不能把玉莲表妹吓到了。

那天娘和自己说的话,玉莲表妹其实已经听到了大部分吧。那么,玉莲表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第536章 锈迹

锁链看上去是普通的钢铁材质,上面长满了赤红色的铁锈。看着那锈迹斑斑的程度,似乎已经经过了漫长的岁月的洗礼。

然而,这本身就不大正常。

要知道,在大炼钢铁的时代,很多地方甚至连老百姓家里的铁锅都拿出去炼钢了,又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一堆钢铁材质的锁链,让它在地里生锈烂掉呢?

更别说,空间的悸动,甚至变成了轻微的、几乎不可抑制的颤抖。

姜英秀知道,空间不是在害怕。

可是这锁链如果仅仅只是会生锈的钢铁材质,又有什么值得空间这么兴奋的呢?

姜英秀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锁链上的锈迹。

她手指上沾了一片红红的痕迹。

紧接着,红色的“锈迹”从她皮肤上消失了。

姜英秀吓了一跳,忙看向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身体也没有任何不舒服,而空间又给自己传来了一道欢欣鼓舞的意念。

顿时觉得,也许这所谓的“锈迹”就是空间的目的了。

姜英秀毫不犹豫地也伸出手掌覆盖在锁链上,然而在握住那锁链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

她想撒开手掌,结果发现手掌像是被那锁链牢牢地吸住了,根本撒不开。

她想要躲进空间,然而那力量来得太过强大、猛烈又迅速,很快,她的身体就一点一点地从握着锁链的部分开始,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了。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还在,但是在她的视线里,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臂已经一寸一寸,变得透明,紧接着消失不见了。

这种“消失不见”的诡异感觉,竟然从手指、手掌、手臂,一直蔓延到身体,蔓延到双眼……

姜英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

只是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再是那片荒芜的废墟之中了。

相反,自己所在之处,大概是个地下宫殿的大厅之类的地方。

四周空旷而安静,地面平整而又整洁,显然经过十分精心的修整。

四面的墙壁上,挂着很多火把形状的照明设施。

里面放着的大概是某种动物的油脂之类,此时依然在熊熊燃烧,散发着温暖的、明亮的光,把整个大厅都照得亮亮堂堂。

多亏了这些火把,让姜英秀第一时间就能迅速地镇定下来,没有觉得很害怕,也没有惊慌失措。

姜英秀看着这些火把仿佛刚刚被点燃的模样,顿时觉得这个大厅,应该跟外界是有通风口的,说不定,还不止一处呢。

不然,没有氧气助燃,即便有火把、有油脂,又怎么可能一直燃烧、一直不熄灭呢?

姜英秀认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除了空旷规整的地面、高高的“屋顶”、岩石凿刻一般的墙壁、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的火把,还有大厅尽头的几扇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发现。

远远望去,大厅尽头,镶嵌着几扇巨大的石门。

姜英秀差不多猜到了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但是奇怪的是,这大厅之内,并没有那锁链的任何痕迹。

所以,肯定是不可能通过同样的方法出去了。

空间的悸动几乎已经停了下来,不过,姜英秀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一道一道不断传来的喜悦之意。

她干脆一闪身进了空间,看了看空间之内的状况。

令人惊喜的是,小灵身上紧紧缠绕的绳索,已经散开了。

不过,它身上那些暗金色的花纹和黑漆漆的纹路,却依然还在。

小灵的模样似乎在沉睡,并不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只是,那些捆缚着它的东西消失了。

它睡觉的姿态,也像幼嫩的小娃娃,睡在温暖的婴儿床上一般,举着小小的拳头,举过头顶,整个身体一会儿蜷缩着,一会儿舒展着,睡得香香甜甜。

姜英秀看着空间之灵,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都是老母亲般的慈爱神色,心里也流淌过一种类似于母爱一般深沉的感情。

她注视了一会儿空间之灵的小脸儿,虽然明知它是个没有性别的小东西,还是忍不住把它当做一个萌萌哒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她总算是回过神来,出了空间,步履坚定地走向了那几扇巨大的石门。

石门上,似乎长满了青苔一样的东西。

不过,她眼睛很灵敏,一下子就看到,青苔下的花纹,像是个古体字。

然而,这种似篆非篆的字体,她一点都认不出来,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她终于想到了,这字迹,跟自己第一次看到“空间使用手册”的时候,她最初看到的那种奇特的字迹,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依然不认得啊……

没文化真可怕!

姜英秀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两句。

然后便随意选中了一扇门,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走了进去。

她,无所畏惧。

反正这条命也是捡来的。

拳头大,就是莽!

石门之后,整体环境,依然颇为宽敞明亮。

建筑风格跟大厅里的样子,可以说是十分统一的。

除了天棚、地面、墙壁和火把,让她感觉到十分熟悉。

她还看到了锁链。

那种在废墟外面看到的,带着赤红色的铁锈的粗大锁链。

姜英秀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激动,抬手就摸到了那锈迹之上。

锈迹沾染到她的手上,让她的手指和手掌,瞬间就变得红彤彤地,染红了一片。

紧接着,姜英秀又看到那些“锈迹”,熟门熟路地从她的手掌上迅速地消失了,似乎渗透进了她的身体,又似乎只是以她的身体作为媒介,直接传导进了空间。

她能感受得到空间的愉悦。

姜英秀干脆拿自己的双手当做抹布,把锁链上的铁锈都给擦拭了一遍。手上的“锈迹”越积越多,空间传来的喜悦之情,也越来越浓郁。

姜英秀忽然觉得,身上的束缚感和紧绷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颈部底端的那些纹路,仿佛变得黯淡了很多,不仔细看,几乎都辨认不出来了。

她的心头瞬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里,难道可以为她解决掉那荆棘刺青的问题吗?

第537章 暗夜

姜英秀再次观察了一下那些锁链,锁链似乎无穷无尽,从石门处,向远处蔓延而去。

锁链上的“锈迹”还有很多很多,但是她再次去擦拭的时候,却发现它们已经不肯听话地落到自己的手上了。

空间得不到那些“锈迹”的滋润,顿时闹起了小孩子脾气,不断地给姜英秀传来一阵又一阵不开心的情绪。

姜英秀很是无语,不过,她对这个神秘地宫的关切,并不亚于空间本身。

如果真的有办法能消除这荆棘刺青,对姜英秀来说,简直比中了五百万还要兴奋!

可惜这些“锈迹”的作用似乎只有一次。

姜英秀看看四下无人,再次进了空间,然后把衣服脱了下来。

身上的那些血红色的“荆棘刺青”都已经变得暗淡了很多。

不像从前那样,仿佛是深深刻在肌肤甚至骨骼之上的、热烈奔放的玫瑰丛。

而更像是那种用淡粉色掺杂金色的彩笔,在肌肤表面绘制的一层浅浅的纹路,仿佛只要用水洗一洗,就可以清洗得干干净净。

姜英秀立即就跑到了暖玉山上,用清澈的泉水洗了洗这些纹路——结果,当然是洗不掉的。

它们只是看起来好像很容易洗掉了一样。

只是,即便如此,这个发现,依然让姜英秀的心情,变得更加激动起来。

她仔仔细细地穿好了衣服,从从容容地准备了几件工具,装在背包里,背好了背包,然后一个瞬移,就出了空间。

姜英秀甚至都懒得再仔细观察环境了,只管跟着那锁链,就径直往前走去。

对那“荆棘刺青”都有效果的东西,她一点都不觉得,它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害。

更何况,空间都感兴趣的东西,还能差了?

再者说,姜英秀也知道自己实在不擅长啥脑力活动,干脆也就不费那个劲儿了。

再说了,空间里能自给自足,万一真出点啥事儿,她应付不来的,大不了直接躲进空间里,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呗。

当然,这是最后的退路了,能不堕落到这一步,还是不要堕落到这一步比较好。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顺着地面上蜿蜒的锁链往前走,很快就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说来也怪。

之前四处灯火通明的时候,姜英秀几乎一丁点都不觉得害怕,也不感到诡异。

这会儿进入了黑暗的领域,走了不到十几步路,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姜英秀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恐惧感,已经笼罩了她的每一个细胞。

她颤抖着双手,把背包从背上拿了下来,摸索着掏出了手电,点亮了手电的一瞬间,心头的紧张感“啪嗒”地粉碎了一大半。

然而,手电的光平时看着很明亮,这会儿,竟然只能照亮自己眼前的一小块儿空间。

眼前的黑暗如有实质。

手电的光束根本无法穿透这浓稠的黑暗。

姜英秀心中暗暗叫苦。

不过,她却不敢转过身,往回走。

因为往回走,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而往前走,说不定有机会从这个广袤无垠的地宫之中,找到一线生机。

姜英秀怀抱着这样的信念,在黑暗中,颤抖着双手和双腿,奓着胆子往前走。

她不知道,这段路到底有多长。

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到底会不会有能走出去的出口。

但是,除了向前走,就只能躲进空间里了。

她还不打算这么早就放弃呢。

姜英秀一路上给自己打气,鼓劲儿,加油,却依然无法克制双腿的颤抖。

她往往嘴上说得英勇,其实并没有那么大胆,那么无畏。

然而,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不往前走,难道要退回去,就那么傻乎乎地被困在那个大厅里吗?

姜英秀脑子里不断地涌现出各种纷纭复杂的杂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路上越黑暗,过去看过的各种恐怖片、恐怖故事、恐怖、都市怪谈,就一个个地从心头清晰地浮现。

怪不得有人说,人类其实从不忘记,那些信息其实都储存在脑海里的某个角落,当你真的需要的时候,它们就都出来了。

可是姜英秀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啊好不好!

平日里能照亮长长的整段楼梯的手电筒,此时只能照亮自己眼前的一点点地面,周围依旧是浓稠的黑暗。

黑暗之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还有脚步声和衣服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到处都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姜英秀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甚至连恐怖片的记忆,都已经回顾完了。

这段路依然没有走到尽头。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躲进空间休息一下,竟然发现,自己突然跟空间失去了联系!

失去了这个最大的依仗,姜英秀的心里,不由自主地一片荒凉。

这下子,怕是真要凉了吧。

姜英秀觉得恐惧感仿佛一座山,压在自己的背上,压在自己的头顶,笼罩在自己的身体周围,与自己亲密无间,寸步不离。

但是,虽然双手颤抖,虽然双腿也有点发软,虽然身上、脸上不争气地在流汗,她却依然坚持着往前走。

没有放弃。

手电筒也很给力。

虽然一直只能照亮自己脚前面那一点点的地面,却一直顽强地亮着,并没有发生忽然熄灭之类的事情。

姜英秀一边走,一边屡次试图联系空间。

但是,不知为何,原本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的空间,这一次,却无论如何,都没用过给过她任何回应。

倘若真的没有空间了,自己该怎么办?

那些财富,那些古籍,那些文物,那些画稿,那些好不容易回忆起来的设计图,那些自己画下来的时代风貌,那些上辈子带过来的私人物品……

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

难道说,这一次,自己的选择错了吗?

姜英秀忍不住开始纠结了。

可是,不管心里头怎么纠结,双腿怎么发软,脚步却还是十分坚定地往前走。

这也是姜英秀做事的一个特点。

她认准了一件事,就会做到底。

不管心里多么慌乱,不看到最终结果,她都不会停下来的。

这种性格,说得好听,叫做有始有终;说得难听一点,便叫做轴,或者,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538章 金字塔(上)

姜英秀在黑暗中,走了不知到底有多久。

不过,在她的心态彻底崩溃之前,终于走出了这片黑暗。

然而眼前的景色,却让她更加意外了。

眼前这个东西,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华夏的大地上!

即使是出现在地底下,也不对!

一点都不对!

姜英秀无语地望着眼前的奇异建筑。

那是一座看起来像是用水晶、或者玉髓、或者金刚石之类的透明材质,建造而成的金字塔。呃,说不定不是建造的,也可能是纯天然形成的一块超级钻?

没错,这个玩意儿的模样,简直就跟她上辈子去玩过,这辈子却还没机会见到的埃及大沙漠里的那些金字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不是砖石结构,而是这种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特殊透明材质构成的之外,从形状上来说,几乎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姜英秀挠了挠头,觉得很是无语。

这太疯狂了!

现在空间根本联系不到,这玩意儿里面,又说不准有什么危险。

她实在有点儿不想往前走了。

可是,难道要再走一遍刚刚那个黑暗的领域吗?

她真心没有这个勇气。

回头看看,身后的黑暗依然浓稠、密集,如有实质。

自己的手电,现在那灯泡倒是依然亮着,而且已经可以照到比较远的地方了,似乎也算是恢复了一个正常手电的功能。

而不是像之前,在那片黑暗领域之中,它的光仿佛根本穿透不了那种黑暗,最多也只能照见自己两只脚前面的一点点地面。

手电能恢复正常,大概是那座透明金字塔的功劳吧。

透明金字塔的个子倒是不算太高,看起来跟一栋三层住宅楼的高度差不多。目测顶多也就有个十几米吧。整体就是一副金字塔的典型样貌。

只不过,它的材质很特殊,是透明的。

在黑暗中看过去,像是个光源一样,在闪闪发光。

而且,它周围也很明亮。

黑暗领域的边缘,和它所覆盖的光明领域,有一条清晰分明的交界线。

姜英秀刚刚从黑暗领域中出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迈出了一只脚,跨过了那条分界线。

但是,恰好就是此时此刻,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座透明金字塔的全貌。

这个不该出现在华夏的建筑,实在是让她太过吃惊了。

以至于,她的另外一只脚,简直就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牢牢地定在了原地似的,根本没办法往前再挪动哪怕一步。

然而她知道,这时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起作用。

真正让她止步不前的,是心里的恐惧和疑惑。

她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穿过那段黑暗领域,回到最初的大厅里。

不仅因为那个漫长的过程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敢。

更是因为,她现在完全联系不上空间。

失去了空间这个依仗,除了往前走,她想不到任何能够解决眼下的困境的办法。

考虑到自己都能够重生,也能够得到空间这种逆天神器,总觉得,往前闯一闯,结局未必一定就是坏的……

说不定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最宠爱的孩子呢……

姜英秀忍不住为了自己的厚脸皮、和不着边际的脑洞,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转念一想,又觉得,嗯,这种傻乎乎的乐天性格,大概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她最终做了决定,果断地抬起刚刚仿佛被定身法定住了的另外一条腿,迈进了光明的领域之中。

手电筒的光很快就看不见了。那光线融入了周围的光明,仿佛消失了一般。

姜英秀干脆关掉了手电筒的开关。仔仔细细地把它收进了背包。

这时候她不由得无比庆幸自己之前一时兴起,准备了这个背包。

如果当时偷懒了,把这些东西都放在空间里,自己这会儿大概都已经哭了好几场了吧!

姜英秀背好了背包,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装满了包子的饭盒,打开吃了两个包子。

包子已经凉了,吃起来稍微有点冰嘴,不过味道倒是一如既往地美味。

看来刚刚在黑暗领域之中走了很久很久,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可惜这背包里,姜英秀没有准备任何计时工具,所以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几个小时。

倒是有个小小的指南针。

然而,姜英秀把指南针拿了出来,掀开盖子一看,指南针的指针就像是疯了一样,打着圈儿,转来转去,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停下来。

这地方的磁场,大概比较紊乱吧。

好在姜英秀身上倒是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几个包子下了肚,虽然刚开始胃里有点觉得冰冰的,但是过了没多大会儿工夫,身上就热了起来。

果然,吃点东西,整个人都会暖和起来的。

姜英秀把饭盒和指南针等物品都重新收进了背包,拉好拉链,把背包背到了背上,然后步履轻盈地往金字塔的方向走去。

刚开始,姜英秀的心情还是有几分轻松的。

虽然她看不出来那金字塔的入口在哪里,可是它好像距离自己并不算十分遥远。目测这段路,大概只要走个百十来步,就够了。

然而,步履轻快地走了好久,姜英秀才恍然明白过来,这金字塔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到达。

其实这玩意儿的位置,指不定在哪儿呢。

它看起来虽然很近,但是,说不定是经过什么装置的折射,本质说不定就像是个海市蜃楼一样。

在自己肉眼所见的范围,它明明就在那里,距离自己不到一百步的距离。

然而自己明明已经走过了十四五个一百步的长度了,它和自己之间,却依然保持着一百步左右的距离。

姜英秀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其实一动没动,只是在原地踏步呢?

然而过程中她曾经数次回头,金字塔距离自己的位置虽然似乎没有拉近哪怕一星半点,但是那片黑暗领域,却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既然不是原地踏步,那么,就继续走吧!说不定走到了一定数目的路程,就会有什么变化呢。

姜英秀这样想着,就继续往前走。

当然,偶尔也会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看。

最后一次回头,那黑暗领域,已经缩小得仿佛一块黑色的地平线了。

可是金字塔距离自己,却依然是那么遥远。

第539章 金字塔(下)

姜英秀微微感到有几分喘息。

她那经过空间改造的、强壮得远超一般人的彪悍身体,竟然也感到了有几分疲惫。

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吗?

姜英秀自嘲而又无奈地笑了两声:自己其实,好像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吧?

短暂地休息了片刻,这回姜英秀没有再吃东西。

她放在背包里的食物不多,水也只放了两瓶果汁,这段路,还不知道得走多久呢,在食物和水这两个方面,还是省着点吧。

周围依然十分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心跳和脚步声,衣服的摩擦声,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然而,因为周围有明亮的光线,前方还有个很明确的目标,虽然有几分遥不可及,姜英秀还是觉得,心中不是很慌。

光明和黑暗,给人的影响,真的差距很大呢。

姜英秀一直走啊走啊,走到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疲惫得恨不得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还在坚持。

因为她发现,在她觉得特别累特别累,但是却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那金字塔跟她之间的距离,好像就缩短了一些。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这段路,其实是需要考验人类的意志的吧。

姜英秀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意志坚韧之辈。

但是,在彻底垮下来,要死要活要放弃之前,她还是有几分倔强的。

那么,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

倘若过了这个考验,说不定前面还有什么惊喜在等待着自己呢!

这个念头,成了姜英秀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她惦记着前方的“惊喜”,完全拒绝去考虑其它的可能性。

因为只有这个“惊喜”才能带来动力。

可是,逼近自己的极限,然后再坚持一下,说起来似乎很简单,实际上却是很难做到的。

姜英秀为了加快这个进程,不再是步履轻快地往前走路了,她甩开双腿,尽自己最大的速度,深吸一口气,便狂奔起来。

姜英秀跑到双腿的力量几乎枯竭,然后又咬牙硬是坚持了一阵,然后便发现,那金字塔距离自己的距离,已经从不到一百步,降到了不到五十步。

姜英秀觉得有些累了,放慢了脚步,走了一段。

好在金字塔的距离依然停留在不到五十步远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她的速度下降了,就再次退到比较遥远的地方。

姜英秀默默地边走路,边调整呼吸,甚至开始运转起来从萧凌然那里学到的内功心法。

过了一阵子,觉得自己的状况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再那么疲惫了,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远处的那一小块仿佛地平线一样的黑暗领域,此时已经彻底看不到了。

嗯,应该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吧。

姜英秀不再迟疑,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拿出来一瓶果汁喝掉了一半,然后就开始发力狂奔,再度冲刺。

冲到极限,然后再忍耐、忍耐、忍耐,坚持、坚持、坚持,过了一阵,仿佛整个人都要跑到灵魂出窍了,那座透明金字塔竟然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鼻子底下。

猜对了!

姜英秀十分开心,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自己竟然仿佛突然之间掌握了穿墙术一般,一下子就穿透了那透明的、看着十分坚固的障壁,跑进了金字塔内部。

由于巨大的惯性,也因为太过惊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继续保持着跑步的姿态,又冲了好几十步,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从透明的金字塔内部往外看,竟然是不透明的!

当然,金字塔内部的模样,也跟她从外面远远眺望看到的,大不一样。

从外面看起来,这座金字塔,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金刚石雕塑;或者,是一颗天然巨钻;又或者,是个水晶矿石堆砌而成的、美轮美奂的建筑。

外观看起来,整座金字塔的整体,都是透明的。

然而,从内部往外看,看到的金字塔的墙壁,却是实心儿的,一丁点都不透光。

虽然颜色也很明亮,跟钻石的感觉有几分相似,但是,那种质地,给人的感觉却更加有科技感,似乎这东西是什么外星文明的产物,而不是古代文化的结晶。

姜英秀懒得去探究这背后的奥秘,她只转过身,顺着自己刚刚毫无障碍地冲进来的那堵墙,试试看能不能往外走两步,顺着原路出去。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就像是遇到了真正的墙壁一般,被挡得严严实实,根本没办法轻轻松松地原路返回。

姜英秀苦笑了一下,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爱咋咋地吧!

继续往前走,碰见啥算啥。

她的心态,有几分自暴自弃了。

不过,反正也联系不上空间,往回走,连这座“金字塔”都出不去了,不往前莽,还能咋地?

姜英秀默默地深呼吸了两下,尽力平静了心情,然后慢悠悠地往前走。

这座“金字塔”内部的结构,看着还真有几分像自己上辈子见过的金字塔内部,只不过,所有的材质都闪闪发光,看着就带着种奇异的科技感,令人感到这玩意儿,似乎是个什么高科技产品一样。

想想自己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空间,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科技产品,姜英秀表示,爱咋咋地吧,爱啥是啥吧,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在等着自己呢!

姜英秀穿过了一堆一堆火把。

这些火把堆落在地上,乍看起来,就像是一堆一堆的沙土堆堆积而成的高台,只是在最顶端,插着一根巨大的火把。

它们一直在熊熊燃烧,将整个金字塔内部,照耀得灯火通明。

姜英秀也穿过了一堆一堆带陷阱的活板门。

姜英秀看到这堆活板门的时候,刚开始还很紧张,然而,等她实在无路可退,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按照上辈子走过的路线往前走,竟然轻松过关了那一刻,她就彻底淡定下来了。

再后来,她也穿越了一堆一堆的其它类型的机关……

好在这些东西,上辈子都是玩过的,而且,过关的规律方面,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姜英秀走过了四五个关卡,心中感觉似乎即将走进最后一个房间,在她推开门之前的一瞬间,久久没有动静的空间,突然给姜英秀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却十足兴奋的意念。

姜英秀也兴奋起来了。

空间竟然没有丢!而且,明确地传信给她,空间想要的东西,就在这房间里面!

她急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眼前那扇光滑平整的门。

第540章 继续吃

姜英秀推开了那扇门。

眼前一阵剧烈的强光闪过,晃得她双眼一阵刺痛,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心中一瞬间转过的念头竟然是,这家伙,不是要得雪盲症吧?

一股力量把姜英秀拉进了那个房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腾空而起了,急忙顾不得刺痛的双眼,赶紧睁开眼去看,好在最初那刺目的强光,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姜英秀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之中,觉得脚下像是踩在棉花上,但是低头看看,脚下明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大概这个房间里有某种力量,让她漂浮起来了吧。

身后那扇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姜英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和墙壁已经悄然融为一体,完全看不出那位置,曾经有过一扇门。

她有点想哭。

这下子,是真把自己给陷进来了啊。

指正跑不出去了!

这股神秘的力量,承托着她,让她悬浮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前后左右,也跟墙壁没有一丝一毫的接触,这是怎么个意思?

万一这力量一松手,她不就得脸先着地?

呃……

姜英秀满脑子都是停不下来的胡思乱想,完全忽视了空间正在不断传递给她的那些雀跃的、仿佛一直忍不住在欢呼般的小情绪。

姜英秀在空中悬浮了一阵子,没有发生什么事,她总算镇定了下来,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这间房间,整体都是洁白无瑕的颜色,材质看起来像是什么科幻电影里面出现的高科技材料,光滑、平整、明亮、严丝合缝、洁白无瑕,充满了科技感。

姜英秀有点懵懵地,不过,如果这是什么史前文明的遗迹,或者是什么外星人的基地之类的,不至于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坑害自己吧……

她有几分胆儿突儿地扫视着整个房间,终于发现了空间不停传递给她的那种喜悦溢于言表的感觉。

可是,她完全get不到空间到底要她做什么。

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半空中就可以了吗?

当姜英秀第n次再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的时候,突然发现房间的一角,闪过一道明亮的光点,整个洁白的房间,似乎只有那里,闪现了一点点晶光,与别处稍有点不一样。

空间的雀跃之情似乎更浓郁了。

姜英秀冲着那晶光就扑了过去,浑然忘了自己还在半空。

好在那股托举着她的力量倒是很靠谱,并没有因为她突然的行动,而让她脸先着地。

姜英秀扑了过去,那一点晶光却消失了。

她伸手在光滑如镜面的墙壁上摸了半晌,还是没有把那东西找出来。

紧接着,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房间另外一角,又出现了刚刚那样闪烁着的晶光。

姜英秀又一闪身扑了过去。

她现在身手敏捷得很。

自大发现了那承托着她悬浮在空中的力量,给了她足以信赖的支撑,让她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脸先着地之后,她的动作就愈发大胆起来了。

这次扑向墙角,她揪住了那点晶光的一点点尾巴。

手指尖端陷入了墙壁,抓住了一点点那闪烁的晶光。

空间传来的兴奋之情,让姜英秀觉得自己头皮发炸,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抓住它!”

姜英秀的指尖似乎从来没有承载过这么大的力量。

几乎全身的力量,都通过指尖,施加在了那一点晶光之上。

抓住了它之后,姜英秀就感觉到了,那晶光是有实体的。

不管它的材质是什么,它能在这墙壁之中自由来去。

空间也在拼命要求自己赶紧把它拿下。

说不定,拿到了它,就可以跟它一样自由地在这墙壁之间穿梭呢。

到时候,离开这个房间,乃至离开这座金字塔,离开这整个地下墓葬群落,都不会是太难的事情了吧?

姜英秀的指尖勾住了那一抹晶光的一点点实体,然后就努力抓牢它,不舍得放手。

僵持了很久,在她觉得指尖已经麻木了的时候,那东西稍稍地松动了一点。

姜英秀一高兴,不知从哪里又涌出来一股力量,伸手一拉一拽,很快就把那东西拉了出来。

竟然是一个骷髅头。

呃,这是上辈子那传说中的水晶头骨么?

可是,水晶头骨,是在哪儿发现的来着?

好像是南美还是哪来着……

总之,绝对不可能在华夏!

再说了,这里是东山省腹地,根本就不是上辈子那些传说中的神秘领域啊。

这东西看起来跟上辈子她看过的那本书,以及那几座博物馆里展出的展品,都不一样。

它看着跟一个真人的头颅差不多,但是却比真人的头颅要大上不少。

而且,姜英秀怀疑这材质,只是看起来像水晶的样子,其实跟水晶没有什么关系。

无色透明的东西多了去了,哪能见人家好看,就说人家是水晶啊!

至少,姜英秀上辈子玩过的水晶材质,基本都是触手冰凉,但是这东西,摸起来却温温润润的,一点都不冰不说,还比自己的手更暖一些。

这辈子姜英秀的身体经过空间的改造,小手一直都热乎乎的,再也不像上辈子那样能冰死个人了,这东西比她的手还温热,怎么可能是水晶呢?

不过,很快,姜英秀顾不得纠结那许多了。

这玩意儿,拿在手里,竟然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而且似乎有生命一样,姜英秀能感到一种缓慢的挣扎,带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一位,似乎这玩意儿,随时好像都要挣脱自己双手的束缚,腾空而去。

姜英秀死死地抓着它,然后,就看到它迅速地以肉眼可见的模样,“融化”一般消失了。

就像之前那些锁链上的“锈迹”在自己手上消失一般。

姜英秀试图进入空间,但是空间却拒绝了她。

只传来一道意念,让她知道,这个“水晶头骨”,此时已经被空间吸收了。

虽然它本身不怎么甘愿被吸收,但是对空间来说,除非它不需要,不然,还真没有什么自己吃不下东西呢。

空间吃了一个“水晶头骨”,感觉十分欢欣鼓舞,强烈要求姜英秀把另外几个一起找到,继续吃!

第541章 大功告成

姜英秀进不去空间,也出不去这间房间,只好继续玩寻宝游戏。

只不过,找第二个的过程,远远没有第一个那么顺利。

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生理性的眼泪都哗哗地流下来了好几次,姜英秀才终于捕捉到一个淘气地从自己眼角的余光范围内闪过的光点。

她用最快的速度扑了过去,差点一头撞在了墙上。

经历一番拉锯战,把那东西从墙壁里抓了出来,果然又是一颗“水晶头骨”。

这回这一颗,颜色比第一颗还要漂亮,看起来也更加像是水晶制品了,温度摸起来也冰冰的,如果不是带着那些烟熏一般的痕迹的话,姜英秀怕是真的要以为这玩意儿是个水晶制品呢。

但是那种烟熏色,姜英秀回忆了一下茶晶的特征,总觉得不该有这种纹理。也许,水晶的材质跟这种东西最为接近吧。

不过,姜英秀还是坚持认为它不应该是某种水晶制品。

这个“水晶头骨”,再次被空间欢快地吃掉了。

那速度甚至快到,没等姜英秀仔细观察完这东西的全貌。

只粗略地感受了一下它的温度、触感,观察了一下它的形状,颜色,它就迅速地消失了。

如果不是空间传来讯息,告诉姜英秀自己把它吃了,姜英秀还以为这回这个家伙,顺利跑掉了呢。

姜英秀不断地重复这个“寻宝游戏”的过程,最终找到了七颗“水晶头骨”。

有趣的是,每一颗的大小、颜色、温度,全都不同。

只是形状倒是都跟人类的骷髅头差不多。

姜英秀不由得有几分庆幸,自己虽然胆子小,但是对这种东西倒是不怎么害怕。

不然完不成这个任务,说不定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呢。

吃掉了足足七颗“水晶头骨”之后,空间只通知姜英秀它要再次升级,之后就再也联系不到了。

姜英秀郁闷地被封闭在这个纯白色的房间里,想出去也出不去,想进空间,空间也不理她……

心想自己大概是史上最笨、最傻、最令人无语的穿越者吧。

总是处在这么被动的状态,遇到点什么事情,往往就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了。

默默地哀叹了几句,姜英秀干脆拿出包子吃了起来。

作为一个吃货,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浪费食物啊。

假设自己注定要死在这里的话,那么,还是趁着新鲜,滋味正好,先把包子吃了,把果汁喝了吧。

总不能把它们硬生生地放到不新鲜、不好吃了吧,那对于吃货来说,绝对是犯罪啊!

吃饱喝足之后,姜英秀疲惫地陷入了沉眠。

毕竟折腾了半天了,精神一直紧绷着,这会儿她真的很累了。

睡了一觉醒了过来,姜英秀发现,自己躺在了之前那片废墟之外的草地上。

脸上有点痒痒的,伸手摸了摸,好像压出来了两道痕迹。

唔,大概是睡久了,压的。

那么,难道自己刚刚是做了个梦么?

姜英秀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发现别人,又默默地沟通了一下空间。

嗯,空间还在。

看来刚刚是在做梦吧。

姜英秀一闪身进了空间。

一进空间,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馅儿饼给砸中了!

这还是自己那个坑货空间吗?

啥功夫鸟枪换炮了?

姜英秀有些傻眼了。

自己的空间,之前只进化成了一个三层结构的空间。

一层是最初的青青草地,青草可以吃,土地可以种植,但是,只有植物可以生存,从细菌、昆虫,到动物,人类,进了一层,必然要被摄取魂魄。

二层是暖玉山、开垦过的熟田种植区、古董储存区、日常工作区和大批量储备物资、兑换物品的虚拟功能区等等。

三层动物可以生存,自己可以随心所欲控制时间流速和空间位置,也能限定生物停留在指定区域,原计划建个养殖场,不过一直没顾得上,前些日子客串了一把审讯室……

然而眼前,哪还有原本那个三层的小空间的模样。

眼前这一切,让姜英秀的嘴巴忍不住地笑成了一艘弯弯的小船,两头翘起来,怎么也落不下来。

这个空间,不,这个世界,它、它这是已经成精了吧!

此时此刻,它几乎已经完全可以被称为一个“小界面”了!

姜英秀以一种近乎迷醉的心情,看着眼前这个自成一格的小界面。

天空那厚厚的迷雾一般的云层不见了,露出了湛蓝清澈的、仿佛被用清水洗过一般的天空。

天空上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润的太阳。

不过不知是不是姜英秀的错觉,她觉得这个太阳,看起来个头似乎有点小,颜色也有几分发白。

与其说它像是个太阳,倒不如说它像是个带着很温暖的热度的月亮……

之所以觉得它带着热度,是因为,它的光线,照在自己身上,感觉很暖很暖……

跟晒太阳的感觉,没什么区别。

嗯,可能不像太阳光那么火辣辣的,反而很是柔和。

这个太阳,眼睛看起来,感觉完全不像平日里在空间外头见到的太阳——外头的太阳,怎么看都更像一个煎蛋饼、或者是那种水煮红心蛋的蛋黄。

空间里有微微的风,拂过姜英秀的脸颊,让她觉得十分温暖、舒适、惬意。

放眼望去,这个“小界面”整体的感觉,十分辽阔,姜英秀知道自己还得一点一点,慢慢探索。

好在,很快她就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原本她开垦出来的那些种植区域,无论是树木、药材还是粮食、蔬菜,依然还在,只是似乎都被放进了同一片“园子”。

这些种植区域,看起来都有些像是模型,颇为迷你。

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它们其实都是真实的。

只是不知为何,变得那么袖珍。

不过,姜英秀随手拔了一棵玉米杆儿,那柔弱稚嫩的小苗,一离开那片“种植区域”,到了自己的手上,很快就恢复成了一棵真正成熟的玉米那么大。

上面结了十几根嫩嫩的玉米棒子。

这个功能……简直了!

姜英秀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雀跃。自己这趟冒险,实在是太值了!

不过,原本留在二层的那些神奇区域,包括“暖玉山”在内,还有那些新开辟出来的兑换物品的功能区什么的,都到哪里去了呢?

第542章 洞天福地

姜英秀正在疑惑,视野之间突然闯进一个小小的活泼身影。

定睛一看,原来是空间之灵“小灵”,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小灵”头上扎着两根红头绳,把头发绑成了两个小鬏鬏,身上穿了个鲜艳的红肚兜,光着胳膊光着腿儿,赤着脚,看着就跟个年画娃娃似的玉雪可爱,只不过年龄似乎稍微大了几岁,看起来像是得有七八岁大了。

姜英秀一脸惊喜。

这家伙竟然恢复过来了,还能自由行动了?

“小灵,你没事了?”

小灵笑眯眯地望着姜英秀,一脸孺慕之情:

“主人,你真厉害!”

姜英秀把小灵拉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她的小鬏鬏后面藏着的小角上,依然有暗淡的金色、黑色交缠的纹路,但是已经很淡很淡,看起来就像是她那对金色小角上天然形成的花纹。

而原本几乎盖住了她的脸颊和身体的那些黑色、暗金色交缠的纹路,此时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的皮肤,恢复了婴儿一般的纯净清透。

姜英秀急忙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状况。

在脖子底下与肩部相连的位置,最初开始发作的那部分,确实还有一圈十分浅淡的粉红色纹路,图案一如既往的热烈奔放,而肩部以下,那些“荆棘刺青”都已经消失了。

姜英秀心花怒放,简直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死。

“荆棘刺青”虽然没有被一次性彻底解决,但是能取得这种程度的进展,已经足够她心满意足了。

“小灵”依依不舍地抱着姜英秀半天,才从她身上下来,对着姜英秀开开心心地介绍说:“空间这次升级,主要是有这么几个变化……”

小灵拉着姜英秀,一路走,一路介绍。

姜英秀一路听,一路心花怒放,喜形于色,两只眉毛都开心得要飞起来跳舞一般。

这回可真是没白遭这一茬罪啊!

自己绝对是这个位面的世界意志的亲儿子!不对,是亲闺女!

姜英秀稍稍整理了一下小灵说的内容,发现空间的变化大致有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空间从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扩展成了一个独立的大位面。这个位面的一切,几乎都跟外界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它的时间流速是可调、可控的。

第二,空间原本的摄取生物魂魄的能力还在,只是,升级成了可以由姜英秀控制的状态。

一般的生物被摄取进了空间,可以保留性命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段大概会维持在1-24小时左右,但是意识上会陷入昏迷。

倘若姜英秀最终决定让它成为空间的点心,那么空间可以直接摄取它的魂魄,也可以等到它自然死亡,魂飞魄散的一刻。

倘若姜英秀一时兴起,想要放它一马,那么,它被释放出空间之后,会丢失昏迷这一段时间的记忆,身体和魂魄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伤,休养一段时间以后,就能够恢复如初。

第三,空间原本的虚拟存储区域还在,只是存储方式和收费方式,都发生了变化。这个话题说起来就复杂了,暂且按下不表。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

空间在宰人方面的天赋,绝对是属性值点满了的!

姜英秀发现,她从空间里存储和买卖物品,都需要缴纳不菲的“费用”了……

当然这“费用”倒也是五花八门,这么看来,还算给她留了点活路。

第四,姜英秀之前存入空间里的一切,都还在,只是都变得微型化了。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模型玩具,但是一旦从存储区拿出来,就会恢复本来的正常大小。

第五,空间已经变成了界面,面积当然也大了无数倍,具体包括的区域也发生了很多变化,这些就需要姜英秀逐步去探索了。

……

“小灵”还说了很多很多,不过姜英秀梳理出来的,目前差不多就只有这些。

然而,仅仅只有这些,已经足够让她惊喜和意外了。

“荆棘刺青”的事算是解决了一半儿,空间再次进行了升级,自己存在空间里的一切都还没有丢,空间的主要功能以后还能继续使用,可惜从免费版升级成了收费版……

有一点肉痛……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喜大于悲,收获大于损失。

姜英秀自己经过一场莽撞的、没头没脑的冒险,也算是长了个心眼儿——空间让她去做的事,真不一定就是没有危险的事。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权利拒绝。

也许,自打得到了这个空间的那天起,在某些方面,自己其实已经不再拥有自由了吧。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馅饼能砸中自己呢?

得到什么,必然要付出一些什么,这样很公平。

她没有怨言。

不过,如果能活得久一点,她还是希望灰飞烟灭的那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现在“荆棘刺青”消退了这么多,说明,属于她的寿命,大概应该不会比正常人少太多吧。

以她经过空间加持的生命质量,如果能跟普通人拥有一样的生命长度,不考虑空间的其它作用,她已经赚大了。

哎呀,上辈子的事情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并没有拯救过银河系啊!

难道是上上辈子干过的好事?

姜英秀美滋滋地放飞自我了一番,任凭自己的好心情嘚嘚瑟瑟地轻舞飞扬了一阵,最后终于有几分恋恋不舍地出了空间,拎着几棒刚刚煮熟的、嫩嫩的玉米棒子,回到了那个小车站。

大多数人依然还在继续之前的讨论,周大力和周雅梅见到她过来,连忙跑了过来。

周雅梅张口就带了许多担心:

“英秀,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不就上个厕所么,怎么就数你跑得远!这都快半个小时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拉着大力去找你了!”

周大力倒是眼尖地看到了她手上抱着的一摞玉米,简直恨不得立即伸手接过去,不过到底还是吞了吞口水,忍住了自己的动作。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对不起啊,害得你们担心了。

下次我肯定不会再乱跑啦。

其实我走得也不算太远,就是躲在那边的废墟后边了……

离你们太近了,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玉米棒子递过去:

“我刚才跟老乡买的,还热乎着呢。咱们三个一起吃!雅梅,我都知道错了,你就别再生我气了啊!”

第543章 打架的来了

姜英秀、周雅梅、周大力三人,一起吃了几岁煮玉米棒子,嫩玉米棒子的香味,很快就扩散开来了,弥漫在整个车站,很多人都忍不住频频探头张望,去找寻这香味的来源。

眼尖鼻子灵的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少,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原来是姜英秀他们这三个家伙,正在毫无觉悟地偷偷吃好吃的。

别人都在商量怎么尽快见到伟大领袖的大事,只有这三个货,不参与发言不说,还一个劲儿地吃吃吃,吃起来没够!

于是,在一部分愤怒的眼神之中,有几个跟周雅梅、周大力比较熟悉的年轻人就沾光了。

也分到了几穗玉米棒子啃。

姜英秀自己在这趟车上,基本上没有什么熟人,因为,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故意选择了这个没什么熟人的车厢。

有熟人在,难免束手束脚。

没有熟人,真遇到把她惹毛了的,直接抡拳头就成。

这个时空的人有一个方面质朴得可爱——打架只看拳头硬不硬,既不看身份背景,也不看谁家比较有银子。

而在后世,基本上都得看你的钱包厚度。

钱包没有一定的厚度,禁不起流血,打架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当然,姜英秀的上辈子,钱包的厚度倒是够了,不过,她那时候是个人设活泼开朗、优雅高贵、温柔可人的白富美,哪里会跟人打架呢?

扯远了,姜英秀当初选了这个车厢,主要就是看中了没有什么熟人。

这样如果起了冲突,她可以放开手脚打架,不用看谁的面子。

不然打到一半,冒出来个跟双方关系都不错的人来劝架,你说这个面子是给还是不给呢?

不给吧,这样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虽然姜英秀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求不到别人什么事儿,可是她这个小身板儿,不还有几个妹子一个老弟呢嘛!

她自己不在意往多窄巴的路上走,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得给自己身边的人留点活路不是?

……

大概是老天听到了姜英秀的心声,她这边儿正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打架呢,紧接着,没过多大会儿功夫,这主动送上门来找打架的人,就来了。

车厢那头,有个身边聚集了一帮年轻小伙的家伙,叫盛一鸣。

听名字就知道,取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含义了。

这小子长得也算相貌堂堂,一张国字脸,红光满面,身材比同龄人魁梧不少,平常也算能打又能说,在这帮红小兵里面,算得上是比较有影响力的几个“领袖”之一,身后是有一批崇拜者和追随者的。

他跟周大力打过架,还不止一次。

所以,最初周大力往姜英秀这边凑的时候,他扫了一眼,恰好扫过姜英秀平平无奇的样貌,还有像洗衣板一样没怎么发育的身材……顿时就失了较量一番的兴趣。

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逗起来也没啥意思。

虽然跟周大力较劲还算有点意思,但是,他好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跟这种小丫头掺和到一起,说不定就是一场闹剧,让人笑话呢。

结果,后来他发现自己看走眼了。

这小丫头虽然长得不咋地,实际上却是个兜里有银子的主儿。

上车发了一圈儿旱黄瓜,那倒没啥稀奇的,农家孩子谁坐火车还不带上几根儿咋地。

之后,大站下车那回,竟然带了两只扒鸡回来。

扒鸡啊!

那可是扒鸡啊!

喷喷香!

一点都不比老家的烧鸡差!

结果有整整一只囫囵个儿的,都便宜了周大力那个王八蛋了!

这趟小站停靠,这丫头竟然又带了一堆刚煮熟的嫩玉米棒子上来了!

要是她身上没银子,她哪来的底气,走到哪就在哪买东西,还净挑这些时新的东西吃?

这时候的嫩玉米棒子,一般人哪能从老乡手里买出来?

一看就知道,她一准是加了钱的!

盛一鸣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牙根儿痒痒的,一方面为自己竟然看走了眼,一方面为周大力的好运气。

那根瘦竹竿,倒是走了狗屎运!

脸也是真大!

每回都没羞没臊地跟着吃,大小伙子,占人家小丫头片子的便宜,跟在人家一个丫头身后屁颠儿屁颠儿地,也不嫌乎磕碜!

心里泛酸,嘴上自然也就没啥好话。

盛一鸣顺着香味儿忍不住就迈了腿儿,走到了姜英秀他们几个人身边,开口却是浓浓的怨气:

“你们这几个落后分子,竟然毫无思想觉悟!

在所有同志都在热情讨论眼下这些困难的解决方案的时候,你们既不出工也不出力,不参与讨论也不发表意见,竟敢自己躲在后边偷偷摸摸地开小灶!

……”

姜英秀笑眯眯地打断了他:

“这位同志,你贵姓啊?”

盛一鸣正说得口沫横飞,被打断了一下,自然十分不爽,不过看到姜英秀笑眯眯的小模样,这话又问得客客气气,忍不住顿了一下,回答道:

“我免贵姓盛。”

“盛气凌人的那个盛?”

“对……诶,你怎么说话呢?我哪儿盛气凌人了?”

姜英秀嘿嘿乐了,呵呵,这大个子,脑子还行,反应不慢啊。

姜英秀忍不住又怼了他一句:

“反应过来了?那看来你这人不傻啊,咋净说傻话呢?”

“你!”

盛一鸣很生气,不过,看着姜英秀娇娇小小的身材和巴掌大的小脸儿,心说打女人胜之不武啊,还是算了,正好跟周大力不对付,冲他发作得了:

“周大力,你这样的也好意思装带把儿的?躲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后,让人家替你往前冲,脸呢?就饭吃了?还是掖裤裆里了?”

“姓盛的,你那嘴是不是刚吃过大粪哪,说话咋这么臭呢?

各位同志,大家可都看见了啊,今儿个都给我做个见证。这回打起来可真不怨我,是他主动来找削的!

你们说像他这样式儿的,我不削他,还留着过年哪?!”

俩人倒是没费什么话,你来我往地说了不到半分钟,就动上了手儿。

盛一鸣身后的几个跟班都跟着鼓噪起来。

姜英秀眯了眯眼,谁要是敢拉偏架或者偷偷下黑手,她不介意让他们吃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不过,回头看看“战场”,战况并不是一边倒的惨烈。

周大力虽然看着瘦得跟个竹竿似的,不过应该是跟谁练过几下散手,有点武术基础,跟身材魁梧、还比他高半个头的盛一鸣扭打在一起,竟然算得上势均力敌,并不见吃亏。

第544章 换车头

这一场架打得很是热闹。

只是大多数人都猜到了开头,猜对了发展,没猜到结局。

最开始只是盛一鸣和周大力两个人撕吧在了一起,拳脚相加,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打得挺好看的。

不过,盛一鸣有个双胞胎弟弟。

而且,这个双胞胎弟弟,不知为何长得又瘦又小,跟盛一鸣简直就不像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一说是双胞胎,别人都不信。

不过也有老人说,这是当哥哥的,在胎里头,就抢了弟弟太多的营养了。所以哥哥长得又高又大,弟弟却长得又瘦又小。

这个弟弟名叫盛一帆。取的是一帆风顺的含义。

估计盛家人,对盛一鸣和盛一帆的期待,是截然不同的。

老大当然要顶门立户,撑起老盛家的未来。

而老二么,只要日子过得平平安安,顺顺溜溜的就成了。

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同样的,也不会给他什么压力。

盛一帆很崇拜自己的哥哥,遇到事情,也都是无条件地站在自己的哥哥这一边。

所以,看到盛一鸣跟周大力打架,却久久没有结束战斗,似乎也挨了三拳两脚,也有几分鼻青脸肿,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他原本淡定地躲在人群里看热闹,这下子,这热闹就看不下去了。

盛一鸣可是自己的亲哥!

自己出手,谁也不能说什么!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老周家那混小子跟自己哥哥过不去,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上!

必须得上!

然后,盛一帆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

两个压着一个打,周大力当然就落了下风。

姜英秀挽了挽袖子,正准备出手,就见自己这边冲出去一个有几分瘦小的身影。

当然,瘦小是相对而言。

跟盛一鸣比起来,这位绝对算是瘦小的。

若是跟盛一帆比起来,也只是略瘦些,略矮些而已。

姜英秀仔细瞄了一眼,发现这小子是周大力的一个朋友,好像是叫徐二虎。

之前姜英秀给大家分黄瓜的时候,他也在,还动作特别快地干掉了两根儿呢。

姜英秀之所以会注意到他和他的名字,就是因为作为一个吃货,很难不注意到一个吃东西速度超级快,然而动作竟然还不难看、姿态竟然还不下作的家伙。

这小子跟周大力好像很熟。

这会儿会第一个冲出来,倒是也不算出乎意料。

盛一帆和徐二虎打成了一团,很快双方又陆陆续续地有很多人冲了上去。

姜英秀看着战团越来越扩大,已经波及到了自己和周雅梅站的位置。

周雅梅急的团团转,想去拉架,又凑不到跟前去,眼泪都滴答下来了。

姜英秀一见就觉得有几分心疼,她最看不得漂亮妹子受委屈了。

于是,把袖子挽了挽,就冲了上去。

一手一个,拆开一对儿。

嗯,这俩好像都不是自己认识的,扔吧!

两个倒霉蛋,就都被姜英秀一甩手给扔了出去。

紧接着,下一对儿,如法炮制。

一连一口气扔出去十来对儿。

轻松得就跟扔的是十来对儿打架的小猫儿,而不是二十来号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

本来气氛火热,跟看足球赛现场差不多的车厢,一下子就安静了。

其实在第一对儿俩小伙子被扔出去的瞬间,车厢里还陆陆续续地响起来了几声尖叫和感叹。

可是,在整个车厢的人,都亲眼目睹了十几对儿正在打架的小伙子,都被轻轻松松地跟玩儿似的扔出去了之后,整个车厢里,一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就连战团之中正打得忘我的、包括盛一鸣、盛一帆、周大力、徐二虎几人在内的几个家伙,都感受到了周边气氛突然间的莫名安静,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姜英秀。他们实在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忍不住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姜英秀淡定地笑了笑,露出两排小白牙,很开心地招呼了一声周大力:

“大力,打完了没有?用不用我给你搭把手?”

周大力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有几分呆滞地回应道:

“不、不用了……”

盛一鸣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边被清理干净了的战场,看看那些被扔出去的追随者们,再看看众人看向姜英秀的眼神,忍不住露出来了一个仿佛受了一万点伤害的表情。

姜英秀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盛一鸣是吧,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啊。我是姜英秀。”一边说着,一边以握手的标准姿势,冲着盛一鸣伸出了一只手。

姜英秀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不过,她释放的善意,盛一鸣倒是体会到了。

盛一鸣没有去握她伸出来的手——这个动作在这个时代,还是有点过于大胆了。

他挠了挠头,口中有几分凌乱地说道:

“嗯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好啊。

内个啥,姜英秀是吧,咱们这就也算认识了。

今后有啥事儿,告诉我一声儿!

哥们儿不是吹,在西麓县的地界上,南城那一片儿,只要没有捅破天的窟窿,提我都好使!

我这边还有点事儿,我就先走了啊。”

周大力倒是个识趣地,气量不算狭窄,并没有借此机会,对盛一鸣冷嘲热讽。

盛一鸣等人离去之后,车厢里的氛围依然安静无比,让人忍不住觉得有几分尴尬。

好在很快,前面就来了两个列车员,通知了大家伙儿一个让所有人都纷纷欢呼的消息,迅速地化解了这份尴尬:

火车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出发了!

当然,这个车头其实还是没修好。

不过,管理员在车库里头找到了一个废弃不用了的旧车头。

那个车头本来也是坏掉了,缺了好几个关键部件。不过,除了缺的配件儿太老旧,配不齐,倒是没有啥大毛病。

所以,库管人员一直也没舍得把它给扔了,就一直隔三差五地保养着,放在仓库里放着。

这会儿,正好这个车头不是坏了,而且很难迅速修好么?

只要把这个车头上的部件换给那个旧车头上,换完了,试过如果能开,这辆火车就能走了。

这个消息一传过来,寂静的车厢里,立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第545章 小呆瓜吕城

刚刚之前那种僵硬的、尴尬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了。

徐二虎凑在周大力耳边嘀咕了几句,周大力的音量却没有压低: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这不也是在上车那会儿刚认识的?上哪知道这姑奶奶的底细去哟?!”

徐二虎恨恨地捶了周大力的肩膀一拳头,周大力疼得龇牙咧嘴,还没发觉自己到底哪儿说错话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看得徐二虎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找了个借口闪人了。

周大力也反应了过来是怎么回事,后知后觉地脸红了起来。

姜英秀倒是不怎么在意。

接下来的旅途,整个车厢应该都会消停不少吧。

诚如姜英秀所料,后来整个车厢的氛围都比之前安静了不少,大多数人表现得都彬彬有礼,待人接物颇为慷慨大方,不复之前的纷纷攘攘。

遇到意见不一的时候,也能彼此容让,而不再是

车头车尾“盘踞”着的两拨“外人”都悄悄地换了车厢,这一节车厢里留下的都是跟姜英秀他们年龄差不多的红小兵了。

两个钟头以后,在火车车轮“哐哧哐哧”的声响中,在微弱的几乎不怎么看得清对面一米的人的脸的光线里,这辆闷罐车继续行驶在既定的路线上。

众人睡了醒,醒了睡,很快就有人饿了,渴了,开始补充能量和水分。

吃什么的都有,大多数人还都是苞米面饼子,也有些人吃的是杂合面的野菜团子。在这些人的衬托之下,姜英秀手里的韭菜盒子,就格外的引人注目了。

这玩意儿香起来,那简直比大肉包子的香味儿还勾人。

车上的差不多都被韭菜盒子的香味儿吸引了。

不过,大多数人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埋头啃着自己的干粮了。

毕竟,这东西再好吃,那也是人家的,跟人家又不熟悉,总不能为了一口吃的,就巴巴地凑上去跟人家套近乎吧?

当然,有淡定的、安然的,也就有不淡定的、不开心的。

韭菜盒子的香味在每个人的鼻子前面缭绕,很快就有人觉得心情烦躁起来。

然而,这丫头的武力值在那摆着呢,硬来肯定是不行的。

去套近乎什么的,又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于是,某只纯天然吃货,悄咪咪走近了姜英秀他们,扯了扯姜英秀的衣袖,示意她到一边谈谈。

姜英秀有几分好奇。

刚刚“耀武扬威”了一把,竟然还有人愿意接近自己,这家伙胆色不错啊!

她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拉着姜英秀的袖子,想要跟她单独交流一下的这位,是个虽然身量不高,但是比例极好,肩宽腰细腿长的小哥儿,一张娃娃脸,脸蛋很嫩,五官也颇为精致。

一看那发质、肤质,还有那不胖不瘦的身材,就知道这是个家里条件不错,不亏嘴的。

小哥看了一眼姜英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简短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我叫吕城。”

小帅哥吕城简单又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他也是被韭菜盒子的香味给馋的,想要拿点东西跟姜英秀换点韭菜盒子吃吃。

姜英秀颇有几分诧异。

这还是头一个明确提出来要交换的。

之前她带的吃的,大多数人要么就是等着她分享,给吃就吃,有些也会拿自己的食物反馈一下,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来过要交换呢。

吕城这小子,看来生意头脑不错啊。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什么大人物呢。

姜英秀笑眯眯地同意了:

“行啊。韭菜盒子我这还有一饭盒呢。不过,你打算拿什么东西来换啊?”

吕城带的食物不多,不过有一样很美味——鸡汤豆腐卷儿。

不过,姜英秀对这个不感兴趣,她空间里准备了不少鸡汤豆腐卷儿了。自己吃不算,给这一车厢的人,一人分一卷儿,都还有剩的。

吕城犹豫了一下,眼睛中忽然闪出坚定的光,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包:

“我还带了几样东西,你看看有没有想要的,可以跟你换。”

吕城说完了,郑重其事地打开了那个小布包。

姜英秀见他这么郑重,也来了兴趣,紧盯着看他打开了布包,发现里面还真有几样好东西:

一块儿亮晶晶的金怀表,带链子的。

一方鸡血石印章。

一个金镶玉的戒指。

姜英秀瞥见了这几样东西,立马伸手把他的包袱重新包了起来,数落的话忍不住冲口而出:

“你傻呀你!”

这孩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财不露白都不知道!这是擎等着被人打劫呢!

吕城的娃娃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姜英秀刚刚一时情急,没注意,直接覆上了他的手。

吕城虽然比姜英秀小两岁,却正是敏感多思的年纪。

被姜英秀一双柔软温润的手覆盖在了手背上,忍不住心脏砰砰狂跳了一阵,甚至连姜英秀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姜英秀略一迟疑,就意识到,虽然刚刚吕城叫她“私聊”的时候,算是多少避着了点儿人,但是,车厢里人这么多,还是难免会被人看到啊。

姜英秀颇为淡定地说道:

“这样吧,这一包东西,我都要了。”

一边说,一边给吕城使了个眼色。

吕城听到这话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注意到了姜英秀的眼色,很乖巧地不说话了。

姜英秀把这个小包收了起来,表面上是塞进了自己的农家土青布小包袱里头,实际上当然是塞进了空间了。

不过,好在这种临时存放一点东西,空间还不至于跟她收费,不然她真是要郁闷死了。

她在土青布小包袱里装模作样地掏了一阵子,才掏出来一饭盒韭菜盒子,递给了吕城。

吕城看着姜英秀没有把之前那个包袱还给他的意思,竟然就这么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是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茫然。

他抱着饭盒,回到了自己原本坐着的那片地方,跟身边的两个小伙伴一块儿吃了起来。

姜英秀哀叹了一声,这娃怎么这么呆呆的啊……

看来自己不管是不行了!

她看中了那没鸡血石的印章,不过,刚刚这娃直接就这么大喇喇地把东西拿出来,指不定会被人惦记上……

看来自己真得跟着操点心了。

第546章 投机倒把

据说包子和饺子的面粉,都是特批的,数量有限。而且还要随时准备招待一些重要人物。

不带介绍信,只凭粮票和钱来买饭,愿意卖给你一斤半斤的,就不错了,还想多买?

你这小同志,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啊!

她只在饭馆里吃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馄饨,唔,味道还是跟上回一模一样,真材实料,鲜美可口。

其它的都选择了打包。当然这时候不给提供一次性餐盒和塑料袋,服务员也没空伺候你,全都靠自己手动。

姜英秀最后算了算总账,她在这饭店当了一把土豪,结果居然也没花多少钱。

考虑到粮票比钱更难淘澄。所以但凡是能只用钱不用粮票的,她就都没舍得花粮票。

馄饨一两六个,白菜肉的,花了一毛钱。

三合面馒头二分五一个,她买了二十个,花了五毛钱。

苞米面贴饼子一分五一个,她买了二十个,花了三毛钱。

猪油渣酸菜馅儿的包子,五分钱一个,她买了三个,花了一毛五分钱。

白菜猪肉馅儿的包子,六分五一个,她买了十个,花了六毛五分钱。

鸡蛋韭菜馅儿的饺子,一两五个,三毛钱,她买了半斤,花了一块五毛钱。

牛肉萝卜馅儿的饺子和羊肉大葱馅儿的饺子都是一两五个,四毛钱,她各买了半斤,花了四块钱。

这些吃食加在一起花了七块二毛钱,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相当奢侈了。这七块二毛钱,如果全用来买贴饼子,可以买四百八十个!

要知道这时候的东西都很实惠,包子跟她的拳头一般大,馒头比她的拳头大一圈儿,而贴饼子几乎跟她的脸一般大。

再说了,这饭馆里卖的贴饼子,可都是正经粮食做的。虽然只是粗粮,却也比老姜家日常吃的杂合面窝窝头和贴饼子实惠、管饱。

不过,虽然已经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有了一些认识,姜英秀还是忍不住觉得,好便宜啊好便宜……这会儿的东西,卖得真是太便宜了!

顶着一屋子的注目礼,姜英秀泰然自若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慢慢悠悠地喝起了馄饨。一直喝到汤都快凉了才起身。

吃完了馄饨,她故意走得很慢,可惜这回是真的没有蜡黄脸那样不长眼的家伙出现了。

考虑到吃饺子的需要,她又跑到酱园酱菜厂的门市部,买了一瓶生抽,一瓶醋,因为都是玻璃瓶包装的,有点小贵。

两瓶加起来,足足花了一块五毛钱。

姜英秀将东西都收好了,就开始慢慢悠悠地在镇上随意溜达,寻找着传说中的黑市。

姜英秀上辈子倒是参与过几次地下拍卖会,不过,那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安排好,她只要安安静静地跟着去瞧热闹就行。

这种特殊时期的黑市,她可是从来都无缘得见。

供销社附近的青石板桥那里,有个集市。

上次她跟着姜老太太和姜秋菊一道来过一回。

这集市上以公家的摊位为主,个人卖东西多数是有介绍信的,代表生产队,卖东西的收入也归生产队统一支配。

但是,普通社员如果卖点鸡蛋,卖点自己纳的鞋底、编的筐子这类的东西,没有介绍信也是可以摆摊的。

这里的交易的条件比较宽松,允许讨价还价,也允许单纯用钱而不是粮票。

姜英秀知道,临近过年了,这个集市大概会一直开到过小年儿腊月二十三。

那么,这期间黑市会不会干脆就不开了呢?

姜英秀一头雾水,她已经绕着这两条街走了好几遍了,还是没有看到黑市的影子。

总不能抓到一个人就问黑市在哪里吧……那还不被人当成投机倒把的坏分子给抓起来啊!

姜英秀找不到目标,有些茫然无措地在街道上绕着圈儿,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就绕到了一栋居民楼附近。

这年头都是平房居多,居民楼这种东西,至少在黑瞎子岭镇这个小地方,还是很稀罕、很少见的。

姜英秀想,既然找不到黑市,自己到这种居民楼里去,主动推销一下行不行呢?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也不能随便见到什么人都推销。

想是这样想的,操作起来却很有难度。

姜英秀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会在陌生人面前怯场的姑娘,前世也办过几次画展,也参加过好多次的酒会啊、慈善晚会,也登台做过即兴演讲,可是很奇怪的是,眼下,她却觉得张不开嘴。

绕着居民楼走了四五圈,已经有十分警惕的大爷大妈出来查看了。

居民楼的对面是几个小二楼的院子,有个院子门口出来个老太太。

一头银发、五官很是端正、衣服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将姜英秀一把拉到自己家门口,一脸警惕地瞄着姜英秀的脸,严肃地问道:

“诶诶诶,小同志,你是干什么的?”

姜英秀瞬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下意识地顺嘴答道:“走亲戚的……”

然后拉着老太太就哭开了:

“大娘,我大伯家之前是住在这里的,我爹让我给他送点吃的来,可是现在却不知道咋回事,咋也找不到他家了……”

姜英秀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偷眼看着老太太的表情。

果然,听到“吃的”这两个字,老太太的表情变了一变。

呦呵,看来有门儿!

老太太迅速地左右撒嘛了一眼,一转身就推开了院子门,拉着姜英秀就径直进去了,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道:

“你这孩子,那么客套干啥,快点进屋,大娘给你倒水喝。”

她紧紧地拉着姜英秀的手,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姜英秀脚下有点踉跄,里倒歪斜地跟着她进了屋子,心想难道这么快就有鱼儿上钩了?

别是打算黑吃黑就好啊!

院子里似乎还住着几户人家,姜英秀看到好几根竹竿上都晾着男人、女人和孩子的衣物,甚至还有一溜的尿片……

老太太拉着姜英秀进了最里面的一栋房子,拿着钥匙打开门进了屋,然后反身就把门锁上了。

先是给姜英秀拿了个凳子让她坐,紧接着又拿了个缺了口的蓝边二大碗,从一个藤编外壳的暖壶里,给她倒了大半碗热水,让她别着急上火了,喘口气,慢慢喝。

姜英秀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玻璃窗,窗子上挂着自己手工缝制的帘子,帘子的边缘绣着传统的万字不断头的花纹。

炕上、地上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四白落地的墙壁,平平整整的水泥地面,老式的红木家具。

最显眼的位置有一面一人高的穿衣镜,一个钟摆式老式大座钟,桌案上还摆着个矿石收音机。

第547章 藏宝图

姜英秀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一阵子,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一片冰凉,伸手一拂,才发现手上、脸上都湿漉漉的,全都是眼泪。

她穿越以来,其实已经很少回忆,也很少流泪了。

这一方鸡血石的小小印章,质地普普通通,跟她祖父书房里那一方印石的档次,完全不能比,然而却轻轻松松地勾起了她的回忆。

这方小印,让她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自己真正的家人,其实已经天人两隔,永远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姜英秀默默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泪,洗了把脸。

然后把这一方鸡血石的小小印章,颇为珍惜、细心地放入自己从前世带来的手提包里。

她闭目凝神,整理了一下心情,之后,又开始把玩那几件来自鄂苏国的物品。

彩蛋上镶嵌着的,并不是什么太过名贵的珠宝,红蓝宝石的颗粒都很小,差不多跟芝麻粒一般大,不值什么钱,但是工艺却很是精美。

姜英秀无意识地敲打了几下,突然发现,这三个彩蛋发出的声音有问题——它们竟然都是中空的。

她反复探索了数次,终于发现,这几个彩蛋竟然都是能够打开的。

打开之后便发现,每个彩蛋内部,都放了一片卷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卷。

姜英秀把它们展开、抚平,拼到一起,之后便略微惊喜地发现,这些羊皮纸,竟然凑成了一副不完整的地图。

初步可以看出,这地图,大概率是一座海岛图。

姜英秀的鄂苏国语水平很一般,但是这地图上的文字和符号,她轻轻松松就可以确认。

它们并不是鄂苏国语言!而是她上辈子非常熟悉的法语单词!

从地图上的几个词,她大致可以辨认出,这副地图,很有可能是个藏宝图!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幅地图是残缺的。

单从她手上有的这部分,确定不了这地图上画着的,到底是哪一座海岛,也根本无法确认,这海岛上藏宝的具体坐标。

她心情有一些激动,忍不住想要去探索一下,这幅藏宝图背后的秘密。

宝藏这种东西,谁会嫌多?

既然这几幅地图到了她手上,就说明,这一注财富,跟她也算得上是有几分缘分。

然而,可惜她手上的地图却是不全的。

她倘若不倾尽全力去把这藏宝图找齐了,去把这份天降之财找到,简直都对不起这份机缘。

可是,这样子会不会太贪心了?

姜英秀迟疑了几分钟,过后依然迅速地下了决定:

有枣没枣,打三杆子。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正事儿,接下来的几年内,她的计划就是周游全国,到各地去收集文玩、古董、古籍、民间艺术等等历史文化的瑰宝。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顺便去寻找这套藏宝图,进而找到这一大笔财富,也可以算到她的计划之内。

找得齐藏宝图,她就出发去找宝藏。

找不齐藏宝图,她也不着急。

反正这东西可以放在空间里存着,没有任何泄密的风险。

姜英秀把这地图认认真真地收好了,然后也放到了自己前世带来的手提包里。

三个彩蛋也放到了一起。

其它物品,她随意地收在了自己的工作木屋里。

这个空间虽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界面,很多方面需要自己去探索,但是之前空间升级时候,提供给她的小木屋倒是还在。

姜英秀在其他鄂苏国物品中纷纷认真探索了一番,敲敲打打,扭来扭去,但是并没有发生奇迹。

藏宝图只有那彩蛋中有三小片。

其他鄂苏国物品里面,只有那个双筒望远镜里面有发现,但是却并不是藏宝图。

而是一个鄂苏国的战士,可能是个军官,给他的女友或者妻子留下的一封情书。

姜英秀的鄂苏国语言水平很是一般,考完试基本已经还给老师了。

只大致辨认出来是一封情书,然而那情书的内容,却只看得懂“我爱你”和一些反复诉说的思念,更多的基本上认不出来了。

这倒是也算得上是一个“惊喜”。

然而对她补完那套藏宝图似乎并无帮助。

姜英秀犹豫了几秒钟,到底还是没有把它扔掉。

那字里行间的情感如此丰沛,能让人感受到一颗赤裸裸的真心。

虽然这一封情书看来是永远不可能抵达收信人手里了。

然而,姜英秀实在不忍心,把这样一颗赤裸裸的真心,就直接弃若敝履。

虽然这是别人的故事,与她无关。

虽然她甚至看不懂那封信里面,大部分的内容。

虽然她是个不婚主义者,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大概也不会跟任何人组成家庭。

但是,好在她有一个逆天的空间。

永远都不用愁没有地方安放这些“多余”的东西。

姜英秀再次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绪,把每一件都认真检查过的东西,粗略地分了分类,放入了自己的工作小屋,然后就出了空间。

探索空间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做。

现在还是先回到车厢里吧。

趁着自己大致还记得那彩蛋是从谁那儿换来的,找那家伙问问,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呢。

姜英秀出了空间,然后四处扫视了一圈儿,发现把彩蛋换给她的那个年轻人,正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独自沉默。

那个人看起来气质有些阴郁。

之前跟她换东西的时候,那个人算是唯一一个跟她几乎都没说话,直接用了几个动作,就把这事儿办完了的。

她之所以能记住这个人,其实也跟这家伙的特殊风格有几分关系。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面容和气质都有几分阴郁的年轻人,个子比较高,但是他可能并不喜欢自己的身高,所以总是低着头,缩着肩膀,弓着背,再配上脸上的阴郁表情,生生地比同龄人老了好几岁。

现在,他一个人缩在那个角落里,背后靠着火车车厢的厢壁,明明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可以舒展开身体了,他却依然有些阴郁地垂着头,缩着肩膀,弓着背。

不知是不是已经形成习惯了。

姜英秀看着他,忍不住有几分犯了难。

这样一个人,要怎么问话,才能让他不起疑心,还能够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足够的讯息呢?

第548章 钱不缺

闷罐车旅途的后半段无惊无险,平静无波。

吕城、徐二虎,还有那个长相和行事都有几分阴郁的、换给了姜英秀三个鄂苏国宝石彩蛋的娃,都跟姜英秀混熟了。

姜英秀也知道了,这个阴郁娃的名字,叫钱不缺。

钱不缺完美滴印证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家伙的性格,其实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姜英秀转弯抹角地打探彩蛋的事情,他听出来了姜英秀还想要,居然痛快利落地又拿了两个出来:

“本来打算留两个的,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都跟你换了吧。”

姜英秀简直喜出望外。

钱不缺拿出来的彩蛋很漂亮,显然比之前换给自己的那三个更加精美。

钱不缺犹豫了一下,爱惜地摸了摸两个彩蛋,然后才略显几分迟疑地说道:

“这两个我本来是打算给我妹子留着的,她跟你差不多大。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给小女孩用的东西,跟我换一下吧。都换吃的有点太可惜了。”

提到“我妹子”的时候,他那有几分阴郁的脸颊上,竟然有一抹光绽放出来。

姜英秀心情颇为愉快地接过了两个彩蛋,都没仔细观察,就赶紧塞进了自己的“包袱”,实际上是放进了空间。

然后对钱不缺说道:

“你妹子有红纱巾不?或者给你妹子带件列宁装行不行?衣服是我娘给我新做的,我都没上过身的。”

姜英秀一边说着,一边从“包袱”里拿出来一件列宁装,外加一条织着金丝线的红纱巾。

钱不缺的脸上又亮了起来。

双眼放光,说道:

“这两个你都乐意换给我?其实一件就够了……不过……”

他很是犹豫迟疑,很显然在两件东西之中,选择哪一件,都觉得剩下的那一件太难割舍。

姜英秀却因为意外收获了两个新的彩蛋而心情大好,爽快地慷慨了一把:

“不用这么纠结,两个都换给你了。正好凑成一套。可惜我没带小皮鞋,不然搭配起来会更好看。”

事实上姜英秀的空间里确实有小皮鞋,不过,她自己平时比较少穿,也就没有放在容易取出来的地方……

钱不缺乐呵呵地把列宁装和红纱巾认认真真地收好了放在自己的包袱里,唯恐压出褶子来。看他那个小心翼翼的劲儿,姜英秀又忍不住赠送了一条富裕的包袱皮。

姜英秀到底还是问了钱不缺这彩蛋是哪来的。

虽然很多时候,她都不会提起这个问题,怕碰触到别人的禁忌或者不愿说的领域,不过这一回,她实在是太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了。

钱不缺倒是也挺爽快的。

他痛痛快快地把得到这几个彩蛋的始末,都跟姜英秀抖落了个干净。

“那时候我跟小乔,小武,他们几个,一起去了我们镇里一个资本家的旧宅子探险来着。

都说那个宅子不干净,闹那啥。然后这宅子后来就给来援助我们的鄂苏国专家住了。”

从钱不缺的模样和气质上,还真看不出来,这家伙竟然还隐藏着话痨属性。

“后来,那专家回国了,宅子就空了下来,一直没人住,闹那啥、不干净的传说也一直都有。我们当时吹牛吹嗨了,大晚上的,脑子一热就跑过去练胆儿去了。

结果这一趟瑟下来,我和小乔、小武都有点收获。

小乔落了块表,小武落了个镶金嵌玉的镜子,我就掏了这几个彩蛋。

这彩蛋原来是有七个的,不过我当时掏的时候,就看见五个,另外两个只有放过彩蛋的空丝绒盒子,里面的蛋不知道哪去了。”

……

“哦,那房子啊,那房子以前的资本家主人姓翟,那地方就叫翟家花园。

其实那里也不算是个花园吧,那园子都荒废了,没人打理。

原来鄂苏国专家住的时候还有人给清清杂草什么的,后来干脆都没人管没人问了。

我们当初也就去过那一回,回来的时候小赵摔了一跤,受了挺重的伤,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才缓过来,害到我们一块儿去的几个都被家里修理了一顿,那顿揍哟……”

钱不缺一脸的不堪回首。

姜英秀都被他逗笑了。

徐二虎也知道这个地方:

“翟家花园啊,那地方你也敢去啊,你胆儿挺肥的呀!

听说过没,当初住在那里的那个鄂苏国专家,去试验场的时候被一个流弹给打穿了胳膊,从胸口透过去了,虽然没有伤到啥重要器官,可是也去了半条命呢!”

周大力不以为然:

“那都是一帮啥也不懂的老娘们儿没事儿闲的瞎几把传的,这种民间传说多了去了,还能当真?”

徐二虎当场就把他怼了回去,一边说,一边比手画脚,指了指姜英秀:

“有人传,多少就得有点儿影儿。我跟你说,要不是亲眼看见了,我也不信一个这么高的小丫头,竟然有本事扔出去俩大小伙子!而且人家一扔就扔了二十多个,可不是两个!”

周大力还不服气:

“那是两码事。英秀天生神力,一般人比不了,可是也没多离了格儿。那什么房子不干净什么的,纯属心理作用,自己吓唬自己,亏你们都还是红小兵呢,这话也敢信!”

这话题再说下去就难免要上纲上线了,干脆打住,转移。

姜英秀听着那房子的事儿正关心呢,发现被周大力破坏了好好的聊天氛围,实在有几分不爽。

周大力说完了还不自觉,拿了块儿从姜英秀那分来的鸡汤豆腐卷儿就准备吃,结果,“吭哧”一口咬下去,咬了个空。

手上一轻,豆腐卷儿没了。

凭空消失。

周围的人全都觉得脊背一阵凉风吹过,氛围莫名地有点诡异起来。

当然,姜英秀不是非得要把周大力给掰弯,她只是觉得相识一场,倘若不好好提醒一下这家伙,指不定他以后会在这事儿上吃什么亏呢。

这个时空到处都透着不对劲儿。

自己的空间,当年那个超级俊美的小帅哥韩天亮的暖玉,还有周赫煊和洪建设这种bug一样的人物存在……

指不定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会发生在这些人周围。

倘若周大力这家伙,真的对这些事情一直嗤之以鼻,以后保不齐就要在这上头栽跟头了。

姜英秀不打算干涉他的价值观,但是她觉得,对于未知的世界,保持一点点的敬畏,不会有什么坏处。

第549章 接站

姜英秀默默地教训了一下周大力,等到确认他发现了不对劲,开始后脊梁骨冒凉风的时候,适时地出来转移了话题,很快,众人周边的氛围又重新放松了起来。

之所以转移了话题,姜英秀不是怕吓到周大力他们,而是怕吓到周雅梅。

这丫头本来就胆小,一直小心翼翼的样子,大家说笑的时候,她笑得也很……谦卑。

姜英秀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心疼。

唉,可惜自己不是个汉子。

不然这妹子自己追定了。

打住!

甩甩头甩掉自己的胡思乱想,姜英秀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怜惜弱小”在她是个白富美的时候,这绝对可以算是一项美德。

但是在她得了空间之后,这就成了一项弱点。

或者,是她膨胀了的证明。

这世上其实有很多力量,很多东西,很多人,比她强得多。

即使如姜大地和姜老太太这样的人,也能通过他们的身份,通过社会的主流思想,在她身上施加许多影响。

虽然对她这个换了芯子的家伙来说是无所谓的,但是,即便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汹涌而来的社会压力,也依然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公然跟姜家老宅那边闹翻的原因之一。

姜英秀感慨了一小会儿,就丢开了这些情绪,她随手拿了几根红肠出来:

“咱们换个口味吧,这个肠儿很好吃的哦。越嚼越香。不过这皮儿是烟熏的,里面还放了蒜和肥肉丁,不知道你们吃得惯、吃不惯。”

周大力第一个积极响应:

“鄂苏国红肠嘛,这谁还不知道啊!咱们老家那边这不还是特产呢嘛。我最爱吃这玩意儿了……”

“你不是最爱吃酸菜馅儿的肉包子吗?”

“上次你不还说你最爱吃鸡汤豆腐卷儿呢嘛。”

“唉,我记得上回你说你最爱吃旱黄瓜。”

“我记得你说你最爱吃韭菜盒子了。”

……

周大力有点窘了,嘿嘿地笑着,伸出一只手抓着后脑勺上的头发,不过也没耽误他另一只手不断地往嘴巴里塞红肠。

姜英秀拿了一根递给周雅梅:

“雅梅,你试试,嚼着吃可香了。”

周雅梅羞红了脸,她想推辞,不过这一路上,她也吃了姜英秀不少东西了。

而每次她试图推辞的结果,都会换来姜英秀一大堆话,说得又响快又利落,她都插不进去嘴,最后只觉得心里暖暖的,酸酸软软的。

她干脆也不推辞了,对着姜英秀大方地绽放了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然后拿着红肠,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轻轻地感叹了一句:

“真好吃呀。”

姜英秀看着她的眼神儿里都透着心疼。

徐二虎看着姜英秀的眼神儿,有点儿发毛,忍不住脱口而出:

“喂,英秀妹子,你这眼神儿可有点儿不对啊。本来就是狼多肉少的事儿,你再给我们拐走一个,这可有点儿过分了啊!”

嘿哟,这小子开窍了啊!

姜英秀看着明显很是懵懂的周雅梅,眼里只有食物的周大力,还有一脸茫然的吕城,以及似懂非懂的钱不缺,忍不住扶额。

这帮孩子里头,看来就顶数这个徐二虎的贼心眼儿最多。

姜英秀默默地给几个娃分别下了个评语,岔开了话题。

众人吃着红肠,大呼好吃,很快就给姜英秀引来了最后一批来“以物易物”的“客户”。

姜英秀抽空找了个机会,到帝京之前最后一站,等到火车停下的时候,下了车,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进了空间,去详细检查钱不缺后来拿出来换东西的那两个彩带。

果然又发现了两块羊皮纸地图的碎片。

只是这两块碎片,依然不是关键部位。

根据手头已经有的碎片来推测,姜英秀发现,这一幅地图,它应该至少被拆分成了十六片。

而姜英秀手上,迄今为止,才凑齐了五片,而且还都不是关键部位。

至于说这些彩蛋的来历、这些地图的来历,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查资料去。

真是无比怀念wifi时代的互联网啊……

那时候想找点什么信息,多么方便!

唉,不想了,根本没必要去想这些根本没有用的事情,徒增烦恼!

姜英秀默默地出了空间,又顺手从空间里带了一部分当地特产出来,到了火车上,给跟自己亲近的几个人分了分,然后就从从容容地准备下车了。

这部分东西她没有带太多,也不打算给人兑换了。

她来帝京参加红小兵的集体活动的事情,之前在跟洪建设通信的时候提到过,也在给韩天亮回信的时候提过一句。

不过,韩天亮的根据地并不在帝京,所以她也只是随便一说就当这事儿过去了。

后来她确定了会上这趟车之后,就给洪建设发了电报告知了一声。

她陆陆续续地拜托过洪建设帮她做一些事,这阵子,差不多也该看到结果了。

姜英秀心中盘算着之前跟洪建设打的几次交道,这个人真是很有意思。

她对他十分熟悉,知道他的数次前世今生,知道他的思维方式,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有机会跟他生活在同一个时空,而且还能跟他成为朋友。

在这辈子目前为止遇到的这些人之中,洪建设大概是跟她思维方式最为接近,或者说,最能理解她的人。

但是,她知道未来的发展,也知道他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说真的,他在猜到自己的一部分底细之后,竟然没有果断地出手干掉自己,姜英秀已经觉得颇为庆幸了。

是因为自己救过他一次吗?

不过那件事,当初也让他卷进了一桩麻烦,自己帮他的,和他帮自己的,差不多可以算是两清了。

至于说别的……姜英秀还算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上辈子她还是白富美的时候,都没走通过的道路,这辈子,自然更不会随随便便地陷进去,自讨苦吃了。

“呜”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鸣声,火车“哐哧哐哧”地进了站,速度越发慢了下来。

等到这辆闷罐车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的时候,姜英秀提着自己的“行李”她用来打掩护的那个、目前看起来已经有几分瘪下去了的农家土青布小包袱,慢悠悠地下了车。

三号站台上,一个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身影,一双大长腿鹤立鸡群地杵在那里,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姜英秀。”

第550章 炸酱面

姜英秀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冲着来接站的洪建设走了过去。

不过,眼角余光却发现,另外一端还站着一个略矮些的身影,也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姜英秀”三个字。

姜英秀有点懵,忍不住回头仔细看了一眼。

居然是韩天亮那小子。

自己只是跟他提过一回近期会到帝京来,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车次、日期之类的,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呢?

姜英秀慢下了脚步,犹豫了不到半分钟,还是走向了洪建设。

洪建设一看姜英秀这身装备,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路上也没休息好吧?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请你吃帝京名吃——炸酱面。”

姜英秀微微一笑,就知道这家伙请客一定会请炸酱面……

果然。

不过,还得跟韩天亮打声招呼,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啊。

姜英秀跟洪建设简单交代了两句,就走了过去,跟韩天亮说道:

“嘿,你居然来接站了,真是想不到。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帝京的呢?不过我已经让我朋友来接我了。”

姜英秀其实最好奇这一点,不问清楚了她怕自己睡不着觉。

韩天亮听说有人接站,脸上露出一抹失落的表情来,语带苦涩地说道:“我问了你家里人了啊。”

既然有人接站,姜英秀是肯定不会跟他走了。

韩天亮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跟姜英秀的联系,不断地对姜英秀的行踪和事迹加以关注,他越深入了解,越是肯定姜英秀身上,绝对有秘密。

而且,他发现了姜英秀长期在跟饭店和废品收购站进行“投机倒把”。也就越发认定了姜英秀身上的秘密,不会小。

然而,这么多年来,他能想过的办法几乎都想过了,始终没有从姜英秀口中套出来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原本打算姜英秀来帝京以后,他把人接到自己的地方,朝夕相处一段,说不定有机会有所发现。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在帝京也有朋友?!

韩天亮脸上的表情没有掩饰,不过却相当容易让人误会。

姜英秀没有误会,徐二虎却一个劲儿地冲着姜英秀挤眉弄眼。

姜英秀瞪了他一眼,径自跟周大力和周雅梅说道:

“你们有地方落脚吗?”

俩人不解地回答道:

“落什么脚啊,我们直接去某某广场,如果赶不及今天的接见就赶明天那一拨,晚上直接睡在广场上就行!”

姜英秀无语了。这又是“上辈子”带给她的影响。

在她的印象里,某某广场一直都是满载着鲜花,也是人流如织的,算是帝京一个非常著名的旅游景点了。

但是想要在上面睡觉、或者过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朋友们自有安排,姜英秀就不用操心了。

跟几个在闷罐车上相处愉快的朋友们告了别,姜英秀就跟着洪建设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出了火车站,洪建设竟然没有骑自行车,而是带着姜英秀走向了一辆敞篷吉普。

有点拉风啊!

姜英秀给了洪建设一个赞许的眼神,成功地捕捉到了他眼睛里那一点小得意。

嘿嘿,这家伙果然混得不错。

比自己强多了。

人家重生了那么多回,也从来没有带过空间,靠的就是脑子。

即便到了这个需要蛰伏的时空,他依然能混得这么开。

不服不行啊!

姜英秀赞许地点了点头,坐进了车里。

洪建设一脚油门,车速就飙起来了,瞥见姜英秀果然适应良好,嘴角露出来一个会心的微笑。

姜英秀心知,这家伙多半猜到了自己的几分底细,不然没办法解释,为啥他一直对自己的要求,总是不管困难程度,一直都有求必应。

这点让姜英秀一直有几分困惑。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五感敏锐的缘故,姜英秀的直觉也越发精准。

她对善意和恶意,可以清晰地分辨。

她感受得到,洪建设对她没有恶意,倒是有几分不算逾矩的好奇。

洪建设的车子开得很快,但是却相当稳。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家卖炸酱面的面馆。

喝着茉莉花茶,等着面条和菜码一样一样摆上来,俩人心情放松而随意。公共场合,两个都有秘密的人,难免觉得隔墙有耳。

不过,两人虽然没有聊什么,恍惚间,却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姜英秀心中颇有几分感慨。

这家面馆,上辈子她也来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也是这个位置,也是这个装修,几十年了,都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风格。差不多只每隔两三年,就会重新刷刷墙。牌匾倒是每年擦洗,不过如果掉字了什么的,也会换一块。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本地人,对炸酱面的传统有种特殊的执着。

这家店的面,什么时候来吃,都是一个味儿。

几乎没怎么变过。

面条和菜码终于都上来了。

姜英秀吃了两口,就觉得眼泪有些控制不住。

竟然跟前世记忆里,这家面馆的味道,一模一样,简直没有什么差别。

洪建设只静静地递给姜英秀一条手绢。

姜英秀接了过来,擦了擦眼泪。

那些回忆的味道,就这样轻轻地滑过脸颊,滑过指尖,滑过手头那一片柔润的丝绸,随后消失在空气里,了无痕迹。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这块儿洗干净了估计你也不会再用了,我回头还你块儿新的吧。”

洪建设的指尖动作优雅而又娴熟地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微一点头:

“好说。”

没问姜英秀为什么哭,也没说别的什么话,只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

俩人都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面,姜英秀的面条还剩了大半碗。

洪建设才说了头一个长句子:

“这要是搁旧社会,你敢这么剩饭,会被人打死的。”

姜英秀淡定地反驳道:

“我吃不完留着下顿吃不行吗?”一边说,一边摸了个饭盒出来,把剩下的面条装了进去。

剩面条她肯定不会再吃了。

就凭她的饭量,哪里吃得下这么大一海碗的面啊!

不过,这年头粮食还不能敞开了供应呢,浪费粮食,简直就是犯罪!绝对是会被人鄙视的!

收进饭盒,放进空间里,她不吃不要紧,有“猪猪侠”在呢,剩饭剩菜什么的,要搞定简直太简单了有木有!

第551章 帝京见闻

以下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重要的事说三遍……

正文写得又慢又卡,估计得后半夜了,你们先睡,明早上起来再看,づ

屋子里原本乱成一团的众人,见李荞麦这样镇定,也都觉得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都开始沉稳起来。

李荞麦又指挥着姜英杰,把牛桂花扶着坐到了一把扶手椅上,让杨水芹找了半尺本白土棉布出来。

先把土白布在开水里洗了、烫了,再拿淡盐水给牛桂花清理了伤口的灰尘和血迹,又用草木灰粗粗地止了血,再拿干净的、在开水里煮过、烫过的细白布,将伤口给裹得严严实实地。

姜英秀看了一阵,暗暗觉得有些纳闷。

这个处理伤口的流程,虽然不见得多么高明,但是已经是现有条件下最为科学、最为卫生的处置方式了。

不过,这一点也有点儿奇怪。

自己额头上那个伤口,处置得可是相当的粗疏。

按说李荞麦跟沈春柳关系一向不错,前者对后者一直颇多照顾,再怎么也不该坐视那个伤口包扎成那个鬼样子才对。

唉,算了算了,自己这是操的哪门子心?都过去的事情了,没有追根究底的价值。眼下最关键的,其实还是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姜老太太训斥牛桂花的时候,没有别人在场。不过,能把老太太给气成这样,这事儿想必小不了。

李荞麦之前已经问过大房一家人了,但是他们只是含含糊糊地说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说了牛桂花,他们劝了两句,没劝住……

李荞麦当时就冷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似乎完全懒得掩饰心中的不屑。

反正老太太又不是醒不过来了,回头问老太太不就知道了?大房这会儿不说,还真以为能瞒得过去咋地?

就算老太太想要瞒着,她瞒着谁,也不会瞒着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若是不问也就罢了,若是问了,姜老太太绝对一个顿儿都不待打的,准保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

姜英秀冷眼旁观了一阵儿,看得出大房一家情绪复杂,含糊其辞,看得出牛桂花心虚理亏,也看得出她那点伤并不算重,只是伤口略微有点儿深,血流得多了些,看起来就比较吓人罢了。

倒是姜老太太,本来年纪就大了,这个年代,又普遍吃的不好,营养不良,再加上她又是个爆炭性子,火爆脾气,心脏也不咋好,经过这么一气,怕是要伤了元气了。

其实姜老太太的偏心眼儿一向针对最多的,就是姜英秀这个小身板儿,但是,也许是与这身体血脉相连的缘故,姜英秀竟然会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那真挚的担忧。

她竟然在为了老太太悬心!

靠之!不会是斯德哥尔摩了吧?

姜英秀甩甩头,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斯德哥尔摩,而只是心态过于淡然罢了。

她心底一直存着要早日从姜家独立出去的念头,毕竟她可不希望头上顶着一大圈儿长辈,各个都能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因此她看着姜家众人,也可以比较有旁观者的心态。

而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过去,老太太的种种作为,其实都有她的理由。虽然从姜英秀的角度看来,这些理由很可笑,也很可悲。

但是,姜老太太不知道啊。

所以说,人犯的种种过错,其实根源都在于思想。

姜英秀来的那个世界,科学昌明,人类都已经登上了太空,尚且还有无数人深深地相信命格的说法,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呢?

接触得越多,冷眼观察得越多,姜英秀就越觉得,每个人的作为,其实都有其背后的原因。当然,理解是一回事,她要选择怎么回应,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姜英秀摇了摇头,笑自己的感慨太多。

想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呢?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好活着,不负此生,对得起这重活一回的机会,就够了啊。

姜家正房的大门被砰地推开,冲进来好几个人。

最前面的一个是被李荞麦派出去请人的姜大河。姜大河跑得气喘吁吁,背上还背了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正是雷七奶奶。

雷七奶奶倒是面不改色,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草编篮子,篮子上,盖着块儿包袱皮。

跟在姜大河身后,同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的,是个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

这小子长得高高瘦瘦、虎头虎脑、浓眉大眼地,背上背了个香樟木的箱子,手里还提着个扁扁的小笸箩。

一边跑,一边直着脖子喊着:“二大爷,你慢着点儿!别颠着了七奶奶!”

姜大河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脚下一点儿都没慢。

第一句话是:“让让,让让,雷七奶奶来了!”

第二句话紧跟着就是:“爹!我娘咋样了?醒过来了没?快让雷七奶奶给看看!”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雷七奶奶慢悠悠地从姜大河的背上下来了,镇定自若地从自己的小篮子里,拿出来一套银光闪闪的针,对着姜老太太的脑袋上的几个穴位就扎了下去。

没多大会儿功夫,姜老太太就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李荞麦张罗着给雷七奶奶搬了把最舒服的带扶手的椅子,冲了杯红糖鸡蛋水,又给陪着雷七奶奶上门的那个半大孩子也倒了一碗。

雷七奶奶慢悠悠地喝了自己的这一碗,又慈爱地看着那半大孩子把他的那一碗也喝了,方才不急不慢地说道:

“胖丫,从箱子第二层第九个格子里拿两丸药出来。”

那半大孩子本来喝了碗鸡蛋水还挺高兴,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气愤地说道:

“七奶奶,我叫雷爱国!不叫胖丫!您咋就记不住涅?”

雷七奶奶笑眯眯地看着气急败坏的侄孙子,再补了一刀:

“行了,奶奶记住了,快把那药丸拿出来吧,胖丫!可别拿错了!”

“你!”

哈哈,胖丫!这名字取得,真是画风清奇啊!不过,比起狗剩,狗蛋这类的,似乎还要好听上那么一点点儿。



第552章 捉贼

小毛贼没有眼色,惹到了姜英秀。

大概是因为听出来她的口音是外地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之前她那么大手笔的买买买,难以避免地给人留下来一种人傻钱多,不宰不行的印象。

不过,小毛贼的技术竟然出乎意料地不错。

能摸到姜英秀身上,才被她发觉,看来也得是有师承的技术流啊。

姜英秀默默地扣住了小毛贼的脉门,让他根本没机会脚底抹油。

虽说比腿快,姜英秀敢认第二,这个世界八成没人敢认第一。

不过,周围那么拥挤,姜英秀担心这小家伙一转身陷在人群里,看得到却抓不到,那岂不是很火大。

虽然要拨开人流,对姜英秀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但是,对红小兵,她不介意高调一些。

但是对普通人,她还是不想太过扰民,也不愿意太过惹人注目的。

小毛贼个头不高,身形瘦小,穿着一身最常见的衣裳,面容看着也是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混在人群里,应该一错眼珠就找不着了。

从形象来说,倒是很适合这个行业。

就是这眼光,真心不怎么样。

被姜英秀扣住了,他挣脱了好几下,都没有挣脱开。

这时候,换个有脑子的,大概就会停下来想一想,这女人身手敏捷,一下子就发现了他,力气还这么大,能扣住他的脉门,身上还有那么多钱,买买买毫不手软,显然是个不好惹的啊!

怎么也得说点软话,利用女人心软的特点,谋求脱身,再图报复吧。

结果这家伙,竟然眼漏凶光,打了个呼哨,大概是在召唤他的同伙。

姜英秀默默地给洪建设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过去,基本意思就是:

“我要是动手了,你罩得住,还是罩不住?”

洪建设仿佛牙疼一般咧了咧嘴,使了个眼色,同时还做了个口型:

“悠着点儿,别闹出人命就好说!”

既然明了了洪建设的态度,姜英秀就觉得轻松多了。

她不擅长善后所以,能弄死就基本上不会留活口

然而,这地方初来乍到的,而且,毕竟这里是帝京啊

对帝京,姜英秀还是有几分“故乡情节”的。

她真心不想自己走到哪里,哪里就血光冲天!

再者说,水晶头骨消掉了大部分的荆棘刺青,但是她不敢保证,如果杀的人多了,荆棘刺青会不会死灰复燃?

万一那玩意儿就好这一口,她上哪再去找水晶头骨去?

不过,打架什么的,她就算让那小毛贼一只手一只脚,也照样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小毛贼低声威胁姜英秀:

“快放手!不然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姜英秀噗嗤一声笑了:

“你说说你是不是找削?惹谁不好,居然来惹我?你有本事,先从我手里挣脱出去再说。我倒要看看,就凭你这么菜,到底能让我怎么死?”

小毛贼的脸都紫了,大概是气的。

他早都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然而自己的手腕皮肤都快秃噜了,还是挣脱不开姜英秀的那只软软嫩嫩的小手。

这会儿被姜英秀一激,全身的力气又增大了三分,结果竟然还是挣脱不开他脸上的神色,渐渐从愤怒变成了绝望,不过忽然之间,眼神一亮。

大概是同伙终于挤过来了吧。

姜英秀四下瞄了一眼,很快就锁定了几个目标。

嗯,不错,三四个人,身高都不低,身材也不瘦,看来可以活动活动手脚了。

于是,就那么抓着被禁锢着的可怜小毛贼,分花拂柳一般分开了人群,带着他到了僻静些的地方。

另外几个好不容易挤过来的同伙忍不住骂了一声,跟着费力地挤出了人群,颇为迅速地冲了过来,把姜英秀围了起来。

洪建设帮姜英秀拎着几个满满登登的包袱皮,也跟着过来了。

他经历过一回姜英秀的“作战”现场,因为并不担心她的安全。只不过,他得跟紧点,毕竟很有可能需要善后呢。

真心感谢这是一个没有监控的时代啊!

这句话在洪建设心中响了起来。

同时,它也在姜英秀心中响了起来。

姜英秀看到围上来的几个人,大概是看自己是个女孩子,所以倒是赤手空拳,没有拿出武器来。

为首一个身材最为高大,面目最为凶恶的家伙,恶声恶气地开口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居然敢在兄弟们头上动土,今儿个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噗嗤”

姜英秀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家伙的词儿倒是一套一套的,可惜没有什么新意。

而且稍微墨迹了点儿,哪像在老家,打架都是不废话,能动手就别吵吵!

姜英秀开口回怼:

“咋地?

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仗着男的欺负女的?

你们这样的,还算是老爷们儿吗?

这小子偷我的东西,我把他扣下,难道不应该吗?

还是说你家大人就没教过你,偷东西是不对的?

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做了错事,要赔礼道歉?”

“嘿呦喂,你个小丫头片子,挺能哔哔呀!

你挺厉害呀?

以为这是你们家炕头哪?

我们兄弟行走江湖,什么时候给人陪过礼、道过歉?”

眼看俩人的嘴仗要打下去,打头的这个家伙又是个废话精,旁边一个瘦长脸忍不住插了嘴:

“石头,别跟她废话,你看小旭子脸都变色了,赶紧把人弄出来是正经。”

姜英秀只多用了一分力,小旭子就是那个被她扣住了脉门的小毛贼,就已经疼得满脸冒汗了,脸色也有几分发白。

姜英秀不打算取了他的性命,也不至于废了他的手。

但是并不介意让他多痛苦几分钟。

毕竟小偷这个行业呢,虽然也是一门技术活儿,但是实在是给太多人带来太多痛苦了。

上辈子姜英秀倒是几乎没怎么被偷过。

不过,早些年,在网络支付还不普及、甚至银行卡还没有广泛应用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要带着现金出门办事的。

那会儿姜英秀倒是经常从广播、电视、报纸的新闻中听到、看到,有人带着治病救人的现金,结果却在车站、医院之类的地方,被小偷偷走了,结果被害得家破人亡

第553章 一网打尽

以下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重要的事说三遍……

大家先睡吧,明天起来再看,我还在码字,依然是有卡有慢……

姜英秀想好了,打算在村里多方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形势走向。

倘若杨树沟子村的平静并不是浮于表面的假象,真的好巧不巧的,就是个世外桃源,那么,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实施自己原定的计划了。

打定了主意,这心情都松快了许多。

姜英秀除了每日用功,白天跟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加深对村里人和知青团的了解,晚上就进入空间休息,也在空间里练功、练画、背书,练习木刻,陶塑等等……

姜英秀的年龄其实还小,完全可以不用到生产队干活儿,但是她力气大已经出名了,而且又因为连续跳级,已经高中毕业。

如果她愿意待在家里,虽然会惹来一些议论,但是也没什么要紧。

不过姜英秀对村里的平静氛围感到很不放心,想要多方观察和深入了解村里人,所以,虽然她这个年纪到生产队干活儿,在工分上面是很吃亏的,她还是选择了参加集体劳动。

当然了,有需要的时候,她还是会跟生产队请假的。

姜英秀却不知道,虽然她请假的次数也不少,然而,主动跟生产队一起干活这个举动,无形中为她在村民们心中加了不少印象分。

之前姜英秀去读书,又读得风生水起的,村里人纷纷议论。

有些人跟着改变了态度,认为读书有用,也殷殷期盼着自己家孩子也能好好读书。

而另外一些人却觉得,姜英秀一个丫头片子,却跟小子一样去念书,竟然还敢比小子念得好,实在是不安分到了极点。

结果,这个不安分到了极点的丫头片子,竟然老老实实地下地干活儿了,而且这田间地头一样一样的活计,竟然还都似模似样,拿得起来,这顿时就让人刮目相看了。

仔细观察下来,这孩子倒是个好的。

只不过,这孩子就一点不好,太喜欢听人讲古。

遇到有人讲古,不管讲的是啥,这孩子都听得兴兴头头的。

有时候不光是别人讲古她听着,她还会起话头,勾着那些嘴涝的家伙,说起来没完没了。

也不分啥事儿,啥都爱打听……

好在她只听,不说,什么消息似乎到她这里就到头儿了,不然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姜英秀不知自己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已经成了一个吃苦耐劳、勤快能干、踏踏实实的八卦丫头,还在认认真真地到处收集着各方面的情报。

与杨树沟子村相比,西麓县的形势就不那么乐观了。

西麓县的学校,几乎都已经停课了。镇上的几所中学也大都未能幸免。

姜英秀多方打听,发现竟然只有桦树林公社小学,和县一中,这两所学校,还在坚持正常教学活动。

不过,县一中其实也有些学生在蠢蠢欲动。

但是目前为止,都被老师和家长联手,无情镇压了。

东北地区的家长相对来说还是很有权威地,毕竟在一个奉行“能动手就别吵吵”的地方,孩子熊起来,那是真揍啊!

桦树林公社小学倒是没有什么波动。

学生都是小娃娃,正处在崇拜老师的年纪,除了高年级生似乎有点不安分,其它年纪的孩子们,基本上不说都是乖乖宝,至少也都不敢炸刺儿。

县里的几家工厂都在正常生产,包括供销社、邮局、银行等单位,都在正常上班。

姜英秀不知道,这种秩序井然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这种平静的、甚至有几分平淡的日常生活,还能维持多久。

她真心希望杨树沟子村,乃至黑瞎子岭镇,乃至西麓县,能是个世外桃源。然而她却也知道,很多时候,这种席卷了全国的浪潮,怕是不见得会放过任何一个偏远的角落的。

她暗暗有几分悬心,还特意去找过苏经理和张彩霞打探消息。

张彩霞半是取笑、半是安慰:

“小小年纪,你咋就比谁都能操心涅?!这些屁事儿你管它干啥?

你放心,饭店里没人能闹事儿。

就算再怎么能折腾吧,谁饿着肚子,还能觉得好受咋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为了老肠老肚舒坦,哪里乱起来,咱这饭店里都不待有事儿滴!”

张彩霞没说出口的是,小吕子其实已经跟她交代过了,要是看形势不对,就不用上班了,麻溜地回家猫着去。

实在不行,就去老吕家躲一躲。反正不管这帮人咋折腾,武装部领导家,那也是杠杠安全滴。

张彩霞脑子里还回荡着小吕子的原话:

“这些话你谁也别告诉,看着形势不对就赶紧麻溜地先跑,这事儿说去了就不灵了,知道不?”

小吕子千叮咛万嘱咐地,不让她说出来。

她跟小吕子感情正好呢,不忍心违背了自己对他的承诺。

可是,不告诉姜英秀,姜英秀又那么担心她,她实在是觉得心里头过意不错。

想了想,最终她还是对姜英秀说道:

“秀秀妹子,你放心,我家里都安排好了。要是回头真有啥事儿,你看村里不能待了,你就上我家找我去,我给你找地方!保证能护你周全!”

姜英秀听了顿时觉得十分感动。

再次察觉到,自己其实还是个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自私鬼。

自己的朋友有难,其实自己有最安全的藏身之地,但是她却不放心向任何一个人开放这个藏身地。

不管自己多么在意这个朋友,却只能选择守口如瓶。

毕竟秘密就是秘密,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苏经理听了姜英秀的担心,倒是有几分忧心忡忡:

“这段时间我出去采购,去过帝京和魔都,我去的时候,就听说大学城那边不太平,有几个地方已经闹腾起来了。

当时我去买东西也费了很多周折。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被抢了。

别的地方,反正一路上,我经过的那几个大站,我看好像也不怎么太平。

这把火烧到咱们这儿,我看怕是迟早的事儿。”

迟疑了一阵子,他转向姜英秀:

“小姜同志,我有个事儿想拜托你。”

“苏经理,咱们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帮不上忙的,你也不要怪我。”

第554章 相机

就这样,姜英秀的帝京之行,第一天就进了派出所。

姜英秀不知道的是,这一次派出所之旅,其实只是个开始。

在帝京停留的这段时间,她大多数的日常,几乎不是在派出所做笔录,就是在去派出所做笔录的路上……

当然了,其实也不能全怪她。

不知是不是体质问题,总有那不长眼的家伙,来踢她这块看起来非常像软柿子的铁板。

抓了小偷的警察姓宋,姜英秀和洪建设做完了笔录,两人出了警局,洪建设已经把这位宋警官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了个遍了。

俩人几乎转瞬之间,就成了至交好友。

姜英秀心里,满满登登的,全都是大写的“服”——这种本事,就算再让她重生三遍,她也学不来。

俩人表情平静地出了派出所之后,没走多远,就都露出来了真实的表情。

洪建设的脸上满是无奈,虽然老早就知道这位不是个消停的主儿,可也没想到这么能折腾,竟然刚到帝京,就来了个开门红。

姜英秀则是乐呵呵的。

她有红小兵的身份在,虽然打架了,不过做的却是抓贼的好事,也没有受到为难。

再说,洪建设的本事,让她觉得更有信心了。

两人驱车来到洪建设给姜英秀安排的住处,一个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

这种院子很难得。

这个时代的四合院,几乎都分配给了不同的单位和个人使用、居住,要找这种独门独户的小院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套院子,是姜英秀托洪建设买的。她考虑到自己以后可能会经常来京城,需要一个比较方便的落脚处,就拜托了洪建设帮忙办这件事。

洪建设忙来忙去,跑了好几个月,才最终办成。过程也算得上是颇为波折。

不过姜英秀全程都没有操心。

甚至,连看房都没有亲自到场。从头到尾,她只负责一件事,就是出钱。

她的要求提得很清晰——交通方便,幽静,独门独户,产权明确,面积小点儿也不要紧。

这个院子,方方面面都很符合她的要求。

不过,洪建设倒是看不上这种小院子。

最主要的是,他觉得这个时代,不要贸贸然出手收院子比较合适。大规模收购四合院,还是等到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操作起来会比较靠谱。

而且,帝京卧虎藏龙,虎踞龙盘,随便一块砖头掉下来,都能砸倒三五个大人物,他也真心不打算,自己一个人收太多。

重生了好几辈子,他早都已经修炼成精了。

姜英秀倒是不需要顾及那么多,她以后的根基在哪儿,还不一定呢。

反正只要有空间在,走到哪里,都可以随便安家。

所以她的住处,别的不管,隐蔽性一定要好。

这套院子在四合院里来算,属于非常袖珍、非常小巧的小院子。

位置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关键是院子里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周围也都是一些机关单位的办公场所和单身宿舍之类,还算是比较清净。

姜英秀安心地住了下来。

帝京算是第一站,在这里见证过几个历史上著名的场面之后,再四处搜罗一些古董文玩之类,她就准备去别处了。

帝京是必不可少的一站,但是,也只是第一站而已。

听完姜英秀的计划,洪建设点了点头:

“明天你去某某广场凑热闹?注意点安全,那地方不方便惹事。”

“呃,我不会走到哪就惹事惹到哪的啦……”

“没事,只是不方便,不是绝对不能惹。”

“呃……”

姜英秀没想到洪建设的回答会是这个,微微一愣。

洪建设接着说道:

“那明天就先这样,凑完热闹,我带你去喝豆汁吧。后天我带你去琉璃厂那片转悠转悠。”

“诶,为什么不去潘家园?”

其实姜英秀也不懂行,她只是在上辈子的见闻中,得知潘家园古玩市场很有名气,而且很多都提过在潘家园淘宝捡漏儿的故事。

洪建设嘿嘿乐了:

“哈哈!你这回可真是露馅儿了!”

“诶?什么意思?”姜英秀卡巴卡巴眼睛,有点没整明白。

洪建设哈哈哈地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候淘弄文玩古董,都得去琉璃厂。潘家园的旧货市场,到九十年代初才起来!”

“……”

原来是自己说漏嘴了。

姜英秀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其实洪建设早就知道她的这一重身份了吧。

不然之前,跟她介绍那个小贩胡同的时候,也不至于会笑得那么意味深长。

姜英秀翻完了白眼,看着洪建设依然一脸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表情,心气突然就平静了。

这家伙,大概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笑成这个样子吧。

嗯,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琉璃厂就琉璃厂,这回咱也去淘淘宝,捡漏是不用指望了,不过真金白银砸出去,买到些有价值的珍品,让它们不至于随随便便流落到海外去,还是能做到的吧。

上辈子林家有个世交,姜英秀叫叔叔的,就是个热衷收藏的主儿。

虽然不大懂行,却是颇爱附庸风雅。

姜英秀对于琉璃厂的了解,也只限于从他那里听来的一些讯息。

提起来历史上一些名号,比如什么博古斋、德宝斋、松竹斋、论古斋、润鉴斋、涵雅斋、筠青阁、松茂斋、隶古斋等等,那位世叔说起来,简直是如数家珍。

然而姜英秀只大致记得个名字,真让她选,她就认得一家荣宝斋……对了,她还知道一得阁的墨汁……

回忆起上辈子的点点滴滴,姜英秀再次对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闷在家的个性深感无语,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那么好的资源啊!

不过,这些老字号,在这个时空中,还存在吗?

姜英秀心怀疑惑。

第二天,按计划去了某某广场,见识了一番真正的人山人海——那种人头攒动的情景,真的不亚于后世的春运啊!

那些大人物的风姿,果然令人心折。

怪不得这些青春期的红小兵们,一个个都比最狂热的迷弟迷妹们还要狂热……

见证了难得的历史时刻,姜英秀还拿着一台“海鸥”牌相机,拍了好多颇具历史价值的珍贵照片。

这相机也是托了洪建设帮忙买的。

不过,为了这相机,姜英秀照例跟人打了一架。

竟然有那不长眼的红小兵,见姜英秀一个小姑娘,身边也没有同伴,拿着相机在广场上拍照,就打算仗着身高体重和性别的优势,强抢。

第555章 琉璃厂

那姜英秀能惯着他吗?

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一场华丽丽的斗殴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这东西,历史上不知道有没有。想来应该也是有的吧。

不过,姜英秀保护好了自己的相机,还抽空给打过架之后,自己的战利品——被她撂倒的几十个红小兵,拍了一组照片。

结果当然是又进了一趟派出所……

洪建设把她从派出所领出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

面对着洪建设略带谴责与无奈的眼神,姜英秀竟然还觉得有点委屈:

“你们这地方,怎么打个架还这么费劲的?”

洪建设忍不住扶额——果然这位第一天就来个开门红的主儿,第二天也不可能消消停停……

豆汁、焦圈儿之类的这种特色早餐,早上出门的时候,俩人已经吃过了,所以,晚餐就去吃了烤鸭。

鸭子的做法那么多,姜英秀觉得烤鸭只能算一般般。

偶尔吃一次的话,还行吧!

姜英秀倒是比较喜欢酱鸭的味道。

不过,要说最爱吃的,还是顶数川菜里的樟茶鸭子。

可惜她上辈子吃过不少家店的樟茶鸭子,大多数都是只有个名儿,有个模样,实际上那味道做得并不怎么样。

所以,她在偶然吃到了一回做得特别好吃的樟茶鸭子之后,念念不忘了很久很久。

为了这个,还特意飞到了蜀都武侯区当地去吃这道菜……

唉,上辈子的姜英秀,就是个纯天然吃货。

只有跟吃有关的事儿,她才有这么大的精神头儿!

愉快地吃了一餐烤鸭,姜英秀觉得,这鸭子似乎比记忆中美味很多倍……是因为太久没吃了的缘故么?

第二天,俩人拾掇利落了,去了琉璃厂。

洪建设先是带着姜英秀转了一圈儿,然后又让她由着兴趣自己逛。

姜英秀突然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这里竟然有卖根雕艺术品的,而且价格还不低。

原来这东西,是针对外国旅游者的特殊项目。

老外对于雕塑类作品比对书画类作品更能欣赏,而这些富于民族特色、不需要太多文化底蕴便可以轻松感受到的美,老外的接受度很高。

姜英秀突然就想起来了自己的那些练手的作品。

她为了练手做的根雕、木雕,这么多年陆陆续续的积攒下来,也得有几百件了吧!

姜英秀仔细打听了一番,然后还从空间里随手拿了一件自己的作品出来:

“这种水准的,收不收?”

没什么生意,悠闲地守着店面的李师傅,见到姜英秀拿出来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玩意儿,开始还没怎么在意。

紧接着发现这是一件根雕作品,而且,手法娴熟,造型优美,题材竟是个背上有一对翅膀,手上拿着弓箭的洋娃娃……

嘿,有点意思诶!

“洋娃娃”是小爱神丘比特。

姜英秀当初拿到这块树根,本来看它疤疤癞癞、还带了好几块球状树瘤一样的东西,开始一直没有想好,该拿它做个什么玩意儿。

直到有一天,看着那个圆圆的树瘤,想要把它雕刻成大头娃娃版本的空间之灵“小灵”,然后突然灵机一动,把它雕刻成了萌萌的两头身的小爱神丘比特。

这块树根通体黑色,油润光泽,雕刻成了丘比特之后,看着油亮油亮的,憨态可掬,颇为可爱。

姜英秀对这个作品也相当喜欢,在空间里待着的时候,经常把它拿出来盘。

结果原本就黑油油的小爱神丘比特,就显得更加黑亮了。

李师傅倒也是认得爱神丘比特的造型的,他知道这种类型的作品,特别容易受外国游客的欢迎,于是双方很快就以八十块的价格成交了。

不过,当天下午,姜英秀再过来转悠的时候,正正好好赶上,这个小爱神丘比特,被以一百二十元的价格,出售给了一对来旅游的金发碧眼的外国夫妇……

这玩意儿竟然这么赚钱的吗?

一转手,竟然就涨了一半的价格……

哎呀呀,这岂不是一个很不错的财源?!

姜英秀不由得有几分兴奋,暗自庆幸,空间里那几百件根雕作品,她没有一时冲动,一口气直接出手。

回头得想个办法,把这些东西以差不多的价格卖出去。

嗯,可以留几件自己特别喜欢的,其它的就干脆都卖掉了吧!

……

姜英秀这一小天儿的琉璃厂逛下来,其实收获还是相当不错的。

东走走西逛逛,大半天下来,她遇见了不少特别喜欢的东西。顿时忍不住开始了一段几乎算得上“挥金如土”的剁手之旅。

最终,她的战利品又积累成了两个巨大的包袱。

姜英秀觉得她所有的战利品中,最好看的,是一套以寿山石雕刻而成的十二生肖。

虽然尺寸非常袖珍,每个生肖小动物,大概只有一个核桃那么大。

但是其雕工之精美,质地之润泽,设计之精巧,形态之生动,让她忍不住觉得,这套作品,必然是出自某位古代或者现代名家之手。

她还淘到了一套红木雕刻的十八罗汉,造型生动活泼,形态各异,看那雕工和包浆,必然也是一套颇有来历的物件。

一套古董松烟墨,据说是来自于宋代某位名家的收藏,而且传承有序,有据可查。

这套墨,算是她这一天下来买的所有的物件里头,最贵的一件。

老板还算厚道,给她专门配了个樟木质地的小箱子,把这一套十八条松烟墨都稳稳当当地用绸布包好,一块儿一块儿码放整齐,装了起来。

七块各种不同质地、不同年代、不同造型的砚台。其中最大的一块,姜英秀最为喜欢,砚台的造型像是一片荷叶,砚台上还有荷叶的纹路和栩栩如生的露珠。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那荷叶的纹路和那栩栩如生的露珠,都是天然形成的,是砚台本身自带的纹理。

另外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砚台,造型倒是普普通通,但是那上面天然的纹理,却形成了一个蒙蒙细雨中,牧童在牛背上吹笛子的画面……

这两块砚台,让姜英秀爱不释手了好久。

姜英秀还从一个旧货摊位上,发现了两个尺寸各异的镂空象牙球。其中比较大的那个,一共有五十三层。比较小的那个,也有二十八层。

一套黄鸟度青枝的描金粉彩茶具,上面的小鸟栩栩如生,羽毛纤毫毕现,树枝树叶也生机盎然、青翠欲滴。

姜英秀觉得,就算它只是个民国时期的后人、乃至于建国后的现代人仿制出来的赝品,就凭它这精美的模样,也值得买!

第556章 碰瓷(上)

姜英秀兴致勃勃,包袱越来越满,洪建设象征性地帮她拎着——这一幕在这个时空,还是有几分惹人注目的。

洪建设的力气拎两个包袱不算什么,不过还要他听着姜英秀一阵一阵叽叽呱呱,眉飞色舞地、一件接一件地、把自己的收获一番盘点,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洪建设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不过出于礼貌和性格因素,他并没有制止姜英秀。

有趣的是,看着这丫头毫无防备、轻松自在地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儿地叽叽呱呱,他反而还有几分成就感。

时空旅行者的身份,虽然占尽了很多优势,然而,次数多了,总是一遍一遍重复着同样的事情,重复着生、老、病、死,重复着相爱和别离,奋斗和发迹,播种和收获……

重复着一模一样的、换汤不换药的日子。

他其实已经很是厌倦了。

这时候,多了个同路人,不能不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两人手里的包袱皮越来越鼓,姜英秀花出去的钱也跟流水一般。

两人身后,已经缀上了两条尾巴。

夕阳西沉,红霞满天。

姜英秀面前,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半大孩子,大概有个十二三岁。

怀里抱着个包袱,往姜英秀身上一撞,手中的包袱就落了地。

随着“哗啦”一声脆响,就听那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传家宝!”

然而,孩子嚎哭得虽然大声,眼睛里却干干巴巴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而从路边一不远处一家古玩店里,迅速冲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嘿哟喂,这是怎么了这是?”

一边喊着,一边冲到了姜英秀面前:

“就是你吧?撞了人还想跑?”

姜英秀和洪建设对视了一眼,还没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上来就说姜英秀撞人……这就有意思了。

看来还是姜英秀买买买地刷过了一条街的行为,有点儿太高调了吧。

不过,这地方的骗子们什么效率啊,居然过了一整天了,才冒出来头一个碰瓷的……

姜英秀内心深处,竟然隐隐约约地冒出来一丢丢微微的失望。

喂,那也有可能你买的那些“古董”都是赝品,屋里的骗子宰够了肥羊,才轮得到屋外的骗子好不啦?

姜英秀心底,立马有一个不以为然的小声音,在第一时间吐槽。

呃,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姜英秀收敛了心底的轻敌,扫了一眼两个对手,再加上路边若有意,似无意,冲着自己凑过来的四五个“围观群众”,以及路边店铺门口站着的一些袖着手看热闹的、还有一些从窗户后头探头探脑的家伙,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这个骗局其实没啥技术含量。

就是出来碰瓷的孩子,背着或者抱着、拿着的包袱里头,装了一包碎瓷片,或者就是个赝品的瓶瓶罐罐,跟被碰瓷的人一冲撞,把包袱一摔,只要听见响儿,就算大功告成。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拉住被碰瓷的肥羊,让他把银子掏出来,美其名曰赔偿损失。

遇到性子软弱的,就掏空他身上所有的银钱,说不定还可以让他拿出身上的好物件来,或者诈出来房契地契什么的。

若是遇到性子强势的,一番讨价还价,包括肢体冲突之后,对方到底还是得乖乖掏钱赔偿,只不过赔的数目,要少一些。

毕竟个性强势执拗的人,如果豁出去死磕的话,他们怕是要得不偿失。

一般只有碰瓷的实在太倒霉,才会碰到那种连地头蛇都压不过去的强龙……

但是碰瓷这个行当,一来眼力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选的目标,一般不会出差。

二来,也都是早有准备,备好了剧本和帮手,只要你进了套,沾边儿就赖,不愁你不就范。一般的强龙,大多也都难免爱惜羽毛。

很少会直接跟他们这种粘包赖的家伙掺和到一起,耗在那里磨洋工的,毕竟,大人物丢不起那个人。

小人物,强也强不到哪里去。

他们之所以缀着姜英秀和洪建设两个人缀了许久,才决定干他一票,实在是因为,姜英秀花钱的时候,简直太散漫了。

这位家里,怕不是有好几座金山银山吧……

只是,要是往常,他们遇到这样的肥羊,早就按捺不住出手了。

然而,他们之所以纠结了许久,还是有几分看人下菜碟。

毕竟,姜英秀和洪建设两个人站在一起,别的不说,气质就很显然与一般人截然不同。

洪建设看着高大挺拔,一举一动颇为沉稳优雅。

脸上永远带着笑,而且能在不同的风格之间自如切换,简直就像是一张生动的面具。

既可以是那种彬彬有礼的绅士风格的微笑,也可以是那种露出一嘴白牙的很接地气的灿烂笑容,还可以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轻慢的、带着几分轻蔑和震慑的笑,更可以是那种油腻的、浮华的,让人一看就想抽他一顿的笑。

一双眼睛细长细长的,偏偏还总是眼帘低垂,藏住了所有的精明和锋锐,让人轻易摸不透他真实的想法。

姜英秀么,看着就像是一棵挺拔的、娇嫩的小树苗。

生机勃勃,青翠欲滴,从头到脚,流淌着青春的气息。

一张水灵灵、嫩生生的小脸儿。

一看就是在家里很受宠的娃。

没挨过欺负、没缺过钱,也没亏过嘴。

既然一个丫头片子都能花钱如流水,家里应该也有几分本事。

不过,不管你有多大本事,撞坏了别人的东西,该赔钱,还是得赔钱吧!

走遍天下,大不过一个理字。

何况这丫头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外地人。听口音,是东北那嘎达的。

那男的一开口,倒是字正腔圆的京片子。

看着那架势,像是个不好惹的。

不过,就算说不定拐着弯的搭着关系,得给帝京本地的小爷一点面子,但这送到嘴边的肉,也没道理不让咱吃!对不对?

碰瓷团伙几经纠结,最终还是决定干他一票!

毕竟这么肥的肥羊,真是很难遇到啊。

即便是来这条街上淘宝的老外,往往都没有这么肥!

而且老外他们大多数时候,也不敢轻易去碰,毕竟“外事无小事”么,身在帝京,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第557章 碰瓷(下)

先发个防盗,以下是防盗,防盗,防盗……

正文正在写,大家先睡吧,明天醒了再看,诶嘿嘿嘿……

姜英秀原本一脸愉悦的神情,此时都化作了不好意思。

张彩霞很显然是在等她。

姜英秀看得出来,张彩霞是真的生气了。

之前她那脸上,一直都是焦急担心的模样,见到自己的一瞬间,先是心上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一般吐了口气,紧接着就进入了怒气值爆表的状态。

她压低了嗓子,声音很是深沉地吼了一句:

“过来!”

姜英秀笑得颇为谄媚,脚下也像生了根一样不想过去。不过她觉得这事儿真是自己理亏,不想惹真心担忧她的张彩霞更不高兴了,所以,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动过去的。

结果刚到了张彩霞身边,就被张彩霞一把抓住,抱了起来,翻了个个儿,让她脸朝下趴在了自己腿上。

姜英秀心中暗道不好,紧接着就觉得屁股一凉,裤子已经被扒下来一半儿。

一个肉肉的、胖胖的巴掌,“啪”地一声落在了姜英秀屁股上的嫩肉上。

“啊!疼疼疼疼疼!”

姜英秀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出了眼眶。这特么的是真疼啊!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屁股上的肉已经肿起来了!

她自打穿越以来,还没被揍过屁股呢!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

刚刚拍完了她一巴掌,见她掉眼泪了,还一个劲儿喊疼,张彩霞自己反倒抹上眼泪了,眼泪汹涌澎湃地,说话抽抽噎噎地,哭得比姜英秀还凶。

她心疼地摸了摸姜英秀屁股上肿起来的手指印,害得姜英秀又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赶紧又给姜英秀把裤子提了起来,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就像搂着个稀世珍宝:

“你个死孩崽子!你跑哪去了你?!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她的眼泪稀里哗啦,跟水漫金山似的,好悬没把姜英秀给淹了。

姜英秀的脸深深地埋在张彩霞怀里,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后背的衣裳迅速被张彩霞的眼泪给浸透了,心里头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不过,刚刚一时不察,又不想伤到张彩霞,就那么迟疑了一瞬间,结果自己被狠狠揍了一巴掌的恼火,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彩霞姐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啊!

虽然自己的芯子实际上是个成年人,而且,还随身携带着超级无敌的bug级别的金大腿,可是,这些事情,彩霞姐都不知道啊!

在她眼里,自己不过就是个力气大了点,有些门路能弄到些新鲜野味,会琢磨点新鲜吃食的小丫头片子。

李招娣那个大姑娘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这个半大孩子又没影了。

一整个白天不见人影儿,还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晚上大多数人都睡沉了,竟然还没回来!她当然是担心得要死,也当然会气得暴跳如雷啦。

这不,一边哭,一边抽噎,一边说,除了最开始那响亮的一嗓子,后头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不成句子,乌鲁乌鲁的,以姜英秀的耳力,都听不出来张彩霞到底在说些啥。

她只好乖巧地把头埋在张彩霞怀里,伸出小手,想要伸到张彩霞背后,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方面是因为张彩霞圆润的身材、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的小短胳膊小短手不给力,她挣扎了几下,结果小手却落在了张彩霞肋骨的软肉上。

张彩霞等到了姜英秀须尾俱全地回来了,心里的大石头已经落了地,她本来就特别怕痒,这一下,就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然后,又迅速“啪”地拍了姜英秀一巴掌。

不过这回却是轻拿轻放,只轻轻地拍在了姜英秀的手背上:

“跟你说正事儿呢,不许咯吱我!”

姜英秀也笑了,虽然屁股还是有点火辣辣的痛!

不过,看到张彩霞这么关心自己,把自己当亲妹妹一样疼,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好了有木有!

纵观整个姜家,几乎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给过她这么多的温暖。

姜英秀上辈子,一直都是老人面前最受宠爱的那一个,可谓地地道道的掌上明珠,从来不知老人的偏心,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从“家人”们身上遍寻不着的这种被真诚关怀,被悉心爱护的感觉,却在张彩霞身上找到了。

从此以后,张彩霞,永远都是她的姐姐。

张彩霞哭够了又笑过了,方才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把姜英秀的衣服糟蹋了,不由得傻了眼:

“唉呀妈呀,你看看我,这事儿闹得……都是让你给气的!”

说着说着,又贼拉自然地把锅扣在了姜英秀头上,张彩霞还翻了一个大白眼,紧接着又轻轻地推了姜英秀一把:

“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那湿衣裳换下来?快溜地、别磨磨蹭蹭地,别整时间长了再晾着!”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笑:

“彩霞姐,你手劲儿不小啊!打得我现在屁股上还火辣辣地疼呢!”

张彩霞听了这话,脸蛋儿“腾”一下红了。

她刚才是情急之下,忘乎所以了。

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有些尴尬,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不过,心里虽然软了,嘴上却还是得跟煮熟的鸭子一样,嘴硬到底:

“臭丫头,以后再敢给我蔫不出溜地没影儿了,还夜不归宿,我还得抽你!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哈!”

“放心啦彩霞姐,我不会再犯了。”

姜英秀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语气轻柔地安抚着张彩霞。

张彩霞这时才回过味儿来,之前光顾着激动了,忘了追根究底:

“秀秀,你上哪去了?”

姜英秀很淡定地回了一段半真半假的话:

“四点多的时候,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招娣姐浑身是血……然后我就吓醒了。”

张彩霞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

这李招娣今天也一直没出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秀秀还是个孩子呢,又是个丫头,这丫头身上阴气重,小子身上阳气重,所以要是李招娣真的出了啥事,托梦给秀秀也不是不可能……

第558章 捅了马蜂窝

中年男人和小胡桃两人,以及周围围上来的几个,都忍不住随着姜英秀的话,往地面上望去。

这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刚刚还在包袱皮里,散落着的碎瓷片,现在竟然一片都不见了。不,不止是碎瓷片一片都没剩下,就连那种碎碎的渣渣都没有剩下一星半点!

地面上唯一剩下的,只有一个干干净净的、空荡荡的包袱皮。

小胡桃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的传家宝哪去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姜英秀不屑地指着地面上那个包袱皮:

“你自己看哪。这就一个破包袱皮!里面啥玩意儿也没有啊!

你们就算是碰瓷的,好歹也得准备个碎瓷片啥的吧?

就拿这么个空荡荡的包袱皮往这一扔,这也太糊弄了吧!

本姑娘心地善良,天真无邪,但是我长得真有那么好骗吗?”

几人闻言又纷纷把目光转移到了姜英秀身上。

她穿着一身虽然带着补丁,却干净整洁,裁剪得颇为合身的衣裳。

身上没有什么口袋。

两只手也空空的,什么都没拿。

站在她身边那个大高个大长腿的男人倒是背着两个包袱,可是包袱的结打得好好的,是很结实很难拆的那种死结。

很显然刚刚这屁大点功夫,根本就不可能打开过。

再说,自己这么多人盯着呢,他距离这摊碎瓷片的距离也远着呢。

就算是有谁做了手脚,也绝对不可能是他。

那,那些碎瓷片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这大白天的难道还闹鬼了?

申老四——就是那个第一时间出来,佯装劝架的中年男人,这会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夕阳在地平线边上悬着,像是一张红彤彤的烙饼,离着完全落山,还得差不多半小时左右呢吧。

这个点儿,就算是有啥不干净的东西,应该也还没出来呢吧。

做出这种动作的,不只是申老四一个人。

意识力的触角不断地给姜英秀传回来最新的信息,姜英秀听到躲在不同店面里看热闹的人群,也都在纷纷议论:

“诶,那碎瓷片真的不见了!”

“这小丫头是个高手啊,怕不是那啥出身吧……”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说不准,你看她花钱那个大方劲儿……这钱要是辛辛苦苦挣来的,肯定不能这么漫天撒都不知道心疼的……”

“嘿,还真是难得,这么老些年了,头回碰见这样式儿的,这算不算黑吃黑啊?”

……

姜英秀微微一笑,看着申老四他们那显然是震惊极了的表情,极为诚恳友善地提议道:

“要不,咱们报警吧。让警察叔叔来解决这个问题。你们撞了我,还让我赔偿你们的包袱皮,还说这玩意儿是个传家宝。”

然后扭头对洪建设说道:

“喂,帝京这片你熟吧?赶紧麻溜地,我记得这道街上就有个派出所。你还傻站着干啥,快过去报案哪!”

嘿哟,这小丫头片子,还支使上我来了!

洪建设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有几分痞气的笑:

“你还挺明白的呀!”

给了她一个“你给我等着,看这事儿过去了我怎么收拾你”的眼神儿,颠颠儿地转身就走。

他个高腿长,跑得又快,那大步一迈,一般人轻易追不上他。

周围几个名为“围观”,实际跟申老四等人一伙儿的“托儿”,顿时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洪建设已经跑远了。

几个人气得原地直跳脚,看着一脸淡定,甚至嘴角还微微翘起的姜英秀,顿时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这个臭丫头,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

洪建设跑得很快,毫不留恋,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同伴。

至于说把姜英秀一个娇滴滴嫩生生的小姑娘扔在这里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老实说,洪建设确实觉得挺担心的。

不过,他担心的倒不是姜英秀,而是那些不长眼地惹到了姜英秀的家伙。

唉,希望这丫头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时兴起表演啥大变活人吧!

这里毕竟是帝京,要是真闹大发了,有点儿不好善后啊……

这丫头的脾气,真把她惹急了,可真说不定会干出点啥事儿来呢!

洪建设跟姜英秀打了几年交道,深知这丫头的个性,实在不是啥脾气好,有耐心的……她和善起来是真和善,可是狰狞起来也是真狰狞。

不过,跟她接触越多,感受越深,她,似乎就是没有心的。

冷漠,才是她内心世界的底色。

施舍给需要施舍的人,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类行为,她也会做。

但是,她心中似乎并无“柔软的心肠”或者“悲悯与同情”这样的感情。

她,是真真正正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的。

但是那种不当做一回事,似乎又不是出于恶毒或者残忍。

而只是出于漠然。

那种感觉,似乎有几分像是自己在后世玩游戏时候,砍杀npc的时候,那种感觉。

在姜英秀的视野之中,也许,她自己都未必意识到了,她周围的一切生命,她似乎,都当他们是npc。

她,似乎有某种执念,不认为这个世界,乃至这些人,这些生命,是真实的。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更像是一个运行得颇为符合逻辑的梦境。

而她只是一个不断在寻找逃脱这个梦境的办法的过客。

或者,类似于一个不自觉的游戏玩家。

她的显意识,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自己当做了游戏玩家。

但是在她的潜意识中之中,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都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境,一场幻觉。

洪建设一路飞奔,心中却情不自禁地梳理了一遍对姜英秀的印象。

这些东西,他平常也没有总结过。

却就在刚刚,忽然体会到了。

进而觉得浑身上下都有几分发冷。

他自己,何尝不是觉得自己也是个游戏玩家呢?

只是,与姜英秀正好相反的是,他在潜意识中,和显意识中,几乎都算得上是对自己的处境和状态,清清楚楚。

而姜英秀,似乎潜意识里把世界当成了虚幻的,而在显意识中,她并没有把这世界当做虚幻。

然而,她的感情像是被某种怪兽吃掉了,整个心境,都弥漫着一种名为冷漠的尘埃。

第559章 怎么又是你

作为一个穿越过数次的时空旅行者,洪建设其实每一次都在显意识中,不断地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些人都不是npc,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游戏玩家,一个要从无数次轮回之中,寻找到一条可以休息的道路的游戏玩家,却依然要不停地玩下去。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不把这每一个世界当真,同样也没有办法不把这每一个世界中的人们,当成活生生的、真实的生命。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姜英秀。

他才忽然感到,也许这个貌似真实的世界,其实,并不真实。

洪建设没跑多远,就拐进了派出所。

姜英秀还被几个碰瓷团伙的家伙包围着。

虽然碎瓷片不见了,众人都很震惊,但是,这个小插曲不仅没有让他们退却,反而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激起了这帮人的凶性。

毕竟,他们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姜英秀这头肥羊身上狠狠地宰上一刀,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呢?

几个“围观群众”围了上来,把姜英秀团团笼在中间。除了小胡桃之外,每个人都比姜英秀要高。一个个面露凶光地盯着她,看起来就好像随时要动手打人似的,真的很有压迫感。

这要是换了一般女孩子,怕是都要被这种阵势给吓哭了。

然而,姜英秀却一脸的淡定,甚至有几分怡然自得。

申老四在再次开口前,深深滴吸了几口气,但是他在这条街上横行霸道惯了,说真的,实在是不甘心栽在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

他压低了声音,但是声音里的狠厉,却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你把那碎瓷片弄到哪去了?麻溜地,快给我拿出来!”

“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明白呢?你给谁了就找谁要去呗,反正没给我!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吧?你这又是传家宝又是碎瓷片的,咋张嘴就管我要呢?”

“臭丫头,装糊涂是吧?哥几个,给我搜身!”

“呸!我看你们谁敢把那脏爪子伸出来?!敢碰到姑奶奶一片衣角,伸一只剁一只!伸两只剁一双!

原本姑奶奶今儿个心情好,不想大开杀戒。

你们要是自己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姜英秀到底还是“厚道”了一把,先出言警告了一番。

一个挺着一个肥肥的油肚子,梳着地中海发型,一脸猥琐的胖子头一个接了茬儿:

“嘿嘿嘿,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你还不想大开杀戒……我看你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今儿个要是能让你直着出去,我这姓儿就倒着写!”

外面真正的围观群众里,有人忍不住高声起哄:

“田老八,你那姓儿倒着写,不还是姓田吗?合着你怎么着都不吃亏啊!”

“姓游的,你别在那瞎几把嘚瑟!老子的事儿你少管!”

“嘿嘿,姓田的,我乐意跟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你既然这么不给面子,我游老六特么的要是再搭理你一回,就特么的是婊子养的!”

俩熟人竟然还顺便互掐了一顿,不过很快那个游老六就偃旗息鼓了,开不起玩笑的田老八也继续气势汹汹地奔着姜英秀过去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他,不闪不避。

等到他扑了过来,一脸凶相,伸手就要搜姜英秀的身的时候,姜英秀轻轻地抬起一只脚,一脚就把他踢飞了出去。

田老八飞出去四五米远,直接撞到了一家店铺的木格窗子上头,把窗子撞掉了半扇,人也有一大半被撞进了窗子里头,然而脑袋和双腿却还当啷在窗户外头,整个人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态,卡在了窗棂上。

周围的议论声一下子就安静了。

姜英秀淡淡地笑了笑:

“还有谁?”

申老四挥了挥手,几个跟班一下子四散开来,然后很快就从路边一家店铺里拿出来几根长长的棍子,再次围拢了过来。

嚯,还动上兵器了!

姜英秀忍不住乐了。

这回看来真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自打坐上来帝京的火车,就一直没有练功,因为萧凌然所在的医院,近期除了要治病救人,还得应付差检查审查的,包括萧凌然在内,所有的医生天天都得写材料……当然也就没有跟她一块儿来。

没了萧凌然跟她对练,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提不起劲儿来。

这会儿有这帮不长眼的,免费给她喂招,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么!

姜英秀内心那兴奋的小人儿开始手舞足蹈了,外面几个碰瓷团伙的成员一人拿了根长木杆冲过来,不过大概是吸取了油腻的胖子田老八的教训,谁都不敢凑得太近了。

只是把长木棍远远地抽过来、甩过来,试图把姜英秀打倒,再说别的。

姜英秀随手抓住了一根长木棍的一头,然后轻轻一抖,就把它原本的主人给甩了跟头。

虎口都被震得开裂了的原主人,压根儿扛不住木棍上传来的大力,木棍脱了手不说,自己也摔了个后脑勺着地,半天爬不起来。

不过,等到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才发觉自己早早地脱离了战团,其实是件幸运的事儿。

姜英秀用从他手中夺走的木棍,已经将其他人都轻轻松松地扫倒了。

然后用那木头棍子,在每个人身上都抽了好几棍,打得一帮人鬼哭狼嚎不说,甚至还故意在每个人脸上,都踩了个明晃晃的脚印儿。

顶数申老四挨打挨得最多,因为“搜身”的令就是他下的。

除了小胡桃,每个人都挨了至少三棍子。

小胡桃只在被扫倒的时候挨了一棍,后来就只被轻轻地踩了一脚——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还说着一口娴熟的家乡话,姜英秀到底还是没忍住,手下留情了。

这帮人都躺倒在地,鬼哭狼嚎的时候,洪建设已经带着一位警察同志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警察同志一看这个架势,就明白,这回这帮碰瓷的倒了霉了。

不过,他看到姜英秀的时候就忍不住头大,张嘴就没忍住叱了一句:

“怎么又是你?”

第560章 涮羊肉

姜英秀摸了摸鼻子,她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很显然的质问。

不过,警察叔叔还算得上是相当给力的——对每个涉案人员,都进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批评教育,直到每个人都痛哭流涕地承诺痛改前非,才欣欣然地带着姜英秀和洪建设,离开了这条街。

姜英秀活动了一番手脚,也跟碰瓷团伙结了仇,不过好在到底没有闹出人命来,心情颇为愉快地闪身走人了。

碰瓷团伙当然是很懊恼的。

但是,碎瓷片不见了,他们拿不出来证据,没办法讹人。

至于说被打坏了需要赔偿医药费之类——这种碰瓷手段,目前还没有兴起。

倒不是他们不想用这法子,只是,这年头儿,打人基本上都不用赔钱……

但是却很有可能被塞进派出所、看守所之类的地方,蹲几天班房。

这时候,对未成年人不像后世那么优待,还有少管所和工读学校之类的机构,对于违法犯罪了的的小屁孩,也是有地方安置的。

不过,只是单纯的打架斗殴,一般只要不赶上“严打”“树典型”之类的活动,基本上都没什么大事。

更何况,姜英秀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面对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这事儿怎么看,理亏的都不是姜英秀。

所以,这趟打架,姜英秀连班房都没有蹲,只再次做了个笔录,就完事了。

送她和洪建设出门的警察叔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小小年纪,还是个小丫头,怎么就不能学点好,动不动就跟人动手,像什么话?”

姜英秀唯唯点头,这个警察叔叔——准确地说得有四十多岁了,跟她目前的小身板一对比,绝对算得上是中年大叔——那苦口婆心的模样,确实让她有那么几分惭愧。

两人溜溜达达地回到了洪建设的敞篷吉普上,俩人开着车就奔了东来顺。

拿洪建设的话来说,是吃顿涮羊肉,压压惊。

俩人到了东来顺,大堂里客人不多,地方很宽敞,一张张桌子摆得很是稀疏。

俩人坐下没多久,服务员就端上来一个黄铜火锅,然后便是一盘一盘的羊肉,还给两人准备了蘸料。没多大会儿功夫,菜码就都上齐了。

水开了,洪建设开始往锅子里下羊肉片。

姜英秀也用筷子夹着羊肉片往翻滚的水花里放。锅底很是简单,不过竟然有几味中药材,姜英秀大致认出来了枸杞、细辛、厚朴。

鼻端传来一阵淳厚的香气。

眼看着羊肉转瞬间就变了颜色,先捞起来吃一波。

唔,味道竟然还不错。幼嫩、细滑、鲜香,带着种生气勃勃的热量。

口味很朴素,很传统。

姜英秀上辈子,几乎吃过所有市面上见得到的、各种各样的火锅。

口味丰富多彩,锅底和蘸料的花样也各村有各村的高招。

然而,东来顺这种纯粹的涮羊肉,倒是让她吃出了几分返璞归真的感觉来。

呃,其实,她折腾来折腾去的,图什么呢?

学籍的事情早都已经搞定了,接下来,自己只要到各地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就好了。

顺便随缘不攀缘,完成收集各种艺术品的既定目标。

累了烦了,当然也可以抽空去找找宝藏,探索一下各种文明遗迹,说不定会有什么奇遇,也能对空间有所补益。

等到恢复高考的时间节点一到,自己就赶紧挑个差不多的学校,然后回到校园。重复一下上辈子的读书轨迹。

嗯,当然,结合时代特色,略微修正一下人生道路,也不错。

舌尖的鲜美和心头的思绪,将她带入一种凝神静气的状态。想象刚才在琉璃厂淘宝的收获,虽然一下子花光了一大笔钱,几乎把手上的现金去掉了一大半儿,但是心里却觉得赚翻了,美翻了。

这回在琉璃厂的收获之中,除了之前跟洪建设一路上如数家珍地说过的那些,其实还有很多各种不同年代、不同版本、不同品相的书画作品。

其中最让她兴奋得几乎不能自已的,是一套康熙年间的彩印版《芥子园画谱》。

《芥子园画谱》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地位,可以说是举足轻重。

很多名家大师,都曾经从这套作品中深深受益。

比如举世皆知的著名画家齐白石、著名国画家潘天寿、著名山水画家陆俨少,都曾经将这套书视若至宝,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地一遍遍临摹、学习,如痴如醉。

姜英秀上辈子其实是学油画的,后来又偏重于珠宝设计。

对国画的技法,只是浅尝辄止。

但是即便如此,她对这部《芥子园画谱》也是耳熟能详、心仪已久了。

上辈子她买过这套书,不过买的却是后世翻印的,最早出版于清代光绪年间的黑白两色巢勋临本。

她翻看、欣赏过很多次,但是,身为一只懒癌晚期的吃货,她虽然拥有这样的好资源,却并没有像那些名家大师那样临摹学习。

这回的运气,好得让她几乎不敢相信。

随心所欲地走一趟琉璃厂,竟然能淘到康熙十八年首印、只印了几百部的《芥子园画谱》第一集,以及康熙四十年间的五彩套印版的王概本第二集、第三集。

这套书她刚一入手,就兴奋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压根儿没舍得往包袱里放,直接就心念一动,送进了空间。

不过,姜英秀虽然对国画领域涉猎不多,只了解一些皮毛,绘画技法她粗略地学过一些,但是她学得时间短,练得少,画功也不怎么样。

不过,她欣赏的水平,却一点都不差。

她不懂文物鉴定,从纸张、装裱、题名落款等方便,并不能准确判断这套《芥子园画谱》年份的真伪。

然而,即便年限可以作假,这套画谱的艺术价值,却是实实在在、无法作伪的。

倘若真的是后人伪作,还能达到这种高度,那么它的价值,也足够她珍而重之地收入空间了。

毕竟这可是《芥子园画谱》啊!

这回,够她回去慢慢揣摩体会很久很久了吧……

上辈子她一直都没怎么在国画上下过功夫,这一点,在她的飞机掉下来的时候,曾经一瞬间涌上心头,带给她一阵淡淡的遗憾。

这辈子,既然平白多了大把的时光,完全可以从头学起来么!

那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561章 卖木雕

姜英秀心情大好,嘴里的涮羊肉都更加美味了几分。

洪建设见着桌子上眼看要光盘了,赶紧又招呼服务员,让再上几盘羊肉。

一边吃,一边打趣姜英秀:

“你这饭量够可以的啊,一个小丫头片子,比我这大老爷们儿都能吃!

不过我看你个儿也不高,人也不胖,吃这么多肉,都长到哪里去了?”

他隐晦地瞄了一眼姜英秀刚刚开始发育的平板身材,目测大概只有……唔,难道吃下去的食物,都化成那一身变态的怪力了?

姜英秀同样隐晦地瞄了一眼他的肚子作为回击。

可惜洪建设现在还很年轻,而且天天坚持锻炼,小腹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肚腩……

只好故意放大了笑容,乐呵呵地怼了他一句:

“哼哼,羡慕吧?咱可是干吃不胖星人。”

姜英秀平时吃得其实不多,对大多数的食物,只是常常滋味,满足了就住嘴了。

今儿个是想事情想得入了神,一不小心就多吃了好几盘子羊肉片。

好在她的身体,自打经过空间强化之后,已经强悍得有些变态了。

偶尔吃多了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消化不良,或者脂肪囤积。换句话说,这辈子她再怎么胡吃海喝,也会是那种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干吃不胖”体质。

心思已定,肚子也塞饱了,这第二轮的羊肉片吃起来,就远远没有第一轮那么运筷如飞了。

两人都有心情慢下筷子,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姜英秀忽然想起来了手头那几百件的木雕、根雕习作,忍不住提起了这个话头。

“我记得你说过,在使馆区那一片混得很熟?”

“嗯,基本上哪个国家的,都有认识的。不过玩儿得好的,靠得住、能打交道能办事儿的关系,大概也就两三个。”

“嗯,那,你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可能在使馆区办个木雕、根雕艺术个人作品展?然后……走一波,你懂的。”

“这个……你有点儿太超前了吧。办个展不太可能。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找找销路。”

“嗯,大概几百件呢。不知道一次放出来会不会太夸张了。

回头我准备好了,你过来看看吧。

要不我拍些照片洗出来,你拿过去给目标客户看看也行。

你这阵子要是忙,我把东西都放你那,慢慢出货也行。

或者你要是懒得管这些消失,把人给我引荐一下,我自己去跑跑也可以。”

“就你?算了吧,还是我受点累吧!唉,自打认识了你,我算是知道了,我就是一劳碌命啊!”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腾腾地吃着,把最后一点羊肉消灭了,心满意足,又喝了几口茶水,方才慢慢离了东来顺,走人了。

距离他们不远处,坐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半弓着腰的“老大爷”,抱着一壶茶喝了半晌。

等两个人走了,“老大爷”才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来一张显得有点过分年轻了的脸,盯着两人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也麻溜地结了账,走人了。

洪建设把姜英秀送回了姜英秀住的小院子,进了屋,慢悠悠地喝了一壶自己动手泡的红茶。

一边滋儿滋儿地喝着茶水,一边看着姜英秀把两个大包袱欢天喜地地打来,一件一件地把淘来的各种“宝贝”码放在炕头上,仔仔细细地一件件鉴赏品评,眼里有一点点闪烁的微光。

对姜英秀这个“同伴”或者说“异类”,洪建设的心情很复杂。

不过,大多数时候,看着她欢快的、雀跃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竟然有几分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说实在的,有几分不符合他做人的原则。

但是这事情,就是这么诡异。

他看着姜英秀的感觉,很多时候像是寂寞旅程中的一个同伴,但是更多时候,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亲生的那种。

轮回了这么多辈子,他的生命里,似乎从来都没有过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儿。

姜英秀的出现,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填补了这一段空白。

姜英秀很快就把铺满了一炕面的各种“宝贝”收拾停当了,然后就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鼓捣了一阵子,就过来邀请洪建设过去参观。

洪建设跟着过去了,有那么一瞬间,恍惚间简直觉得自己回到了后世。机缘巧合之下,进了一间手工艺人的作坊。

姜英秀的木雕、根雕习作,实在是太多了。

铺满了另一间房的整个炕面不说,窗台上,桌子上,椅子上,都铺的满满登登,就连地面上,也摆了好几个大件。

几乎都快没地方下脚了。

“这些,都要出货?你不自己留几件?”

“嗯,其实我都留着也行。不过,这不是刚刚剁手了吗……总觉得还是换点现金在手上,心里能踏实些。这些不用全都出手,你看着能消化多少就消化多少,剩下的我再收起来就行了。”

洪建设仔细地看了一圈儿,大部分的作品,风格都刀工到位,线条简洁流畅,形象生动有趣,甚至还有很多q版萌版的动物形象和卡通形象。

销路很显然是不需要犯愁的。

不过,这里有些东西明显是超越了时代了吧……

变形金刚?说真的,现在出版了吗?哆啦a梦?这玩意儿现在已经有了吗?

喜羊羊,灰太狼?光头强?熊大熊二?单看这几个,自己绝对可以确定,现在百分之二百没出现呢!

这丫头,自打上次自己点出来她说漏嘴了,露馅儿了,这是在自己面前,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吗?

洪建设把几件明显超越了时代的作品通通捡了出来:

“这几件,你还是再留几年吧。平时自己欣赏欣赏,别太早曝光。不然以后万一有人追究起来,都是事儿。”

姜英秀虚心受教,把一些可能超越了时代的作品,都重新收了起来。

“这个没什么吧?”

她指了指q版的非洲五大兽。

这套作品,她自己也很喜欢。

尤其是那只犀牛、还有那只大象,绝对算是她的得意之作。

黑色的犀牛,独角憨态可掬,身材圆润如球,简直太可爱了有木有!

棕色的大象,大头、长鼻子、大耳朵,都故意雕得很萌很q,四条短短的粗腿儿,欢快活泼,看着就让人想要摸两把的那种!

洪建设点了点头,这套倒是可以留下。

而且这种憨态可掬的造型,销路肯定不会差。

第562章 英秀的世界

这些作品,其实都是姜英秀练手的时候雕的。

往往是随着木头和树根的纹理和天然的图案、特征,想到什么,就随手雕刻一些什么。

最初只是放在空间里,自己学习雕刻技法,练手用的。

后来技巧成熟了,再雕,就成了消遣之作。

这回拿出来摆着的,几乎是她平时做过的全部的作品了。

除了有几件特别不成熟的,她没好意思拿出来。

另外也有几件自己特别喜爱的,她恋恋不舍地把它们留在了空间里了。

其它的,几乎全都一股脑拿了出来。

一时高兴,忘了把这些时代特征过于超前的给收起来了。

不过,好在洪建设算是自己人,嘴巴又严,被他知道了,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姜英秀准备的各种包袱皮再次派上了用场,这些木雕和根雕,都被洪建设打包带走了。好在有车。

姜英秀这几天看着洪建设开车,一直觉得有点手痒。

她也想开车。

可是她还没有成年,也没有驾照……

上辈子她是常常开车的,开了几十年,还曾经跟几个朋友结伴去过川藏线,自驾游。

可惜那趟行程不是很顺利。

五个朋友里面有三个,高原反应很严重,只好打道回府,悻悻而归。

毕竟一场尽兴的游玩,远远不如好朋友的性命重要。

那时候,她从往回走的地方下了车,满怀遗憾地捡了一块儿湖边的石头滩上,形状很有特色的、粗略看去有几分像莫比乌斯环的石头。

刚刚捡起来的时候,还被那石头隐藏着的一个尖锐棱角,扎到了手指。渗出来了几滴血珠,滴落在那石头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段记忆,她几乎都想不起来了。

而且,那块石头,后来被她放到哪里去了,似乎也想不起来了。

若不是今儿个数次看到洪建设开车的动作,勾起了她突然间很想开车的欲望,她说不定这辈子过完了,都不会想起来这件事。

……

姜英秀又在帝京呆了几天,一边随处逛逛,差不多玩了十来个景点,寻找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跟上辈子的记忆中的相似与不同,一边等着洪建设的消息。

洪建设不负所望,很快就带来了好消息:

木雕和根雕,分别卖给了几个不同使馆的工作人员,算了算,大件收得贵一些,小件便宜一些,都是按手工艺艺术品卖的,而且因为一次出货太多,算得上是走量,价格卖的不算很贵。

因为之前在琉璃厂有过卖出一件的经验,姜英秀定的价位是,小件底价八十,中号的底价一百五,大号的底价三百。

刨除一些“不合时宜”的,最终一共卖了三百四十件作品,

总共算下来,一共卖了差不多两万八千六百七十五块。

一万块,在八十年代初,都是一笔巨款。

将近三万块,在这个时候,绝对是个很令人震撼的数目了。

然而洪建设和姜英秀这两个“见过世面”的,倒是都很淡定。

姜英秀还从这笔款子中拿出来一部分,给了洪建设做佣金。

洪建设想了想,没有推辞,干脆利落地收下了。

这丫头不会说话,不会处世,智商情商,都不咋在线。仔细盘点一番,最大的优点,貌似只有两条:

一,她有挂。

二,她待人至诚,不装假,不虚头巴脑。只要是她对你说出来的话,基本上就是她内心之中最为真实的想法。

老实说,这种直肠子、一根筋,却还偏偏能够不让人讨厌的生物,自己已经几辈子都没见过活的了。

……

洪建设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几个买主听说创作者就在帝京,都表示要找机会跟姜英秀见一面。

姜英秀半点不怯,欣然赴约。

还顺便带上了一些自己的画作。

根雕木雕卖上了好价钱,她想试试看自己的涂鸦之作,能不能也走一波。

反正,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呗!

结果,这趟会面,竟然超出预期,收获不小。

米帝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工作人员,姜英秀心中暗暗管他叫米帝大叔,积极从中牵线搭桥,自告奋勇要给姜英秀作代理人,帮她在米帝出版作品。

先期的计划,是出两本作品集。

一部是姜英秀的涂鸦手稿合集,命名为《英秀的世界》。

还有个副标题——东方少女带你看华夏。

内容包含姜英秀闲来无事创作的十八幅不同主题的画作。

很有时代特色和农家趣味。

按照米帝大叔的说法,正式出版的时候,大概有三四幅画,很大可能会被删掉,她作为一个新人,能出个十四五幅画的小册子,就算不错了。

另一部是拍摄了姜英秀这批出手的每一件雕刻作品的照片集,当然,正式定稿的时候,也会被删掉不少。

照片集的书名暂时还没定下来。

米帝大叔金发碧眼,长得不苟言笑,一脸肃然,跟姜英秀见面的时候穿着正装,天儿很热,但是人家的领口、袖口的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

不知是职业习惯,还是特别重视姜英秀这个年纪轻轻的合作者。

姜英秀对米帝大叔的这个想法很感兴趣,稍加思索便同意了这次合作,只是要求所有的合同文本都要亲自过目,而且自己可能会找专业人士审核。

聊开了姜英秀才知道,感情这位大叔自己的儿子就在一家大出版社工作,是个能够独立选题的编辑。

本来当编辑的儿子,听到他要到地球另一边的华夏来任职,兴奋地跟他约了一本关于他亲历亲闻的东方风情的书。

这位老兄可能是一直忙于工作,或者也可能是忙于跟华夏妹子跳舞,反正来到华夏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完成跟儿子的约定。

等到见到了姜英秀的雕刻作品,又听说她是个自学成才的、农民出身的天才少女画家,顿时感觉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信誉,突然得到了一个难得的挽救机会。

跟儿子打了好几个越洋电话,仔仔细细地商量了一番,米帝大叔迅速决定亲自拿下代理权,全权代理姜英秀的作品在米帝出版事宜。

姜英秀之所以没有怎么思考就欣然同意了,实在是因为,能在这个时候就出版作品集,她是很开心的。

虽然不在自己的计划内,属于意料之外的收获。但是这种类型的意外,越多越好啊!

第563章 西山偶遇

至于作品的翻译工作,姜英秀自己就能搞定,这又省下了一大笔费用。

米帝大叔对姜英秀的英文水准不是很信任,她干脆当场飙了一段英文,又飙了一段法语,收获了米帝大叔一脸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表情。

姜英秀心头略微飘飘然了一会儿,之后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跟同样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的米帝大叔,俩人你来我往了一阵,总算谈妥了合作适宜。

姜英秀乐呵呵地离开了使馆区。洪建设继续自觉自愿地继续担当护花使者。

俩人在市里基本上都溜达遍了,很多地方姜英秀已经自己去过了。

既然有车,行动方便,范围也扩大了许多,两人就商量好了去郊区逛逛。

帝京的郊区有很多风景名胜,她上辈子几乎每一处都去过。有些景点,甚至还去过不止一次。

既然有车,那么远郊、近郊,都可以去吧。

不过,到底该去哪里,还是太难抉择了……

姜英秀有点举棋不定。

呃,选择困难症不是天秤座的专利么?

洪建设看她犹犹豫豫地,就觉得难受,干脆替她决定了:

“今儿个不早了,要不咱们还是去近郊吧。”

两人直接开车到了西山,准备从八大处公园开始爬山,一直爬到山顶。

这个活动量……

就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来说,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若是换了上辈子,那就该闹笑话了。

姜英秀上辈子的体力值,虽说经常到处跑画画什么的,不算是太菜。但是说来也怪,每次到八大处公园爬山,她基本上只能爬到八大处二处。

一旦到了佛牙舍利塔,就走不动了。

不过,好在二处的风景也很美。

而且,在这里能见到全世界来对佛牙舍利顶礼膜拜的人群。什么国籍、什么肤色、什么性格、什么职业的人,都有缘遇见。

说起来,算是个很适合写生的地方。

这里的老树上还爬了好多葫芦藤。不知是寺里的人种的,还是天生天养,野生的品种。

青青嫩嫩的葫芦一串一串挂在树上,悠悠荡荡,在斑驳的碎金一般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静谧,安详,美不胜收。

上辈子,她差不多每年都会来上一两回。

每回到这里来,姜英秀都会开开心心地溜溜达达,爬爬山,看看热闹,观察形形色色的人群,欣赏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

至于说,事先计划好的写生……那是什么?能吃吗?

速写什么的,兴致来了的时候,倒是会画上两幅。

这一天是工作日,像姜英秀和洪建设一样工作时间来爬山的人真心不多。

而且这个时代跟后世不同,八大处公园周边并没有围着三五成群的、一脸嚣张的小贩,用笼子关着准备用“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高价卖给信徒、用于放生的可怜猎物。

山周围很是清净。

爬山的过程无比安静,清清爽爽,莫名地让人有种身处红尘之外的错觉。

除了佛牙舍利塔周围有几个虔诚顶礼膜拜、外加一圈圈饶塔的、看衣着服饰应该是来自川藏地区或者东南亚的信徒,整个八大处二处,几乎就只能见到一些小鸟,偶尔从空中扑啦啦飞过。

姜英秀忍不住拿出相机来拍照。

这地方的景色相当不错。

毕竟是学美术的,姜英秀拍照的技术,还算是相当过得去。

拍风景,她擅长拍摄构图最优美的景色。

拍人物,她擅长抓取最值得记录的动人瞬间。

两人一路悠然自得地爬山,姜英秀一路随心所欲地拍照,走走停停,记录着轻松又愉快的休闲时光。

如果姜英秀不是那么爱折腾的话,光手里这两万多块钱的现金,以这个时空的物价水平,足够轻松加愉快地养着三房一家子,养个十年二十年的,都不成问题,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加愉快。

不过,就凭姜英秀这个折腾劲儿,这两万多块在她兜里,能不能装满一年,都不好说。

姜英秀想着到手的外快,和米帝大叔即将带给她的可预期收入,心情很好。

心情好了,看周围的环境,也就更加顺眼。

天更蓝了、山更绿了、水更柔了,就连一边热情似火、任劳任怨地跑前跑后帮忙,一边嘴里的小话不停、牢骚不断的洪建设,都显得更帅气了几分。

俩人同样身姿挺拔,走在山上,看着也似一道风景。

偶尔遇到几个零星的游人,甚至能从人家眼睛里,看到一抹羡慕的眼神。

俩人在二处的佛牙舍利塔附近休息了一阵,远远地观望着饶塔的几个人,姜英秀看着其中几个身着红衣、脸膛被晒得红红的少民,难掩面上的佩服。

对姜英秀这种俗人来说,信仰,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不过这不妨碍她对有信仰的人群发自内心的尊敬。

对她来说,也许美食和画画,这两件事,才是她终其一生的信仰吧。

没有什么东西,比一餐美味,更让她觉得安慰。

也没有什么东西,比在满心倾吐的欲望喷薄而出之时,挥动着手中的画笔,把自己心中的人、物,景色与情感,一笔一笔地画下来,更来得爽快。

为了吃到一顿美食,上辈子,她可以驾车穿越大半个中国,也可以坐飞机飞跃大半个地球。

为了画出一幅好画,她可以废寝忘食,连续数天仅仅以馒头咸菜、或者泡面充饥。

按捺不住心中突然涌现的激情,姜英秀举起了相机。

若是在后世,这种随意拍照的行为,是明确无误的侵权行为,很可能会给她带来一场官司。

但是这个时代,很多人甚至并没有肖像权的意识。

即使没有征得自己同意,便被她拍进了镜头,当事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姜英秀咔嚓咔嚓拍了几张,又换了个角度取景。

碧空如洗,古木葱茏,姜英秀觉得随意切到任何一个角度,都是一幅好风景。

她拍了一张又一张,突然发现镜头前站了一个脚蹬一双白色恨天高、穿了一身很时髦的白色洋装、系着丝巾、戴着墨镜,一头长发的女士。

她冲着姜英秀露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高高兴兴地挥了挥手:

“嗨!”

姜英秀忍不住瞄了瞄她的脚腕——穿了后跟这么高的鞋子来爬山,脚脖子真的不疼么?

第564章 闻出来的

热情得有几分自来熟的时装女人,竟然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个地方,真是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不过,姜英秀想想,觉得还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毕竟这里是帝京。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多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女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来自于资本主义世界。

跟这个时空的华夏人,完全不同。

既然是游客,那么无论穿什么,都不奇怪了。

姜英秀把相机放了下来,略带谨慎地问道:

“这位女士,请问你有什么事?”

“小妹妹”,除了那一声“嗨”这女人说的很标准,其它的句子就有些不伦不类了,带着点一听就知道来自何处的标志性口音,那个咬字发音的感觉,听起来还有几分像吴君如:

“我看你形象气质都很不错,有没有兴趣当明星啊?”

……

姜英秀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懂,不由得一阵无语。

这要是搁在三十年或者四十年后,她以现在的年纪,走在帝京的街头,遇到这种事情,似乎还算情有可原。

但是,这里明明是1971年的帝京啊!

虽然是平行世界,但是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开放吗?

她求助地望向洪建设。

洪建设一脸狐疑地看着那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看着两人的表情,考虑了一下,从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拿出来一张名片,递给了姜英秀:

“我是超级造星梦工厂的星探,这是我的名片。你的样貌、身材、气质,都很特殊,站在人群里,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只要好好包装一下,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希望你郑重考虑一下,如果愿意走做明星这条路,欢迎你来找我。”

女人竟然干脆利落地留下了名片,就挥挥手走了。

姜英秀在她递名片的时候,又再次认真观察了一下她。

穿了一身牌子货,不过都是些二线、三线品牌,包括她背着的那小巧精致的手包,她脸上的大墨镜,她耳朵上两个闪闪发光的耳环,还有她身上的衣服、鞋子、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手腕上戴着的镯子……

最值钱的,也就是个二线品牌。

不过,这时候国内的山寨业务应该还不是很发达,可以断定这女人身上穿的行头,应该都是真的。

只是一个来八大处公园旅游的香江星探看上了自己?怎么看都觉得这事儿不大靠谱。

再者说,姜英秀那种自由散漫惯了的个性,一言不合就谁的面子都不给,抬手就打架的作风,还是很不适合做明星的。

结论:不管这女人是骗子还是真的,都不必理她就是。姜英秀这样想着,就没把这事儿当做一回事。又从各个角度拍了大概几十张照片,然后就继续爬山了。

洪建设一直耐心地陪着姜英秀爬山,爬到日落西山,漫天燃起了红彤彤的火烧云,两人方才尽兴而返。不曾想,到了山脚下吃饭的时候,竟然又遇见了那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十分自来熟地凑了过来,跟他们拼了一张桌子,还主动要求请客。

姜英秀倒是不缺钱,不过也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并没有拒绝。

姜英秀都不怕,洪建设就更不怕了。

两人乐呵呵地看着白衣女人舌灿莲花一般,给姜英秀讲做明星的好处。

不过,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吃香的、喝辣的、赚钱轻松愉快、走到哪里都有人欢呼、受人喜爱,以及可以全世界到处跑之类……

姜英秀神情淡淡地听着,不置可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白衣女人开始大谈特谈外面的世界多么的繁华、自由的时候,姜英秀淡定地提醒了白衣女人一句:

“您说了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不怕被举报吗?”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红小兵标志,笑得很是愉悦。

白衣女人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十分迅速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而且那之后,她简直像是屁股底下着了火,坐了不到两分钟,就匆匆地告辞了。

好在这地方吃饭也是先结账的,不然这顿饭,就成了姜英秀和洪建设两个人请她吃的了。

两人看着白衣女人匆匆离去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洪建设方才开口说道:

“怎么了?你看出来哪里不对劲儿了?”

姜英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不是看出来的,是闻出来的。”

洪建设来了兴趣:

“闻出来的?”

姜英秀笑着点头:

“对,她身上的土腥气太重了。连香水味都盖不住。这女人不管是干什么的,真实身份,肯定不是星探。”

“土腥味?”洪建设眸光一闪,兴味盎然。

姜英秀再次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桌面:

“喂,洪哥,你吃饱了没?吃饱了的话,咱们走吧。我估计她后续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俩人起身离开了饭店,驾车回了市区。

路上没开多久,就从后视镜里发现,有辆小轿车一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要是在后世,这种跟踪,还真未必会被发现。

毕竟后世,到处都是车。

尤其是帝京这种超级大都市。

有辆眼熟的车出现在你身后什么的,那简直再正常也没有了。

但是这个时代,帝京还处于自行车的汪洋大海之中。大街上的四个轮子的车,种类和数量都少得可怜。

这种时候开着一辆汽车玩儿跟踪,就未免太过显眼了。

“这伙人能量不小啊,能在帝京开车出行,多少得有点来头的。”

“呃,这个我倒是不懂,不过,他们这帮人,好像有个共同特征,就是土腥味儿都很重啊。包括那辆车也是,车上一股土腥味儿,特别冲。”

“你这狗鼻子,居然能闻那么远?”

“去去去,你才是狗鼻子!人家这叫天赋异禀好不好,狗鼻子哪有我的鼻子好用!”

俩人说笑了几句,竟然没把自己被一辆小轿车给跟踪了这么大的事儿放在心上。

洪建设倒是对那土腥味儿很感兴趣。

好端端的开着小轿车,咋还弄出一身土腥味儿来呢?

“难道那伙人,是倒腾明器的?”

姜英秀再次微微一笑:

“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非得盯上我不放了。”

第565章 灵女

两人没有直接回姜英秀的住处,绕着帝京市区转了两圈儿,然后发现那辆车果然还在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这可怎么办呢?

姜英秀又笑了:

“都快被他们给绕进去了。我怕什么呀。回家!”

姜英秀这个正主一发话,洪建设自然就一丝不苟地执行了。

俩人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来到了姜英秀的小院子。

洪建设稍坐了一会儿,主要是劝姜英秀的:。

“要不,你还是到我那去住吧。说不定看着人多,他们就不作死了。我不担心你打不过他们,我是担心这帮人万一要是挂了号的,到时候可怎么善后啊!”

姜英秀摇了摇手:

“放心,我办事有分寸的。就这样吧。天儿也不早了,你也赶紧麻溜地回去吧。省得你家里人大晚上的找不见你,再跟着着急上火。”

洪建设犹豫了一会儿,想想姜英秀的武力值,觉得还是外面那伙人的处境更加不妙一点。

不过,姜英秀怎么也是自己人,再怎么关心也不算过分,于是忍不住又多嘱咐了两句:

“内个啥,你也悠着点儿哈。别光寻思怎么善后的事儿。

最好还是别轻敌,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可别再小阴沟里翻了船了!”

“成,别担心了,赶紧走吧!”

姜英秀连推带送,把洪建设推出了门,自己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在白衣女人那一伙人眼皮子底下,从从容容地关上了院子门。

等到洪建设的车开走了,白衣女人一伙儿依然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蔡师傅,这丫头跟男人过从甚密,恐怕不是个好选择吧。”

“小四啊,你这眼力,还是得多练练哪。”

“嗯,这话怎么讲?愿闻其详。”

“小四,你这学东西的态度也不对啊,不过蔡师傅今天心情不错,干脆就免费给你上一课。”

“咱们要找的灵女,需要年纪在十二岁到十八岁之间,未经人事污染的处子。

这个女孩子,年纪大概就在十六岁左右,身量未开,眉头未散,很显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

她跟男人相处,虽然来往过于密切了些,但是我一路观察下来,发现这种相处,并无不妥。反而,发自天然,很是天真无邪,活泼自然,是没有任何逾矩之处的。

而且,最为难得的是,她一身的灵骨尤其难得,珍贵稀有。

你知道吗?在八大处公园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先看到的,是一阵灵光冲天而起。

可见她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灵女啊。

要不是这回的阵法,必须得这样一副灵骨来破,我是绝对舍不得把这样一个灵女,就这么生生地糟蹋了的。”

“小四”是个身材瘦瘦小小、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年轻人,光看外表,很是斯文俊秀。

而这个侃侃而谈、高谈阔论的“蔡师傅”,赫然便是刚刚那个自称是“星探”的白衣女人!

车里还有三个男人。

其中之一穿着西装,五官平淡无奇,令人过目即忘,开着车子,沉默无语,看起来似乎只是个司机。

后座上,还坐着两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

一个男人身材粗壮,面容也长得很有野兽派的风范,还带着几道疤痕,同样一言不发。

另外一个男人身材适中,不过个子似乎比较高,坐在“野兽派”身边,足足比“野兽派”瘦了一半,却高了一个头。

这家伙整个人都像一张拉满了的弓一样,给人一种非常紧绷绷的感觉。

一个司机,两个男人,一个“蔡师傅”,一个“小四”,五个人很快又陷入了沉默,静静地等待着天黑。

姜英秀住的这个小院子,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

因此,即便是天没有黑,他们如果摸进去,大概也不会惊动其他人。

然而,在“蔡师傅”的坚持下,几个人都同意更加谨慎一些,等天黑了再动手。

“蔡师傅”是香江人,在香江对女孩子诱之以利,以“星探”的名义跟人套近乎,十有八九,都能轻松得手。

毕竟香江这种纸醉金迷的世界,很多女孩子对于做明星这件事,是充满了激情和渴望的。

即便心知肚明“蔡师傅”这种找上门来的所谓“星探”,有一半可能是个骗子,但是,出于某种莫名的蜜汁自信,大多数女孩子,都觉得自己会是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而不是那个被欺骗、被坑害,失去自由甚至性命的倒霉蛋。

“蔡师傅”的主业并不是坑害女孩子。

坑害女孩子,只是她副业中的一项而已。

她的主业,原本其实是帮人看风水。其实她把自己师父的本事学得很到位,单纯从技术层面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青出于蓝了。

只不过,她是因为品行不端,被逐出门墙的师门弃徒。

名声坏了,风水师的圈子又只有那么大,于是很多优质客户,都不会来找她。

眼看着自己一身的本事,却越混越回去了,她忍不住打起了一些歪门邪道的主意。

当然了,走歪门邪道,难免是要付出代价的。

被师门出面教训了两次之后,她不敢再太过招摇,于是把主要业务换了个方向。

她通过一些古董行的玩家,联系上了一些盗掘古墓的犯罪团伙。

然后,靠着为这些团伙勘测大墓,破解机关阵法,换取高额的报酬。

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就是她的主业。

而她的副业,就林林总总,无所不包了。

打着“星探”的旗号,签约一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然后明目张胆地做起来人肉生意——把这些小姑娘当做“旺夫”“转运”等等的秘方,出售、出租给出得起价格、人品又够卑劣的某些富豪,就是她的副业之一。

然而,香江的小姑娘往往抗拒不住当明星的诱惑,在大陆这种法子却不大好用了。

至少姜英秀今天就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动心来。

然而,对于姜英秀,“蔡师傅”却是志在必得的。

不为别的,实在是因为现在跟她在一起的这个团伙,看中了北湖省一座大墓。

然而,那座大墓不知是埋葬了什么大人物,阵法非常厉害。

这个团伙原本有七个核心成员,就为了探索那座大墓,目前折损到只剩下了四个。

于是他们经人指点,找到了“蔡师傅”。

“蔡师傅”发现破解那座大墓的阵法,需要一样至关重要的道具——一副先天灵骨。

而先天灵骨这种东西,最好的是取自于灵童,其次是灵女。

第566章 执着

“蔡师傅”发现破解那座大墓的阵法,需要一样至关重要的道具——一副先天灵骨。

而先天灵骨这种东西,最好的是取自于灵童,其次是灵女。

而灵童和灵女,其实都是传说中的存在,根本没有什么几率能够遇见。

所以,她胆大包天地打上了帝京八大处的古物的主意。

她小的时候听她师父提过一嘴,知道帝京八大处一处,有一件宝贝,正好可以用来破阵。

只是,费尽心机,动用了不少关系,总算拿到了前往华夏国帝京“旅游”的许可。

到了八大处公园才发现,八大处一处竟然已经毁于红小兵之手。

那件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宝贝,也不知流落到了何处。

希望突然落空,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转念一想,不如去二处碰碰运气。

佛牙舍利本身就是一件至宝,可惜守卫森严,估计以她手上这点本事,是盗不出来的。

不过,那些次一级的宝物,安保方面就不至于那么严谨,一点空子都钻不到了。

虽然去现场勘查之前,她还不知八大处二处有没有什么宝物,是可以用来破阵的。但是,宝贝这东西么,永远都是不嫌多的。

即便这次破阵用不上,她若是能拿到手里,等到需要的时候,用起来也从容不迫啊。

谁曾想,刚刚爬到八大处,就发现了一道灵光,冲天而起,简直让她喜出望外,差点就喊了出来!

她急匆匆地凑近了去看,发现那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皮肤水嫩润泽,像是丝滑的牛奶,或者刚刚剥了壳儿的鸡蛋。

目光清澈得像是在林中漫步的小鹿,或者刚刚几个月大的、眼睛蓝湛湛的婴儿。

一身灵气逼人。

凑近她,都忍不住想要深呼吸一番。

不过,“蔡师傅”到底还算是见过世面的,在姜英秀面前,完美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先用了“星探”这一招。

没想到,这灵女就是灵女,竟然丝毫不为红尘中的热闹繁华所动。

可惜啊可惜。

若不是要用她的一身先天灵骨来破阵,需要在破阵的时候,取了她的性命,用她的灵血和灵骨完成一个艰难复杂的祭祀仪式,就凭她这么好的苗子,自己哪里舍得伤害她?

别的不说,留着做个衣钵传人,该有多好!

“蔡师傅”心里满满登登的全是遗憾。

却没有想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家,若是没有牛掰的师门,或者厉害的奇遇,怎么可能长得出来一副先天灵骨?

当然,倘若真的能够破除这个大墓的阵法,她能拿到的报酬也是很可观的。

不仅她这趟华夏之行,一路上所有的开销费用,都归“小四”他们那伙人负责。

她在这趟行程期间消耗的全部法器、符咒、兵器之类,“小四”的团队,都给她报销。

而且,如果真的能够破了那个阵法,让“小四”他们一伙人毫发无损地盗了这座古墓,他们会单独付给“蔡师傅”三十万香江币作为报酬。

而在那座古墓之中找到的古董之类的宝贝,还允许“蔡师傅”优先挑一件。

为了这份丰厚的报酬,“蔡师傅”也算是豁出去了。

不仅使出浑身解数,甚至连师父当年禁止她学习、她自己违背门规偷偷学到的禁术,都祭了出来。

以她的水平,用正派的法子,还真破不开这座古墓的阵法。

然而要用禁术,就需要血祭。

要血祭,就需要灵童或者灵女身上的全副先天灵骨。

找到灵骨,就成了重中之重。

这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奇遇,让“蔡师傅”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运势正处在蒸蒸日上的阶段。

不说是受到上天眷顾吧,至少也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倒霉的那种。

今年年初,师父派了门中最小的一位师弟辗转找到自己,给自己捎来的那几句警告,纯属无稽之谈。

师父也许是老糊涂了,也许,是跟不上时代了。

他的思想太过老旧。一点都不知道随着时代的变化,稍加变通。

总是相信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一套。放着好多动动手指、举手之劳就能轻松转到的钱不赚不说,还不让自己这些弟子去赚!

非得说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说什么“赚钱也要讲良心,千万不能赚黑心钱”。

真是笑话!

同样两张香江币放在一起,拿出去买珠宝,难道人家卖场会给你区分:

“这一张是良心钱,本店可以收,这一张是黑心钱,本店不能要?”

师门之中,跟自己一样想法的人不少,但是自己,却是唯一一个敢对师父的老旧思想提出质疑的。

师父把自己逐出门墙,自己虽然很是懊恼,也有几分不服不忿,但是却并不后悔。

说实话,她蔡云珠老早就想着要离开了。

只是,叛出师门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不然,香江全岛的风水师圈子就那么大,根本都不会有人请她看风水。

“师门叛徒”和“师门弃徒”,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然而,倘若按照师父那么拘谨,时时处处,都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些老掉牙的老规矩、旧习俗,放着大好财源,从眼前如同香江江水一般滚滚流过,却不能去赚,岂不是作茧自缚?

不过,虽然她没有堕落成“师门叛徒”,但是这“师门弃徒”的日子,其实也相当不好过。

尤其是,当她违背了师门的规矩,擅自帮两个不该帮的人改风水的时候,师父带着师兄出手破坏了两回,害得她不仅坏了名声,还损失了两单大生意。

过后很多香江富豪都不愿意再找她出手了。

她十分狼狈,度过了一段特别艰难的时期。最惨的时候,甚至连清水煮挂面,都不敢放青菜。

有一次住的地方电灯坏了,她走进7-11,看着柜台里那喷香喷香的盒饭,盯着那盒饭流了足足五分钟的口水,最后却狠狠心一扭头走了!

她,一个一身本事的风水师,竟然嫌一份五十香江币的盒饭太贵了!转身逃离那个柜台的时候,心头竟然直打颤!

这段日子,并没有如同师父预期的那样,让她“浪子回头”,却让她把钱看得更重了。

钱这个东西,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靠得住!

谁有不如自己有!

没有钱,寸步难行!

所以,为了赚钱,她宁愿豁出去一切!

第567章 上路

就像眼前这一注大财,只要把这个一身灵气的小姑娘剥皮拆骨,将她一身灵血为引、灵骨为媒,完成一场“邪门歪道”的血祭,破掉了那个古墓的阵法,就可以赚到足足三十万香江币……

更别说还能从那古墓里选一件宝贝了!

这么好的事情,虽然伤天害理,却能带来不菲的收入,她怎么舍得放手!

她平日里辛辛苦苦、零敲碎打,用“星探”的名义签下来那么多小姑娘,还要被同行和同门瞧不起,还要冒着身败名裂甚至进监狱坐牢的风险,前前后后,忙里忙外,扣除那些成本和费用什么的,平均下来,一次也就能净赚到手不到两万香江币。

哪头重,哪头轻,不是一目了然吗?

她都想好了,事先说好的赠品么,她不能太不识抬举,只正大光明地从陪葬品之中选一件不值钱的就可以。

然而实际上在破阵之后,进到古墓里面,自己还有很多机会,可以顺走几件体积小、不占地方,但是价值很高的东西的!

最好是一些小巧精致的陪葬品珠宝首饰之类的。

即便不出手换成现金,自己买些材料,亲自动手摆几个风水阵,把它们养一养,去了那股子明器的气息,养得一个个灵气逼人,自己戴出去充场面,也能省下来相当可观的一大笔费用呢!

天已经黑透了,住在姜英秀的小院子附近的人家,也都纷纷熄灯入睡了,周围安静得只余下风声,和几声时隐时现的鸟鸣、蛙鸣、虫鸣。

姜英秀家的院子,也已经熄了灯。

“蔡师傅”从沉思之中惊醒,听到“小四”体贴地问道:

“蔡师傅,这周围都熄了灯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行动了?”

她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后排坐着的两个男人,去吧姜英秀从她家院子里劫出来。

姜英秀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一开始是打算直接把这帮人留下,好好逼问一番到底有些什么图谋的。

然而看到他们一直不动手,等得久了,未免就觉得有几分无聊。

于是她就进了空间,把自己新得的古董文玩之类,好好地重新排列组合了一番。

还特意给它们仔仔细细地分了类,把自己愿意经常把玩的,和只打算妥善收藏,以带来日的,都认认真真地分了类,编了号,还做了登记。

把物品名称、购买日期、入手价格、主观评价等等内容,都认认真真地记载了下来。

忙完这些事,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顺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便出了空间。

一出了空间,就发现,有两个人潜入了院子。

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这两位,大概跟那个自称星探的白衣女人是一伙儿的吧!

姜英秀眼珠一转,把炕头上用来做做样子的被褥,给平平地铺展开,然后闭上眼睛,钻进被窝里头,装睡。

装作了睡着的模样,等着看这帮人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两个男人,一个是“野兽派”,另一个是“一张弓”,看着倒是对比鲜明。

俩人破门而入之前,先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塞进来一管迷香。

迷香烧了差不多一分钟左右,他们才破门而入。

见到姜英秀似乎睡得很熟,就觉得,这迷香的品质还不错。

两人把姜英秀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发现姜英秀竟然穿着一身外出的衣服,忍不住楞了一下。

不过,看着她软绵绵地垂下的头和手臂,就觉得这丫头并可能就是睡眠习惯跟一般人不大一样而已,或者也可能是白天爬山玩的太累了总之,脑补完美地解释了一切破绽。

姜英秀被“野兽派”颇为粗鲁地拎在胳膊上,上了那辆轿车,差一点点就被塞进后备箱。

不过,“蔡师傅”却发了话,让她就留在后座上,“野兽派”和“一张弓”只好紧紧地挨在一起,挤了挤,给姜英秀留出点半张后座那么大的空地方。

姜英秀貌似睡得很熟,很香,微微地打着点小呼噜。

“蔡师傅”把手指凑近了姜英秀的鼻子,感觉到轻轻的、和缓的呼吸,放心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迷香还是挺管用的吧!”

“野兽派”轻轻地哼了一声,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压根用不着迷香这种手段,直接破门而入,抢了人就走,多简单点儿事儿啊!

要是那丫头敢喊,就找块破布塞她嘴里,不就完了吗!

然而,这个“蔡师傅”坚持让他们用迷香,那就只好用咯。反正这种小事情,犯不着跟她计较什么。

老大已经交代过了,让自己兄弟忍耐两天,反正等从那古墓里头出来的一刻,就是那个八婆的死期……

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那么多!

一行人既然已经得手,立马就把车子掉了头,开往了他们落脚的一处“民宅”。

七拐八拐,几人到了住处,立马把车门一锁,就奔向住处收拾东西去了。

她突然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情自己临时起意,打算跟着这帮人走一趟,看看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却忘了给洪建设留下只字片语。

要是发现了自己那个凌乱的“被窝儿”,他怕是要急疯了吧。

既然这样,只好在路上,给他留下一些线索了。

好在其它人并没有在车里守着她,而是回到住处去收拾东西了,她趁着这个空档,赶紧从空间里掏出来一支颜料管,又从空间里拿了一块农家土青布的包袱皮,在上面写了四个字:

“安好,勿念。”

然后便把颜料管和包袱皮放在一起,随手收进了空间,然后又利用意识力的触角,把从空间里瞬移出来的包袱皮,尽可能远地扔了出去。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种做法,可能不太靠谱。路人见了这块包袱皮,可能会拾金不昧,可能会去派出所报案,也可能直接拿回家自己用……

姜英秀又赶紧从空间里搞了另外一管粗粗的颜料出来,用意识力的触角抓着颜料管,在外面的墙壁上留了言,同样是四个字:

“安好,勿念。”

这个颜料很容易干,等到天亮到时候,应该就已经干透了。

到时候,如果洪建设找了过来,看到这句话,多少也能安慰一些吧。

如果这样他都找不到的话,自己只好等完事以后,回来割地赔款跟他赔罪了。

忙乎了一阵,耳畔传来了脚步声,姜英秀急忙再次装睡。

“小四”拉开车门,给姜英秀的身上盖了个毯子,一行人把必须带的东西都塞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车子前座后座的脚下也都放了不少,然后便立马急匆匆地奔向了北湖省。

两天两夜之后,一行人风尘仆仆、日夜不停地赶路,到了目的地。

姜英秀也跟着忍耐了两天两夜。当然,她并没有一直装作人事不知的样子,而是在车子再次开始上路之后不久,就“悠悠醒转”了。

第568章 古墓惊魂(1)

路上这两天,当然不好受。

盗墓团伙和“蔡师傅”都是为了银钱眼睛发红的狠人,姜英秀既然打算扮演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特殊之处展现出来。

所以,这两天很是受了一些委屈。

好在考虑到她的特殊作用,这帮人倒是没有让她忍饥挨饿什么的。

当然了,给她吃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不过是杂粮粉做的菜团子,就一点凉白开。

姜英秀的嘴巴刁着呢,要不是为了深入了解这帮人为什么偏偏盯上了她,她才不会有耐心吃这种东西。

她每天乖乖滴吃了人家给的菜团子之后,就靠在汽车的座椅椅背上睡觉,不管人家下药了没有,她“睡觉”总不会出错。

那个司机和“小四”两人交替开车,一般都是一个人开上几个小时,就跟另一个人交换,然后之前开车的这个抓紧时间休息。

“蔡师傅”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或者拿着个罗盘在算来算去。

偶尔也会跟“小四”两人彼此交谈几句。“小四”虽然看起来文弱俊秀,没想到体力和精神都很强。

而“野兽派”和“一张弓”倒是一直闷不吭声,不怎么说话。能睡觉的时候,也会抓紧时间睡觉。

姜英秀虽然基本都是闭上了眼睛在装睡,却早已悄然打开了意识力的触角,对轿车内的这几个人的这点动静,了如指掌。

一行人进入到了北湖省境内,就几乎一直在找人迹罕至的道路走,开始还在盘山公路上绕来绕去,后来就在山上把车子找地方停好了,再上面覆盖了一些伪装,之后开始徒步进山。

进了山之后,已经“醒了”的姜英秀,被“野兽派”拿着把刀子对着脸蛋比划了两下,威胁她跟着走。

于是她就像所有真正的落难了的小姑娘一样,乖乖滴跟着劫匪的脚步往前走了。

只是让她哭,却是实在有点难度。

“野兽派”看着姜英秀淡定自若、不哭不闹地跟着自己就走了,不由得暗暗惊讶于这个小丫头的胆大和沉静。

不过,想想“蔡师傅”既然说她是不可或缺的灵女,那么,有些与众不同,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行人徒步走了许久,连姜英秀这种体力超群的怪物,都觉得浑身上下略略有一点出汗的时候,目的地便到了。

倘若不是事先听到了,姜英秀绝对想不到,眼前这一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竟然是一座古墓,暴露在地表的上层建筑部分。

这座古墓的气势,堪称十分恢弘。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山风微微吹过众人的身体,瞬间感觉到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看清面前一座山峰的轮廓。

这座山峰,位于群山环绕之中,然而它头上满满登登,满是建筑群,竟然都隶属于这座古墓。

恐怕,这古墓的主人,身份一定非同凡响。

说不定是什么王侯将相,或者,是什么具有庞大势力的世外高人?

姜英秀只感叹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没有继续东张西望的心情了。

盗墓团伙竟然要她跟着一起爬山。而他们的目的地,是那座位于山峰最高处的建筑的内部。

要走到那里,就得穿过一个古老的迷阵。姜英秀觉得,这个迷阵,有点像是一种古代的迷宫。

只是,这个迷宫似乎相当不容易走出去。

姜英秀没有说什么,跟着盗墓团伙和“蔡师傅”一起开始手脚并用地爬山。

山顶的建筑就在眼前,视线所及的不远处,然而想要走过去,却需要左拐右拐,七拐八拐,绕来绕去,等到终于走到的时候,每个人都气喘吁吁了。

进入到那座建筑,姜英秀才发现,这座看似一栋房子,又似一座温室的建筑,其实只是个故弄玄虚的入口。

从这个入口,可以下到那座大墓之中。

让姜英秀有几分郁闷的是,“蔡师傅”和盗墓团伙准备下墓,而且,要带着她一起进去!

姜英秀直觉地认为,这一点可能就是他们坚持要绑架她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的根本原因了。

到底要不要跟着他们下去呢?她没有犹豫太久,“野兽派”的匕首已经逼到她脖子上来了。

姜英秀没吭声,迈开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吧!其实就算是下到了墓地里,自己只要能进空间就成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样一想,姜英秀就拿定了主意。

几个人又走了一阵,穿过了四五个地下墓室,经过了一波箭雨,一波滚木礌石,还有一波活板门——这个过程中,“蔡师傅”和她的罗盘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紧接着,众人都停了下来,示意姜英秀站到一边,让“蔡师傅”施展她的本事。

“蔡师傅”拿出来几样“宝贝”摆到了墓室内的几个位置,然后又嘱咐盗墓团伙的几个人,按她说的站到了各自的位置。

她从随身的物件之中,竟然掏出来一个口袋,从中拿出来一套不同颜色的骨头,拿出罗盘摆弄了一阵,然后又把几块骨头,摆在了几个不同的位置。

紧接着,“蔡师傅”又拿着看起来像朱砂一样鲜红的某种颜料,画了一个阵法。

之所以说“看起来像朱砂一样”而不说是朱砂,是因为这玩意儿闻起来有种奇异的恶臭,跟朱砂的气味截然不同。

画好了阵法图形,“蔡师傅”又拿那颜料在姜英秀的眉心划了一道,然后让姜英秀站到那阵法中心去。

姜英秀站了过去,就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晕眩感。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在老家,曾经遇见过的那位“潘仙姑”,也曾带给她这种感受。

这特么的是个陷阱?

姜英秀二话没说,不等那眩晕的感觉再次出现,就一闪身躲进了空间。

好在空间的力量,并没有被压制。她进空间的那一瞬间,跟往常一样轻松舒适,并没有感到任何滞涩。

可见,这个阵法虽然有几分霸道,却管不到空间头上来。

进入空间之后,姜英秀依然可以轻松地观察到外面的世界。

她淡定地往外面“看”了两眼,只见“蔡师傅”和盗墓团伙的几个人,发现她忽然从原地消失不见了,霎时间乱成了一团。

第569章 古墓惊魂(2)

“野兽派”直接冲上去,扯住了“蔡师傅”的脖领子:

“那小丫头呢?你给弄到哪里去了?”

“蔡师傅”不耐烦地推开了他:

“一边儿去!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呢!

我得好好检查一下,是不是阵法出了什么毛病了。

告诉你,今儿个没有这个灵女,咱们几个就都麻烦大了!这玩意儿之所以被称为是禁术,就是因为它够邪门!

这个阵法一旦开启,最次也得生祭掉一个人!

不让它见了血,咱们一个人都跑不出去!”

盗墓团伙的几个人纷纷脱离了自己的站位,四散开来,把“蔡师傅”团团围绕在了中间,似乎是在防备她逃走。

然而“蔡师傅”脸上的困惑和焦虑,却不似作伪。

她确实搞不懂,为什么姜英秀这样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一站到她画出来的血祭阵法的核心之上,就会莫名其妙地原地消失不见了。

姜英秀当然不会好心地跑出来给她答疑解惑。

然而,盗墓团伙的四个人,听到“蔡师傅”说这个阵法要血祭掉至少一个人,顿时都不淡定了。

那个一直沉默寡言,一路上似乎都没有说过话的司机,这时候突然开口了:

“要不咱们先退出去吧,带上几个人,再进来。”

他的声音特别粗哑难听,姜英秀一听到他的嗓音,顿时就觉着,自己明白了为什么这家伙平时几乎从来不说话了。

这句话一出口,包括“蔡师傅”在内,大家都一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盗墓团伙这几个人,都是核心成员。大家已经合作了很久很久,配合得颇为默契,舍了谁,对这个团队,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而“蔡师傅”对于完成这个邪恶的祭祀和破除这个大墓的阵法这两件事,同样都是必不可少的。

那么,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要别人来做这个邪恶祭祀的祭品了。

他们在这个团伙,在这地方已经打了好几年的埋伏了,要找几个合用的人,还是不太难的。

说不定男女老幼之类的,还可以挑一挑呢。

“司机”的提议,迅速得到了全部队友的认同,例外的,只有“蔡师傅”。

她的眉心皱成了一团,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递哑了嗓音,痛苦地说道:

“想法倒是不错,然而,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姜英秀眼尖地发现,刚刚她站立的那个位置,不知何时,竟然缓缓地裂开了一个口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地面长了一张狰狞的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机”的质问刚刚出口,就见“蔡师傅”随手拉了一把距离她最近的“小四”,把他往那个鲜红妖异的阵法中间一推,那张“嘴”就一下子“张开”了。

“小四”惨叫一声,就掉了下去。

但是,他并没有整个人都消失掉,而只被那张“嘴”吞进去了一半。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小四”变得没了人声的惨嚎声,就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

“野兽派”原本上前了一步,伸出一只手,很显然是想要去拉“小四”一把,却被“蔡师傅”一声近乎凌厉的断喝给喊停了:

“快停手!你要是敢碰到他,也会一起被吃掉的!”

“野兽派”听了这话,头皮发麻,忍不住迟疑了一瞬。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小四”脸上的表情已经从痛苦不堪,变得恐怖狰狞起来,两只眼睛变成了两个黑黝黝的洞口一样的东西,而且还从双眸的位置流下了两行血泪。

他把那空洞的、流着血泪的双目,转向了“野兽派”。

见惯了生死和杀戮的“野兽派”看到了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心头一惊。

紧接着,“小四”又缓缓地转过了头,盯住了“蔡师傅”。

蔡师傅随手从怀里拿了一条雪白的丝巾,“唰”地一下展开了,蒙住了头。

姜英秀一屁股跌坐在了空间的地上,心有余悸地抚摸着胸口。

这一幕实在是太惊悚了!

她上辈子可是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哪儿见过这种事啊!

而且,这不是什么都市怪谈,而是发生在她眼前的,活生生的现实。

刚才若不是她当机立断,直截了当地进了空间,这会儿被那张“嘴”噶蹦噶蹦嚼碎了的,怕就是她了吧!

这时候她甚至有一瞬间的后悔,干嘛要那么好奇,追根究底地想弄清楚,为什么这帮人会盯上她呢?

像以前一样,对于凡是盯上她的人,直接收进空间,给空间当零嘴吃,不就完了么!

最多不过就是让那“荆棘刺青”重新长出来罢了!

反正只要那玩意儿还没有覆盖遍了她的全身,她就不至于灰飞烟灭……比起冒这种不知所谓的险来说,划算太多了!

姜英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算抚平自己的心跳和一层一层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好奇,又往外看去。

这时候,地面上那“阵法”中心的那张“嘴”已经不见了,但是那个位置,却遗留了一点黑色,仔细看看,竟是“小四”的头发。

“蔡师傅”脸上蒙着的白色丝巾继续蒙着,还是没有摘下来。

而盗墓团伙中剩下的几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既悲痛又复杂,对着“蔡师傅”,一脸的戒备森严。

“蔡师傅”的声音从丝巾后面瓮声瓮气地传过来:

“这孩子不会白死的。我们现在可以退出去了。”

“野兽派”很是生气:

“你说得倒是轻松!小四都折在这里了,你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说退就退?”

然而,“蔡师傅”却已经开始转过身往外走了,只留给了盗墓团伙成员一个迅速逃离的背影。

她看也没看身后的几个盗墓团伙成员,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遭到他们的暗算,却只用了一句话,就轻轻松松地浇灭了他们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个阵图既然已经开启了,不吃够血食,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除了小四,还需要至少六个普通人。

我们这会儿如果不抓紧退出去,就再也不会有机会退出去了。”

几个人虽然心有不甘,却知道这女人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于是也急急忙忙地跟在她身后,往外跑去。

那个司机凑近了她,两人低声嘀嘀咕咕地耳语了一阵,从两人身上逐渐缓和的动作来看,貌似又达成了一个新的协议。

第570章 银器

众人都跑出了墓室,地面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就连刚刚被吞掉的“小四”的那一小撮露在地面上的头发,都已经跟地面融为一体,凭姜英秀的眼神儿,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

姜英秀看着平静下来的墓室,难掩心目中的好奇,打算出去看看。

但是她看着地面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红色图案,想想刚刚之前的场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自己迟早得出去的,总不能在这个破地方呆一辈子吧。

姜英秀慢慢地从空间探出一只意识力的触角——这玩意儿她用得很熟络了。

检查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危险。

于是姜英秀从空间之中瞬移了出来,为了离开那个红色的奇怪阵法远远的,尽了她最大的能力,扑到了距离那个阵法最远的一面墙上。

墙壁很硬,撞得姜英秀彪悍的身体都一阵疼痛。

不过,那个阵法原封未动,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危险性。

姜英秀暗自得意了一下,心说还是我聪明啊,找到了这个最远的角落!

结果这念头刚刚升起,还没有落下,就感觉到一阵强大的吸引力从那面墙壁上传了过来!

姜英秀不由得大惊失色,难道自己也要被吃掉了吗?

惶急之中,不由得用力挣扎,结果却没有感到像她看到的“小四”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疼痛,而是“噗通”一声跌落到了另外一间墓室之中。

姜英秀回头去看自己刚刚碰触过的那扇墙壁,原来那里有一个窄窄的石门。

自己大概是碰巧触碰到了那个石门隐藏的机关,结果它就把自己给传送到这边来了。

那种似乎很难挣脱的“强大的吸引力”其实只是石门那一侧的挤压力量、和自己的身体承受的重力而已。

不过这间墓室,很显然跟刚刚那间不同,这间,有棺材。

姜英秀忍不住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上辈子她可是看过不少盗墓类的的。

还曾经作死地给同类的跟风作品画过封面和插图,当初她可是画得能多诡异就多诡异,能多恐怖就多恐怖,唯恐风格太清新了会不够吸引人。

这会儿,看着眼前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她脑子里刷刷刷地滚屏播放的,全都是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恐怖的情节,和自己画的那些画儿……

我怎么就那么手贱呢?真特么的手贱啊!

在原地瑟瑟发抖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自怨自艾了也差不多有五分钟,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因为恐惧和害怕,姜英秀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硬生生把一分钟给当成了五分钟。

棺材一直安安静静的,纹丝不动,并没有突然发出一阵磔磔怪笑,冒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或者一只高大威猛的白毛僵尸什么的,来找她的麻烦。

姜英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既然棺材里的东西乖巧懂事,不出来欺负她,那么她也不会随意去打扰棺材里的逝者。

不过,这时候,她却感觉到空间在蠢蠢欲动。

诶?难道这间墓室里头,还有什么值得空间在意的东西么?

甭管这座墓室里头到底有什么玩意儿,她现在只希望那玩意儿不在那座棺材里啊……

空间给出了明确的指示,姜英秀虽然不怎么情愿,还是按着空间的意思,冲着它的目标走过去了。

那个方向确实跟那座黑漆漆的棺材所在的方位十分一致,但是,空间似乎并不打算让姜英秀把那座棺材打开。

姜英秀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看到棺材后面,摆放着一堆有似乎有几分杂乱无章的银器。

这好像有点不对吧?

刚刚自己望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棺材,并没有看到这堆东西啊?

而且,这间气势恢宏的古墓,虽然这个墓室只是一个小间,这口黑漆漆的棺材看着虽说也算结实,但是到底也有几分简陋。

丝毫不像是墓地主人的所在,反而更像是个陪葬的歌姬、妾室或者家奴之类。

姜英秀再次认真打量了一番这个狭窄的墓室。

它的面积大概只有四五十平米。墓室的顶部镶嵌着一些类似于夜明珠的东西,所以姜英秀现在可以借着柔和的光线,基本上看清墓室里的状况和陈设。

然而,虽然有光线,可除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和棺材边上的一堆银器之外,姜英秀仔细观察了许久,却并没有更多的发现。

她刚刚从隔壁的墓室,不小心碰触了机关,被传送了进来。此时那扇传送她进来的石门,已经不知何时,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她等于被关在这个封闭的墓室中了。

虽然这个墓室的四面墙壁,完全看不出来,是否还潜藏着同样的机关。但是姜英秀却倾向于认为,这个墓室并不是完全密闭的。

不然,自己都进来这么久了,一直呼吸着这里面的空气,那不早就被毒死了啊?

哪怕不被毒死,大概也会被毒晕了吧!

墓室的环境看不出来什么,那么,就是这些银器自身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姜英秀对着棺材告了个罪,随手拿起来一件银器仔细观察了一番。

姜英秀拿起来的是一个银盘子。

这个银盘子的样子还算精美,上面镌刻着一些姜英秀从未见过的花纹,遍布在整个盘子上,看起来很有规律,给她的观感更像是某种自己不认得的文字,而不单纯是一些装饰性的图案。姜英秀用手指拂过这些图案,奇异地感受到一些暖暖的力量,从那图案上,透过手指,传递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姜英秀又拿了一个银碗观察了一番,结论和这银盘子差不多。用手指拂过那些文字的时候,同样会有一阵阵暖流,从指尖注入自己的身体。

再看那些银质的酒壶、酒杯、小鼎、小刀、小剑……

姜英秀稍微数了数,差不多一共是二十三件银器。

除了制作精美、花纹繁复、规律性十分明显、尺寸都比较小,以及那些花纹上,会隐隐传来莫名的温暖力量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姜英秀把每一件银器上的花纹,都耐心细致地轻轻拂过了一遍,直到不再有暖流传来之后,才把它们一件一件放回原位。

姜英秀随意一挥手,空间就把那一堆银器全都给收了起来。

一件都没有剩下。

感受到空间传来的满足的叹息声,姜英秀也莫名地感到一阵满足。

呃,自己的感觉系统,似乎跟空间绑定成为一体了?

第571章 好奇害死猫

感受到空间传来的满足的叹息声,姜英秀也莫名地感到一阵满足。

呃,自己的感觉系统,似乎跟空间绑定成为一体了?

空间感到满足而又愉悦,姜英秀也感觉到满足而又愉悦。

她心念一动,一闪身进了空间。

这次空间并没有升级。

但是那些银器,却都消失不见了,不知被空间用到了什么地方去。

原本的空间,姜英秀就没有探索完它的所有位置,而自打它升级成了小界面之后,姜英秀就更没有机会把整个空间走遍了。

唔,不管了,反正空间升级是好事,空间感到开心满足,也是好事。

姜英秀在空间里稍稍休息了一下,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觉得有些疲惫,还睡了一觉,醒了过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准备从空间出去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外面。

这一眼,可把她给吓得不轻。

那黑漆漆的棺材,盖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棺材里面没有尸体,却放着更多的银器。

跟她之前用空间收起来的,一看就是出自同一条生产线。

当然,这地方是个古墓,所以,这些银器,大概是出自同一个银匠之手,或者出自同一家银器作坊吧。

风格非常统一,花色非常一致。

姜英秀却不敢出去了。

自己进来空间了,墓室里并没有其他人,好端端的棺材盖儿,怎么就打开了呢?

老实说,这种事情,其实比棺材里突然之间猛地坐起来一个千年老尸什么的更可怕吧!

姜英秀一丁点儿都不想出去。

然而空间却对那些银器充满了渴望。

呜呜呜……

果然,自打得了这空间的那天起,就该想到了,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呢?

被馅饼砸倒头上,难免会不会遇到陷阱……

然而都已经跟空间“共生”了这么久了,抱怨什么的,也来不及了!

再者说,这会儿倘若真的让她跟空间直接剥离,她还舍不得呢!

姜英秀收拾起碎了一地的玻璃心,磨磨蹭蹭地出了空间,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黑棺材周围的环境和整个墓室的状态,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看了看那些黑棺材里的银器。

这回她不敢拿手去碰触了,干脆直接把它们都收起来完事。

收完了银器,棺材盖子嗖地飞了起来,又把棺材给盖上了。

这一下,姜英秀忍不住高声尖叫了一嗓子,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被这破玩意儿给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这机关的设计者,想必是个大师。

棺材盖自己飞回了棺材上,姜英秀愣是没看出来驱动力在什么地方,机关设在哪里。

紧接着,盖得严严实实的黑棺材,也发出一阵轰隆轰隆的响声,然后便挪开了位置,露出了棺材下面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要不怎么说好奇害死猫呢?

所有的喵星人如果见到一个洞,是一定要钻一钻的。

你放一个纸箱在那里,不管它有多小,喵星人都会努力把自己塞进去,然后蜷缩在箱子里待一会儿,不呆够了绝对不出来。

姜英秀面对这个洞,就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喵星人。

她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想要下去一探究竟。

毕竟这个墓室,似乎只有这一个出口。

然而,这样贸贸然下去,难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姜英秀实在是不怎么放心。

犹豫了一阵子,看着那口黑乎乎的空棺材,又感受着空间传来的颇为急切地想要去探险的心思,姜英秀十分无语。

思考了短短一瞬,姜英秀从空间里掏出来一卷又粗又长的麻绳——这是她跑了好几回供销社,专门置办的,以前主要是打算用来捆坏人的……

然后把一个松明子火把拴在了麻绳的一头,放了下去。

火把没有灭,还把下面照的亮亮堂堂的。

黑棺材也没有移动回原位。

姜英秀总算觉得有几分放心了。

她把麻绳的这一头绑在了黑棺材上头,自己顺着麻绳,也从那洞口爬了下去。

姜英秀头一回爬麻绳。

以前在电视上看别人爬,好像很轻松似的。

没想到轮到自己,一丁点都不轻松。

她的力量很大,自己的体重也不重,但是粗糙的麻绳还是把她的手心都磨红了,很快就肿起来了,还生了水泡,两只手疼得简直都不是自己的了。

上辈子也不是没玩过攀岩,但是爬绳子这种游戏,还真是头一次玩儿……

姜英秀心里一直胡思乱想着,很快就下到了下一层墓室。

火把悬吊在半空,距离地面大概还有一米多高。

哇塞,这个墓室的层高还真是不低啊……

简直比有些活人住的地方都宽敞!

姜英秀轻轻松松地从绳子上跳了下来。

两米以内的高度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不过手心还是很痛!

她只是身体素质很强悍,力量也很变态,但是皮肤细胞并没有成为漫画里的超人,依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儿……

嫩嫩的手心火辣辣的痛,让她都忍不住有几分分心。

不过,她到底还是先忍着疼观察了一下这个墓室。

这里,说不定就是墓室主人的地盘了。

当然,也可能是墓室主人的心腹、或者爱宠之类,反正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人物的地盘。

四面的墙壁和顶棚,竟然都有拳头大的夜明珠做装饰。

刚刚上面那间小墓室里头,棚顶的夜明珠,都只跟莲子米差不多大。

不过,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有夜明珠照明,从上面往下看下来的时候,为什么会是一片黑乎乎的模样呢?

姜英秀还没有感慨完,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然后就看到自己那根拴在麻绳上的火把掉了下来,火把头砸到了地面上,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就认命地熄灭了。

她抬头顺着绳子往上看去,刚刚那口拴着麻绳另一端的黑棺材,果然已经移动回了原位,把她封锁在了这间墓室里。

墙壁上和墓室顶棚上的那些夜明珠,都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因此,火把虽然突然熄灭了,这间墓室却没有一下子陷入一团漆黑,也因为有这些光线在,姜英秀还没有觉得特别害怕。

她只是忍不住有点犯愁——这么一层一层地不断地被关在墓室里,自己是走得越来越深了么?这么一直往深处走,还能有机会出去么?

第572章 四口黄金棺

既然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发现什么能够马上就出去的路线,姜英秀反倒不着急了。

淡定地环视了一遍这个墓室,她立刻就发现,这里比她刚刚收获了一大堆银器的那个小墓室要大得多。

这里,与其说是个墓地,不如说是个地下宫殿。

而且,像是一个层高差不多得有四、五米高,面积差不多得有七八十平米的大厅。

然而,不得不佩服这个墓室的设计者,这么高大的一个房间,还是建立在地下的,竟然没发现承重墙或者那种用来支撑顶棚的大柱子的痕迹。

这个墓室的“装修”也算得上有几分奢华。

除了顶棚上和墙壁上的拳头大的夜明珠之外,地面也铺了金砖。

这“金砖”就是火把掉落之后会熄灭的罪魁祸首。

呃,不过并不是黄金做的金砖,而是那种紫禁城里的地面铺的金砖。

这墓主人,应该算是僭越了吧……

还是说,这里其实是某个历史上的帝王的沉眠之所?

姜英秀看着脚下一块块尺寸标准的金砖,百思不得其解。

不记得历史上有哪位帝王的墓地是埋葬在北湖省的啊。

等会儿,这里并不是自己上辈子所在的那个时空,历史当然也有可能完全不一样,对不对?

自己之前一直忙活的都是赚钱,囤积物资,把姜家三房众人同姜家老宅剥离之类的事情,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关注这个时空的华夏古代历史啊。

而且,这个时空的学校,教的历史课似乎也非常简略。至少在自己上学读书期间,基本上没有学到太多东西……自己也没有在这方面投注很多精力,也并没有注意到太多不同。

唉,说来说去,只能怪自己这种单细胞的思维方式了吧!

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久了,竟然没有认真去探究一下这个时空的历史!

姜英秀默默地咽了一口老血,认命地去研究这座墓室里除了自己之外,最有可能存在某种活物的东西了——

这个墓室,姜英秀之所以认定了它是一座墓室,是因为它除了地面的金砖装饰外,最为醒目的,就是房间四个角落里的四口棺材了。

按说,一个房间里放了四口棺材,她不该觉得这个墓室是更为重要的地方,但是谁让那棺材,每一口,都是金光闪闪的呢?

这种习俗,在华夏境内似乎非常罕见。

她上辈子见过的金棺材,几乎都跟古埃及文明有关,从来都不是国产的!

然而,眼前这座位于北湖省的大墓,竟然就有一个墓室之中,摆放着足足四口黄金棺!

这些出乎意料的事情见得多了,姜英秀竟然越来越淡定了。

可以对这些诡异的事情视而不见。

除了四口金棺材,她最关心的就是四面的墙壁了。

很希望从那些墙壁上,能找到一些暗门之类的痕迹,希望有机会从这里出去。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把每一面墙壁都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

最后剩下的还没有探索过的,就只有那四口摆放在房间四个角落的黄金棺了。

姜英秀随便选了一个距离自己位置最近的。

反正她在这么一个环境之下,根本分不出来东南西北,也完全不清楚这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棺材,哪个是哪个。

随便开哪个应该都没有什么区别吧!

姜英秀照例先默默地对着棺材告罪一番:

“不管你是谁,我本意并不愿意惊扰你的宁静,只是我必须得尽到一切努力,寻找出去的道路,抱歉了!希望你能够谅解!”

说完了这番话,姜英秀就开始试图去打开那金灿灿的棺材盖。

唔,很重。不是一般的重。

比楼上那个黑棺材的盖子重得多——她之前纯属好奇,见到那棺材盖挪开的时候,曾经试着抬了抬。

那个黑色的棺材盖,她两只手同时用一分力就可以抬得动了。

而这个疑似黄金材质的棺材盖,她竟然要双手同时用出三分力,才抬得起来。

黄金棺材被抬了起来,姜英秀做好了思想准备,预备说不定会看到一头僵尸之类,结果却大出意料。

棺材里,竟然没有那件原本最应该存在的东西——尸体。

没有尸体。

只堆放着满满一棺材的金器。

跟她在上面那间小墓室里找到的银器,从形制、纹样之类特征上判断,很显然应该是同出一源的。

她忍不住伸手拾起一只金碗,它跟普通的饭碗差不多大,但是却沉甸甸的,很重,坠得她的手腕有一点点发沉。

今晚上的花纹,跟之前收到的银碗,十分相似。

也奇异地给人一种,仿佛它们不是花纹,而是某种文字的感觉。

姜英秀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从那些花纹上拂过。

这一回,依然有奇异的能量,流入她的指尖。

但是,之前看着银光灿灿的银碗上的花纹,流入她的指尖的,是暖暖的热流。

而这些金光闪耀,几乎能把人灼伤的金碗上的花纹,流入她的指尖的,竟然是非常清凉的气息。

不过,这种清凉,却让她身心舒适。

她几乎对这些金器,爱不释手

一件一件抚摸过去,直到自己的双手指尖,不再传来这种奇异的感受,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这些金器,把它们收进了空间。

收完了金器,姜英秀心念一动,想到如果把这金棺材也收进去,又会如何呢?

实在抗拒不了这个念头的诱惑,然而她又担心会出现什么变故,于是赶紧去吧另外几个金棺材打开,看看其中藏着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金器。

果然,另外三口金棺材之中,存放的都是同样的金器。

只是,刚刚第一口金棺材之中,放置的几乎都是餐具。像金盘子、金碗、金酒杯、金酒壶之类,而第二口棺材之中,存放的却都是装饰品,包括金插屏、金镇纸、金花瓶等等。

而在第三口棺材中,存放的是一些金制的礼器,包括一些祭祀用的煮肉盛肉的金鼎、盛饭的金簋、饮酒器金爵,盛酒器金尊、盥洗器金匜、乐器金钟等等。

这些金器之上,依然镌刻着那些令姜英秀指尖不断传来舒适的感受,不断觉得心醉神迷的神秘花纹。

而第四口棺材里的内容,就有些惊悚了。

第573章 湛蓝的铠甲

里面是一对头对头躺着的“童男童女”,形貌生动、栩栩如生、跟真小孩几乎一模一样。

好在都是黄金制成的,不是真人。

就这,还把姜英秀吓了一个跟头。

两个“童年童女”身上的衣服也是黄金制品,却做得精美异常,衣服的褶皱都刻画得颇为细腻,甚至连那种衣袂飘飘的感觉都出来了。

姜英秀默默地把“童男童女”也收进了空间,然后再一次感受到了空间传递来的欢天喜地的愉悦情绪。比收入前面那些金器的时候,更加愉悦。

唔,那么把金棺材收起来,会怎么样呢?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姜英秀没有再犹豫,直接就一口气把四个黄金棺收了起来。

除了收起来的那一瞬间,姜英秀感受到了一阵强大的引力,几乎把她拽得跌倒在地,并没有什么其它的状况出现。

四个黄金棺材下面的地面,依然是那种“僭越”的水磨金砖。

它们在夜明珠的柔和光线映照之下,泛着一种柔和而又冷漠的光。

现在这个诺大的空洞的墓室之内,只有姜英秀一个人在了。

姜英秀观察了一阵,实在找不到出路在哪里,干脆直接进了空间。自打空间进化成了一个小界面之后,姜英秀觉得,自己对这个空间陌生了许多。

她再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空间的主人了。

也许,自己的识海,只是空间一个暂时的寄身之所。

或者,这空间并不存在于自己的识海之内,自己的意识,只是能够跟空间进行某种程度的连接而已。

她再一次找出了功过格,想要看看这趟古墓之行,自己又累积了多少功绩点,又能不能找到一条出路,从这座古墓之中,逃出生天。

空间过去是喜欢吃玉石和魂魄的,对于黄金白银之类,并无任何偏好。不说视若粪土吧,至少黄金白银对空间的价值,甚至比不上一只野鸡、一头野猪。

那么,此时此刻,引发了空间这种愉悦情绪的,很显然不是“真金白银”这些材质本身。那些金器和银器,最特殊之处,大概就是那些带有奇异能量的花纹装饰了吧。

姜英秀跟空间几乎共享着感觉系统,空间的愉悦和欢快,她能体会得细致入微。

那些花纹,到底特殊在何处呢?

它们真的是某种自己不认得的文字吗?

翻开功过格,姜英秀喜出望外地发现,自己的功绩点,竟然增加了足足五百点。

这绝对是一个突破!

这么多功绩点,自己可以用来做些什么呢?

在空间这个小界面之内,自己有足够丰富的物资,也有足够优美的世界,但是,孤独的感觉,却深刻入骨。

这地方,没有人。

自己虽然一直喜欢跟人保持距离,但是真的要离群索居,却也很难做到。

虽然不止一次想过,若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麻烦,就可以躲进空间成一统,快快乐乐的过完一辈子。

然而,真的无路可走,躲进空间里之后,姜英秀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其实,竟然相当喜欢外面的世界。

虽然,它在很多时候,似乎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它带给自己的感觉,真的有太多的违和之处。

自己常常觉得,恍惚如同身在梦中。只是这个梦,就像是电视连续剧一样,每天都会有十分连续的新内容发生。

自己从睡眠中醒来,也从没有一睁开眼,就发现这一切都是梦境的机会。

感慨了一阵之后,姜英秀从空间中往外观察,想要看看刚刚的墓室,有没有什么变化。

刚刚那座墓室之中,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然而,紧接着,当她觉得略有一些绝望的时候,忽然看到地面的金砖,竟然裂开了。

她心中悚然一惊。

不过,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墓室地面的金砖,不是像之前那个邪恶的阵法一样,裂开了一张“嘴”的感觉。

而是仿佛上辈子和这辈子都看过的一个电影——《地道战》里面的内容,脚尖踩一下某个机关,那地板就倏然后退,露出来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只是,这墓室之中,并没有一只把去踩踏机关的脚。而且那些退开的“金砖”之间留下的洞口,却是一副“犬牙交错”的形态,看着让人忍不住有几分畏惧。

姜英秀再次对这墓室的设计者感到深深的佩服。

她看着地面上那黑洞洞的洞口,迅速地从空间里冲了出去,按照上次的方法,先用绳子把火把顺了下去。

火把没有熄灭。

姜英秀四处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可以把绳子栓到哪儿。

只好从空间里运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出来,把绳子这一头拴在石头上,自己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两只嫩嫩的小手,原本已经红肿不堪、起了水泡的手掌心,再次被磨破了。

痛得她龇牙咧嘴。

好在这回的墓室,比上面这一间“金砖铺地”的墓室,看起来更像是一间正常的墓室。不过,它只是相对于另外几间姜英秀进去过的“墓室”,看起来似乎更正常一些,但是跟真正的墓室,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它的地面十分平整,但是却只是平平常常的泥土。这一点跟真正的墓室,是很相似的。

它的墙壁,似乎也是由泥土建成的。

墙壁上没有夜明珠。

好在姜英秀的火把没有熄灭。

上面那个顺着绳子下来的洞口也没有关掉,似乎还随时可以回到那个金砖铺地的墓室里去。

然而姜英秀一丝一毫也不想回去……

不过,这间充满了泥土气息的“墓室”,依然不按牌理出牌。

它这里,也存放着一口棺材。

只是这口棺材有些过于巨大了。

姜英秀怎么看都觉得,这玩意儿如果给自己做棺材的话,起码能装下三个到四个自己……

如果愿意挤一挤,说不定能囫囵个儿塞进去五个。

……

姜英秀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头——面对一口巨大的棺材,竟然能想到把自己塞进去,这纯粹是脑子有包吧?

为了驱散这种感觉,她做了一个让自己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的动作——随手就把棺材盖给掀开了。

棺材里,躺着姜英秀在这座古墓之中遭遇的第一具尸体。

尸体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战将之类的人物。

高大威猛远超常人不说,即便上辈子的nba球星站在他面前,都比他矬半截。

这家伙还穿着一身波光粼粼的湛蓝色的铠甲。

第574章 祭品

姜英秀被这个巨人尸体和他的湛蓝色铠甲给震了。

关键是那铠甲上,乍看有许多细小的镂空式的花纹,仔细观察,却发现这花纹是跟之前的金器、银器上面的“文字”差不多是一样的东西。

姜英秀大多数时候,都是个老鼠胆。

不过这会儿,却不知哪来的勇气。

也顾不得那巨人尸体是不是会被惊扰了,竟然径直摸了上去。

双手从那些“花纹”上轻轻拂过,顿时觉得,双手的指尖,汹涌澎湃地涌入了一些跟从前两回截然不同的力量。

它们既不是火焰般的温暖,也不是冰雪般的清凉,而是一种很淡很淡,很柔和很柔和,却又很汹涌澎湃,十分丰沛的精纯能量。

姜英秀只觉得,这种能量似乎是有颜色的。

就是这铠甲之上,那种湛蓝湛蓝的、仿佛星光一般璀璨的颜色。

她目眩神迷,沉浸在这种能量的流动之中,几乎无法自拔。

靠在巨大的棺木旁边,整个人几乎已经浑然忘却了周围的环境。

就在这时,顶棚上的大洞,突然落下来了一个绳梯。绳梯慢慢地被放到了地面上,触底之后,又在原地晃荡了几下,紧接着,顺着绳梯,讯速地爬下来了几个人。

第一个是那个盗墓团伙中,声音粗哑难听的“司机”。

第二个是“野兽派”。

第三个是“蔡师傅”。

第四个是“一张弓”。

第五个,是一个身材不高,瘦削干瘪,满脸褶子,看起来仿佛是个粗糙的老农民,然而眼睛里却透着狡黠的光芒的老人。

五个人纷纷从绳梯上爬了下来,站到地面上,“野兽派”就感叹了一声:

“这地方好歹还有几分像是个墓室。”

“一张弓”拉了拉他的衣襟,冲他摆摆手,不让他说话。

“野兽派”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瞪他,结果“一张弓”朝着姜英秀努了努嘴,示意“野兽派”快看。

“野兽派”不耐烦地扫过去一眼,瞬间两只眼睛就瞪成了圆溜溜的形状,嘴巴也没闲着:

“卧槽!”

在“野兽派”眼里,姜英秀正跪在棺材边上,一脸迷醉,两只小手正在十分变态地抚摸棺材里的巨人尸体……还细致入微地、一寸一寸地都要摸到了……

呕……

“野兽派”扭过脸去,就想对着“蔡师傅”吼两句。

要不是她那二把刀的水平,把这个一脸变态的“灵女”给整丢了,至于害得“小四”死得那么惨吗?

他甚至都有几分怀疑,这个什么“灵女”到底灵不灵?该不会是“蔡师傅”水平太次,找错了吧?

之所以“野兽派”对“蔡师傅”成见这么深,一方面是因为她害死了“小四”,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这个盗墓团伙离开墓地以后,到了附近的村落,“司机”也就是他们这个团伙真正的主心骨“雷哥”,利用自己很早以前布置下的暗棋,找了几个人出来,带进了墓室。

这是一桩肮脏的交易。

被祭奠给了那个邪恶的阵法的“祭品”,是本地一个傻小子和他那个被拐来的外地媳妇儿,还有他们的一窝四个傻孩子。

很不幸。这些孩子没有遗传到他们母亲的“正常”智力,而是根深蒂固地遗传了父系的智障基因。

虽然在很多案例中,一个傻爹配一个不傻的孩子妈,往往能生出一窝智商平平但是不至于傻透气的孩子来。

虽然不幸的遭遇一件接着一件,这个被拐来的女人,却也没有任何机会,摆脱这段婚姻。

村里虽然也建立了生产队,也有妇女主任,然而,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乡亲。

最关键的是,整个村子几乎都是一个姓,属于同一个宗族。

除了极个别几家外来户,大部分人都是同气连枝、彼此之间有着复杂的亲戚关系。

那个傻小子,也是这个宗族的成员之一。

对那个被拐来的外地媳妇儿来说,这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是她共同的敌人。

这家人,因为其特殊的身份,基本上不跟村里人一起上工。

生产队大队长给外地媳妇儿安排了给生产队喂猪的活计,傻小子和他的几个傻儿子按人头领工分,当然,领的是正常人的工分的六成。

他们不需要上工。

能不捣乱就成。

总的来说,村里人对傻小子家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关注。

哪怕是对那个被拐来的外地媳妇儿,也只是防着她,不让她出村而已,倘若村口没人见到她往村外走,就没人会管她到底去了哪儿。

……

这次,要了傻小子一家人性命的这桩交易,交易的一方,是盗墓团伙。

而交易的另一方,就是那个跟他们一起进了墓地,下到了这一层的那个满脸褶子的老人。

那个老人,是这个村子里的族老。

他在村里有个绰号叫做“笑面虎”。

不过,傻小子不懂这个,傻小子的媳妇儿又是被拐来的,同样没人跟她说这个。

“笑面虎”平时偶尔会送一些吃食或者旧衣服,到傻小子家里去。

傻小子家里每个人,几乎都对他心怀感激。

当然,傻小子和四个傻孩子的智商,似乎不懂得什么叫做感激。

但是,这一点都不耽误他们,见到了“笑面虎”来了,就会露出纯洁得如同婴儿的笑脸。

即便对村里人敌意最深最重的那个被拐来的外地媳妇儿,对着这位“好心肠”的老人,也摆不出来太多的冷脸。

毕竟她在这里吃糠咽菜的,每天遭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折磨,而这位老爷子每次来她家,都会送来一些颇为实用的东西,比如粮食、蔬菜或者旧衣服。

这一回,老人说是要带着他们一家子进山,他发现了一些野生的大芋头,让他们一起去挖些回来。芋头可以放很久,挖回来好好保存,也能吃很久呢。

傻小子一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上当了,乖乖地跟着“笑面虎”进了山,走了许久,才到了古墓之中。

傻小子的外地媳妇儿有点想打退堂鼓,被“笑面虎”拉住了胳膊,哄骗她说:

“有几个外地人来找你,被我遇见了,我怕他们进到村里会打草惊蛇,所以把他们藏在里面了……”

被拐来的媳妇儿听了这话,虽然不十分相信,然而实在想不出,这位常常周济自己家的老人,会对自己有什么图谋。

第575章 星源

于是,怀着一万分的不敢相信,和一万零一分的希冀,她继续往前走了。

遇到了盗墓团伙和“蔡师傅”这几个“外地人”,她大失所望。

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甚至他们说话的口音,也跟自己的故乡没有一毛钱关系。

这位被拐来的媳妇儿,接下来的命运,就完全被“蔡师傅”给接手了。

“蔡师傅”这个女人,是真的心狠。

盗墓团伙几个手上都沾染过人命的大男人,包括把傻子一家人都卖了的“笑面虎”,在亲眼见证了这一家子的结局之后,都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蔡师傅”并不知道,其实自己的狠厉毒辣,反而把这几个打算黑吃黑的家伙给吓住了。

盗墓团伙的几个人不知“蔡师傅”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又见她这副模样,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虽然他们最初的计划,是打算盗完这座大墓,就把“蔡师傅”给干掉,这样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省下三十万香江币和一件许诺出去的宝贝……

然而,此时见识了“蔡师傅”这样狠厉毒辣的样子,几个人不由得心里直打哆嗦。

这样的女人,胆敢跟着自己这么一帮子挖坟掘墓的家伙,下到墓室里,难道会不留几样后手儿?

万一她的后手只是自保,其实还好。

万一她的后手儿,其实是拖着大家伙儿,同归于尽呢?

万一,她从自己这帮人的攻击中活了下来,回头再发起疯狂报复呢?

几个手上都沾了不止一条人命的大老爷们儿,愣生生地被“蔡师傅”这个女人的狠毒,给吓怂了。

连带着对待她的态度,都变得更加恭敬起来。

下绳梯的时候,不敢让她走在最前面探路,也不敢让她走在最后面断后,而是让她走在中间,相对比较安全的位置。

……

此时此刻,不止是“一张弓”、“野兽派”、“司机”、“笑面虎”四个人发现了那座巨大的棺材、棺材里的巨人、巨人身上的铠甲、和贴在铠甲上一脸依依不舍的姜英秀,就连“蔡师傅”也已经顺着众人的目光,把这一幕诡异的景象,尽收眼底。

不过,她对这一幕景象,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任何头绪。

看着姜英秀一脸迷醉地贴在那副铠甲上,“蔡师傅”果断地走了过去,自己也把脸和手都贴到了那副铠甲上。

那些“文字”并没有厚此薄彼。

他们分出来一股力量,奔向了“蔡师傅”。

“蔡师傅”不由得喜出望外,她从小就拜了师父,跟在师父身边足足二十年,才练出来一点点的灵气。

而这副铠甲,竟然给她带来了这么多汹涌澎湃的灵气!

刚刚那个之前忽然消失,出现在了这里的灵女,周身的灵气,都已经快形成一个灵气领域了!

羡慕嫉妒恨,同样是女人,她的运气,凭什么就这么好?

“蔡师傅”的感慨还没有完,她身旁不远处的姜英秀已经睁开了眼睛,双目冷冷地从她身上扫过,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姜英秀原本沉迷于吸收铠甲上的精纯能量的愉悦过程中,此时突然感觉到,那源源不断涌来的精纯能量,似乎被分走了一波,顿时觉得颇为不爽。

她一下子就从那种目眩神驰、心醉神迷的状态里,“嗖”一下就出来了。

见到了“蔡师傅”就在自己旁边,联想到之前那个诡异的阵法上发生的事情,姜英秀二话没说,直接用空间把“蔡师傅”收了起来。

看着“蔡师傅”突然凭空消失了,几个盗墓团伙成员,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姜英秀这才发现,原来这几个货也下来了。

不过,他们看到“蔡师傅”消失了,心中忍不住猜测这事儿是否跟那棺材有关,已然被吓得愣在了原地,谁也没敢上前一步。

姜英秀合上了眼皮,继续吸收着那副湛蓝铠甲上那源源不绝的精纯能量。

自己这会儿忙得很,真是腾不出手来教训这几个盗墓贼。

不过,他们倘若胆敢冲自己动手的话,自己也不介意再动用一次空间收摄生魂的能力。

这铠甲上的能量,比之前的金器、银器上的能量,更让自己身心愉悦。

姜英秀甚至给这种湛蓝色的能量,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星源灵能”。

这种能量似乎是源源不绝的,不像那金器、银器之上,吸收一阵,就不会再有新的能量涌入自己的身体了。

而这里,自己从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最开始自己是站着的,后来为了方便碰触到更多的“花纹”,跪了下来,几乎是趴在棺材边儿上了,就差翻身进到棺材里面去了——

倒不是没想过,但是她很担心这棺材盖子万一突然飞起来把棺材给盖上,自己不就被封在里头了吗?

冒这个险有点儿没必要……

姜英秀一直忍着腿部的酸麻,没有挪地方。

要知道以她的身体素质,能让她跪到双腿酸麻的状态,最起码也得过去了一个小时或者更久了。

然而,铠甲之中的星源灵能,依然丰沛得仿佛是一座飞流直下的瀑布。

而她的身体,却充其量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茶壶。

无奈之下,这能量她又不舍得放手,只好都导入到了空间里去。

也不知会对此时已经成为一个小界面的空间,产生什么影响。

不过,即便这种能量最后一滴都不会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单纯它们灌注进自己的指尖,然后又在全身流动的那种舒适的感觉,就值得自己在这里跪上一天一夜!

姜英秀咬着牙,有点发狠。

这“星源灵能”到底是不是来自于星空,她不知道。

只是它带给自己的感受,很像是夏天的夜晚,躺在屋顶上,悠然地扇着扇子,仰望着头顶的灿烂星河。

夜空中那些明亮、璀璨的发光体,每次带给自己的深深震撼、与洗心濯魂之感,就跟这些“星源灵能”从身体中流淌过的时候,一模一样。

姜英秀对这种感受,近乎痴狂。

她此时根本顾不上去问这帮盗墓贼的事。

“蔡师傅”倘若没有自己作死,前来抢夺“星源灵能”,姜英秀也不可能在这个当口,腾出手去对付她。

第576章 白毛鼠

沐浴在湛蓝色的“星源灵能”之中,姜英秀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几个盗墓团伙成员见到狠厉毒辣的“蔡师傅”竟然悄无声息地失踪了,顿时对这个柔柔弱弱的“灵女”起了深深的忌惮,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很快就有一个小东西,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平静。

一阵“吱吱吱”声响起,一团耀眼的白光闪过,姜英秀从一心一意吸收“星源灵能”的沉浸状态之中,瞬间惊醒了过来。

那团白光,已经窜到了巨人尸体的头部,趴在了巨人的头盔上。

眼见着头盔上蓝光闪闪,蹭蹭蹭地灌注向了那一团白光。

姜英秀怒了。

一个两个的,都来抢自己的“星源灵能!”我长得就那么好欺负吗?

她随手扔出一团意识力编织而成的“兜网”,扔到了那一团白光之上,轻而易举地把它扣住了,然后心念一动,就想把它收进空间。

然而那团白光闪烁了一下,空间竟然没能把它收进去!

姜英秀拉紧了意识力的“兜网”,把意识力的绳索越收越短,那一团“白光”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巨人尸体的头盔,不过,空间竟然依然没能把它收入进去。

它的表面,有一层虽然很稀薄,但是却很坚韧的力量,姜英秀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这层力量的排斥。

在姜英秀眼里,自己是手中伸出一条长长的绳索,绳索尽头有一个细密的兜网,兜网之内,束缚着那一团“白光”,并且拉着它,不断地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而在盗墓团伙三人和村里的族老“笑面虎”的眼里,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幅诡异的景象:

姜英秀一脸变态的表情,趴在棺材边上,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巨人尸体表面的盔甲,而刚刚有一团白光偷袭了巨人尸体的头盔,姜英秀只抬了抬手,做了一个抓的动作,那一团白光就不受控制地被隔空抓了过来。

看得出它在拼命挣扎。

但是依然扛不住姜英秀的力量。

这个所谓的“灵女”看来真是有几分邪门。

莫名失踪的“蔡师傅”,十有八九是着了这个“灵女”的道儿了!

几人这下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原本还打算趁着姜英秀倒不出空来对付他们,自己悄咪咪逃走的,这会儿却也不敢动了,只好一脸尴尬地僵在原地……

姜英秀才没有心情搭理他们呢。

她的大部分心神,依然留在那铠甲上头。

只分出一点点的注意力给了那团“白光”。

而当姜英秀把那“白光”拉到了自己面前,定睛一看的时候,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色的“光团”确实是个白得直发光的团子。

只不过,它是个毛绒绒的小家伙儿。

看着它那精致小巧的贼眉鼠眼,很容易就辨认出,这家伙,竟然是一只混身白毛的白毛鼠。

墓地里竟然有老鼠?

是不是说明,这个墓室,其实离地面已经不远了?

只是,这白毛鼠的样子,似乎有点儿让人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什么品种。

虽然它混身披着长长的、绒绒的白毛儿,但是跟实验室里那种小白鼠的长相,却是有很大区别的。

姜英秀觉得它看起来更像是仓鼠,或者豚鼠之类的,而不是那种实验室里的白老鼠。

白毛鼠的小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贼光。

见到姜英秀的力量很强,自己眼瞅着就要被那种力量给完全压制了,忍不住流露出一脸哀求的表情。

姜英秀被这双小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表情给打动了。

她有点不忍心把这么通人性的一个小东西,给简单粗暴地塞到空间里当祭品了。

既然这样,就算了吧,给它点教训就可以了。

姜英秀把分出来一缕意识力,将它凝聚成了一根高高的竹竿,插在了棺材旁边,然后把装着白毛鼠的兜网,收得更紧了一些。

紧接着,就把白毛鼠挂到了棺材边的意识力“竹竿”顶部,让它头朝下,脚朝上,体会一下悬挂在半空中,似乎随时可能会脸先着地,从高空中跌落的可怕感觉。

挂好了白毛鼠,姜英秀继续去吸收铠甲上的“星源灵能”,又过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才总算把铠甲上的“星源灵能”都吸收完了。

姜英秀自己能够消化吸收的“星源灵能”很少很少,充其量也就有铠甲上涌入她身体中的能量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然而,这些“星源灵能”每次从她身体中经过,都让她仿佛淬炼了一番筋骨和经脉,让她浑身上下几乎每一个细胞,都舒适得几乎在颤抖。

这种感受让人迷醉。

等到吸收完了所有的“星源灵能”的那一刻,她甚至还有几分怅然若失。

稍稍适应了一下,姜英秀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经过“星源灵能”的冲洗,此时有种仿佛失去了重量的感觉。

非常的轻盈。

非常的安详。

几乎每走一步,都仿佛脚下开出了一朵鲜花,自己就轻轻松松地踩在那花心上。

姜英秀默默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经过她身体的多出来的那些“星源灵能”都已经注入到了空间小界面之中,它获得的好处,肯定比自己多多了。

不知这样,能不能算是自己立了一功,把脖子上那点儿荆棘刺青的“根儿”,也给彻底消掉呢?

“吱吱吱吱”,眼瞅着这个把自己吊在了半空的女人似乎把自己给忘在了脑后,白毛鼠简直要急死了,忍不住吱吱吱吱地尖叫起来。

它的叫声果然吸引了姜英秀的注意力。

她这才发现,这只小家伙儿还在半空中吊着呢。

唔,估计这小家伙的苦头,也该吃得差不多了吧。

她伸手捏住了白毛鼠的尾巴,同时撤掉了意识力的竹竿和兜网。

白毛鼠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就想逃走。

不过尾巴被牢牢地捏住了,根本挣脱不开。它再次一脸恳切地盯着姜英秀的眼睛,然后再次流露出一副一脸哀求的小表情。

姜英秀看着它的小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既然它这么可爱,干脆就养着当个小宠物吧。

姜英秀随意地从空间里拿了个笼子出来,把白毛鼠放了进去。

其实这是一个鸟笼子……

也是姜英秀从琉璃厂那条街上淘宝淘来的。

当初姜英秀只是看着它编制得精巧好看,倒是没打算用它来养鸟什么的。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先给白毛鼠这小家伙儿用上了。

第577章 探路鼠

姜英秀倒是没觉得这个笼子能关得住白毛鼠这只小家伙。

想也知道,一只懂的扑到那巨人尸体的头盔上,去吸收“星源灵能”,还能扛得住两次空间的吸力的小家伙,怎么可能被一个平平常常的、竹子编的鸟笼子,给关住呢?

然而,这只小东西,其实是很通人性的。

虽然它不会说话。但是,姜英秀丝毫不怀疑它的理解能力。

倘若,它愿意留下来,那么它只要安安静静地待在笼子里,别出什么幺蛾子,就成了。

如果它不愿意跟着自己,想要恢复自由,那么肯定要从笼子里跑出来的啊。

姜英秀很是淡定地把笼子提在了手里。想了想,又随手从空间里掏了一根皮绳出来,把鸟笼子拴好,挂在了自己肩膀上。

远远看去,就像是背了个竹子编成的鸟笼子形状的包儿。

好在这个竹笼子比较扁,看起来也还不算特别奇怪。

白毛鼠缩成了一团,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白光,或者一团白得发光的毛球。

姜英秀没有分出意识力去监管它。

虽然自己确实对这小东西有了点兴趣,想要养只宠物,不过倘若它不乐意,自己也不至于非得关着它不放。

顺其自然吧!

现在最关键的,其实应该是赶紧找到出去的道路吧。

姜英秀看了一眼那巨人尸体的湛蓝铠甲,此时那铠甲虽然依然带着淡淡的蓝色,却不像最初那么湛蓝湛蓝、崭新崭新的,反而有种受尽了岁月侵蚀的年代感,已经有几分黯淡无光了。

巨人的尸体,也不像是最初那副栩栩如生、肌肤饱满润泽、看着就像是刚刚睡着了的鲜活模样,反而有几分干瘪黑瘦了下去,看着似乎脱水已经很久了。

姜英秀默默地把棺材的盖子抬了起来,轻轻地把这口棺材给盖上了。

自己吸收了人家那么多的能量,还害得人家保存完好的一具鲜活尸体,变成了干瘪黝黑的干尸状态……既然帮不上别的忙,就先把棺材盖子给人家盖好了吧。

四个呆呆地盯着姜英秀,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也不敢逃跑的大老爷们儿,这会儿看着姜英秀的动作,忍不住有几分头皮发麻。

这棺材盖上了,这“灵女”下一步要干什么呢?是不是要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几个人了?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凶光。

哪怕自己不是对手,倘若她真的要赶尽杀绝,自己也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姜英秀不知这几个家伙的心路历程,当然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干过哪些坏事。

此时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墓地。

于是干脆对着他们冷冷地问道:

“你们不是第一次来吧?谁认得出去的道路?”

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野兽派”最为傻大胆儿,壮着胆子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这古墓我们不是头一次进来,但是上回走的路线跟这回不一样。这回怎么走,都是蔡师傅指点的。”

见到姜英秀并没有兽性大发,另外几人急忙连连点头。

“一张弓”甚至还满怀希冀地看着姜英秀,指望她把“蔡师傅”给放出来——关键是,他们真的不知道怎么从这地方出去,还指望着蔡师傅领路呢!

呃,姜英秀摸了摸鼻子,对“一张弓”的目光视而不见。

她扭过了脸,指了指四个方向:

“你们几个,一人负责一个方向,找路!”

盗墓团伙的三个人二话没说,就认命地前去探路了。

“笑面虎”却扬起了满脸褶子的老脸:

“你这妹陀,不懂尊老敬老!”

姜英秀随手掏了掏耳朵:“听不懂!麻溜地去探路!”

“笑面虎”摇了摇头,叹息着也去探路了。

他眼光毒辣,看得出来面前这丫头,并不像是蔡师傅那种心狠手辣的主儿。

但是,这丫头刚刚让“蔡师傅”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手法,不能不防。

所以他就试探了一句,一见没有占到啥便宜,也就没敢多说。

姜英秀看着四个人都奔着四个方向去了,自己也有点发愁。

若是出不去了,是不是就得给这几个家伙一人发一把铁锹,让他们挖出来一条路出去呢?

四个人探索完了四面墙,都一脸失望地回来了。

虽然这个墓室几乎完全是泥土构建的,不像之前姜英秀进过的几个墓室那么无懈可击,但是依然没有找到什么出路。

姜英秀正在纠结要不要从空间里拿铁锹出来,就听到一阵“吱吱吱吱”的叫声。

白毛鼠在扁扁的竹编鸟笼子里,急得抓耳挠腮。

姜英秀打开了笼子门儿,把白毛鼠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端到了自己面前,跟它面对面:

“小家伙儿,你吱哇乱叫地,想说啥?”

白毛鼠竟然似乎把姜英秀的话听懂了。

它用两条后腿站起来,两只前爪扣在了一起,跟姜英秀做了个作揖的动作。

姜英秀一脸惊奇,就见白毛鼠又转过身去,指了指一个方向。

那是这间墓室的一个角落。

跟其他的角落比起来,没有丝毫特殊之处。

姜英秀饶有兴趣地看了它一眼。

白毛鼠指了指那个角落,又“吱吱吱吱”地叫了几声。

姜英秀没完全理解它的意思,转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是说,那个方向能出去?”

白毛鼠连连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个方向。

姜英秀简直惊奇到了极点:

“你是说,你是从那里过来的?还是说,你要到那里去探路?”

白毛鼠又“吱吱吱吱”地叫了几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个角落。

姜英秀想了想,说道:

“要是你是从那里过来的,你就点点头,要是你想去那里探路,你就直接过去吧。”

白毛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面。

姜英秀忍不住笑了,蹲下了身子,把白毛鼠放到了地面上。

紧接着,她直接就把笼子收进了空间。

这小家伙这么通人性,根本就不需要笼子这种东西么。

白毛鼠蹭蹭地冲着那个角落跑了过去,速度快得简直堪比钟灵那只闪电貂了。

到了那个角落,只见白毛鼠就扑在墙上开始打洞。

很快,就打穿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洞口的另一侧,透过来一缕明亮的光。

第578章 咬了一口

有光,就有可能是通到外面了呀!

想不到这只白毛鼠,竟然这么快就实力证明了自己不是一只单纯的宠物。

姜英秀喜出望外,几个盗墓贼也是喜形于色。

他们拿着姜英秀给的铁锹,跑到白毛鼠所在的那个角落加速开挖。

白毛鼠欢快地吱吱吱吱叫了几声,撒开四只小爪子,飞一般跑回了姜英秀身边,犹如一束电光一闪而过,就到了姜英秀脚下。

紧接着,白毛鼠便顺着姜英秀的裤腿儿就蹭蹭蹭地爬了上去,一直爬到姜英秀的肩膀上,才安安稳稳地坐下了。

姜英秀刚开始真有一点点不习惯。

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距离自己的脸颊和耳朵这么近,总感觉有点不靠谱。

然而,白毛鼠一直很安静的样子,让姜英秀瞬间觉得心情愉快了不少。当然,对这小东西的信任感,也提升了许多。

一人一鼠,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前面的四个人拼命地挖着土墙上的泥土,然而进展竟然一丁点都不快。

白毛鼠轻轻松松就挖出了光线来。

这几个人已经挖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竟然还没有挖透这面墙,没有挖到一丝一毫的光线。

这差距,也太大了点儿吧!

姜英秀把白毛鼠从肩膀头儿上拎了下来,拎到了手里,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这只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光芒的小家伙儿:

“喂,你这是故意的吧?!”

白毛鼠一脸单纯无辜的表情,貌似在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而姜英秀对白毛鼠的理解能力,印象已经极其深刻了,才不相信它会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白毛鼠一见没有糊弄过去,只好拼命摇了摇两只前爪,就像是人类在拼命摆手的动作一样,而且还不断摇晃着自己萌萌哒的小脑袋。

姜英秀见状,忍不住笑喷。

不过,笑过了也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让它过去了。

“喂,赶紧滴,带个路,我还惦记着早点出去呢。”

白毛鼠站在姜英秀的手心里,继续摆出一脸的单纯无辜:“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姜英秀颇为无语,这老鼠语咱是真没进修过啊!

然而,白毛鼠突然抱着姜英秀的手指头,啃了一口。

“啊呀!”

姜英秀吓得尖叫了一声。

这诡异的墓室,还不知要把自己困住多久呢。二十四小时内打不上疫苗,万一有啥万一,自己岂不是就要挂了?

而且还会死得很难看!

再者说,就算眼下能够立即出了这座古墓,立等下呛地,上哪找防疫站去?

姜英秀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揪成了一团。

她其实没有那么怕死,但是,当死亡以一种非常讨厌的方式来临的时候,似乎可以加剧深埋在心底的恐惧与不甘。

白毛鼠对着姜英秀的手指头啃了一口还不算完,还大口大口地吮吸了几口姜英秀手指上的血液。

眼见着姜英秀的表情趋向于暴怒,几乎扭曲得不像个人样儿了,白毛鼠“嗖”地一声从姜英秀的手指头上跳开,急急忙忙地说道:

“不要误会!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啊!”

这话从白毛鼠的嘴巴里说出来,又落进姜英秀的耳朵里,把她快要捏爆了的一只拳头,硬生生地从半空中拦截了下来。

这小东西,竟然会说话了?!

姜英秀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

唔,不烫,这也没发烧啊?!

姜英秀看着刚刚还因为被白毛鼠咬了一口,而突然陷入剧烈疼痛的手指,此时那小小的伤口,竟然迅速地愈合了。

姜英秀叹息了一声,换了一只手,自己咬了一口。

疼!

真特么疼!

看来自己也不是在做梦!

那么,既没有发烧,也没有做梦,看来这只白毛鼠真的会说话了?

白毛鼠见到了姜英秀的动作,明显瑟缩了一下。

这女人对自己竟然也这么狠啊!

咬自己一下竟然也要咬的那么深?

难道她都不知道痛吗?

白毛鼠看到姜英秀的目光扫过来,马上开始老老实实地交代,都不用姜英秀问它什么,自己直接就都撂了。

“主人,你既然能吸收这仙源之力,自然知道我的种族吧?

我咬了你一口,喝了一点你的血液,其实就是为了能够顺利认主的。

你这会儿既然能听懂我的话,就说明认主成功了。

我会找宝藏,也会探路、找水,还能轻而易举地走出迷宫。很有用很有用的!

而且我很好养活的。

以后你只要每天分我一点点仙源之力就好。

我只要吃这么点仙源之力,就可以吃饱了。”

白毛鼠用自己的前爪比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圆圈:

“真的,只要这么一点点就好……”

“仙源之力?那是什么玩意儿?”

姜英秀脱口而出,不过话音未落,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大概所谓的仙源之力,就是自己命名为“星源灵能”的那种精纯的能量吧。

见到姜英秀恍然的神情,白毛鼠颇为人性化地点了点它那颗萌萌哒的小脑袋:

“就是那副盔甲上蕴藏着的力量。本来我只要一点点就好的,没想到主人力量那么强大,我又急需这种东西,于是,只好忍痛认主了!”

白毛鼠两句话就把自己的意图交代得清清楚楚,姜英秀直觉地认为,它应该没有说谎。

姜英秀见它乖觉,好歹总算是忍下了自己心里几乎喷薄而出的一个疑问:

“喂,白毛鼠同学,你牙齿上没有狂犬病吧?”

她定了定神,吞下了这个有点low的问题,认真地想了想,总算想起来最关心的事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呢?”

白毛鼠十分淡定:

“还有几个节点,我去打通了,我们就可以出去到下一间墓室了。”

姜英秀皱了皱眉:“呃,不能直接出去吗?”

虽然这只白毛鼠疑似来历特殊,她还是不想放弃在二十四小时内打到疫苗的机会。

白毛鼠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绝对不能直接出去……但是既然来都来了,为什么不把能带走的宝贝都带走呢?”

“说得好有道理……”姜英秀暗戳戳地想着,感觉这只白毛鼠似乎比自己还贪心啊!

可是,它明明就是一只老鼠,充其量最多是个仓鼠或者豚鼠什么的,要了宝贝能有什么用?

第579章 铜镜

白毛鼠对于姜英秀的脸色视而不见,唔,看来它其实也不是很怕姜英秀的吧。

“主人,如果你想要进度快一点的话,就跟着我过来吧。我去打通几个关键节点,然后你跟着我一起走就好了啦。”

四个人还在那个墙角卖力地挖掘着,虽然没有看到亮光,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气馁。

姜英秀走上前去,喊了一声:

“可以了,都先停手吧!”

几个人忙收了铁锹,退了回来。

姜英秀带着白毛鼠,走到了最前面。

她蹲下身子,低头去查看几个人挖过的地方,和白毛鼠挖开的那个可以透进来明亮的光线的小洞。

唔,凭她的眼神儿,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奥秘。

白毛鼠噌地一下从她的手心里跳了下去,扑到那面墙上,就开始用两只小前爪刨墙。

姜英秀看着悚然一惊。

这家伙的爪子,之前看着萌萌的,小巧又精致,一点都不吓人。

然而这会儿却像猫咪的爪子一样,从厚实柔软的肉垫里头,伸出来好几道锋锐的钩子,每一道钩子都尖利而又粗壮,怎么看怎么吓人。

这家伙要是想要攻击自己的话,但是这一把钩子挠过来,也够受的!

姜英秀还没有感慨完,第二个透过光线的洞口就被挖开了。

依然跟头一个小洞口一样,看起来非常非常小,大概只有姜英秀的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但是那光线非常明亮,一看就是来自外界的太阳光。

白毛鼠再次迅速地打了几个洞,然后扭头对着姜英秀说道:

“好了,主人。请您跟我来吧!”

当然,姜英秀听着这是一句清清楚楚的话,而在另外四个家伙听来,就是一阵毫无意义的“吱吱吱吱”的老鼠叫声而已。

姜英秀默默地跟了上去。

盗墓贼团伙和“笑面虎”手中都提着铁锹,看着姜英秀背对着自己,心中忍不住觉得,这绝对是一个弄死她的绝好机会。

就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而且后脑勺也没长眼睛,自己小心谨慎,只在暗中下手,难道还会打不倒她?

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抓住了,一旦错过,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了!

于是,四人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铁锹。

姜英秀没有回头。

她敏锐的五感早已感知到了身后的危险气息。

那种杀气腾腾的感觉,压根用不着回头,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已经凛然生起了许多的战意了!

然而,这么几头蒜,根本都不值得她出手。

这时候,她只心念一动,就颇为随意地把身后袭来的凶器——四把铁锹,直接收进了空间。

四人手上一轻,武器竟然消失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

这种手法,跟对付“蔡师傅”的时候如出一辙啊!

自己这帮人,怎么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相信这个小姑娘是温和无害、柔柔弱弱的呢?竟然还敢对她暗中下手?

这明明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啊!

这下脖子上的脑袋,不知还能安安稳稳地待上几刻钟?

几个大老爷们儿,忍不住瑟瑟发抖。

姜英秀追着白毛鼠的脚步,已经在往前走了,压根儿懒得停下来先收拾了他们。

哼哼,别看这间墓室是普普通通的土墙土地,但是这些家伙,若是不选择这一条路,那是绝对出不去的。

如果他们不想困死在这里,那么迟早也得顺着这条路追过来。

几人看到眼前突然垮塌下来半截的土墙,看到眼前的光明,看到姜英秀施施然离去的脚步,忍不住落后几步,又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却也不敢跟得太近。

姜英秀没搭理他们。

她还惦记着白毛鼠说的,其它墓室里的宝贝呢。

等到最后要出去的时候,把这几个货留下就完了。

还有那个蔡师傅一起。

魂魄都收了,给空间做了祭品,然后么,尸首就干脆都留在这座古墓里头。

到时候,就算是这事儿爆了出来,也查不到自己头上去。

谁知道盗墓贼进了古墓里,死在古墓里,到底是着了什么道儿了?

这年头儿又没有摄像头啥的……这要是能查到自己头上去,那得什么水准的神人啊?真遇上这样的神人,栽了也不亏!

姜英秀这样想着,就继续施施然地往前走。

白毛鼠蹲在姜英秀的肩膀上,安安静静地,不时细声细气地“吱吱”叫上两声。姜英秀听了之后,时而露出笑容,时而面带疑惑,时而对着白毛鼠还会追问两句:

“这边得走几步?”

“吱吱!”

“这边呢,那个能不能踩?”

“吱吱!”

……

几个盗墓贼和“笑面虎”跌跌撞撞地在后头跟着。听着姜英秀和白毛鼠一问一答,颇觉诡异,更加对姜英秀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这件事,深信不疑了。

只有“野兽派”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怀疑,他觉得姜英秀与其说是个妖怪,不如说是个会使某些神秘功夫的精神病患者……不然怎么可能跟一只耗子有问有答,还聊得那么开心嘛……

竟然连往哪边走,应该走几步这种事儿都听一只耗子的?

这心也太大了吧!

姜英秀当然不知道外表粗野的“野兽派”竟然在暗中吐槽她是精神病患者,而另外三个家伙竟然在暗中认为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她此时此刻最关心的,就是墓室中的宝贝了。

而且,刚刚白毛鼠打洞打出来的阳谷,又是怎么回事呢?

走了一阵子,姜英秀算是看明白了。

跟着白毛鼠进入的这个区域之后,确实看到了有一些阳光洒进来,但是,这些阳光洒进来的方式,非常奇特。

它们是通过一面又一面的铜镜,组成的铜镜大阵,一道一道按照特定的角度,彼此反射过来的。

这些铜镜上,也都镌刻着跟之前姜英秀发现的那些银器、金器,和那一件湛蓝盔甲上面怎么看怎么熟悉的、颇具文字特征的“花纹”。

姜英秀顺着一面一面的铜镜看过去,完全get不到这墓地的主人或者设计者,设计这么一个可以吸收阳光的区域,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580章 是幻觉吗

姜英秀视线所及之处,几乎到处都能看到铜镜。她粗略地数了数,少说也有几百面之多。

在一间“墓室”里头,安置了这么多的镜子,到底有什么用呢?

不过很快,姜英秀就没功夫思考这个疑问了。

那些铜镜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进入了这间墓室,很快就迅速翻转了过来。

一面接一面地翻转了过来。

乍看上去,简直有些像是上辈子看到的某些大型文体活动上,那种排练整齐的变阵一样。

原本被这一面面铜镜反射下来的明亮的阳光,也瞬间转为暗淡。

大概过了半分钟不到,整个“墓室”瞬间就恢复了一个墓室应该有的样子。

光线昏暗,阴气森森。

姜英秀莫名地觉得有点冷。

白毛鼠从姜英秀的肩膀头蹭蹭蹭地爬了下来,轻轻地吱吱叫了两声,钻到了姜英秀的上衣兜里:

“主人,让我躲躲!”

“你有什么好躲的?”姜英秀这句已经到了舌尖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见到一道白亮的闪光从自己面前划过,一道霹雳“啪”一声贯穿了自己面前的地面。

喂!

这可是地底下好不好!

哪里来的霹雳?!

难道这墓地主人或者设计者,真的是个神仙不成?

还是说,古代的科技水平,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

姜英秀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她看着距离自己的脚指头只有半个巴掌远的那块地面,那里已经被刚刚那道几乎要闪瞎了她的双眼的白色“霹雳”给劈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嗯,也不算特别深吧,如果她跳下去,大概可以完整地埋住她的小腿。

唔,这么大的力量打在人身上的话……

估计会变成一副糊了八啃的样子,就跟烤糊了的烤肉串似的?

而且刚刚是白毛鼠说它要躲一躲,看来这道霹雳,其实是冲着它来的?

然而,这家伙待在自己肩膀上觉得不安全,非要躲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难道多了这一层布,它的处境就变得足够安全了吗?

还是说,这家伙的如意算盘,其实是让自己当盾牌?

姜英秀其实并没有相信白毛鼠之前说的认主的那些话,不过,这家伙对“仙源之力”有图谋倒是可以肯定的。

姜英秀伸手进自己的上衣兜,捏住了白毛鼠:

“喂,你这家伙,快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吧?”

白毛鼠被捏住了,感受到姜英秀指尖传来的、一点点地在增加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大力,还有她身上那丰盈充沛的仙源之力,再加上自己倘若想要走出这个镜室,靠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必须得躲在她身上……

白毛鼠迅速地做出了判断,知道自己依仗姜英秀的地方还有很多,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案:

“主人,我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寻宝鼠,但是毕竟也是天生灵物,算得上是仙族的一员。

这座大墓的主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仙族。

我们仙族血脉,都各有归属。

不同归属,彼此是互相排斥的。虽然说,不至于不死不休,拼了命也要追杀对方一辈子那种程度。但是也不是什么和睦相处的关系。

至少彼此遇见了,不会给对方的人好果子吃。能坑一把,就会坑一把。

更何况,这座山头,本来就是仙族的墓室。

简单地说,除非是自家血脉,或者跟自家血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任何人胆敢侵扰仙族的墓地,只有死路一条。”

姜英秀疑惑不解:

“那我呢?我就是个普通人,哪里来的仙族血脉?”

“不可能的。没有仙族血脉,怎么可能继承仙源之力?

那仙源之力虽然不像我们寻宝鼠这样是天然开启了灵智的天生灵物,但是却绝对可以认得出自家后人。

倘若不是自家人,即便强行吸收了仙源之力,那也是自己作死。

要么就一丝一毫都留存不住,白白地为他人做嫁衣裳,要么就会受到剧烈的冲击,筋脉寸断还是轻的,更普遍的,是爆体而亡的。”

姜英秀的脑子一直不大够用,倒不是她比别人傻,而是她一直懒于思考,十分不爱动脑筋。

这会儿听白毛鼠说得振振有词,也就相信了。

但是她总觉得这段话里头,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不过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她没有继续追究,倒是问起了那些她觉得不可思议的部分。

“难道这里是个修真位面吗?”

她没有脱口而出的真正的疑问,其实是:

“难道一个修真位面,也会发展来发展去,最终成为唯物主义思想占据统治地位的世界吗?”

白毛鼠一脸茫然:

“什么叫做修真位面?”

“……”

姜英秀瞬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修真位面,有准确的定义吗?自己的理解,也不一定对呢。算了,还是换种说法吧。

“我的意思是问你,仙族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其实是有神仙的吗?可是我怎么没见过神仙?我身边也一直按部就班,没有发生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啊。”

这话一出口,姜英秀心底,就有一个长着姜英秀自画像似的脸蛋,由简洁而又特征鲜明的卡通简笔画的线条构成的小人儿,愤愤不平地蹦了起来,开始一连串的长吐槽:

喂,姜英秀同学,你说这话,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穿越重生不算稀奇古怪吗?

得到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空间不算稀奇古怪吗?

你这空间竟然需要吃玉石,吃魂魄,不算稀奇古怪吗?

当你从空间出来的时候,数次遭遇一片金色的光斑的追踪,不算稀奇古怪吗?

你身上突然长出了荆棘刺青,这刺青还会因为你做的各种事情,而不断地往身体的其它部位蔓延,不算稀奇古怪吗?

你说说你穿越过来,都已经发现几个穿越者了?这个空间都被穿成筛子了吧?难道还不算稀奇古怪吗?

你在华夏境内竟然发现了水晶头骨,不算稀奇古怪吗?

你被人看中当祭品,拐走了来盗墓,竟然还遇到了那些神秘的文字器皿,还遇到了那巨人尸体和它的盔甲,然后还遇到了白毛鼠这种东西,不算稀奇古怪吗?

……

姜英秀被心底的小人儿的一长串吐槽说得万分无语。或者,自己是不是还站在最初那个墓室里头呢,说不定在呆呆地发愣呢?后面这些情景,难道,其实都是自己的幻觉?

第581章 生路死路

这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正文还在码,卡的厉害,作者酱正在写了删,删了写……大家明天再看吧!づ

姜英秀眼角余光看着两小只,手底下也没闲着,一会儿工夫已经包好了两个饼包,递了一个给九丫,另一个自己吃了。

九丫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吃得从容斯文,在一群抢食抢的差点没打起来的孩子们面前,就显得格外有范儿。

姜英秀心情很好地吃着自己的春饼,虽然她怎么看,都觉得今个儿的事儿不简单。

姜家老两口,这是要放大招吧……

不然怎么会突然把一家子都召集起来吃春饼?再说这大冬天的,吃什么春饼啊!

等到一家子都吃完了春饼,姜家老爷子老太太就把小孩子都赶出去玩,让姜家各房头的大人,还有姜春菊,姜英杰,姜英红,姜英贞,这几个已经成了家的孩子留了下来,准备说事儿了。

姜英秀抬脚刚要走,却听到姜老爷子说了句:

“四丫头你上哪去?”

呃,这意思是让我也留下来吗?

姜英秀惊讶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看向姜老爷子,姜大地和沈春柳也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被看得有点儿不自在,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四丫头要是没事儿,也留下来吧,跟着听听也好。”

姜英秀觉得更好奇了。

姜老爷子这是打算干啥?

众人听话地各就各位,孩子们都出去了,就剩下了各家大人和姜春菊、姜英红、姜英贞、姜英秀。

姜老爷子敲了敲旱烟袋,一脸严肃,郑重说道:

“今儿个说的这个事儿,咱们家人,都得管好自己个儿的嘴,别跟外人说出。不然说不定要大祸临头。”

姜英秀更好奇了,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能有啥事儿让家里头大祸临头的?难道姜老爷子是潜伏在白山黑水间的敌特分子,情报站站长什么的?

姜老爷子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除了四丫头一脸好奇,别人一个个都是或者严肃、或者惶恐、或者茫然,就没有一个这么心大的。

姜老爷子心里是非常看重文化教育的,所以四丫头跳级两回,又一举考到县一中本校高中部的事情,让他倍觉面上有光。

倘若这孩子不是个丫头片子,他真是要把毕生的本事都传给她了。

可惜啊可惜,丫头片子,学得再好,也就是风光这几年,将来迟早都是人家的人。

真是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个好读书的好材料,怎么就不是个孙子,偏偏是个孙女呢?

感慨过后,见众人都一脸严肃地等着他说话,姜老爷子再次清了清嗓子,说道:

“咱们家当年也是阔过的。这事儿,大春儿丫头肯定记得清清楚楚,大山、大河,大地,你们都有印象吧。”

嗯,岂止是有印象,这些人都很怀念当初的日子啊。还曾经埋怨过姜老爷子呢,没那金刚钻,偏要揽那瓷器活儿。

明明给别人当掌柜当的挺好的,攒了银子,买房子置地,家业眼见着一天天地起来了,结果不知哪根筋不对,放着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着自己要自立门户。

结果怎么样

房子搭进去了,地也能卖的都卖了,珠宝首饰,金银细软,一样样的,都特么的进了当铺!

也不知道那钱怎么就那么不禁花,到后来,全家人统共只落下几亩口粮田。

除了姜老太太的箱子里大概还有几匹压箱底的锦缎,姜家怕是再也找不出来啥值钱的东西了。

那点地不够种的,还佃了人家张大善人家的土地,一年一年地,带着一帮儿子,辛辛苦苦地出苦大力,从年头忙乎到年尾,却往往连肚子都填不饱。

家里人也不是没劝过老爷子,让他继续去给人当掌柜啥的,找个能来钱的差事,结果老爷子说啥?

耕读才能传家,士农工商,商是四民之末,种地才是根本!

不过,话说回来,后来城头的旗子一年年地换,总也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姜家日子穷了,反倒少了上门打秋风吃大户的。

好在黑瞎子岭这片地方,张大善人这类的地主都有自己的寨堡,有自己的武装,山上扯旗造反的胡子也都有自己的队伍。

两边势均力敌,所以老百姓的日子,在两股势力的夹缝之间,过得还算太平。

再后来,就是新中国的时代了。不管是张大善人这样的大地主,还是烧冤家那样的土匪红胡子,一个个都被专政了。

老百姓的日子,也算是真的太平了,真的消停了。

这时候,姜家人才体会到,这几年穷日子的可贵之处。

工作组下来的时候,自带武装自建寨堡的大地主张大善人家的日子,一夕落败,而反观自家,穷了那么几年,就定下来了好成分,子子孙孙,都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

众人的心思各异,有人在回忆,有人在感慨,有人在怀念,有人在疑惑,不过,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姜老爷子的话给吸引了。

姜老爷子看着众人的神情,说道:

“咱们这屋子里的,都是自家人。料你们不会一转身就把我这个爹给卖了。我就长话短说了。当初咱们家虽然穷了,可是,还是有些家底儿留了下来的。”

姜老爷子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屋子的人都沸腾了。

还有家底儿?

那岂不是说,这几年吃糠咽菜的,都成了笑话?

既然有家底儿,为啥要让家里人辛辛苦苦地受这份罪,熬这份穷?

姜老爷子没吭声,等着底下的声浪平息。

等到众人发泄似的嗡嗡了一阵,之后渐渐地平静下来以后,他才开始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我这不是病了吗?差点一口起不来,就蹬了腿儿了。咱家的家底儿,我都收得好好的,可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若是就这么一闭眼,你们谁也不知道咱家的家业,怕是将来,不知道便宜了谁。”

第582章 镜中人

把姜英秀从无穷无尽的疑问之中拉出来,让她瞬间恢复了清醒的,是打到她面前的第二道霹雳。

这道霹雳,击中的却是她面前不远处的一片地方。

霹雳亮起来的那一瞬间,原本还露着萌萌哒的小脑袋的白毛鼠,“嗖”一下就缩进了姜英秀的衣兜里面,缩成了一团小小的毛球,简直比实验室的白老鼠的个头还小。

姜英秀忍不住有点好笑。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这地方太邪门了!

两道霹雳之间隔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间隔,但是气温却已经下降了十度不止。凭借她那近乎变态的身体素质,都已经觉得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有些寒意森森了。

回头看看那四个男人,简直冻成了四只瑟瑟发抖、步履蹒跚、缩头缩脑的鹌鹑。

姜英秀心头闪过一念怜悯,然而紧接着又想到,这几个家伙既然敢绑架自己,还是抱着那种目的,说不定以前到底干过多少缺德事呢。

手上也不知沾过多少条人命。

棉被什么的,棉袄什么的,自己空间里倒是还有好多好多,但是,今儿个咱还偏就任性一把,不给他们了!

白毛鼠见到姜英秀“凭空”“变”出来一件棉袄,还动作麻利地穿上了,瞬间就瞪圆了一双小眼睛:

“喂!主人,你刚刚其实是骗我的吧!

仙族的手段你用得这么熟练,怎么可能不知道仙族的事儿呢?”

姜英秀嘴上不以为然:

“这点小技巧,就算什么仙族手段了?”

心中却在暗暗嘀咕:难道这个空间,真的是什么仙族的东西么?

可是,倘若自己这个小身板儿真的是什么仙族后裔,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挂掉呢?

……

姜英秀和白毛鼠都陷入了沉默,后面冻得瑟瑟发抖的四只“鹌鹑”倒是不断发出被冻得斯哈斯哈的声音,上下牙齿也一个劲儿地发出不停打颤的声音。

姜英秀略有几分不忍,不过考虑到他们之前还差点害死自己,干脆硬下了心肠,加快了脚步。

走了两步又慢了下来——既然这几个货说不定要被冻死在这里,不如给空间当零嘴儿?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姜英秀就感觉到颈部的那道浅浅的荆棘刺青纹路一阵灼热,似乎有几分蠢蠢欲动。

吓得她赶紧把这个念头收了,又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只是这么闷头走,不见得就能走出去吧?

姜英秀悄悄地把手指探进棉袄的口袋里,捏了捏白毛鼠——刚刚她把棉袄穿好的时候,就顺手把白毛鼠从原本的上衣口袋里掏了出来,转移到了棉袄上的内置口袋里。

这口袋是她特别设计的,之前让沈春柳帮忙做出来的。

沈春柳觉得这东西比手绢方便太多了,受此启发,家里又不缺布料和布头,干脆在全家每个人的棉袄上,都缝了这么个内置的口袋。

姜英秀把手伸进口袋里,捏了捏白毛鼠的小脸儿,带着点审视,把它拎了出来,直截了当地问道:

“别的事儿,都可以以后再说。你先说说,咱们怎么才能出去吧!”

白毛鼠皱了皱鼻子,闻了一阵,便给姜英秀指了方向:

“往那边走!”

姜英秀二话不说,顺着白毛鼠的指点就走过去了。

毕竟让她自己摸索着往前走,还不一定有这种方法速度快呢。

一人一鼠配合默契,很快就走到了镜室的边界。途中闪过了大约数十道霹雳。姜英秀注意到,每一次霹雳声响起之后,地面不止会多了一个大坑,原本那些坑的位置,也会发生变化。

这片看似是平平常常的泥土的地面,其实说不定底下都是一块块可以移动的、可以随着某种规律变化的板子。

只在表面上覆盖了厚厚的泥土作为伪装。

这个过程里,一人一鼠躲得颇有几分狼狈。

而且气温也越来越低。

姜英秀很快就发现,后面那四个“鹌鹑”已经陆续倒下了。

她不知道这几个家伙到底有没有事,最终还是把他们收进了空间里。

白毛鼠迅速注意到了后面的四个人消失不见了。

但是它没有想到这事儿是姜英秀干的,还以为是这间镜室捣的鬼。

于是,本来就胆小的白毛鼠,更加焦急地催促姜英秀快走快走。

一人一鼠匆匆忙忙地往前走着,在气温降低到姜英秀忍不住披上了第五件羽绒服之后,被一堵光滑的镜面墙拦住了去路。

白毛鼠耸动着鼻子,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肯定是这个方向,不会错!”

姜英秀也使劲儿闻了闻,不过她的嗅觉敏锐度虽然已经远胜常人,还是跟白毛鼠没法比。

这面墙乍看上去,黑漆漆的。

但是凑近了仔细瞧瞧,上面竟然能照出来黑黝黝的人影。

姜英秀有几分不确定。

干脆从空间里拿了个手电筒出来。

被手电筒的亮光一照,镜面墙的本来面目就颇为清晰了。

那是一面颇为光滑的墙壁,材质似乎是黄铜、或者某种质地类似于黄铜的金属。

只是,不知是不是岁月久远,铜质表面似乎生锈了。然而那斑斑锈迹,却是扎扎实实的黑色,而不是铜器上本来会出现的铜绿。

姜英秀有些懵圈。这玩意儿真的是一面墙吗?

照出来的那些黑乎乎的人影,真的是自己吗?

不对,自己只有一个人……

那面“铜镜墙”上,照出来的人影,可不止一个啊……

姜英秀突然觉得有点怕。

“害怕”这种情绪,自打重生后,获得空间以来,几乎就没有怎么体验过了。

嗯,被“荆棘刺青”在上半身蔓延成大披肩的时候,偶尔害怕过几回。

在鄂苏国的那个钻石矿遭遇矿场护卫队的时候,害怕过一丢丢。

其它时间,她过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做得全凭冲动,其实,不也是因为她基本上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几乎算得上是全无后顾之忧么?

可是这会儿,看到那黑黝黝的“铜镜墙”之中的黑乎乎的人影,姜英秀觉得不寒而栗。

因为她不止认出了自己——那个穿得像个巨大的圆球,上衣的口袋里还鼓着一个圆溜溜的小圆包的少女,还认出了已经被她犹豫一阵子之后,收进了空间的四只“鹌鹑”。

第583章 重关

难道,这面“铜镜墙”上面,出现的都是死在了这里的人吗?

可是自己和白毛鼠还活着呢。

我们两个,会成为独一无二的例外吗?

姜英秀有些拿不准。

她看着那上面影影瞳瞳的黑色人群,竟然又发现了三个熟悉的人物。

一个,是同样被她收进了空间的“蔡师傅”。

另一个,是“蔡师傅”设置的那个阵法之中,被吞噬掉的盗墓团伙核心成员之一——“小四”。

第三个,竟是那具身披蕴含着“仙源之力”的湛蓝甲胄的巨人尸体。

姜英秀再次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二话没说,直接一闪身进了空间,考虑到白毛鼠还在自己衣兜里躲着呢,她直接瞬移进了暖玉山。

姜英秀躲在暖玉山上,瞬间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实在是穿得太多了。

连原本敏捷轻盈的步伐都笨重起来。

她赶紧把一层一层套上去的外套都脱掉了,不过脱掉之前,先把白毛鼠拎了出来。

塞进了一个自己之前到处淘宝,淘到的木头小箱子里。

她知道这玩意儿对白毛鼠的行动压根儿就不会造成什么限制,只能算是给它提供一个能让它安静待着的临时小窝而已。

白毛鼠很配合。当然,也可能是进入空间的那一瞬间,空间的法则就对它施加了作用。

这家伙一脸晕头晕脑的模样,似乎睡过去了。

姜英秀戳了戳它的小脸儿,平复了一下心情,赶紧去看了看“蔡师傅”和后来收进来的四只“鹌鹑”。

这五个家伙,从外表看起来似乎都处在深深的沉眠状态。

不过,大概是时效还没过,“鹌鹑”们,竟然还没有送命。

姜英秀竟然有几分拿不准,要不要取了他们的性命。

那面铜镜墙上的人影,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简直都快造成心理阴影了。

这几个人,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不可能!

姜英秀心底原本就有那份倔强,突然冒头。

即使自己因为收了这几个坏蛋,出不去了,被困在这间“镜室”之内,不得不躲在空间里过一辈子,她也绝不会放过这几个家伙!

“蔡师傅”当初把她安置在那个邪恶凶厉的阵法上,倘若不是她直接遁入了空间,“小四”的命运,就会发生在她身上。

就算这件事,那个“蔡师傅”是主谋,是罪魁祸首,可是这几个盗墓贼,绝对是帮凶!

凭什么让他们安然无恙地从这里脱身?

绝对不可能!

姜英秀下定了决心,事情反而简单了。

她把刚刚穿的一堆衣服都扔下了,换成了一件在鄂苏国弄回来的皮大衣,带毛儿的那种。

原材料大概是北极熊皮……

很厚实很温暖。

在空间里穿,几乎刚披上就把她闷出一头汗。

姜英秀把白毛鼠揣进了大衣内侧的口袋里,一闪身出了空间。

同时还把“蔡师傅”和四只“鹌鹑”的尸体带了出去,气哼哼地把它们砸向了那面铜镜墙。

这个动作,只是一个很孩子气的,泄愤的动作。

姜英秀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个好人。

嗯,也许不那么好,但是总比这帮家伙强点吧!

凭什么要跟他们死在一起?

这种说不出口的委屈,让她一瞬间脑子发热,就干了这么一件傻乎乎的事情。

谁曾想,那鬼影曈曈的铜镜墙,竟然仿佛那平静的湖面,遭遇了打水漂的石头片,竟然荡漾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五具尸体,都被吞了进去,无影无踪。

而“湖面”上的涟漪,竟然未散。

片刻之后,“铜镜”墙像是两扇严丝合缝的门被人从后面打开了,竟然缓缓地向两侧展开,露出一条一人宽的通道。

姜英秀傻眼了。

通道看起来质地还不错,像是汉白玉材质堆砌的台阶。

一级一级,逐步升高。

姜英秀真是拿不准该不该往上走。

白毛鼠却从熊皮大衣里头钻了出来,探出来大半个身躯:

“快上!”

姜英秀满心迷茫,此时听了白毛鼠的急切语气,下意识地就撒开了速度,蹭蹭蹭地跑上了那汉白玉台阶。

她刚刚踏上大概第三级台阶,原本敞开成了两扇门模样的“铜镜墙”已经迅速地重新合二为一了。

声音巨大,震得姜英秀耳边隆隆作响,威力简直超过了“镜室”内那些虚张声势的霹雳。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背后是一堵墙,光滑如镜、严丝合缝,目测是汉白玉材质。

完全看不出来跟黄铜之类的金属,有哪怕一毛钱关系。

姜英秀忍不住心有余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白毛鼠愉快地一下一下不停地耸动着鼻子:

“我就说是这个方向吧!没错的!”

姜英秀忍不住白了它一眼:

“喂,你到底闻见什么了,就敢说没错?刚才那破玩意儿差点把我吓死你知道吗?”

白毛鼠笑了笑,那张颇为人性化的小脸儿上,竟然露出来一脸的傲然自得:

“我们寻宝鼠最大的能力,就在这个鼻子上!咱们顺着这个方向走,绝对不会错!我闻到了,闻得清清楚楚!有宝贝!”

姜英秀都快炸毛了:

“宝贝你个头!有宝贝,能带得出去吗?你一只小耗子,有什么需要用宝贝的地方吗?有那找宝贝的功夫,不如赶紧找找出去的路!这破地方这么诡异,谁知道啥时候就会把咱们坑死了!”

白毛鼠忍不住反唇相讥:

“喂,你身为仙族后人,怎么这胆量还不如我呢?

再者说,你不知道吗?

进了这地方,想要出去,就得依靠仙族后人的血脉之力!

而仙源之力,虽然能够鉴定仙族血脉,但是也不是不会出错的!如果拥有某些特殊手段,或者某些仙族传下来的秘法,也能骗过仙源之力!

不然我一个寻宝鼠,怎么敢贸然吸收那么精纯的仙源之力呢?

仙族之人在建了这座墓地的时候,就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验证闯入者血脉的另一种方式,就是要看闯入者能不能找到墓主人留下的宝贝,能不能完好无损地从这墓地迷宫里走出去!”

诶嘿嘿嘿嘿,我是一张相貌清纯的请假条

请假理由:

卡文卡到断更……

真实理由:

纸糊的作者酱,作为一只纯天然吃货,她脆弱的肠胃在跟变态辣的作战中,几经顽强拼搏之后,光荣滴失败了……

第584章 返回帝京

先发个防盗,下面是防盗,防盗,防盗……

卡文卡得厉害,正在码字中……

大家不要等了,明天起来再看。

我爱你们。づ

姜英秀凝神思索,心中的疑虑和对空间的信任,角力了好几分钟,最终还是对空间的信任占了上风。

反正现炮制药材怕是来不及,现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去药店也不一定能找得齐需要的药材,最关键的是,自己写的方子管不管用还不知道咧!

不说死马当活马医,空间出品总比自己这半桶水三脚猫的医术靠谱吧……

姜英秀狠了狠心,反正自己肯定会给萧凌然报仇的,能治好就最好,治不好,那帮人,包括徐文勇和李招娣,一个也别想活!

姜英秀抬头问空间之灵:

“小灵,这个东西怎么给他用?要吞服吗?我看他现在挺严重的样子,不一定能咽的下去啊!”

“不用吞服,可以在他身上划一个口子,把这个塞进去……”

看到姜英秀倏然变了的脸色,空间之灵急忙补充:

“他不是受伤了吗?直接放到伤口上也可以的!”

姜英秀的脸色方才好转了一点点。

她之前给萧凌然清洗完伤口之后,就把他脸朝下放在一张床榻上了,反正这家伙也是昏迷着的,怎么摆弄都一动不动。

被鞭子抽碎了的衣物碎片和伤口纠缠在一起,有些地方已经被凝固的血迹给粘住了,她之前清理伤口的时候,已经仔细地清理过这些碎布,后来为了避免再被衣料粘到伤口,她干脆直接让萧凌然裸露着后背了。

这会儿,拿着清理毒素的排毒丹,想要把它塞到伤口处,倒是不难。

只是,这玩意儿真能起作用?

姜英秀仔细思量了一阵子,空间自从来到她身边,似乎还从来没有坑过她……嗯,如果让她杀了好多人这一茬不算的话……

姜家三房的日子,在肉眼可见地越过越好。

如果不是自己太废,给空间换个主人的话,大概都已经做出来一番大事业了吧。

不过好在自己志不在此。事业什么的,都只是顺便而已。怎么过得舒服自在,像上辈子一样随心所欲,才是自己的目标。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纠结了,用上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姜英秀狠狠心,把“云朵外包装”“嘶啦”一声给撕开了,取出来中间一个蚕豆大的小黑球。

小黑球触手冰凉。手心上跟它接触的部分,瞬间就冰冷起来到有几分麻木,简直跟寒冬腊月地握着个冻梨的感觉差不多。

她把小黑球对准了萧凌然后背上最大的一个伤口,把眼睛一闭,狠狠心,压住小黑球,往下一按。

随着姜英秀手上的动作,她手下的身躯,似乎突然抖了一抖。姜英秀的心,也跟着一哆嗦。

紧接着,萧凌然便又不动了,恢复了静默无声、牙关紧咬的状态。

姜英秀却觉得,手指下面那冰凉得让她的手心和手指,都有几分刺痛感的小黑球,此时似乎消失不见了。

姜英秀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发现,萧凌然的伤口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小黑球。

难道说,刚刚那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小灵?”

姜英秀试探着喊了一声,空间之灵应声浮现:

“主人,主人,您有什么事?”

“那小黑球哪去了?”

“主人不要担心,排毒丹吸收完毒素以后,会自己出来的。”

“我是说,它会从哪儿出来?”

“从哪儿进去的,就从哪儿出来啊!”

姜英秀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放心了几分。

又摸了摸萧凌然的手臂,唔,温度好像降下来了不少。看来这个莫名其妙的“排毒丹”还是挺靠谱的,这起作用的速度也太夸张了吧……

姜英秀又摸了摸萧凌然的颈部,没办法,脑门被面罩挡住了。

嗯,温度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了。

虽然给萧凌然戴了面罩,但是又不知他会什么时候醒过来,姜英秀有几分担心,不知萧凌然会不会突然醒过来,然后又趁人不备,自己就把面罩摘了。

所以,反复考虑了一阵子,姜英秀最终还是把他绑起来了。

当然,不是五花大绑那种。而只把他是两只手给绑在了床柱上,确保他没办法自己挣脱、偷摸地把面罩摘下来就行。

她是真心不想害了萧凌然,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发现空间的秘密。就只好让他暂时委屈点啦。

姜英秀给萧凌然腿上盖了个毯子,后背么,还是任他裸露着,反正其实空间里本来也不冷。

这边暂时可以放心了,姜英秀出了空间。

徐文勇这家伙,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不可能就是为了抓萧凌然吧……

看那个“何先生”的打扮,跟上回那些绑架萧凌然的神秘人,估计是一伙儿的。

再者说,管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呢!

既然犯到自己头上了,算他们倒霉。

空间的养料,多多益善啊。

不过,在动手之前,还是要再确认一下的。免得一不小心再冤枉了好人。

只是,他们那样对待萧凌然,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

姜英秀忽然现身,把徐文勇吓了一跳:

“秀秀!”

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姜英秀凭空出现之前,徐文勇正独自一人,坐在审讯室的那张椅子上喝茶。

被倒挂在空中的小顾已经被解救下来了,另外几个手下也都出去了,此时只有他自己,独自面对着一屋子的刑具和空气中残留着的血腥气。

只不过,虽然说是喝茶,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自己的茶杯了,茶水早都悄悄凉掉了。

之前那个筛糠的手下,已经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的经过汇报给何先生了。而何先生到现场勘查之后,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还安慰了他几句。

只是,徐文勇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何先生面貌看起来跟华夏人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他其实并不是华夏人。何先生这个称呼,也只是个代号而已。

徐文勇不清楚他的来头,却知道,能全权负责上回的特派员失踪案,想必这位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他表现得越是和蔼,越是体谅,徐文勇就越觉得,这位怕是已经选好了背锅侠。而且,毫无疑问,最合适的背锅侠人选,非自己莫属!

得罪了惹不起的对手,还有可能要被队友坑死……真特么的没活路了!

徐文勇自知做了这一行,自然是上了贼船下不来,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遇到一番这样的局面。

徐文勇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正愁得不要不要的,这转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最先失踪的就是姜英秀,后来才是那个姓萧的。

想必这丫头应该知道点什么!

看在平时的情分上,若能让她理解自己的苦衷,说不定,还能试试冤家宜解不宜结!

徐文勇满怀期待地迎上了姜英秀的目光,然而那目光竟然如此清凉,让他只觉得心头的那片热火,似乎被兜头浇下来一瓢凉水,瞬间灰飞烟灭。

姜英秀面对着徐文勇,目光清凉,简直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徐文勇心里忍不住苦涩难当。

这丫头,看这个样子,怕是根本不会考虑“和解”这种可能吧。

唉,倘若换了自己有那样鬼神莫测的能力,难道就会选择“和解”吗?

姜英秀看着徐文勇脸上的神色变换,等到他平静了一些,方才开口:

“徐大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院子里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听到“徐大哥”这个称呼,徐文勇心中甚至涌起一丝惊喜。

可是,后面紧跟着的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却让他难以启齿。

徐文勇当机立断:

“秀秀,这都是误会。你若是愿意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我一马,我保证金盆洗手!”

姜英秀默默无语。

以往的情分?

倘若自己没有空间呢?那萧凌然遭受的那一切,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会儿跟自己讲情分来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华夏做什么?”

“我就是华夏人……”徐文勇在桌面上摸索了一阵,然后默默地拿过来了自己的茶杯,姜英秀狐疑地看了一眼那张桌子。

远远望去,似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徐文勇那个动作,难道真的是为了那杯茶么?

不待姜英秀再继续观察,就听到徐文勇再次开口了: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好了。”

徐文勇体贴地搬了一把椅子给姜英秀,让她坐,又把自己的椅子也挪到了距离姜英秀不远处,他坐下刚好可以跟姜英秀面对面。

这一系列动作和他的话,吸引了姜英秀的注意,她没有再去看那张桌子。

徐文勇微不可察地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娓娓道来,讲述自己当初怎么上了贼船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

徐文勇最初只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年轻人,因为小时候在沿海地区长大,亲眼目睹过很多内地人不知道的事件和讯息。

他曾经无意中救助过一个受了枪伤的陌生男人,只是出于单纯的善良热情的天性。

照顾了对方几天之后,那个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就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并没有给他留下过只言片语。

他猜想那个人大概是能够自由行动了,就自己走了。

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就把这件事,和很多童年的记忆碎片一起,都忘在了脑后。

后来遭遇家庭变故,他离开了沿海地区,寄住到亲戚家,过了好几年寄人篱下、任人排挤和颐指气使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当年那个他救助过的人找上了门。

带他来到了西麓县这个边陲小镇,还跟他安排了一份供销社的好工作。

他满心感激,无以为报,以为对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又受到了对方屡次的“真心”关怀,因此难免渐渐对人家言听计从。

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最初,只偶尔让他从报纸上查找一些数据,或者从供销社的账目中,寻找一些物资的进货、出货情况。

他出于报恩的心理,再加上,这些东西,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所以,就都陆陆续续地按照那个人的要求,给他收集了很多数据。

每次做过这种事,那个人都会给他一笔钱。

再后来……

姜英秀不动声色地听着,留意着徐文勇的表情。

看他满脸怅然,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自己这种生活,但是已经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不过,虽然姜英秀听得入神,却并没有忽视徐文勇脸上细微的表情。

有一阵子,他似乎十分焦急。

过了一会儿,那种焦急感似乎被他压了下去。

再后来,说着说着,他忽然眼睛一亮,眼里有光芒闪过。

姜英秀瞬间感觉头皮发炸,似乎后背有很大的危险。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

就见身后的门开了,那个“何先生”和另外几个人,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何先生”手里拎着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姜英秀。

姜英秀看着枪口,突然微微一笑。

“何先生”困惑不解地皱了皱眉,随机手指轻轻地一勾,扣动了扳机。

姜英秀一闪身就进了空间,又一闪身就出了空间,实际上是利用空间瞬移了几步,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她用诡异莫测的身法,从原来的位置,一下子跨出去五步远。

那把手枪射出来的一枚黄澄澄的子弹,就那么从姜英秀的脸颊附近轻轻滑过,险些打到她的头发丝儿。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回该我了。”

整个人忽然从原地消失了,而且再没有出现。

她不介意让这帮家伙看到自己忽然出现,忽然消失,也包括跟她熟识的“朋友”徐文勇。

因为,他们都必须死。

发现了空间的秘密,或者发现了跟空间有关的可以迹象,只是原因之一。

更关键的一点,是因为,他们都是隶属于某境外机构的间谍组织成员。哦,可能有些是重要人物,有些只是小鱼小虾。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这帮人胆敢对她和萧凌然出手,就该承受失败的后果。

反之,如果她一时大意中了招,不一样也得承担后果吗?

第585章 小家大变样

姜英秀千里奔袭,赶到帝京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

很多勤快的人家,这会儿都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姜英秀藤蔓遮脸,骑着“猪猪侠”,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自己在帝京的那个小院子。

路上遛弯的老人,赶着去上班的中年人,赶着去广场的年轻人,不管哪条僻静的路线,总难免遇上一些满脸斗志昂扬的行人。

在姜英秀心里,总觉得帝京这座城市,不大像是一座威严肃杀的古老都城,反而时时处处,都能看到厚重的烟火气。

万幸的是,“猪猪侠”的速度相当令人惊喜。

虽然路上遇到了很多人,姜英秀却一直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准确地说,是没有被任何人看清。

大多数人只是觉得似乎被一阵疾风掀起来一片衣角,眼角过去了一道黑影,扭头去看的时候,就已经了无痕迹。

有个坐在木头婴儿车里的三岁大的孩子倒是看到了姜英秀,对着拉着木头婴儿车,准备带他去买菜的姥姥说道:

“姥姥姥姥,快看快看,野猪野猪!”

姥姥抬头望去,除了一路烟尘,什么也没有看到。

忍不住轻轻地拍了孩子一巴掌:

“又胡说八道!这大街上能有野猪?真有野猪敢跑到这来,早被人抓起来杀了吃肉了!”

委屈的孩子卡巴卡巴大眼睛,一双大大的眼泪珠子瞬间就掉了出来,挂在腮帮子上:

“我没胡说八道!我真的看见啦!”

姥姥不再搭理他,有点生气,又有点着急地推着木头婴儿车,颠颠儿地奔着供销社排队去了。

昨个供销社上班的邻居,老聂家的小六子,可是悄咪咪地跟自己说了,今儿个有猪肉!

而且,小六子还答应给自己留一块肥的呢!

这么好的事儿,可千万不能去晚了!

姜英秀自然不知道身后还有这么个小插曲,她骑着“猪猪侠”,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自己住的小院子附近的时候,发现四下无人,干脆直接瞬移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非常干净整洁,令她颇有几分意外。

不用想就知道,准是洪建设收拾的。

毕竟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个地方,更没人有钥匙啊。

想到洪建设竟然还有心情替她是打扫卫生,想来应该是看到了她的留言,没有过于着急上火……她瞬间就放松了下来,随意地把“猪猪侠”和藤蔓面具,都顺手塞进了空间。

虽然升级后,成了小界面的空间,姜英秀已经不能像原来一样,那么随意地掌握整个空间界面之中的每一处位置了。但是要把“猪猪侠”和藤蔓面具这套东西,塞进她觉得合适的地方,还是相当容易的。

姜英秀颇觉身心疲惫,也实实在在地有几分后怕。

她是很想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没错了,但是,并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太过于……怎么说呢,卷入这些神秘事件?

换句话说,她想要知道得更多,想要了解更多的奥秘,却不想要冒太多的风险。

但是,拿句东北话来说,用玻璃盖儿想也知道,啥也不付出就想得到,上哪找那美事儿去?

这种纠结的事情,真是伤脑筋!

姜英秀忍不住皱了皱眉,甩了甩头,拿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房间里的布置彻底变了。

离京之前,她这间卧室的陈设超级简单。

只在炕上铺了一领苇子编的炕席,炕席尽头是一个炕柜。地面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小桌子,桌子边上摆了两把木头椅子,另外还有一个面上放着个搪瓷茶盘和一个铁皮暖壶的茶水柜,一个放脸盆、挂毛巾的洗脸架。

之所以这几样东西,还是因为姜英秀觉得不能把屋子里弄得太过空荡荡了。

参照了饭店的单身宿舍,不过并没有完全照搬。

这些东西,其实她也不怎么用得上。毕竟除了极个别的时候,姜英秀基本上只要有机会,就都是待在空间里的。

然而此时此刻,这间屋子里的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让她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几天不在家,家里竟然变成了这样,真的让人太意外了!

屋子里窗明几净,地面和家具都擦洗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地面上摆着的那张原本有点儿掉漆的小桌子上,蒙上了一张颜色颇为淡雅的桌布,遮住了那些暗淡老旧的痕迹。

桌布上头,摆了一个长颈圆肚子的粉彩花瓶。

不过凭姜英秀的眼力,倒是看不大出来这粉彩花瓶是个品相太好的古物,还是个现代仿品。

粉彩花瓶里头,还插着一大束蓬蓬勃勃的野花。

有白色,也有黄色,错落有致地扎在一起,非常漂亮。

墙边多出来一个崭新的木头衣柜。

打开看看,里面竟然挂着许多成套的衣服,还有几双鞋子。

看尺寸,这衣服和鞋子,应该都是给自己准备的。

有趣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两套男装。

也是自己的尺寸。

衣柜旁边,还添了个五层高的小书架。

最上面一层,摆着一套四十年代出的五卷本《毛选》,旁边还有几本词典类的工具书。

第二层是一些时下颇为流行的鄂苏国小说。

下面几层,什么都没放,看着有点空空荡荡的。

在脸盆架旁边,多了个精致可爱的、带着一面镜子的梳妆台。

而在茶水柜附近,还多了一张宽大舒适的书桌。书桌上多了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些画画的工具,以及一套二十四色油画颜料。

这些,自然也都是洪建设准备的。

不过,这地方,自己暂时并没有常住的打算啊。

莫非这家伙误会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来,很快就被姜英秀自己给掐灭了。

她很快就明白了洪建设的意思他坦然地收下了自己的佣金,但是其实,收下佣金的举动,多半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而已。

他置办来的这些东西,在这个时空,可不是只凭砸钱,就能办得到的。

而且,同样是表达善意,人家就能想的这么细致,反倒是自己,只会简简单单地拿钱砸人,实在是……太low了!

第586章 进化与退化

想到洪建设这样富有人情味的做法,姜英秀忍不住略有一点点羞赧。

同样是帝京土著,人家的情商跟自己的情商,却仿佛来自两个不同的星球。

同样是穿越者,人家穿了那么多回,哪一回都没有金手指,只凭着头脑、胆魄和记忆瞎混,却哪一回都毫无悬念,混得风生水起。

自己的金大腿那么粗,结果,自己还是这么废柴……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摸清楚它的全部功能!

果然,牛牵到帝京还是牛……

姜英秀有点想要泪奔。

唔,看来自己还是去画画吧!

别跟人打交道了,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瞎折腾什么!

赶紧把那套《芥子园画谱》拿出来,每天观赏、揣摩、学习,多好点事儿!

姜英秀想到这里颇为心动,就打算把《芥子园画谱》第一卷拿出来先看看。买回来这么久了,净忙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都没有找到机会,好好静下心来仔细欣赏!

对了,还是进空间里面去看吧。

搁在外头搁习惯了,在这个时空,怕是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咱不怕事,也不能主动去惹事,对不对?

姜英秀心意一动,一闪身进了空间。

进了空间,就又吃了一惊。

空间小界面怎么又变样了呢?

这算是再次进化了吗?还是退化了呢?

姜英秀眼前的这个世界,似乎依然是一个世界,或者说,它变得比上次进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了——虽然,这个“世界”变得格外袖珍了。

自己脚下,是薄薄的白色云雾,看起来恰恰就跟最初得到空间的时候,那些围绕着空间的青青草地周围,阻碍自己走向其它的方向的那种薄薄的云雾,一模一样。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几乎都在眼前。

原本的空间小界面,现在似乎变得像是一个小小的星球,稳定地旋转着,悬浮在薄薄的白雾缭绕之中。

在它的最外层,似乎还有一层玻璃罩一样的东西笼罩在它外面。

不过,这一点,不是看出来的,而是感觉到的——这颗袖珍的小星球外面,存在一层隐形的保护罩。

姜英秀看着眼前这颗小小的星球,忍不住感叹——

唔,真的是非常非常袖珍啊。

它倒是没有缩到地球仪那么小。

可是眼前这个模样,它的体积,往大了说,也完全不会超过一辆汽车。

空间小界面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这算是进化了吗?还是退化了呢?

最关键的是,自己存在空间里的东西都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自己就跟这颗“星球”一样,同样悬浮在空中。脚下踩着的东西,触感就像是软绵绵的棉花,但是很有承托力——托举着自己的,就是那种遍布在空中的白色云雾。

看到这熟悉的云雾,姜英秀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感到有几分心安。

看着眼前这颗“汽车大的星球”,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了一下这东西表面的白色云雾。

只是指尖从那“星球”的表面轻轻划过,就看到,那缭绕在它周围的白色云雾,起了波澜。

似是涟漪,似是旋涡,很快又归于平静。

姜英秀默默地哀叹了一声,之前变成小界面的时候,自己就没整明白怎么用,现在这都变成小行星了,这可让人怎么玩?

要是我想到它上面去看看,该怎么办呢?

心头刚刚浮起这个念头,姜英秀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身不由己地冲着那颗“汽车大的星球”冲了过去。

自己并未施加力量,而是很自然地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冲向了它。

之前,它跟自己的距离也并不遥远。

我的鼻子还能保住吗?姜英秀心底顿时浮起来一个有几分荒谬的想法。

她觉得只要撞上去了,鼻梁骨肯定得骨折了,没跑!

结果,她却奇迹般地突破了那围绕着星球表面缥缈缭绕的白色云雾,双脚落到了实地。

原本“一辆汽车大”的星球,此时,已经无法窥见其全貌。

姜英秀进入其中,再次见到了之前刚刚觉得有几分熟悉的小界面。

自己的袖珍药圃、花园、森林、种植农场,一一历历在目。

从这一点来说,似乎一切都与从前并无不同。

暖玉山依然还在。

空间小界面的分层也依然在那里。

只是姜英秀发现了一栋崭新的建筑。

看起来,跟那个古墓之中的“仙族秘境”竟然有几分相似。

难道说,空间把那个地方给复制过来了?

姜英秀凑了过去,嗯,很相似的建筑风格,颇有古意。只是那牌匾上的字,虽然同样也是四个大字,却不是“仙族秘境”,也不是那种神秘的、自己完全不懂如何辨认的文字,而是规规矩矩的隶书——“兑换商城”。

姜英秀见了“兑换商城”这四个大字,忍不住心头一喜。“兑换商城”这个东东,一看就让人觉得专业了许多。

之前空间倒是也提供过很多可供兑换的选择,但是,怎么说呢?

那时候,并没有一个“兑换商城”的存在。而是要走到那两扇很难开的门里面,用功绩点和过错点,进行兑换。

等会儿,功绩点和过错点……

姜英秀忍不住扶额,自己个儿居然又把那个坑爹的功过格给忘在脑后了!

她这回杀了好几个人,虽然都是坏蛋吧,可是这功绩点和过错点的数据,肯定又更新了吧。

说不定达到了空间的标准,那可恶的荆棘刺青,又会冒出来,再度覆盖住自己的身体!

这种类似于死亡倒计时的玩意儿,实在是太让人膈应了。

姜英秀急急忙忙地召唤出来了功过格,打开看了看,诶?

数据的变化颇为令她出乎意料。

功绩点成绩居然剧增了七百点。

而过错点的数目,居然只新增了区区六十点。

这不科学!

姜英秀“啪”地照着自己的脑门拍了一巴掌。

从疯狂吐槽的欲望中挣脱出来,姜英秀神清气爽地大踏步迈进了“兑换商城”。

果断决定自己存进空间的东西,可以回头慢慢检查,还是先来看看这“更专业”的“兑换商城”,到底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些惊喜?

第587章 兑换商城

姜英秀一进门,就发现古色古香的大门背后,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之外,四处都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个大屏幕的位置倒是不高,正正好好有大半个姜英秀那么高,她的眼睛看过去觉得很舒服,手也可以轻松地落在屏幕上。

这么说来……

这“兑换商城”不像是个现实中的商场,倒像是个网络购物平台。只不过,这个网络购物平台,也太简陋、粗糙了点儿!

姜英秀忍不住隐隐有几分怀疑,这网站的主人,八成该不会是请不起程序员吧……

制作这个“网络购物平台”的,很大概率,是个业余的、凭兴趣自学的新手。

因为他或者她,做出来的这个玩意儿,只能算是一个十分粗糙的“网络购物平台”的雏形而已。

屏幕上,姜英秀最开始看到的,是一个“任务面板”。

上面一行一行滚动着“悬赏任务”。

这界面,粗陋得就像是上辈子互联网刚刚兴起的时候,bbs时代的论坛讨论区……

不过,它的功能倒是不像论坛那么单一。

姜英秀随便伸手一指,指向某个任务,它就会单独跳出来,停止滚动,显示详情。

比如说,排在最前面的一个“悬赏任务示例”的任务要求就是:集齐十二生肖。

姜英秀点开看了一下,这个“任务”描述非常简单——也对,示例么,当然是越简单、越容易让人看懂就越好了。

这个任务,要求任务承接者,必须在限定时间内,把十二生肖收集齐全,并在规定时限内成功提交任务。

任务完成后,可获得奖励为十二枚金币。

金币是“兑换商城”的“法定”货币,可以用黄金、白银、功绩点、过错点进行兑换。

除了这个“十二生肖”任务示范案例之外,姜英秀还看到了很多个不同类型的任务。

有收集物品的、有寻人的、有一起组队出任务的,还有一些其他类型的……

不过,姜英秀没有细看,只匆匆扫过了任务标题,就将“任务面板”轻轻地划了过去。

紧接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可兑换”页面。

“可兑换”页面出现的物品,第一页是食物,第二页是日用品,第三页是各种工具,第四页是服装,第五页是药品,第六页是武器,第七页是……

后面还有几十页的样子。

可以使用金币、功绩点、过错点进行兑换。

姜英秀将“可兑换”页面轻轻划过,这次看到了“可出售”页面。

“诶?”

看到这里,姜英秀饶有兴致,迅速点开了“可出售”页面。

她有几分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所有物品,甚至现金和粮票、工业券等各种票券在内,竟然全都可以在这个页面上,看得清清楚楚。

还贴心地进行了分类:

分成了食品、药品、植物、动物、服装、工具、习作、艺术品……等等。

最后一页,被称之为“特殊物品”。

姜英秀若有所思地看着“特殊物品”的页面,上面赫然写着:

《功过格》、《空间使用手册》、仙族星钻、寻宝鼠……

“寻宝鼠”的页面,赫然就是白毛鼠困惑不解地歪着头,一脸警惕和好奇,被拍下来的萌萌哒的照片。

姜英秀看着寻宝鼠的照片,忍不住笑了笑,这只小家伙虽然有点吞吞吐吐,不停地遮掩着自己的真实意图,但是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损害,反而让她捡到了好几个仙族星钻……

就在这时,姜英秀眼前弹出来一个小小的对话框,显示出来的字样是:

“交易请求”。

姜英秀好奇地点开看了一眼。

这份“交易请求”内容很简单:

“急购寻宝鼠一只,求购价格:1000金币。”

等到姜英秀看清楚了它的内容,对话框的内容就又新增了两行字:

“是否接受?”

这一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字,是两个截然相反的选项:

一、是。二、否。

姜英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

她不知这寻宝鼠有什么用,对金币的作用也缺乏了解,暂时还不打算随随便便就把它卖掉。

既然这小东西说过要吃仙源之力就可以,自己每天给它喂一点就是了。

倒是自己囤积的那些物资,可以看情况出手一些。比如说,从鄂苏国黑帮黑吃黑搞来的、那些不方便出手的珠宝……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从“可兑换”页面,兑换一些这个时空紧缺的、急需的物资。

姜英秀随意地在购物平台的界面上,又来回地划了几次。

又发现了一个“求购指南”——

当你无法在兑换商城的可兑换商品列表中找到自己需要的物品的时候,可以发布求购信息。

就像姜英秀看到的那个求购寻宝鼠的信息一样,她需要的物品的求购信息,也会出现在恰好拥有这件物品的人那里。

姜英秀毫不犹豫地发布了求购信息:

长期收购十八世纪鄂苏国珠宝装饰复活节彩蛋。

有多少要多少。

每一枚彩蛋,看品相完好与否,都愿分级支付1-100金币不等的价格。

姜英秀想了想,大概要是能把自己手中的彩蛋图片p上去,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但是,能有机会在这个“兑换商城”中看到求购信息的人,想必也不可能是一般人。如果人家手上的彩蛋也打开了呢?

搞不好,就把自己手中的藏宝图暴露了呢……

最终,姜英秀决定还是广撒网,多捕鱼。

能捞到多少算多少。

至于发布信息需要扣除的金币,姜英秀直接用自己库存的黄金兑换了。

毕竟个人要出手黄金的话,在华夏国境内,虽然时空不同,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通过黑涩会什么的,一方面,华夏这样的国度,很少有黑涩会生存的空间;另一方面,被他们生生地压价之类的,姜英秀深深了解自己的暴脾气,搞不好会一来气,顺手来个黑吃黑……

结果黄金可能还是会难以顺利出手……

倒是不如在这“兑换商城”兑换一下。

反正兑换数量可以自由调节,每次需要用多少,就兑换多少,未免太麻烦了。

如果一下子都对换掉,又未免风险略大——倒不是姜英秀觉得这兑换商城会有什么猫腻——她对自己的空间里出现的一切,几乎都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只是颇为担心,万一自己以后需要用黄金的时候,手头却没有足够的金币或者点数,兑换不回来怎么办?

第588章 带鱼

先发个防盗,正文还在码。

徐文勇也跟自己的上家联系过了,上面派了几个人过来,预计再过半个月就能到。

这些日子徐文勇得继续盯紧了姜英秀和萧凌然,仔细观察,看萧凌然有没有上家。倘若钓得出来大鱼,当然更好。即便不行,也可以设个圈套,把姜英秀和萧凌然一网打尽。

上次的特派员失踪案,到了萧凌然那里,线索就断掉了。

可见这家伙是个难缠的角色。

这回务必要制定个妥善的方案,争取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他拿下!

姜英秀有几分奇怪地发现,小徐子最近来找自己的频率,越发频繁了。问他有什么事吧,似乎又没有什么正经事。

若不是他对李招娣的态度太过明显,姜英秀简直都要以为,这小子是要打着来找自己的旗号,跟李招娣眉来眼去地谈恋爱了。

李招娣的表现也有点奇怪,这几天她经常对着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偶尔还会咬牙切齿。

姜英秀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奇心,不然早都去听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不过,她实在是忙得很,除了自己的事一天到晚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还得兼顾给饭店里的新朋友们跑腿呢。

姜英秀现在明面上的收入有两份,一份是做饭店学徒工的工资,一份是给报社投稿的稿费,因此她偶尔去供销社买买买,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再加上,因为姜英秀在饭店工作的自由度很高,有些时候别的员工需要买东西,自己又不方便出去,就会拜托姜英秀给跑一趟腿儿。

这样,慢慢地,一些刚刚开始跟姜英秀不大熟悉,不大好意思让她帮忙带东西的人,也加入了进来。

姜英秀几乎从不推辞。倒不是她乐意被人使唤。而是因为她到供销社去,除了买东西,还可以寻找自己想要的古物呢。

每次进供销社,她都会到姚大叔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自己买下来的东西。

当然,她最初还是仔细观察、精挑细选的。

后来干脆就不那么麻烦了。反正经过姚大叔手上挑过一遍的,就没有啥不好的……她干脆就只挑体积合适的就行了。

虽然大件儿的东西,她的空间也可以照单全收,但是她带着走出去,一眨眼东西就没了,却难免有些太过显眼了。

所以,她每次都尽可能地挑那些能够塞到衣服里、袖子里之类的小件儿。

这样,即便她前脚出了废品收购站,后脚东西不见了,姚大叔等人也会脑补她是行事谨慎,随手藏起来了,而不至于产生太多的疑惑和好奇心。

这一天,后厨打杂的孟小满,找到姜英秀,拜托姜英秀帮忙去供销社带东西:

“秀秀妹子,你帮我去买两个嘎啦油,买一盒雪花膏,再买两个发卡吧。就要彩霞姐头上戴的那样的就行。先给你钱,要是不够你就先帮我垫上,回来我再给你补上。”

姜英秀只扫了一眼,数都没数,就把孟小满手里的钱接了过来:“行,发卡你想要啥颜色的?”

“大红色的最好,要是没有,粉色黄色的也行,都没有的话,就买两个黑的。反正你看着办吧,这玩意儿能买啥颜色,最后不还得看供销社卖的有啥颜色么?”

“呵呵”,姜英秀被孟小满给说乐了。他倒是不矫情。

“反正也不是给外人的,我娘和我妹子要来咱们镇上走亲戚,顺便过来看看我,我寻思给她们带点东西回去。所以能买到最好,实在买不到,你也别上火。”

“好,孟哥你放心,我马上就去,保准不能给你耽误了。”

然后姜英秀就去跟大厨说了一声:

“师父,我去一趟供销社,你要捎带点啥不?”

“我的烟快没了,你给我带一盒。”

“好嘞!”

姜英秀走到了饭店门口,李招娣竟然追了出来:

“秀秀妹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李招娣走得匆忙,身上戴着的白围裙竟然都忘了摘。姜英秀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等她追上来。

“秀秀妹子,你这又想出去买啥来着?”

李招娣说得很大声。

姜英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丫头似乎有几分不怀好意。

“咋地,你对我有啥意见哪?”

姜英秀毫不客气地反问了回去。

其实苏经理名义上是这家国营饭店的二把手,实际上大事小情都是苏经理说了算。

一把手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这儿只是挂个名儿拿钱。

另外涉及一些重大决策,比如说在哪里开个分店,在哪里搞一块地建个仓库这类大事,才会偶尔露个面。

李招娣想要用“上班时间出去买东西”这点小事给姜英秀上眼药,未免打错了算盘。

李招娣心里一突,这丫头,这反应也不慢啊,应该不傻啊……

那怎么谁使唤她,她都乐呵呵地答应着,跟没脑子似的?

李招娣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了,姜英秀想装作看不见,都有点装不下去了。

于是故作不耐烦:

“招娣姐,你到底走不走?磨磨蹭蹭的干啥玩意儿呀,要不我可不等你了啊!”

李招娣赶紧跟上:

“走走走,秀秀妹子你别着急,我这不是被风一吹,有点迷眼睛了嘛!”

李招娣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了揉眼睛,紧接着眼睛就红了,看样子还真像是被风迷了眼睛一样。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走在了前面。

李招娣在后面,眼睛依然红红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心里却是后悔不迭。

之前她在后厨帮忙切辣椒来着,着急忙慌地追着姜英秀出来,只记得把帽子摘了,连围裙都忘了摘,还没洗手呢!

好在供销社其实离得不算远,姜英秀走得快,李招娣紧赶慢赶一路小跑,总算跟住了。

俩人一前一后,前后脚地进了供销社。

姜英秀先买了给师父的烟,又买了孟小满想要的嘎啦油、雪花膏和发卡。

孟小满说的,跟彩霞姐头上戴的一样的发卡,是今年新出的产品。

黑色烤漆的金属夹子上头,覆盖着一条长长的、拐了好几道的波浪弯儿,尽头还有朵小小的、镶了金边的玫瑰花,塑料质地、色泽艳丽、还带着亮光,在这个时空,算得上相当亮眼了。

不出意外,红色的已经卖断货了。

第589章 交货地点

洪建设做事,速度真是没得说。真可谓坐言起行。

这边刚刚商量好,洪建设就张罗着要走了。

到他临走的时候,姜英秀心念一动,脱口而出让他再坐会儿,自己就急匆匆地进了后院儿,实际上却是赶快进了空间,给他兑换了一大捆带鱼出来,让他直接带着走了。

大客户么,总得给人家看看货吧。

大概过了一天多,姜英秀家门口,就又响起了那辆汽车的咆哮声。

洪建设连引擎都没关,蹭蹭蹭跑进了院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秀秀,走了。跟我去看看地方。”

姜英秀随手拿了个军绿色的仿皮单间背挎包就出门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仿制的女款军装,从兑换商城里兑换出来的,款式乍看起来与时下的军装很相似,但是实际上却比真正的军装更加合身。

布料很厚实,质地细密,穿着很舒适,透气,吸汗,适合运动。

洪建设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同。

“你这衣服,哪里弄来的?”

姜英秀微微一笑:“特供。”

洪建设“噗”的一声喷了嘴里的茶:“忽悠,接着忽悠!”

姜英秀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有几分小小的尴尬。

对于洪建设来说,特供品他还真有渠道接触得到,也当然看得出来,姜英秀穿的这套衣服,其实并不是什么特供产品。

事实上,在这个时空,这身衣裳,一般人还真折腾不出来。

布料,剪裁,款式,统统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般人,简直连模仿都模仿不来。

这套衣服,姜英秀是从“兑换商城”里换的。

永远不要低估女人在买买买方面的热情。

不管她是十六岁,是三十六岁,还是八十六岁。

姜英秀穿越时是三十多岁,这辈子又长到了十六岁,天知道没有某宝某东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回有了这个“兑换商城”,虽然界面粗糙得让她忍不住吐槽,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各种买买买。

而且,不管其它方面怎么吐槽,这个“兑换商城”的快递服务真是没话说。

这边只要显示下单成功,那边马上就会收到货物。几乎完全同步,没有时差。

只不过货物是出现在“可出售”页面。出现的形象也只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会显示出三个按钮:

“出售”、“存储”和“提取”。

姜英秀点了“提取”,货物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在“兑换商城”买的第一件商品,是给洪建设的那一大捆带鱼。

而她买的第二件商品,就是这套衣裳。

……

两人闲话几句,驱车来到了郊外。

一套闲置的民居,院子里荒草萋萋,没有住人。

周边环境比较安静,距离其它人家也很远。

据说这家人全家都下放了。而且一家子七口人,一个老爷子、一对夫妻、再加上四个子女,天南海北,竟然去哪里的都有。全都没被分到一起。

这简直就是故意的!

不管是什么人在针对他们家,反正这家人倒是很坚韧,被这么打散了,也没有谁想不开寻思。

房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洗劫一空,几乎只剩下四面墙。

房子本身,现在归革委会收着了。

洪建设躲在幕后,让别人出面,花了点小钱,把这里租了下来。

现在钥匙什么的,都已经交接完毕。

洪建设干脆换了一套锁。

给了姜英秀一把钥匙。

姜英秀前前后后看了看,院子里只要清理一下杂草,就可以很平整。

虽然是平房,但是房间不少。

放带鱼是足够了。

于是问洪建设:

“你能吃下多少?什么时候交货?”

洪建设毫不迟疑:

“先来一千斤。”

“交货日期的话,越快越好,你看什么时候可以了,什么时候通知我也行。”

“定金的事,你信任我,我也不能坑你,先交一半定钱,拿到货,再交另一半。价格就按市场价算,你看怎么样?”

姜英秀点了点头,欣然同意: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千斤的话,两天以后交货,你看行不行?”

“没问题。”

通过最近几回“买买买”,姜英秀对“兑换商城”金币的购买力,已经有了些了解。

一枚金币,就够买两百斤带鱼了。

而黄金和金币的兑换比率,是一枚一两重的“小黄鱼”,可以兑换一百枚金币。

也就是说,五枚金币,就可以买到一千斤带鱼。

若是按照三毛钱一斤批发给洪建设,一千斤就是……三百块。

呃,这价位,好像并不怎么赚钱啊。

不过,小黄鱼的价格,即便是从黑市上淘,也用不了三百块吧!

姜英秀正在默默地心算,盘算着这笔生意划算不划算,就听到洪建设的声音说道:

“给你按五毛钱一斤算吧,初次合作,定金先给你一半,一千斤,五百块,定金两百五。”

姜英秀不解地问道:

“供销社的带鱼不都是两三毛钱一斤吗?”

洪建设笑了,笑容显得有一点神秘:

“是啊,带鱼卖两毛钱或者三毛钱一斤,不过,这个价格,什么时候有货呢?”

姜英秀稍微有点恍然:

“你这货要从黑市出么?”

“喂,你会不会说话?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呢?

什么叫从黑市出?

我能搞来东西,多少总得拿点好处吧?

要么把价钱给到位了,要么拿其它东西来换,这里面的道道,那可就多了去了。

其实,哪怕我再夸张点,就算给你一块钱一斤,我还是赚的。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你就说这个价位,能不能成交吧!对了,品相不能比你给我的那些次太多啊。”

“好啊,成交!不过你可得想好了啊,别给我价格不错,你自个儿再亏了。”

“不会,放心。”

姜英秀点了点头,让洪建设带着,在这套房子里挨间屋子参观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就这样吧,今天我去联系货源,明天这个时间段交货。最好一次拉走,不过也得注意点,动静别太大。”

“行,我这肯定没问题。就给你一天时间,会不会太少了?”

“其实货源都是现成的,只要能有安全的地方交接就可以了。”

两人商量妥当了,姜英秀选中了一个带有土炕的房间,说要休息一下。

洪建设立马善解人意地退到了院子里,抽了一只烟。

第590章 奸商!

过了半支烟的功夫,姜英秀就出来了,揉了揉眼睛,跟洪建设确认了一下:

“这房门锁好了,就没人能进来了吧?”

“那是当然。”

“好了,那咱们走吧。”

姜英秀神态自若地锁上了刚刚那个房间的房门。

两人驱车回到姜英秀的小院子,姜英秀对洪建设说道:

“一千斤带鱼其实没多少,你要是觉得不够,随时跟我联系。”

说到这里,忍不住怀念后世那便捷的通讯。

想找什么人,几乎一个电话或者短信,就可以找得到。嗯,微信qq什么的,也很方便有木有?

哪像现在啊。

一般人家里,根本就不可能有电话可以用。发电报虽然快,但是价格贵啊,而且也得通过邮局。跟后世的手机和网络完全没法比嘛。

至于写信,当然就更慢了……

其实,即使同村的要找个人,传个消息,也很费事。

简直可以说,通讯基本靠吼。

姜英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自己怎么跟人联系货源的,这个,希望洪建设识趣一点,不要追根究底吧。

即使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也没必要说破,对不对?

洪建设一直观察着姜英秀的神色,看她脸上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以为她搞到这带鱼不容易呢,急忙安抚道:

“那个,如果你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的话,还可以上调一部分。就算一块钱一斤买下来,我赚得少些,不过也还有得赚。”

姜英秀忍不住笑了:

“你这也太厚道了!

没事,别担心,我呢,是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可惜我这个门路,不方便告诉你太多。

不过,可以跟你说的是,这个渠道,供货稳定,质量也有保证。

最关键的是,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只要提前一天跟我说一声,基本上第二天都能送到。嗯,最晚也不会晚于第三天。

需要你做的,主要就是保证交货地点的隐秘性。

人家干这行的,谨慎小心一点儿,也可以理解,对吧。”

洪建设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一直在怀疑姜英秀除了重生之外,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奇遇。

只是,虽然两人算是真正的“老乡”,他也不至于会把这些问题问出口。

挥手作别,姜英秀把洪建设留下的两百五十块定金单独记了账。

自己离家之后,对县城饭店那条线,就等于暂时断掉了。

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再给饭店供货。

这一块的收入,理所当然地也就没有了。

自己又在琉璃厂买买买,花掉了好多钱……

这个带鱼生意倘若能够做下去,倒是一个新的财源。

唔,说不定除了带鱼,自个儿还可以开发一下其他产品呢。比如什么黄花鱼、大对虾、各种紧缺的肉类、禽类、搪瓷茶缸、搪瓷茶盘、搪瓷脸盆之类的……

虽然这趟帝京之行,卖掉了自己的木雕和根雕作品,算是收入了一大笔现金,而且,还跟米帝大叔初步商定了在米帝出书的事情。

这个事情能赚到的钱,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它属于被动收入,而且不是一次性的。

虽然数目有可能不会很大,但是米帝对版权的保护很靠谱。

只要这本书卖得好,或者能够再版什么的,而且自己还活着,就会一直有版税可以拿。

想想都很开心啊。

蚊子腿儿也是肉嘛。更何况,是能够源源不断供应的蚊子腿儿!

再者说,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意味着,她的作品,得到了老外的肯定。

而她这个小身板,今年还只有十六岁。

等到将来,外部环境宽松了,条件允许了,她要申请去巴黎高师学习的时候,这个在米帝出版作品的经历,也是个相当典型的、可以加分的项目啊。

姜英秀美滋滋地想着,有了新财路的喜悦和理想的道路几乎一帆风顺的错觉,令她的心情格外亢奋。

姜英秀兴冲冲地再次进了空间,去“兑换商城”查找一下有没有可以切实改变目前生活,提高自己的小日子的舒适度的产品。

事实证明,这样的产品很多,而且卖的几乎都是白菜价,一点都不贵。

姜英秀先买了沐浴露和洗发水。

虽然没有看到那些后世熟悉的品牌,但是名字和有效成分,却是大同小异的。

买了个含有玫瑰精油的牛奶沐浴乳,再买个含有橄榄油的洗发水,又入手一只氨基酸洗面奶,姜英秀的心情顿时十分愉快。

她简直受够了这个时空那些臭肥皂了……

看着镜子中自己满满都是胶原蛋白、青春飞扬、水格灵灵、白白嫩嫩,肤质好得像是刚刚剥了壳的鸡蛋的脸蛋,姜英秀满意地决定,化妆品什么的、暂时都不买了。

自己其实只需要再买一个兴致温和的防晒产品,加一个卸妆乳,也就够了。

这样看来,她买东西似乎很节制……不过,姜英秀的剁手之旅才刚刚开始。

当姜英秀第三次在“可出售”页面将一根一两重的小黄鱼兑换成了一百枚金币之后,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刚刚已经花掉了两百多枚金币了。

唔,我到底买了些什么啊……

姜英秀哀叹着看向自己的“可出售”页面。

那里新增了大概四五页内容,都是刚刚她一时冲动买了下来的东西。

从食品、药品、生活用品,到家具、家电、各种工具、装饰摆设,应有尽有。

就连水杯,她都一口气买了十几个不同款式,不同风格的。

姜英秀哀叹了一声,急急忙忙开始删删减减,把那些头脑一热忍不住买了下来的东西,纷纷点了“出售”。

看着自己一时激动多买了的许许多多物品,又按照原价,重新换成了金币,静静地躺在自己的“钱袋”里,姜英秀的心情才微微地冷静了一些。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前前后后,大概损失了几十枚金币。

因为每次出售物品,“兑换商城”都要从她的收入之中,扣取一定的数目,作为这一笔交易的手续费。

大概是考虑到她是个新手,目前还有一部分新手优惠,也就是说,她作为一枚新手,可以批量成交,然后“兑换商城”会从成交额总数之中一次性扣费。

这样就避免了单笔交易,有时候一件东西只卖了半枚金币,而每次交易,却至少要扣掉一枚金币,这种尴尬局面。

姜英秀忍不住哀叹,这“兑换商城”的界面虽然十分粗糙,扣费系统也非常简单粗暴,可是,不服不行,这家伙的设计者,绝对是个骨子里的奸商!

第591章 风生水起(1)

不管“兑换商城”这玩意儿是谁设计出来的,也不管它的界面多么偷工减料,反正人家这赚金币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的!

姜英秀肉痛地看着自己那些因为冲动消费而被浪费掉的金币,虽然它们的数目跟自己的财富比起来不算大,但是,这么多金币也能买到很多好东西了……

唔,不能再看了,再看更肉痛!

一件一件地欣赏着自己买到手,又最终决定提取出来的物品,姜英秀心情喜忧参半。

愉快地把这些物品一一放到它们该在的地方,又挑选了许多能够带到外头用的,打包到了一起。

姜英秀眨了几下眼睛,觉得自己应该还不至于没出息地哭出来,干脆抱着一大堆能在外面用的东西,出了空间。

其实,这兑换商城的物价,还是相当便宜的。金币的购买力相当靠谱。

一个很方便的太阳能烧水壶,竟然只需要十个金币。

不光能在阳光灿烂的晴天用,在多云天气,但是并不是特别昏暗的情况下,也可以用。

而且,它的能量转换速率似乎相当令人满意。

只用了不到5分钟的时间,就烧好了大概1000毫升水。

姜英秀在一个精致的玻璃杯里,放入了一小捏红茶,然后切了两片柠檬,又取了几粒枸杞子,一朵杭白菊,再加上两块晶莹剔透的冰糖,然后就把晾了一会儿的开水倒进了玻璃杯里。

洗茶的步骤都省略了,直接喝。

姜英秀发现,穿到六十年代之后,自己原本就有几分大大咧咧的性格,似乎变得更加不拘小节了。

像是泡茶竟然省略了洗茶的步骤,这种事,上辈子,打死她也干不出来。

不过,见多了夏天农忙的时候,村民社员们拿着半个葫芦,从水渠里舀一碗冰凉冰凉的生水就咕嘟咕嘟灌下肚去,姜英秀也不知不觉地受到了一些影响。

暖玉山的山泉水味道甘甜清冽,非常好喝,直接生喝也不必担心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不利影响,不过她还是倾向于把山泉水烧开了再晾成凉白开,或者晾得温温的,喝温水。

不过,现在终于可以幸福滴泡上一杯柠檬冰菊枸杞茶了啊……

姜英秀给自己泡了茶,在最恰到好处的温度,喝了一口。

唔,不愧是从兑换商城里换出来的高价茶叶,这滋味真是相当不错。

久违了!

姜英秀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红茶,舒坦!

真是舒坦!

太舒坦了!

……

姜英秀优哉游哉地过起了幸福的小日子,然而很快,洪建设就来找她了:

“秀秀,赶紧麻溜地,再给我来两千斤带鱼!上次一千斤要少了,不够分!”

“唔……”

姜英秀原本正眯着眼睛,用小勺子挖着冰激凌球,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愉快地享受着那种久违了的冰凉和甘甜。

这会儿被洪建设这“嗷”一嗓子,吓了一跳,手里的银质小勺子都掉到了盛放冰激凌球的碟子里。

一千斤带鱼啊,按理说这个数目也不算小了吧,竟然这么快就不够分了吗?

看来这生意,前景相当不错啊!

洪建设痛快利落地数出来七百五十块递给姜英秀:

“你点点,七百五,一分都不会少你的。两百五是上回那一千斤的尾款,五百是这回两千金的定金。剩下五百交完货就付。”

姜英秀把自己正吃到一半儿的冰激凌球放到了透明的玻璃盏里头,拿了块儿手绢儿擦了擦手,接过来洪建设交给她的现金,粗粗地点了一遍,数目很准确,一点都没错。姜英秀随意地把这几百块现金塞到了茶水柜的小抽屉里。很自然地在脸盆架里洗了洗手,一边用挂在脸盆架上的毛巾把手擦干,一边问洪建设:

“交货地点呢?还是上次那个地方吗?”

“没错,还是上次那个地方。你看啥时候能到?”

“那……明天吧,今天我争取给你联系上,明天你这个时间段去提货就行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洪建设目光一转,就扫到了姜英秀正在享受的各种东西。

太阳能烧水壶、泡红茶的玻璃杯、包装精美的红茶罐子、晶莹剔透的玻璃碗盏、五彩缤纷的冰激凌球、精致的银质小勺子和小叉子、香喷喷的、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黄油曲奇,还有脸盆架上那块儿香气扑鼻、皂体透明、完全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精油皂……

这丫头,是已经对自己完全不设防了吗?

还是自己来得太突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呢?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早就赶到了姜英秀这里,也是因为,他比约定的交货时间提前了很久,把姜英秀送了回来之后,就返回了那套宅子。

在姜英秀锁好的那个房间里,看到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堆一堆的新鲜带鱼。

要不然他也不会急匆匆的返回去谁让他也有个狗鼻子呢?

尤其是对带鱼这种带着腥味儿的东西,简直无比的敏感。

他其实在院子里抽烟的时候就闻到了,只是既然姜英秀说了交货时间了,摆明了不打算告诉他内幕,他自然也就不会不识趣地把这事儿挑破。

这会儿,他同样选择了沉默。

只见他转了转眼珠,脸上的表情淡定自若,不动声色,对自己的发现,只字未提。而且说完了带鱼的事,就仿佛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直接就打算走了。

姜英秀却喊住了他:

“喂,洪哥,我这还能联系到一批搪瓷盆儿、搪瓷茶缸什么的,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嗯,这个我得先去问问。回头有消息我就过来告诉你。”

“好,那就这样。洪哥慢走。”

“不用送,你回去吧!”

不过,洪建设虽然这样说,他刚刚走到院子里,姜英秀就追了出来,给洪建设拿了一套香喷喷的玫瑰精油皂:

“带给嫂子,她准保喜欢。”

洪建设看着姜英秀笑了笑,收下了。

不过却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头也没回地丢下了一句:

“精油皂是好东西啊,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你洪哥还是单身狗,哪来的嫂子啊!”

第592章 风生水起(2)

姜英秀和洪建设两人合伙的带鱼生意,进展得竟然出人意料的顺利。

洪建设一开始,只陆陆续续地卖出去了五千斤带鱼。后来不知怎么,又突然拉到几个不同单位的大单,竟然一口气卖了整整一万五千斤带鱼出去。

而洪建设从姜英秀这里的收购价格,还是按照两人原来谈好的算。于是这一笔生意从头到尾,姜英秀就收入了五千块。

而姜英秀在兑换商城采购带鱼的成本,不过是区区一百枚金币。

也就是,她从头到尾,只花费了一根一两重的小黄鱼。

哪怕是按照一根一两重的小黄鱼价值二百元软妹币来算,扣除二百元成本,剩下四千八百元,也全都是赚的!净利润!

更何况,这个时空中,小黄鱼这类的东西,其实是国家明文规定不允许私人持有的。

如果在黑市之类的地方出手,经过一层层的压价、扒皮,也绝对不可能卖到两百块这么高的价格。

当然,如果留到后世,这东西的价值,当然会随着收藏市场的火爆而水涨船高,平均价格差不多都能卖到实时金价的三倍左右。

不过,自己手上的黄金数目有点太多了。

不管是放在什么时代,作为个人,想要大规模、大批量的出手黄金,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自打有了这个“兑换商城”,想要出手黄金白银之类的,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简单又方便啊!

姜英秀的心情真是无比愉快。

这带鱼生意赚到的钱,虽然没有卖木雕根雕的钱多,但是那些作品,自己倾注了多少心血,挥洒了多少汗水,耗费了多少时光?!

呃,当然了,这两种赚钱方式,带来的成就感是截然不同的。

卖木雕根雕那种,虽然说机会难得,若没有合适的机会,或者选择的销售对象不合适的话,恐怕当柴火卖都没有人乐意买……

然而,那代表着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肯定。

单纯就这一点而言,卖根雕木雕,其实比卖带鱼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满足感。

然而,如果单纯考虑到赚钱的效率和性价比的话,当然是卖带鱼更愉快了!

尤其是,姜英秀只需要把带鱼从“兑换商城”里兑换出来,后面连销售渠道都是现成儿的,她什么心都不用操,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地就把钱赚了。

当然,她赚到的肯定没有洪建设多,那些隐形的各种福利与利益交换,也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

但是那些交易背后的东西,本来就不是她所求。

而且,姜英秀实在是太了解她自己了!

就凭她那懒散的性格,让她一家一家去跑销售,就算再给她两倍的价格,她也没有那个耐性啊。

要不然,上辈子她为什么拼死拼活地要放弃家里的股份?气得老爹老娘差点跟她断绝关系,都没有改变主意!

还不就是因为,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做生意,哪怕一丁丁点多余的心都不想操!

她只想一门心思扑在画画上,还有就是要时不时地飞到世界各地,去吃喝玩乐、把一枪热血都灌注到探索种种自己不曾遇见过的美景与美食之上。

话说回来,这辈子虽然她不再是不差钱的林家娇小姐,也经常会考虑怎么积累财富的事。

但是,她还是不喜欢太过劳心费力的方式的。

毕竟,她这带鱼生意的进货渠道,虽然稳定得无可挑剔,可这么一点一点的赚差价,哪有动不动跑去洗劫一回鄂苏国黑帮之类的方式,来钱快哪!

姜英秀颇觉愉快地哼起了歌儿,脚下踩着一双舒适得让双脚都觉得得到了解放的居家拖鞋,在一条花色简洁,质地分外柔软细腻的羊毛地毯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地用脚尖打着拍子。

羊毛地毯的触感,果然不一般啊!

自己都有多久没有再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唔,舒坦!真是舒坦!

姜英秀忍不住再次眯着眼睛,感叹这种从里到外都十分舒爽的感觉。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刚刚偷吃过小鱼干的喵星人。

唔,帝京的这套小小的袖珍四合院儿,她其实真的可以好好用心布置一番,在这里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呢。

做过了带鱼生意,洪建设也顺便拓展了一下搪瓷盆子和搪瓷茶缸的生意,这些东西毫无疑问,也很受欢迎。

走的是供销社、工厂和部队的路子。

卖给供销社的一批价格最低,卖到工厂做劳保用品,和卖到部队当做福利和奖品,价格都比卖给供销社划算得多。

所以洪建设试探了一回之后,后来干脆就不再卖给供销社了。

姜英秀从“兑换商城”兑换同种风格、不同尺寸、不同图案的搪瓷缸子和搪瓷盆儿,价格略有不同。不过,令她有几分惊讶的是,这些东西的价格,竟然比带鱼还便宜。

本来姜英秀以为,这种耐用消费品,买一个能用好几年的东西,遇到那仔细的人家,不磕着碰着了,说不定能用上几十年的,怎么也得比带鱼这种东西贵吧?

然而“兑换商城”里,用商城金币兑换的价格,竟然是一个金币就能兑换五十个搪瓷盆儿,或者一百个搪瓷茶缸。

总的算下来,一共出手了两千个搪瓷缸子,八百个搪瓷盆儿。投入成本共计三十六枚金币。

不考虑成本,姜英秀赚到了大约一千四百块净利润。

当然,能卖出这么多,主要是因为这些“来路不明”的“处理品”、“瑕疵品”,全部都不要票,给采购方省下了大量工业券。

洪建设的商路越拓展越宽阔,还有机会建了几条固定的渠道。

后来,两人又胆大包天地“限量供应”了一小部分作为“奢侈品”销售的大对虾和精油皂。大对虾受欢迎的程度比带鱼还甚,但是毕竟价格贵了一些,市场有限。

精油皂虽然价格也远比普通香皂要贵上不少,但是却不知为什么,竟然比大对虾卖得还好,获得了广泛好评。

在大对虾和精油皂这两项上,姜英秀前前后后共收入净利润两千八百元整。

很快,洪建设又提出了新的需求:

“秀秀,你能搞得到布料么?如果有不要布票的布料的话,估计得比带鱼还抢手。嗯,像是那种蓝色的平纹劳动布,还有绿色的军装布,都非常抢手。而且即使是普通的花色棉布,也因为受众足够广泛,相当紧俏。”

第593章 风生水起(3)

布料生意啊。

嗯,“兑换商城”里也有布料,不过,似乎质地都远远比这个时代的布料要好,这种东西拿出来,不会引起麻烦吗?

姜英秀略微有一点点担心,不过,她对洪建设的能力充满信任。

既然他说要做这个事情,那么很显然,他肯定能把里里外外,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滴。

再说,“兑换商城”里,布料的价格,其实远比食品的价格更为低廉。

姜英秀在“兑换商城”,用1枚金币可以兑换2匹布料。

按照“兑换商城”的标准,1匹布,等于长40米宽5米的1块布料。

商城出品的布料,质地绵密厚实,结实耐用。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算得上是非常划算、耐用的好布料,能够充分满足“大人穿了小孩穿、老大穿完老二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需求。

这种布料,商城称之为“一般棉纺品”,材质属于纯棉混纺。以纯棉纤维为主要面料,掺杂了少量化学纤维,以提升布料的品质。

“一般棉纺品”不仅具备棉织物原本的触感柔软舒适、温暖宜人,吸汗透气等优点,而且还有好几个普通棉织物不具备的突出优点:

染色牢固,不掉色,不褪色;经过水洗既不会缩水,也不会变得松松垮垮;更不会出现拉丝、裂纹之类的现象;还不会粘毛、起球……

“一般棉纺品”不止匹幅宽大,而且,布料的色彩丰富,可供选择的余地很大。

姜英秀随意一翻,就看到有纯色版、蜡染版、印花版,甚至还有刺绣版。

只不过刺绣版的价格要贵上一倍。

也就是说,如果选择刺绣版,1枚金币,就只能兑换1匹布料。

姜英秀手里的商城金币都是拿“小黄鱼”换的,一根一两重的小黄鱼可以换100枚金币,那么就等于是100匹刺绣布料或者200匹普通布料。

按照“兑换商城”的标准,1匹布料长40米,宽5米。

现在这个时空,布料方面还是相当匮乏的。

一般情况一个普通劳动者一年的布票供应,也就在一丈二左右。而工资级别比较高的特殊劳动者,或者比较耗费布料的特殊岗位,一般一年下来也只有五六米布票。

别说“兑换商城”里的这些布料比供销社里卖的那些普通货色质量好很多,即使质量一样,或者质量更差些,既然都是不要票的,哪怕卖的稍微贵点,也不愁销路啊。

不过,不要票的布,还这么大批量,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事儿,姜英秀打算跟洪建设商量一下再定。

要说这人真是不抗念叨。

她刚刚想到要跟洪建设商量,洪建设就来了。

姜英秀已经从“兑换商城”里兑换出来了一部分布料样品。

一匹军绿色的、一匹纯正的大红色的、一匹浅蓝底色印着灿烂的黄漾漾的油菜花的、一匹藏青底色印着红艳艳的大朵怒放着的杜鹃花的、一匹彩色几何图案的、一匹花色繁复的刺绣牡丹花的……

满满登登地铺在炕上,看着就叫人心生喜悦。

洪建设见了这些布料,也是满脸惊喜。

脚下生风,几步就从门口窜到了炕沿边上,伸手挨排检查起来。

姜英秀坐在小桌子前面,一口一个吃着无花果干,对着洪建设的背影有点移不开眼睛。

洪建设身材挺拔、肩宽腰细、穿着件贴身的短袖,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结实紧致、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姜英秀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略有几分艰难地把目光转到了一边现在不是春天!不要看见个略平头正脸的汉子,就找不着北了!赶紧把心思放到正事上来!正事!正事要紧!

做了差不多五分钟的心理建设,姜英秀恢复如常,问洪建设:

“洪哥,你看这些布料咋样?适合拿出来卖不?这都是样品,算是送来给咱们看看的。你要是有啥特殊要求,或者花色啦数量啦布料的种类啦,有啥想法,都可以说说。”

“唔,不错不错,相当不错,这种质量、这种档次,而且最关键的是还不要票,我看可以卖的稍微贵点!咱们定价五毛钱一尺吧,五块钱一米!”

姜英秀微微一愣:

“会不会太贵了啊?万一没人买,你不就砸在手里了!”

“你要是觉得贵的话,这就定成零售价吧。

咱不要票呢,比要票的布贵上一点点,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更何况,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么好的布料,老百姓一看就知道虽然价格看起来贵了点儿,其实还是自己赚了!”

“呃……”

姜英秀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洪建设,有点无语。

她确实有点怀疑这个价格,到底能不能卖得出去。

她刚刚出去打听过帝京供销社里卖的布料的价格。

普通的白色平纹布,每1米只要9毛钱,1尺只要3毛钱。

带有印花或者染色的平纹布,1米才卖12元,1尺只要4毛钱。

斜纹布1米卖15元,1尺只要5毛钱。

而比较昂贵的华达呢,每1米只卖21元,1尺只要7毛钱。

价格更贵一些的趟子绒,每1米卖24元,1尺只要8毛钱。

……

洪建设发现了姜英秀不以为然的表情,笑着给她分析:

“你看,一件的确良衬衫,不也得二十多块钱呢吗?

再说了,这布料幅面都是5米宽的,而我们平时说的买1米布,买的是长度。而宽度都是布幅本身的宽度。

现在市面上的布料,最宽的也不过是3米、4米,甚至还有1米5的!

所以,买同样的1米布料,买这种5米宽的,等于平白多得了好大一块儿布呢!

你说这价格,是贵还是便宜?”

姜英秀听得有几分恍然:“唔,这么回事啊……倒是也有道理……”

洪建设又追加了一句:

“再说咱们也可以走量批发,定价按照1米布2块钱算。

至于他们零售卖多少,咱们不管了。

我给你的进货价,干脆按照1米布1块钱来算,这样我也有能多赚点。你看行不?”

姜英秀迅速地换算了一下,1米布1块,1匹布是40米,就是40块……

第594章 风生水起(4)

1根小黄鱼,等于100枚金币,等于200匹布,等于8000块……

姜英秀其实对数字并不敏感,不过这回,心里的小算盘珠子拨拉了半天,都没舍得停下来。

赚翻了!赚翻了!赚翻了!

这声音重复回响在她耳畔。

心里有个激动的小人儿,乐颠颠地直翻跟头。

姜英秀的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跟半夜发现老鼠出没的猫咪一样圆溜溜的,声音略带一丝丝难以掩饰的激动,脱口而出:

“成交!不过这种刺绣的进价贵一点,要2块钱1米,其它的都可以1块钱1米。你要多少?”

“先给我拿点样品吧,每种都来个四五匹,具体要多少,你等我消息!”

“没问题!样品我这还有一些,你等着我给你拿出来。”

姜英秀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很快就抱着七八匹布料出来了。

乍看起来,就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丫头,抱着一大堆小山一样的布料,看着就摇摇欲坠的,简直有点儿让人揪心。

然而,其实姜英秀的一身怪力可不是摆设,她哪怕空出一只手放到背后,只用一只手,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拎得动这一大堆布料。

洪建设虽然对姜英秀的怪力心知肚明,却还是觉得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急急忙忙地动手把布料接了过来:

“赶紧麻溜地放下,给我吧,都给我吧!”

姜英秀把新“拿来”的布料放到了炕上,跟原来的布料堆在了一起,花色跟之前略有些差别,但是质量都是一样的。

姜英秀指了指这一堆布料,对洪建设说道:

“样品都在这里了。你今儿个就都拿走吧。

定金押金什么的,咱们都已经合作这么多回了,也就先不收你的了。

回头你定下来总共要多少,赶紧告诉我一声儿啊。最好给我写个纸条什么的,把你需要的都记下来,省得我再把花色和数目啥的给搞错了。”

洪建设点点头:“成,没问题,这你放心。”

姜英秀又问:“布料需要到你那个仓库去交货吗?要是数目不太大,就在我这里交货也行。”

洪建设这回却持不同意见:

“还是在仓库交货吧。你这里,人多眼杂啊。街面上看着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其实这附近还是有不少住家的。不太适合作为交货地点。”

“那行,你统计好需要的数目,然后赶紧告诉我就成了。”

姜英秀帮着洪建设把这些布料运到了他的车上,挥挥手,笑着看他发动引擎,迅速地开走,留下了一串噪声和青色烟雾。

回到室内,姜英秀有几分无聊地抓了一把无花果吃。

吃完了无花果,又换了一把脆生生的杏仁儿因为,吃过无花果之后,嘴里全都是甜丝丝的味道,甚至觉得葡萄干儿都不甜了。所以干脆换个本来就不甜的!

唔,吃过了无花果、葡萄干和杏仁儿,又忍不住抓了一把松子仁儿和一把开心果……

一连吃掉了七八种干果、坚果,姜英秀才有几分悻悻然地停了下来。

姜英秀知道,照这样吃下去,自己迟早得变成一枚地地道道的小胖子。

然而,让一个吃货主动放下手中的食物,那难度简直不亚于虎口拔牙。尤其当这个吃货是自己的时候,那难度,简直是呈几何级数增长的。

再说了,胖又怎么了?

反正姜英秀不打算嫁人,也压根儿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上辈子是单身狗,一直单到空难事故死掉的那一天。这辈子,也跟上辈子一样,早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打算要一个人潇潇洒洒地过一辈子,要孤独终老。

所以,胖不胖的,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干卿底事?

至于说,洪建设……

虽然他可能是这个时代之中,唯一有可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唯一有可能跟得上自己玩的梗、唯一有可能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思的人,但是……

就凭他的个性,和他那“一山不容二虎”的坚定信念,竟然没在发现端倪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这个“老乡”给干脆利落地干掉,已经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他会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合作者,但却绝无可能成为终生伴侣。

这一点,他们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嗨,要啥自行车啊?!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可对人言无二三……

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有个难得的、能一辈子彼此信任的合作者,也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这样的缘分,跟自己的空间一样,都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迹。

你还是知足点儿吧!知足者常乐!

姜英秀胡思乱想了一阵,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对“变胖”这件事的担忧,给歪楼到了别的事情上去。

浑然忘记了,她那被空间改造过的身体,其生理结构和细胞状态,跟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

不管她怎么吃,能量都会有效地转化为无穷无尽的力量供她消耗,而不是囤积成为后世一般女孩子谈之色变的脂肪。

踩着软软的羊毛地毯,姜英秀又换上了她那套剪裁颇为合身的“军装”。

穿着这身衣服出去,落在身上的目光陡然增加了很多,不过,却也没有什么宵小之辈,敢打自己的主意。

她慢悠悠地走上了帝京的街头,想要再一个人溜达溜达,看看这个时空中的这座城市,跟自己的记忆中,到底有多少不同。

她来的那个时空,帝京的五环都已经人满为患,很多企业甚至都已经搬进了良乡,帝京的城市规划,已经扩展到了六环。

而此时此刻,在湛蓝的天空之下,这座经历过六朝风雨的古都,远了不说,就在三环外,还有大片、大片的空地。

一望无际,一马平川。极个别的情况下,偶尔还能有机会见识一把“风吹草地见牛羊”的风景呢,嘿嘿。

看着眼前空旷的田野,姜英秀的心情颇有几分微妙。

辽阔而广袤的土地就这么平整而沉默地展示在自己面前,视线里没有任何障碍,也没有后世那些雨后春笋一般匆匆拔地而起,价格也天天翻着跟头涨的楼盘。

唔,姜英秀倒是不该吐槽这个,毕竟上辈子,她自己的亲娘,也在这门稳赚不赔的生意里头掺过几脚呢。

第595章

第595章血泊中的男人

一不留神,就又忍不住回忆起了上辈子。

不过,姜英秀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迅速地收拾好了心情,自己溜达了两圈儿,回了住的地方。

却见洪建设已经登堂入室,在屋子里喝茶了。

唔,自己是不是该把他手上的钥匙要回来了?

但是之前明明让人家照看了那么久的房子,过段时间自己还要离开帝京,还得继续拜托人家帮忙……这么直接地把钥匙要回来,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犹豫了半秒钟,姜英秀干脆选择了视而不见。钥匙这种小事,没关系的。

人家每次来都是会敲门的,自己动手拿钥匙开门,都是确认自己不在家,而且确实有事,才会这么做。

再者说,她相信洪建设既然一开始没有动手干掉自己,那么以后,两人应该也能够一直和平共处下去。

洪建设放下手里的骨瓷茶杯——大概是自己自作主张地装饰了一下这间小屋,把小丫头勾得想起来了这一茬?现在这套房子里,放了好多精致的小玩意儿,用起来方便又舒适。

“回来了?”

“嗯,四处转了转。现在三环看着都跟郊区似的。”

“三环本来就是郊区啊。现在都是菜地什么的。你看着是不是特别不习惯啊。”

“有点儿。以前我经常去金源mall那边逛……现在看着那片地那么溜光溜光的,还真有几分不习惯。”

两人闲聊了几句,洪建设说明了来意,他联系好了下家,定下来了一批大单,需要500匹布,其中100匹军绿色的那种,100匹大红色的,还要100匹刺绣的,其它200匹,要20种不同花色的。

姜英秀把数目要求分别记了下来,约定好了第二天的具体交货时间。

洪建设谈完了正事,就急匆匆地走了。

最近因为带鱼生意、搪瓷生意和正在着手的布料生意,他忙得几乎脚打后脑勺。

实在没时间陪着姜英秀慢慢悠悠地瞎聊天了。

好在这小丫头倒是不算太过让人操心——当然,前提是,千万别让她去人多的地方嘚瑟。

不然,不说把天捅个窟窿,至少打架斗殴进派出所,是免不了的!

姜英秀不知洪建设正在腹诽她的“不消停”,自己进了空间,直奔“兑换商城”,开始兑换布料了。

兑换完了布料,暂且放在“可出售”页面,然后出门,坐公交车去了洪建设租下来的那个仓库。

进了仓库,选了一个房间,拉好窗帘,把布料全都提取出来,在房间内堆放好了,然后再锁好门窗,出门,骑着“猪猪侠”飞奔回到自己的住处。

万事顺利。姜英秀在家里舒坦地享受了一会儿,就觉得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有点太傻了。

还是出去逛逛吧。

虽然在这个时空逛街,没有后世那么多美味可以寻访,没有那么多有意思的地方可以去,不过,这个年代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的,自己用镜头一一记录下来,以后做个资料展什么的,也很不错啊。

姜英秀这样想着,就锁好门窗,进了空间,拿了自己的相机,然后干脆没有开锁,瞬移到了院子里,然后又瞬移到了院子外。从院子外把大门锁好,才施施然溜溜达达地上了街。

遇到古色古香没有拆除的旧式建筑,拍一张。

遇到走在街上的行人,拍一张。

遇到广场上的红小兵,怕一张。

遇到三五成群无忧无虑地玩耍,身边一个大人影子都看不到的孩童,拍一张。

遇到供销社卖东西、很多人乐颠颠地排队的场景,拍一张。

遇到老式的有轨电车,拍一张。

……

姜英秀的脚步和相机,都没闲着。

走到哪里,就拍到哪里。

反正她也不心疼胶卷儿。

能拍多少就拍多少,随意得很。

不过这种逍遥自在,没有持续多久。

姜英秀举起相机对着一个用盆花摆出来革命标语的花圃按快门的时候,竟然突然被人撞到了腰,手中的相机也差点脱手摔了出去。

姜英秀被冷不丁撞了一下,顿时觉得火冒三丈,然而定睛一看,她突然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刚刚撞到她的那个人已经远远地摔了出去,躺倒在地,身下已经流出来了一摊血。

姜英秀摸了摸自己身上,似乎没有哪里受伤。

而且她确定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

嗯,她只顾着拍照来着,根本没有注意周围,更没有想到突然会冒出来一个这样冒冒失失的人,险些把她装了个跟头。

这个状况,简直再糟糕也没有了。

就在大概二十几天之前,姜英秀就是因为在这个地方跟人打架,进过两趟派出所了……

现在,她也算得上是有“前科”的人了。

本来这条街上似乎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人。

然而,这事儿一出,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的熊孩子,或者那家伙的同伙,已经“嗷”地一嗓子喊出了声儿:

“杀人啦!”

随着这一声儿,大街上迅速地冒出来一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个撞了姜英秀,自己反而躺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和一脸手足无措、远远地站在一边的小丫头给围在了里面,围得简直水泄不通。

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过,看向姜英秀的眼神,都有点不大和善。

这个时代的人,很多人是自诩非常有正义感,十分嫉恶如仇的。

事发现场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那么另一个,很显然就是最有嫌疑、最值得怀疑的犯罪分子了。

更何况,刚刚明明有目击者喊了“杀人了”这种话。

倘若没看到什么,怎么可能会胡喊乱喊呢?

姜英秀顿时觉得一阵头痛。

这事儿,看来有点麻烦啊。

那个躲在暗处喊了那一嗓子的家伙,倘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倒是还好说,若是这个倒地不起的家伙的同伙儿,怕就没有那么简单。

说不定,有阴谋!

姜英秀不怎么愿意相信巧合。

虽然她自己身上,已经发生过太多的巧合了。

但是,这种走在大街上,突然就遇到了“死人”,还平白无故地把自己卷进来的事情,她一点都没法接受“这只是一桩单纯的巧合”这类苍白无力的解释。

难道自己真的是柯南体质吗?

走到哪,人就死到哪?

不,比起柯南体质来,姜英秀更愿意相信,说不定这是一个圈套。

但是自己刚来帝京没多久啊,不至于得罪过什么人吧。

什么人会给自己下套呢?

姜英秀的脸色变来变去的,看在热心的围观群众眼中,就更觉得她十分可疑了。

很快就有热心群众报了警,还有人想要上来把姜英秀扭送到派出所。

只不过看着她一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有几分不好意思动手。

再说了,这丫头穿着的还是一身格外合身的绿军装,背着皮质的军用书包,脚上还穿着一双很洋气的小皮鞋,看着这身打扮,就觉得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所以没敢轻举妄动。

帝京毕竟是皇城根,“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不说人人都会,察言观色还是懂得两三分的。

帝京人民往往谁也不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畅谈国是,连个磕巴都不待打的。

但是,待人谦虚谨慎,不去随便招惹是非,也是帝京人民的一项重要本领。

因为谁也不知道,你扔一块板砖出去,砸倒的那位老大爷,是个地地道道的草根老百姓,还是个天王老子的舅姥爷、或者一品大员的亲爹。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那不长眼的,但是那种人么,往往下场都不怎么美妙。

姜英秀安安静静地站着,没跑,没喊,没动弹。

想要管闲事的热心帝京群众,也没敢动她。

只是一个个纷纷开口批评:

“哎呀,姑娘啊,你这脾气也太暴了。咋能说动手就动手?把人打坏了,你这心里能落忍?”

“是啊,你看看,都把人打出血来了!”

“就是就是,姑娘啊,这人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给打成这样啊?”

姜英秀不是那种说哭就哭的类型,憋了瘪嘴,眼睛里却干干巴巴的,眼泪一点都不听话,根本就掉不下来。

谁让她最近诸事顺心呢?

自打空间再度升级,得了“兑换商城”以来,姜英秀的生活水平直接就上了不止一个台阶。而且最近她跟洪建设合伙卖东西,还轻轻松松地就赚了不少钱,心里头满满登登都是喜气洋洋,哪里来的眼泪?

让她现憋,这也憋不出来啊!

不过,姜英秀倒是没有郁闷太久,眼睛雪亮、积极报警的热心群众和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叔叔很快就出现了。

姜英秀看到他们来了,才轻轻柔柔,但是音量适中、吐字也很清晰地开口说话了:

“我在给这革命标语拍照片呢。

我是外地人,到帝京来参加革命的。

我刚刚看到这个花圃,就觉得这标语摆得特别好看,然后就想拍下来,以后在我们那,也这么摆。

结果这个人突然就冲了过来,还差点把我撞了个跟头呢,然后他跑到那边,就倒下了。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听到有人在喊杀人了什么的,然后你们就都开始说我……

都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就开始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

你们也不想想,他那么高高大大的一个大老爷们儿,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没事闲的吗?招惹他干什么啊?”

众人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姜英秀这样一个白白嫩嫩、身材纤细的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随随便便跟人起冲突的泼辣货。更何况是置人于死地呢?

不过来的警察叔叔却是姜英秀的熟人——前两回姜英秀进派出所,都是这位招待的。

他一见到姜英秀就觉得有点头痛,别人不知道这丫头的战斗力,他还不知道吗?

不过,既然丫头否认是她干的,总得问问清楚才行啊。

姜英秀很显然看到了他脸上的怀疑,再次开口澄清了一回:

“要我说,这人虽然流了不少血,不一定就没救了,还是赶紧送医院吧!万一要是抢救回来了,治好了以后,直接问问他本人,到底是被谁害的,不就行了?”

虽然这事儿,姜英秀也怀疑,倘若真的是个针对自己的阴谋之类的话,这个“受伤倒地”的家伙,说不定会指认自己就是害他的人。

然而真到了那一步,再考虑那一步的事吧。

现在么,总得先从围观群众的包围之中脱身比较好。

姜英秀的建议很有道理,迅速得到了警察叔叔和围观群众的认同,于是,又有人帮忙来吧血泊中的男人给抬了起来,把人送到了离这里不算太远的卫生院。

姜英秀也跟着过去了。

大部分围观群众就散了,只有极少数的几个闲人,还跟着过去看后续。

“受伤倒地”的男人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很快就脱离了危险,但是人还没有清醒,暂时还拿不到口供。

姜英秀跟着警察叔叔回了派出所,做了笔录,然后又留下了自己的地址,才获准离开。

这事儿看来还是有点麻烦啊。

姜英秀离开了派出所,也没有了继续溜溜达达的心情了,有点臊眉耷拉眼的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子。

她说不定真有点柯南体质呢。

就算不是走到哪,哪就发生杀人事件什么的吧,这自己个儿一出门儿,就遇到有人陷害什么的,也够愁人的了。

不管这事儿到底是个巧合,还是有人打算陷害自己,它都不是啥好事儿啊!

姜英秀不知道的是,她回家之后没多久,医院病房里的“受害者”就苏醒了。

他颇为淡定地指认了,伤害他的凶手,就是一个“白白净净、娇娇嫩嫩、穿着一身绿军装、背着个相机的姑娘”。

“受害者”肚子上开了一条大口子,流了很多血,但是奇迹般地没有伤到内脏,所以,他之前的昏迷,其实主要是失血过多,做完手术之后,其实就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却还装着晕晕乎乎的模样,不肯睁眼罢了。

至于说是什么人下这么大的本儿来陷害姜英秀,其实还真是姜英秀自己惹出来的。

她之前不是一不留神,怼上了一拨小偷么?

而且还送进去了一批小偷团伙。

人家早就想报复了。只不过这些天一直没见到她人,所以也无处下手。

这回见到她一个人在四处溜达,又来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深感机会难得。

但是之前的经历,也让他们了解到,这丫头的武力值有多么恐怖。

既然来硬的不成,就只好花些心思,动动脑筋,来一场栽赃陷害咯。

本来撞她那一下,虽然撞得很重,却压根就不是为了把她撞倒,而只是为了把一件东西放到她身上而已。

有了证据,到时候她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第596章 带血的匕首

姜英秀回到自己的住处,进了自己的房间,走了两步,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衣裳里露出一截暗红色的尖尖。

姜英秀把衣服脱了下来一看,嚯,里面竟然塞着一把长长的匕首。

这把匕首比普通的水果刀要大,却比西瓜刀要小。刀刃很锋利,两侧贴近刀背的地方,还开着两道深深的血槽。

刀尖到刀身,看起来一片暗红色,大概是那个男人的血。或者,也有可能有别人的血迹在里面?

看来,这把匕首,应该是那个“受伤倒地”的男人撞到自己的时候,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妙的手法,塞到了自己身上。

嚯,自己是不是该感谢人家的不杀之恩?多亏人家只是把这把匕首塞到自己身上,倘若是插到自己的肉上,不一样是防不胜防吗?

姜英秀觉得鼻子尖儿上,冒出来几滴冷汗。

她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做出了决定,这事儿,必须跟自己没关系。

匕首消失了,她身上这套衣裳也迅速跟着消失了。

她环视了下自己的房间,唔,布置得太过舒适,很多东西,貌似都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倘若那个“受害者”指认了自己,家里有很多东西,都非常可疑啊。

干脆把房间里所有看上去太过奢华、或者有可能引起人怀疑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进了“兑换商城”,又买了一套之前她穿的那身军绿色的衣裳。

崭新崭新的,剪掉商标,商标收进了空间,衣服直接穿到了身上。

把屋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再扫视一遍:

简简单单的木质家具。

半新不旧的包袱皮临时充当的桌布。

八成新的铁壳暖壶。

崭新崭新的搪瓷脸盆、搪瓷茶缸。

洗面奶沐浴液之类的、统统都收了起来,连精油皂都没落下,而是换成了外观颇为普通的白色香皂。

电动牙刷和包装精致的水果牙膏都收了起来,换成了普通的木柄牙刷和“没牌子”的、用个玻璃瓶子装着的牙粉。

唔,洪建设送来的那个精致得有点过分的粉彩花瓶,姜英秀妥妥当当地收了起来,把桌子上换上了个从商城里兑换出来的、造型简单的带颜色的玻璃花瓶。

这玩意儿,就算是打碎了或者被人抢走了,自己也不至于感到多么心疼。

检查完卧室,姜英秀又检查了一遍另外几个房间,连厨房和土豆窖都没放过。

所有觉得不该在人前出现的东西,都让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姜英秀忙乎完了,只觉得脑门都出汗了在她的体质来说,这样的事情够罕见的了。以前她在姜家的时候,做的那么多活计,都不至于出这么多汗。

呃,难道说,那“仙源之力”将自己的体质又改造得孱弱了?不!这不可能!她吸收了仙源之力之后,身体只觉得非常的敏锐、轻盈、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的,是那种好像刚刚洗完了澡一样的舒适又放松的感觉。

打个比方来说,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一个一直背负着沙袋、腿上也绑着沙袋、坚持训练的运动员,突然把身上所有的沙袋都卸了下来……

她在小茶桌边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还别说,用搪瓷茶缸喝她的高价红茶,就是仪式感差了一些,心理上的那种满足感略微逊色了一些,味道么,倒是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姜英秀喝了几口红茶,被红茶的茶香舒缓着身心,她的心情好多了。

人也开始安安静静地开始思考,今天这试图栽赃陷害她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下本儿。

按理说,愿意豁出去一条人命来陷害自己,这仇想必小不了……

那么,最有可能的,除了那个已经全灭了的盗墓团伙,就应该是上回被自己送进监狱的小偷团伙了吧。

盗墓团伙既然团灭了,就算他们还有同伙想要报仇,怕是也查不到自己头上来。

而小偷团伙……

虽然之前被送进去了,但是既然没有偷到什么,涉及到的金额也不大,那么这帮家伙被放出来,怕也是迟早的事。

而据说这个时代的小偷,还有些会道门组织的残余成分,彼此之间会划分地盘,也会配合无间,向胆敢跟他们作对的人,做出报复行为。

不过,这帮小偷也太狠了。

要知道,倘若当时没有人反应过来,把这“受伤倒地”的男人给送到医院,说不定他就一直流血流死了……

到时候,要怎么栽赃陷害自己呢?

难道,全都指望着这把匕首被警察叔叔发现吗?

姜英秀稍稍有点困惑。

不过,这其实是因为,她的思维方式太过草履虫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在小偷团伙心里,她就是个力大无穷、脾气暴躁,说不定还练过些功夫的东北野丫头。

谁能想到她身上还有空间这种作弊神器啊?

“受害者”出面指认她是凶手,再从她身上搜出凶器,她自然就百口莫辩了。

倘若她把“凶器”藏起来,那就更好了,更可以说明她是做贼心虚。

带着鲜血的刀子塞到了她身上,必然会在衣物上留下痕迹。

而且因为动手的那位,盗窃的技术已经接近出神入化的水准,悄悄往她衣服里藏了这东西,完全可以让她毫无察觉。

姜英秀一开始确实没有察觉。

为了保持拍摄景色和人物的时候,那种随意的、漫不经心的感觉,姜英秀主动将五感敏锐的状态,调整到了跟普通人的程度差不多,甚至还要略微迟钝一些。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没有察觉,去派出所做笔录什么的,那种懵懂无辜的状态,也就特别的自然。

导致别人也没有察觉。

一直到她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把匕首的尖端,才从她的衣服里穿透出来。

姜英秀的动作总是比思维要快上半拍。

在她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就直接将这把带血的匕首和这身染了血迹的衣裳,收进了空间。

紧接着,又把自己住处所有不合时宜、不合身份的东西,全都收进了空间。

等到一切都收拾得利利落落的了,姜英秀才后知后觉地静下心来,去潜心思考,这玩意儿出现在了自己身上,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597章 警察上门

姜英秀想了一阵,觉得自己基本上理清了这事情里面的思路,就放下心来,继续一口又一口“滋儿”、“滋儿”地喝着香醇的红茶,只觉得分外身心舒泰。

没过多久,带着姜英秀做过笔录的警察叔叔,骑着辆自行车,带了两个年轻点的同事过来了。

姜英秀原本觉得自己住的这个小院子十分僻静。

没想到这一身制服的警察叔叔一露面,原本十分僻静的小巷子里,家家户户的,竟然都探出来一个两个脑袋,来探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英秀一阵无语。

把三位警察叔叔和他们的两辆自行车,接进了自家的院子。

一把摔上大门,隔绝了那些探头探脑的脸和鬼鬼祟祟的目光。

其实吧,想看热闹什么的,也算是人之常情。姜英秀并不是特别介意。

不过,自己被陌生人拐走的时候,这帮人什么反应都没有,一个个都装着不在家。

这会儿,也一个个一脸的鬼鬼祟祟。自己当然不能让他们太痛快了。

哼!

就不让你们看!

姜英秀关好了大门,给几位客人倒了点白开水。

她的红茶太贵了,事先也没有准备便宜的茶叶,没舍得给泡。

当然,姜英秀主要也不是在乎这点东西,而是跟这几位警察叔叔不是很熟,又不清楚他们是不是来找麻烦的,好茶叶当然就不愿意随随便便请他们喝了。

几个警察叔叔客气了一番。

不过最近这天气虽然不是很热,他们在大太阳底下骑了半晌的自行车,一个个难免有些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于是客气了两句之后,就把水杯接了过来反正,在群众家里喝口白水什么的,也不算犯纪律。

姜英秀把自己的茶缸盖好了,也拿了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慢悠悠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

几人都喝了差不多半杯水,汗也消得差不多了,这才道明来意:

“姜英秀同志,麻烦你跟我们回派出所,配合调查。”

姜英秀略显懵懂地问道:

“为了什么事配合调查呢?”

跟姜英秀最为熟悉,带她做过好几回笔录的那位年纪比较大些的警察叔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儿:

“内个,今天那个流了很多血的受害人,指认是被你用匕首刺伤的,伤在了腹部。现在受害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既然人家指认了你,你就得积极配合警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

姜英秀一脸不解: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呀。”

年纪大些的警察点了点头:

“我们只是例行调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姜英秀仔细想了想,说道:

“我有点儿不记得当初怎么跟你们说的了,就再跟你们说一遍吧。

我当时走在那条街上,本来是在拍照的。

因为我是外地人,来帝京是来参加红小兵的广场游行的。

只是我想顺便拍些照片做个纪念,也不枉我来了一趟帝京啊。回去跟人家说我来了帝京,也有照片给人看,是不是?

所以昨天我就带着相机,随便沿着路边走,遇到什么有意思的景色就拍下来。

走到那条街的时候,就看到那个花圃,里面全都是花盆,摆成了革命标语,让人耳目一新。我觉得这个法子很聪明,所以就打算多拍几张,回头到我们那里,也可以照葫芦画瓢,照猫画虎是不是?

结果,我正拍着呢,就感觉有一股特别大的力量传了过来,差点把我撞倒。

我退了两步,好不容易站住了脚,那个撞我的人,连道歉都没有,直挺挺地就从我面前冲了过去。

然后就扑通一下子倒下了,身下还流出来一大滩血。

唉呀妈呀,要不是看他满脸胡子,一看就是个大老爷们儿,我都以为这是个孕妇跑太快摔倒了,要早产了呢。

然后就有人喊了一嗓子说是杀人了,然后就围过来很多很多人,莫名其妙地,也不知怎么了,就认为我是凶手。

我当时就想,这人死没死还不知道呢,我咋就成了凶手了?

要不是你们过来了,我看这人说不定真的就得把小命交代在那里了。

不说别的,他流了那么多血,都没人想起来送医院,这不擎等着要失血过多吗?

你们来了,还是我张罗着要送医院的。

你们想想,要是我真的是凶手,我没事闲的让你们把他救醒啊?让他流血过多死在那多好,反正死无对证,谁能说这人一定就是我杀的?

我看这就是个圈套。

不过,我来帝京的日子不算太远,也没得罪多少人啊。

除了之前打过两回架,送过一个小偷团伙进派出所,好像也没干啥会得罪人的事儿啊?!

你们要是为了这个事儿的话,我觉得我都说清楚了。

如果非得跟你们走一趟派出所,那咱们就走吧。

不过到了派出所,我也是这些话,因为我知道的情况,就只有这些了。”

一个年轻的警察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你可真能说啊!人家受害人都指正了,你刺伤他之后,那把刀子就被你藏在了身上!现在,赶紧把凶器拿出来!还有你当时穿的衣服,也麻溜地交出来!”

姜英秀一脸懵懂地说道:

“喂,我今天穿的就是这身衣裳啊!

我回来之后也没换衣裳,哦,对了,我换了双鞋。之前出门穿的鞋在那边,门口的鞋架上。

现在这天气,室内和室外温度没有太大差别,也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必要换衣裳啊。”

姜英秀仔细检查过子的鞋子,没有粘上血迹,也没有什么可以的东西,所以,她就没把鞋子收起来,再换一双一模一样的摆在那。

而身上这身衣服,干干净净的,不过,这年头,一身这样布料上乘、裁剪合身的好衣裳,已经超越了很多人的能力了,更何况两身?

怕是谁都想不到,她会把那身被刀子蹭到血迹,还扎出来了破洞的衣裳收起来,换了一身一模一样的。

第598章 被举报了

姜英秀满脸无辜,淡定地等着警察叔叔提出搜查的要求。

果然没让她失望。

不过,不知是没有搜查证,还是因为受害人的证词他们并不是十分相信,这搜查的方式却很是委婉。

跟她比较熟悉的那位警察叔叔,语气很是平和地要求跟她再确认几个细节。

而另外两位比较年轻的警官却起身开始四处溜达,仔细观察房间里的摆设和物品。

其中一位果然去了门口,检查鞋架上摆着的几双鞋子,而另外一位,却开始悄咪咪地仔细观察姜英秀身上穿的衣服。

观察过她身上的衣服之后,又挨个房间开始寻找那把受害人提到的凶器匕首。

姜英秀心中觉得有一点点好笑,不过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样,十分耐心地跟年纪比较大的警察叔叔,反复确认已经说过好几次的一些细节。

过了一阵子,姜英秀觉得自己笑得腮帮子都有点酸了,两个年轻些的警察回来了。

两人跟年纪比较大的警察叔叔交换了个眼神,又比划了两个手势,几个人的态度才算有几分放松下来,开始跟姜英秀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起来。

姜英秀正在纳闷,他们都搜查完了,怎么还不走呢?

却听到年纪比较大的那位“警察叔叔”突然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你把那把匕首藏到哪里了?”

姜英秀同样仿佛不经意地顺口回答:

“我们家哪来的匕首啊!我就买了一把菜刀,搁厨房放着呢。切肉、切菜、切水果、切馒头都不错,可好使啦。”

几个警察对视了一眼,起身告辞,年长的那位警察叔叔还特意走在最后,低声给姜英秀留了句话:

“这回不只是受害人指认是你伤了他,还有人举报你生活作风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回头革委会应该还会有人上门调查……

你这十有八九是得罪人了,你怀疑的那个小偷团伙,应该不是主谋。”

姜英秀一脸懵懂地听着这个有点劲爆的消息,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干脆躲进空间不见人?

不过,这事儿是不是该跟洪建设说一声呢?

所谓的乱搞男女关系,自己来到帝京以后,大概除了洪建设,没有怎么接触过别人吧。

保不齐是他那边出了岔子了?

没等姜英秀想好具体应该怎么做,革委会的人就上门了。

不过,姜英秀这回吸取了教训,将意识力的触角散发在外,发现来的人自己不认得,表情又看着有几分凶神恶煞的,干脆直截了当地躲进了空间里。

她倒不是怕自己打不过这帮人,不过,接触过自己的人就直接失踪了的话,这种事情做多了,怕是难免会引起有关部门的怀疑吧。

自己的空间都存在,谁知道传说中的龙组什么的存在不存在……

在帝京这种地方,做事还是不要太过简单粗暴了!

反正她在空间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自打空间第一次升级以后,就有这个功能了。

后来数次升级,空间也发生了很多不同的变化,但是这个从空间内侧往外看的功能,却一直都在。

姜英秀躲在空间里,悠然自得地吃着美味的零食,喝着香醇的茶水,看着外面气急败坏的一帮人,邦当邦当地踹门,邦当邦当地砸东西,心里有几分淡淡的气愤,更多的却是困惑不解。

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呢?

紧接着,姜英秀看到一张似乎略有一点点熟悉的脸。

就是之前警察叔叔来的时候,在自家院墙后面探头探脑的那些畏畏缩缩、鬼鬼祟祟的脸之一。

那张脸满是皱纹,属于一个头发灰白、眼窝凹陷、干瘪瘦削的老太太。

嘴角向两边耷拉着,能十分清晰地看出经常做撇嘴这个动作的痕迹——一看这位,就是个经常撇嘴、经常翻白眼的刻薄人。

敲门没有回应,后来干脆弄坏了门锁破门而入的几个革委会的干将,都穿着绿军装,戴着红袖章,为首的一个看着相当斯文俊秀,身后的几人,却一个比一个身形彪悍。

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身边,紧跟着的就是那个姜英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她的个性应该十分刻薄的老太太。

老太太指天画地地跟着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赌咒发誓:

“就是这一家,这家有个水灵鲜嫩的小丫头片子,平时就在家里等着,也不去上班,也不去做工,也不去上学,什么都不干,天天就等着那姓洪的上门。

那姓洪的一来,就会在这里坐上大半天,有时候好几个小时才走。

你说这都是年轻人,孤男寡女的,大白天的就拉着窗帘锁着门,待在屋子里,说什么能说那么久?

不是乱搞男女关系,还能是什么好事儿?”

姜英秀听着听着,忍不住惊讶又好笑——难道所谓的主谋,竟然就是这样一个喜欢说人是非的老太太?

看到了洪建设跟自己接触得比较多,就觉得是自己作风不正派,所以跟革委会举报了自己和洪建设?

其实,姜英秀不知道,这一点还真不怪人家老太太。

洪建设和姜英秀都带着些后世的习惯,相处起来自然而然,旁若无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的想法。

然而,时代之间,有着天堑般的鸿沟。

他们两人看来颇为自然、颇为正常,没有任何值得诟病之处的异性朋友的相处模式,在这个时空的华夏人民看来,那简直就是没羞没臊的典型代表。

不过,姜英秀的思维方式,经常还停留在后世,物价她都动不动就换算不明白。

洪建设倒是比她强点,但是在这方面,却又有几分不拘小节。

两个人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犯了时代的忌讳。

外面那老太太说得口沫横飞,一脸激动,革委会的几个人身后,还畏畏缩缩地远远跟上来了一帮看热闹的邻居。

革委会带头的那一位斯文俊秀的年轻人,一直把眉头皱得死紧死紧的,仿佛能夹死苍蝇,挥了挥手,让手下几个人四散到各个房间里去搜查。

要么把人搜出来,要么就得搜出来些犯忌讳的、能证明主人罪有应得的东西。

不然这么随随便便地破门而入,怎么给人家主人交代?

第599章 风紧扯呼

姜英秀看着外面的人在各个房间里折腾,心中庆幸自己之前已经清理过了一遍,现在留在外面的,全都是符合时代也符合自己身份的东西。

嗯,厨房里的粮食,似乎只留了半袋子苞米面,蔬菜也只放了白菜、土豆、茄子、萝卜、豆角这几种,诶,是不是有点太丰富了?

书架上的书,除了那套五卷本的毛选、一套《***诗词选》、一套《鲁迅全集》、一套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外,别的自己全都已经收了起来。

唔,这几部鄂苏国作品,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紧接着,让姜英秀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跟着斯文俊秀的男人一起出现的几个身形彪悍的红袖章,在领头的男人点了点头之后,突然开始动作迅速地抄捡起来屋子里的东西。

其中一个,公然拿走了高尔基的三卷本,另一个拿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一个拎起了姜英秀脸盆架上那个崭新战线的搪瓷脸盆,另外一个人直接抄上了茶水柜上摆着的那个铁壳暖壶……

这到底是革委会的得力干将,还是劫匪团伙?

此时那个一脸刻薄的老太太,似乎也有几分头皮发麻。

看着革委会的几个人拎着东西走了出去,老太太连忙跟着出去了,脸上似乎有几分懊悔。

不过,姜英秀不知道她到底是懊悔举报了自己,还是懊悔没有顺手牵羊顺走点什么东西?

等到屋子里的人都散尽了,姜英秀也没有急着从空间里出来。

看着房子里一片狼藉,姜英秀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不安。

这个时空,大概即将要进入社会治安最为混乱的几年了。

姜英秀突然觉得,有几分担心家里的几个小丫头。

在即将到来的混乱岁月里,她们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呢?

不过,小丫头们远在千里之外,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洪建设一直没露面,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既然自己被举报了,他是不是也逃不掉呢?

一个穿越了好几辈子的老油条,要说担心他,姜英秀觉得自己纯属杞人忧天。

可是这个时空,没有什么即时联络方式,不能第一时间确认朋友的安危,还是让人有几分不安。

姜英秀又在空间里忍耐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再闯入到自己的房子里了,于是就从空间里出来了。

她从“兑换商城”兑换了一把锁,一脸淡定平静地把之前被人弄坏了的锁换了下来。

紧接着,她又挨个房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损失。

搪瓷脸盆、铁壳暖壶、厨房里的菜刀和白菜、土豆、半袋子苞米面,书架上的鄂苏国名著、铺在炕头的一块颜色灰突突很不起眼,但是实际上很柔软很温暖的羊毛毯子……

唔,损失不多,除了那块毯子之外,都不怎么值钱。

可是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别人可以随意地闯入你的家,然后拿走你的东西,一点都不需要跟你这个主人打声招呼。

如果没有空间的话,她这会儿大概会损失惨重到吐血身亡了吧!

而且,那帮人来了一次,没有找到自己,会不会再来第二次?

姜英秀有几分迷茫。

她倒是不怕这几个人。

再来十倍百倍的人,她也能让空间把他们都收了做祭品。

只是这样做了之后,又该怎么收场呢?

看来,自己还是早点离开帝京吧。

这套房子手续齐全,也已经在房管所登记过户了。

所以,自己在不在这里住着,都不影响什么。

要不,还是抓紧撤离吧!

差不多快天黑的时候,洪建设开着他的那辆车又来了。

邻居家那个一脸刻薄相的老太太又在她家墙壁后头探头探脑。

洪建设的样子有几分风尘仆仆,不过精神头看起来不错,应该没有吃什么亏。

进了屋,姜英秀给洪建设泡了一杯自己爱喝的红茶,给自己也泡了一杯,两人在茶香氤氲之中,交换了一下彼此遇到的麻烦。

洪建设今儿个一大早,就去仓库提取布料去了。

提取布料的事情很是顺利,不过,出货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

似乎有人举报他投机倒把。

不过,洪建设那么鸡贼的人,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已经预先准备了好几个预防方案。

这一趟,就紧急启动了一个预案,从从容容地躲了过去。

洪建设这时候已经有了明确的怀疑对象,大致上差不多猜到了这事儿是谁干的。

等到他摆平了这件事之后,才听说姜英秀因为故意伤人差点被警察抓走,又因为被群众举报乱搞男女关系,被革委会带走审问——

谣言这东西,总是传着传着,就难免要变形走样了。

洪建设打心眼儿里并不相信姜英秀会被抓走——除非这丫头是存心想跟人家闹着玩儿。

不然,就凭她那个随心所欲的性子,凭她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别说把她抓走了,能碰到她一片衣角,都算他输!

洪建设之所以这个时候过来,一方面就是要跟姜英秀交代一下,生意的事情,怕是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另一方面,主要也是给姜英秀送钱来的。

这趟布料生意,洪建设从姜英秀手里收了一大批布料,没有付定金。

其中有400匹普通布料,100匹刺绣布料,共计500匹。

普通布料按照1块钱1米的价格收购,而刺绣的布料按照2块钱1米的价格收购,之前他拿走的那十几匹不同花色和质地的样品,就算是姜英秀赠送的,不要钱。

这样算下来,洪建设总共需要付给姜英秀24000元。

因为这时候的现金,最大面值才是十元钱的“全国各民族人民大团结”,所以,24000元,看起来就是很可观的一大包了。

洪建设用旧报纸包着这些钱,外面有套上了个公文包,这才开着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姜英秀这里。

听到姜英秀说了刻薄老太太和革委会的事,洪建设也觉得,姜英秀可以出去躲一躲。

倒不是怕事。

而是,既然有更省时省力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硬碰硬。

第600章 浮肿的女人

不过,虽然商量定了,打算避避风头,姜英秀还是不愿意轻易放过这帮祸害自己家的人。

首当其冲,必然是那个没事闲的,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举报自己的刻薄老太太了。

唔,姜英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欺负弱小的嫌疑。

上辈子有个段子,说“拳打南山幼儿园,脚踢北海养老院”,咋感觉生生就是自己的写照呢?

自己重生过来这么多年,几乎没做什么有建树的事情。

几乎除了欺负熊孩子,就是欺负老太太……这些事,真是说起来都嫌丢人。

不过,不给他们点教训,似乎也不大好吧。

面对这些有意无意的坏人,就算不能把他们绳之以法,至少,应该给他们点印象深刻的教训才对吧?

如果因为他们老弱妇孺的身份,就放纵他们作恶,让他们做坏事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是不是也等于,在助纣为虐呢?

姜英秀默默地摸了摸鼻子。

她觉得,虽然自己很有把握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报复回去,但是这些事儿,还是不要让洪建设知道了。

当天晚上,姜英秀先进到空间里,调整了一下时间流速,美美地睡了一觉,睡得神清气爽,精神饱满,然后才施施然出了空间。

刚好是后半夜,凌晨三点钟左右。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没有wifi、没有各种各样电子产品的时代,这个时间段,正是很多人睡得甜梦正酣的时候呢。

姜英秀带上了面具,还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与夜色完美地融为了一体,小心翼翼地潜入了举报她的那个邻居老太太家里。

……

每个屋子潜行了一遍,基本上了解了这个家庭的状况,姜英秀又犯了难。

这老太太倒是不值得同情,不过,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里,躺着一个浑身浮肿的女人。

在早些年,有些地方,粮食短缺之类的原因,这种营养不良、吃错了东西,造成浑身浮肿的案例并不少见。

即使在地多人少的杨树沟子村,也出过两例。

可是这几年以来,虽然市场上依然是配给制,但是大多数家庭,依然不能敞开肚皮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基本上已经不存在把人饿得浑身浮肿的现象了。

为什么在帝京这种发达的大城市,就在自己身边,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竟然还会出现这种脸色晦暗、枯黄、浑身浮肿得像是个球一样的病人呢?

姜英秀看着这个似乎没有得到妥善照顾,却也没有被冷酷无情地抛弃的病人,心头忍不住有几分纠结。

她如果出手教训那个老太太,把她家里的东西全都卷走的话,对于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益处。

对于这老太太,固然是能给她一个教训,可是,这个被关在这间房里的女病人,她的处境,是不是会更加窘迫不堪呢?

姜英秀纠结了一阵子,决定来个折中方案。

她唯独放过了浑身浮肿的女病人这一间房没管,却干脆利落地把另外几个房间洗劫一空。

嗯,要不自己就再晚走两天,躲在暗中观察观察,倘若这家人对这病人,不会太过亏心的话,自己就大人大量,原谅他们了。

大不了,过几天再把他们家的东西全都还回来就是了!

反正自己又不缺那点东西,也不嫌来回来去的太过折腾!

实在是……那个嘴碎的老太太,不教训她一下,难消心头的郁闷!

姜英秀迅速地给自己找好了解决方案,心头的压力为之一松。

帝京这地方,什么都好,就只可惜,这爱管闲事的、“眼睛雪亮”的群众,实在是太多了点……

姜英秀回了自己家,进了空间,数了数这些天赚到手的现金,忍不住觉得,这帝京人民的购买力,其实还是很可观的。

这地方大单位多,大订单也多。有钱的干部和群众,也相当不少。

胆子大,敢出手买来路不明的东西的采购员同志也挺多。

自己赚得不少,洪建设赚得,只有更多。

而且,除了带鱼、搪瓷制品、布料,自己又想到了一些可以赚钱的东西。

而且这些东西么,在目前这个时空,除了在帝京或者魔都这类的大城市,还真不一定有多好的销路呢。

上辈子姜英秀虽然对做生意敬而远之,但是很多生意经,却是耳熟能详的。

比如一句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的生意经:

“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

这话,自打看到了卖布料赚到的钱,就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姜英秀眼前。

她想不当回事都做不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即使在这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时代,讲究英姿飒爽的妹子们,不也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地把肥肥大大的绿色军裤的裤腿,改得瘦一些、窄一些,让它更显腰身、更能修饰腿部线条么?

所以,能让妹子们变美的东西,绝对好卖!

当然,这个销售的渠道还是得让洪建设去折腾,自己只能提供货源。

唔,让我想想,该卖些什么东西好呢?

姜英秀进了空间,一头扎进“兑换商城”,对着一页一页的商品,认认真真地检索着。

这“兑换商城”里的东西,大部分的牌子,她连听都没听说过,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上辈子那个时空,或者这辈子这个时空的产品。

说不定是来自未来的黑科技,或者其他位面的东西呢。

这“兑换商城”里头,也有些商品,压根儿连个牌子都没有。

不过,这“兑换商城”的东西,不管是有牌子的,还是没牌子的,质量倒都是应该可以信任的。至少自己买到的、已经用过的那些东西,基本上就没有不好使的。

自己一定要找到性价比最高的产品,最好能重新包装下,然后拿给洪建设去卖……

擦脸油?

现在那供销社能买到的嘎啦油,卖的就挺好的。

自己出个擦脸油的话,倒是能比嘎啦油包装好看,但是效果能不能比嘎啦油强,倒是还真不好说。

这种小包装的擦脸油看着就相当不错。

彩色玻璃瓶,盖子也是玻璃的,看着就十分精致、漂亮。

净含量大概是18毫升左右,属于袖珍便携版本。

而这种擦脸油的功能,兼具保湿和美白两种效果。

关键是它的名字也十分朴实、接地气,很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

这个保湿润肤霜的品牌,竟然叫做“胜利”。

姜英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光闪闪的“胜利”两个字,就印在那精致的玻璃瓶盖和瓶身正中的位置,相当醒目。这两个字,比“友谊”牌雪花膏,“万紫千红”牌擦脸油,都更加给人一种钢筋铁骨的印象……

第601章新的财源

“友谊”雪花膏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相对高端的化妆品了。虽然,它其实就是个基础护肤品,连彩妆都算不上……

当然,它的质量确实相当不错,在姜英秀的上辈子,也是一款“良心国货”的代表,受到了非常多的追捧和肯定。

姜英秀对于包装精美、香气宜人的“胜利”保湿美白润肤美容霜的销量,还是有几分忐忑的,并不具备格外强烈的信心。

毕竟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嘎啦油、有了“万紫千红”、还有了“友谊”雪花膏。这款“胜利”美容霜,除了包装特别精美,香气特别诱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格外拿得出手的优点。

而且它的定价,姜英秀决定物以稀为贵,宁可少卖一些,也要走高端路线。

她瞄准的是,是洪建设独有的一条特殊的路子使馆区的那些夫人们。

使馆区的夫人们,虽然未必看得上国货,但是对这种精致的彩色玻璃瓶包装,未必能有什么抵抗力同样身为女人,姜英秀心里深深地知道,很多女人对这种精致的外观,是十分缺乏抵抗力的。

远的不说,就姜英秀本人,上辈子的时候,明明并不喜欢化妆,但是偏偏就对各种化妆品的精致包装,一贯缺乏抵抗力。

买了不知道多少套包装精美的瓶瓶罐罐,不为了往脸上抹,只为了摆在梳妆台上当看盘。

光是摆着看,就觉得心情十分愉快。

这种心态,她一直不知所谓何来,简直就是个谜!

她相信,有钱又有闲的使馆区夫人们,对她手上的这些小玩意儿,一定也会受不了诱惑的。

如果说对这种“胜利”牌保湿美白润肤美容霜,她还只是对外观包装有几分信心的话,那么,对于另外几样也是女人用的东西,姜英秀可以说是具备格外强烈的信心。

比如说,她精心挑选的几种不同颜色的唇膏。

有无色透明的、含有乳木果油、荷荷巴油、橄榄油、天然蜂蜡等不同成分的润唇膏,用过一次,体会过那种滋润感,就会爱不释手了。

还有正红色、砖红色、西柚色、豆沙色、奶茶色等等,各种不同色号、包装十分精美诱人、还能够提亮肤色,显得人肌肤白皙、气色好的口红……

比如说,她尽心选择的纤长、浓密、卷翘等不同功能的睫毛膏,以及不同颜色和卖点的眼线笔、眉笔、眼影、腮红,还有精心选择的粉饼和粉底液等等各类彩妆。

这个时空,目前为止大概都是没有粉底液的,甚至就连粉饼,都是个新鲜事物。

目前在供销社和友谊商店,姜英秀都只见过纸盒包装的散粉。

姜英秀觉得“粉饼”和“粉底液”这两样东西,比起盒装的散粉来说,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哪怕是她这种手残党,也觉得要把粉底液抹匀乎了,远远比把散粉扑匀乎了,操作起来,要容易得多呢。

既然连她这种外行,都觉得有点爱不释手,那么,那些经常要化妆的使馆区的夫人们,一定会更加抗拒不住诱惑的!

除了这些彩妆,姜英秀还想到了防晒霜之类的,不过,暂时还不打算拿出来。

这时候,防晒的重要性大概还没有像后世那样为人熟知。

费尽心思地跟人解释紫外线的危害什么的,未免有点儿太麻烦了。

干脆直接上那些大家能够理解、能够接收、乐于选择的产品吧。

至于牌子么,要么就是大家都没听过的奇葩品牌,要么根本就没有牌子……她还得想个好听的名字,再从“兑换商城”里定制一批包装。

嗯,除了化妆品,她还贴心地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化妆工具睫毛夹、洗脸海绵、还有一套精心搭配的、不同尺寸的化妆刷……

列了一下清单,她冷不丁觉得,一次提供这么多东西,好像有点过于丰富了。

要不,慢慢来,一项一项地推出?

这事儿,还是跟洪建设商量一下吧。

人家都做了几辈子的生意了,肯定比自己这只小菜鸟懂得多、想得周到、看得透彻。

除了化妆品,姜英秀又想到了一样在女人之中,一定会有广泛市场的产品。

只是她还有几分纠结,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推出这种东西。

要不,还是回头跟洪建设商量一下再说?

唔,即使这几年不推出,再耐心等待几年,等到这个时空的时间线发展到可以允许个体经济蓬勃发展的时代,自己去开个小工厂,然后把从“兑换商城”里兑换出来的产品进行二次包装,然后放到市场上销售,说不定还能成为行业大佬呢。

姜英秀简直看到了数不清的软妹币,长着翅膀朝自己飞了过来。

唔,简直要被淹没了……

……

姜英秀甩了甩头,把这些想法和画面,都从脑子里面甩了出去。

其实要做生意的话,真的有很多领域都可以做。

尤其是有了“兑换商城”这个神奇的、稳定的货源供应商。

自己几乎想要买什么,就能买到什么,商城热爱的兑换物黄金,即使到了后世,价格也没有多贵。

再者说,自己手上还有很多很多存货呢!

不过,将来自己还是不要做那么多生意了。

虽然作为一个重生穿越人士,赚钱的路子那么多,不去做一番事业,似乎有点对不起老天对自己的厚爱。

但是,自己明明最爱的事,就是无忧无虑地画画。

为什么要在有能力做自己最爱做的事情的时候,费尽心思地为了赚钱这类的事情,做那么多无用功呢?

钱很重要,但是够用就好。

唔,不过要能够自己用的话,可能前期还是需要做些储备的……

姜英秀再次感到了几分纠结。

做生意的事情,无疑是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

可是如果不做生意,在未来的岁月里,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足够的经济基础,保证自己随心所欲地做自己爱做的事。

不过,在历史的时间节点,走到那个百花齐放的时代之前,这短短的几年之内,自己还是暂且蛰伏着,以到处游历、收集古董、文玩、古籍为主吧。

如果自己四处游历不够方便的话,那么留在帝京之类的大城市,去文玩市场集中收购,也是一条路子。

第602章 两个奸商

自打上次分开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两人深感这个时代的通讯不便,所以约定了一些联络方式。

其中之一,就是每隔两天,在姜英秀的住处会面一次。

时间基本定在黄昏。

因为洪建设有车,可以开着跑来跑去,机动性比较强。

而姜英秀虽然跑得快,又可以骑着“猪猪侠”,速度并不比开车逊色,然而她却不能表现得太过张扬。

所以,还是得让洪建设辛苦一些了。

姜英秀把自己的想法跟洪建设说了一下,推出化妆品的事情,立即提上了日程。

不过,洪建设也觉得,最好不要一下子推出太多种类。

这样容易让人挑花了眼,另外,也比较难以让人产生物以稀为贵的感觉。

两人商量了一番,一开始推出的,就是包装格外精致的“胜利”美容霜,和一种小巧精致的粉饼。

粉饼的含量只有五十克,薄薄的一片,颜色是淡淡的米白色,香气扑鼻,装在一个精致的金属盒里,外面是印上去的花朵图案,里面带一面亮闪闪的玻璃小镜子,还带一个软软的粉扑。

姜英秀记忆里,上辈子似乎在八十年代初,市面上才有这种产品。

然而在“兑换商城”里,不管你想要什么产品,都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

粉饼的品牌叫“展颜”,比“胜利”更加女性化、更加温柔可亲一些,不过,同样是姜英秀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牌子,想来应该不是本位面的产品了。

洪建设的路子趟得很顺利。

首批拿出去试水的五十瓶美容霜,三十个粉饼,都轻轻松松地卖了出去。

总共用时不超过一天。

他只在使馆区的朋友们那里走了一圈儿,除去大家在一起聊天、喝酒、唱歌、跳舞、侃大山的时间,真正用来推销产品的时间,前前后后零敲碎打地加起来,甚至还不到两个小时。

美容霜卖到了五块钱一瓶,粉饼卖到了十块钱一个。

而结果出乎两人的意料,这个价位,竟然还是供不应求的!

洪建设试探性地提到了不同色号的口红和无色的润唇膏,结果讯速地拿到了一批定金。

光是无色的润唇膏就定出去八十只。而不同色号的口红,竟然预定出去足足有两百三十只!另外,还有一些人觉得美容霜和粉饼没买够,又下了定金,预定了一批。美容霜又定出去五十瓶,粉饼也定出去了一百个。

姜英秀给口红和唇膏的定价,在这个时代来讲,都算得上是相当不便宜了。

无色的润唇膏,净含量只有15克,定价五元一只。

不同色号的口红,每只净含量只有3克,定价十五元一只。

如果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种价格的唇膏或者口红,那实在是太便宜了,简直连试用都不敢往自己身上用。

然而,这个定价,在这个时空位面,其定位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

因为,在黑瞎子岭镇,一个普通一级学徒工人的工资,一个月才十八块六毛四分。而一个转正了的正式工的工资,一个月才二十四块八毛六分。

一个正式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收入,竟然还不够买两只口红。

当然,既然是奢侈品,姜英秀没打算走多大的销量。

只要能找到一条路子,能慢慢悠悠地赚点小钱,姜英秀就很开心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同样也出乎洪建设的预测。

姜英秀事先料想能这两样东西总共能卖出去五十只就不少了。

而洪建设没有这么保守,他预测总共可以卖出去一百二十只左右。

然而,使馆区的各国大使夫人们,大概收入水平与国内人民有很大差距吧,不仅不觉得自己被当做肥羊宰了,竟然还对这些“奢侈品”爱不释手,纷纷满不在乎地交了定金,连产品什么模样都没见到呢,就争先恐后地下单了。

大多数人自己就定了全套颜色不说,甚至还有好几个人,一个人就定了好多套,准备回国探亲的时候,带回国去,作为赠送给亲朋好友的礼物。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为了回报这些夫人们的厚爱,姜英秀果断地选择了自己事先选定的几款产品之中,包装最豪华,最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版本。

而凡是订购了一整套的,都有一件小礼品赠送。

订购了一整套的礼品是一块洗脸海绵。

订购了两套到五套的,赠品是一套调色盘眼影。

订购了五套到十套的,赠品是一套化妆刷。

订购了十套以上的,赠品是一套洗面奶、洗发露、沐浴液组合装三件套。

洪建设看了姜英秀拟好的单子,皱了皱眉:

“你这,会不会太大方了?这利润能有这么大么?”

姜英秀点点头:

“放心,我顶多就是赚得少点,不会一点都不赚。”

洪建设还是有点不太同意:

“这样,会不会容易把人的胃口养的太大了?”

后来两人又商量了片刻,干脆利落地决定,把赠品的规模再削减一下。

洗脸海绵保持不变。

调色盘眼影,取消了原定的十二种颜色大盘,而是改成了只保留了四种颜色的小巧便携版本,这样,送不同的人,颜色还可以有所区别。

化妆刷也把一套几十把刷子,给缩减成了三到五把尺寸、形态各不相同的刷子。

洗面奶、洗发露和沐浴液三件套,也都改成了便携旅行版。

容量么,大概只够用个一回两回的。

反正都是新鲜玩意儿,能体验一下,就行了呗!

不过,这些小东西的样子是真好看啊!

小小巧巧、秀秀气气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这包装啊,有时候真的是尺寸越小了,就越显得精致。

俩个奸商“狼狈为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真是越做越有滋味。

姜英秀也不急着离开帝京出去躲风头了,每天有了空闲,干脆就溜溜达达地四处逛。一方面继续进行她的采购古董的大计划,一方面也要多多仔细观察这个时代和这个世界。

帝京的几个著名的商业中心,王府井、大栅栏、隆福寺、西单,她都去逛了个遍。

逛街的过程中,她发现,这些商业街,几乎每天都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

第603章

先发个防盗章。

卡住了,这几天情绪低到尘埃里……写的内容也让大家失望了。抱歉。

我会加油的。

爱你们。づ

不过,姜英秀虽然不是什么美人儿,毕竟青春年少。

作为一个水灵青嫩的小丫头,还是难得的高中毕业生,干活做事干净利落、手脚勤快,为人又懂事乖巧,见谁都笑么呵呵的、没有什么架子,再加上大厨也得了苏经理的叮嘱和张彩霞的拜托,自然就对她颇为关照。

甚至连每天给她指派的打杂的任务,都是些轻松的活计,而且也舍得教她一些真本事。

姜英秀跟沈春柳说她学会了做好几种点心,还真不是吹的。

这个学会了做,是指从第一步的准备原料,到中间的烹饪过程,再到最后一步的摆盘上桌,全程不假手于人,全靠自己独立完成。

她学得津津有味,作为吃货,大概天生对于厨艺方面就比较有灵性;大厨教她,感觉这丫头勤快又聪明,一点就透,也很轻松愉快。

一老一少,每天见面都乐乐呵呵的。相处得那叫一个和谐。

大厨跟她相处得投缘,教她尽心尽力不说,而且特别愿意为她考虑。

看她这个年龄和这个小身板儿,那些需要动刀动火的,大厨都不让她上手,教给她的,目前基本都是面板上的活计。

现在她和面、揉面、醒面、揪面剂子、做馒头、包包子、包饺子、擀面条、擀饼、擀包子皮、饺子皮,这些活计,差不多都有模有样了。

她特意跟沈春柳提到的“葱油饼、萝卜丝儿饼、栗子糕、驴打滚儿”这些,都是她的得意之作。

俩人在姜英秀的宿舍里亲亲热热地说了半天话,几乎都忘了时间,差点就把饭点儿给错过去了。

好在还有时刻惦记着吃的吃货姐姐张彩霞,没忘了这一茬,兴冲冲地跑过来,来喊姜英秀去吃饭:

“秀秀妹子,走吃饭去!阿姨真是有口福,今儿个食堂有红烧肉,还有酱猪蹄!”

一边说,一边亲亲热热地挽上了沈春柳的手。

沈春柳的手因为常年干农活之类,已经很粗糙了。

姜英秀虽然给她买了嘎啦油,她也不舍得擦,只在手上裂了口子的时候才抹一点点,这会儿被张彩霞柔软嫩滑的小胖手一拉,顿时觉得有几分瑟缩。

低了头,抽了手,就想要往姜英秀身后躲。

不曾想她退,张彩霞却进,使劲儿拉紧了她的手,没让她逃,就像是压根儿感受不到她手上的粗糙,也压根儿没发现她的退缩一样:

“阿姨,我这成天在饭店里干活儿,手上油渍麻花地,你可别嫌弃我啊!”

沈春柳听着,心里顿时暖呼呼的,又酸又软,她哪里不知道,这姑娘是感觉到了她的瑟缩,热情地给她解围呢。

沈春柳也数次听到姜英秀提起张彩霞这个好朋友,甚至家里的很多吃的用的,姜英秀给出的理由,也都是从张彩霞这个姐姐这里得来的。

这会儿,沈春柳又熨帖又感动,真是打心眼儿里往外喜欢张彩霞,也就任由张彩霞拉着她的手,不再往后缩了。

姜英秀把张彩霞和沈春柳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深深地感动。

张彩霞这个姑娘,那人品,真是杠杠滴。

在跟她还不熟悉,还不是朋友的时候,都能那么仗义地护着她这个小丫头,不惜得罪有权势有靠山的“地头蛇”肖大国。

而在跟她成为好朋友之后,更是时时处处为她着想。买了她的两道菜谱,还怕她不懂行,主动给了她高价。这会儿对待沈春柳,又这么热情似火,周到细致。

这个时空,城市和乡村的差距还是相当巨大的。

沈春柳就是“泥腿子”的典型代表,张彩霞却是家境优越、又有好工作、又有好对象、又有好前程的“吃皇粮”的城里人。

若是换了姜春菊的婆家人那样的,估计见到沈春柳的那一刻开始,就得一个劲儿地翻白眼儿,一直翻到沈春柳走了,说不定还得背后嚼舌根,说几句鄙视她的话,来彰显自己的优越。

而张彩霞身上,完全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

她是个待人至诚,拥有比金子还珍贵的赤子之心的女孩子。交到这么好的一个朋友,简直是自己在这个时空中最大的收获。

张彩霞拉着姜英秀和沈春柳来到了食堂,几个人占了一张角落里的小方桌,张彩霞让姜英秀陪着沈春柳坐着,自己张张罗罗地去打饭了。

按说姜英秀当然不该让她破费,不过,她担心沈春柳一个人在这不自在,干脆就没跟张彩霞谦让。

她打定了主意,回头要多整理几个菜谱出来,隔三差五地给彩霞姐一个惊喜。嗯,还要用空间里的出产,多做些好吃的美味,多多投喂这个可爱到爆的姐姐!

张彩霞别看胖胖的,行动却很灵活,一趟一趟跑了好几回,不大会儿功夫就把这张小方桌给摆得满满登登的了。

其实菜也不是特别多,只是桌子不大,菜盘子却都不小,就显得格外拥挤了。

之前张彩霞提到的红烧肉和酱猪蹄她都打了满满登登一大盘子。另外还有一个酸菜粉儿、一个地三鲜儿、一个木须肉,一个清蒸鱼。因为姜英秀特意嘱咐了别点汤,张彩霞端完了菜,又端了一大盆白米饭就过来坐下了。

沈春柳都惊呆了,悄悄地低声问姜英秀:

“你们平时都吃得这么好吗?”

姜英秀笑了,平时当然不至于吃得这么好,不过也不差。

“那哪能呢,今儿个这不是您来了,彩霞姐请客吗?平时我们一般都是一个人打一个到两个菜,然后好几个人坐在一起吃,就能吃到好几种口味啦!

娘你回去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我们饭店员工自己内部有福利,早饭不要钱。午饭和晚饭,一个人如果只打两个菜的话,就只收个成本价。主食和汤也都不要钱。”

沈春柳这下是彻底放了心了。

知道秀秀在这过得好,她之前觉得孩子年纪轻轻就出来讨生活的那种愧疚感和罪恶感,瞬间就减轻了许多。

第604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姜英秀说得无比自然,好像几个人就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年轻人本来想拒绝的,可是看到姜英秀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上,拿着一只油汪汪的鸡腿,就那么诚心诚意地把鸡腿送到他面前,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那只小手真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鸡腿的外皮烤的焦黄焦黄的,里面的肉白生生的,而且那股子久违了的香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小伙子艰难地移开了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女朋友,发现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也被鸡腿吸引住了,根本移不开目光。

小伙子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接过了鸡腿,然后就像怕被烫到一般,塞给了女朋友:

“梅子,你吃。”

姜英秀忍不住微微一笑。

两个年轻人感情还真不错呢。

她又撕下一条鸡腿递了过去:“别着急,慢慢吃。”

小伙子跟年轻姑娘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淡定了:

“糖衣我吃了,炮弹还要给她还回去!”

小伙子再次接过了鸡腿,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名字叫“梅子”的年轻姑娘,一手抓着鸡腿啃得不亦乐乎,另一只手紧紧地捏着那个绢布的卷轴,抱在怀里,生怕姜英秀要把它抢走似的。

姜英秀慢悠悠地撕了一只鸡翅膀,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一时之间,姜英秀的意识力领域之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一片吃东西的声音。

姜英秀刚刚看到的,其实不能算是个落款,而应该是个印章。

然而那个印章,已经让她的心情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段文字,和那个印章,说明这姑娘怀里紧紧握着的,是一件无价之宝。

当然,它可能只是一件仿品。

但是,就凭那书法的水平,即使是仿品,也必然是出自名家手笔,绝对值得珍藏!

姜英秀一边悠然自得地啃着鸡翅膀,一边看着两个年轻人迅速地消灭了各自手里的鸡腿,将骨头上的肉丝都嗦得干干净净。

唔,这两个一脸坚定的年轻人,也不是那么刀枪不入的嘛!

姜英秀心满意足地又撕下来一个鸡翅膀,继续啃了起来。

两个拿着根已经连肉丝都啃光了的鸡腿骨的年轻人:

“……”

一个鸡腿,其实不但不会让人吃饱,反而还会勾起人的食欲,让人愈发觉得饥饿。还会让人的肚子,发出不雅的咕咕声。

两个年轻人这会儿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实在太不争气了,咕咕声响亮得就像是夏天池塘里的青蛙鸣。

看着姜英秀吃得那么香甜,再次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姜英秀忍住了唇边的微笑,对着两个年轻人说道:

“你们要是不喜欢黄金,不喜欢现金,不喜欢全国粮票,我也可以拿肉跟你们换。

猪肉、牛肉、羊肉、鸡鸭鹅,要什么就有什么。

对你们来说,这幅画是烦恼的根源,也是你们不停争吵的罪魁祸首。留着它,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但是对我来说,这幅画是一件艺术品。

我想要把它保留下来,不想让它葬身火海,或者被谁随随便便地撕掉、剪掉、埋掉。

就算你们想要尽孝,如果把这幅画换成了钱,你们也还可以给老人买疗效更好的药材,买更多营养品,买很多好吃的,而不是拿苞米茬子咸菜疙瘩对付着吃一口。

你们说对不对?

是放任这个祸根继续破坏你们的感情,还是永远解决这个麻烦,还能把坏事变成好事?

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吧!”

说完,姜英秀就往后退了两步,给两人留出来一点点空间,自己却拿着刚刚那只烧鸡,继续津津有味地啃起鸡肉来。

嗯,还别说,这烧鸡的味道真心不错。

虽然没有后世的炸鸡问起来那么香,但是吃起来回味无穷。

而且这个“兑换商城”,简直完全不逊色于后世的某宝嘛!

更何况,某宝的产品有时候会货不对板,有时候快递会在路上遗失,有时候东西到了,满腔热情都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被耗尽了。

然而这个“兑换商城”却没有这些问题。它的产品,性价比从来都高得远远超出预期。

即使自己已经调整过好几次预期了,依然会常常感受到惊喜。

两个年轻人,刚刚还吵得天翻地覆的,这会儿看着淡定地吃鸡肉的姜英秀,不知是不是被“鸡腿”给“说服”了,竟然头碰着头,低声商议起来。

两人说了半晌的悄悄话,总算是做了决定,年轻姑娘声音清脆响亮地对姜英秀说道:

“这幅画,我们跟你换了。不过,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嗯,什么样的诚意呢?”

姑娘的声音又脆又亮,姜英秀觉得她有这么一把好嗓子,不去做播音员都有点儿可惜了:

“要一千斤全国粮票,少一张也不换!”

姜英秀故意迟疑了一下:

“呃……一千斤全国粮票?好像不太好凑啊。”

年轻姑娘立马把她给怼了,漂亮的大眼睛瞬间给她翻了个标准的大白眼:

“你刚才不还是一副财大气粗的表情吗?还说什么现金、全国粮票、黄金,都可以?我这还没有跟你要现金和黄金呢!切!”

姜英秀忍住心底的笑意,拼命压住想要翘起来的嘴角,淡定地说道:

“能不能用现金、粮票和黄金搀着来?”

小伙子和年轻姑娘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行!”

姜英秀叹息了一声,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两个厚厚的手卷包,对着两人说道:

“我哪里是什么财大气粗啊?只是实在太喜欢了,才会让你们误会了。一千斤粮票,那基本上就已经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这两个手卷包里,包着的各有五百斤全国粮票。

说起来,也真是巧了。

姜英秀之前刚刚让洪建设帮她把现金换了一批粮票出来。

毕竟这年头,有很多时候,钱远远不如粮票好使。

她让洪建设帮她换了差不多五千块钱的全国粮票,本来是打算给沈春柳他们带回去的,当然不能一次给他们,所以就分了十个手卷包包起来了,然后平时就放在空间里。

没想到,竟然在这用上了。

这下,刚刚跟两个年轻人谈妥了价格,姜英秀就从空间里拿了两个手绢包出来。

打开手卷包,认真地清点了两遍,然后重新把手卷包包好,递给了两个年轻人。

小伙子伸手接过了两个手卷包,然而姜英秀却没有撒手。

她看了一眼两个年轻人,又看了看姑娘手中的卷轴,淡淡地笑着说道:

“咱们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第605章 千里江山图

姑娘跟小伙子对视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把卷轴递给了姜英秀,姜英秀接过了卷轴,悄悄地甩出去一道意识力的绳索,把姑娘的手弹开,自己也同时撒了手。

姑娘感到手上有一道轻轻的弹力,猝不及防地撒开了手,见到姜英秀竟然也同时撒开了握着手卷包的手,顿时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一个劲儿地转来转去,一脸惊疑不定。

姜英秀笑眯眯地展开卷轴看了一眼,心疼地抚平了两人刚刚撕扯的时候,在卷轴上抻出来的几处褶皱,然后立即把它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卷轴,就是自己来的那个时空,收藏在故宫博物院的!

姜英秀满心欢喜地又从“背包”里掏了两下,然后递给两个年轻人一只牛皮纸包裹着的、热气腾腾的帝京烤鸭。

趁着两个年轻人一愣神的功夫,撒开了两条腿,以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快的速度,在两人面前迅速消失了。

这幅画,哪怕是个仿品,能仿到这种水准,一千斤粮票,也是绝对物超所值了!

为中国北宋青绿山水画作品。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作者叫王希孟。

这个王希孟是个十分牛掰的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被北宋画院招收做了学生不说,还被宋徽宗赵佶欣赏,亲自教他画画!

跟着皇上学了半年以后,这哥们儿就画了这幅进献。

蔡京,对,就是那个留下了千古骂名的权臣,“苏黄米蔡”之一的蔡京当然,后来因为他的人品问题,导致绝大部分人坚持认为“苏黄米蔡”里面的蔡,指的是蔡襄。

正品的后面没有王希孟的署名,不过却有蔡京的题跋。

“政和三年闰四月八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卷后除了蔡京的题跋之外,还有元代溥光和尚的题跋,钤缉熙殿宝、乾隆御览之宝等印二十八方。

此画履历清晰,除了蔡京意外,宋代内府,元代溥光,清代内府,都收藏过。

姜英秀刚刚一扫之下,已经看到了好几个颇为熟悉的印鉴,心中忍不住暗暗窃喜。

自己手上这份,必然就是这个时空中的真迹!

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使不是真迹,是后人仿作,能把画卷、题跋和印鉴都做到这么逼真的,绝对也不是一般人!

就算是伪作、仿品,也绝对值得收藏!

她心情愉悦地放开了自己的速度,如同一道倏然掠过的残影一般,从无数人身边穿过,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那个规规整整的小四合院。

到了院门口,停都没停,直接就瞬移进了屋子。

如果这时候恰好有个外人看到了的话,就会感觉自己眼前掠过了一道鬼影,而且它还轻而易举地穿墙而过了。

很不幸,举报过姜英秀的那个刻薄的邻居老太太,因为正在探头探脑地盯着姜英秀的院子,就是这样一个目击者。

老太太只看到一道残影一掠而过,还穿墙入室了,吓得一哆嗦,急忙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

这房子,没听说闹鬼啊……

而且这大白天的,就算真有啥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应该这个点儿出来瑟吧……

老太太惊魂未定,一边安抚着自己,一边急急忙忙回到家里。

不过,到了家心情也没有多好,目光所及之处,全都空荡荡的,家里人也跟着一片愁云惨雾。

自打上回,刚刚“闹鬼”那家,被自己带着表侄子去搜查了一回之后,自己家里就遭了贼了。

这天杀的小偷,竟然把自己家里搬了个空!

除了四儿媳妇儿的屋子,每个房间里,能搬动的东西,都搬走了!

就连那些没有固定在墙上地上的家具都给搬走了!

按说搬家具那么大的动静,自己这一屋子的人,怎么就愣没听见呢?

刻薄老太太一直怀疑是那小丫头片子捣的鬼。

但是,小丫头片子从来都牛哄哄的,根本连个招呼都没跟自己打过。

那回自己带着表侄子去她家搜查,自己明明见到她在家的,结果进去了,那么多人,连土豆窖都下去看了,愣是没有找到她的人!

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或者……难道说,那小丫头其实压根儿就不是个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老太太简直连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自己到底是招惹上了个什么玩意儿?难道说,那看着水格灵灵又柔柔弱弱的小丫头片子,其实是个女鬼,或者是个妖怪不成?

那她又为啥没有祸害四儿媳妇儿那屋呢?

老太太一脸纠结地进了四儿媳妇儿就是那个浮肿的女人的房间。

“四儿媳妇儿啊,你跟娘说说……”

……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姜英秀心满意足的进了空间,抱着,爱不释手地将它展开,细细地欣赏起来。

老实说,这幅画保存得不算特别好,绢布的质地已经有好几处褶皱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两个熊孩子害的!

不过,好在画面上还是干干爽爽的,没有泡水、没有霉点、没有过度泛黄。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姜英秀甚至觉得,即使以后条件允许了,自己也不想把这幅画交出去了。

姜英秀收集的古董什么的,最开始的想法是打算囤积起来,到了盛世古董大行其道的时候,不管自己摆着看,还是拿出来换钱,都很令人心动。

然后,慢慢地心境就发生了变化。

她更希望保存下来更多的文化精粹,留下祖先们的心血,让它们能够留在华夏本土,将来有机会重见天日,让更多子孙后代,对自己的祖先和自己的文明,更加自信,更加自豪。

不过,随着收集到的古物越来越多,她常常会觉得,自己有些扛不住诱惑了。

姜英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把这个难以抉择的问题搁置下来。

收集的工作,她无论如何一定会继续做下去的。

至于每一件自己收集到手的古物,到底具体要怎么处置,完全可以等到将来必须做选择的时候再说。

第606章 闲话仙族(1)

《千里江山图》到手,让姜英秀的心情比得到《芥子园画谱》的时候,还要愉快。

这人一心情好了,就容易看天也格外蓝,树也格外绿,花也格外红,就连天上的云,也变得格外飘逸多姿,美轮美奂。

姜英秀觉得,邻居那个刻薄老太太这么多天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应该也受够教训了吧。

她抽空去了一趟,观察了一下那个浮肿的女人的状况。

这家的老太太虽然对邻居有点儿刻薄,对自家人却着实不错。

起码那个浑身浮肿的女人,虽然依然躺在床上,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治疗,不过,却被照顾得不错。

脸上、手上,都干干净净,一头长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每次姜英秀突然兴起去查看,也都是一副干净整洁的样子。

她身下的那床褥子很厚实,很暖和。

上面还铺了草垫子,大概是怕她太热。

姜英秀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是这家人的四儿媳妇。

说明那刻薄老太太,还有值得原谅之处。

姜英秀新得了心仪的宝贝,心情大好,就决定干脆放过她了。

是夜,姜英秀把从刻薄老太太家收走的东西,都给她送了回来,不过,稀里哗啦一股脑都堆在了院子里。

只做到了物归原主,却没有物归原处。

毕竟,虽然决定放过他们了,但是给他们添点小小的麻烦,也算说得过去吧。

姜英秀坏笑着瞬移回了自己的小屋,巡视了一下,发现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于是直接进了空间。

赏玩刚刚到手的《千里江山图》,简直是百看不厌啊!

看了一阵子,姜英秀忽然觉得若有所悟,于是也拿出了之前在琉璃厂买的毛笔、宣纸和水彩颜料,缓缓地、充满仪式感地调好了颜色,然后便带着一种梦幻般的心情,在宣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

四小时后,姜英秀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把自己十分生涩的尝试之作摊开了晾在桌面上,自己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和肩膀,又做了一套眼保健操,才踱着悠闲的步子,进了“兑换商城”。

把白毛鼠放了出来——总算有了空闲,也该好好审问它一番了。

白毛鼠刚刚被放出来的时候,还一脸懵懂。

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我们从那个古墓里头出来了?哇塞,我就说你是仙族后裔嘛!跟着你绝对不会错的!”

姜英秀看着它那张毛茸茸的小脸上,那一脸十分人性化的表情,就有几分忍俊不禁。

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脑门儿,随手拿了一袋松子给它嗑:

“我知道松鼠很爱吃松子,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白毛鼠一边说着:

“不是天材地宝,我们寻宝鼠才不爱吃呢”,

一边十分利落地咔嚓咔嚓嗑开了松子的壳儿,把里面的松子仁儿干脆利落地吃进了肚子。

姜英秀:

……

自己也抓了一袋松子,一边慢悠悠地剥壳,一边对着白毛鼠抛出了心头压了好久的疑问:

“喂,现在咱们的都安全了,你也该跟我说说那些事了吧。”

白毛鼠本来嗑松子仁儿嗑得正欢呢,听到这话,咔嚓咔嚓的声音都停顿了一下,一双晶晶亮的泛着贼光的老鼠眼,咕噜咕噜地转悠了半天,然后才回答道:

“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感兴趣,就你提问题,我来回答吧。怎么样?”

姜英秀觉得这样倒也还行,点了点头:

“先说说仙族是个什么玩意儿吧。”

白毛鼠的小脸上露出来一脸惊奇:

“你一个仙族后裔,居然问我仙族是什么玩意儿?”

“嗯,你总说我是仙族后裔,但是我连仙族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个身体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力气大点儿,脖子上还有一圈儿纹身,诺,你看看。除了这两点,我是一点特殊之处都没有,你怎么就认定我是仙族后裔了呢?”

“别的不说,倘若你若不是仙族后裔,进了仙族的墓地,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出来的。”

“那你怎么出来了?难道你也是仙族后裔吗?而且我记得你在古墓里头说过,你其实跟那座古墓的主人,不属于同一个派别,关系也不怎么和睦啊。”

“我已经认你为主人了,所以,只要你能出来,我就能出来。”

……

姜英秀顿了顿,决定告诉白毛鼠它的处境:

“我觉得,你在古墓里对我说的话,不尽不实,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当时我急着出来,没有功夫深究。现在我已经安全了,你却没有。

你还是赶快老实交代了吧,不然我就把你给炖了!

嗯,要不蒸着吃、要不烤着吃、要不拿油炸了吃,也都很美味。我还没吃过天材地宝养大的肉呢!”

白毛鼠瞬间瞪圆了两只小眼睛:

“你居然吃肉?!”

“吃肉怎么了?除了人肉,就没有我不吃的肉。”

“那你就不可能是仙族后裔!仙族从一出生就不会吃肉!”

“哟,你不是说,只有仙族后裔才能从那古墓里出来吗?”

“对啊。”

“你不是说,只有仙族后裔,你才能认主成功吗?”

“对啊。”

“你不是说,不是仙族后裔,吸收了仙源之力,就会爆体而亡吗?”

“对啊。”

“那你怎么因为我吃肉,就认定了我不是仙族后裔呢?”

“仙族后裔绝对不可能吃肉的。

因为仙族的修炼之法,不能摄取任何血食。

而仙族的修炼之法,从一出生就会镌刻在识海之中。

每个仙族后裔,都会自然而然地学会自家的修炼法门,不需要师承,不需要传授,随着年龄的增长,会一层一层解锁修炼之法不同的内容。

不过,对肉食的厌恶,是刻在仙族后裔的识海之中的,仙族后裔绝对不可能吃肉。

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白毛鼠声音里的低落渐渐消失无踪,越说,越自信坚定起来,最后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你身上,一定有除了力气大,有纹身,这两点之外的别的什么特殊之处!不然,身为一个冒牌货,绝对不可能吸收了仙源之力,而且是那么多的仙源之力,还能安然无恙!”

第607章 闲话仙族(2)

白毛鼠说着说着,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像样的听众了,看着姜英秀专注的神情,它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讲起来了漫长的仙族历史。

“很久很久以前……”

一人一鼠,讲起古来,竟然一直讲了好几个小时。白毛鼠说得尽兴,姜英秀听得也是眼界大开。等到白毛鼠说完了它记忆中的仙族历史,姜英秀深深感到叹为观止。

原来,她穿越而来的这个世界,最初的时候,竟然真的是一个修真位面。

但是与其他修真位面不同的是,这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凡圣同居土。

这里的修真者,和平凡人,是相安无事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

而大多数情况下,修真者不会侵入凡人的生活领域。

虽然修真者的能力天然比凡夫俗子要强大,但是他们并不能毫无缘由地凌驾在凡人之上。

凡人也不会对修真者卑躬屈膝。

他们彼此之间相安无事,在距离和规则的保障之下,相处起来,还算融洽。

仙族、魔族、妖族、灵族、凡人,是这个世界的五大主要种族。

仙族喜爱素食,喜爱幽静,往往占据了名山大川等灵气充盛之处,潜心修炼。

魔族喜爱血食,喜爱幽暗,往往占据了荒芜偏僻、艰险黑暗、死气充盛之地,潜心修炼。

妖族喜欢与凡人混居,部分妖族喜爱以凡人血肉、精气为食,部分妖族喜欢寻找凡人伴侣,甚至混杂在凡人之间,结婚生子,然而妖族的这种做法,却是最为冷酷无情的——他们要经历与凡人的爱恨情仇,修炼不为情欲所惑的心境,来克制修炼过程中必须要面对的心魔。

灵族的成员五花八门,他们中的大部分喜欢与仙族交往,偶尔与魔族、妖族也有交集,偶有矛盾冲突,多数时候还是能够和平共处。

灵族跟凡人能够相安无事。

而且尤其喜爱与凡人中的幼童接触,这种接触对双方都是大有好处的。

如果一只灵兽,比如一只寻宝鼠,与一个凡人的孩子共同生活一段时间,这个常常与白毛鼠一起玩耍幼童会身强体健,而寻宝鼠的灵力,会实现爆发式的增长。

仙族在五大种族之中位列第一,是因为他们得天独厚,是老天的宠儿,他们在修行和战斗方面的天赋无比强大。

几乎每个仙族世家,都有供自家子弟修炼的洞府。

而在那些神话传说一样的仙族洞府之中,几乎连一块石头,一根小草,都是外界难寻的宝物。

对于灵族来说,提升灵力的方式,除了与人类幼童相处,与妖族、魔族进行资源交换或者付出血的代价战斗,还有一种令他们五味杂陈的方式,就是投入仙族的世家之内,作为仙族的从属乃至奴仆,借助仙族的洞府,与仙族一起修炼。

如今把姜英秀这个“冒牌货”认作了主人的白毛鼠,就曾经是一个与姜英秀的仙族祖先敌对的家族的灵宠。

当然,那个家族的灵宠有很多,它作为一只灵力低微的寻宝鼠,其实没有多少地位。

不过白毛鼠的性格很是踏实,它虽然贪吃又贪玩,但是却很有自制力,从来没有在修炼上懈怠过。

自打加入了那个仙族世家,它进入了仙族洞府之后,就了解到了很多仙族内部的秘密。

之前白毛鼠在墓地之中对姜英秀说出来的那些禁忌之类的,源头都是这些被称之为“秘密”的传言。

当然,这些所谓的秘密,其实一直都是在它们这些后来加入仙族世家的灵族成员们之间广泛流传,其真实可信的程度,说不定要打上几分折扣。

毕竟,这些“秘密”最初可都是仙族主动透露出来的……

姜英秀听了这话,算是放过了白毛鼠之前在古墓里那些自相矛盾的地方——毕竟如果它只是转述这些它自己曾经深信不疑的“秘密”的话,那么这“秘密”中的某些谎言被拆穿,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最令姜英秀感兴趣的部分,是那些仙族的洞府。

姜英秀觉得,自己的这个空间,最初的来处,大概就是那些仙族的洞府吧。

可是,自己上辈子,似乎并没有接手过什么能跟仙族洞府扯上关系的物件啊……

刚刚这样想着,忽然似乎在黑暗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姜英秀的心头,也闪过了一道闪电般的光亮——

她忽然回忆起来,前些日子偶然想起来的,上辈子发生的一件事——

她曾经跟几个朋友一起去自驾游,结果由于朋友的高原反应,没有抵达最终目的地,而是遗憾地返程了。

在返程之前的那座湖边,她曾经捡到过一块儿奇形怪状的石头。

而那块石头,曾经划破过她的手。

事后,她把这件事彻彻底底地忘在了脑后。

连那块石头被她放在了哪里,也说不清了。

一直到重生以后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直到前几天,被某件事触动,她才突然回忆起了这一段。

但是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有把这个记忆碎片,跟自己的空间联想到一起。

不过是一块石头,又不是一个传家宝什么的,怎么可能会跟自己的空间有关系呢?

然而此时此刻,当她第二次想起这个细节的时候,她突然觉得,那块石头,说不定,就是出自仙族的洞府。

而自己的空间,说不定也是仙族之人炼制的一件宝物。

自己身上,也许压根就没有什么仙族血脉。

但是这空间的炼制者,想必是个拥有跟那古墓主人同出一源的仙族血脉的仙族中人。说不定还是个特别高明的仙族高人。

因此,自己从那古墓之中收割到的仙源之力,除了很少的一部分留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中,让自己的身体更加的轻盈敏捷,身心轻安之外,似乎都传递给了空间。

而这空间在数次升级之后,也终于找到了一种,跟自己互动最为轻松的方式。

就是那个“兑换商城”。

比起种植、养殖、提供玉石、献祭灵魂这些方式之外,买买买,对自己来说,毫无疑问是最为轻松,最为简单,最为好操作的方式。

第608章 闲话仙族(3)

天地为洪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而万物为铜。

天地之间的生灵,就是这烘炉之中,被反复冶炼的矿石。

仙族,曾经近乎于这个世界的主人。

他们可以移山填海、可以呼风唤雨、可以寿命绵长,战力可以近乎无敌地碾压其他各大族群。因此,虽然仙族成员稀少、繁殖艰难,而且一直派别林立、内斗不断,却一直牢牢地占据着这个世界的顶级霸主地位。

然而,即使这么厉害的仙族,最终依然没有在灵气消散的天地剧变之中生存下来。

魔族、妖族、灵族的命运,也跟仙族殊途同归。

在天地剧变之后,四大族群,几乎都只有一点点零星的血脉,和少数血统不再纯洁的后裔,幸存了下来。

而这些零零散散的幸存者,要么混入了凡人之间,化形为人,过着每隔一段岁月,就要搬家到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低调地过着平静的生活;

要么就潜入了深山老林、雪峰之巅、大漠深处、深渊底部等等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处,躲藏了起来。

虽然各大族群,都为了自己这些可能幸存的后裔,留下了不值一笔财富和资源,但是四大族群的后裔,却未必都有这个幸运,找得到祖先遗留下来的宝藏。

反而是当初,几乎一无是处的凡人,竟然一直子嗣不绝、绵延至今。

还占据了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土地。

而且,不仅仅是绵延至今,这些凡人,还一直在不断地观察、学习和思考,从未停下探索和发现的脚步,逐步地利用他们发现的自然规律,建成了一个又一个令仙族、魔族、妖族、灵族的后裔们,都忍不住啧啧赞叹的奇迹。

不过,从自家空间的神奇,姜英秀也可以充分想象得到,当初仙族达到的高度,有多么的令人惊叹。

人类此时,固然是充分适应了这个世界的。

然而,谁知道在久远的、或者并不久远的未来,如果这个世界的环境,再一次发生剧变,人类,又会不会跟曾经极尽辉煌的仙族一样,突然没落下去呢?

姜英秀去过的那个仙族墓地,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幸存的最后一个仙族古墓了。

在此之前的仙族古墓,有许多曾经毁于战火。

也有一些,毁于各族群后裔的闯入和争夺。

仙族古墓对于闯入者当然不会客气。

可是这些闯入者,也不是一般的凡人盗墓者可以比拟的。

手段尽出的结果,往往是,闯入者没有机会从古墓中出来,古墓却也跟闯入者同归于尽了。

“白毛鼠”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它曾经目睹过数次擅闯仙族古墓的各族后裔的悲惨下场。

然而,即便它对古墓中的风险心知肚明,在姜英秀吸收那战甲上的仙源之力的时候,它依然没有抗拒住诱惑,忍不住进了古墓,想要分一杯羹。

事实证明,它这一回冒险,收益还是十分值得的。

得到了姜英秀为它提供仙源之力的承诺,这就意味着,在这个灵气匮乏的时代,它还有充沛的资源,能够用来修炼。

因为,对姜英秀的仙族后裔身份,一直深信不疑,导致“白毛鼠”这只寻宝鼠,从未怀疑过,姜英秀身上的仙源之力,到底能不能为它所用。

而此时此刻,当一人一鼠充分沟通交流之后,“白毛鼠”突然发现了一个对它来说十分恐怖的事情它不知道,姜英秀到底有没有能力履行承诺。

姜英秀把有几分惊慌失措的寻宝鼠收进了“兑换商城”自己的“可出售”页面。

这只小东西太惊慌了,也许最能让它冷静下来的方法,就是先把它变成一张图片吧。

姜英秀在“兑换商城”之中浏览了很久,想要找到一份跟“仙源之力”一样的、或者类似的商品。

然而,让她几乎感叹过无数次“没有找不到,只有想不到”的兑换商城,第一次让她失望了。

兑换商城之中,并没有任何一件商品,是类似于“仙源之力”这种东西的。

不过,倒是有一件东西,姜英秀觉得,“白毛鼠”很可能会需要它。

它的名字叫做“灵气丹”。

介绍十分简洁:

产品说明:“以灵气为主要原料炼制成的仙丹。”

功效与作用:修炼灵族功法。饲养灵宠。

价格:5000金币。

姜英秀仔细确认了好几遍,发现,5000金币,只是一颗“灵气丹”的价格。

她忍不住犹豫了。

一根一两重的“小黄鱼”才能换到100金币,这意味着,区区一颗“灵气丹”就需要消耗50根一两重的“小黄鱼”!

姜英秀不知道这一颗“灵气丹”够白毛鼠吃多久的……

如果只够它吃一顿的话,也许把白毛鼠长期存储在兑换商城的“可出售”页面,是个更加经济实惠的选择。

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白毛鼠被固定成了照片的模样,姜英秀心里掠过一丝不忍。

要不,买一颗灵气丹给它,喂它吃一顿试试?

可是,50根一两重的小黄鱼,够兑换多少物资的呢?

姜英秀真心有些纠结。

她数了数自己剩下来的黄金,嗯,存货的数量还不算太少。

那么,先兑换一颗试试吧。

这样想着,姜英秀就兑换了一颗“灵气丹”。

谁知刚刚兑换完,灵气丹的页面,价格就翻了一倍。

价格迅速变成了10000金币兑换1枚灵气丹。

姜英秀瞬间就打消了把“白毛鼠”放出来的计划,“灵气丹”也显示在了她的“可出售”页面。

因为这“灵气丹”的介绍实在是太简略了,完全没有提到,如果吃了一颗,不吃第二颗,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姜英秀觉得,“白毛鼠”吃点松子什么的,还可以好好活着。

万一吃了一颗灵气丹,之后灵气丹供应不上,它再因为吃不到灵气丹而挂掉了,自己不就亏大了!

虽然她并没有指望“白毛鼠”如同它自称的那样,是一只寻宝鼠,能够以天材地宝为食,寻找到宝藏,寻找到迷宫之中的正确道路。

但是,即使只是把它当做一只普普通通的宠物来养,姜英秀也不希望因为饲料喂得不对,把它给喂挂了呀。

姜英秀随意翻了翻自己的“可出售”页面,突然又收到了一条求购信息:

“求购寻宝鼠,价格:100000金币。”

姜英秀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数错。

第609章 宣传彩页

姜英秀有点好奇了,这只白毛鼠,竟然值这么多金币吗?

难道它说的都是真的?

这小东西,真的能找到宝藏什么的?

姜英秀点了一下那个对话框,紧接着,突然响起一阵滴滴的响声,对面的买家,竟然要求跟姜英秀对话。

好奇之心实在是按捺不住,姜英秀忍不住点了“同意”。

对话框上,那个神秘的买家,给姜英秀发来了一连串的信息:

“你好,在吗?”

“你好,麻烦你把寻宝鼠卖给我吧,我有急用,真的。”

“如果你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价格还可以谈。”

“拜托了,你如果看到了信息,就回复我一下吧!”

“拜托了,求求你了,不要让我空等啊!”

姜英秀看着一条一条闪现出来的信息,十分好奇。

难道这个世界上,也有人,而且还是个华夏人,跟自己一样,拥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兑换商城”吗?

那么,他是单独拥有一个“兑换商城”,还是也拥有一个神奇空间呢?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姜英秀忍不住打下了第一条回复:

“你的信息我收到了。请问你是华夏哪里人?”

对面再次发来了一连串的信息:

“华夏,那是什么,一个地名吗?我居住在麦秋峡谷。是奥林斯族人。请问你是峡谷居民,还是高原居民?华夏是一个我们未曾标注过的高原吗?”

姜英秀语塞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复他“华夏是一个伪装成国家的世界”?

对方既然说自己是“峡谷居民”还猜测自己是“高原居民”,想必在他们的世界里,峡谷和高原,是最常见的两种地形地貌吧。

姜英秀想了想,决定还是跟他聊聊,兴许能够了解到更多关于白毛鼠的信息。

“那个,请问,你为什么急需寻宝鼠?寻宝鼠这种东西,应该吃什么呢?可以用灵气丹喂养它吗?”

神秘买家急切地再次回复了一串信息:

“我被困在月亮峡谷了,急需一只寻宝鼠帮我找到出去的道路。寻宝鼠吃天材地宝,但是没有天材地宝的时候,也可以用植物的果实充饥。灵气丹是什么?”

姜英秀回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然后就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白毛鼠”她是绝对不会卖的。

即使作为一个宠物,它也足够可爱的了。

虽然,100000金币并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自己并不缺钱啊。

那个神秘买家,很显然跟自己处在不同的位面。

不过,看他可以几次三番地发布购物需求,还可以跟自己通话什么的,应该并没有面对着什么可怕的、致命的危险才对。

至于迷宫什么的,慢慢走吧,总有一天能走出去的。

既然他敢对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透露自己是什么“奥林斯族人”,想来这个奥林斯族,在他们的世界,应该没有什么敌人吧。

而既然白毛鼠真的像它自己说的一样,能够寻找宝藏,还能够从迷宫、或者类似于迷宫的地形地势里,寻找到正确的道路,那么,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用上它的。

姜英秀出了“兑换商城”,在空间里巡游了一圈,然后就出了空间。

她出来得正是时候。

很快,洪建设就来找她了。

他们的化妆品,每一种产品都卖得十分顺利。

洪建设这一趟,就是来结账兼补货的。

两人都知道,再过几年,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具备了,就可以把这项生意做大了。

不过,洪建设更倾向于做行业的领导者,而不是去做任何一个产品的代理人。

姜英秀对洪建设往昔那些穿越的经历都很清楚,自然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能帮着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小打小闹的生意,已经相当难得了。

对于洪建设来说,赚这点小钱,其实只能算聊胜于无。

姜英秀心里知道,洪建设以后注定要做一番大事业,肯定不能指望他一直能分出时间和精力来,这样小打小闹地哄着自己玩儿了。

好在,姜英秀本来也没有打算在商业上有什么太大的建树。

她将来的发展重心,还是会放在画画和做设计上。准确地说,她的主要精力,应该都会放在画画上。

而且,除了画画之外,跟画画相关的一切艺术形式,她都想深入地探索一下。

洪建设这次来,不止带来了姜英秀近期的利润,还给她带来了一个让她十分开心的好消息。

“你的画册,已经列入出版计划了。预计最早明年八月份就可以在米帝的图书市场上买到了。你看,这是出版社送来的宣传彩页的初稿。”

姜英秀从洪建设手里,接过来了几张花花绿绿的宣传页。这都是通过米帝使馆送过来的,而不是通过邮局寄送,不然这会儿,姜英秀大概已经被当做敌特分子抓起来了吧。

宣传页上面有几页姜英秀的画作,还有一些十分夸张的宣传语。

比如“远东的天才少女,用最纯净的眼睛,带你看世界”,或者“令人惊艳的后起之秀”、“冉冉升起的画坛新星”之类,一堆一堆的溢美之词,让姜英秀觉得脸颊都有几分发烧了。

“这帮家伙可真能夸张……”

洪建设笑了笑,安慰她:“用不着不好意思,酒香也怕巷子深嘛!再说这又不是咱们自己个儿在那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姜英秀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想想后世那些动不动就请来几十个名人写推荐语的畅销书,她又很快就淡定了。

这些溢美之词,大概也都是出版社的营销策略吧。

再说了,自己确实是个来自远东的华夏少女,自己的画作,也确实可以让很多西方人,看到一个跟他们印象中不一样的、七彩斑斓的华夏。

这样看来,自己也用不着太过介意这些过于夸张的宣传语,对不对?

姜英秀愉快地决定,在帝京多停留一段时间,一直待到明年八月,等到通过米帝使馆拿到样书和稿酬,就立即离开帝京,继续自己的寻宝之旅。

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姜英秀和洪建设两人,狠狠地“投机倒把”一番了。

从“兑换商城”里,姜英秀能找到很多适合这个时代的商品,如果不是想要尽可能地保持谨慎,姜英秀完全可以把每种适合这个时代的产品,都卖上一波。

第612章 小怼一局

姜英秀如坐针毡。

不过两位大姐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给别人造成了困扰。

看到姜英秀放下了筷子,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水,俩人就开始语言攻势了。

一个穿着一身类似于中山装款式的工作服,脑袋上梳着个蘑菇样的中分齐耳短发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大姐,张嘴就是一顿直白的夸奖:

“这小丫头真会穿,这衣裳是在魔都买的新款么?咋这么式子呢?”

姜英秀一听差点蒙了:“柿子?这是夸衣服的词儿?”

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话大概是在说款式新潮?

另一个穿了身列宁装款干部服,扎了一左一右两把短刷子、然而看脸和花白的头发,估计起码得有五十往上的大姐,也跟着夸:

“这样好看的衣裳,咱们这边就没有卖的。还得是人家年轻人会穿!”

以下省略五百字……

姜英秀被疲劳轰炸了一阵之后,紧接着,话题奇妙地转换到了自己跟洪建设的关系上头,而且又被一再追问买这身行头到底花了多少钱,洪建设一个月工资够不够这一件衣裳之类……

姜英秀忍不住轻叹一声,吐了一点口风:

“这衣服是从供销社买的布,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我自己做的……”

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再把自己的舌头给切了!

眼看着两位大姐,眼里已经冒出了堪比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闪耀的光芒:

“妹子你手真巧啊,给大姐也做两套呗。”

“张嘴就两套,你脸咋那么大呢?我可不贪心,我们家三个闺女,加上我一共就四个女的,给我们一人做一套就行!就照你身上这样的来,不要那些土了吧唧的小碎花……天天看着那些土得掉渣的大红大绿,跟被面儿似的,我都快吐了。”

姜英秀忍不住扶额,两个大姐自说自话的功力,真是不轻啊。

看了一眼洪建设,他那边觥筹交错的,聊得正热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窘况。

唔,那就给个台阶吧,希望他们知道啥叫就坡下驴。

姜英秀微微笑了笑:

“行吧。把你们的地址给我,尺码也给我。我回去慢慢做。至于钱和布票什么的,等你们收到衣服了,穿满意了再给就行。”

姜英秀虽然保持着微笑,客客气气地这样说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偶尔做做衣裳自己穿,那是一种情趣。

随便就动不动给别人做衣裳,自己又不是裁缝!哪来那么多的闲工夫?再者说,这两位大姐,我跟你们压根儿就不熟好吧?

姜英秀真心觉得有点无语,自己的脸上难道一直写着:“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

两位大姐刚才还满腔热情,一听到还要收钱和布票,脸色就变了。

那扎着两把刷子的大姐,忍不住就有点压不住肝火的样子:

“小小年纪的怎么这么市侩,让你做套衣裳,是看得起你,竟然还好意思要钱和布票?”

大姐的声音有点高,桌面上原本的嘈杂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一桌子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洪建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嘴角往旁边一撇,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撂,眼见着就要发飙。

姜英秀慢悠悠地开口了:

“我这风衣是咔叽布的,这裙子是的确良的。这两种紧俏的时兴布料,还得不要钱不要票,大姐你本事这么大,这都能搞到?那你能弄来多少,我要多少,好不好啊。”

两把刷子的大姐被这话一顶,顿时觉得有几分面子上下不来:

“你瞅瞅你这小丫头哦,我也没说你啥吧!你那小嗑一套一套的,都搁这儿等着我呢。一点都不知道尊老敬老。”

姜英秀继续回嘴:

“我看你比我妈都年轻多了,没看出来你哪儿老啊。再说你刚才不还想做跟我一样的裙子呢么,老人春秋穿大毛裤二棉裤都嫌冷,谁还穿裙子。”

梳着蘑菇头的四十多岁的大姐忙打圆场:

“冯主任说想给她跟她闺女做几身,那是变相夸你这衣裳好看呢。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谁还好意思穿这个,不得让人笑话死啊。”

姜英秀眯了眯眼,冯主任?

这是提醒自己,人家手里有权了?

这个冯主任是做啥子的?不过,甭管她做啥的,也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吧!

难道是洪建设那边有啥需要求到她的?

姜英秀隐晦地瞥了一眼洪建设,决定暂且放她们俩一马。

没想到洪建设恰好也冲她看了过来,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大胆地怼,有什么事儿都不怕,反正有他兜着!

姜英秀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能看得懂这么复杂的眼神儿。

不过她立马放心了。

心情愉悦,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姜英秀没有继续怼两位大姐,而是愉快地重新提起了筷子,开始进攻自己面前的一份小菜。

切成一条条的,油炸过,带着层薄薄的脆脆的酥皮,咬开以后看起来肥肥白白仿若凝脂,但是吃到嘴里,却有种淡雅宜人的清香味。

这是什么菜呢?

姜英秀品味了好几口,才品出来:

“竟然是柚子皮!”

不得不说,柚子这玩意儿,在帝京不算很稀罕,但是也不是平常人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

柚子皮厚厚的,看着就可惜,不舍得扔了,还做成了菜,这想法真心很天才。

最有意思的一点是,这么做,竟然还很好吃。

姜英秀忍不住想起来上辈子那些被自己扔掉的柚子皮。

唔,生活在消费品过剩的时代,和生活在物质匮乏的时代,人的生活态度真是会有太多太多的不同。

自己上辈子那个时候,最流行的居家整理方法是“扔扔扔”。

完好无损、没穿过几次的衣裳可以扔掉;崭新崭新,没用过几次的家电也可以扔掉;甚至有些东西直到被扔掉的时候,都还没有拆过包装。

而现在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却几乎见不到人们会把什么东西随随便便扔掉。

一块碎布头,一根旧棉线,都会被妥善收藏,总有一天,有它的用场。

就连这柚子皮,都能做成一道菜,还能上得了规格不低的宴席,摆出来待客。

第613章

下面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正文正在码,爱你们。づ

许玉莲的儿子有点气哼哼地哼了一声,许玉莲的大女儿立即上前一步,拉住了弟弟,自己开口解释:

“我们是老姜家的亲戚家的孩子,到杨树沟子村来作客的。待不了几天就要走了。”

许玉莲的大女儿带着笑说的这些话,彭锁柱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不是我说你们,凑得离炭火这么近,万一要是烫着了,烧着了,谁负得起这个责?”。

许玉莲的大女儿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讪讪的,他们几个,确实是凑得离烧烤架子太近了。

许玉莲的大女儿拉着弟弟,又喊了一声妹妹,三个孩子退后了几步。

然而,预料之中的奖励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两个原本在别处玩耍的孩子跑了过来,彭锁柱给了他们每人一条香喷喷的烤鱼。

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还拿眼神,一次次地瞟着许玉莲的三个孩子,那意思仿佛在说:

“你惦记也是白惦记,这些好吃的,你们都没份!”

三个孩子里头,顶数平日里受尽宠爱的弟弟最沉不住气。

他生气地指着架子上烤的滋滋冒油的烤鱼和烤串说:

“我要吃烤鱼,我要吃那个,你怎么不给我吃?你是坏人!”

一边说,一边就要从姐姐怀里挣扎出来,去打彭锁柱。

彭锁柱把脸一沉。

他的脸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

这一沉下来,就显得更加难看了。

他不怎么爱吱声是真的,但是这不表示他好欺负。

毕竟能做孩子王的半大小子,哪个又是好惹的?

姜英秀不是村里的孩子王,只是村里的孩子王,都听姜英秀的……

姜英秀说要教训这几个家伙,小伙伴们出谋划策,亲力亲为,一个个都安排好了分工合作。

配合的也分外默契。

许玉莲家的这几个孩子,竟然真的按照他们的剧本走了,提前准备的另外几个预备方案都没有用上,彭锁柱还觉得有几分遗憾呢。

眼见这熊孩子又打算撒泼,他明面上把脸沉了下来,心里却隐隐约约地有几分高兴:

姜英秀很少让哥几个帮忙。

这回既然开口了,还不得给她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既然这几头蒜这么配合,大家伙儿总算是没白忙活一场!

彭锁柱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个轻蔑的眼神,都没有给许玉莲的儿子。

三个孩子落寞地站在原地。

他们不敢往前凑。

许玉莲的儿子虽然挣扎了几下,然而他的两个姐姐配合默契,紧紧地拉住了他,他想起来之前挨揍的事儿,也就消停了。

很快,在附近玩耍的另外几个孩子又凑了过来,他们围在烧烤架旁边,排着队,挨个领取自己的那一份好吃的。

因为刚刚许玉莲的儿子出言不逊,而彭锁柱虽然什么都没说,这些小孩子却一个个都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所有人都对着他们三个翻白眼,甚至吐口水,表达自己的轻蔑。

在一个个子矮矮的小姑娘领到了一串烤肉,经过了许玉莲的三个孩子身边的时候,姐姐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放开弟弟,示意妹妹把弟弟拉住了,自己走上前去拦住了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充满警惕地往后登登登倒退了好几步:

“你想咋地?劫道啊?”

许玉莲的大女儿连忙满脸堆笑:

“不是啊,妹子,我这不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么。”

“什么事儿?”小姑娘依然充满警惕。

眼珠一转,便在自己的烤鱼上咬了一大口,也不嫌烫,斯哈斯哈地含在嘴里,一边咀嚼吞咽,一边又迅速往后后退了两步。

许玉莲的大女儿有点儿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够警惕的!

不过,拦着男孩子的话,她之前被打怕了,实在是有点不敢。

所以,她挑了这个看起来威胁不是很大的小丫头。

“妹子,姐问你点事儿。你们为啥都能领到这烤鱼烤肉的?我们这些外来的也能吃么?我想给我弟弟也领一串,刚刚……”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

弟弟出言不逊,没被揍就算不错了。

虽然在家霸道惯了,但是外面没人会惯着他,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警惕性很强的小姑娘,却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

“你们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我们这里吃好吃的呢,一直有两个规矩:

这第一呢,就是谁做的贡献越大,就越可以优先领。

像是今儿个用的这烧烤架子,就是从锁柱哥家里拿来的,所以锁柱哥就可以先吃。

这第二呢,就是得排队。如果你是后来的,那就不能插到前面去。不管你是谁,哪怕你是大队长家的孩子呢,也不行!”

眼神和动作都很警惕,但是却相当快人快语的小姑娘,简简单单地,就把规则说完了。

最绝的是,说了这么多话,她竟然还没耽误吃,手里的烤鱼,除了那根鱼刺之外,就已经只剩了一个脑袋和一条小尾巴了。

这姑娘其实是属猫的吧?!

警惕性很强的小姑娘见许玉莲的大女儿依然没有让路,干脆又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转身,登登登地跑了。

许玉莲的大女儿其实刚刚只是有点儿愣神儿而已。

结果就见到眼前的小姑娘已经撒开脚丫子狂奔而去,留下了一地烟尘……

她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身边,轻声把打听到的规则跟他们说了。

其实,刚刚他们也听到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陆陆续续,有七八个小孩领走了他们的美味食物。

而别的孩子,还在远处玩耍。

他们似乎遵循着一个什么规律在排队。

但是许玉莲家的三个孩子,却完全摸不透这个规律。

如果他们直接去排队,就会成为插队的,被无视、被鄙视、被指责,一样都少不了。

可是,让他们站在旁边,就那么看着别人吃,更是一种酷刑。

几个孩子的哈喇子都快淌到地上了,实在忍不了了……

最后,弟弟到底还是挣脱了两个姐姐的手,冲到了烧烤架前面,想要硬抢一串。

两个姐姐冲上去拉他,却没有拉住。

第614章 想买块地

酒席很快就散了。这顿饭吃得,有几分不尴不尬。

姜英秀倒是没怎么受影响,不过,要不是临到最后,姜英秀主动送了两只唇膏出去,两位大姐,怕是都有点消化不良。

倒是男同志们那边,至少面子上还挺混合,宾主尽欢。

姜英秀拎着小包,踩着小皮鞋,登登登地把地面踩得咚咚响,跟洪建设两人一块儿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众人也纷纷告辞,鱼贯而出。

然而老裴、小鲁、冯主任和蘑菇头却都留了下来。

老裴略微沉吟了一下,问蘑菇头道:

“你觉得咋样?”

蘑菇头说道:

“性子挺傲的。一点儿屈儿都不肯吃。应该看不上这仨瓜俩枣的。”

冯主任也收了刚刚之前那一脸的嫉恨与肤浅,表情要多平静就有多平静:

“看不出来是什么来路。不过那些货,应该是有固定进货渠道的,基地可能在东北,而且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定,就是从鄂苏国走私过来的。”

……

洪建设和姜英秀开车回了姜英秀的小院,洪建设一路一直沉默着,突然开口说道:

“今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姜英秀正在走神,冷不丁听到这么个问题,随口回到:

“没发现呀。就是那两个女的有点奇怪。哪有头一次见面就让别人给自己做衣裳的。”

洪建设忍不住笑了。这丫头,还真是迷糊啊。

这么简单的试探都没看出来。

不过,做了一回小辣椒,把人怼搡了回去,心里应该挺舒服的吧。

看她后来送了礼物出去就知道,她原本肯定没有计划过送礼物这个环节的。这是心里头舒坦了呀。

简直就像一只恼怒的小猫儿在你手上挠了你一爪子,然后心情好了,又把指甲收了,再用肉垫拍拍你的脸,那样子差不多。

算了,这事儿,还是别跟她说透了。让她一直迷迷糊糊地,就保持着这个懵懵懂懂、天真单纯的状态,也挺好的。

洪建设知道这帮人想要什么。

不过,就算这帮人再怎么能套话,也别指望能从姜英秀嘴里,套出来那些连他都不敢百分百肯定的真相。

洪建设的车开得不快不慢,这年头儿开车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路上骑车太少,基本上不会怎么堵车。

不过,满大街的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和冷不丁猛冲出来、跑来跑去的小孩儿、明明已经颤颤巍巍了,抢起道来却偏偏健步如飞的老人,让这车速啊,基本上大多数时候都快不起来。

车子开得晃晃悠悠的,姜英秀的身体,也随着车子晃动的节奏,跟着一起晃晃悠悠。

感觉随时都要被晃悠到要睡着,可偏偏却又睡不实诚。

洪建设看着姜英秀的样子,在路上绕来绕去的,足足兜了好几圈儿,估摸着姜英秀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才把她送回家。

姜英秀到家了,瞌睡虫却没了。

洪建设从姜英秀这里拿了两包茶叶走,他自己喝什么都无所谓,不过,姜英秀这里的茶叶都很能唬人,拿出去做伴手礼挺好用的。

姜英秀也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捧着茶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开始夜观星象。

呃,其实夜观星象,纯属是姜英秀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就是看看星星罢了。她其实根本就不会观星。

不过,自打吸收了仙源之力之后,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在夜晚看星星了。

有时候,还会颠颠儿地爬到房顶上去,悠然自得地躺在屋顶上,让自己离那璀璨的星空更近一点儿。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也许,那些“仙源之力”跟天空中的星光,彼此之间有种天然的亲和力吧。

沐浴在清澈的星光之下,姜英秀总是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爽。

浑身上下,也感觉格外的轻松。

有一天,她在星光下,感受着这种格外轻松舒适的氛围,百无聊赖的时候,忍不住就把萧凌然教给她的功夫不知不觉练了一遍。

然后,发现练功的过程,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以前需要将近一个小时才能运行一遍完整的功法,沐浴在星光下,这个过程竟然被缩短到了二十八分钟。

而且,姜英秀有种感觉,如果她一直坚持在星空下练习,这个时间,还能够再被缩短。

姜英秀喜出望外,后来干脆就把练功时间从清晨挪到了晚上。

当然,仅限于天气晴朗的日子。

阴天、雨天、雪天,反正那些不方便看到星星的日子里,她就干脆把练功的地点都安排在空间里了。

如果说这“仙源之力”带给她最大的困扰,怕是就是一点——自打吸收了“仙源之力”,那个萌萌哒的、玉雪可爱的空间之灵,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她尝试着召唤了那小家伙很多次,然而,一直都没有任何回应。

它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甚至在她的记忆中,有些细节,都变得模糊了。

在某些时候,甚至让她有几分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姜英秀甩了甩头,把略有几分怅然的思绪甩掉。

空间的出现,本来就是个意外。

它给自己带来了很多好处,也给自己带来了很多困惑。

然而,不管是好处也罢,困惑也罢,它带给自己的这一切,自己几乎只能接受,却并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

姜英秀无数次想过,如果有一天,这个空间消失了,自己还能在这个世间,好好地生存下去吗?

如果这个平行时空的历史,不发生太过离谱的变化,那么,她确信自己还是有机会能够作为一个普通人,愉快地生活下去的。

即使有一天,空间就像它突然出现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了。自己依然可以继续在这个世界上,从容而又平淡地生活下去。

只是,这么多年的那些积累,比如自己囤积的那些钻石、那些黄金、收集的那些古董,怕是就再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了。

所以,最好赶紧置办一块儿属于自己的土地。盖上几座属于自己的房子,再用机关术做几个密室出来。然后把存放在空间中的很多东西,适当地转移一部分出来,加以妥善保存。

国内如果实现不了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国外呢?

第615章 又见彩蛋

姜英秀努力地回忆了一番。

但凡上辈子那些战火频繁、或者治安不好、动荡不安的那些国家和地区,肯定都是不能考虑的。

那些经济不发达、当地居民有强烈的反华情绪的、比如某个曾经发生过大规模海啸的岛国之乐你的,肯定也是不能考虑的。

沿海国家和地区,大部分的经济都比较发达。

经济发达,就意味着,生活条件会相当便利。就比如说,上辈子的帝京、魔都、特区等地,只要不缺银子,过得就是比小地方爽很多倍。

然而,既然看过《2012》和《后天》,上辈子还有幸亲眼见识过一回遮天蔽日的海啸大爆发,姜英秀觉得,自己简直一丁点儿都不想住在海边儿了。

万一赶上海啸什么的,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些文物、古籍,以及那些财富什么的,再被海浪冲走了……那还不如放在空间里呢好吧!

唔,那么,可供选择的范围,还真是有点儿少啊。

姜英秀打开一幅世界地图,拿了一管紫色的油画颜料,把所有已经被自己排除掉的国家和地区,都无情地涂掉了。

剩下的面积也不小嘛。

不过,有些国家,似乎跟华夏关系不是很友好。

有些国家,虽然跟华夏关系不错,但是这个地理位置什么的,真是不怎么招人待见……

她换了一管橘色的颜料,又涂掉了一批国家和地区。

剩下的,符合她的期待、又有土地可以对外国人出售的,就真的不太多了。

姜英秀顿了顿,决定这事儿,说不定可以问问洪建设的意见。

他想问题可比自己全面、周到多了。

在这种重大事项上头,问问他的意见,对自己这个什么事情都要纠结好久的家伙来说,应该会很有帮助吧。

……

洪建设听了姜英秀的想法,倒是颇为支持,不过,他觉得姜英秀的想法,还是操心太过,有点太超前了。

“你考虑这个,也太早了吧。要是有什么东西要存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很靠谱。”

洪建设带着姜英秀去看了一套老四合院,出乎姜英秀意料的是,这套大院子,竟然空空荡荡地,长了不少荒草,压根就没有住人。

帝京竟然还有没有住人的院子?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还有房子空着,这也太稀奇了!

更稀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洪建设从院子里的假山附近,扒拉开一堆杂草,三下两下就找到一个机关,搬动机关,上下左右地扭动了几下,假山竟然轰隆隆地倒向了一边,露出来一个差不多有后世的下水道井盖那么大的一个地洞。

姜英秀跟着洪建设顺着地洞走了下去,地底下有一长串台阶,台阶倒是干干爽爽的,防水设施做得不错。

台阶的尽头,竟然是个建得相当靠谱的密室。

姜英秀看着那跟周围浑然一体的石头门,对古人在建筑方面的智慧,再次叹为观止。

唔,这地方真心不错。

洪建设说道:

“这地方现在是我的,你要是需要用,直接用就行。反正二三十年之内,我也基本用不上。

不过,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大放心,咱们就走走手续,把这个地方卖给你也行。”

姜英秀听着,真是有几分动心。

不过,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四合院这种东西,将来的价格,会升值到一个多么恐怖的程度。

如果现在做交易,很显然,是会让洪建设吃亏的。

价格如果定的太高,未免太过醒目了。

而过于引人注目,怕是会暴露这个院子的独特之处。

如果价格定得低了,洪建设也不大可能要姜英秀额外的补偿,那么,说到底还是他单方面吃亏。

虽然洪建设摆明了态度,不介意这点银子,姜英秀也知道,他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确实有这个本事不介意这点银子……

但是她还是没办法轻松接受。

让他带着做生意倒是罢了,姜英秀也不觉得自己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自己这样能够想买啥货物就能买到啥货物,还能快递到家、随叫随有的牛掰货源,可是这个时空中的蝎子尾巴独一份儿!

然而,在价格低谷,买下来人家投资的四合院儿,这么明明白白地占人家的便宜,姜英秀脸皮再厚,也实在是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要不,还是继续考虑在国外找块合适的土地买下来的计划?

姜英秀的预算倒是相当充分的。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段,考虑去海外买房子买地的事情,似乎还是操心太早了点儿。

最早也得等到七零末、八零初,自己才能出去满世界溜达吧。

要满世界飞来飞去地看房子什么的,怕是得过了千禧年,才会比较方便。

那么,剩下这几年,难道就一直猫在帝京、借着洪建设的光儿,明目张胆地天天在这“投机倒把”吗?

收古董什么的,在帝京,倒是比在别处方便许多。

每天去琉璃厂啊、王府井啊什么的,只要漫无目的地溜达两圈儿,哪怕本意就是当遛弯儿了,随便走走,都能时不时地有所斩获,满载而归。

姜英秀把买地的事儿写进了自己的远期计划里,往空间里自己的工作室一塞,就当这件事办完了一半儿,继续满帝京到处溜达去了。

这一天,当她来到王府井瞎溜达的时候,终于又一次被从天而降的好运大馅饼砸到了头。

唔,她还不大不小地惹了个麻烦。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简单——她在王府井大街瞎溜达的时候,看到了一套大概十二枚彩蛋。

这一套彩蛋是纯银胎掐丝珐琅工艺,看起来十分精致漂亮,图案也很眼熟——是十二星座故事片段。

按说掐丝珐琅什么的,虽然做出来很漂亮,但是其实这东西的工艺并不是很值钱。

令姜英秀颇为心动的是,这套彩蛋,也是中空的,能够打开。

姜英秀随意地扭开了一个,就看到了熟悉的深棕色羊皮纸碎片拧成的纸卷。

她的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几乎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然而,就在姜英秀准备问问老板还有没有更多的彩蛋的时候,与此同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大鼻子白人男子,竟然也看中了这套彩蛋。

两人为了买这套彩蛋,当街争执起来。

第616章 雷诺和奥黛丽

一个本土小妞儿,和一个红头发绿眼睛的洋鬼子,当街争执起来,这事儿本身就透着稀奇,当然迅速就引发了一大串闲人的围观。

更稀奇的是,洋鬼子能说一口流利的华夏语。

而本土小妞也动不动飙出几个别人听不懂的词儿,每当飙一回,那老外的脸色就会变上一变。

最后,当小妞秃噜了一长串听不懂的句子之后,老外竟然扭头就走了,小妞竟然争赢了!

姜英秀如愿以偿,拿下了这十二枚彩蛋。

每颗彩蛋,都比真鸡蛋要小一些,倒是跟乌鸡蛋的个头儿差不多。

不过,姜英秀不怎么关心它们的体积,她更惦记着的,是彩蛋芯子里面的那些羊皮纸地图碎片。

姜英秀“抢”到了这一套彩蛋,立马连街也不逛了,急匆匆地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儿。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就一闪身进了空间。

必须赶紧把那些个彩蛋都打开,她简直一刻也等不得了!

事实证明,好运并不总是一直在眷顾她的。

姜英秀整整拆完了十二颗彩蛋,才发现,一共只有三个彩蛋里面有地图碎片。

而且这些新到手的地图碎片,虽然跟手中已有的地图碎片能勉强拼在一起,然而却依然无法定位,那地图上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而另外九颗彩蛋里面,虽然也不是空空如也,但是那里藏着的东西,对姜英秀就没有那么大的用处了。

一个彩蛋里藏了一片颜色非常鲜艳的羽毛。

一个彩蛋里藏了一个红宝石戒指。宝石不大,但是颜色得很纯正清澈。椭圆蛋形状的界戒面,古典的、已经有些氧化发黑了的白银戒托。

一个彩蛋里藏了一朵蓝色的小雏菊,花朵很袖珍,花瓣很闪耀,仔细观察之后便发现,整朵花都是用一颗颗细碎的、绿豆大的海蓝宝石镶嵌起来的。

一个彩蛋里藏了一串似乎是橄榄核雕刻而成的手链。而且可能由于经常被拿在手上把玩,那橄榄核上面,竟然已经有了一层油润的包浆。

不过,姜英秀能够百分百确定,这玩意儿不是来自于华夏。

因为那橄榄核上面雕刻着的图案,竟然是一个高鼻深目的、宛如古希腊雕塑一般的美丽少女的头像。

而且,在每一颗橄榄核上,都刻着同一个美丽的少女。

但是少女的表情却各不相同。

有展颜微笑、有开怀大笑、有蹙眉沉思,有一脸落寞……

各种各样的神情,各种各样的角度,短短的一串手链上,竟然刻着足足十四个不同的表情,却偏偏都那么生动传神、细致入微。

神奇的是,隔着不知多么遥远的时空,姜英秀依然能够深深地体会到,刻下这少女头像的人,心中那刻骨铭心的爱恋。

这串彩蛋背后,应该有着一个非同寻常的爱情故事吧。

很快,姜英秀就在剩下的彩蛋之中,找到了答案。

这一套彩蛋,是一套,不、应该说是许多套,没有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它原本的是主人,是法兰西南部一个落魄的小贵族。

当然,作为一个世袭的贵族家庭,最后意外继承了爵位的幼子,而且又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类型,而是喜爱绘画和手工艺的一个安安静静的宅男,雷诺先生并不是很穷。

他住在日渐荒废的庄园里,有两三个忠心的老仆,兼任管家、园丁和厨师,照顾着自己的饮食起居;家中的酒窖中依然塞满了装着葡萄酒的橡木桶;密室里依然堆放着许多货真价实,但是款式老旧的珠宝;墙壁上依然挂着历代祖先和很多著名画家的画作;

虽然跟那些富有的、讲究排场的贵族们比起来,他的日子似乎过得太过简单朴素了一些。

每天几乎都沉迷在画画和各种各样的手工制作里。

嗯,他性情古怪,一辈子没有结婚。

年轻的时候,就倾注了满腔热血,抚养长大了自己短命早逝的亲姐姐留下来的独生女儿奥黛丽,并且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把她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他给这个外甥女找了一门所有贵族圈子里的朋友甚至敌人都不得不交口称赞的好亲事。

外甥女过得似乎也很幸福。

婚后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当年曾经无微不至地照顾过自己的温柔的姐姐,有了那么多长着跟她一样美丽的眼睛的血脉,将她的生命延续了下去。

这种延续,还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然而,这个很幸福的外甥女,却是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痛苦抑郁的根源。

他对任何人包括对像是关爱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关怀着自己的老仆人,也包括对自己无比信任的神父,都无法说出口哪怕一个字自己实在是太过喜爱这个侄女了,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舅舅的本分。

最初,他以为,那是对姐姐的感情的延续。

然而后来,当外甥女渐渐长大了,当他发现自己的全部心神,都被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甚至有一次,当看到窗帘后,灯光透出来她的美丽剪影,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瞬间无法呼吸,全身上下的热血叫嚣着向身体的某个部位涌去……

他知道,自己堕落了。

堕入了罪恶的深渊。

他开始跟对自己无比依恋、毫无防备之心的外甥女保持距离。

他开始,亲自动手给她制作生日礼物,但是却从来不曾送出去,而只是留在自己手中,爱不释手地悄悄把玩。

每年她过生日的时候,虽然平日里他的日子一向过得随意、简单,却会为了她而举办盛大的生日宴会,让她拥有其他贵族少女都拥有的排场和交际。

虽然,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些觥筹交错。

他不爱这些热闹。

在人群中,他只觉得更加孤独。

可是,奥黛丽喜欢这些。

他知道,奥黛丽是个有点虚荣、有点自恋、十分热爱浮华的贵族生活的女孩子。

她的品质,并不是多么高尚、纯洁,令人喜爱。

但是,他明明可以把她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和从前那些并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他的爵位、他的财富,而选择接近她的那些年轻女孩子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却依然无法抗拒地沉浸在对她的爱情里。

虽然,这爱情,是注定不会被任何人理解的。

第617章 宝藏的秘密

先发个防盗,防盗,防盗……

正文还在码字,估计后半夜能放上来,不过大家不要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有露水喝。

爱你们づ

姜大地被说得恼羞成怒,恨得牙痒痒,最关键的是,那句“屁颠儿屁颠儿地去照看别人家的儿子,我都没嫌弃你丢磕碜”说中了他的心思,让他恨恨地扬起了巴掌,想要照着沈春柳的脸就给她两撇子。

沈春柳见状更是生气,一边哭,一边喊,却不躲不闪,一个劲儿地往前耿耿脖子:

“咋?啥事儿都指望不上你,你一来就逞威风是吧?你打,你打!今儿个你要是不把我打死在这儿,你就不是人揍的!”

姜大地一听就更加火冒三丈了,伸手就要揍沈春柳,嘴里还不忘了骂人:

“你个败家老娘们儿,我还说不听你了是吧……”。

结果另外一张病床边上的家属不乐意了:

“感情我要不说话你们都当没看见是吧?你们当我是木桩子咋地?噶蛤玩意儿这是?别人不怼搡你们两句儿,自己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是吧?

你们两口子要咋吵吵,回家吵吵去,乐意咋吵吵就咋吵吵!没人拦着你们!多大的人了,任嘛不懂!

这是医院,是公共场合,知道不?

你们不心疼孩子,我们还心疼老人呢!都什么完犊子玩意儿,给我滚一边儿喇去!再敢吵吵巴火地耽误我们老人休息,咱们就下楼去练练去!”

说话的是个身材彪悍的老爷们儿,长得一脸凶相,一看就像是从山上下来的土匪,或者从笆篱子里头刚放出来的那种。

不过这家伙其实之前的行为举止一直挺文明的,他在照顾着的病人,是因为吃错了东西食物中毒了,导致肠胃出了严重问题的老妈。

这老太太也是个懂事儿的,能不哼哼就不哼哼,除了每天都温声细语地跟儿子要求出院回家,基本都不会提什么要求。

这年头粮食金贵,物资匮乏,压根儿没有什么隔夜菜不能吃之类的讲究。

别说隔夜菜了,其实很多已经发霉变质了的食物,还有那会过日子的老爷子老太太,非得要自己吃掉,或者逼着儿子女儿吃掉。

据说姜英秀那个世界里人人皆知的著名的绘画艺术家齐白石老先生,就有一个习惯:

喜欢拿存放了多年的糕点,来招待客人。

沈春柳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之前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都忘了这个邻床的病号存在了。姜大地满门心思都是怎么跟沈春柳找茬呛声,最好能让她主动提出来离婚的事儿,所以也没有注意观察环境。

结果,两人这么一闹腾,老太太看着心里难过,就抹上了眼泪。

她性子温柔,也不爱麻烦别人,这一淌眼泪,都没有什么声音。

老太太的儿子发现自己老妈哭了,心都慌了,着急忙慌地问了半天,发现老太太哪儿都不难受,就心里难受,而老太太心里难受的罪魁祸首,就是邻床的这对家属,顿时这怒火就抑制不住地熊熊燃烧起来了,拱上了头顶,连帽子都待不住了,露出来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光头哥冲着姜大地这一顿吼,姜大地瞬间就蔫吧了。

人家那胳膊,都快赶上自己大腿粗了,这要是真下去练练,自己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啊!

再说了,人家那脑袋为啥剃个大光头?

这年头谁乐意剃光头?

不都是进去过,在笆篱子里头刚出来的,才会这么个模样?

这种人自己哪里惹得起啊……

唉,自己咋就硬是没有四丫头那死孩子的力气呢?

要不然,就冲这家伙敢冲自己这么吼,还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姜大地蔫吧了,光头哥冲着他龇牙乐了,然后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一回头面对床上的老太太的时候,瞬间又化身为温柔的小白兔:

“娘,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啊……”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开始从一个暖瓶里往一个搪瓷缸子里头倒水,然后自己轻轻地啜了一口,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了,才递给老太太:

“娘,你喝口水,润润嗓子。刚才流了那老多眼泪,这得喝多少水能补回来啊?”

老太太忍不住“噗嗤”一声儿乐了。

儿子长得膀大腰圆,一脸凶蛮的模样,却在这里故作忧伤,其实还不是出于那份孝心嘛!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自己这做亲娘的当然知道,虽然儿子长的凶,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好人。

刚才他冲着人家放狠话,固然是为了让自己不要不开心,但是也绝对有一丝想要拯救一下那个瘦得跟个小鸡仔似的农村妇女的意思在里面嘛。

瞒得过谁,还瞒得过我么?

不过,儿子这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见到老太太笑了,光头哥也开心了,卖萌卖得更加用力:

“娘,你喝一口试试,看看温度合适不?对了,娘,咱们可千万不能再哭了啊!再哭的话,咱们可就不是全西麓县最漂亮的老太太了!”

“噗嗤!”

老太太终于满意了,接过了搪瓷缸子,开始滋儿滋儿地喝水,一边喝,一边对着儿子撒娇耍赖:

“西麓县最漂亮的老太太要回家……不要住医院嘛……”

姜大地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简直翻江倒海:“当娘的和当儿子的之间,竟然还可以这样?”

他在姜老太太身上,这辈子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一面。

当然,姜家的孩子,也从来没有像光头哥这样不顾形象,彩衣娱亲。

跟姜大地一样目瞪口呆的,还有沈春柳。

她竟然在光头哥身上,看到了姜英秀的影子。

明明两个人长得一丁点儿也不像,行为举止,似乎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姜英秀平时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一般不发飙,不露出她的獠牙的时候,就好像跟别人家的小丫头片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那丫头发起飙来,维护起自己和她那几个妹妹来,那气场,真的不输给这个大光头!

虽然俩人的身高和体型差距都挺大的,但是那种威胁人的语气,那种对人温柔时候的态度,竟然那么相似……

第618章

看完了这一封长长的信,姜英秀默默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爱情故事很是动人,但是,她却对那个宝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一个逐渐没落的贵族家庭中,即便还有些土地、珠宝、名画,总共又能有多少财富呢?

更何况,他还给侄子和外甥女都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尤其给外甥女还追加了一份遗赠。

被他隐藏在海岛上的所谓宝藏,还能剩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呢?

姜英秀对此深表怀疑。

不过,如果能够凑齐这些羊皮纸碎片的话,她还是会去那个“梦幻岛”上一探究竟的。

姜英秀单单是看着彩蛋里那些精致得有些过分了的小珠宝,小礼物,都觉得有几分爱不释手。

如果,那个岛屿之上埋藏着的神秘宝藏,其实也是这种出自于雷诺先生之手的小作品的话,那么,也确实有几分值得期待。

然而,想到它们所承载着的那份沉甸甸的感情,她就又忍不住觉得这些小玩意儿,有几分烫手了。

几百年前的雷诺先生、奥黛丽小姐和皮埃尔先生,对她来说,只是一些存在于一张羊皮纸上的陌生名字罢了。

虽然,在另外几枚彩蛋里,姜英秀颇为意外地发现了雷诺先生的素描自画像、皮埃尔先生的一个侧面半身像,还有一幅奥黛丽小姐穿着礼服裙的全身像。

想必这些,都是出自雷诺先生的手笔。

他的画技不错。

姜英秀下意识地跟自己比较了一下。

他的画法颇为认真、精细,虽然不是非常有天分的那种独创性的画家,但是胜在感情浓郁神挚、表现力恰到好处。

虽然不如自己厉害,但是也算得上是个高手。

姜英秀其实不是太过多愁善感的人。

然而,对这个把满腔的爱恋,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的雷诺先生,她却一响起来,就忍不住觉得心疼。

一想起雷诺先生,姜英秀就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华贵的礼服、拘谨地站在玫瑰花从中的、眉宇间一抹郁色的单薄少年。

热闹都是别人的,留给他的,却只有寂寞。

……

姜英秀把这套彩蛋,和之前收集到的那些,都放在了一起。

地图的碎片也都拼到了一处。用大头钉钉在了一张很大的牛皮纸上。

希望能早日把它们都凑齐吧。

尽管现在这些碎片,距离一副完整的地图,还有很大的差距。

不过雷诺先生的那封长长的、不知是写给谁的信,却似乎有意在字里行间留下了一些暗示性的线索,让她可以慢慢去寻找。

以后呢,就还是随缘吧。

找得到的话,她就去那个海岛上走一遭。

倘若找不到,这件事,放弃了其实也无所谓。

自打有了兑换商城,几乎想要什么就能兑换什么之后,她对打劫黑帮的兴趣,都降低了不少。

说道兑换商城,姜英秀还做了一件事。

就是把自己的作品,包括自己闲来无事“玩”出来的木雕、根雕、泥塑、烧陶、瓷器、都收进了“可出售”页面。

兑换商城给出的价格竟然很高。当然,是相对于带鱼和布料之类的生活物资而言的。

姜英秀的作品之中,价值最低的一件,是她用一块自己淘到的白檀木亲手雕刻的一套小动物。她选择的,并不是像十二生肖或者非洲五大兽那种著名的主题。

而是自己随意选取的几组比较有趣味的组合。

这套作品总共有三个主题,雕刻了七只小动物。

主题一是三阳开泰,雕刻了三只神态各异的小羊羔。

一只小羊在欢快地张着嘴,仿佛在愉快地微笑。另外两只小羊,亲亲秘密地依偎在一起,仿佛在说悄悄话。

三只小羊凑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一般。

主题二是小马过河,她最初只是想刻一匹小马,刻了这匹小马之后,才忽然想到小马过河那个著名的预言,于是又给他配了一只萌萌哒的小松鼠。

主题三是一对交颈而眠的金刚鹦鹉。

其实她本来是想刻鸳鸯的,不过下手的时候,不知怎么,起手第一刀就一不留神削错了地方,只好将错就错,把原计划的鸳鸯给改成了鹦鹉……

好在这对鹦鹉也很萌。那种互相依偎取暖、谁也不可能把我们分开的表情,丝毫不亚于一对鸳鸯所传达的寓意,反而会更加活泼灵动一些。

这一套三个主题的七只小动物,若说造型都是很可爱暖萌的,若说寓意,也都比较讨喜。

不过,因为是姜英秀初学木雕时候的作品,她觉得刀工技法很不成熟,因此在琉璃厂卖木雕的时候也没有拿出去。

这会儿摆在兑换商城里,只是有一天忽然想起来了,想放进商城里试试看,看兑换商城会不会愿意给她估个价格……

没成想,商城给出的价格竟然还不算低——

每个小动物单只价值100金币,每组主题300金币,全套三个主题一起买的话,定价1000金币。

竟然不是买得越多越便宜。反而是成组成套就更贵一些。

姜英秀心情颇为愉快。

既然自己的作品也能通过兑换商城换成金币,换成物资,那么,即使手中的金条金砖什么的都用光了,也不慌了。

这样一来,找宝藏的事情,就更不用着急了。

不过,以后倒是可以设计一条路线,把值得探索的那些海岛都算进去,然后挨个海岛溜达过去,到所有那些可能埋藏着宝藏的海岛上去找找看。

说不定运气好,玩着玩着,就碰见了呢。

姜英秀美滋滋地规划了一番。

彩蛋里的宝藏地图这件事,大概算是除了空间和兑换商城之外,唯一没有跟洪建设分享的秘密了吧。

重生和穿越,洪建设已经猜到了,还出言试探过她几次,她也没有否认。

当然,自己也知道人家的底细,所以这一点还算公平。

毕竟,她不能说自己没有利用对洪建设的了解,在交往中下意识地投其所好,以使两人的关系更加融洽、自然,更加可以彼此信任,而又能够保持适当的分寸、不越雷池。

两人都算得上比较了解对方的底细,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合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个时空之中,自己其实,跟那个雷诺先生一样寂寞吧。

不过,雷诺先生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如果按照西方人的标准,他是个绅士。

而按照华夏人的标准,他算得上是个君子。

割舍掉不合时宜的爱情,克己以从人,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姜英秀对这位雷诺先生,既感到深深的敬佩,又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心疼。

是因为,自己是个寂寞的人吗?

然而,两个人的寂寞,是完全不同的。

姜英秀的问题在于,她根本完全不愿意跟任何人,勉为其难地去尝试一下谈恋爱这件小事。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是个单身狗,已经养成了不可抗拒的习惯了么?

上辈子和这辈子,并不是没有遇见过优秀的、惹人喜爱的男孩子、还有女孩子——她其实确确实实曾经郑重考虑过自己的冷淡和无情,是不是出于性别错位。

也许,她本质上是个投错了胎的男人?

然而,试验了数次,她发现,她只是单纯的抗拒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跟性别无关。

目前为止,跟她最亲密的,大概只有洪建设了吧。

然而,这个人呢,跟她最近的距离,也得隔着三尺远——两人最多能面对面坐在一起喝杯茶。

静静地坐一会儿。

偶尔,极个别的时候,可以一块儿躺在屋顶上看看星星。

彼此之间至少会隔着两件平铺开的外套的距离。

除此之外,哪怕他再稍微凑近一些,她都会下意识地、不动声色地、自然而然地退避开。

嗯,这样说起来,似乎只有打架斗殴的时候,自己才不抗拒跟别人短暂的身体接触?

不过接触的部位却大有讲究——自己的拳头或者脚尖,接触别人身上无论是什么地方,姜英秀倒是都觉得颇为自然,丝毫不感到排斥……

忍不住自嘲的心情,自我吐槽了一会儿之后,姜英秀用指尖捏了捏鼻梁,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款款地起身,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给自己精心泡了杯茶。

这次她特意选择了一个造型可爱的圆肚子玻璃杯,而不是平时惯用的紫砂壶。

透过晶莹剔透的杯身,看着茶叶在沸水的浸泡下一片片从卷曲如螺的形态,舒展成一片一片的嫩芽的模样,看着茶水里红琥珀一般的汤色氤氲开来,鼻端传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仿佛一只诱人的小手在勾引自己。

姜英秀眯了眯眼,愉快地端起杯子,轻轻地啜饮了一口。

唔,果然很香啊。齿颊留香的那一种醇香。喝了这一口茶,只觉得身心舒泰。

姜英秀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身来,感觉精力似乎都更好了几分。

今天还是再出去转转吧。

最近洪建设可能是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往这边跑得越来越勤了。这个趋势,有点不妙啊。

自己在帝京,怕是不能待太久了。

泡茶是要讲究火候的。

泡的太久了,本来醇香芬芳的茶水,就会变得苦涩难喝。

朋友,也是要保持分寸的。

万一越过了不该逾越的边界,搞错了不该搞错的火候,说不定连做个彼此关心、彼此信任的朋友都是奢求了。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身为一只万年单身汪,这种过度警惕的思维模式,居功至伟啊。

要保持住汪星人的身份,还得更加警惕下去才对嘛。

姜英秀继续开启对自己的吐槽模式,慢悠悠地从小院子里出来,溜达着准备去逛街了。

一路逛街一路淘宝,她已经杂七杂八地收购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真假古董了。

真货和假货的比例,差不多对半劈。

这个比例其实已经很高了。

后世那些玩古董的初学者,很多人是交了几百万的学费,依然频频打眼。

似懂非懂的,其实最容易上当受骗。

想要捡漏儿,哪那么容易!

姜英秀能够做到收购来的老物件和新东西一半对一半,已经算是成绩不错了。

当然,与其说姜英秀运气不错,不如说这个时代就是真东西比较多。

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祖先留下来的精致好看的粉彩盘子,和从供销社买来的搪瓷盘子,其实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要是让自己选个更喜欢的留下来,说不定搪瓷盘子的赢面儿更大。

毕竟粉彩盘子摔了就碎了,而搪瓷盘子摔了不会碎,掉点漆啥的也能将就用。只是掉漆的部分比较容易上锈破洞罢了,又不是不能补。

既然家里闲置的旧盘子破碗还能换点现钱,这就跟白捡的差不多,凭什么不换呢?

即使有那么一两个鸡贼的,“狮子大开口”,也不过是把一块钱两块钱,叫出来五块钱六块钱的价格罢了。

听在姜英秀耳朵里,都是一样的,便宜得不可思议、令人发指啊!

所以么,当然要买买买咯。

不过,姜英秀买东西的过程,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其中遭遇了大概八次举报,三次扒手,一次抢劫。

被举报的因为只抓得到人,却捉不到赃,没有证据,只能放人。

而敢惹到姜英秀的扒手和劫匪,就倒了大霉了。

尤其在又一次被举报之后,姜英秀心情不佳,对紧跟着犯到自己头上的不长眼的劫匪,差点实施了人道毁灭。

好在她的理智还在,知道如果用空间夺走魂魄,虽然省时省力,却难免再引发身上的荆棘刺青再度复苏,所以最终只是爆锤了那家伙一顿,让他挨了一顿终生难忘的揍,受了一身需要养三四个月的伤,也就罢了。

几个小扒手,姜英秀采用的方式也都一样,暴揍一顿。

说来也挺有意思的。

这一波过去之后,似乎再也没有遇见过不长眼找她麻烦的小扒手。

估计自己的名声在某些圈子的人士那里,已经黑透了吧!

不过,这样其实也不错,省下了不少事儿呢。

不过,频频被举报,还真是挺麻烦的。

姜英秀虽然不惧,但是总被调查,被问话,被盯着,还是很不舒服的。

关键是,革委会有个家伙性子特别轴。

搜了几次都没有抓住把柄之后,就盯上了姜英秀,反复发誓要捉到她的狐狸尾巴。

现在几乎姜英秀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甩都甩不掉。

要不是碍于身份,姜英秀真想爆锤他一顿。

第619章 免费保镖

这个很执着的一直紧紧盯住了姜英秀不放的家伙,名叫李秋实。今年十八岁。

个高腿长,就是太瘦太单薄,有点像是一副骨头架子。

脑型挺正、前呗儿喽后勺子、眼睛狭长、鼻梁高耸、颧骨鼓鼓的、下巴尖尖的,看着有几分像是姜英秀上辈子特别喜欢的一个明星。

要说这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姜英秀没有把他爆锤一顿的最重要的理由之一,就是不舍得打烂了他的脸。

这小子人虽然讨厌了一点儿,名字倒是取得不错。

姜英秀比较偏爱这些时代色彩不那么重的名字。

就拿帝京为例,姜英秀只要找一条年轻人多点的大街,随随便便一板砖拍下去,大概就能砸倒三个建国、五个国庆、八个卫红……

李秋实为人颇为执着。

连续几次接到了对姜英秀的“收古董”等行为的举报,带人去堵她,结果最多只能堵到人,却堵不到东西。

不过,其他人都无奈放弃了。

每个人都一堆事儿呢,谁有空天天盯着姜英秀一个小丫头呢?

更何况这个小丫头根正苗红,祖上好几代都是贫农,加上她自己一直都穿着料子很结实、很新很干净、裁剪也很贴身的绿军装,而且身上也带着做红小兵的介绍信……

人家来帝京是来参加阅兵的……

这么多条件在这摆着,又没有什么证据,总不好总是难为人家吧。

然而李秋实却从来都不信邪。

他觉得,既然有人举报,而且还不止一次,这个姜英秀身上,一定有问题!说不定,还是非常重大的问题!

所以,他必须得把这个小姑娘身上的狐狸尾巴抓出来!

她一个小姑娘虽然可能没有什么本事,但是说不定她背后藏着什么人呢!

万一她要是哪个敌对势力,在国内发展的女特务呢?

你看看她那个样子,不觉得可疑么?

李秋实一直是个梦想着建功立业、成就英雄的男人。

从小就听着爷爷讲的打鬼子的故事长大的。

可惜等他扛得动枪了,一腔热血要报效祖国的时候,战争早都结束了。

现在他能做的,也只不过就是跟着红小兵们,不同派别之间进行几波战斗,还没有机会动用真家伙。

想想都憋屈得慌。

后来,他们开始了这种从人民群众之中,火眼金睛地揪出里面藏着的坏人的伟大工作。

坚决要把那些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阶级敌人,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李秋实对自己的使命,充满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所以,自打他发现了姜英秀这个难缠的对手,简直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兴奋到不能自已!

他决定了,就要没日没夜地跟住了这家伙,盯死了她,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狐狸尾巴!

姜英秀发现自己被盯梢了,一开始是很想揍他一顿出出气的。

考虑到自己在帝京已经进过很多次派出所了,实在不想再因为打架斗殴进去,所以就忍了吧。

当然,她没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是看到李秋实那张酷似上辈子自己喜欢的那个明星的脸,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这小孩儿,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可惜脑子有点儿轴。

要是能想点什么办法,把他勾搭到唱歌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就好了。

不过,这么一个立场坚定的小哥哥,啊呸,小男生,要想让他放弃现在所执着的这些“信仰”一样坚固的东西,去做“唱歌”这种几乎是阶级敌人才会做的事,想必难度不亚于在这个时代安排一次远航找宝藏的行程吧。

姜英秀忍不住嘿嘿嘿地乐了。

跟在她身后大概五步远的李秋实:

“你笑啥?”

姜英秀看着李秋实一脸警惕的模样,忍不住更加想笑了。

干脆毫不吝啬地冲着李秋实奉送了一枚大白眼,昂着头用下巴尖对着他说道:

“喂,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高兴不行吗?我笑也犯法了吗?”

说完转身登登登地就走了。

李秋实急忙跟上。

他就不信了,自己白天盯着她,晚上也盯着她,天天跟紧了她,还能让她给跑了!

一开始的时候,李秋实只是远远地盯梢。

不过,他确确实实发现了,姜英秀似乎在跟人进行交易,买了人家家里的什么东西。

但是等他冲到跟前,就发现当事人都没事人一样,压根儿啥也看不出来,啥也问不出来。

姜英秀身上依然一身轻松,带着个巴掌大的小包,根本就装不下什么。

之前有一回,他不信邪,坚持要搜姜英秀贴身带着的小包,然后翻开了看看,只看到一封介绍信、两把门钥匙、两块小手绢,还有一个空白的牛皮纸信封。

牛皮纸信封里放了几张粮票,几块钱。

另外有一本用牛皮纸包了书皮的小书,打开一看,是红小兵们人手一本的红宝书。

对了,另外还有几块儿大白兔奶糖。

姜英秀等他搜完了,笑眯眯地剥开了糖纸,把奶糖塞到嘴里,咀嚼了起来,一阵阵奶糖的香气缭绕在他的鼻端,让他忍不住咽口水,愈发把姜英秀给恨上了,简直牙根儿都痒痒!

姜英秀看出来他为什么生气,惬意地眯起了眼睛,笑得更开心了。

自打那次铩羽而归,李秋实就跟姜英秀杠上了。

他甚至不满足于远远地盯梢,反而凑近了姜英秀,和她之间基本上只保持了五步远的距离。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只要有交易发生,自己就能第一时间一个箭步窜上去,人赃并获!

刚刚开始的时候,姜英秀倒是也不生气、不着急、不恼火。

反正,身后跟着个小帅锅,还免费给自己当保镖的感觉,还不错么。

大不了这些民间的收购行为不能做了,那就还是去琉璃厂啦、王府井啦之类的商业街呗。

他总不能拦着不让自己买东西吧!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李秋实,定下了初步作战计划。

于是,李秋实就只好天天被遛狗一样,被体力充沛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姜英秀,溜到感觉两条腿简直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咬牙硬撑着,就不信自己觉得累,那个小娘们儿能不觉得累!

姜英秀这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然必须得怼他一句:

“年轻人,你怕是真不知道什么叫陪女孩子逛街啊!”

第620章 无耻的女人

姜英秀回了自己的小院儿,李秋实一步不落,也跟了进去。

姜英秀瞪了他一眼:

“你确定要跟着进来?我跟你说,我吃饭可没有你的份儿啊!”

李秋实很是硬气地回答了一句:

“说得好像谁还差那一口吃的似的!”

姜英秀笑眯眯地劝他道:

“要我说,你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要不然过会儿该觉得饿了。

我这真不管饭。再说了,你天天把我当犯罪分子盯着,我还得请你吃饭?就算是说破大天去,也没这个道理吧!”

李秋实满脸不耐烦:

“别耍花招,你不会得逞的!我吃什么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点头同意了,转身进了屋,李秋实拔腿跟上,不过还没等到他进到屋里,姜英秀就出来了。

她搬了一张小桌子,摆在了院子里。

然后冲着李秋实笑了笑,一转身又进了屋。

李秋实拔腿冲过去,依然没能进到屋里,又被转身出来的姜英秀给堵在了门口。

“她怎么可能走得这么快的?”

李秋实觉得暗暗心惊。

姜英秀这一趟,端出来一盘切好了的烧鸡。

一转身,她又进屋了。

没等李秋实跟上去,姜英秀又端出来一盘红烧肉。

然后又一趟,端出来的是一份米饭。

姜英秀搬了小椅子,坐在小桌子边上,拿起来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吃红烧肉,吃烧鸡,吃好几口菜,才吃一口白米饭。

食物的香气,纷纷缭绕在李秋实的鼻子尖,让他觉得忍不住咽口水。

看着姜英秀吃东西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倒是很香,看得他更饿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红烧肉她竟然只吃瘦的,把颤巍巍油汪汪的肥肉都给剩下了,就那么明晃晃地留在盘子里!

浪费食物不说,还没有教养!

李秋实觉得自己的肚子几乎都要咕咕叫了,他脸色铁青,简直忍不了了。

这个小妞,忒特么坏了!

姜英秀看着李秋实的脸色变换,心里忍不住想要偷着乐。

调戏小帅哥什么的,简直太有爱了!

她慢条斯理地提起一只鸡腿,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烧鸡鸡腿的香气,一阵一阵地钻进李秋实的鼻孔里,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咕叫唤起来。

姜英秀仿佛没有听见,又仿佛听见了,一脸兴味地看着李秋实,一边继续津津有味地啃着她的鸡腿。

李秋实气得脸色铁青,转身啪地一声摔上了院子门,自己急匆匆地从姜英秀家的院子跑掉了。

虽然人跑了出去,可是耳朵却还是听到了,他身后那一串啊哈哈哈的大笑声。

清脆又悠扬,传得很远很远。

姜英秀实在是忍不住了。

李秋实这个别扭的小孩儿,太好玩儿了!

馋了就馋了吗,有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反正我是不会请客的!

她越想越觉得好玩儿,再次毫无形象地笑倒在了桌子上。

李秋实在院子外面,气得狠狠地咬牙,发誓一定要捉住这个臭丫头的狐狸尾巴!

对了,她又是吃烧鸡,又是吃红烧肉的,她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一点,也许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收购古董也需要钱啊!

她又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李秋实越想越觉得兴奋,隐隐约约地感觉,姜英秀说不定是什么特务组织在华夏的代言人!

顺着这丫头这条线追下去,说不定将来能够挖出来一个超级大案子!

嗯,又是买古董,又是生活奢靡,又是乱搞男女关系的,这丫头,肯定是敌对势力派到华夏来的女特务!

姜英秀正在为成功滴捉弄了李秋实而感到开心不已,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在李秋实心里的地位,已经瞬间就从土鳖的“投机倒把分子”,上升到了洋气的“敌对势力派遣来华夏潜伏或者在华夏收买的女特务”了。

李秋实兴奋于自己的大发现,甚至连咕咕作响的肚子,似乎都没有刚刚那么饿了。

他略微纠结了一小会儿——是先去吃东西,还是先去跟上级汇报?

不,不行。

这件事不能汇报。

如果汇报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一定会有别人参与进来。

如果是别人还好,如果上级派来的是胡卫东那个家伙……

绝对不行!

自己的发现,自己能够独享的大功劳,怎么能被那个完犊子玩意儿给抢走!

可是如果自己把这事儿汇报上去了,真的没法保证,来的是不是胡卫东,或者跟胡卫东走得特别近的李卫红。

不行,绝对不行!

就这么定了!

这个案子,自己要一个人追查到底!

当然,还是要留下线索和日记什么的,防止万一自己壮烈了,这事儿进行不下去。

但是,即使自己有可能壮烈,这事儿也不能汇报!

李秋实打定了主意,突然觉得一阵脚软——唉,看来肚子是真饿了,不单纯是馋的。

赶紧去吃点东西吧!

李秋实急匆匆地扶着墙回到了自己家,爷爷煮的土豆还有剩。

其实应该不是剩下来的,是爷爷特意给自己留的吧。

看着爷爷一把年纪了,骨瘦如柴的,还总是给自己留吃的,再想想那个女特务,年纪轻轻的,就天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他就忍不住一阵愤愤然!

哼!我爷爷这样的抗战大功臣,都吃不好,你一个女特务,凭什么吃得那么好!

他真是越发恨上姜英秀了。

愤愤然地用锅里的两个白水煮熟的带皮土豆填饱了肚子,刘秋实就在第一时间,急匆匆地跑步返回了姜英秀住着的小院儿。

李秋实一推门就想往里走,结果却发现,大门被门闩给闩住了。

推不开。

他开始砰砰砰地砸门。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

男声浑厚如钟,沉稳有力,竟然让他那因为愤怒和嫉恨,而略有几分慌乱不定的心神,忽然间安定了下来。

那小丫头不是自己住在这里么?怎么会有个男人出来了?

莫非真的跟人举报的一样,这丫头是在乱搞男女关系?

嗯,也对,女特务么,生活作风应该都是非常不检点的!

哼,真是无耻的女人!

来开门的是洪建设。

他看到门口站这个气势汹汹的小伙子,长得还挺帅,第一时间就没忍住开始散发身上的气势,口中的语气也变得冷冰冰的,有几分咄咄逼人:

“你找谁?”

第621章 你要不要尝尝

尽管李秋实十分不想承认,然而,他确确实实是被面前这个男人的气势震慑住了。

声音都一下子低了几度,语气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我、我找……姜、姜、姜英秀。”

李秋实心中暗恨,自己怎么能口吃呢?

这也太丢人了!

洪建设来的时候,姜英秀已经跟他提了这家伙的事,洪建设发现自己外放的气势起了作用了,这会儿又十分自然地收敛了起来,瞬间变成了一只人畜无害的笑眯眯的狐狸:

“哦,秀秀提过你。进来吧。”

洪建设转身就走,留下李秋实在他身后几步远,李秋实反映了一下子,才恍然大悟似的明白自己被放行了,赶紧跟上。

走了两步就听到前面的男人一声呵斥:

“你是没长手还是身后长尾巴了?那大门大敞四开的,不知道顺手给关上吗?”

李秋实忍不住窘了一下,乖乖滴回身把大门关上,然后赶紧小跑着追上了洪建设。

颠颠儿地几步进了屋,之前穿着绿军装的姜英秀,早不知何时已经换了家居服,正在喝茶。

李秋实瞬间觉得眼前一亮。

姜英秀把之前绑成大辫子的长头发重新梳过了,扎了起来,梳成了个蓬蓬松松的丸子头。

身上的家居服,是一件在她看来十分普通的、田园风格的、小碎花、圆领、半袖、一件式及膝连衣裙。

这个款式,在后世的眼光看来,可谓相当平凡、十分保守。

然而在这个时代,那裸露出来的白皙娇嫩的手臂和小腿,就已经颇为耀眼了。

李秋实看到姜英秀闲适地半躺着倚靠在桌子边,水葱似的纤长手指,正姿态优雅地捏着手里的茶杯,细细地品茶。

整个人安静美好得就像是一幅画。

然而,李秋实的视线却忍不住一趟又一趟地往她那裸露在外的、白得几乎在发光的手臂和小腿上飘过去。

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女特务真是不知廉耻,一边不由自主地闹了个大红脸。

姜英秀却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儿。

还觉得这个执拗的小破孩儿,居然这么面嫩,竟然一进了小姑娘的闺房,就这么容易地害羞了……

简直太好玩儿了!

洪建设的脸简直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这臭小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秀秀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再说了,跟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像个跟踪狂似的追着人家小姑娘,这样的臭小子,秀秀居然没在第一时间把他爆锤一顿,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该不会是被这张小白脸给迷住了吧?

诶,这臭小子,怎么长得那么眼熟?好像有点像那个谁……

洪建设在脑海里搜索着上辈子的记忆,不对,上辈子他穿到古代去了……

那是第几辈子的记忆来着?有个来自香江的明星,小姑娘都很喜欢的,好像长得跟这个臭小子,有七八分像!

姜英秀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底部和桌面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秋实仿佛如梦方醒一般,脸上的红色褪去了大半。

他带着几丝愤愤,盯着姜英秀说道:

“你,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姜英秀很是不以为然地翻了个大白眼,声音清脆响亮,但是音量却并不算高,态度也大大方方地反驳道:

“李秋实同志,麻烦你搞搞清楚!这里是我家,这间屋子是我睡觉的地方,别说我这还穿着家居服布拉吉呢,我就是什么都不穿,这也是我的私事好不好?

你一个外人,不请自来,闯进我的屋子里,就已经很过分了。竟然还好意思管我在我自己的地盘,穿了什么?”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李秋实的脸又红了。

然而,他心里清楚,姜英秀说得有道理。

别说姜英秀了,自己家里头,夏天的时候,爷爷、爸爸,都光着膀子。奶奶、妈妈也都穿个跨栏背心……

毕竟是自己家里么。

可是这女人,难道她的脸皮是城拐角的城墙做的么?

自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大小伙子,嗯,还有刚刚来开门的那个气势慑人的男人,都站在她面前,她就不会觉得有一点点的脸红?有一点点的害臊?

她怎么能语气这么平淡地讨论这种不要脸的事?

李秋实的内心都快沸腾了,就听到姜英秀竟然跟洪建设说起了生意经——喂,你们两个,不知道这是投机倒把吗?

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讨论投机倒把的事!

姜英秀拿出来一个果盘,里面摆着几样小零食——一共七种,都是这个时代很常见的东西。

瓜子、花生、豌豆、黄豆、爆米花、板栗、山核桃。

姜英秀对着洪建设说道:

“你看这几样吃的,怎么样?我闲着没事,琢磨了几种吃法,今天这些都是原味的。其实还有别的口味的。比如这个花生,就有原味、五香、香辣、麻辣……”

洪建设简直无语了:

“你这样当着个红小兵聊这些,合适吗?”

当然,他没有说出口,这么多意思,全凭眼神传递。

难得的是姜英秀竟然还看懂了,笑呵呵地回了个安抚的眼神给他:

“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

洪建设继续用眼神提问:

“这小子,为啥不收拾他?”

姜英秀笑眯眯地解释: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看脸啊……”

李秋实简直恼羞成怒了,这两个不要脸的,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在那里眉来眼去!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咳咳!”

洪建设黑着脸向他投去杀气腾腾的目光。

李秋实很想硬气一点儿,然而此时此刻,被这杀气腾腾的眼神一瞪,顿时忍不住先矮了三分:

“内个……姜英秀同志,你这生活作风,不符合一个红小兵应有的品格和情操,过于腐化堕落……”

姜英秀笑呵呵地听着李秋实长篇大论地把自己批评得一无是处,却没有开口阻止他。

李秋实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看着姜英秀那笑意盈盈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忽然忍不住有些莫名的窘迫。

在洪建设和姜英秀两人如有实质的目光注视之下,李秋实越说声音越小,姜英秀看他几乎说不出声音来了,才把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

“这些小东西味道很好的,你要不要尝尝?”

第622章 宿敌见面

再次被公然调戏,李秋实着实有几分羞恼,大声吼了一句:

“姜英秀同志,请你严肃点!对待革命同志的批评,你这是什么态度?”

姜英秀微微一笑:

“我若是态度不好,还能请你吃东西?李秋实同志,你对待革命同志,应该像春天一般温暖啊。你怎么像寒冬一样无情呢?真正态度有问题的,明明应该是你吧?”

……

两人唇枪舌剑了一阵子,李秋实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而且,洪建设就在旁边,一直脸色阴沉沉地盯着他,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虽然他后脑勺上没长眼睛,但是却偏偏能感觉得到洪建设那刺人的目光,搞得他一直他坐立不安,如坐针毡,最终,不得不决定先暂且撤离战场,等到养精蓄锐之后再过来。

内什么,如果不撤离的话,姜英秀那些可恶的小零食,就要把他的魂给勾走了。

流口水也不能让敌人看到啊!才不让他们得意呢!哼!

李秋实气哼哼地离开了姜英秀的小院子,但是却并没有走出去多远。

他深刻地认识到了,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好像很难对付这个女特务!

但是,让他往上汇报的话,那胡卫东、李卫红之流,必然要跟自己抢功劳,这绝对不能忍!

他要做孤胆英雄!才不要做那种给敌人当踏脚石的傻瓜蛋!

这个叫姜英秀的女特务实在是太可恶了!

居然用他最爱吃的小零嘴儿诱惑他!他刚刚有好几次,差一丁点就要忍不住伸手去拿那些小零食了。

这个女流氓,太可恶了!

李秋实十分纠结,他想要继续盯梢,想要挖出来姜英秀背后的秘密。

她拿出来的那么多小零食,再次证明了她不缺钱的事实。

而且,她也有门路能弄到这么多吃的。

她一个红小兵,哪里来的钱?又是哪里来的门路?

她不是女特务,还能是什么呢?

不过,这女特务都混到红小兵的队伍里来了,实在是太能渗透,太无孔不入了!

“李秋实,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坏事呢?”

李秋实靠在墙边,缓缓地恢复着力气,他心里正在琢磨怎么才能抓到姜英秀的狐狸尾巴的事,不想却被一个有几分流里流气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都不用抬头,他就知道,来的肯定是胡卫东那个家伙!

“喂,姓李的,小爷问你话呢!你这是装死呢?还是装聋呢?”

李秋实气哼哼地瞪了回去:

“懒得理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儿,别人看不上你,你就别往跟前凑乎行不行?看见你都恶心得慌!呕……快离我远点,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你!”

胡卫东跟个螃蟹一样,晃着膀子走了过来。

他身材矮墩墩的,又粗又壮,人长得也黑乎乎的,一张脸给黑炭似的。

这副尊荣,当然没有李秋实这种斯文白净的,受小姑娘欢迎。

两个人最初结仇,就是因为同在革委会的一个小姑娘,叫宋寒梅。

宋寒梅长着一双大眼睛、双眼皮,鹅蛋脸,按说也是个美人儿了,就是可惜皮肤微微有点黑。嗯,跟胡卫东比起来,还是很白净的。

不过要是跟李秋实站在一起,那可就黑了不止两三个色号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狗血了。

胡卫东喜欢宋寒梅,宋寒梅却对李秋实情有独钟。

可惜李秋实虽然模样长得很受小姑娘喜欢,人却还是个青瓜蛋子,几乎完全没有开窍。

对小姑娘能躲就躲,哪怕跟女同志多说句话,都觉得不自在。

嗯,倘若是什么铁姑娘队那种女同志,倒是没事。

胡卫东、李卫红、宋寒梅、李秋实,他们原本是同一个中学、同一个班级的同学。

在学校的时候,胡卫东就是个小霸王,宋寒梅就是个班花一样的人物,李秋实也是老师眼里比较偏爱的好学生。

这几个孩子,都算得上风云人物。

不过,后来运动一波烈似一波,学校停课了,孩子们都纷纷找到了组织,开始了自己的“轰轰烈烈”的革命“事业”。

这几个娃的矛盾还没有特别明显,于是也一起活跃在同龄人之中,很快就因为表现突出,加入了革委会。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就不那么美好了。

胡卫东和李秋实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激烈。

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胡卫东约了宋寒梅,还给宋寒梅写了情书,然后被宋寒梅毫不委婉地拒绝了,还羞答答地表示,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就是李秋实。

这下子,这两个臭小子,彼此之间就算是杠上了。

当然,对于李秋实来说,他对宋寒梅压根儿就并没有什么想法。

他的青春期大概来得比较晚——不是生理方面,而是心理上,一门心思只想着打架斗殴、建功立业、为国捐躯之类的……

至于小姑娘么,一个个娇娇气气,哭哭啼啼的,除了是麻烦的代名词,还有个毛用!

当初他还背着家里人偷偷去报名参军来着,不过可惜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这个孱弱的身体,得上了一堆毛病,其中最轻的就是低血糖——所以他的体检理所当然地没通过。

没当成兵,李秋实着实消沉了很久。

在家里闷了一个多月才舍得出门。而在这一个多月里,不知被家人反复开导了多少遍,才算终于接受了只能在后方“闹革命”的命运。

不过,虽然李秋实对宋寒梅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因为是同班同学,彼此关系还是不差的。

再加上,胡卫东因为宋寒梅恨上了自己,李秋实心里也很委屈。

其实李秋实最初也曾经退让过一两回,不过胡卫东却认为他是怂了。李秋实眼瞅着自己的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于是自然而然地,也压不住火儿了。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当然是认打、认骂、也认罚,却绝对不能认怂了!

两人彼此之间这个较劲的劲头儿,就远远胜过了同班同学的交情,和革命同志的友谊。

剩下的,就是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的斗气了。

宋寒梅曾经试着从中调停,然而胡卫东要做她男朋友的要求她不能答应,李秋实又对她没兴趣,她的调停也就没有什么效果。

胡卫东和李秋实两人的梁子也就越结越深了。

以至于后来,连带着跟他们关系比较好的那些革委会的同志们,都隐隐约约地分成了两派。

第623章

fg立得快,倒得更快,我是防盗章,你们有没有想念我?

姜英秀凝神思索,心中的疑虑和对空间的信任,角力了好几分钟,最终还是对空间的信任占了上风。

反正现炮制药材怕是来不及,现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去药店也不一定能找得齐需要的药材,最关键的是,自己写的方子管不管用还不知道咧!

不说死马当活马医,空间出品总比自己这半桶水三脚猫的医术靠谱吧……

姜英秀狠了狠心,反正自己肯定会给萧凌然报仇的,能治好就最好,治不好,那帮人,包括徐文勇和李招娣,一个也别想活!

姜英秀抬头问空间之灵:

“小灵,这个东西怎么给他用?要吞服吗?我看他现在挺严重的样子,不一定能咽的下去啊!”

“不用吞服,可以在他身上划一个口子,把这个塞进去……”

看到姜英秀倏然变了的脸色,空间之灵急忙补充:

“他不是受伤了吗?直接放到伤口上也可以的!”

姜英秀的脸色方才好转了一点点。

她之前给萧凌然清洗完伤口之后,就把他脸朝下放在一张床榻上了,反正这家伙也是昏迷着的,怎么摆弄都一动不动。

被鞭子抽碎了的衣物碎片和伤口纠缠在一起,有些地方已经被凝固的血迹给粘住了,她之前清理伤口的时候,已经仔细地清理过这些碎布,后来为了避免再被衣料粘到伤口,她干脆直接让萧凌然裸露着后背了。

这会儿,拿着清理毒素的排毒丹,想要把它塞到伤口处,倒是不难。

只是,这玩意儿真能起作用?

姜英秀仔细思量了一阵子,空间自从来到她身边,似乎还从来没有坑过她……嗯,如果让她杀了好多人这一茬不算的话……

姜家三房的日子,在肉眼可见地越过越好。

如果不是自己太废,给空间换个主人的话,大概都已经做出来一番大事业了吧。

不过好在自己志不在此。事业什么的,都只是顺便而已。怎么过得舒服自在,像上辈子一样随心所欲,才是自己的目标。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纠结了,用上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姜英秀狠狠心,把“云朵外包装”“嘶啦”一声给撕开了,取出来中间一个蚕豆大的小黑球。

小黑球触手冰凉。手心上跟它接触的部分,瞬间就冰冷起来到有几分麻木,简直跟寒冬腊月地握着个冻梨的感觉差不多。

她把小黑球对准了萧凌然后背上最大的一个伤口,把眼睛一闭,狠狠心,压住小黑球,往下一按。

随着姜英秀手上的动作,她手下的身躯,似乎突然抖了一抖。姜英秀的心,也跟着一哆嗦。

紧接着,萧凌然便又不动了,恢复了静默无声、牙关紧咬的状态。

姜英秀却觉得,手指下面那冰凉得让她的手心和手指,都有几分刺痛感的小黑球,此时似乎消失不见了。

姜英秀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发现,萧凌然的伤口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小黑球。

难道说,刚刚那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小灵?”

姜英秀试探着喊了一声,空间之灵应声浮现:

“主人,主人,您有什么事?”

“那小黑球哪去了?”

“主人不要担心,排毒丹吸收完毒素以后,会自己出来的。”

“我是说,它会从哪儿出来?”

“从哪儿进去的,就从哪儿出来啊!”

姜英秀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放心了几分。

又摸了摸萧凌然的手臂,唔,温度好像降下来了不少。看来这个莫名其妙的“排毒丹”还是挺靠谱的,这起作用的速度也太夸张了吧……

姜英秀又摸了摸萧凌然的颈部,没办法,脑门被面罩挡住了。

嗯,温度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了。

虽然给萧凌然戴了面罩,但是又不知他会什么时候醒过来,姜英秀有几分担心,不知萧凌然会不会突然醒过来,然后又趁人不备,自己就把面罩摘了。

所以,反复考虑了一阵子,姜英秀最终还是把他绑起来了。

当然,不是五花大绑那种。而只把他是两只手给绑在了床柱上,确保他没办法自己挣脱、偷摸地把面罩摘下来就行。

她是真心不想害了萧凌然,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发现空间的秘密。就只好让他暂时委屈点啦。

姜英秀给萧凌然腿上盖了个毯子,后背么,还是任他裸露着,反正其实空间里本来也不冷。

这边暂时可以放心了,姜英秀出了空间。

徐文勇这家伙,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不可能就是为了抓萧凌然吧……

看那个“何先生”的打扮,跟上回那些绑架萧凌然的神秘人,估计是一伙儿的。

再者说,管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呢!

既然犯到自己头上了,算他们倒霉。

空间的养料,多多益善啊。

不过,在动手之前,还是要再确认一下的。免得一不小心再冤枉了好人。

只是,他们那样对待萧凌然,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

姜英秀忽然现身,把徐文勇吓了一跳:

“秀秀!”

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姜英秀凭空出现之前,徐文勇正独自一人,坐在审讯室的那张椅子上喝茶。

被倒挂在空中的小顾已经被解救下来了,另外几个手下也都出去了,此时只有他自己,独自面对着一屋子的刑具和空气中残留着的血腥气。

只不过,虽然说是喝茶,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自己的茶杯了,茶水早都悄悄凉掉了。

之前那个筛糠的手下,已经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的经过汇报给何先生了。而何先生到现场勘查之后,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还安慰了他几句。

只是,徐文勇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何先生面貌看起来跟华夏人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他其实并不是华夏人。何先生这个称呼,也只是个代号而已。

徐文勇不清楚他的来头,却知道,能全权负责上回的特派员失踪案,想必这位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他表现得越是和蔼,越是体谅,徐文勇就越觉得,这位怕是已经选好了背锅侠。而且,毫无疑问,最合适的背锅侠人选,非自己莫属!

得罪了惹不起的对手,还有可能要被队友坑死……真特么的没活路了!

徐文勇自知做了这一行,自然是上了贼船下不来,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遇到一番这样的局面。

徐文勇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正愁得不要不要的,这转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最先失踪的就是姜英秀,后来才是那个姓萧的。

想必这丫头应该知道点什么!

看在平时的情分上,若能让她理解自己的苦衷,说不定,还能试试冤家宜解不宜结!

徐文勇满怀期待地迎上了姜英秀的目光,然而那目光竟然如此清凉,让他只觉得心头的那片热火,似乎被兜头浇下来一瓢凉水,瞬间灰飞烟灭。

姜英秀面对着徐文勇,目光清凉,简直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徐文勇心里忍不住苦涩难当。

这丫头,看这个样子,怕是根本不会考虑“和解”这种可能吧。

唉,倘若换了自己有那样鬼神莫测的能力,难道就会选择“和解”吗?

姜英秀看着徐文勇脸上的神色变换,等到他平静了一些,方才开口:

“徐大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院子里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听到“徐大哥”这个称呼,徐文勇心中甚至涌起一丝惊喜。

可是,后面紧跟着的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却让他难以启齿。

徐文勇当机立断:

“秀秀,这都是误会。你若是愿意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我一马,我保证金盆洗手!”

姜英秀默默无语。

以往的情分?

倘若自己没有空间呢?那萧凌然遭受的那一切,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会儿跟自己讲情分来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华夏做什么?”

“我就是华夏人……”徐文勇在桌面上摸索了一阵,然后默默地拿过来了自己的茶杯,姜英秀狐疑地看了一眼那张桌子。

远远望去,似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徐文勇那个动作,难道真的是为了那杯茶么?

不待姜英秀再继续观察,就听到徐文勇再次开口了: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好了。”

徐文勇体贴地搬了一把椅子给姜英秀,让她坐,又把自己的椅子也挪到了距离姜英秀不远处,他坐下刚好可以跟姜英秀面对面。

这一系列动作和他的话,吸引了姜英秀的注意,她没有再去看那张桌子。

徐文勇微不可察地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娓娓道来,讲述自己当初怎么上了贼船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

徐文勇最初只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年轻人,因为小时候在沿海地区长大,亲眼目睹过很多内地人不知道的事件和讯息。

他曾经无意中救助过一个受了枪伤的陌生男人,只是出于单纯的善良热情的天性。

照顾了对方几天之后,那个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就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并没有给他留下过只言片语。

他猜想那个人大概是能够自由行动了,就自己走了。

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就把这件事,和很多童年的记忆碎片一起,都忘在了脑后。

后来遭遇家庭变故,他离开了沿海地区,寄住到亲戚家,过了好几年寄人篱下、任人排挤和颐指气使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当年那个他救助过的人找上了门。

带他来到了西麓县这个边陲小镇,还跟他安排了一份供销社的好工作。

他满心感激,无以为报,以为对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又受到了对方屡次的“真心”关怀,因此难免渐渐对人家言听计从。

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最初,只偶尔让他从报纸上查找一些数据,或者从供销社的账目中,寻找一些物资的进货、出货情况。

他出于报恩的心理,再加上,这些东西,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所以,就都陆陆续续地按照那个人的要求,给他收集了很多数据。

每次做过这种事,那个人都会给他一笔钱。

再后来……

姜英秀不动声色地听着,留意着徐文勇的表情。

看他满脸怅然,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自己这种生活,但是已经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不过,虽然姜英秀听得入神,却并没有忽视徐文勇脸上细微的表情。

有一阵子,他似乎十分焦急。

过了一会儿,那种焦急感似乎被他压了下去。

再后来,说着说着,他忽然眼睛一亮,眼里有光芒闪过。

姜英秀瞬间感觉头皮发炸,似乎后背有很大的危险。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

就见身后的门开了,那个“何先生”和另外几个人,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何先生”手里拎着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姜英秀。

姜英秀看着枪口,突然微微一笑。

“何先生”困惑不解地皱了皱眉,随机手指轻轻地一勾,扣动了扳机。

姜英秀一闪身就进了空间,又一闪身就出了空间,实际上是利用空间瞬移了几步,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她用诡异莫测的身法,从原来的位置,一下子跨出去五步远。

那把手枪射出来的一枚黄澄澄的子弹,就那么从姜英秀的脸颊附近轻轻滑过,险些打到她的头发丝儿。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回该我了。”

整个人忽然从原地消失了,而且再没有出现。

她不介意让这帮家伙看到自己忽然出现,忽然消失,也包括跟她熟识的“朋友”徐文勇。

因为,他们都必须死。

发现了空间的秘密,或者发现了跟空间有关的可以迹象,只是原因之一。

更关键的一点,是因为,他们都是隶属于某境外机构的间谍组织成员。哦,可能有些是重要人物,有些只是小鱼小虾。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这帮人胆敢对她和萧凌然出手,就该承受失败的后果。

反之,如果她一时大意中了招,不一样也得承担后果吗?

第624章

大家好,我是昨天刚出现过的防盗章,我很怀念你们,不知道你们怀念我不?正文大概会在两小时后替换,大家不要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我爱你们!づ

姜英杰接了钱大丫,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把她带回自己家,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姜大山发了狠,已经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要了,更何况钱大丫这个还没娶进家门儿的儿媳妇儿。

可是如果让她回老钱家,姜英杰又于心不忍。

钱大丫原本好端端地在家备嫁,若不是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所谓“家人”,她现在说不定都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又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受这么痛的折磨?

那些伤害她的混蛋吃了枪子儿,可是同样该算是罪魁祸首的钱家父子却屁事没有,只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就完事了。

钱大丫住院期间,他们还曾经到医院去闹事。

自己怎么能让大丫再去面对这两个人渣?

那么,到底把钱大丫安置在哪里好呢?

姜英杰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地方最合适,就是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儿,那都是没说的人。

他们家只有四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小子。

三叔私心里知道自己够呛能生出儿子来了,指望着将来动弹不动的时候,靠侄子养老。

所以也一直对自己这些侄子们都很好。

自己婚事当天,三叔也跟着跑前跑后的,钱家出事的时候,他简直比自己还着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自己豁出脸面求到他们家门上,他绝对不可能会袖手旁观。三婶儿心善,大丫找着的时候,三婶儿和四婶儿都哭了。

四丫头虽然厉害,但是也是个面恶心善的。

她要是反对,自己就给她跪下,到时候就算她再不乐意也得答应。再说她上头还有四叔和四婶呢。

有三叔和三婶儿压着她,谅她翻不过天来。

姜英杰直接带着钱大丫去了公社,拿着从宋三斗那里软磨硬泡来的介绍信,带着钱大丫就去办了结婚登记。

当初二丫跟二妹夫结婚的时候,为了扯这个结婚证,还是二妹夫那边托人改了年龄。那一阵子二婶儿见天的说二妹夫好,乐得都能看见后槽牙。

大丫是摆酒那天出的事儿,想必是不会乐意再摆酒了,那么结婚登记这个事儿,也大小算是个安慰。

姜英杰跟钱大丫到公社办事的时候,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窥探的目光。

毕竟钱大丫这个案子,在镇上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钱大丫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瑟缩。

姜英杰却一直握着她的手,摆出一副护着她的姿态。

这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大胆的行为了。

然而众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人说什么难听的。

毕竟能在公社上班的,大部分也都是有素质的人。

姜英杰把结婚登记和户口迁移的事情一股脑都办妥了,还给办事员散了一圈儿喜糖,方才带着钱大丫回了杨树沟村。

他们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估摸着他们走远了,这些人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大部分人,都认为姜英杰这么做,很有担当,很靠谱,很爷们儿!持这种观点的,个顶个都是年轻人。

不过也有一部分声音坚持认为,姜英杰这么娶了个破鞋,那就是缺心眼儿加窝囊废的表现!

媳妇儿还没进门,头顶就绿成一片大草原了!现在他逞强把这媳妇儿娶了回去,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到时候肠子都悔青了也不赶趟了!

持有不同观点的两方,各执己见争辩起来。

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

姜英杰办完事,径直带着钱大丫回到了杨树沟子村。然后直接去了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都不在,他们跟着生产队上工去了。姜英秀去上学了。

只有六丫、八丫、六宝、九丫四个小不点儿在家。

姜英杰猛然意识到,六宝这孩子过去喜欢跟在四宝、五宝屁股后面玩,也喜欢猴猴在姜老太太屋里,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乐意跟六丫、八丫凑做堆了。

姜英杰想了想,决定先把人安顿下来,而没有直接到大田里去找姜大地。

他也不是头一次来三房,知道房子的格局,于是一边扶着钱大丫到了姜大地夫妻俩的屋子门口,一边问了问六丫的意见:

“六妹妹,我找三叔三婶儿有点事儿,我跟你嫂子在这屋歇会儿行不?”

六丫哪里会说不行?

她不光让姜大地和钱大丫进了屋,还给他们俩人倒了水。

给姜大地倒的是一杯白开水,给钱大丫倒的就是红糖水了。

钱大丫获救以后的事情,村里早都传开了。

四丫听过的种种流言,六丫、八丫都听过。小姐俩问过姜英秀这个问题,姜英秀回答得特别果断:

“咱们就是论事。我虽然不喜欢老钱家人,但是在这件事情里头,钱大丫没有什么错。她就是个受害者。谁爱笑话她,咱们管不着。但是咱们不能笑话她。”

姜英秀想了想,又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补上一句:

“谁要是因为这事儿,跟着村里那帮长舌妇讲究钱大丫、笑话钱大丫的,发现一次,扣一个月的零嘴儿。”

六丫和八丫心说,谁有那闲工夫,关心钱大丫是哪棵葱,哪头蒜啊?

再者说,这扯老婆舌也不是啥能让人脸上有光的爱好……

跟嚼舌根比起来,还是好吃的更重要。不,是重要一千倍,一万倍!这点账儿谁还算不过来咋地?

俩小丫头明白了姜英秀的态度,自己的态度当然是跟着亲亲四丫姐走了。

所以,对于姜英杰带着钱大丫来了自己家这事儿,俩人并没有觉得反感。

六丫给钱大丫倒了红糖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她面前,还很认真地关心她道:

“嫂子你千万别客气,到这来就跟个人家一样。”

“嫂子你喝水吧,我放了红糖,可甜了,就是有点烫,你吹吹再喝。”

钱大丫听着六丫的童声稚语,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就下来了。

今儿个一天,是自打出事以来,她哭得最多的一天。

当初她被掳走,沦落到贼窝里,被那几个禽兽给轮番祸害了,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

自打亲娘去世了以后,她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别人对她的好。

今儿个自大姜英杰亲自去接她,又带着她去扯结婚证,还把她的户口迁到自己的户口上,她才知道姜英杰为了跟她在一起,已经从姜大山家分家出来了。

在那之后,她好不容易收住了感动的眼泪。

结果小小的六丫这么质朴又亲切的关怀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她给弄哭了。

其实自打出事以来,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成了邦邦硬的大冰坨子,还是成千上万年,都化不开的那种。

没成想,今天她的心,竟然软得一塌糊涂。就那么从一块邦老硬的大冰坨子,一下子就软和地化成了一汪水。而且水面上,还有白色羽毛的水鸟轻柔、舒展地飞过……

姜英秀比姜大山夫妻俩先到的家。她赶路飞快,路上一直琢磨着,晚上该弄点什么吃。既要不动声色地改善家里的伙食,又不能太张扬、太招摇。也是很费心思的!

不曾想,到了家,竟然有两个不速之客等着呢。

姜英秀还未来得及揣测二人的来意,姜英杰已经开口了:

“四妹妹,你回来了。”

姜英杰和钱大丫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干等着也无聊,两人又都是勤快能干的,所以喝过了水,就起身开始干家务。

姜英秀到家的时候,这两位已经把家里立立整整地拾掇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两位都是踏实过日子的干活儿人,就这么拾掇了一番,就把姜大地家拾掇得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姜英秀看到钱大丫并没有惊讶,而是开口便说道:“大宝哥,大丫嫂子,你们来啦!”

声音欢快而又自然,并没有透出任何不欢迎的意思。

姜英杰略一犹豫,开口便跟姜英秀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四妹妹,大哥今儿个来,是有事求你。”

“大宝哥,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我可当不起这个求字。”

“是这样的,我和你嫂子没地方去了,想求三叔三婶儿收留我们一阵子,等新房子盖起来了,我们就搬走。”

“大宝哥,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一听到姜英秀是拒绝的意思,姜英杰满脸的希冀都化作了失望,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钱大丫没有说话,六丫、八丫,都年纪小,不知道利害。

这四丫头都在县一中上学了,还是自己连着跳级跳了两回的,可见是个聪明的,当然也就知道,三房一家子的丫头片子,确实不能跟自己这样名声有污点的人扯在一起……

她不伤心,也不难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她看着姜英杰的样子,就难免觉得有几分心疼。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姜英秀继续说了下去:

“大哥,这事儿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咋非得用这个四六不着边还得罪人的呢?”

四丫头那眼神,明明白白就写着“你是不是傻”?

姜英杰挠了挠后脑勺:“四丫头,你啥意思说明白点行不?”

姜英秀笑呵呵地说道:

“大宝哥,这事儿多简单哪!你不光是大爷大娘的亲儿子,也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子啊!

现在咱们姜家分家了,老宅那里空出来那么多间房子,那么大的地方,咱爷咱奶平常不得挺寂寞的?

你带着嫂子住进去,天天孝敬爷爷奶奶,让两位老人过得乐乐呵呵的,不比跟我们挤在这里强?

最关键的是,我爹是你爹的弟弟,没立场跟你爹作对。

但是咱爷爷奶奶是你爹的爹娘,他就算不乐意,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这么简单点儿账,你咋还算不明白涅?”

姜英杰听了,顿感恍然大悟,于是也不等着姜大地回来了,直接带着钱大丫去了老宅。

等到这夫妻俩走了,姜英秀擦了擦汗,心说幸亏自己先到家了,不然如果让姜英杰直接求到了姜大地头上,他肯定得心软,必然第一时间就会答应他,让他们夫妻俩搬进来。

但是姜英秀不乐意他这么干。

因为,首先姜大山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姜大地作为姜大山的兄弟,若是帮了姜英杰,必然要得罪自己的大哥。

而他若是有主见,有坚持,也不要紧,得罪了就得罪了。

但是他只是心慈面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到时候他就会把姜英杰和姜大山父子俩两头都得罪了,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最后还得受一肚子气。

他就算不敢发作到自己头上,沈春柳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再一个,他们夫妻俩可不像姜大地夫妻俩那么好糊弄。到时候自己再变着花样淘澄各种好吃的,就不方便了呀。

所以,但凡能避免这种局面,一定得想办法避免。

其实倘若姜英杰把事情办砸了,老宅那边不留下他们俩,自己也不是不能收留他们。

只是,自己出钱可以,出力可以,出主意想办法也都可以,但是倘若要为了他们,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这就有些过了!

更何况,姜英杰这事儿,最佳方案显然就是住到老宅去,然后等新房子盖起来,再搬出来。

老宅只有姜老爷子、姜老太太夫妻俩,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姜秋菊。

若是钱大丫肯下力气,姜英秀可不信她能搞不定姜秋菊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而刁蛮的姜老太太虽然不好惹,可是毕竟姜英杰是她的大孙子,心头肉,只要姜英杰能搞定姜老爷子,搞定姜老太太就又简单了几分。

最关键的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若是开了口,姜大山怎么着也怨恨不到姜大地头上。

而牛桂花心里头,只要姜英杰过得好,别的都是浮云。

所以有她在里头使劲儿,姜英杰夫妻俩的日子,很快就会走上正轨。

这真的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了。

姜英秀打发走了姜英杰和钱大丫,就开始忙活着给家里准备晚饭了。

第625章

诶嘿嘿,大家好,我是fg倒得很彻底的防盗章,大家先睡,作者酱会努力修仙的,明天见!

钱丽娟听着屋子里姜老太太的骂声,有好几次,都有点忍不住,想要张口说话。

她真觉得三婶儿没姜老太太说的那么不堪。

然而却都被姜英杰给拦了下来。

姜英杰的脸上,也满是无奈。

三婶是个好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维护三婶。

可是三叔都在呢。

三叔这当老爷们儿的都不吱声,不维护自己的媳妇儿,他们两个当小辈的,说点啥都不合适。

比起三婶儿来,他更想维护自己的媳妇儿。

再者说,屋子里那几头蒜,他们一个也惹不起。

谁让自己没本事,要寄人篱下呢?

忍吧!

说到底,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着牙,硬忍!

干脆不听这些糟心事儿了,回屋里再串几挂门帘子,再编几个柳条筐。

姜老爷子对姜英杰还是心疼的,已经把编筐窝篓的手艺传给他了。

姜英杰有空的时候就会编上几个,然后攒到值得跑一趟,就送到供销社去卖,虽然供销社收购给不了几个钱,但是积少成多,日积月累的,十天半个月攒下来,多少也能换一点点油盐酱醋什么的。

俩人鸟悄地走了,自然不知道接下来的神奇发展。

姜老太太见三儿子痛苦地抱着头蹲下了,也就慢慢地停住了不绝口的骂声,她不打算把这个儿子逼得太紧。

但是,倘若一丁点儿都不逼迫他,她的想法,又不能实现。

小莲是个好孩子,三儿子虽然逊了点儿,但是胜在听话。

若是能把这两个人凑成一双,有人能实打实地按着她的意思照看小莲,不让这孩子被人欺负了去,她就算这会儿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不,不对,这会儿还不能死。

小莲这事儿是一桩,还有一桩,就是小秋丫头的婚事。这两个事情解决了,就只剩下福生是她放心不下的了。

不过,她跟福生一起,生了那么多的儿子呢!

总有一个两个是能靠得住,能给福生养老送终的吧?

她若是走在福生前头,倒是享福了。

要说她怎么想起来把小莲那孩子跟三儿子凑作堆儿的?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慢慢地,这个想法就像是那大田里的野草,在她心里生了根。

下了一场雨,就蹭蹭地猛长一茬。再下一场雨,又蹭蹭地猛长一茬。

她不是没想过除草,只是这草却怎么都拔不掉不说,那草根,也扎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牢固了。

这些日子,她冷眼观瞧,却是觉得,小莲有没有这个心思,看不大出来,但是自己这个三儿子,却像是动了真心了。

自己的儿子,虽然不待见他,但是照样不耽误自己知道,他一撅尾巴,是要拉几个粪蛋儿!

当初给了娶了沈春柳,原本是看重门当户对,谁知后来,沈家就落魄下来了。当然,老姜家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家,所以虽然沈春柳第一胎就生了闺女,却也没有把她休回娘家。

但是,随着相处越来越久,也彼此越来越了解,姜老太太看着沈春柳,却是越来越觉得鼻子眼睛哪里都碍事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看见老实人就来气!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几个媳妇儿里面,自己看哪个,都不大顺眼。然而自己顶顶看不上眼儿的,就属这沈春柳,其次是那个老四家的杨水芹。

沈春柳的性子,实在是稀泥面软,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掐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她。

三儿子对沈春柳,不是没有患难之情,但是,沈春柳那模样,那性情,是个男人,就不能把她当回事。

这回,若是能让他们两个分了,对三儿子也是一桩好事。

几个丫头片子让沈春柳带走,七宝留下,小莲心地善良单纯,一定能好好待七宝的。

至于小莲那几个熊孩子,这不是她的婆家还没松口呢吗?

回头倘若她婆家一直不松口,三儿就省了心了。

而万一小莲的婆家真的松了口,自己再帮她调教调教,也就都能安分了。

小莲也是个好生养的,人又年轻鲜嫩,倘若不是她还想着那死鬼留下的几个孩子,惦记着把那几个孩子接过来自己养,其实配给老三,都有点儿糟蹋了她这么个人儿了!

老三这么多年,一直子嗣艰难,生来生去,就生了一堆赔钱货。

姜老太太扪心自问,自己老两口,当年条件那么艰苦,都生了这么多小子,这根儿上,应该没问题。所以,总觉得是沈春柳这块盐碱地,浪费了老姜家的好种子!

说不定,把小莲这块正当年的肥地娶进了门儿,还能再多给自己生几个大胖孙子呢。

这个跑偏出去老远,兜了一溜十三招的圈子,又溜溜达达地跑了回来的思路,已经在姜老太太心里,兜兜转转地,一日复一日,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了。

她越来越相信,一贯怂了吧唧、孝顺听话的三儿子,之前之所以敢跟自己呛声,敢违逆自己的意思,必然是因为沈春柳这个面上闷声不响,实际心里藏奸的媳妇儿背地里撺掇的!

这个媳妇儿,娶错了!

要纠正这个错误,就得给老三换个好媳妇儿。

然而,老头子前些日子把家给分了,家底拿出来给了几个房头的儿子、孙子、孙女们,手上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老宅现在虽然衣食无忧,但是人老了,不是这里病、就是那里痛的。手头就算有点积蓄,也不能全花了呀!多少总得留个过河钱儿不是?

再说了,现在还没到老得不能动弹的地步,几个儿子闺女孝顺不孝顺,还看不大出来。

不过,自古以来,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万一将来年纪大了,动弹不动了,手上再没几个钱,万一儿子被儿媳妇儿撺掇坏了,不肯费心费力,关键是不肯掏钱照顾他们两个老的,怎么办?

到时候岂不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自己老两口拿不出来足够的银子,给老三换个合适的黄花大闺女,那么只能往那些好生养的小寡妇身上找了。

可是一般人家的小寡妇,有再走一步的心思的,人家早都嫁出去了。

再者说,即便是娶个小寡妇,也是要给人家彩礼的。而且,寡妇的彩礼,其实不比大闺女的彩礼少。反而因为经过见过,懂得实惠,不会要那些面子上好看的虚头巴脑的排场,一开口,就都是实打实的银钱、粮票、房契地契、金银首饰、四季衣裳什么的,比黄花大闺女更不好打发。

若是真的能把小莲和老三凑成一对儿,自己就算是娘家人,这彩礼钱,不就省下来了嘛!

姜老太太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却说不出口的念头——分家以来,眼瞅着三房的日子越过越好了,这其实不都是自己儿子的功劳?

若是让他重新娶一房媳妇儿,把那个面上老实心里藏奸的沈春柳给一脚蹬开,这收入什么的,凭着老三的孝顺劲儿,不都得送到老宅来?

小莲性子温顺、心地善良、既勤快、又懂事,最关键的一点是,她心里有自己这个当姑姑的。想必不会拦着!没了沈春柳那根搅屎棍子,一家人混混和和的,多好!

姜老太太给许玉莲使了个眼色。

许玉莲没有太明白,不过多少看出来姜老太太大概是有话要跟三表哥说,于是就拉着几个孩子,出去了。

姜老太太等到人都走利索了,眼看着门帘子都不动了,对姜大地说道:

“三儿啊,娘这岁数越大,脾气就越发不好了。听着这让人着急上火的事儿,就来气!不过娘的脾气你也知道,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这说完了,就过去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你家七宝住院,需要钱不?娘这还有点儿,你拿去用吧。”

姜老太太一边说,一边从怀里贴肉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手卷包,招手让姜大地过来:

“你看看,这钱你都拿着,给娘留一块钱就行。”

姜老太太说着,就打开了手卷包,手卷包里头,是厚厚的一大摞毛票和分币,密密匝匝一大摞,不过其实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钱。

但是因为这些面额零碎的小钱,姜大地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娘!”

他心里激动不已,娘亲果然还是念着自己的!

这些日子以来,每次娘亲喊他过来吃晚饭,刚开始他还不大乐意来,因为姜老太太每次都忍不住要骂沈春柳一顿。

然而,后来姜大地却发现,来这里吃饭,就能遇见小莲,吃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看她,就总是会害羞地低着头偷偷笑。

而她每次一低头,就有两缕发丝,从她耳朵边上滑下来,黑油油的秀发,垂在那白生生的跟嫩豆腐一般的脸颊旁边,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把那两缕发丝,给她拂起来,掖到耳朵后头去。

她的耳朵也是白生生的,耳垂不大,很小巧的一片,偏偏又圆又白,看着就让人莫名其妙地有点忍不住想要咽口水……

当然,这些心思,他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的,只能在心里暗暗地想一想,还生怕被人看出来。

只不过,姜老太太再让姜秋菊去喊他吃饭的时候,他这脚步就痛快多了。

而且来了老宅,吃过了晚饭,他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早早找个借口回家去,而是想方设法想要找些借口,留在老宅多待一阵子。

恰好姜老太太也想挽回自己在这个三儿子心里的地位,对他采取了怀柔政策。

每天吃过饭,都忍不住拉着他,要跟他忆苦思甜,讲那些他小的时候的种种故事。

比如,姜大地五岁那年,有一次贪嘴,到别人家吃错了东西,回家后刚开始还没事,后来就上吐下泻,大半夜的高烧不退,姜老爷子出门跑生意去了,自己怎么样一遍一遍地拿烈酒给他擦身子降温……

又比如,姜大地小时候,大概是七岁那年,跟邻居家的孩子打架,被人家在头上开了个大口子,自己颠着一双小脚,背着他,硬生生地跑了几十里山路,跑丢了两只绣花鞋,一口气跑到镇上的卫生院,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性命救了回来……

老实说,这些事情,姜大地原本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了,他不想再听了。

可是,姜老太太说得动容,说道情深处,甚至会哭哭啼啼地抹眼泪,他就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接着听下去。

如果不勉强自己挤出来几滴眼泪,姜老太太就会怀疑他听得不用心,下次来还会再说……

为了见到许玉莲,他真是豁出去了。

每次都故意去想一些特别委屈的事情,然后这眼泪即便不流淌出来,也可以含在眼圈里,让姜老太太看到他红红的眼圈,和满腔的诚意。

等到姜老太太放过了他,他就可以往许玉莲身前凑。

当然,分寸他还是有的。

他不敢靠的太近,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伸出手去,碰触她的脸颊、碰触她的头发、碰触她的耳朵、碰触她的手臂、碰触她的腰,碰触她的腿……

他勉励克制,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克制并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态度。

许玉莲面上看着楚楚可怜,其实心里却是非常精明的。

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三表哥对自己的心思,然后便轻轻松松地加以利用。

之前因为姜老太太经常喊三表哥过来老宅吃饭,有一回六丫来了,说是七宝有点发热,让三表哥回去看看。

三表哥本来很着急,就想着马上要回家去,许玉莲觉得是个机会,可以考验他一下,就突然扶着腰,说是自己不小心扭到了。

结果三表哥立即关切地迎上前来,把她背了起来,送到了她住的那屋的炕头上,给她细心地铺好了被子,还灌了个汤婆子,安顿她躺下了,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她本来以为,三表哥大概是回家去看七宝发热的情况了,却没想到,三表哥又转了回来,请了雷七奶奶来给她看伤。

她怕被雷七奶奶看出来,忙说因为用了汤婆子捂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不觉得疼了。

雷七奶奶的诊金,还是三表哥掏的。

第626章

先发个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大家都睡吧,明天再看。爱你们。づ

萧凌然开了方子,交给姜英秀,让她先看看剂量和配伍,等于顺便考验一下她的学习进度,然后就让她到中药房去熬药。

姜大地和沈春柳讷讷无言,萧凌然也没有介意,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自顾自地走了。

姜英秀去熬了药,回来之后,趁热就给七宝灌了下去。

呃,她的动作确实是有一点点粗暴。

不过,作为一个间歇性发作的急性子,她有的时候,确实很缺乏耐心。

灌了药,七宝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下意识的吞咽动作,倒是还在。

药汁基本上没浪费。只在七宝的嘴边沾了一点点。

姜英秀交代了姜大地和沈春柳几句,又出门把六丫她们送回了自己的宿舍,然后才又去找萧凌然。

她实在是不信任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而且刚刚萧凌然的话让姜英秀对于之前手术的详情,更加懵圈了。

那个程主任到底是给七宝亲自做了清创缝合术,还是做了开颅手术?

这里面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难道这个时空的医生这么牛掰的吗?

什么准备都不用,病人来了就能直接开颅?

她带着一脑门问号儿,找到了萧凌然,然后又跟护士长联系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之前做的手术,其实只是七宝头上的外伤的清创缝合术。

口子太大,回头可能会留疤。

但是并没有打开颅骨。

所以,如果脑内有淤血,手术中发现不了也是很正常的。

姜英秀放心了几分,然后又觉得更加忐忑。

唉,七宝这点事儿,真是闹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回到病房,看了看七宝的情况,竟然发现这孩子已经醒了。

不过,那眼神儿有点儿不对焦。

沈春柳正在轻声急促地问七宝:

“好孩子,你现在觉得咋样?头疼不疼?肚子饿不饿?嘴巴渴不渴?”

七宝有些茫然地转向沈春柳,皱着眉毛,看了看沈春柳,又把一张小脸儿转到了另一边,然后看到了姜大地。

沈春柳有点着急:

“七宝,你咋不说话嘞?你不认识娘了吗?你想吃点啥?咱们先喝两口小米粥好不好?”

那孩子把脸转了过来,从病房里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儿,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姜英秀身上。

姜英秀觉得他这个眼神有点怪怪的。

不过她反应迟钝,没有多想。

反而对姜大地说道:

“出去找大夫。”

又对沈春柳说道:

“你先别着急,等大夫来的,要是说可以吃东西,你再给他吃东西。”

听了这些话,那孩子又把脸儿扬起来一点儿,认认真真地看着姜英秀,从头看到脚。

然后,向后一仰,闭上眼睛,谁都不理。

沈春柳“哇”地一声就哭了。

姜英秀忍不住做了个扶额的表情,转身出去找萧凌然去了。

虽然七宝醒了过来就是个好事,普通的大夫也足以应对这个状况。

不过,姜英秀总觉得,这孩子是喝了萧凌然的药才醒了过来的……

不让萧凌然给看一看,她觉得不放心。

姜英秀往外走的时候,恰好赶上姜大地带了个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的查房大夫往里进,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姜大地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避开了姜英秀的眼睛。

姜英秀顿住了,看了一眼姜大地的背影,她断定这家伙肯定有什么心虚的事情瞒着自己。

说不定跟老宅那边有关。

老宅一直喊他过去吃饭什么的,具体是有什么图谋,一时半会儿的,似乎也没有什么迹象。

姜英秀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姜老太太竟然想把许玉莲和姜大地凑做堆儿。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在她来的那个世界,亲戚关系这么近的人,根本就没什么可能,有这种神展开嘛。

萧凌然那边有几个病人在排队,萧凌然见到姜英秀过来,只冲她点了点头,问了一句:

“醒了?”

“醒了。”

“不放心?”

“嗯。也不是,就是……”

“好,你等会儿吧。”

萧凌然之后便不说话了,继续给眼前的病人诊脉,开方。

然后又站起身来,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给后面进来的一些轻伤患者,比如扭到脚脖子的、胳膊错环儿的、脖子落枕的之类,一一手动复位。

姜英秀在旁边听着,咔嚓一个,咔嚓一个,没多大会儿功夫,排队的五六个人的伤势,就全都处理好了。

有些人还需要吃点汤药,有些人需要贴个外敷的膏药,有些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复位完成以后,直接回家就成。

姜英秀自打听到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就一直在心里默默吐槽——这速度!这手段!多亏打架的时候,师父没把这一套用在自己身上!

不然还真是有几分招架不住呢。

病人基本上都处理完了,萧凌然歪了歪脑袋,示意姜英秀:

“走吧,去看看你弟弟。”

到了病房,姜英秀就看到沈春柳在搂着七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一个劲儿地打嗝儿。

而那孩子明明已经醒了,却不愿意看沈春柳,把脸扭到了一边,眉毛还紧紧地皱着,也不说话。

姜英秀看着就觉得,跟平时的七宝比起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突然被自己心底忽然浮起来的想法给惊吓到了——

难道这小子其实已经挂掉了,然后,也被人穿了?

姜英秀觉得背后有种凉凉的感觉,从头顶一直窜到脚底。她的胳膊和腿上都肉眼可见地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靠之!

同时存在周赫煊和洪建设的时空,就已经够无厘头的了!

难道这破地方,其实已经被穿越者穿成筛子了吗?

姜英秀努力挥去心中的想法,还是先专注于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萧凌然给七宝掀开了眼皮看了看,又让他张开嘴看了看舌头,然后又给他把了手腕上的脉搏,还摸了两下脚脖子,然后起身对姜英秀说道:

“秀秀过来,你来摸摸看。”

姜英秀摸了摸,跟萧凌然简单汇报了一下,萧凌然又随口考了她两句,总结道:

“你看,喝了药,人就已经醒过来了。现在虽然不愿意开口说话,意识却是清醒的。脉象也是典型的。再照着原方吃两服,每天一服,连吃两天,淤血就能散干净了。”

“另外,这孩子可能受到了惊吓,魂魄似乎有几分不安稳,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给开服药,喝两天就好。”

这话一说出口,病房里瞬间同时响起两声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其一是姜英秀,其二就是病床上的七宝了。

萧凌然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

姜英秀讯速地定了定神:

“我没事。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太特别的,饮食清淡点就行。另外,有个事情注意一下,服药期间不要让孩子受到惊吓。尤其是大人,不要在孩子面前吵架。”

姜英秀点了点头,不过依然有点心不在焉。

萧凌然随手探上她的手腕,给她把了把脉:

“想什么呢?不要太担心,没啥大事儿。”

沈春柳恰好哭累了,起身找毛巾擦脸,就正正好好看到了这一幕。

毛巾掉了,沈春柳的哭声戛然而止。

等到姜英秀送了萧凌然回来,沈春柳也顾不上哭七宝了,拉过姜英秀的手,一脸狐疑:

“秀秀,你咋认识这里的大夫嘞?他刚刚那是干啥玩意儿呢?”

姜英秀忽然想到,看萧凌然的样子,他的伤势应该恢复得挺好。

那么他到底有没有猜到,把他救了,塞到他家里,就扔下不管了的那个家伙,就是自己这个不孝顺的笨徒弟呢?

沈春柳见姜英秀不但不说话,反而还发起了呆,顿时急的脑门子冒汗:

“秀秀,你咋不吱声涅?刚才那个大夫你咋认识的?他没事摸你手脖子干啥?”

姜英秀被沈春柳的忧急给唤回了神,唉,到底是“亲妈”,虽然这关注点未免稍微有点儿奇葩,但是到底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哈。

不由得心下一软。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

姜英秀意识到自己之前脱口而出的那声师父,说道:

“他是我老师,教了我不少本事呢!去饭店当学徒的工作就是他帮我找的。”

姜英秀看着沈春柳半信半疑的表情,为了安慰她,又解释了两句:

“他不是摸我手脖子……人家是大夫!那是看到我脸色不好,给我把把脉。”

沈春柳听了这个解释算是放下了心,然后一转念又提了起来:

“你不是说他是你老师,怎么又是大夫了?”

“哎呀,娘,人家是大夫咋就不能当我老师了涅?

你别老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胡思乱想地,容易长皱纹儿!

把七宝照顾好了是正经!

你看七宝一直不醒,这不喝了人家的药没多大会儿功夫就醒了?”

姜英秀安慰完了因为担心而有点儿絮絮叨叨的沈春柳,心里的想法又有了几分变化。看来这货的事儿,自己还不能随便放手,还得接着管哪。

原定的出门计划,得推迟一阵子了,不过也不能这么没完没了地推迟下去。

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处理,然后该走就走!

姜英秀暗自做了决定,眼下七宝的事情算是差不多妥当了,再住几天观察观察,没啥大事儿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慢慢养伤。

回头让六丫她们带她过去,把那个许玉莲家的几个胆敢动手欺负七宝的孩子给收拾一顿。

姜英秀丝毫没有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自觉。

如果都是同龄的小孩崽子,她就不说什么了。

就算是把七宝打破了头,害得七宝受了一场大罪,但是,如果真的是同龄的小孩子,或者相差个一岁半岁的,她的心胸,还没有狭窄到会跟一个这么丁点儿的孩子过不去。

然而那孩子,明明比七宝大了好几岁呢。

而且,当时那另外两个姐姐,不拦着不说,竟然也帮着他,一块儿欺负自家的孩子!

你们有姐姐,我家的娃就不行有姐姐么?

谁怕谁啊!

姜英秀知道,姜家三房以前的软柿子作风,挨欺负是正常的,没人欺负反倒不寻常。

然而,即便如此,她许玉莲本身就是远房亲戚,家里的孩子竟然还欺负到主人头上来了,这也太不把三房当回事了!

即便姜英秀心里从来没把姜家当成自己的家,也没有把三房在姜家的地位问题当成一回事儿,但是,自己不在意、那是自己的事,别人要犯到自己头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了,还有姜大地!

姜英秀想起来姜大地,就觉得有几分烦躁,心头的戾气不由自主地又升腾了几分。

见过客套的,没见过这么客套的!

见过爱面子的,没见过这么爱面子的!

姜英秀心头的烦躁感越来越重,她不由得扯了扯衣领。然后在沈春柳拽住了她的手,问她:

“秀秀,你这是咋地了?你的脖子咋都红了?”

姜英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果然红了。

而且,不像是那种被热到或者被勒到的红,而是一条条像是被尖利的爪子挠过的血痕一般的红。

一道一道,纵横交错,乍看起来仿佛鲜血淋漓,很是吓人。

姜英秀顿感奇怪。

自己的体质被空间强化以后,皮肤一直是白皙润泽的,连个青春美丽痘都不起,别说这种奇怪的血痕了。

她随口安慰了一下沈春柳:

“大概是衣服领子里面的毛刺刮拉的。没事儿!”

姜英秀走出了病房,去找了认识的护士姐姐要了个镜子,对着镜子照了照。

自己的颈部竟然泾渭分明,几乎成了两个世界。

上半截皮肤晶莹润泽,白皙细滑,怎么看都是年轻又鲜嫩的健康肌肤,而且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而衣领以下,接近脖子根部的下半截的皮肤,就像是什么古怪的刺绣一般,演绎着繁复的、纵横交错的花纹。

只不过这“绣线”,是血红色的。

姜英秀感到非常奇怪,把镜子换给了护士姐姐,道了谢,然后就飞快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一闪身进了空间。

进了空间,姜英秀顿时大吃一惊。

空间之灵“小灵”,头上的两根短短弯弯的金角,竟然都已经被黑色的暗纹缠满了。

而小灵白嫩的如同婴儿一般的身体上,也开始有很多黑色的淡淡暗纹浮现了出来,就像是绳索一般,将小灵的身体紧紧地束缚着,缠绕着。

姜英秀瞬间觉得心里一沉。

这黑色的暗纹,跟自己颈部的血红色纹路,竟然完全是同一种风格!

第627章 你对得起谁

钱来顺恨恨地盯着宋娇兰和胡卫东,心中只盼这件事千万不要被爆出去。

唉,可是这片是工厂家属区,虽然大家伙儿是自己起的房子,也有些是分的或者买的房子,但是彼此之间离得都不算太远。

院子和院子之间,也就空出个百十来米。

人家要是真有心查探,能瞒住一时,也瞒不住一世。

但愿梅梅这孩子能机灵点儿,快点把她爹带回来吧!

钱来顺的模样看起来比宋娇兰周正不少——能生出宋寒梅那种漂亮姑娘,说明这个当娘的,颜值也逊色不到哪儿去。

只是,此时此刻,担忧和焦虑,让她整个人,宛如蒙上了一层灰尘。

她斜靠着坐在炕沿边儿上,后背倚靠着墙,整个人垮垮地堆成一坨,脸上但凡能皱起来的部分,都紧紧地皱着,眉宇间、鼻子上、甚至嘴边的法令纹,都深了一层。

整张脸的颜色,简直像是老了十岁都不止。

再看宋娇兰,她那脸色,其实比去年舒展了不少。

虽然依然憔悴沧桑,好像藏着多少苦不堪言的心事,然而仔细观察,却会发现她的眉目之间,多了一种被滋润、被宠爱的满足与欢喜。

都是过来人,钱来顺又怎么想不明白,这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子的?

然而,既然人家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另一个也默不作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自己么,还是不要说什么了。等大春回来滴,这是他的好妹子,他不操心谁操心?

被服厂的管理还是很人性化的,看到宋寒梅大晚上的骑着自行车来厂子里找宋大春,跟宋大春一起值班的工友还热情洋溢地要跟着一起来,毕竟宋大春平时就是那种特别乐于助人的,他遇到事了,大家伙儿也都乐意帮忙。

宋寒梅不算会说话的,不过还是尽量婉转地拒绝了:

“我娘摔着了,伤得不重但是位置有点尴尬,所以我没好意思让邻居帮忙。

我扶不动她,我姑娇娇弱弱地,那力气还没有我大呢,而且我姑也摔了一下,爹你快回家看看吧。”

宋大春听了,急匆匆地把工作交接给了家人,自己骑着自行车,让宋寒梅坐在后座上,载着闺女就往家跑,把两个车蹬子蹬得飞快,远远看去,那车轱辘都快转成风火轮儿了!

俩人一路急匆匆地到了家,除了被路上的巡逻队拦了一下,耽搁了五分钟左右,基本上就没浪费多少时间。

耽误的这一点功夫,宋大春也用无与伦比的速度和体力给弥补回来了。

俩人快到家的时候,宋寒梅跟宋大春说了句:

“爹,你到家以后,千万别激动啊,冷静点儿,今儿个这事儿有点麻烦。”

宋大春一听,心里就咯噔一声。

难道是媳妇儿娘家来人了?

不过,如果是媳妇儿娘家人来了,闺女是不会去叫自己回家的。再者说,自己的媳妇儿自己还不知道?要是娘家来人了,她也不会用自己摔着了这种借口,只会实话实说。

那会是什么事儿呢?

一路沉吟着,宋大春的脸色就难免有几分难看。

不过,很快父女二人就进了家门。

听到屋子门响了,宋娇兰急急忙忙地迎了出去,看到来的人是宋大春和宋寒梅,才觉得如释重负一般,吁了一口气。

不过,她实在是放松得太早了。

或者说,她高估了自己跟宋大春的兄妹感情,却低估了宋大春跟她丈夫的情谊。

宋大春进了屋,一眼看到了堆睢成一坨的老婆钱来顺:

“顺子,摔着哪儿了?你哪难受?”

钱来顺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宋娇兰:

“我说不清楚,问你的好妹子去吧!”

宋大春瞟了一眼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的胡卫东。

这小子他认得,是个整日在街道上窜来窜去的运动骨干,听说还混进了革委会,在他们主任、副主任面前,都很有几分脸面!

宋大春眉头一皱,自己家里人,自己清楚。

各个都是根正苗红,不是工人阶级,就是贫下中农,没有一个身份有问题的。

包括“好妹子”宋娇兰和她爷们儿程满仓。

这俩都是农民出身,还是祖祖辈辈都穷得底儿掉的那种。

唔,所以说,这小子大半夜的跑到自己家来,是干什么来了?

宋大春长得算是相貌堂堂,身材高大挺拔,结结实实,一张时下流行的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脸膛宽阔,脸色红润,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咱们工人有力量”的典型代表。

跟胡卫东面对面站在一起,宋大春能完完整整地把胡卫东装下,还有富余。

宋大春皱了皱眉,胡卫东这时候似乎如梦初醒,站了起来:

“宋大叔,我是梅梅的同学……”

宋大春有点迷惑:

“你是梅梅的同学?小伙子长得挺着急啊!你这大半夜的跑到我们家来,是要找我们家梅梅?你是不是对梅梅图谋不轨?”

这话问的,让人家怎么接嘛!

不过,倒还真是被他说着了。

宋娇兰一脸的生无可恋,胡卫东干脆利落地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的行为,依然想要逞英雄,保护他的女人:

“这事儿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认打也认罚。你们愿意公了就公了,愿意私了就私了,我都接受。我更愿意私了,但是你们要是非得让我进监狱、非得让我吃枪子,我也没有怨言。”

这话说得,屋子里几个女人都快掉眼泪了,可是宋大春却遏制不在地愤怒,“啪”一巴掌打到了胡卫东脸上。

“你少在这装大尾巴狼!妈的敢欺负到老子的人头上!咋地,吃枪子不是你应该应分的吗!你还觉得冤枉你了?”

宋大春这一巴掌下去,胡卫东就被打得一趔趄,头就被扇得歪到了一边,紧跟着半张脸就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脸上的手指印,和半张脸迅速地肿胀、麻木、撒了一层辣椒面一样、肿成了刚出锅的馒头似的感觉。

胡卫东没有还手。

他知道必须得经过这么一遭。

宋大春恨恨地瞪了宋娇兰一眼。

“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你这样子轻浮放浪,对得起谁?满仓在外头拼死拼活地给你挣钱,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你想到满仓的时候,心里头就不会觉得难受吗?”

第628章

宋娇兰的脸色灰败下来。

是了,这种事情,虽然胡卫东愿意扛起来全部的责任,但是自己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即便是亲爹、亲娘、亲兄弟,遇到这种事儿,难道还能在站在自己这边?

他们一样会觉得丢人,会觉得没脸,会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或者姐妹,给他们的脸上抹黑了。

这都是能想象得到的,不是吗?

宋大春虽然平时为人仗义、古道热肠,看着就像是个好人。

然而他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哥。自己又凭什么指望这个干哥哥,一边被人戳着脊梁骨,一边还要做到连亲哥都做不到的事儿呢?

说起来,名义上自己是他的妹子,实际上,自己更像是他的兄弟媳妇儿。

他跟自己的丈夫程满仓才是真正有兄弟之情的吧。

自己指望他能够理解自己,不是太天真了吗?

宋娇兰想到了那些孤单寂寞的夜晚,又想到了胡卫东跟她在一起的那些夜晚。

虽然她一直都很小心,努力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变化,可是,这事儿,迟早还是会暴露的吧。

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只能指望着,宋大春能够愿意为了保全程满仓的颜面,不把这件事儿给闹大了。

不然的话,胡卫东这个唯一愿意舍命保护自己的男人,怕是真的要吃枪子儿了。

自己的下场,想必也逃不了被批斗、被游街、被挂上“破鞋”的牌子,甚至被不同的男人凌辱。

她想到了几年前,自己目睹过的一起案件。

当时她还没有跟程满仓定亲,还是个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

村里有个非常漂亮的中年寡妇,出事儿那年大概也就二十八岁吧。

跟一个下放到村里来的戴眼镜儿的文化人,搞到一起去了。

嗯,所谓的搞到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证据。

他们被人捉住的时候,那个寡妇——她记得,当时人们都管她叫莫二嫂。个别人管她叫桂英。

她婆家姓莫,闺名大概是叫桂英或者贵英吧。

当时,他们被人“捉奸”捉住的时候,莫二嫂只是给那个文化人、大家都管他叫戴老师——送了一篮子青菜。

只是一篮子青菜而已。

两个人的衣裳都穿得好好的,也没有做什么苟且之事。

但是就因为这一点,莫二嫂就被村里闹腾最欢的几个流氓给挂上了“破鞋”的牌子——莫家本来就是外来户,跟村里人不同姓的,村里人多数都姓程。

那些平时调戏过莫二嫂,却被她严词拒绝的男人,和那些平时嫉妒莫二嫂的美丽的女人,表现出了他们身上最为丑陋的一面。

作为一个小女孩,宋娇兰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恐怖的印象。

莫二嫂那头

所以,虽然程满仓跟她长期分居两地,她都没有动过去勾引别人的心思。

然而,胡卫东这个突然出现、把她误当做是宋寒梅而强硬地侵犯了的男人,却唤起了她心里,那种本来就难以压抑的渴望。

程满仓一直待在外地,一年到头,大概也就能回来个一趟两趟,而且每次回来还待不了几天。有些时候,他甚至还会直接回村里,而不是到宋家来看望自己……

宋娇兰真心觉得,丈夫有些时候,似乎简直就像是个陌生人。

这样的日子多了以后,宋娇兰越来越觉得,自己跟程满仓的感情,似乎在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淡了。彼此之间残存着的,似乎只是一种漠然。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出嫁,有没有家?

她默默地生活在宋家,觉得自己像是个隐形人。

白天的时候还好,她去被服厂上班,默默地干活儿,白天的时光,就很容易度过了。

而晚上回到宋家,她也会努力去尝试,帮着嫂子钱来顺做家务。不过,钱来顺这个嫂子,实在是太能干了。几乎都不需要她做什么事。

这样,她的漫漫长夜,似乎就更加难熬了。

这么久了,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熬着吧,熬着吧,等到老了,就好了吧。

然而……

那一天,胡卫东打破了这一切。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她拼命一般,使出浑身解数,抓住了眼前这根救命稻草。

她知道,一旦被发现了,这点短暂的欢愉,带来的后果,就是世界末日。

可是,她实在是太寂寞了。

这种寂寞,几乎深刻入骨,镌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这让她犹如扑火的飞蛾,明知道靠近那温暖,自己会被烧成一团灰烬,却还是忍不住要义无反顾、奋不顾身。

宋大春看着怔忡流泪的宋娇兰,到底没有忍心再说下去。

忍不住又恨恨地踹了胡卫东一脚:

“都是你这个王八羔子惹的祸!妈的敢祸害老子的兄弟,敢欺负老子的妹子,谁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胡卫东虽然被打得很痛,心里却无比的清醒冷静,甚至有几分吐槽的欲望:

“你要是知道,老子本来想上的其实是你闺女,怕不是要打死老子咯……”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宋大春郁闷了。

眼下这个局面,他真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好把胡卫东赶出了家门,然后等到天亮了,自己跑到了邮电局,去给程满仓打电报:

“大事,速归!”

……

胡卫东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宋家。

他知道,不管这事最后怎么处理,自己怕是再没有机会跟宋娇兰在一起了。

除非……除非那个程满仓,不愿意再要宋娇兰这个媳妇儿了。

不过,那时候,自己差不多也该已经吃过枪子儿了吧。

或者,再乐观点,也该进了班房了吧。

那时候的宋娇兰,就算是顶着破鞋的名声,被程满仓给甩了,难道还有可能会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吗?

胡卫东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愿意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即使,看到宋娇兰就那么默认了自己的说法,而根本就没有出言为自己辩解,他竟然也不觉得失望。

他想要擦干她的眼泪,他想要,让她从这件事情里,尽最大可能,全身而退。

虽然要做到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他揽过全部罪责,也许,他们会为了保全自家的颜面,而不再对她穷追不舍。

胡卫东一夜未归,他家里人当然都很担心。

可是他一个大小伙子,偶尔在外面过夜,倒也不算出格。

这会儿见到胡卫东回来了,胡小娟先开口把他给怼了:

“哥,您老人家能不能靠谱点儿啊?咱爸咱妈都快急疯了,差点就往路灯柱子上头贴寻人启事去了!”

第629章

大家好,作为一只立了fg就会被迅速打脸的作者酱,我打算再立一个新的fg“以后再也不立fg了!”看看这回能不能奏效!以下是防盗章,正文还在挤牙膏中,大家明天再看。

村子里的大事小情,往往都像是长了飞毛腿,很少能在自家过夜的。

一般都是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可以传的满屯子都是。

倘若,再赶上集日,基本上,几天的功夫,就能传遍十里八村。

杨树沟子村的老姜家,再一次登上了十里八村流行八卦的头版头条。

姜大地这个蔫吧人,竟然做了大人物才能做到的事——他,离婚了!

而且,还被他爹打折了腿!

当然,姜大地被打断的腿只有一条,另一条也有些轻度的损伤,但是这话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变成了姜大地的两条腿,都被打得齐根折断了,以后说不定就要瘫吧在炕上……

姜家人,乃至远在沈春柳娘家的沈家人,

沈春柳听到了,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就想要去老宅看看姜大地,还想自己出力照顾他,把他给伺候好了。

但是,看着姜英秀、姜英俊他们几个孩子的脸色和眼神,她就有点不敢轻举妄动了。

于是就拉着姜英秀抹眼泪:

“四丫头,你爷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呢?你爹真的被打瘫吧了吗?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也没个人伺候他……”

说到这里,沈春柳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周围的空气怎么那么安静呢?

抹了抹眼泪,抬眼一看,被自己拉了半天胳膊,絮叨了半天的大闺女,四丫头姜英秀,这会儿的脸色,已经被锅底还黑了。

另外几个小家伙,现在都一脸的乖巧安静,一个个缩着脖子,简直就像雪地里的鹌鹑似的。

沈春柳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张了张嘴,说道:

“四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你爹他……这也太可怜了……”

紧接着不等姜英秀说什么,又忙忙地插了一句:

“四丫头,你爹他……他再怎么不好,终归是你爹啊。你要是都不去看看,不去伺候他,村里人会怎么看你?”

姜英秀没有说话。

村里人怎么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难道还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山旮旯里头咋地?

即便我真的一辈子窝在这个山旮旯里头,谁敢对我说三道四,我也能要他好看!

只不过,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

她的想法,沈春柳是不可能明白的。

就像是她来的那个世界,五六十年代生人,跟八零后九零后,对待网络游戏的态度一样。

而当八零后九零后老去的时候,一样会遇见他们看不惯、年轻人却趋之若鹜的东西。

代沟这种东西,其实只存在于不同代人之间,跟年代、时代之类的,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姜英秀苦笑了一下,她不知该如何给沈春柳解释,所以,只好强势一点了:

“老宅你就不要去了。我会抽空过去看看的。如果你觉得非去不可呢,就让六丫她们过去看看,回来把情况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你们两个刚刚离了婚,村里人这会儿可都看着呢。

刚刚离了婚,就巴巴地送上门去,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人家说你自甘下贱,你就愿意?

再者说了,就算你的名声,你不爱要,可以不要,那我们姐妹几个的名声呢?你也一点都不顾及吗?”

姜英秀一番话,句句如刀,听得沈春柳又开始泪流不止: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你爹……你爹也太可怜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么狠,肯定不会愿意照顾他的……”

姜英秀翻了个堪比华妃娘娘的大白眼:

“你咋知道人家肯定不会照顾他的呢?

再说了,人家有亲爹、亲娘、亲妹子、亲侄子、亲表妹、亲侄子媳妇儿,一屋子人都在呢!

哪里轮得到你操心?

而且其实六宝早都偷偷跑来告诉我了,我爹就是受了点皮肉伤!

看着血糊漓啦的挺吓人,其实压根儿就没有多大事儿!

才不像外头那帮人瞎传的那么邪乎呢。”

沈春柳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姜英秀再次奉送华妃娘娘版本的大白眼一枚:“爱信信,不信拉倒!”转身就要扭头走开。

然而这个态度,却出奇地有效,一下子就安抚住了沈春柳。

她总算不抱着姜英秀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自顾自说个没完了。

申请也有几分松弛了下来。

姜英秀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哄孩子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哄一个已经成年了,甚至已经年纪一大把了的孩子,是一件更累的事情。

姜英秀其实不怎么在意名声这种东西。

不,应该说,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名声这种东西。

她更喜欢活得畅快,过得恣意。

说白了,就是从小被宠坏了,而且有钱、有才、有颜,所以她上辈子任性了一辈子。

因为心底的善良和柔软,很多时候,她吃点亏什么的,也压根不在意,笑笑就过去了。

但是,她自己愿意吃亏,是一回事。

她不愿意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者说,她若是真的不愿意的时候,谁又能给她亏吃呢?

姜英秀对沈春柳还算得上是包容的。但是,也仅止于包容而已。

对于六丫她们几个,她还有几分当做妹妹看待的情分。

但是对于沈春柳这个“娘”,姜英秀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成母亲的角色,来看待、或者亲近。

就像姜大地被打断腿这件事吧。

下黑手造成他断腿的人,又不是沈春柳。

前脚刚离了婚,后脚又巴巴地凑过去,这算怎么回事儿?

即便沈春柳的思想观念转变不过来,不能做到再走一步,而是非得要带着几个孩子自己过,熬完后半辈子……

就算那样,也比跟着姜大地那么个糟心的东西,憋屈一辈子强吧?

呃,也许她不该替人家沈春柳做决定……

可是,姜大地之前做出来的事情,姜英秀真不觉得有挽回他的必要。

反正,他对这个家的作用,也就是偶尔镇个宅而已。

沈春柳虽然被安抚住了,姜英秀却并没有清净下来。

她刚刚摆脱了沈春柳的“纠缠”,几个小不点儿就撅着小嘴儿,绕着姜英秀,拉着她的衣襟,凑到她跟前,一脸的不开心:

“姐,姐,咱爹真的瘫吧了吗?”

“姐,你是不是骗咱娘的,我咋没见过六宝过来涅?”

“姐,你为啥不让咱娘去看咱爹啊?咱爹再不好,咱娘去看看他,不也显得咱娘大度吗?”

几小只七嘴八舌,纷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有刚刚“伤愈”的七宝淡定地躺在炕头儿望天儿,没有参与进来。

姜英秀微微叹了一声,跟几个小的,她其实还是有几分耐心的。

不过,由于时代背景的差异,她到底还是很难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至少,让这几个孩子能够理解和接受,好像并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她还是打算稍稍解释一下。

她环视了一下几小只,问道:

“你们还记得咱们在老宅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姐姐为什么说起了这个,不过却都懂事的点点头,八丫反应最迅速激烈:

“吃不饱,天天挨饿!”

姜英秀也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那个时候,咱们天天都在挨饿,可是,咱爹问过咱们一句吗?”

几个小娃娃不说话了。

姜英秀又问道:

“前些日子,咱爹咱娘让人家一哄,就把家里的吃的用的,都漏了白,给这个送,给那个送,问过你们乐意不乐意吗?”

几个小娃娃都摇了摇头。

虽然在他们的观念里,家里的东西,大人怎么处置,都是对的。

然而,哪个孩子看到嘴边的好吃的,自己还没有舍得吃,就一眨眼成了别人家的,心里能过得去呢?

这回抢答的,又是一门心思惦记着吃的八丫:“总觉得我们都是丫头片子,吃了好东西就糟蹋了!”

姜英秀又问道:

“前一段,咱爹天天长在老宅,为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几个小娃娃不吭声了。

他们其实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但是却不敢说出来。

姜英秀也没有逼问他们答案,而是淡淡地笑了笑,就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前几天,七宝的脑袋为啥开瓢了,你们总算知道吧?”

几个小娃娃的脸色都变了。

当初,姜大地如果伸手制止的话,七宝其实未必会伤的那么重。

又或者,七宝可能根本就不会受伤。

几个孩子因为这件事,对姜大地的怨气都很大。

又因为离婚这件事,在这几个孩子心中,姜大地是他们的父亲,但是也是无情地抛弃了他们的人。

然而,这一些的怨恨或者说负面情绪,在“姜大地的腿被姜老爷子给打断了”这件事,沸沸扬扬地流传开来以后,就都几乎变得冰消雪融,已经被焦急担心的情绪所取代了。

姜英秀故意把这一件件过往都摊开来说,只是为了唤起他们的记忆和感情。

此时,因为姜大地受伤了,而对他产生同情,甚至是原谅的情绪,其实是很符合几个孩子的性格的。

但是姜英秀没打算原谅他。

她不能决定几个孩子怎么选择,只是想要提醒他们:

“你们的父亲,他从来就配不上父亲这个称谓。”

然而,这种话她也不能直接说。

只能暗示到这一步了。

至于他们到底要不要去探视或者照顾姜大地,毕竟他们是子女,跟沈春柳的情况不一样,她不打算干涉。

至于她自己么,去看是绝对会去看的。

不过,她绝对是去看热闹的!

且不说姜英秀这边如何露出诡异的微笑,姜大地这边,却是痛不欲生。

他的腿很痛,屁股也很痛。

所有受了伤的地方,都痛得要命。

而最关键的还是,姜老爷子最终也没有把他送到县医院去挂水。而雷七奶奶这回给他用的药,不知道为什么,敷起来疼得就像被针扎一般。

虽然药效倒是挺不错的,但是这个滋味,真是够了。

姜大地伤病在身,却无人照料,心里也十分凄苦。

姜老爷子把他打坏了,自己也有几分后悔。

不过,对姜老爷子来说,跟大队长一块儿去赚工分儿才是正事儿。

别的事儿,哪一件都没有种田重要。

所以他只在早晨出门前,晚上回家后,来看一眼姜大地的伤势,顺便说教两句人生的道理,然后便毫不留恋地走了。

姜老太太白天倒是来看过他,也说要照顾他。

但是,真正让她动手做事,除了照顾姜老爷子,别的事,她似乎都做不那么明白。

就说照顾姜大地这件事吧。

姜大地腿上的裤子被打烂了,跟模糊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会把他的裤子剪掉,把伤口的碎布清理干净,然后再孵上药膏。

而到了姜老太太这里,姜大地的伤口竟然跟裤子沾到了一起……

光是这个描述,听在耳朵里,就赶跑了姜老太太的全部勇气。

于是,她抓壮丁一般,把心爱的侄女许玉莲给派了过来,让她帮忙伺候姜大地。

可是,许玉莲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呢?

她恰到好处地“病”了。

只说头痛。

头痛这个病呢,引起的原因很多。

即便是现代社会的医疗条件,头痛也很有可能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而既然查不出毛病来,大夫也就不敢开药。

雷七奶奶倒是生猛,给许玉莲把了脉,又问了问一些详细的症状,竟然还真的开了方子出来。

然而许玉莲听人念过了药方,方才知道,这里面的主要药材竟然是丹参、黄芪、大枣、枸杞子之类特别常见的药材。

这个方子的主要对治方式,就是补气养血。

不过,这个方子的优点就是每一味药的味道都还不错,虽然有些中药味,但到时不苦。

属于捏着鼻子可以轻轻松松一口闷的那种。

许玉莲找到了钱丽娟,拜托她帮忙照方抓药。

为了效果逼真,也为了下一步能够合作,许玉莲还特意从自己的私房里头,拿了些现钱出来。

钱丽娟不愿意姜英杰太过辛苦,自然不会放过这正大光明地赚钱的机会。

于是钱丽娟揽下了抓药、煎药、喂药的工作,让许玉莲几乎后顾无忧。

第630章 灵光

宋大春纠结了几分钟,然后还是咬着牙决定了,自己的兄弟对这事儿是什么态度,那是他的事儿。

可是自己知道了,就不能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自己的兄弟被人笑话,成为最后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只有他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反正宋寒梅已经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老婆钱来顺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宋娇兰自己做了亏心事,不能因为认了自己做哥哥,自己就偏袒她……

宋大春尽力用最简洁的语言,简简单单地跟程满仓交代了这事儿:

“满仓,大哥对不住你,娇兰在家不守妇道,跟一个小伙子搞上了。”

程满仓正拿着一个搪瓷茶缸子滋溜滋溜地吸溜着喝水,他刚才吃饭的时候,一不留神有点儿吃咸了,这会儿渴得要命呢。

听了这话,手忍不住抖了一下,一大茶缸子水都毫无征兆地歪到了他自己的方向,把胸前的一大片衣襟都给洒上了。

水很烫,他能感觉到胸前肌肤的灼痛。

然而,这灼痛之感却比不过他心里的痛。

他不敢置信地把视线转向了宋娇兰。

宋娇兰脸上的那些枯萎憔悴,似乎都消退了不少。整个人看着都鲜润了许多。看来这是没少被滋润哪……

他忍不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涩声问道:

“多长时间了?”

宋娇兰略低了低头,转而又抬起头:

“其实没多久。而且,我也不是自愿的。”

她不打算浪费胡卫东的一片心意。

既然胡卫东决定那么勇敢地独力承担责任,自己还是跟他统一口径吧。

“你不是自愿的?那……”

程满仓把目光投向了宋大春。

宋大春看了一眼钱来顺,钱来顺叹息了一声,补充道:

“那小子叫胡卫东,他说是他强迫了娇兰。然后还威胁娇兰不要说出去,不然就让她身败名裂。娇兰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情,既然已经被他污了清白,当然不愿意声张。”

程满仓一脸茫然地再次看向宋大春。

他一身风尘仆仆,到家后还没换过衣裳,带着一身长途跋涉的灰尘就直接煮了大碴粥,这会儿刚刚吃过饭,看着一脸的沧桑,衣裳前襟被滚开的茶水浇透了,就那么紧紧地贴在皮肉上,看起来就格外落魄、沧桑、让人可怜。

宋大春有点无语,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兄弟。

钱来顺又说:

“要我看哪,头一次,肯定是那小子强迫娇兰的。

那段日子我正好回娘家帮我嫂子伺候月子去了,在厂里为了请假的事情还差点跟段主任打起来。

那时候要不是娇兰和张大姐乐意帮我顶班儿,我这假能不能请下来还是两码事呢!

娇兰白天晚上的忙活,干完自己那份活儿,还得帮我干活儿,晚上肯定睡得死沉死沉的,有点啥动静都不待醒的。

那小子是梅梅的同学,说不定一开始是冲着梅梅来的,娇兰算是替梅梅挡了灾了!

至于后来么,你跟娇兰是两口子,你们俩自己聊聊吧。

要我说,这事儿能不闹大了,还是不闹大了的好。

那小子话说得漂亮,跟我们说他认打认罚,公了私了都乐意,不过他家就他一根独苗,若是公了,他爹娘可能就得绝后了。”

话里话外,钱来顺的意思都是希望程满仓能把这事儿给压下来,宋大春瞪了她一眼又一眼。平时很听话、很贤惠、很给自己老爷们儿在人前留面子的钱来顺,这回破天荒地没接招,跟没看见一样,没搭理宋大春那一茬儿。

宋大春恼了,直接吼出了声:

“这是程兄弟的家事,你个老娘们儿家家的,跟着瞎掺合啥?”

钱来顺揉了揉额角,一脸的疲惫:

“你当我愿意掺和呢?

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你知道娇兰妹子得遭遇啥对待不?

到时候娇兰妹子被人拉出去游街,被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老娘们儿扔一身一脸的烂菜叶子,被那帮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摸摸这里摸摸那里,说不定还要扒了衣服舔上两口,程兄弟脸上就有光了?

到时候这个家,能不散?

到时候你说程兄弟要是离婚了再娶一个,你上哪划拉一个比娇兰妹子这品貌更好的人去?

跟程兄弟年貌相当的,有哪个能剩在家做老姑娘?

娶个寡妇,你知道她嫁过来之前清白不清白?

再说寡妇说不定还带一串拖油瓶呢!

哪有程兄弟和娇兰妹子这样的结发夫妻好?

反过来看,这事儿只要不闹大了,以后只要他们不再来往了,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程兄弟和娇兰妹子自己心里知道,两人以后,说不定更恩爱了呢。”

钱来顺平日里真没这么能说,这番话说出来,都把宋大春和程满仓和说呆了,眼下这个,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钱来顺么?

然而,钱来顺只要一想到宋寒梅的名声要被宋娇兰这摊子烂事儿给牵连上,这脑子就转得比平常快了不止一倍,说辞也一套一套的,连她自己都快被自己说服了。

其实她心里头唯一想着的,就是宋寒梅还得嫁人呢!

要是知道她老宋家出了个搞破鞋的女人,还是这丫头的姑姑,外人哪知道是亲的,还是认的?

这丫头本来性子就有点儿傻乎乎愣怔怔的,自己和大春还那么宠她,连家务活儿都拿不起来几样,到时候谁还敢娶?

心怀对女儿的未来的担忧,她一向不怎么好用的脑子也灵光起来,一向不怎么灵活的唇齿也好用起来。

而且,她一向很尊重自己的丈夫,一向认同夫唱妇随,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她不由自主地扛住了丈夫的压力。

程满仓听了这些话,觉得有些道理。

但是他心里依然空落落的,感觉整个人被掏空了,嫉妒似乎是一种吞噬能量的虫,将他的身体和灵魂,吞吃得一干二净,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一个空有强悍的外表,实际里面却空空如也的空壳。

他触不到自己的五脏六腑,触不到自己的心跳,触不到自己的感觉。

只觉得,整个人都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他本能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宋娇兰,她微垂着头,并不与他对视。

从他回来之后,从他们见到面到现在,她似乎一直没有看过他。

她的目光不在他身上了。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了。

她,是变心了吗?

第631章 皮带

程满仓什么也没说出来。

宋大春跟瞪着仇人一样瞪着钱来顺。

钱来顺今儿个的胆子特别大,竟然敢扑过去捋虎须,硬着头皮顶着宋大春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走了过去,拉住了他的胳膊:

“大春,咱们回去吧,让娇兰和满仓俩人好好聊聊。”

宋大春还想留下,却被钱来顺拉着走了:

“大晚上的,你也让程兄弟好好歇歇,再说了,娇兰她不也是你妹子?就算不是亲妹子,这么多年了,难道娇兰不是把你当亲哥敬着?等人家两口子商量出来个长成来了,你再过来跟着张罗也赶趟啊!”

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儿拉着宋大春。

宋大春虽然比钱来顺力气大,可是钱来顺毕竟也是体力劳动者,宋大春不认真挣扎,钱来顺还是拉得动他的。

俩人走了,宋大春走得有几分犹犹豫豫的,钱来顺却是恨不得脚底下生风。

等到关门的响声传来,程满仓的脸上,才仿佛忽然有了一丝活气。

他凝视着宋娇兰。

媳妇儿刚嫁给自己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的一朵鲜花呢。

只是这么多年来,聚少离多的,媳妇儿又一向懂事儿,熬着熬着,就熬成了一副枯萎憔悴的样子了。

她之所以会跟那个臭小子搞到一起,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太久太久都没碰过她了吧……

可是,这些念头,虽然是最先浮上来的,却很快就被后来兴起的念头给压过去了。

就算是我对不住你,你又怎么能对不起我呢?

就算是我没有满足你,你又怎么能给我戴绿帽子呢?

就算是我没有照顾你,让你一个人过了很多苦日子,你这么多年都忍了,为什么不能继续忍下去呢?

他怨恨她。

打心眼儿里头怨恨她。

她的脸已经老了,身体也远远不如新婚时候的鲜嫩水润。

但是却依然带着股诱人的味道,像是八九月份的桃子,红彤彤、水灵灵,散发着香气,让人看见了就想要咬上两口。

只可惜这会儿这个桃子,被虫蛀了,最甜蜜的部分被虫吃了!这简直比那种长了烂斑的桃子还要让人生气!

自己还要留着这颗被虫蛀过的桃子吗?

他想着想着,竟然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冲动。

他突然一跃而起,扑向了宋娇兰,二话不说地往后掰过她的胳膊,把她压倒在炕席上,直接扒下来她的裤子,势不可挡地开始攻城略地,横冲直撞。

宋娇兰万万没想到程满仓会突然来这一出,顿觉惊慌失措,然后剧烈的疼痛和莫名的耻辱感,让她很快就泪流满面。

然而她只是默默无声地哭泣,并没有求饶。

这种表现,让程满仓愈发觉得愤怒。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恨恨地发泄在了宋娇兰身上,直到自己精疲力竭。

宋娇兰的身体被他留下了很多痕迹,粗暴的伤口一道一道,但是她从始至终,一直沉默,虽然一直在默默流泪,却没有对他有任何回应。

这种态度,让程满仓愈发恼火,愈发愤怒,愈发有种说不出口的羞耻。既然那个胡卫东是大侄女宋寒梅的同学,那么年岁必然跟宋寒梅差不多,即使比宋寒梅大上几岁,也是正当年的小伙子。

他忍住了没有问出口,他是不是比我强?

心里却沮丧极了,知道这个问题不用问,一个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再弱又能弱到哪里去?

两个人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程满仓狠狠地踹了宋娇兰一脚,把她踹下了炕:

“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收拾收拾吗?”

宋娇兰摔下了炕,好在炕不算太高。她揉了揉腰身上的淤青,又揉了揉摔在地上的伤口,沉默地站了起来。

宋娇兰早就已经悄悄地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这会儿,她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从地上起身,找了个件长长的工作服大褂给自己套上了,然后就开始拾掇炕上地上的一片狼藉。

默默地做完了清洁,到外屋地打了水给自己洗了洗,然后又给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宋娇兰还是低垂着头,不去看程满仓的脸。

她一丁点儿都不想看到他。

这一次,不是他第一次对她动粗了。

但是这一次,她心里却奇异地感到安宁,而不像之前那些时候,每次被程满仓动粗,她都委屈得要命。

她跟胡卫东在一起,并不是要报复程满仓。

程满仓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谁家的男人是十全十美的呢?

她只是,太寂寞了。

胡卫东年轻的身体,永不消退的激情,让她忍不住觉得,窥见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他迷恋她的身体。她看得出来。对,她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他心头所爱,另有其人。

她知道胡卫东的心事,甚至有好几次对他说,会帮助他搞定宋寒梅,和宋寒梅的父母,拿着个当胡萝卜吊着他,其实,就是为了能多跟他相处一些日子。

她知道他们注定要分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她也知道这事儿闹出来之后的后果,唯一出乎她意料的,只有胡卫东竟然会挺身而出,揽下所有的责任。

当然了,她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胡卫东离开了这里,很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年轻人一时冲动,慷慨赴死的话,是很容易说出口的。

然而真的让这样一个人为自己去死,她不愿意,也不舍得。

程满仓从炕上爬了起来,下了地,抽了自己的裤腰上的皮带,开始抽打宋娇兰的身体。

宋娇兰开始想要躲开,但是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

程满仓看着宋娇兰一直沉默不语,偶尔会露出微笑的表情,心头只觉得透心凉。

然后便是愤怒。

无边无际的愤怒,承受不住的愤怒。

他想把一切都毁掉。

即使不能把一切都毁掉,至少也要毁掉这个女人!

他再次扑上前去,把宋娇兰的衣服扒了下来,然后拿着皮带开始往宋娇兰身上狠狠地抽过去。

宋娇兰用手臂护住了头脸,一开始还咬牙忍耐,然而很快就受不住了,开始扛不住地痛呼出声。

第632章 算账

宋娇兰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程满仓却一直沉默着,只不停地抡起手中的皮带,没头没脑地抽打下去,却并不骂她。

他其实并不想把这事儿闹大。

不过,这声音这么响亮又凄厉,周围的人家难免会听到些动静。

最先听到的是宋寒梅:

“爸,妈,我咋听着我姑的声音这么瘆人呢?这是怎么了?”

钱来顺和宋大春对视一眼,急急地跑过去宋娇兰那屋,结果就见到程满仓在抽打宋娇兰这一幕。

钱来顺急忙推着宋大春,让他上前拦下来:

“快拦着点程兄弟,这要是打出人命来,这事儿就没法善了了。”

宋大春心里咯噔一声,也是,虽然宋娇兰娘家没人了,可是倘若程兄弟真的把宋娇兰给打死了,回头厂里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毕竟捉奸捉双,他把宋娇兰打死了,人家姓胡的嘴巴一歪歪,坚决死活不承认有这么一茬,程兄弟就得给宋娇兰偿命!

再说了,宋娇兰这事儿虽然做得不对,对不住程兄弟,但是毕竟罪不至死。

而且宋娇兰也管自己叫了好几年的哥,真让程兄弟把人打死了,自己这个哥难道是摆设?

宋大春上去一把夺过程满仓手里的皮带,这才发现程满仓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像是迷失了神智一般。

他忍不住心头一凛,赶紧抱着程满仓,拖着他来到了另一边,还让钱来顺给投了一条冷毛巾过来,让程满仓擦擦头脸。

程满仓机械地擦完了脸,眼睛里的血红色也退了下去,见到宋大春,冷漠地用仿佛看死人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越过宋大春的肩膀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被打得破破烂烂,身上的皮肉也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宋娇兰。

宋娇兰瘫坐在刚刚那个角落,双手捂着脸,无声地流泪。

程满仓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这事儿还没完!”

宋娇兰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她很害怕。

但是她并不打算求饶。

程满仓这个人有多固执,她还不知道吗?

求饶也不会有用的。

只能挨着。

挨过去就好了。

或者,挨不过去,死了,也就好了。

宋娇兰默默无语,然而眼泪却没有停过。

她衷心希望胡卫东回家了以后,能清醒过来,能反悔,能懂得逃走,不要再回来了。

不然,怕是程满仓绝对会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私了,他指不定会提出多么折辱人的条件。

而如果公了,不要了胡卫东的命,程满仓是不会满意的。

宋娇兰突然开始憎恨自己了。

为什么自己要把胡卫东扯进来呢?如果仅仅满足于那一次意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如果过了半个月就赶紧快刀斩乱麻,是不是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这件事情,原本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说到底,还是该怪自己太贪心了吧。

程满仓恨不得打死她,而胡卫东却愿意为她去死。即使只是一瞬间,这对比,也太强烈了。

宋娇兰的心里,满满的全都是难过。

她现在不关心自己的头发,不关心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不关心自己会被多少人谩骂、侮辱和歧视,她只希望,程满仓能够满足于折磨她、报复她,而不会去找胡卫东的麻烦。

跟程满仓比起来,胡卫东似乎太过于天真了。

如果程满仓真的去报复胡卫东的话,他也许真的会搭上性命。

程满仓恶狠狠地瞪了宋娇兰一眼,对着宋大春问道:

“那个奸夫是梅梅的同学?”

钱来顺急忙撇清:

“程兄弟啊,那个姓胡的是梅梅的同学,不过梅梅平时都不怎么搭理他,连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当时我就问过梅梅了,这事儿,梅梅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啊。”

宋大春也有几分恼意:

“咋地,你还怨上梅梅了?梅梅多懂事啊,天天都老老实实地回家,也不招灾不惹祸地,这事儿你怨谁也怨不着梅梅啊!你可以怨大哥照顾不周,也可以怨你嫂子没能早点发现,但是这种事儿,咋地都怨不到梅梅头上吧!”

钱来顺心里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她现在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当初为啥就提了一句胡卫东可能是冲着梅梅来的,宋娇兰可能是替梅梅挡灾了呢?

程满仓要是记恨上自己一家人,回头再把梅梅祸害了,自己到时候就算是杀了他,梅梅的清白也回不来了!

冤有头债有主,这程满仓不去恨那个胡卫东,看这意思竟然恨上了梅梅了,这岂不是疯狗乱咬人?

偏偏这疯狗还是自己家老爷们儿的兄弟,现在要绝交怕是也来不及了!

只能让大春和梅梅多加小心,多提防了!

钱来顺看着程满仓满脸漠然的模样,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觉得瘆得慌。

她一直以为程满仓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和气人儿,他爹娘和几个兄弟那么欺负他、几乎都算得上是压榨他了,也没见他放一个响屁。

结果没想到这老实人发起飙来,简直不给人留活路啊!

看看这家伙把宋娇兰打得!

这明天还能出得去屋么?伤成这样,被服厂的班儿还上不上了?

大概是发现了钱来顺警惕的表情和满脸的不赞同,程满仓突然咧了咧嘴,露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嫂子你别害怕,我问梅梅不是为了别的。

那小子……如果真是梅梅的同学,我就寻思着,说不定能问问梅梅,看梅梅知不知道他家住在哪一片儿?

这人家睡了我老婆,我总不能跟缩头乌龟似的,装没事儿人吧?

不管这事儿闹大不闹大,最后是公了还是私了,总得先见见这个人啊。”

钱来顺紧张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她另外打了一盆热水,兑上点凉的,用手试了试温度,另外投了一条毛巾。

然后就开始一边轻声地安慰着宋娇兰,一边给宋娇兰擦拭她乱糟糟的头发、疼出来的满脸的汗水和鼻涕、眼泪。

擦完了脸,洗了洗毛巾,又帮她一点一点地清理伤口,把身上打破了的衣服撕撸下来,把她身上能擦的地方擦干净,再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宋大春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回头就大力拍了拍程满仓的肩膀:

“好兄弟,苦了你了!大哥给你做主,帮你去找他们老胡家,跟他们算账!你要打架哥冲在前头,你要坐牢哥给你送饭!

没照顾好娇兰妹子,确实是我跟你嫂子对不住你,你怨我们恨我们,都是应该的。

可是这事儿真跟梅梅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丫头除了书本上学校老师教的那点东西,其实啥也不懂,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程满仓继续咧着嘴,拼命挤出来他那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嗯,宋大哥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是那拎不清的人。”

宋大春心说,不管你拎得清还是拎不清,梅梅这丫头我还真得看紧了!

他倒不是跟钱来顺一样,信不过程满仓,只是对胡卫东这件事,不由自主地生出来一种“姑娘大了,开始往家里招狼了”的危机感来。

宋寒梅还真不知道胡卫东家在哪儿,于是,她想到了自己的意中人——李秋实。

宋寒梅颠颠儿地跑去问李秋实胡卫东家在哪儿,然后又发现,这种话自己说出来,似乎容易让人误会,于是就不假思索地把胡卫东卖了。

宋家人、胡家人都恨不得紧紧地捂住这件事儿,程满仓也还没有想好到底怎么解决这件事儿,宋寒梅就已经把这事儿给露了出去。

李秋实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打击胡卫东的机会呢?

要不是被姜英秀打了,躺在家里养伤养了这么久,就凭胡卫东上次堵他的事儿,他早都找回场子来了。

至于说为啥没有举报姜英秀是个女特务的事儿——这不是他还惦记着,举报也不能白举报,还得从中分一份功劳呢么?

可是要功劳,自己的身子骨也得争气啊!

不养好了伤,哪能有那个本事去分这一杯羹?

既然宋寒梅给他送来了这么劲爆的猛料,他当然也得投桃报李,迅速地给宋寒梅画了个地形图,把路径说明也写得清清楚楚,让她拿回去带给自己家里人,还十分贴心地嘱咐她,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对外得注意保密。

宋寒梅感激地连连点头,心头微微涌上一丝甜——对外当然要保密,可是李秋实怎么能算外人呢?

带着花痴的笑容,宋寒梅颠儿颠儿地回去了,而在等待她的消息的过程中,宋大春和钱来顺好说歹说,总算劝得程满仓冷静了一些,放下了偷偷藏在怀里的匕首。

宋寒梅这个猪队友压根儿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一转身就把她给卖了。

当然,这事儿之所以会泄漏出去,来不及让宋家人悄无声息地私下处理了,其实,也不能全怪宋寒梅。

邻居家里那个跟钱来顺一直不对付的谢花枝,这些天一直在努力地化身福尔摩斯手下的街头流浪儿侦探队,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老宋家。

自打那天程满仓回来,她就发现不对了。

等到宋家传出来宋娇兰的惨叫声,她就更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的猎犬,或者是闻到了鱼腥味儿的野猫,整个人都浑身战栗起来。

抓住机会,把钱来顺那个人人口中的贤惠媳妇儿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是她毕生的追求!

哪怕不是钱来顺本人的事儿,如果是宋大春跟宋娇兰搞到了一起,然后被程满仓突然袭击给捉住了,那也够热闹的了!

到时候不信她钱来顺还能那么好脾气,还能不着急、不上火!

谢花枝兴奋得几乎想要欢呼。

然而更多的内容,她却探听不到。

即使是没啥心眼儿的宋寒梅,也对她爱答不理的。

虽然宋家人看着脸色都有几分凝重。然而,宋大春和钱来顺靠的那么近,走在路上还一副彼此扶持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宋大春出了什么事儿。

好多人平时智商不怎么样,然而要做些坏事儿的时候,那脑子就特别的灵光。

谢花枝就是个典型代表。

她平时想不透这里面的弯弯绕,今儿个却脑子格外灵光,一下子就想到,出事儿的应该是宋娇兰,所以程满仓才会回来。

至于说宋大春,应该跟这事儿没啥关系,不然那钱来顺对着宋大春绝对不会是这个态度!

程满仓常年在外,宋娇兰在家形同于守活寡,能出啥事儿,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了!

那么,奸夫是谁?

谢花枝到底落后了一步,看着宋寒梅出去了一趟,又迅速颠颠儿地跑了回来,宋家人紧跟着又倾巢出动,连程满仓也在其中,她就暗戳戳地躲在后面,跟踪了过去。

胡卫东这会儿已经躲进了深山老林,他爹娘和妹子当然不会把胡卫东供出来——主要是知道这事儿的只有他爹娘。

胡卫东的妹子胡小娟一头雾水的,还以为自己的哥哥又跑到那个狐朋狗友家里去鬼混了呢。

反正他又不是头一回不着家了。

她都习惯了。

程满仓看着胡小娟,眼前一亮。

这丫头跟宋寒梅是两种风格,但是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坯子。

胡小娟称得上是盘靓条顺,长了一张巴掌大的小圆脸儿,两只大大的圆圆的眼睛,小鼻子十分挺翘、小嘴红红的润润的,还微微撅着,看着就一脸懵懂,纯真可人。

身材刚刚开始抽条儿,波浪起伏只是微微一点,胳膊长腿长,肩膀却薄而窄,整个人单薄得就像是一棵挺拔婀娜的柳树,站在春风里,长了一树细长细长的、养眼的绿色柳叶儿的那种感觉。

比起自家的那颗被虫蛀了的烂桃子,这样子鲜嫩多汁的,才叫女人嘛!

宋大春忍不住皱了皱眉,程满仓看向胡小娟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再说今儿个大家伙儿是来找胡卫东算账的,这么邪邪地瞅着人家的妹子,算怎么回事儿?

宋大春刚想提醒程满仓一下,没想到程满仓却大喇喇地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胡卫东呢?躲到哪里去了?敢趁爷们儿不在家,睡爷们儿的老婆,他那二两嘚瑟肉,是不是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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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坏事变好事

钱来顺忍不住扭过了脸,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啐他一口。

唉,自己跟大春明明算是来给程满仓撑腰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刚刚他看着人家胡小娟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觉得那么丢脸呢?

胡卫东的娘听了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谁呀你?怎么说话呢?懂不懂什么叫礼貌?有娘养没娘教的玩意儿!”

胡卫东的爹也沉下了脸,先看向了一头雾水的闺女:

“娟子你该干啥干啥去。”

胡小娟一脸不情愿,她还想留下来看看咋回事呢,可是不敢违抗她爹的意思,于是只好急急忙忙地跑了。

然后又对着程满仓说道:

“这位同志,你跟胡卫东有什么矛盾,我们老两口管不着,也不愿意管。

但是你要是欺负我们年纪大了,非得到我们头上来撒野,那我今儿个就把话撂在这儿告诉你,别看我们老两口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程满仓、宋大春、钱来顺面面相觑,听着这意思,这两口子还不知道胡卫东做下的事儿?

程满仓脸色突然羞窘起来,他刚才认定了胡家人都知道了这事儿,所以说起来理直气壮,甚至在看到胡小娟之后,已经想到了一个他觉得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只是,胡家人说不定不怎么乐意。

但是与独生儿子的命比起来,闺女再怎么受宠,这份量总会轻一些的吧。

程满仓想的解决方案,说出来大概会让别人目瞪口呆,感叹这家伙的脑洞怎么可以这么大,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

他想到的是——他跟宋娇兰离婚,然后娶了胡小娟做老婆,把宋娇兰嫁给胡卫东。

他娶胡小娟是不会出彩礼的,但是胡小娟的嫁妆不能少。

而且,胡卫东娶宋娇兰也必须要出一份彩礼,这彩礼还得给他。

只要胡家人答应这几个小小的条件,他就可以既往不咎,不再追究胡卫东的责任,也不把两人的丑事公之于众。

谁知这方案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胡家人的表现打了个措手不及。

看样子这俩人是真不知情?

可是,不管他们到底知情不知情,这事儿都不能善了!

难道自己这绿帽子就白戴了?

无论如何,得让他们松口,把胡小娟这丫头赔给自己!

就算不能娶回家,最起码最起码,胡卫东睡了宋娇兰几次,自己就得睡胡小娟几次!

程满仓心中发狠,嘴上也没闲着:

“胡卫东呢?那个敢做不敢当的兔崽子躲到哪里去了?啊,我明白了,是你们两个老东西把人藏起来了吧?”

程满仓只是随口一说,然而话一出口,他反而越想越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胡卫东惹下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能不跟家里交代一声吧?

既然跟家里交代了,那么家里人把他藏起来了,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

可恨这两个老东西太会装模作样,险些把自己给骗过去了!

程满仓疑心一起,顿时怎么看胡家人怎么可疑。

于是干脆利落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们也不用让他躲着了,要是再让他躲着,老子豁出去不要这张脸皮,也要把这事儿闹大!到时候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他挖出来,也要把他送进大牢!”

程满仓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恶狠狠的模样,配上他那一脸没刮的胡子,看着就格外地透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

胡卫东的娘忍不住接了一句:

“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满仓略显得意地一笑:

“很简单,这事儿要是公了呢,胡卫东吃上几年牢饭,或者吃上一颗枪子儿,也就是了。我算是将将能咽下这口恶气。

这事儿要是私了呢,倒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程满仓把自己的如意算盘说了出来。

胡卫东的爹娘脸色骤然就变了。而宋大春和钱来顺的脸色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他们这会儿不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反而有种在给地主老财当狗腿子的屈辱之感。

程满仓怎么就能那么脸大呢?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这么个一脸卑鄙之色的男人,还是当年跟自己并肩作战过的程兄弟吗?

宋大春先是受不住了:

“程兄弟,你这是气糊涂了?

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平白无故受了这样的侮辱,你乐意让他们赔钱赔东西也好,乐意让那姓胡的小子给你跪下磕头赔罪也好,这都不算多么过分。

哥都支持你,给你撑腰。

可是你要跟娇兰离婚,要安排娇兰和人家的婚事,还要娶人家妹子……这主意,你是咋想出来的?我听着,咋就那么别扭呢?”

钱来顺偷偷扯了一把宋大春的衣襟,不让他说。

宋大春却甩开钱来顺的手:“你拉扯我干啥?还要拦着我不让我说话咋地?别总惦记着给程兄弟留面子。我这是拿他当自己人,才不跟他讲那些个虚头巴脑的!”

钱来顺的脸都白了,这傻老爷们儿,真是怎么能得罪人,就怎么往死里得罪啊!

这程满仓很显然就是个小人,他现在盯上了胡小娟,总比盯上了宋寒梅强吧?

你这样当众下他的面子,回头他把主意打到梅梅头上,可怎么办?

他在咱们家业住了不少年了,屋里屋外,哪里不熟悉?

要是把梅梅骗到什么犄角旮旯的偏僻地方去,那不是一骗一个准儿?

唉!你怎么就这么没心眼儿呢?

钱来顺急得嗓子眼儿都跟着痒痒,恨不得拉着宋大春赶紧躲出去,耳提面命一番,却又怕被程满仓看出来自己的想法,再恼羞成怒,或者再给了他犯坏的借口,对梅梅下手,简直煎熬得头发都快白了。

宋大春意识到了钱来顺的不对劲,却没有多想,他还在等着程满仓的答案呢。

程满仓一脸激愤、却又带着三分邪气地回答他: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偿,兄债妹偿,也不算多过分吧?

他姓胡的就可以随随便便祸害我媳妇儿,我姓程的就不能随心所欲地祸害他妹子?

与其祸害来祸害去的,不如咱们换个思路,还能把坏事变好事呢。

既然他那么喜欢我媳妇儿,我就送给他了!

我看他这妹子不错,赔偿给我,这不正好?

两边都合适了,姓胡的小兔崽子也能免了一场牢狱之灾!

多好点事儿啊,有那么难懂么?”

第634章不喝孟婆汤

程满仓的理直气壮,让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胡卫东的娘眼神里都是不敢置信。

胡卫东的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思索。

最后,程满仓的如意算盘却并没有得逞。

这倒不是因为胡小娟“誓死不愿向邪恶势力低头”,也不是因为胡家老两口真的疼爱女儿到了不舍得为了独子牺牲闺女终身幸福的程度,而是因为半路杀出来两个程咬金——李秋实和尾随众人而来的谢花枝。

这两个家伙,分别先后向革委会举报了“胡卫东犯了流氓罪”这件事。

胡卫东潜逃未久,在深山老林里背木头的苦日子刚刚停歇了没几天,就迅速被抓捕归案。

大表哥倒是没有受牵连:

“谁家还不行来个亲戚了?他又没说因为啥来的,我差啥能知道咋回事?”

理直气壮得很。还放话说倘若胡卫东是被冤枉的,他一定要带着林场的工人兄弟们给胡卫东讨回公道!

倘若不是自己被抓了,胡卫东怕是真的会因为有个这样霸气的大表哥而笑出声来。

胡卫东被抓捕归案之后,分别跟几波人见了面,听到了数种不同立场、五花八门的说辞:

“东子,你千万千万不能认啊!熬住了,爹娘帮你想辙,一定能救你出来!

这种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可千万别逞英雄,也千万别想不开!

只要你别傻乎乎地往自己个儿身上担责任,爹娘在外头再给你打点好了,说不定连一天牢饭都不用吃!”

这是胡卫东的娘和胡卫东的妹子胡小娟说的。

“嘿嘿嘿,胡卫东你也有今天,你要是个爷们儿,就老老实实认了,哥们儿还能敬你是条汉子,不然哪个不在背后笑话你是缩头乌龟?”

这自然是李秋实和李秋实那边的人说的。

“东哥,你咋那么想不开呢?那女人有什么好,值当你这么护着她?

你就把责任往她身上推,说是她主动勾引你的,回头哥几个帮你宣传宣传,打点打点,你就委屈几天就能出来了!

跟我们你讲义气,跟个往死里坑你害你的臭娘们儿,有啥好讲义气的?”

这是胡卫东那几个常常混在一处的朋友说的。

“姓胡的,你欺负我媳妇儿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遭报应了吧?

老实说我没想弄死你,当初虽然气愤,过了那个劲儿,也就过了。

我本来还打算成全你跟我媳妇儿的。

谁曾想,你这坏事儿做的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本来我这苦主都打算放过你了,可谁让你平常太嚣张,得罪过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落井下石,我也无能为力了。”

这是程满仓说的。

胡卫东被关在革委会的仓库里,看守得也并不怎么严格——只要不让他跑掉就行,其它的,送饭送钱,找他说话唠嗑,都没人管。

这么多天,他一直伸着脖子翘着脚,就等着一个人来看他。

但是那个人,始终没有来。

不过,想想他也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按照自己的说法,人家可是受害人。

若是来看自己,对外可怎么圆谎呢?

然而,他心里还是难免一阵阵的失落。

为什么,自己可以为她牺牲性命,她却连来看自己一眼,都不乐意呢?

宋娇兰没办法来看胡卫东。

不是她不想来,而是因为,她上一次的伤还没好,就又被程满仓再次虐待、暴打,打到遍体鳞伤,甚至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了。

在被服厂的工作,因为屡屡请假的缘故,已经被从正式工除名,改为临时工了。

倘若再出现屡次请假、耽误生产进度的现象,就连临时工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纸里包不住火。

胡卫东被举报,宋娇兰的事当然也就传开了。

程满仓觉得丢人,所以一想起来,就要殴打宋娇兰。

在房事上不管怎么折磨她,她都跟块木头似的,没有半点反应。这让程满仓更加气愤。

觉得宋娇兰这是心怀奸夫的表现,打她打得更卖力了。

最初,程满仓只是在宋娇兰身上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打过几次之后,他却发现,越打她,自己心中的愤怒就越深。

宋娇兰在被殴打了数次之后,几乎心如死灰。

她回忆起胡卫东的样子,知道那个身材粗壮、容颜平庸甚至有几分丑、眼神却很明亮动人的小伙子,很有可能为了这事儿丢掉性命了,她就觉得生无可恋。

她没有能力把他救下来。

但是她可以跟他一起死。

一旦听到他被执行了死刑的消息,自己就会在同一时间,跟他一起上路。

这辈子运气不好,没能做成正大光明的夫妻。黄泉路上,她甘愿陪着他一起走。

走过奈何桥。

不喝孟婆汤。

下辈子再遇见的时候,第一眼就要把他认出来。

宋娇兰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心里就格外的安定。

甚至那些肉体的疼痛,都不能触动她分毫。

虽然她依然会因为身体的痛苦而尖叫甚至惨嚎。

虽然她依然会因为程满仓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吓得瑟瑟发抖。

但是她身体里有某一个部分,却仿佛站在云端,俯瞰着那个卑微的自己,也俯瞰着除了殴打她泄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的程满仓。

她知道,那部分的她,已经自由了。

自由的她,一直蠢蠢欲动。

仿佛随时准备收割她这条生命。

胡卫东上刑场的当天,程满仓特意带着宋娇兰去看了。

宋娇兰远远地看到胡卫东,胡卫东冲着她望了过来,看到程满仓扶着她,原本明亮的眼神也为之一暗。

宋娇兰心痛不已。

她甩开了程满仓的手。

踉踉跄跄地往胡卫东面前跑去。

一边跑,一边喊:

“卫东!卫东!你等等我!”

人群惊讶而哗然,迅速地向两侧避让,犹如被某种法术分开的河水,给她让出来一条宽宽的通道。

胡卫东惊讶地看向宋娇兰,看到她踉踉跄跄的步伐,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紧接着,又是满满的心疼。

宋娇兰不知是什么支撑着自己,也许是那个一直蠢蠢欲动的“自由身”?她浑然不顾身上的疼痛,鞋子跑掉了,也没有回头去捡起来,对于程满仓在她身后恶狠狠的喊声,更是充耳不闻。

她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向了一个死刑犯。

一边跑,一边脱下了自己披着的外套。

她身上的狰狞可怖的伤疤,露了出来。

人群里一片哗然。

时辰到了,一声清脆枪响过后,胡卫东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弹孔,缓缓地跪倒在地,进而仰面朝天。

而他的脸上,却还残存着一脸纯真的笑容和满满都是心疼的表情。

宋娇兰没人声地惨嚎了一声,那声音简直就像是一头受伤了的狼。

她掀开了上衣,浑然不顾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反应,从肚皮上拿下了一把悄悄缠在身体上的剪刀,一边跑一边喊道:

“卫东,卫东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走!黄泉路上,不让你孤单!”

看到胡卫东倒地的尸身,她突然停了下来,高高举起那把剪刀,狠狠地一下子就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第635章

看完了这一封长长的信,姜英秀默默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爱情故事很是动人,但是,她却对那个宝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一个逐渐没落的贵族家庭中,即便还有些土地、珠宝、名画,总共又能有多少财富呢?

更何况,他还给侄子和外甥女都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尤其给外甥女还追加了一份遗赠。

被他隐藏在海岛上的所谓宝藏,还能剩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呢?

姜英秀对此深表怀疑。

不过,如果能够凑齐这些羊皮纸碎片的话,她还是会去那个“梦幻岛”上一探究竟的。

姜英秀单单是看着彩蛋里那些精致得有些过分了的小珠宝,小礼物,都觉得有几分爱不释手。

如果,那个岛屿之上埋藏着的神秘宝藏,其实也是这种出自于雷诺先生之手的小作品的话,那么,也确实有几分值得期待。

然而,想到它们所承载着的那份沉甸甸的感情,她就又忍不住觉得这些小玩意儿,有几分烫手了。

几百年前的雷诺先生、奥黛丽小姐和皮埃尔先生,对她来说,只是一些存在于一张羊皮纸上的陌生名字罢了。

虽然,在另外几枚彩蛋里,姜英秀颇为意外地发现了雷诺先生的素描自画像、皮埃尔先生的一个侧面半身像,还有一幅奥黛丽小姐穿着礼服裙的全身像。

想必这些,都是出自雷诺先生的手笔。

他的画技不错。

姜英秀下意识地跟自己比较了一下。

他的画法颇为认真、精细,虽然不是非常有天分的那种独创性的画家,但是胜在感情浓郁神挚、表现力恰到好处。

虽然不如自己厉害,但是也算得上是个高手。

姜英秀其实不是太过多愁善感的人。

然而,对这个把满腔的爱恋,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的雷诺先生,她却一响起来,就忍不住觉得心疼。

一想起雷诺先生,姜英秀就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华贵的礼服、拘谨地站在玫瑰花从中的、眉宇间一抹郁色的单薄少年。

热闹都是别人的,留给他的,却只有寂寞。

……

姜英秀把这套彩蛋,和之前收集到的那些,都放在了一起。

地图的碎片也都拼到了一处。用大头钉钉在了一张很大的牛皮纸上。

希望能早日把它们都凑齐吧。

尽管现在这些碎片,距离一副完整的地图,还有很大的差距。

不过雷诺先生的那封长长的、不知是写给谁的信,却似乎有意在字里行间留下了一些暗示性的线索,让她可以慢慢去寻找。

以后呢,就还是随缘吧。

找得到的话,她就去那个海岛上走一遭。

倘若找不到,这件事,放弃了其实也无所谓。

自打有了兑换商城,几乎想要什么就能兑换什么之后,她对打劫黑帮的兴趣,都降低了不少。

说道兑换商城,姜英秀还做了一件事。

就是把自己的作品,包括自己闲来无事“玩”出来的木雕、根雕、泥塑、烧陶、瓷器、都收进了“可出售”页面。

兑换商城给出的价格竟然很高。当然,是相对于带鱼和布料之类的生活物资而言的。

姜英秀的作品之中,价值最低的一件,是她用一块自己淘到的白檀木亲手雕刻的一套小动物。她选择的,并不是像十二生肖或者非洲五大兽那种著名的主题。

而是自己随意选取的几组比较有趣味的组合。

这套作品总共有三个主题,雕刻了七只小动物。

主题一是三阳开泰,雕刻了三只神态各异的小羊羔。

一只小羊在欢快地张着嘴,仿佛在愉快地微笑。另外两只小羊,亲亲秘密地依偎在一起,仿佛在说悄悄话。

三只小羊凑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一般。

主题二是小马过河,她最初只是想刻一匹小马,刻了这匹小马之后,才忽然想到小马过河那个著名的预言,于是又给他配了一只萌萌哒的小松鼠。

主题三是一对交颈而眠的金刚鹦鹉。

其实她本来是想刻鸳鸯的,不过下手的时候,不知怎么,起手第一刀就一不留神削错了地方,只好将错就错,把原计划的鸳鸯给改成了鹦鹉……

好在这对鹦鹉也很萌。那种互相依偎取暖、谁也不可能把我们分开的表情,丝毫不亚于一对鸳鸯所传达的寓意,反而会更加活泼灵动一些。

这一套三个主题的七只小动物,若说造型都是很可爱暖萌的,若说寓意,也都比较讨喜。

不过,因为是姜英秀初学木雕时候的作品,她觉得刀工技法很不成熟,因此在琉璃厂卖木雕的时候也没有拿出去。

这会儿摆在兑换商城里,只是有一天忽然想起来了,想放进商城里试试看,看兑换商城会不会愿意给她估个价格……

没成想,商城给出的价格竟然还不算低——

每个小动物单只价值100金币,每组主题300金币,全套三个主题一起买的话,定价1000金币。

竟然不是买得越多越便宜。反而是成组成套就更贵一些。

姜英秀心情颇为愉快。

既然自己的作品也能通过兑换商城换成金币,换成物资,那么,即使手中的金条金砖什么的都用光了,也不慌了。

这样一来,找宝藏的事情,就更不用着急了。

不过,以后倒是可以设计一条路线,把值得探索的那些海岛都算进去,然后挨个海岛溜达过去,到所有那些可能埋藏着宝藏的海岛上去找找看。

说不定运气好,玩着玩着,就碰见了呢。

姜英秀美滋滋地规划了一番。

彩蛋里的宝藏地图这件事,大概算是除了空间和兑换商城之外,唯一没有跟洪建设分享的秘密了吧。

重生和穿越,洪建设已经猜到了,还出言试探过她几次,她也没有否认。

当然,自己也知道人家的底细,所以这一点还算公平。

毕竟,她不能说自己没有利用对洪建设的了解,在交往中下意识地投其所好,以使两人的关系更加融洽、自然,更加可以彼此信任,而又能够保持适当的分寸、不越雷池。

两人都算得上比较了解对方的底细,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合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个时空之中,自己其实,跟那个雷诺先生一样寂寞吧。

不过,雷诺先生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如果按照西方人的标准,他是个绅士。

而按照华夏人的标准,他算得上是个君子。

割舍掉不合时宜的爱情,克己以从人,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姜英秀对这位雷诺先生,既感到深深的敬佩,又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心疼。

是因为,自己是个寂寞的人吗?

然而,两个人的寂寞,是完全不同的。

姜英秀的问题在于,她根本完全不愿意跟任何人,勉为其难地去尝试一下谈恋爱这件小事。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是个单身狗,已经养成了不可抗拒的习惯了么?

上辈子和这辈子,并不是没有遇见过优秀的、惹人喜爱的男孩子、还有女孩子——她其实确确实实曾经郑重考虑过自己的冷淡和无情,是不是出于性别错位。

也许,她本质上是个投错了胎的男人?

然而,试验了数次,她发现,她只是单纯的抗拒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跟性别无关。

目前为止,跟她最亲密的,大概只有洪建设了吧。

然而,这个人呢,跟她最近的距离,也得隔着三尺远——两人最多能面对面坐在一起喝杯茶。

静静地坐一会儿。

偶尔,极个别的时候,可以一块儿躺在屋顶上看看星星。

彼此之间至少会隔着两件平铺开的外套的距离。

除此之外,哪怕他再稍微凑近一些,她都会下意识地、不动声色地、自然而然地退避开。

嗯,这样说起来,似乎只有打架斗殴的时候,自己才不抗拒跟别人短暂的身体接触?

不过接触的部位却大有讲究——自己的拳头或者脚尖,接触别人身上无论是什么地方,姜英秀倒是都觉得颇为自然,丝毫不感到排斥……

忍不住自嘲的心情,自我吐槽了一会儿之后,姜英秀用指尖捏了捏鼻梁,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款款地起身,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给自己精心泡了杯茶。

这次她特意选择了一个造型可爱的圆肚子玻璃杯,而不是平时惯用的紫砂壶。

透过晶莹剔透的杯身,看着茶叶在沸水的浸泡下一片片从卷曲如螺的形态,舒展成一片一片的嫩芽的模样,看着茶水里红琥珀一般的汤色氤氲开来,鼻端传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仿佛一只诱人的小手在勾引自己。

姜英秀眯了眯眼,愉快地端起杯子,轻轻地啜饮了一口。

唔,果然很香啊。齿颊留香的那一种醇香。喝了这一口茶,只觉得身心舒泰。

姜英秀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身来,感觉精力似乎都更好了几分。

今天还是再出去转转吧。

最近洪建设可能是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往这边跑得越来越勤了。这个趋势,有点不妙啊。

自己在帝京,怕是不能待太久了。

泡茶是要讲究火候的。

泡的太久了,本来醇香芬芳的茶水,就会变得苦涩难喝。

朋友,也是要保持分寸的。

万一越过了不该逾越的边界,搞错了不该搞错的火候,说不定连做个彼此关心、彼此信任的朋友都是奢求了。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身为一只万年单身汪,这种过度警惕的思维模式,居功至伟啊。

要保持住汪星人的身份,还得更加警惕下去才对嘛。

姜英秀继续开启对自己的吐槽模式,慢悠悠地从小院子里出来,溜达着准备去逛街了。

一路逛街一路淘宝,她已经杂七杂八地收购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真假古董了。

真货和假货的比例,差不多对半劈。

这个比例其实已经很高了。

后世那些玩古董的初学者,很多人是交了几百万的学费,依然频频打眼。

似懂非懂的,其实最容易上当受骗。

想要捡漏儿,哪那么容易!

姜英秀能够做到收购来的老物件和新东西一半对一半,已经算是成绩不错了。

当然,与其说姜英秀运气不错,不如说这个时代就是真东西比较多。

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祖先留下来的精致好看的粉彩盘子,和从供销社买来的搪瓷盘子,其实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要是让自己选个更喜欢的留下来,说不定搪瓷盘子的赢面儿更大。

毕竟粉彩盘子摔了就碎了,而搪瓷盘子摔了不会碎,掉点漆啥的也能将就用。只是掉漆的部分比较容易上锈破洞罢了,又不是不能补。

既然家里闲置的旧盘子破碗还能换点现钱,这就跟白捡的差不多,凭什么不换呢?

即使有那么一两个鸡贼的,“狮子大开口”,也不过是把一块钱两块钱,叫出来五块钱六块钱的价格罢了。

听在姜英秀耳朵里,都是一样的,便宜得不可思议、令人发指啊!

所以么,当然要买买买咯。

不过,姜英秀买东西的过程,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其中遭遇了大概八次举报,三次扒手,一次抢劫。

被举报的因为只抓得到人,却捉不到赃,没有证据,只能放人。

而敢惹到姜英秀的扒手和劫匪,就倒了大霉了。

尤其在又一次被举报之后,姜英秀心情不佳,对紧跟着犯到自己头上的不长眼的劫匪,差点实施了人道毁灭。

好在她的理智还在,知道如果用空间夺走魂魄,虽然省时省力,却难免再引发身上的荆棘刺青再度复苏,所以最终只是爆锤了那家伙一顿,让他挨了一顿终生难忘的揍,受了一身需要养三四个月的伤,也就罢了。

几个小扒手,姜英秀采用的方式也都一样,暴揍一顿。

说来也挺有意思的。

这一波过去之后,似乎再也没有遇见过不长眼找她麻烦的小扒手。

估计自己的名声在某些圈子的人士那里,已经黑透了吧!

不过,这样其实也不错,省下了不少事儿呢。

不过,频频被举报,还真是挺麻烦的。

姜英秀虽然不惧,但是总被调查,被问话,被盯着,还是很不舒服的。

关键是,革委会有个家伙性子特别轴。

搜了几次都没有抓住把柄之后,就盯上了姜英秀,反复发誓要捉到她的狐狸尾巴。

现在几乎姜英秀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甩都甩不掉。

要不是碍于身份,姜英秀真想爆锤他一顿。

第636章

大家好,我是大家最熟悉的防盗章了……

今晚上会晚一点更新,所以提前把防盗发出来,大家不要等我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明天早上再看。爱你们。么么哒。

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多数人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小孩子的变化就更加明显了。

就连姜英秀这个先天基础没打好的小矬子,都窜了一截个子。

现在,姜英秀跟同龄人往一块儿堆儿一站,身高差距已经不那么明显。

嗯,也就只比别人矮上半个头而已了。

因为空间的长期作用,姜英秀原本不算多么出色的外表,这些年的变化一直是良性的。

俗话说,一白抵三俏。

还有一种说法是,一白遮百丑。

姜英秀的皮肤,不只是白皙润泽,还特别清透,看着就干干净净的,目光一落上去,就会舒服得让人觉得,一点都不舍得移开眼睛。

即便是跟四房的五丫、七丫站在一起,姜英秀都不会被人忽视。

然而,姜英秀明明是五官平常,气质内敛的那一个,似乎应该泯然众人才对。

而五丫和七丫却是那种风姿楚楚、我见犹怜的美人坯子,属于站在哪里,都容易把身边原本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反衬成土坷垃的那种存在。

她们这种能把普通人反衬成土坷垃的特质,遇到了姜英秀,却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了。

更有意思的是,当姜英秀和姿色平平的普通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上那种普通人的气质,就会显得更为突出。

你可能很难注意到她身上那些精致美好的细节。很难注意到她的眼睛多么明亮,她的五官多么恰到好处,她的声音多么清澈,她的光彩多么夺目……

这真的是个十分奇妙的现象。

当然,姜英秀身上的衣服一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还总是戴着丝巾、纱巾或者围巾,什么颜色都有,从来不摘。

即便是夏天,别人都穿短袖穿裙子的时候,姜英秀也喜欢穿长衣长裤。

脖子上也依然戴着丝巾。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选择戴着的丝巾的颜色,都是这个时代众人最为偏爱的流行色彩——红色。

因为,当初只出现在她颈部的那种血色的纹路,现在已经从颈部偏下的位置,蔓延到了她上半身的一半。

如果脱光了衣服,就会看到,她身上那些血色的纹路,仿佛狰狞燃烧着的妖异美丽的荆棘丛,而且在那荆棘之间,还开出了大朵大朵绮丽的花来。

像一块紧紧贴住了皮肤的、疯狂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的特殊披肩,也像是大面积的、没有死角的、纷纭繁复的刺青。

空间之灵“小灵”的身躯上,那种黑色和暗金色的纹路交错盘桓,几乎遍布在它的全身……

它已经重新陷入沉睡许久了。

失去了小灵的帮助,虽然它平时给出来的帮助也有限得很,姜英秀还是不开心了一段时间。

不过,她不爱哭。

那段时间,她只是表现得异常沉默。

通过自己不断的摸索,姜英秀发现,空间的使用方法,其实相当有讲究。

像她之前的用法,都太随意,太野蛮了……

不过,好歹也算是歪打正着。

只是这“荆棘刺青”——这是姜英秀给她身上和小灵身上的那种纹路取的名字——的来历就有点复杂了。

具体它是怎么回事,姜英秀还没有彻底弄清楚。

但是,根据这么多年的实践,有几点可以确定:

每当姜英秀动用了功过格上的点数,尤其是“过错点”,这“荆棘刺青”就会开始在她身上,和空间之灵身上,同步开始蔓延。

而最开始,这“荆棘刺青”就是从空间之灵身上开始出现的。

而当她停止使用“过错点”转而使用“功绩点”,那种已经出现的“荆棘刺青”就会停止蔓延,但是并不会消失。

而当她做了一些导致“功绩点”和“过错点”都大幅度增长的事情,比如又找了些玉石给空间加餐,或者诱捕了一些魂魄,那么,这“荆棘刺青”就会消退掉一些。

但是,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姜英秀在头一次发现,给空间投喂了一些玉石加餐之后,这“荆棘刺青”消退了一小部分,她特意去了临省的一个玉石矿。

虽然那里只是个小矿场,开采量不是很大,但是后世在那里发现了一条更大的玉石矿矿脉。

姜英秀上辈子跟着大哥公司里的采购团队,走过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珠宝原料产地,因此对那个玉石矿脉有几分印象。

所以,为了让这“荆棘刺青”消退,姜英秀悄悄地独自去了一趟那个后世才被发现的玉矿矿脉。

从那里“劫掠”了一大批玉石。

几乎将空间都填满了。换来的结果是,空间面积再度扩大了不说,而且还升级成了上中下三层的结构……

然而,她身上的“荆棘刺青”,仅仅消退到了颈部和肩部,就不肯再往后退哪怕一丁点儿了。

从那以后,她的心境,就变得无比淡定了。

那种淡定和成熟,简直像是一个见惯了人生百味、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老人。

心理年龄,比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都要大。

这玩意儿既然无论如何都弄不掉,大概是说明,她已经滞留在“恶”的道路上,只能越滑越远,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后退了吧。

不过,哪怕结局注定要灰飞烟灭呢,只要活着的时候活得恣意了、活得畅快了,不就够了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几个人能够一生适意?

灰飞烟灭又如何?反正后世人人都得火化,谁死了还能不变成一把灰咋地?

想通了这一点,姜英秀的心情就开朗了很多。

然而,毕竟是面临着这种随时随地可能会灰飞烟灭的威胁,再怎么洒脱,也不能做到笑得像个孩子了。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夸奖姜英秀变得有大人样儿了,格外沉静、懂事了。

殊不知她心里,经历过了劫后余生、重获一条性命的惊喜,经历过了一夜暴富的窃喜,经历过了神器在身的洋洋自得,经历过了万念俱灰的绝望,也经历过了大悲大喜之后的释然。

姜家众人的事情,她已经不再那么在意。

反正六丫她们现在个顶个的厉害,几乎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七宝虽然刚刚开始上小学,而且赶上了停课,不过经过几年的观察和试探,姜英秀可以确定,这个娃确实也被穿了。

不过,他更有可能是来自未来的本土土著重生者,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是来自未来的平行时空的穿越客。

几小只越来越懂事能干,而且还有七宝这个隐形的定海神针存在,再者说,沈春柳经过姜大地和许玉莲结婚的事情的刺激,已经变得接近于一个刚强的母亲了。

姜英秀对“家里”颇为放心,于是,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红小兵全国大串联的队伍。

出于好奇,姜英秀头一次尝试了乘坐传说中的闷罐车。

当然,本来也有些其他的车可以选择的,不过,黑瞎子岭这片地方,红孩儿造反的力量,其实有点弱,敌不过家家都有的、彪悍得有点不知进退的家长……

除了一些极个别的那种被专政的家庭,大多数普通人的家庭里,家长的权威,其实还是不容置疑的。

当矿工的老爹,当农民的老娘,甭管是谁,一咬牙一瞪眼,孩子立马就变身为乖宝宝。

没办法,实在是皮带啦、鞭子啦、柳树枝子啦,留给自己的身体记忆太深刻了!

所以在西麓县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正常运转的车次,竟然没有受到红小兵们太多的干扰。

他们大多每次出门都选择了乘坐闷罐车。

而且,由于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的引导,考虑到其实闷罐车是时代偶像——解放军同志经常坐的,红小兵们的心情不仅不觉得沮丧或者低落,反而特别的兴奋。

毕竟在这个时空,军人绝对是真正的时代偶像,比后世的流量小花之类都要更加令人迷醉。

毕竟小花们只能收割一定年龄段的观众群,而这个时空的军人们,却时时刻刻都沐浴在全国人民的热情崇拜之下。

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城乡、不分职业……

所以四宝改了年龄去当兵,让二房上下乃至于整个姜家,都跟着与有荣焉。

这年头儿,甚至为了一个带红五星的军用书包、一个带红五星的新军帽,或者一条绿色的军裤之类的,街头跑来跑去的傻小子们,都能挥舞着王八拳大打出手一场,说不准还会闹掰了或者干脆绝交呢。

更别说跟解放军同志出门,坐同样的车了!

姜英秀的心态进化到“暮年”之后,好奇心和体验感,反而更加丰富了。

如果是过去,她大概会选择直接骑着“猪猪侠”日行千里,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然而此时,她却兴高采烈地混在红小兵的队伍里头,跟着众人一起挤在乌央乌央的人群里,在闷罐车里观察着众生百态。

当然,偶尔遇到什么状况,她也会行侠仗义一下。

倒不是为了当英雄。

而是当她做了一些会收获他人真挚的感激的好事的时候,如果这些情感足够强烈,她会收获一定的功绩点。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她最恨的、是那种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姜英秀挤在闷罐车里,感觉这车的通风状况其实还不错。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车门没关,而只是在开车的时候,用了两道很粗的麻绳,拴在了门上。

好在车里虽然很挤,但是容量还算是正常。

跟她来的那个时空的早晚高峰地铁站或者春运火车站没法比。

不然的话,肯定会有人被一不留神挤掉下去的。

这车上几乎什么其它设施都没有,比硬座还不如。想喝水也没地方打,想吃东西也只能自带,想上厕所……

对不起,等车到站了的时候,跳下去解决吧!

姜英秀轻装上阵,只背了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袱,里面意思意思地装了几个烧饼、包子和馒头,毕竟她有空间么。

身上穿了一身带着补丁、六七成新的长衣长裤、脖子上戴着她的红底镶嵌金丝线的纱巾,头上绑着一左一右两根长长的麻花辫。

如果不是纱巾有点惹眼,辫子也有点出挑,看起来真是太普通了。

这时候很多女孩子都流行把头发剪得短短的,齐耳短发,也就是俗称的那种“蘑菇头”颇为流行。

当然也有喜欢辫子的,又想表示自己很革命,那么怎么办呢?

把长长的辫子都剪掉,只一左一右、扎起来两个小刷子。

这种发型的流行度,一点都不亚于齐耳短发的“蘑菇头”。

可以说各占了女人头上的半壁江山,算得上是平分秋色。

不过,姜英秀才不管那么多嘞。

因为空间的滋养,她的发质简直好得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让她剪掉,她才舍不得呢。

所以,在一众齐耳短发和两把小刷子的女同学和小平头的男同学之间,她的两个油亮油亮的麻花辫儿,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不过姜英秀不怎么介意,她既不在乎被众人瞩目,又不在乎默默无闻,被人遗忘。

要说她现在在乎些什么?

大概最主要的就是如何逆转那些荆棘刺青吧。

倘若真的试过了所有的办法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安静地接受命运的裁决也很不错呢。

姜英秀见车厢里的众人过了兴奋劲儿,开始安静地坐车了,有些人甚至还拿出来了随身携带的扑克牌,兴致勃勃地开始玩。

另外一些人就开始把自己带的干粮和冷水取出来吃喝。

她四下瞄了瞄,解下来了自己背上背着的小包袱,挂在一条胳膊上,伸出另一只手到包袱里,掏啊掏啊。

掏出来一个橡胶瓶塞、玻璃瓶身的葡萄糖瓶子。瓶身里装着褐色的液体。姜英秀打开瓶塞喝了一口,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法子,姜英秀还是七宝住院那件事之后才想起来的。

她通过萧凌然那边的关系,收集了不少葡萄糖瓶子。

这个时代,打屁股针才是主流,挂水的情况十分少见。

这玩意儿相当不好收集呢。

攒了许久才收到了几十个。

第637章

我是不要脸的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正文估计会很晚很晚,大家可以等明天白天再看,爱你们,づ

一见了这个大包袱,屋里的空气瞬间都安静了。

每个人的眼光都落到那个包袱上,舍不得挪开。

姜英秀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抬眼看了看姜老爷子。姜老爷子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一股失望的情绪,又似乎带着一种解脱。

姜老太太一脸的委委屈屈,她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只想私底下贴补几个心头肉。

然而却过不了姜老爷子那一关。

姜英秀一看姜老太太那个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其实姜老太太是很简单的一个人。想法也都直来直去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姜老爷子宠成这样的。

姜老太太听姜老爷子的话听了一辈子了,姜老爷子平时也总是很宠着她。她心里当然清楚,自己能在家里摆老太太的谱儿,靠的不是别的,就是这个老伴儿。

再加上上回姜老爷子病倒那一次,虽然雷七奶奶的丸药一下子就把人救过来了,也说没什么大碍,但是姜老爷子到底还是躺了好几天才能起来炕儿,所以姜老太太经过这次打击,知道姜老爷子也是会老,会病,会躺在炕上不能动弹的,当然就真害怕了。

她怕把姜老爷子闹腾得一撒手就走了,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宁可自己走在前头,身后事都交给老伴儿,反正对方最知道自己的心意,不会亏待了她,也不会委屈了她。

所以,眼下把两人的家底儿拿出来给子女们均分,姜老太太虽然有意见、有不满,到底还是听了姜老爷子的安排。

姜家众人的眼光还落在包袱上,没挪开。

姜老爷子跟姜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姜老太太一脸不情愿地打开了包袱。

众人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吸气声。

包袱里头,金光灿灿的,姜英秀扫了一眼,差点移不开眼。

满满的小黄鱼。一两重一根的金条。

除了金条之外,还有些玉手镯、玉簪、玉扳指、玉牌、玉环、玉佩。

姜英秀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下来了。耳边也响了起来一阵阵的吸气声,惊叹声,吞咽口水声。

唔,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受不住诱惑啊!

这么多黄金啊……

这么多黄金,即便放在后世,怕是都是好大一笔钱,这时候若是便宜卖了,实在有点儿太浪费了。

姜英秀抬眼看了一下姜老爷子,他大概原本是打算等到形势变了以后,再给子女们均分的吧。

可这回为啥又提前拿出来了?

难道真是因为前些日子那场病?

姜老爷子身子骨一向很硬朗,据说年轻的时候,好像还练过两年功夫,不过都是基本功,只能强身健体的那种。怪不得走南闯北的,枪林弹雨都敢闯一闯呢。

难道姜老爷子是害怕了?怕自己哪天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这家当留在自己手里,没人知道,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陌生人?

对了,他刚才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那他为啥不留给姜老太太?

姜英秀抬头看了看,就看到了姜春菊,心中了然,留给姜老太太,怕是姜老太太一碗水端不平。

姜老爷子心中也是有偏有向的,但是他还是期待能够尽量做到公平。

不像姜老太太,公平不公平的,她都不管,只要遂了自己的心意就成。贴补大闺女和老闺女,贴补大儿子和老儿子,别的孩子,那都跟捡来的一个待遇。

姜老爷子又等了一阵,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方才开了口:

“我忙活了小溜一辈子,卖铺子、卖房子、卖地,带着全家老小做佃户,给张大善人家扛活,忍着冷嘲热讽,带着一家子吃糠咽菜,吃了多少辛苦?就是为了保住这点儿家底。

可是,我这么辛辛苦苦的一辈子,到底图啥?我不就是图你们这帮孩子,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么?

可是,眼下这形势,穷光荣,富可耻。而且,以后这形势就算要变,也得多少年以后了。

这金条什么的,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是,你们只能拿着,不能花,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我今儿个把这些东西,都平均分给你们。就是你们自己的了,归你们自己支配,想怎么安排,都随你们的便。

可是,你们自己心里得有数。

这两年还算是好的。按我这半辈子的经验来看,过些年,怕是要更严重,风头会更紧。

咱们家人之前辛苦那么多年,总算在土改的时候,划了个好成分,说明我之前的想法,没有错。

以后咱们家人,还得踏踏实实的该干啥就干啥。不能因为有了这点东西在手上,就飘起来了。

成分好了,招工和招兵都优先。

可是要我说,这刀枪无眼,好死不如赖活着。

咱们家人要是念书能念出来,学而优则仕,我不拦着。

但是,遇到招兵的机会,去参军打仗啥的,可别往前凑。

儿子辈也就这样了,这孙子辈的,谁要是实在不乐意土里刨食的,赶上招工的机会,可以去试试。

但是要我说,还是守着土地最安心。

这些家底儿,今儿个我给你们分下去。我尽量一碗水端平。

可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就算分的不够公平,不够让你们满意,你们也得给我受着。

以后你娘要是走在我前头,就不用你们操心费力,要是走在我后头,你们得给你们的娘养老,好好待她,而这身后事,你们也得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咱们家全部的家底儿都在这了,这回分完了,我们老两口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可是,眼下这个形势,我估计今后最少十年,不会有啥大的变化,你们都得小心谨慎,别钱财到了手,就轻狂起来了。

财不露白是古训,多少人的血泪教训!

别到了你们这里,再不当回事。

大春儿丫头,你也该长点心眼儿了。老刘家人没把你当自己人,这回这笔钱可是咱家最后的资本了,你要是看不住,回头指靠谁去?

你当那矿上招工是啥好工作啊?

咱家花了那老些钱,你就进厂当了个洗煤车间的工人,一天到晚跟老爷们儿挨一样的累,拿的钱还比老爷们儿少,还欠着你婆婆的人情。

矿上招工这事儿,其实压根儿用不着谁给说情,那招工的告示就在县火车站那贴着呢,谁去报名,人家矿上都要。”

姜春菊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颜色变换得有点吓人,姜英秀都有几分担心她是不是要晕过去。

不过,姜春菊过了一阵,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强忍着难堪说了句:

“我都听爹的。”

姜老爷子把目光转向了老大姜大山。

姜大山感觉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姜老爷子今天不太对劲儿。

他老人家平时说话就冲,但是会给人留面子,即便是自家的子女,也不会揭人疮疤。

然而今儿个,他竟然把姜春菊那件恨事拿到全家人面前来说,还当着大丫和大丫女婿、二丫和二丫女婿,还有四丫头这些小辈儿的面儿,这本身就很反常了。

再说分家产,还是见不得光的家产,这种事情,怎么好当着女婿这种外人的面儿呢?老爷子莫不是老糊涂了?

或者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病的糊涂了?

还不等姜大山琢磨明白姜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姜老爷子又开口了:

“大山啊,我曾经对你寄予厚望。不过这些日子观察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不会教育孩子,没把你教好。”

老爷子叹了口气,突然顿住不说了。

姜大山的冷汗都下来了。

不过想想,几个房头已经分家了,自己也用不着跟弟弟们摆大哥的谱儿,老爷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顶天了就是没面子。

老爷子又没说这金条不分给自己……

不过,想到这金条的去处,姜大山就颇有几分不忿。

明明自己才是长子嫡孙,以后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养老送终,都是自己的责任。

老爷子的家底儿,怎么能平均分配呢?不说百分百都归自己吧,至少也应该给自己大头才对啊!

而且竟然连外嫁女和外嫁的孙女都有份!

再者说,为啥还把四丫头给叫来了?

要是说按照成家没成家的标准,这四丫头都没说亲呢,咋也有资格待在这里呢?

姜大山心里这样想着,面上难免就带了出来。

姜老爷子叹了一声,说道:

“大山啊,本来我不想说你什么了,想给你留点面子。可我看你这意思,还不大服气是吧?”

姜大山连忙撇清:

“没有啊爹,您老眼花了看错了。”

“你可拉倒吧!我岁数大了,身子骨不如年轻的时候了是不假。可是我耳不聋眼不花,一点都没看错你。

今儿个这钱我不拿出来,你们谁能咋地?我不提,你们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事儿!

但是我身为你们的爹,想着让你们过好了,所以冒着进监狱的风险,把这钱拿出来了,打算给你们平均分,你们还不满足?

你这当老大的,还好意思不服气?别觉得你是老大,你就该拿大头!

你是老大不假,可是我是你爹!

我跟你娘生了你,养了你,还给你娶了媳妇儿成了家,哪点都对得起你了。

这钱我跟你娘爱给谁就给谁,一分钱都不给你,你也不该心有怨恨。

你的命都是爹娘给你的,爹娘的钱,愿意给你是情分,不愿意给你是本分!

惦记爹娘的钱,还惦记出理来了?”

姜大山听了这话,汗都下来了,立马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爹,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您老咋说咋是,我都听您的!”

姜老爷子点点头,也没说让他起来:

“你知道就好。这钱分了,你跟你婆娘,嘴巴都严实点儿。

咱们自家人知道不要紧,可是要是消息传出去,指不定谁看着咱们眼红,写个举报信出去,回头这些东西就都得充公。

充公还不要紧,更麻烦的是,咱们全家人都得进监狱,蹲笆篱子去!谁要是不知轻重,走漏了风声,以后就不是姜家人!”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地扫向了两个孙女婿。

姜英红的女婿脸色有点尴尬。而姜英贞的女婿却一脸和煦,如沐春风。

姜老爷子的眼神也扫过了两个孙女婿,点点头就放了过去,点了老五的名:

“大海,你是老儿子,你娘平时宠着你,惯着你,你就总跟你娘顶嘴。以后再敢跟你娘顶嘴,就不要叫我爹!”

姜大海本来正在看姜大山的笑话,却不曾想这话题一下子就转到自己头上来了,心情十分激动,脱口而出:

“不叫就不叫!当谁稀罕咋地!”

这话一出口,就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姜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就黑了,真是比刚刚姜春菊被他怼了的时候那变幻莫测的脸色,还难看几分。

众人其实也有点儿想笑,但是不敢。

毕竟金条还没分下来呢。

姜老爷子万一一来气,不分了,谁还能拿他咋办?那是爹,不是儿子,更不是孙子!

姜大海虽然脾气大,朱月娥却是个伶俐的:

“爹你别生气,大海他就是嘴头上混蛋,心里头孝顺着呢!”

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怼了姜大海一杵子,压低了嗓音,贴在姜大海耳朵边说道:

“说你呢,赶紧麻溜地给咱爹赔个不是!”

姜大海一脸不情愿,不过他对媳妇儿言听计从,所以也干脆利落地道了歉:

“爹,都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我其实就是痛快痛快嘴,不像我大哥,一肚子坏心眼儿。我有啥都放在明面上,就算跟你和我娘顶嘴了,过后也不耽误孝顺你们。不过你要是不乐意,我就改了!以后我尽量忍着点,不惹你和我娘生气。”

言下之意,他要是忍不住了,还是会顶嘴的。

不过姜老爷子也很了解他,知道这个老五虽然有点混不吝,但是其实却是像是他自己说的,嘴上顶完嘴,实际行动上,该孝顺还是孝顺。

就说这分家以后吧。

老三家经常做了点啥好吃的就端过来,老五家这一点上头,做得可不比老三家差。老五夫妻俩又好吃,他们家人口少,还有亲家心疼朱月娥,经常贴补他们。所以他们往往都在亲家那头蹭饭,自己在家开火的日子都不多。

可是一旦开火,做的就都是好吃的,也都会给自己和老伴儿送上一份儿。

第6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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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山急了,压低了声音呵斥牛桂花,却压不住声音里的怒气:

“你个二虎吧唧的傻老娘们儿!咋哪都有你呢?显摆你能啊?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咱娘都定了的事儿,你跟着瞎哔哔啥!

二宝三宝都是大小伙子了,在生产队上干得挺好的,现在都能挣满工分,你让他们进城瞎瑟啥去?

万一到城里没几天,就被人家给撵回来了,可是眼睛花了,性子浮了,耐不下性子种地了,到时候你咋办?

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到时候在城里待几天,没挣着几分钱,却待得心思高了,手脚懒了,高不成低不就地,再看不上村里的姑娘,你搁啥给他们娶城里的媳妇儿?

别说分家的时候咱爹就交代了,那些招灾的玩意儿不能随便动!

就现在这形势,你敢拿出来,不怕被人家抄家啊?

再说了,就算形势好了,让你随便动,你娶媳妇儿就把那点儿家底儿瑟完了,回头还过不过日子了?你不留个过河钱儿?回头有个为难遭窄的时候,你咋办?”

姜大山这番话一说出来,牛桂花才傻了眼:

“啊,这进国营饭店当临时工做学徒的事儿,不是好事儿吗?不是好事儿他们吵吵巴火地抢啥?直接让四丫头去不就得了么!咋听你这么一说,还咋还不是啥好事儿了涅?”

姜大山气的头上青筋直蹦,简直恨不得要扑过去捂上她的嘴:

“少说两句能憋死你啊!能有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啊?”

心说结婚这么老多年,咋才发现,原来老娘说得是对的,这个老婆真是牛心左性,笨得倒上炕!

牛桂花虽然“耿直”,但是对姜大山那种咬牙切齿的脸色还是看得明白的,见状不敢再说,只低了头小声嘟哝:

“这事儿要是不是好事儿,二弟妹能舍得让三丫头去?你就蒙我吧!”

好在她声音低,只姜大山和临近几个人听得到。

姜大山的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也压低了声音怒斥道:

“说你缺心眼儿你还不服气!这丫头和小子能一样吗?小子以后得当家作主,顶门立户,养活一家人家!

丫头片子见识短浅点儿有什么要紧?

到时候打发出门子,祸害也是祸害别人家!

再说三丫头这两年长开了,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儿有样儿,虽然比不上二丫头出众,可也算是个俊的。

就算她以后性子浮了,眼光高了,光是凭这水灵模样儿,就够她嫁到城里头去享福了!

跟二宝三宝的情况能一样吗?”

之后又把声音压得更低,凑近了牛桂花的耳边说道:

“我早就告诉你别犯蠢,你跟着瞎瑟啥?我自己的儿子我不心疼,谁心疼?我心里有成算,你别老跟着瞎掺和,扯我后腿就成了!”

牛桂花横了横眼睛,总算是消停下来,不吱声了。

姜老太太的脸已经抻得比长白山还长了。

“都说完了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三丫干活利落,嘴又甜,会哄人儿,又有眼力见儿,去了城里也不能吃亏,跟人家学徒能学到真本事。

不像四丫头就知道闷头干活儿。

四丫头,这个名额你这回就让给三丫,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听话,啊你乖乖听话,将来奶奶给你找个好婆家。”

四丫头心说,艾玛,总算有人想起来我来了。

再抬眼看了看姜大地,看他会说啥。

“娘,四丫头才多大,说找婆家也太早了!”

“早啥早,搁早些年,四丫头这么大都开始相看人家了,三丫头这么大,孩子都搁怀里抱着了!”

姜英秀默了默,姜大地竟然没提工作的事儿,这是想蒙混过去,还是放弃了?

“四丫头,你明个儿就带着你三丫姐进城,到国营饭店去见见人家领导,别再耽搁了。

你求人办事儿得积极着点儿,晚了指不定就便宜外人了!”

姜英秀又抬眼看向姜大地,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姜大地这时候恰好也看向了姜英秀,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硬着头皮转过头,对着姜老太太说道:

“娘,这事儿我们四丫头说了也不算哪。他们老师给她介绍的工作,她转头换个人去,人家不得嫌她不识抬举?”

虽然委婉,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明确拒绝。

这绝对是一个进步!

姜英秀的眼睛亮了。

倘若姜大地真的能够立场坚定地拒绝姜家人的各种无理要求,她真的可以放心大胆地实施自己走遍全国的计划了!

这会儿功夫,姜大地恰好转过头来看了姜英秀一眼,大概是想确认一下,自己这么说,过不过关。

恰好就看到姜英秀眼睛里激动得亮闪闪的神采。

姜大地心头有种异样的情绪涌了上来。

这似乎是闺女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呢……

那是崇拜吗?

姜大地心中一阵激动,不由得加强了语气:

“娘,我看这事儿不合适。

人家明明白白说了是给四丫头介绍的工作,到时候咱们这边换人了,人家心里能高兴吗?

回头说不定三丫头干不上这个活儿,四丫头的活儿也捞不着了,咱们家不光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把人老师给得罪了……

这交下个人不容易,得罪人可太简单了。

我看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姜家人全都惊呆了。

这话是姜大地说出来的?

老三竟然敢拒绝姜老太太了?

今儿个的太阳是打哪边儿出来的?

姜英秀满意地看着众人的惊愕表情,尤其是姜老太太那黑得堪比锅底灰的脸色。

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姜老太太把手上的茶缸子“啪嗒”一声摔在了小炕桌上,好在缸子里的茶水快见底了,不然一准得洒出来。

“姜老三,你跟谁俩呢?我让你说话了吗?我有问你同意不同意吗?这就是通知你!不是问你的意见!

我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太惯着你们了,一个个地都还反了天了涅!

三丫这个活儿,你乐意安排,得给安排,不乐意安排,也得给安排!”

姜老太太是真有几分生气了。

三儿子一贯老实巴交的,说什么都不会回嘴,可是今儿个这众目睽睽之下,可都顶撞了她好几回了!

她的眼神杀气腾腾地瞄向了沈春柳,要不是这个蔫吧货,天天在背后挑事儿,姜老三能变成这样儿?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

就老三那么孝顺,还能忤逆自己的意思?

今儿个就得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有多孝顺!

姜老太太眼睛一翻,露出来大大的两枚眼白,手捂着胸口,身子就往炕席上倒:

“姜老三,你这个不孝子!你可气死我了!”

坐得离着姜老太太很近的姜大山反应敏捷,头一个扑了上去,紧接着姜春菊、牛桂花、朱月娥,也都纷纷紧随其后,一下子把姜老太太围了个密不透风:

“娘,娘,你怎么了娘?”

“娘你醒醒!”

“娘你可别吓我啊娘!”

姜秋菊“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委委屈屈、抽抽噎噎地,半天停不下来,嗓门儿还特别大,吵得五感敏锐,听力也特别清晰的姜英秀,顿时觉得一阵脑仁儿疼。

姜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把烟袋锅拍到了桌子上:

“老三!你看看你把你娘给气的!要是你娘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姜老爷子起身去看姜老太太,其他慢了半拍的儿子和儿媳妇儿们,也都簇拥了上去,唯独二房和三房没有动。

二房姜大河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讥诮的笑容。

李荞麦凉凉地说了句:

“都堵在那干啥,密不透风地,也不知道留出来点空,那能喘上来气儿吗?”

众人闻言一滞,却在身形顿了顿之后,依然扑了过去,紧紧地围绕住了姜老太太和姜老爷子。最后还是姜老爷子发了话,才勉为其难不情不愿地散开了一点点,好给姜老太太透点气。

李荞麦撇了撇嘴,推了姜大河一把:

“别傻站着了,杵在那当柱子好看咋地?赶紧麻溜地,去请雷七奶奶来!”

姜大河闻言点了点头,跟李荞麦交换了个眼神儿就撒开大长腿出了门儿。

三房夫妻俩,这会儿却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地傻眼了的模样。

姜大地的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

他是真怕把老太太气个好歹的。

然而姜老太太这个“老病根儿”,却总是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只要哪个子女敢逆着她的意思的时候,就会恰好发作……

他心里隐隐约约地,也知道有几分不对。

老太太不待见他,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然而,说来也怪,老太太虽然不待见他,他心里对老太太的感情,却非常非常浓郁。

要不然,也不能放任姜老太太欺负沈春柳那么多年。

从前,只要能让他娘觉得顺心、高兴,愿意多看他两眼,哪怕是多骂他两句呢,他都觉得,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然而此时此刻,他心里却挣扎得厉害。

多年来的惯性思维,让他恨不得立刻给自己的娘亲跪下,求她不要生气。

但是,分家以后,尤其是四丫头当家以后,自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越过越乐呵,他又不是瞎子傻子,还能看不到吗?

当年没分家的时候,沈春柳脸上往往多是愁苦之色。

即便她的年纪还算不上多大,然而在几个妯娌之中,却顶数她的模样最为沧桑。

几家的孩子站在一块儿,别人家的孩子虽然也瘦巴巴的,但是好歹都是个人样子。也没耽误长个儿。

而自己家的几个娃娃,却咋看咋像刚发出来的黄豆芽。

大大的脑袋,细细的身子,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娘却还说是自己媳妇儿的错。

他还记得姜老太太每当提到三房没儿子,或者三房几个丫头片子长得又干又瘦又矬的时候,经常会这么说:

“沈春柳这块盐碱地,硬生生地把我们老姜家的好种子都给淹了!”

他心里面明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却也不敢为媳妇儿辩解。

沈春柳刚嫁过来的时候,娘亲找茬,他也曾经试图维护过沈春柳,然而当初他还只说了一句:“娘,你是不是误会了,春柳她不是这样式儿的人……”

还没等把话说完,就被姜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直骂得他脸都紫了,姜老太太都没有停下,还被他“气病了”一场。

后来他就再也不敢为媳妇儿说什么了,他知道,他越护着媳妇儿,姜老太太就会越来劲。搞不好,还会“生病”。

亲娘惹不起,那就只好让媳妇儿忍着了。

忍着、忍着、再忍着,多少年过去了,他和媳妇儿,几乎都习惯了这种日子。

直到分家后,才觉得好像天上透亮了,能喘过气儿来了。

现在呀,媳妇儿脸上有肉了,也经常带笑了,模样都白净了不少,那眉梢眼角的,还恢复了几分年轻时候的味道。

几个黄毛丫头,原来头发都跟稻草似的,现在一个个地,头发都黑油油、滑溜溜地了。

那黄豆芽似的小身板儿,现在也蹿个儿了,也有肉儿了。

后来媳妇儿还又怀上了一胎,还给他生了小蛋子,让他有后了!

这些变化,全都是分家以后,才变得越来越明显的。

而分家以后最大的变化是啥?不就是四丫头当家了吗?

若说自己当家和四丫头当家有啥区别,其实归根到底,无非就是,自己个儿当家的时候,不管什么好处,都优先可着老太太的意思安排;而四丫头当家的时候,不管什么好处,都优先可着自己家这几口人安排。

姜大地心里,简直就像是有一口锅,满满一锅都是沸腾的油,翻滚不休。

兹拉兹拉地响着,烫得他心慌意乱。

他知道四丫头频频看他,是什么意思。

四丫头当家的事情,对外面是没有公布过的。只有三房的人自己知道。

四丫头看着他,其实不是在求他庇护,而是在看他能不能为三房一家子遮风挡雨,能不能担当得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可是,姜老太太那是生他养他的亲娘!

她怀胎十月生下他,给了他生命,又辛辛苦苦地将他养大成人,他不能做个把亲娘气死的逆子!

他宁可自己吃苦受罪,也不愿娘亲伤心难过,更别说让娘亲因为他而伤了身体!

他不能不孝!

第639章

因为纸糊的作者酱这回感冒很严重,我又是不要face的防盗章,大家先不要订阅,攒几天再看吧……

希望你们不会一去不回啊……

爱你们,づ

县城的民政局是一栋低矮的平房,在一堆机关环绕的大院里并不起眼。牌子也是白底黑字,没什么特别。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倒是比较有趣。

负责接待夫妻俩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轻轻的小伙子,和一个长得三分像蔡包子的中年大姐。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配合颇为默契,一定要把这夫妻俩,劝和不劝离。

直到最后,两人祭出来了彼此是封建包办婚姻,没有感情这一个大杀器,才算是通过了工作人员的铁嘴钢牙这个关口,好不容易得到了批准。

然而,据说办证还得好几天。

这些日子,夫妻俩还可以有机会反悔。

唉,这也就是这件事中,主导离婚的是姜大地。

倘若是沈春柳想要离婚,这么几天的时间内,能够出现的变故,恐怕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沈春柳为了这事儿,悲伤的日夜流泪,这几天流的眼泪,差不多比这辈子还多。

姜大地只一味心急,不过,他的理智还在,知道催得太急了,恐怕会生出波折,于是也算是咬牙硬忍了。

在等待民政局松口批准离婚的这些日子里,沈春柳只顾着悲伤,以泪洗面。

日日夜夜地流眼泪。每天都肿着一双桃子眼。视力也下降了很多。

让姜大地看了只觉得越发厌烦,让孩子们看了却越发愤怒和沉默。

这几天里,沈春柳流下来的眼泪,简直比之前跟姜大地过苦日子这么多年,加起来还多。

姜英秀一直冷眼旁观,并没有出手制止。

可能是她的性格太过冷漠了一些吧。

她总觉得,之前自己不是没有给过姜大地机会。

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怎么珍惜这个机会。

之前对自己和“家人”们所做的承诺,也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完全抵不过姜老太太的怀柔策略,更比不上许玉莲眼风一扫,勾勾手指。

姜英秀忍不住觉得,姜大地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不把他甩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哪?!

虽然沈春柳非常痛苦,虽然孩子们也都很难过,但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把姜大地扫地出门,对于三房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嗯,唯一的坏处,大概是三房的众人,要经受一些流言蜚语的侵扰。

而且,说不定因为不再是姜家人,要受到村里一些不讲究的人家的欺负。

然而,就凭姜英秀的本事,明面上有村里的孩子王帮衬,暗地里又有崔六九那帮小兄弟护持。

谁又能真的欺负到三房头上呢?

再者说,谁若是那么不长眼,姜英秀不介意把那不长眼的家伙,家里家外洗劫一空。

没错,是“洗劫”,是真正的“洗劫”。

保证像被洪水或者海啸冲洗过一样,干干净净。

真惹急了她,怕是除了固定结构的房子,连房顶的苫草,都不会给他们留!

姜英秀打算得好好的,因此这件事,她不推波助澜,就算得上相当克制了。想让她出手拦下来,那是绝无可能的。

沈春柳其实试图向姜英秀求救过,不过,她只是对着姜英秀哭了几场,每次都欲言又止。

姜英秀干脆就装作自己没有理解她的意图。

毕竟即便她明确要求自己插手这件事,自己都未必会改变主意,更何况只是暗示呢?

被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以各种借口晾了接近一个多月之后,姜大地和沈春柳两人,先先后后跑了七八趟县里,才总算把离婚这事儿给办妥了。

拿到了离婚证,沈春柳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而姜大地,却是整个人都从里到外散发着喜悦的光辉。

这下子,他总算有机会,跟那些觊觎玉莲表妹的混蛋们一较高下了!

倘若不摆脱掉沈春柳,他真的觉得没资格去对玉莲表妹好。

玉莲表妹虽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从来没有拒绝过他送的吃食。

但是,玉莲表妹之前曾经非常委婉地提到过,自己曾经深受流言的困扰。

姜大地都想好了,一定不能让那些长舌妇把玉莲表妹挂在嘴上嚼。

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发觉,自己离婚这事儿,竟然跟玉莲表妹有关。

可是他又有几分担心,倘若自己不让玉莲表妹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以后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玉莲表妹刚刚从她婆家那个村子逃出来,跑到姜家老宅投奔姜老太太的时候,那模样,说她是姜老太太的侄女,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若说她是姜老太太年纪最小的妹子之类,倒是有几分可能。

可是在姜家老宅养了一段时间,许玉莲那身细皮白肉,就养回来了。

连饱经风霜的脸,也都恢复了符合实际年龄的状态。

怎么看都觉得,玉莲表妹啊,那天生就是一颗鲜嫩多汁的水蜜桃,而且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呢。

村里人其实慢慢地发现了玉莲表妹的变化,也是因为这种变化,才对玉莲表妹在婆家遭受虐待,遭受流言诽谤的事情,嘴下留情了几分。

倘若自己再把玉莲表妹推上风口浪尖,那么凭玉莲表妹的性子,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姜大地这个人呢,要说是迟钝,也是真迟钝。

可是,在面对许玉莲的时候,他却能够变得格外敏感。

平日里的各种无觉无知,无心无感,似乎都潮水般褪去了。

留下的是分外细致的观察力,五官也变得分外能够接收到那些特殊的、细微的信号。

他看得出来,许玉莲一丁点也不希望陷身于麻烦之中。

说不定,要过上三年五载,才能考虑再婚的事。

然而,姜大地一丁点儿都不在意。

他都想好了。

既然已经办妥了离婚,自己就马上搬回老宅去住。

理由么,当然是房子留给了沈春柳和一帮孩子了。

然后,他就能天天守在玉莲表妹身边了。

再加上有老娘的支持,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愁没有机会成就好事。

倘若有那不开眼的,给玉莲表妹上门提亲什么的,自己只要暗中搞搞破坏,就成了。

回头时间久了,玉莲表妹渐渐地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就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老娘出面做主,把玉莲表妹嫁给自己了。

一开始么,当然还是要循序渐进的,不能把玉莲表妹吓到了。

那天娘和自己说的话,玉莲表妹其实已经听到了大部分吧。那么,玉莲表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姜大地满心欢喜地搬回了老宅,姜老太太对这事儿,心里颇有几分酸溜溜的。

这个儿子,就从来没有这么精乖过。

不过,总算他也是开了窍了,虽然实在是有点晚。

然而小莲后半生若是能有个依靠,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跟姜老太太的复杂心情不同,姜老爷子的脸,自打从村里听说了三儿子和三儿媳妇儿在闹离婚,就从来没有放晴过。

他对许玉莲这个姜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一开始是抱有巨大的同情的。

只是,他多少有些思想古板,对于掺和到别人家的家事中去,还是颇有几分不以为然的。

不过,既然姜老太太要护着自己的侄女儿,自己要护着自己的老婆,当然就得由着姜老太太去折腾了。

好在许玉莲的婆家,虽然人品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了,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比较怂。

大概,是觉得姜家家大业大,儿子又比较多,追究起来麻烦太大。

最关键的是,杨树沟子村的领头人宋三斗,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物,几番力量对比之后,许玉莲的婆家深刻认识到了,这家伙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所以,守寡的儿媳妇儿从自家逃走,这事儿他们非常不高兴,也跟着偷偷摸摸地散布了一些流言,却并没有深究。

因为现在毕竟是新社会了,强制儿媳妇守寡,国家不支持,县里、镇上、村里的妇女代表也不会支持。

虽然一些老辈留下来的对待女人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善,但是有些东西,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姜老爷子虽然心里颇有几分意见,但是因为护着姜老太太这个被他宠爱了几乎一辈子的老婆,当然也只有赞同的份儿。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就越发看得出许玉莲这个孩子,跟大多数许家人不一样,很是乖巧懂事。

处的久了,几乎觉得这个老婆的娘家侄女,就跟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亲了。

然而,三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姜老太太知道,姜老爷子自然也是门儿清。

能让他颠儿颠儿地折腾离婚,连村里人的议论都不管不顾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说到底,还是为了许玉莲这个风韵犹存的表妹吧!

可是他也不想想,他离了婚就住了进来,天天跟他表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村里的流言蜚语,能好听得了?

就算俩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一个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一个是个中年离婚的光棍汉,难道村里人能不给他们编排点故事出来?

这不明摆着把自己放到风口浪尖上,任人嚼舌根吗?

要说,这三儿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有点风流事,搁在过去,那也不值当什么。

可是,这年头儿,这风流事它是要人性命的呀!

前些日子那些打靶的里头,不有三四个,都是跟人家大姑娘、小媳妇搞破鞋的?

听说里头还有个大官家的孩子呢!

姜老爷子又嘀咕了几句,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不爽。

家法这东西,多年不用,已经没人当回事了吧!

姜老爷子气到了极点,反而意外地冷静。

他就在姜大地搬回了老宅的第二天,召开了家族会议。

首先声明了自己的态度:

姜家人,历来没有抛弃结发妻子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休妻这种事,若不是妻子一方犯了重大过错,都是绝对不能做的。

然而,姜大地竟然敢干出来离婚的事,而且,最关键的是,还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把这事儿给办下来了……

这就是给祖宗抹黑,给姜家的门楣上抹黑!

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打死他未免太过了。

所以,姜老爷子决定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姜大地得挨一顿家法。

提到家法,姜老太太的脸色都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了。

姜家这个“家法”已经多年不动用了,姜老太太几乎都忘记了这东西的存在。

这些年,因为反对封建迷信破四旧之类的活动,很多村子的祠堂、家庙什么的,都被封禁了,或者被改做了学校之类的用途。

姜家的“家法”,自然也从未被提起过。

但是,这个“家法”还是被留在姜家老宅的仓房里了。

就在放置比较贵重的大件物品的第一间仓房里头。

那是一根楠木棍子。

差不多有碗口粗。

有一米多长。

嗯,造型跟擀面杖有点像,只不过擀面杖基本上是两头尖细中间粗,这根棍子却是从头到尾一般粗。

姜老爷子让姜大地趴在长凳上,亲手挥起了这根“家法”,照着姜大地的屁股上腿上就开打。

屁股上打了几下之后,怕伤到子孙根,到底还是往下挪了挪。

姜大地哭爹喊娘了一阵子,那个鬼哭狼嚎的腔调一响起来,不但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还把姜老太太吓到了,害得姜老太太直接就晕了过去。

现场霎时变得一阵兵荒马乱。

几个兄弟姐妹也急急地帮忙求情,但是姜老爷子却一言不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沉默地一下一下地狠狠打着姜大地。

木棍子打到血肉之上,发出那种沉闷的噗噗声,让人听着就觉得心头鼓响,不寒而栗。

不过,到底是岁数大了的缘故吧。

不知他是体力不支打不动了,还是觉得心软了。

原本预定的三十棍子并没有打完。

打到了十七棍,就在姜大地昏迷过去的一瞬间,姜老爷子把楠木棍子的“家法”往地上一扔,自己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紧接着,姜家早有乖觉的后辈去请了雷七奶奶过来。

给姜大地看伤。

第6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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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攒几天再看吧。

爱你们,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了许玉莲一眼,明明带着笑,然而许玉莲却突然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

好像那眼神儿里带着刀子,寒光闪闪。

姜英秀扭过头,转向了姜老太太:

“成,我一定好好照顾照顾他们几个。”

姜老太太一脸得意地看向许玉莲:

“小莲哪,你看看,四丫头这孩子,就是孝顺!我说话比谁都好使!”

姜英秀乐呵呵地追加了一句:

“那当然了,我奶说话不好使,还谁好使?”

许玉莲脸上浮起一个略带几分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的笑容,嘴上也温柔绵软,一点锋芒都不带:

“还是姑姑教子有方,咱们老姜家的孩子,就没有不孝顺的。”

一句话,捧了一堆人。

姜英秀又跟姜老太太嘘寒问暖了几句,出了老宅,慢慢地往三房走去。

她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此时只剩下一脸能把人冻感冒的寒霜色。

姜老太太和许玉莲,竟然都没有问起七宝的伤势。

就好像七宝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而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一样。

姜英秀虽然已经逐步适应了穿越后的生活,也对姜老太太的德行有了些认识,但是眼前这件事,却依然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姜大地一直不受姜老太太待见,连带着,沈春柳和三房的孩子们,也都跟着遭殃了。

然而却没有想到,临时工事件之后,姜老太太重新注意到了姜大地这个儿子,还成功地把他给收拢了回去,然而却把沈春柳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姜英秀知道,沈春柳其实只是为自己背锅。

然而,她也知道,不管是谁在姜老太太面前澄清,她都不会采信。

姜老太太这个人,一向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然而架不住人家命好啊。

姜老爷子对姜老太太,一直当成眼珠子一般的疼。

所以这些儿子媳妇儿,除非牵扯到巨大的利益,哪个轻易也不敢挑战姜老太太的权威。

姜英秀原本的计划,本来打算促使姜大地和沈春柳立起来了,能好好维护住三房的几个孩子了,她就要借着那场席卷全国的运动的浪潮,漂流到全国各地去浪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接受苏经理的建议,进饭店做这个“学徒”。

然而现在看来,姜大地临阵倒戈,沈春柳又软弱无用,怎么着自己也得先把这后院给摆平了,才能安心出去浪。

姜大地……

到底怎么才能让他立场坚定起来呢?

或者,干脆换个思路,把这家伙就留给姜老太太随便折腾吧!

只是让沈春柳带着几个孩子单独过日子,也不知她能不能支撑得下来……

唉,也许沈春柳是对的。

这个时空跟自己来的那个世界不同。

离婚并不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

即便是自己来的那个时空,依然有很多人,无法以平常心看待不能把一段婚姻维持到死的人群。

上辈子在大哥的珠宝公司做设计师的时候,也曾经偶尔去公司坐坐班,当时办公室有个妹子很聪明漂亮又能干,也是对自己的人生想要什么,特别清晰明确的一个人。

然而就因为离过两次婚,很多人看待那个妹子,用的都是一种异样的眼光。

当然,跟那个妹子享受着同样的待遇,同样承受着众人异样的眼光的,还有自己这个老大不小了也坚决不愿意嫁人的老女人。

有一次她去煮咖啡,就听到茶水间有几个员工偷偷在背后议论:

“唉,你听说了没有,咱们办公室那个小妍,最近又打算结婚了!”

“哎呀,她不是都离了两次了,竟然还结?这脸可真跟一般人长得不一样啊……”

“你说离一次吧,这还能说是别人的毛病。这结一回离一回,结一回离一回,谁跟她结婚谁离,这要不是她的毛病,算怪了!”

“她本来就有点怪。”

“嘿嘿,再怪还能有咱们那个长公主怪?”

“长公主咋了?”

“长公主可都三十多岁了,眼瞅着就奔四的人了,你见过她处男朋友吗?”

“说不定是玩的太开了……她们那种家庭还愁嫁吗?肯定是太那啥……听说她还是去法国留学回来的,在国外怎么过的日子谁知道?

但是她们圈子里的人肯定都知道,然后就嫁不出去,砸在老林家手里了。”

“那找个圈外的,不就完了?”

“就她那心高气傲的样儿,圈内的都看不上,圈外的人她还能看得上?”

自己上辈子真的是个相当淡定、相当自我的人。

然而听到了这些话,她还是有些忍不住生气。

不,是相当生气!

那个离婚两次的小任,第一次是因为老公出轨,第二次是因为遇到了个家暴男,这种人都不离婚,还留着干什么?等着过年吗?

这帮人要是能把讲闲话的功夫和精力,用一半在工作上,也不至于年纪一大把了还如此平庸,拿不出几套象样的作品!

当然,作为“长公主”,要惹她生气,可是得付出代价的。

当天她就让人力资源把那几个说人闲话的货,全都给扫地出门了。

而且,根据平时的业绩表现,扣了不少工资!

哼,以为背后说人闲话,还是这种无凭无据、完全出自于自己主观臆断的谣言,就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那么容易的事儿么?

俗话说得好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

背后给人家造谣,迟早会踢到铁板!

哼哼,没有直接在业内封杀他们,已经是自己手下留情了!

姜英秀沉浸在回忆里,差点撞到三房的院子门上。

回过神来,看看眼前自己身处的世界,却有一种不真实感。

姜英秀进屋转了一圈儿,除了姜大地在他们两口子的房间里吞云吐雾,别人都不在。

姜英秀去了一趟五房,让六宝出去帮她传话。

十分钟过去了,村东头一间四处漏风的破房子里头,聚集了四五个半大不大的村里孩子。

其中有个模样清秀水灵、笑容淡淡、穿了一身浅蓝色的劳动布制服,脖子上还围了一个红色底色织金丝围巾的小姑娘,就是姜英秀了。

嗯,这身打扮其实何止土得掉渣啊。

然而,因为穿着它的人,正值青春年少,这身衣服,也跟着被衬托得带上了一种朝气蓬勃的清新。

姜英秀有那么一瞬间,心头掠过了几分惭愧。

在别的穿越者大杀四方、改朝换代、重铸文明、改写历史的时候,自己在欺负小孩儿……

在别的穿越者舞文弄墨、盗版名家、风生水起、青史留名的时候,自己在欺负小孩儿……

在别的穿越者发家致富、经营天下、操盘控股、暗掌全球的时候,自己依然在欺负小孩儿……

艾玛,说出去真是给穿越者丢人!

脸呢?

脸在哪呢?

是不是当初落在飞机上了,一起粉身碎骨了?

姜英秀难得地自我谴责、自我反省了一会儿。

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她欺负小孩儿的计划。

面前的几个小孩儿,都是跟姜英秀玩的比较好的村里娃,主力就是雷爱国、彭锁柱、林虎子他们几个。还有几个他们的铁杆跟班儿。

这会儿大家伙儿正在七嘴八舌地跟姜英秀提问,说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秀秀,你去县里上班,好玩不?累不累?”

问这话的,是彭锁柱。

“还行吧,县里也就那样,不过地方挺大,单位也多,有空时候可以多溜达溜达。”

“四丫姐,你在饭店里干活儿,是不

是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问这话的,是林虎子的一个小跟班儿一听这问题,就知道是个小吃货。

这小吃货的名字也跟吃有关,叫海蛎子。

“哈哈……想什么呢?”

姜英秀被逗乐了:

“吃的都是给人家来饭店吃饭的人准备的,我们这些干活儿的,只能闻闻香味儿!不过闻味儿不限量,管饱!”

“四丫姐,你这个围巾真好看。俺娘说只有县里才有卖的,而且挺贵的呢……”

说这话的,是林虎子邻居家的一个小女孩,叫安小云。

安小云是林虎子的小跟班儿。

为这事儿林虎子苦恼了很久。

哪怕像是海蛎子那样的吃货和二柱子那样的傻小子,也比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强吧!

自己怎么就收拢不到像样点儿的小弟呢?

姜英秀柔声说道:

“这个围巾不算贵,不过就是不大好买,来货了就得去排队抢。”

“四丫姐,你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凶啊,怎么老有人说你是个母夜叉?”

问这话的,是雷爱国的一个小跟班儿,小名叫二柱子。

二柱子这孩子是出了名的二百五,啥话都能不过脑子,冲口而出。说得好听点儿,就是直爽。

这话一出口,雷爱国简直恨不得捂上他的嘴!赶紧跟姜英秀找补:

“内个啥,秀秀,你千万别听他瞎说。给你瞎取外号的就是那谁,跟着叫的,其实也没几个人……”

姜英秀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没事儿,没事儿,不用紧张。那都不算个事儿!我真不在意这些个。

别人不知道,你们几个还不知道?

就我这性格这脾气,啥时候不是有啥说啥?

再说咱们都这么熟了,我还能跟你们瞎客气么?”

姜英秀又接着说道:

“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一口气都说完了得了。”

雷爱国等几个小孩儿头儿都拍胸脯:

“你说,你说,保管都给你办得妥妥的!”

“那好。”

姜英秀笑眯眯地:

“你们帮我把这个事儿办好了,每人一碗排骨,纯肉的,不带菜!”

“哇……”

一片倒吸冷气,倒吸口水,欢呼惊叹声响了起来,大家伙儿都有几分迫不及待:

“四丫姐你说吧,甭管是啥事儿,把天捅个窟窿我们都敢干!”

姜英秀心里的小人儿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顶着一脑门儿黑线,使劲儿压了又压,才没有笑出声。

这帮孩子也太有意思了!

姜英秀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附耳过来,一个个很认真地对他们说道:

“我奶家来了个远方亲戚你们知道吧?……”

姜英秀把自己的计划说完,几个脑袋瓜儿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事儿好办!不过,就这么个小事儿就请我们吃排骨,你太破费了吧?!”

“对啊秀秀,你这真是赚钱了哈,不过你再赚钱也得省着点花吧,毕竟一大家子人呢!”

姜英秀真想给这些淳朴善良的好孩子们点赞,然而……

她是真不缺肉啊。

“没事,就算我不求你们帮忙,咱们该吃啥不也一样吃嘛!”

……

经过一番简单的计划和准备,众人纷纷散去,开始执行。

姜英秀经过跟许玉莲的短暂交接,发现这女人的心思不简单,至少自己的直性子,好像看不穿她的弯弯绕。

那么,干脆就不管她到底有些什么想法,有些什么套路,自己只直指核心,一招制敌,就是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

许玉莲的三个孩子欺负了六丫、八丫、九丫和七宝,还把人打得住院了,还害得七宝说不定被穿了……

这个仇一定要报。

但是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如果自己直接出手,把人打坏了也不好。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村里的小孩儿收拾他们。

而怎么把他们从许玉莲的保护之下给勾引出来,就看村里的小伙伴儿们给力不给力了。

事实证明,小伙伴儿们还是相当靠谱的。

海蛎子他们几个跟另外几个姜英秀不大熟悉的孩子,抱了一堆带皮的青苞米,在姜家老宅大院儿外头,堆了个火堆,开始烤苞米了。

烤的那叫一个香。

简直香飘十里。

姜家老宅里的许玉莲发现几个孩子坐立不安的,眼神儿不断地往外头飘,就觉得有点不对。

结果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帮熊孩子在家门口烤苞米吃!

这不是祸祸人呢嘛!

这帮小屁孩儿烤的苞米,肯定是从生产队的地里偷的!

但是他们竟然都不避着点儿人?这里肯定有猫腻!

许玉莲坚决禁止三个孩子出去凑这份热闹,结果一直被爷爷奶奶宠爱长大的儿子却率先不干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诚心让我们受罪来的吧?”

说完很大声地摔了门,就跑了出去。

第641章

我还是厚颜无耻的防盗章……大家攒几天再订,等我感冒好了就正常了,不要抛弃我呀。爱你们,づ

再说了,她们姐妹几个,从那个嘴甜心苦、面善心恶的女人身上,吃过的亏还少吗?

小时候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暗亏,姑且不提,就说最近的。

自打她在这饭店里当上了服务员,发到手上的工资,就从来没有捂热乎过。

几乎都是前脚饭店刚刚发钱,后脚她那个继母,就能逆风十里闻见钱味儿,找上门来。

而她就得乖乖地把刚刚到手的钱,恭恭敬敬、有零有整地都交出去。

倘若她不交,继母要是在饭店闹事,她这个工作,说不定就做不下去。

那她就得回到那个糟心的家,看着继母把父亲拾掇得团团转,看着继母一天到晚颐指气使地压迫她和几个妹妹。

即便继母不在饭店闹事,回家撺掇她爹虐待那几个同母妹妹,妹妹们找她来哭诉,她回头不还得乖乖掏钱,这种反抗,只不过是让几个妹子多遭一遍罪。

可是,倘若她嫁到了城里就不一样了。

继母虽然嚣张跋扈,可是那是对着自己家里人。见到吃皇粮的城里人,不用开口,面对面一站,就能矮三分。

徐大哥在供销社上班,见多识广的,一看就是个有主意、有本事的男人。

自己倘若能嫁给徐大哥,继母在徐大哥手里肯定讨不了好,肯定也没办法再欺负自己了。

到时候自己再想办法把几个妹妹慢慢从那个家里接出来,就再也不用跟那个家有什么牵扯了!这个动人的前景,只要想一想,李招娣就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可是,徐大哥不知是真的不开窍,还是装的不开窍,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示好,可是每每给她的回应,却总是令她哭笑不得。

徐大哥总是来店里找姜英秀,她有时候也觉得,徐大哥心里会不会已经有人了,而且就是姜英秀那个小丫头片子?

可是照照镜子,她就否定了这种猜测。

姜英秀那丫头,虽然皮肤挺白净,脸蛋挺红润,可是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虽然身姿挺拔得像棵小树苗,可是也就是个小树苗而已。

哪像自己这样正值妙龄的大姑娘,从头到脚都水格灵灵,一站三道弯儿,顶风香十里,那小徐子只要不瞎,就不会看不到自己的好!

饭店里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也就是张彩霞。张彩霞跟姜英秀关系又那么好,绝对不可能会跟小徐子发生点什么的。

再者说,张彩霞已经有主儿了。

那个人李招娣也见过几回,长得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其它方面的条件也都杠杠好,张彩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舍了姓吕的,惦记姓徐的吧!

想到这一点,她美丽的脸颊突然有几分扭曲张彩霞这个人,其实待人很好,也很有人格魅力,跟她相处久了,很难不喜欢她。

但是,李招娣却总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阴暗和嫉恨这个张彩霞,她的命也太好了!

为什么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丫头片子,有的人就可以像张彩霞这样,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在家里有自己的爹娘和家里的长辈护着,嫁人了有自己的男人和婆家护着,哪怕她在外头瞎仗义,惹来了仇家,家里人竟然都不说她一句不是,反而坚决给她撑腰!

有的人却要像自己一样,从小就没了娘,爹也是个混不吝拎不清的,啥都听那个后老婆的,对后老婆带来的拖油瓶,都比自己姐妹几个亲生的闺女好!自打后娘生了弟弟,自己姐妹几个,更是成了那无根的野草,谁都能踩两脚!

论长相,张彩霞还没自己好看呢!论身段,张彩霞胖的都快成球了!哪有自己这么纤细苗条!

可是那徐大哥也不知是不是瞎,跟张彩霞都能聊上半天,跟自己却硬是没有话说!

想想都来气!好气啊!气死了!

最近继母又捎了信儿来,让自己给弟弟拿彩礼钱。

她明明把每个月的工资都拿走了,连饭钱都不给自己留,现在还好意思张嘴管自己要彩礼,自己上哪给她弄那么大一笔彩礼去?

难道自己偷偷从工资里头扣了些零钱下来,被她发现了?

可是,自己把这些天天吃黑面饼子喝免费汤省下来的一点点私房钱都拿出来,也远远不够她说的那个数啊!

这个死老娘们儿,估计其实还是打着让自己嫁人的主意!说不定已经看好了人家了!

李招娣越想,越是觉得不安。

倘若自己这边不加快进度,不快点把自己跟徐文勇的关系确定下来,怕是在这饭店里留不了几天了!

继母带的拖油瓶里面,有个姑娘,就比自己小两岁。没准儿她还打着把自己嫁出去,让那个拖油瓶来顶班的主意!

李招娣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么!

自己的爹是指望不上的,继母说让自己把工作让给拖油瓶,自己的爹就一准会同意,还会吹胡子瞪眼地呵斥自己,唯恐自己让得慢了!

想想都觉得糟心得不得了。

唉!爹不给力,娘去得早,再说,就算娘还活着,能不能折腾过这个后老婆,也是两回事!

没人护着自己,就只能靠自己了,得赶紧想个办法,把徐大哥拿下!

且不说李招娣如何在人前装作若无其事,在人后夜不能寐,绞尽脑汁,就说小徐子这边。

他当然不瞎。

不论年龄、阅历还有他受过的训练,都让他对周围人的语言、行为和情绪十分敏感。

他看得出来李招娣对他的心思,也看得出来姜英秀是在乐颠颠地看戏。

这小丫头,有时候真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小徐子频繁地接近姜英秀,主要是为了刷好感度,为了跟姜英秀混熟了。

他甚至还跟踪过她几次,不知有没有被她察觉。

至少从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上,看不出来有察觉了自己的跟踪行为的迹象。

他已经发现了姜英秀跟萧凌然的关系。

具体的关系还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有联系的,而且,联系还很紧密。

不过,大多数时候姜英秀都是去找萧凌然,而不是反过来。

倘若姜英秀跟自己是同行的话,那么,那个萧凌然,大概应该是她的上家了。

徐文勇也跟自己的上家联系过了,上面派了几个人过来,预计再过半个月就能到。

这些日子徐文勇得继续盯紧了姜英秀和萧凌然,仔细观察,看萧凌然有没有上家。倘若钓得出来大鱼,当然更好。即便不行,也可以设个圈套,把姜英秀和萧凌然一网打尽。

上次的特派员失踪案,到了萧凌然那里,线索就断掉了。

可见这家伙是个难缠的角色。

这回务必要制定个妥善的方案,争取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他拿下!

姜英秀有几分奇怪地发现,小徐子最近来找自己的频率,越发频繁了。问他有什么事吧,似乎又没有什么正经事。

若不是他对李招娣的态度太过明显,姜英秀简直都要以为,这小子是要打着来找自己的旗号,跟李招娣眉来眼去地谈恋爱了。

李招娣的表现也有点奇怪,这几天她经常对着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偶尔还会咬牙切齿。

姜英秀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奇心,不然早都去听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不过,她实在是忙得很,除了自己的事一天到晚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还得兼顾给饭店里的新朋友们跑腿呢。

姜英秀现在明面上的收入有两份,一份是做饭店学徒工的工资,一份是给报社投稿的稿费,因此她偶尔去供销社买买买,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再加上,因为姜英秀在饭店工作的自由度很高,有些时候别的员工需要买东西,自己又不方便出去,就会拜托姜英秀给跑一趟腿儿。

这样,慢慢地,一些刚刚开始跟姜英秀不大熟悉,不大好意思让她帮忙带东西的人,也加入了进来。

姜英秀几乎从不推辞。倒不是她乐意被人使唤。而是因为她到供销社去,除了买东西,还可以寻找自己想要的古物呢。

每次进供销社,她都会到姚大叔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自己买下来的东西。

当然,她最初还是仔细观察、精挑细选的。

后来干脆就不那么麻烦了。反正经过姚大叔手上挑过一遍的,就没有啥不好的……她干脆就只挑体积合适的就行了。

虽然大件儿的东西,她的空间也可以照单全收,但是她带着走出去,一眨眼东西就没了,却难免有些太过显眼了。

所以,她每次都尽可能地挑那些能够塞到衣服里、袖子里之类的小件儿。

这样,即便她前脚出了废品收购站,后脚东西不见了,姚大叔等人也会脑补她是行事谨慎,随手藏起来了,而不至于产生太多的疑惑和好奇心。

这一天,后厨打杂的孟小满,找到姜英秀,拜托姜英秀帮忙去供销社带东西:

“秀秀妹子,你帮我去买两个嘎啦油,买一盒雪花膏,再买两个发卡吧。就要彩霞姐头上戴的那样的就行。先给你钱,要是不够你就先帮我垫上,回来我再给你补上。”

姜英秀只扫了一眼,数都没数,就把孟小满手里的钱接了过来:“行,发卡你想要啥颜色的?”

“大红色的最好,要是没有,粉色黄色的也行,都没有的话,就买两个黑的。反正你看着办吧,这玩意儿能买啥颜色,最后不还得看供销社卖的有啥颜色么?”

“呵呵”,姜英秀被孟小满给说乐了。他倒是不矫情。

“反正也不是给外人的,我娘和我妹子要来咱们镇上走亲戚,顺便过来看看我,我寻思给她们带点东西回去。所以能买到最好,实在买不到,你也别上火。”

“好,孟哥你放心,我马上就去,保准不能给你耽误了。”

然后姜英秀就去跟大厨说了一声:

“师父,我去一趟供销社,你要捎带点啥不?”

“我的烟快没了,你给我带一盒。”

“好嘞!”

姜英秀走到了饭店门口,李招娣竟然追了出来:

“秀秀妹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李招娣走得匆忙,身上戴着的白围裙竟然都忘了摘。姜英秀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等她追上来。

“秀秀妹子,你这又想出去买啥来着?”

李招娣说得很大声。

姜英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丫头似乎有几分不怀好意。

“咋地,你对我有啥意见哪?”

姜英秀毫不客气地反问了回去。

其实苏经理名义上是这家国营饭店的二把手,实际上大事小情都是苏经理说了算。

一把手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这儿只是挂个名儿拿钱。

另外涉及一些重大决策,比如说在哪里开个分店,在哪里搞一块地建个仓库这类大事,才会偶尔露个面。

李招娣想要用“上班时间出去买东西”这点小事给姜英秀上眼药,未免打错了算盘。

李招娣心里一突,这丫头,这反应也不慢啊,应该不傻啊……

那怎么谁使唤她,她都乐呵呵地答应着,跟没脑子似的?

李招娣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了,姜英秀想装作看不见,都有点装不下去了。

于是故作不耐烦:

“招娣姐,你到底走不走?磨磨蹭蹭的干啥玩意儿呀,要不我可不等你了啊!”

李招娣赶紧跟上:

“走走走,秀秀妹子你别着急,我这不是被风一吹,有点迷眼睛了嘛!”

李招娣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了揉眼睛,紧接着眼睛就红了,看样子还真像是被风迷了眼睛一样。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走在了前面。

李招娣在后面,眼睛依然红红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心里却是后悔不迭。

之前她在后厨帮忙切辣椒来着,着急忙慌地追着姜英秀出来,只记得把帽子摘了,连围裙都忘了摘,还没洗手呢!

好在供销社其实离得不算远,姜英秀走得快,李招娣紧赶慢赶一路小跑,总算跟住了。

俩人一前一后,前后脚地进了供销社。

第642章

防盗防盗防盗……烤鸭君我似乎好多了,大家明天再看,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天,姜英秀提前了一段到了约好的地点,不过只拿了一份报纸,一军用水壶豆浆,一个小马扎。悠闲自得地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报纸,时不时地喝一口豆浆。

直到看到苏经理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她暗暗释放出意识力,将周围的环境“扫描”了一遍,发现并无任何可以,方才心念一动,将预先在空间里准备好,放在一层青青草地上、用麻袋装好的稻米弄了出来。

苏经理远远地看到姜英意态悠闲,心中既感佩服,又有几分无语。佩服的是,这丫头似乎什么时候都这么不慌不忙的。无语的是,这也太淡定了!也不看看这干的是什么事儿!

姜英秀看着苏经理走了过来,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不紧不慢地把报纸对折了一下,塞进肩膀上挎着的带红五星的军绿色单间书包里。

然后又把小马扎折叠成了体积小小的两片木头,然后把军用水壶和小马扎塞进了书包里。

这书包也挺有意思的,塞了这么多东西进去,竟然还是瘪瘪的,仿佛很能装的样子。

苏经理的眼神掠过军绿色的书包,只停留了一下,就移开了目光,很快就发现了姜英秀身后不远处的麻袋。

“小姜同志,就是那个吗?”

“对啊,苏经理,你先打开看看成色怎么样。”

苏经理也不客气,闻言就打开了麻袋口扎着的麻绳,看了看里面的稻米。

两人合作多时,这方面都比较喜欢当场搞定,不留后患。

结果这一开,苏经理就被震了一把。

他其实习惯了姜英秀手上有好东西,但是,这么干净剔透,晶莹洁白的稻米,还真是头一次见。

姜英秀清清楚楚地看到,苏经理眼里,有东西在闪闪发光,她知道那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苏经理忍不住提了个建议:

“小姜同志,你看,咱们这样……”

听完苏经理的话,姜英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苏经理竟然想到,要给姜英秀在饭店安排个临时工的活儿,按月给她发工资。

不过,就她现在的年龄和身量……是不是得算童工啊……

苏经理考虑的是,她在饭店上班了,这些货物交接的事情,做起来也就更方便掩人耳目了。

至于所谓“童工”的问题,苏经理说他会想办法解决,大不了不去做前面的服务员,还可以在后厨做学徒嘛!

姜英秀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案也不错,跟她原本的计划并不十分冲突。在某些方面似乎还会有所助益。

但是她倘若真的要出来做工,不能不经过生产队,也不能不经过姜家。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姜大地的立场,到底能不能把持得住。

姜英秀就点了点头:

“嗯,这主意不错。我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要是他们都同意我来,我就过来。”

苏经理接了大米,在随身的一个黑皮面本子上记了一笔,姜英秀看了日期和重量都无误,就慢悠悠地溜达着走了。

她在空间里也准备了个笔记本,用来记账的。

之前她是不怎么记账的,不过后来发现这样子随意,竟然连自己具体有多少钱都模模糊糊的,她就开始认真记账了。

别的不说,起码各种交易的账目要记仔细了。

……

姜英秀带回家的喜讯,迅速在姜家炸开了锅。

因为村民社员到市里参加工作,是必须经过生产队同意的,在有接收单位的情况下,生产队如果不给开介绍信也是行不通的。

所以,这事情在杨树沟子村,根本就瞒不住。

姜英秀也没打算隐瞒。

当天晚上,姜英秀提了这事儿,姜家三房人人喜不自胜,不过倒是还算消停了一夜。只姜大地和沈春柳兴奋得不能自已,他们屋里的灯都比平时多亮了一个多小时。

第二天,姜大地就去禀告了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这事儿他觉得脸上有光,忍不住要跟自己的爹娘分享。

傍晚从生产队下工回来,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召集了全家人,到老宅聚餐。当然,名义上是吃晚饭,实际上其实就是召集姜家人开会。

姜英秀心知肚明,这顿饭,多半是为了国营饭店招工名额的事儿来的。

虽然姜秋菊过来递信儿的时候,说了让大家都过去老宅吃饭,姜英秀却还是主张大家现在家里简简单单地吃一顿晚餐垫垫肚子,然后再过去老宅。

毕竟在老宅吃饭,顶着姜老太太那张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的利嘴和那双恶狠狠的白眼,很容易消化不良啊。

姜家三房简单滴吃了点卷饼。

沈春柳烙的饼,炒的土豆丝、黄豆芽、韭菜、还有些肉丝,用作卷饼的馅儿,真是鲜美得让人几乎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因为在家吃了饭耽搁了功夫,到了老宅,另外四家都已经到了。屋里已经摆上了几张桌子,饭菜几乎都摆满了,碗筷也都按人头摆好了。

姜大地瞪了姜英秀一眼,姜英秀一脸乖巧地没吱声,她没想到这回姜老太太竟然不等到使唤沈春柳,就舍得直接开席了。

而且有意思的是,姜春菊竟然也在!

姜英秀暗暗纳闷,姜春菊这会儿在这里,是巧合呢,还是她消息太过灵通?或者老太太一得了信儿,就立马告诉了这个大闺女?

不过她不是在矿上干的好好的吗?对这区区一份饭店里的临时工,不应该有啥念想啊!

姜英秀却是没想到,饭店里的活计在她看来是又脏又累,但是煤矿车间的活计,跟饭店比起来,那绝对是更脏更累啊!

最关键的是,煤矿的车间里,那是埋头出苦力,几乎没有任何社交。

而饭店的服务员,那是有机会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来饭店吃饭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说不定就能有机会结识什么样的人脉呢。

姜英秀压根就没想到这么多,她扫了一圈屋里的众人,看看众人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心中颇有些无语。

这个饭店临时工的名额,是苏经理特意为了姜英秀拿出来的,这些人再怎么惦记,也惦记不去。

然而,这会儿她若是提醒他们,怕是压根就没人会信……还会以为她藏着掖着,舍不得这么一个工作机会吧。

那她干脆就不白费这个力气了。这帮人爱怎么抢就怎么抢去吧,嘿嘿。

姜老太太见了三房众人进了屋,原本对着姜春菊和姜秋菊笑得正欢的一张笑脸,瞬间就“呱嗒”撂下来了。

她看到了姜英秀那个扫视的目光,拿鼻孔哼了一声:

“四丫头,你那小眼睛东撒吗西撒吗,你瞅啥?”

姜英秀心里瞬间回响起那句经典的“瞅你咋地”,忍不住抿着嘴儿乐了。

不过,既然笑出声了,不解释一下总归是不大好,姜英秀干脆找了个好借口:

“奶,这不好几天没见了么,我最近正自己琢磨着看医书呢!我瞅着你们这气色都挺好啊!尤其是你老人家,中气十足!”

姜老太太狐疑地打量了姜英秀两眼,心中总觉得,这好像不是啥好话,但是她又听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于是只好暂时按下话头,将炮口转向了姜大山:

“老三,你瞅瞅你这闺女,我说一句,她有一百句在那等着我呢!”

姜大山低垂了头:

“四丫头确实是有点厉害,这不是随了你了吗?”

姜英秀眼睛一亮,忍不住望向了姜大山,心中暗暗惊奇:

“嚯,姜大山啥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顶人肺管子一个来一个来地!”

姜老太太也一脸被噎到了的表情:

“你说啥?”

姜大山抬头看了一眼姜老太太,又低垂下脑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到:

“我说四丫头个性随你,这样挺好,厉害点,不吃亏。”

姜老太太彻底惊讶了,一屋子人也都下巴掉了一地,不过好在他们都有分寸,只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却没把自己心里那些能让姜老太太的炮口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想法说出口:

“老三啥时候变成这样式儿地了?这画风好像有点儿不对啊!”

“老三啥时候说话这么给力了?一句比一句冲人肺管子!”

“老三行啊,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憨的,没想到分家出去几天,这就露了本性了!”

“老三竟然敢顶撞老太太?这还是老三么?鬼上身了吧?”

“老三这样子,看来是老三媳妇儿调教的好啊!唉,没想到那沈春柳长得比谁都磕碜,竟然还有两下子……”

……

房间里一片静默。

姜老太太忍不住顺了顺气,然后费力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好像才把噎住自己的那一口气给吞下去。

她决定暂时不理这个茬,说正事儿,不过说正事儿之前也得有点铺垫:

“老三哪,你哥哥弟弟可是都来了,就你们一家子来得最晚!磨磨蹭蹭地,搁那磨蹭啥呢?让这一大家子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你,你不来就不能动筷子,身上特别舒坦,脸上特别有光是吧?”

姜大地继续低垂着脑袋:

“那哪能呢。我们本来都收拾好了,结果我们家小蛋子突然尿了我一身,我来见你们二老,这总不能不换衣裳吧。”

姜英秀这回真是惊奇了。

他们明明是在家吃了顿卷饼垫肚子才迟了的。

姜老三现在不仅在姜老太太面前说话能流畅,能大声了,竟然还学会找借口了!

不容易啊!

姜老爷子发话了:

“芳泠,开饭吧,我饿了。再说这菜都上来一阵子了,再不吃该凉了。”

姜老爷子发了话,算是缓解了有几分尴尬的局面,但是话里的指责意味也是不容忽视的。

要是搁从前,姜大地听了这话大概会一直诚惶诚恐,吃也吃不香甜。

但是这会儿,他就像没事人一样,除了依然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动作自然地入了席。沈春柳抱着小蛋子也跟着姜大地入了席。姜英秀和几个妹妹也动作麻利地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蛋子,就是姜家三房的新增人口,姜英秀唯一的弟弟。现在小蛋子的大名还没定下来,小名也没正式取一个,只是这么随口小蛋子,小蛋子的叫着。

黑瞎子岭地区的风俗,一般管女孩子叫丫头,昵称叫丫蛋儿,蔑称就是丫头片子。相对地,管男孩子叫小子,愿意叫的亲热点儿,就叫小蛋子。

本来姜大地和沈春柳给小蛋子取了些贱名儿,说是好养活,然而被姜英秀给否了。什么狗蛋,狗剩,二狗……姜英秀一听见就觉得浑身难受。

她打定了主意,得抽时间给这臭小子取个朴实憨厚接地气,但是又不至于难听得让人浑身发冷的丑名字。不过她一直都在忙忙碌碌地,只是惦记着,却没有实际行动。

姜大地和沈春柳就一直小蛋子小蛋子地叫着,现在全家人都叫顺了口了,姜英秀干脆也就顺其自然了。

此前,姜家三房被姜家人歧视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没有儿子。

所以,自打沈春柳生了小蛋子,姜大地和沈春柳走路都抬头挺胸,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

姜老爷子看了看小蛋子的小襁褓,没说什么。

率先动了筷子。

紧接着姜家众人也都纷纷开始用餐。

姜英秀心说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三房来老宅吃饭,哪回不是碰一鼻子灰?可是头一回这么轻松就过了关啊!

众人只吃了七八分饱,姜老爷子就撂了筷子,姜老太太也跟着撂了筷子,端着一搪瓷缸子茶水,慢条斯理地喝。

姜老爷子拿了个烟笸箩,自己动手捋着烟叶。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都不吃了,姜家众人也连忙匆匆地停下了筷子,桌上的残羹剩饭和碗筷很快就被钱丽娟收拾了出去。

几年过去了,钱丽娟似乎已经慢慢地从那段悲惨遭遇之中走了出来,只是他们夫妻俩一直都没有孩子。姜老太太看她百般不顺眼,然而姜英杰乐意顶在前头,这钱丽娟在老宅的日子,反而不如当初没分家时候的沈春柳和杨水芹难过。

这个大堂嫂,别的方面姜英秀不知道,干起活儿来,倒真是一把好手。

姜春菊第一个开了口,一脸“慈爱”地看着姜英秀:

“四丫头,一段日子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过来,到大姑这来,大姑有好东西给你。”

第643章

防盗防盗防盗……

大家过几天再订,爱你们,づ

姜英秀美滋滋地喝着苹果汁,这时候,同车一个个子比姜英秀高一些,身材比姜英秀瘦一些的大眼睛姑娘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

她梳着两把小刷子,穿了一身带补丁、洗得发白了的旧衣裳,两把小刷子的梢头,有点枯黄。眼睛本来就很大,因为瘦,就显得格外的大,几乎占了半张脸的感觉。眉毛倒是颇为清淡,皮肤也白的有点透明。

这姑娘一脸艳羡地看着姜英秀手里的葡萄糖瓶子。

姜英秀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姑娘压根儿就不是认出了苹果汁,而是关注到了葡萄糖瓶子。

不过,小姑娘的脸蛋上单纯的艳羡和一点点的渴求,让姜英秀又忍不住有一点点不忍心。

她再次从手臂上挂着的农家土青布小包袱里头,掏了半天。

摸出来一根洗得干干净净的旱黄瓜,递给了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小姑娘:

“来,解解渴吧。”

小姑娘的脸蛋一下子红了,有点结结巴巴地连忙摇手,客气道:

“不、不用了。”

这个青涩的小样儿,提升了姜英秀对她的好感度,姜英秀乐呵呵地把青布小包袱往肩膀上一一提,伸手就把旱黄瓜塞到小姑娘手里:

“咱们能坐上一趟车,就是难得的缘分!

给你吃你就吃了呗,瞎客气啥!

再说咱们还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吧,老乡见老乡,可不是就该互相照顾么!”

小姑娘的大眼睛里涌出来快乐和感动,小小声地问了句:

“那你自己还有吗?”

姜英秀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姑娘总算接过了旱黄瓜,小心翼翼地捏着旱黄瓜的根部,轻轻地从头儿上咬了一小口,眼睛都幸福滴弯了起来:

“哎呀,真好吃!”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吃你就多吃点,我这还有呢。”

旁边一个比两个姑娘高出快两个头的男孩子凑了过来:

“嘿,这位进步的女同志,你看是不是给我也来一根儿?”

姜英秀抬头看了他一眼,小伙子可能比自己大几岁,正是青春挺拔的时候。

虽然瘦的跟竹竿差不多,不过却从头到脚都拾掇得干干净净,贴着头皮的短发也比一般的小平头看着精神不少。

一说话一笑都透着强烈的阳光自信。

正是青春无敌的好年纪啊。

姜英秀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方才悠悠地开了口:

“这位同志,你长得不美,想得可挺美啊!”

“噗……”

“哈哈哈哈……”

瞬间就有人把嘴里正喝着的水给喷了出去,大多数人看到这位被撅了,也都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笑声就渲染了整个车厢。

大家都是“同龄人”,很快就混熟了起来。

这时候姜英秀才笑眯眯地从她的农家土青布小包袱里头,拿出来一个布口袋,布口袋里面,满满登登装了一口袋洗得干干净净的旱黄瓜。

“哦……”

刚刚被撅了一回的瘦竹竿一样的高个男孩子,瞬间就嗷地叫了一声,眉花眼笑地接过了布口袋,当下就掏了两根拿在手里。

不过,拿到手里的还没拿稳,就被旁边的人给大力突袭抢走了。

一袋旱黄瓜,传过来传过去,抢过来抢过去,车厢内洒满了欢声笑语。

抢到后来快要没有了的时候,有人主动把自己手上的旱黄瓜掰成了两段,分给身边的人一段,其他人于是也纷纷效仿。

不过,这样也是不够的。

年轻人的热情真的特别容易互相感染。

很快,也有其他人开始分享起来其它自带的食物。

比如地瓜干儿、豆腐卷儿、馒头、烧饼、窝窝头,当然也有黄瓜、西红柿、野酸枣,甚至还有带了嫩嫩的绿色生茄子的……

又吃又玩又笑又闹,一车厢的人都情绪十分高涨。

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就彼此熟悉起来。

交谈数次之后,姜英秀知道了,大眼睛的羞涩姑娘,名叫周雅梅,而瘦竹竿一样的阳光少年,巧合地也姓周,不过他的名字就更加接地气了,叫周大力。

周大力,周雅梅和姜英秀,三个人迅速地对彼此熟悉起来,好感度和信任度都大幅度增加。

当然,主要还是两个真半大小子、半大姑娘,对姜英秀这个刷着绿漆的老黄瓜,比较轻易地建立起来了信任。

姜英秀把喝了半瓶的苹果汁塞进了“包袱”里,满意地用手掂了掂分量,农家土青布的小包袱里面安安静静的,一丁点都没有发出来液体晃荡的声音。

周大力瞬间眼睛都亮了:

“嘿哟,小丫头,你这手挺厉害的啊!怎么做到的?”

一边说,一边就上手要来拉姜英秀的小包袱。

姜英秀手臂轻轻一晃,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推开,把包袱认认真真地背在了背上,不紧不慢地开口威胁他:

“别动我的包袱,不然别怪我跟你急眼啊。”

周大力缩回了手,有几分讪讪地笑了笑。

姜英秀明明没有说什么多么厉害的话,不过,他却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那感觉,有点像是偷偷摸摸跟着爷爷进山打猎的时候,遇到了大型猛兽悄然接近的那种感觉……

他遇到过一回东北虎,那次他跟爷爷两个人,情急之下,一溜烟爬上了树。

东北虎把他们下套抓住的野猪给收拾了,他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四五百斤的大猫,威风凛凛地吃了一顿美餐然后扬长而去……

那东北虎走之前,还仰着脖子,用两只大灯似的眼睛凝视了他和他爷爷两个人半晌,才虎吼一声,扬长而去了。

那时候他紧紧地抓着爷爷的手,感觉到彼此的手心都被汗浸得湿湿滑滑的……等到东北虎走了半晌,他们才匆匆地下了树,一路狂奔着下了山,被东北虎吃剩的野猪残骸也没顾得上拿。

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

他急忙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的荒唐念头驱赶出去。姜英秀分明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么,心肠还挺热乎,人也挺慷慨的呢。

可能性格稍微厉害了点儿,自己怎么能把人家想象成东北虎呢?

真是太荒唐了!

闷罐车不止车厢里条件比较差,几乎没有什么为客人着想的设施。

关键是,这车的速度还是最慢的。

大站小站都得晃晃悠悠地停车不说,一旦跟别的车遇上了,这车就得让路,让别的车先走。

不过,对于车厢里这些兴高采烈的半大孩子来说,他们身上什么都不多,就时间最多了。

简直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再怎么打着氆氇使劲儿浪费,都浪费不完。

姜英秀只稍稍释放了一点点威压出去,就阻挡住了周大力的好奇心。

他倒是挺敏锐的么。

姜英秀随手摸了个地瓜干出来放在嘴里慢悠悠地嚼着,

这地瓜干是她从空间里收了地瓜,拿到家里,交给沈春柳做的。

沈春柳做的地瓜干,算得上是一绝。

蒸熟了、再晾晒完了之后,地瓜干上就会凝聚出来一层白色的糖霜,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吃起来,也艮啾啾的,很有嚼头儿,但是又不会特别硬。

简直好吃得不得了!

比姜英秀自己动手做的,强太多了。

所以,她干脆从空间里弄了很多地瓜回家,都交给沈春柳,让她拾掇。

成品么,姜英秀一般会留下几斤给沈春柳,可以给沈春柳当干粮,也可以给几个小家伙当零嘴儿。

其它的,大部分都收回空间里,对外声称是帮饭店那边采购的。当然,她也确实会通过苏经理,卖给饭店一部分。

然后便按照斤数算钱,给沈春柳一定的加工费用。

有时候,姜英秀还会故意添些粮票、肉票、布票、工业券之类的东西,再加上一些现金一起,给沈春柳做报酬。

把个沈春柳喜得,每回只要姜英秀带回来了大批量的地瓜,就会把手头上除了上生产队干活儿之外所有的事儿全都放下,只一心一意、欢天喜地地烀地瓜、切片、晾干。

沈春柳过日子本来就是个勤快、仔细的人。

以往在老宅的时候,轮不到她管钱,她的天赋也就没有什么机会发挥。

这回自打离了婚,自立门户了,这份才干反而凸显了出来。

有姜英秀有意无意的各种贴补,还有一家人齐心协力,沈春柳在生产队干活儿也够卖力,家里的经济状况,越发好了起来。

逢年过节什么的,能置办上不少节令食品不说,还能扯上几块布,给几个孩子,里里外外还上一身新衣裳呢……

手臂上传来的一阵轻轻拉扯的感觉,把姜英秀从沉浸的状态中唤醒了过来,原来是那个大眼睛的羞涩姑娘周雅梅。

周雅梅怯怯地说道:

“英秀,你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姜英秀看了周雅梅一眼,她的神情里,显然透着几分害怕。

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吧。

姜英秀放开了五感的敏锐度,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杂乱的呼吸声、呼噜声、磨牙声、梦话声,此起彼伏,似乎除此之外听不到太多的声音。

但是,因为姜英秀直接放开的是五感,而不只是听觉,她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空气里弥漫着一些奇怪的气味。

不只是人群里的汗味、狐臭味、闷罐车里的铁锈味、机油味,也不只是韭菜馅饼、酸菜包子、芝麻烧饼、萝卜缨子、辣椒鸡蛋酱之类的食物气味,还有一种,她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还有几分奇怪的气息。

这气息里头,还隐藏着一丝跟铁锈味很接近的血腥味。

可是,这车厢里基本上都是些半大孩子,列车员也只有一个。不可能会隐藏着什么犯罪分子吧,到底是哪里来的血腥味呢?

姜英秀没有发现问题到底在哪,于是又拉着周雅梅的手,追问了一句:

“别害怕,来,悄悄地告诉我,你听到什么动静了?”

周雅梅被姜英秀拉住了手,脸上的红晕一闪而过:

“我听到一个男声说:你真美。然后,一个女声好像尖叫了半声,紧接着,就没动静了。”

姜英秀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周雅梅看了不由得更加害怕了,不过,没等她缩回去,姜英秀就拉住了她:

“你别怕。没事,万事有我。”

周雅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她拼命地点着头,紧紧地拉住了姜英秀的胳膊,不舍得放开。

姜英秀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不过她深深滴呼吸了两下,克制住了自己,不想吓到身边这个有几分胆小的羞涩丫头。

转念一想,姜英秀把周雅梅揽到了自己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感受得到这个女孩子的颤抖,姜英秀觉得有点儿心疼。

姜英秀自知自己神经大条,而且还身怀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作弊神器,听到周雅梅转述的细节,都觉得有几分浑身上下不舒服,何况是周雅梅这个本来就胆小、羞涩的女孩子呢?

大多数人都因为之前太过兴奋,此时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闷罐车,已经太过疲惫,沉沉睡去了。

自己和周雅梅这样清醒着的人应该不多。

周雅梅会觉得那么害怕,一方面应该是不小心听到了跟案件相关的线索,另一方面,也应该是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姜英秀一脚踹醒了张着嘴巴仰面朝天,睡得酣畅香甜的周大力,把情绪稳定了一些的周雅梅交给了他:

“喂,仔细帮我照看着点儿,我回来之前,你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姜英秀稍稍释放了一点点威压,周大力一下子就瞬间清醒了,几乎是冒着冷汗,答应了姜英秀的要求。

姜英秀悄悄地、灵活地挪动着脚步,无声无息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奔向之前周雅梅说过的,那道男声和那道女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姜英秀就按照周雅梅的描述,同时依靠自己的敏锐嗅觉,迅速找到了“案发现场”。

那里是个用木头板子挡起来的小隔间,里面摆着个木头马桶,算是为了照顾上下车不方便的老人小孩和女客,做的一个临时厕所。

姜英秀拧着眉头,捏着鼻子,进了这个狭窄的小隔间。

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

第644章

防盗防盗防盗……

攒攒再看,爱你们,づ

李招娣的继母没进李家的门,就已经把李招娣的爹迷得五迷三道的,自打进了李家的门,就把李招娣的爹彻底拿下了。

自家的儿子,也跟着改姓了李。

李招娣的继母,模样倒是没有多么漂亮,小圆脸,粗眉毛,肿泡眼,两个大眼珠子有几分突出,满脸横肉,嘴角往下撇,整个面相一看就是凶巴巴的,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的那种人。

也不知李招娣的爹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这女人进门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再过两年,又生了一个儿子。

有了亲生的一儿一女,老李家就更是她的天下了。

李招娣之所以能长成那么一副弱不禁风杨柳细腰的模样,倒是多亏了这个继母这么多年,李招娣同母所生的几个亲姐妹,就从来没有吃饱过。

……

李招娣的继母在家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她指望着的摇钱树李招娣,竟然出了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还是被枪打死的!

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眼珠转了几转,一转身就赖上了饭店。

直接往大堂当间儿地上一坐,就开始拍大腿,一边拍,一边唱,每一句都踩在点儿上:

“我的大闺女哦……命苦哦……年纪轻轻地就丢了性命哦……你的老爹老娘还等着你养老哦……你弟弟妹妹还盼着你回家哦……你女婿还等着你结婚哦……饭店领导丧良心哦……”

孟小满是个男人,不好上前,只好急急忙忙地上了楼,去办公室找苏经理了。

张彩霞见状连忙跑过去,弯下腰,想要先扶她起来,到别处说话。

却被她“啪”地一声打掉了手,疼得张彩霞“嘶”了一声,张彩霞圆润的小胖手上肉眼可见地红肿了一大片。

那女人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连哭带嚎,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抑扬顿挫,高低起伏,简直跟唱二人转差不多了。

饭店这种地方,开门迎客,当然要照顾来吃饭的客人的心情。

她这么一作一闹,谁受得了啊?那饭菜能奔肋巴缝儿咽下去啊?

当时就有人摔了筷子:

“尼玛老子出来吃个饭,怎么还带哭丧的啊?”

周边众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你们整个人搁这儿疙瘩连哭带嚎地这么闹腾,这谁能吃得下去啊?”

“有喘气儿的不?麻溜地出来个能做主的啊!赶紧把这一坨什么玩意儿收拾了!”

当然也有人看出来是这女人的问题:

“这位大姐,你有事说事,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这是干啥?这是公共场合,你知道不?”

“就是就是,你跟饭店有啥矛盾,你们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商量吗?”

“有事儿说事儿,整这一出,真不嫌乎磕碜!”

“这人哪,也不是越岁数大越懂事儿,有些人就是越活越回旋,越活越没有个人样儿了!”

也有那好信儿的,这就直接八卦上了:

“你们家闺女咋死的?是在这饭店吃饭,吃出事儿来了吗?”

“对啊对啊,是食物中毒了吗?吃了啥玩意儿吃中毒了?”

结果张彩霞也急了,都顾不上吹又痒又痛的手背了。

食物中毒的流言传出去,这饭店还能有好?

“不知道情况的可别瞎说啊!我们饭店以前是老字号,现在是国营的!金字招牌响当当!

我们饭店的东西,那都是个顶个的好材料!

干净卫生更是不用说!

再说了,你们都是咱们家的老客户了,吃了这么多年了,还能不知道咱们家这质量咋样?

要出事儿早出事儿了!还用等到今天?

我们饭店有个服务员叫李招娣,这女人是她后妈。

李招娣前面有一天突然就没来上班,我们饭店四处去找人,咱们饭店附近的街坊邻居们应该都知道这事儿。

后来,这李招娣被坏人害死了,还是用枪打死的。

派出所正查这个案子呢。

这一场飞来横祸,也不是我们饭店的责任哪。

结果这女人来了,都不问问李招娣的尸身在哪,更不问问这案子查到什么程度,一点都不关心这凶手落没落网,直接就跑我们这嚎上了。

这不明摆着,就是准备讹人呢吗?”

张彩霞越说越生气,为了盖过李招娣继母嚎哭的音量,她不得不几次提高了声音。

李招娣的继母“嗷”一声蹦了起来,一边骂,一边亮出了两只爪子,不要命一般扑了上来,伸手就要挠张彩霞的脸:

“你个小娼妇,你怎么这么能瞎掰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姜英秀看了一会儿这场闹剧了,本来还在琢磨该给这女人个什么样的教训,这下可好,直接出手吧。

她随手抄起来一张凳子,瞄准了李招娣的继母就砸了过去。

快!准!狠!

众人见李招娣的继母扑向张彩霞,都为张彩霞捏了一把汗,这姑娘长得胖乎乎的,但是整个人珠圆玉润的,五官挺喜兴,招人喜欢,气色也挺好,皮肤也像是凝脂一般又白又润。

这要是被那女人那双黑黑的爪子给挠在脸上,搞不好就破相了!

谁曾想,还不等他们起身拦住这个泼妇行凶,就见到一把椅子“嗖”地飞过,直接把那女人从侧面给砸倒在地上了。

整个大堂,空气突然瞬间安静,鸦雀无声。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

“大家别客气,继续吃,这闹事的,交给我就好。”

众人听了,俱都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这氛围缓和了过来,但是也只是恢复到正常吃饭的状态,而不像刚才那样,对着这事儿议论纷纷,还各站一边,一副准备抱打不平的架势了。

张彩霞见李招娣的继母冲着她扑过来了,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

她手里原本拎着个托盘,本来是用来装菜盘子托着上菜的。这会儿下意识地就竖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

她其实是打算,如果那女人真的扑了过来,就兜头给她一盘子的。至于这么个木头托盘到底能不能挡得住那头来势惊人的母老虎,她真没想那么多。

没成想,那女人还没扑实诚了,扑到一半儿,就尖叫一声,竟然倒地不起了。

一见那把椅子,张彩霞就心里有数了。

扭头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是姜英秀这小丫头干的。

姜英秀走了过来,先是慢悠悠地把椅子捡了起来,送回了原处。

然后才对地上不断呻吟、哭骂的女人说道:

“你要是想闹事呢,我跟李招娣同事一场,看在她的面子上,倒是不介意替她多教教你怎么做人。你要是想好好说话呢,我带你去楼上找我们经理,有啥事儿你慢慢说,有啥委屈你慢慢诉。”

李招娣的继母还在哭喊:

“你们人多欺负人少哦……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哦……你们天杀的丧良心哟……”

姜英秀有几分不耐烦,“噼啪”两下,在她左右脸颊上各扇了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得愣住了,然后便单手拎着李招娣的继母的头发,拖着她就要往外走。

恰在此时,孟小满和苏经理从楼上下来了。

孟小满之前已经跟苏经理说了李招娣的继母在大堂闹事,张彩霞过去劝说的事情。

俩人从楼上往下走的时候,刚刚在二楼的栏杆那儿,正正好好儿看到了李招娣的继母辱骂张彩霞并且想要伤她,结果被姜英秀一把椅子砸倒下的全部经过。

这会儿见姜英秀要拖着人往外走,苏经理连忙加快了脚步赶了过来。

“秀秀啊,你先放手啊!”

他不担心别的,他可是见识过姜英秀的战力的,倒是不担心这小丫头会吃亏。反而真怕她再揍这女人一顿,把人全身骨头打断什么的,那饭店的名声还能要吗?

姜英秀倒是听话,苏经理说放手,她就“邦当”一声,放了手,放任李招娣的继母一头砸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

李招娣的继母心里简直恨极了姜英秀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被椅子砸倒了,被拖着头发拽了老远,又被“邦当”一声像扔一截烂木头一样扔到地上!

她横愣着眼睛,眼珠子一骨碌一骨碌地,一门心思在想着怎么报复回来。

苏经理却亲手把她扶了起来:

“这位同志是李招娣同志的家属吧?来,咱们有话好好说啊,都不是年轻人了,不要这么冲动嘛。”

本来李招娣的继母心中还暗自有几分得意,她来过几次,知道苏经理是饭店里头主要管事的领导,心说甭管你是多大的领导,不还得来扶我?

没想到紧接着,苏经理的话就让她胸中一哽。

什么叫“都不是年轻人了”?这是在骂我是老帮菜吗?

还“不要这么冲动”?不闹腾闹腾,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还怎么跟你们要赔偿?

她听到了李招娣的死讯,第一时间就恨,这死丫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给她说了亲事,要收彩礼的时候,她就死了!

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她当初可是跟郑三炮打了保票的!而且已经收了人家二十块钱的定金了!

这回人死了,一想到要赔钱她就心疼,肝儿疼,肉疼!

可要是不赔钱,让她上哪儿去给郑三炮找一个李招娣这么水灵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去?

可是要是赔钱……

到了手的钱,这就跟到了嘴里的饭一样,让她再吐出来,怎么可能?

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到李招娣过去上班的这个破单位来,讹上一把。

能要出来多少算多少!

要知道这单位可是国营饭店,一天到晚天南海北地多少人来吃饭呢?

人家可有老鼻子钱了!

哪怕就是手指头缝儿里漏出来点儿,都够自己花一年的了!

既然李招娣是在他们这上班,还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们不赔钱,哪行?

必须得赔钱!还不能少了!

如果能多赔点,不光能把欠了郑三炮的定金还上,说不定连自己家宝贝儿子的彩礼,也有着落了!

也省得为了曲儿媳妇儿,太早给盼弟找了人家,村里那帮闲人在背后偷摸地指着自己个儿的脊梁骨,瞎扯老婆舌!

她打定了主意,直接就在饭店大堂里闹腾上了,谁去拉都不起来,周大娘王大娘虽然常年干活儿,可是毕竟岁数大了,不比她年富力强。

张彩霞倒是年轻,可是这姑娘还是太单纯,没见过她这样的,上来扶她,却被她直接打了一巴掌。后来之所以想要挠她,其实主要是因为压不住心里的邪火了。

看到张彩霞那张明媚动人的幸福脸庞,李招娣的继母心里头,就忍不住突突地往外冒火。

一样都是女人,这死丫头长得还没有自己年轻的时候好看呢,凭啥这么命好?

不过张彩霞的事情,倒还真不是李招娣跟她说的,而是她数次来饭店要钱,遇到过几次张彩霞的对象。

一看俩人那你侬我侬的劲儿,她就牙根儿泛酸。

这回有了机会,本来想趁机给她来一下狠的,却没成想,被姜英秀那个死丫头一凳子给打翻了。

姜英秀她也认识。

她来找李招娣要钱的时候,问过李招娣。

李招娣语焉不详地说了两句,她大致知道这丫头是苏经理安排进来的,交给大师傅带的学徒。

这会儿见苏经理来扶她,她已经迅速打好了主意,张口便道:

“苏经理,你侄女这么欺负我,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可不能轻饶了她!”

苏经理一愣神:

“我侄女?我侄女没来啊,离着十万八千里的,哪能欺负着你?”

李招娣的继母急了,一指姜英秀:

“那个不是你侄女?要不是仗着你的势力,她敢这么欺负人?”

还没等苏经理说话,姜英秀清脆的小嗓音就响了起来:

“我姓姜,他姓苏,我咋就成了他侄女了?信口开河总得有个限度吧?你这编瞎话,也得编得贴点铺衬哪!咋还愣生生地把人家姓儿都给改了涅?”

李招娣的继母一哽,这死丫头,对了,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呢?

“不是侄女那就是外甥女,不然她要不是仗着你的势,怎么敢这么嚣张?”

姜英秀再次语气凉凉地开口了:

“我嚣张还能有你嚣张?

我们这是饭店,你进来就往地上一坐,一边拍大腿一边连哭带嚎,连骂带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火葬场呢!

我们还没找你赔偿损失呢,你倒好,一张嘴就恶人先告状!

我是拿凳子扔了你一把,可是我要是不扔你那一下,你这会儿应该都把彩霞姐的脸给挠烂了吧?

我这明明就是见义勇为!”

“你!”李招娣的继母平常嘴皮子非常利落,可是这会儿却被姜英秀怼搡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恨恨地瞪着她,那表情就像是要吃人。

第645章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大家攒几天再看,爱你们,づ

这时李招娣却已经倒好了一茶缸水,还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大哥,今儿个万分感谢你救了我……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我就活不下去了……”

李招娣说着说着,眼里就涌起了泪花,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萧凌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他救人只是出于习惯,顺势而为,并不喜欢居功。不过还不等他开口,李招娣又说:

“大哥,我现在家里不比从前,想要感谢您,也拿不出来什么。我就给您倒杯水喝,算是一点心意,万望您不要推辞。”

说完,李招娣就双手端着茶缸,恭恭敬敬地站在萧凌然面前,低着头,弯着腰,她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有颗扣子开了。

不知是不是之前跑路的时候太慌张挣开的。

萧凌然一眼望过去,只见一个低着头的脑袋,两根精心梳理得一个毛刺都没有的辫子,和一片近乎耀眼的细腻雪白。

顿时警觉:此地不可久留!

他接过了茶缸,咕嘟咕嘟几口把茶水都喝下了肚子。只是,最后几口几乎是硬着头皮咽下去的这茶的味道也太苦涩了些,茶汤也相当浑浊。

这档次,姑娘身上穿的、屋里摆的,都有几分不搭调。

他忍着舌根发麻的感觉,开口安慰李招娣:

“姑娘,你太客气了。水我喝了,算是领了你的谢意,今后不用放在心上。

你今儿个受了惊吓,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是县医院的大夫,我们那儿有个李主任医术非常好,你可以去找她开服药,安安神,定定惊。省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真的得走了。你坐着吧,不用送了。”

萧凌然说完,就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没想到这一站不要紧,他立马被吓了一跳。

身上竟然软绵绵地,空空荡荡使不出力气。那感觉,有点像是饿了十顿八顿的,但是还偏偏饿过劲儿了,胃里并不难受,然而全身上下却一丁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中招了!

萧凌然大惊失色。

然而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初次见面,柔柔弱弱的漂亮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

他试图运转内力,发现内力竟然也像是被锁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甚至连畅通无阻的经脉,都有几分堵塞的感觉。

这茶水里下的是什么药?也太霸道了!

萧凌然只来得及想到这里,就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委顿在地,失去了知觉。

李招娣颤抖着双手,看着眼前这个之前以一己之力,打倒四五个“小混混”的男人,就这么倒下了,心中的感觉顿时复杂难言。

她只发了几分钟的呆,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恋爱中的女人,五官都会变得特别敏感,虽然只是针对特定的那一个人。

李招娣一下子就听出来,那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属于徐文勇。

只不过,跟在他身边的,似乎不止一个人。

徐文勇看到委顿在地的萧凌然,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拉住了李招娣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两下:

“吓坏了吧?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你先在这里住一段,过一段时间,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就去你家提亲

。到时候咱们风风光光地把亲事办了,让所有人都羡慕你!这边你不用管了,去休息吧。”

李招娣刚刚的颤抖和心虚,以及种种杂乱无章的念头,这会儿都被喜悦给冲淡了。自己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自己的勇敢果然没有错!

她无限羞涩地抬眼看了一眼徐文勇,见到他英俊的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微笑,心中顿时一甜。

乖乖地去了里间。

看着李招娣摇曳生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又侧耳听了听,脚步声渐行渐远,徐文勇指了指地上的萧凌然,对着他身后跟进来的两个男人说道:

“捆上,塞麻袋里,送到二号院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点头称是,就走过去捆绑萧凌然。

徐文勇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萧凌然,担心他这里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萧凌然就像是一具死尸一般,一动也不动,老老实实地被捆绑了起来,塞进了麻袋,然后被两个跟班给扛了出去,放到一辆手推车上,跟另外几个麻袋放在一起。

徐文勇紧绷的神经总算缓和了下来。

这个李招娣,没想到,竟然还有几分演戏的天分。

不过,能不能把她发展下来,还得看上面的意思。

倘若上面同意把她吸收了,那么,以后自然有地方安排她的去处。这样也确实能让她摆脱她那个家,也算是变相地实现了对她的承诺。

倘若上面不同意吸收她进来,那么,自然就是只有把她给解决了。

正好到时候从萧凌然那里拿到口供以后,正好可以用她来布置杀人现场,扮演那具货真价实、被先那啥、再那啥的尸体。

萧凌然当然是冤枉的,可是,就凭他这么轻易就上了套,很显然也不配干这一行!既然技不如人,就该愿赌服输!

徐文勇有几分恶狠狠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当年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境外组织的成员。成为一颗潜伏在华夏的边陲小县城的钉子。

他最开始做的工作,其实只是收集一些无关痛痒的情报。只要把一些数据统计下来,再及时送出去,就有钱拿。

后来慢慢地进展到需要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比如,将上家带来的假币“花”出去。一部分可以通过供销社,慢慢地散播出去,另一部分就得在日常消费中用出去了。

这个任务甚至让他一度怀疑,他之前拿到的报酬,会不会也不是真的?

再后来,为了完成任务,他手上也已经数次直接、间接地沾染过了人命。

当他避开外人独处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非常阴郁、低沉的氛围里。。

而为了掩饰这种状态,他整个人就表现得更加阳光灿烂,热情似乎,倒是给自己落下了个好人缘儿。

甚至还招来了不止一朵烂桃花……

徐文勇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姜英秀和萧凌然这两个人都落在了自己手上,也都已经运到了二号院,看来可以审一审了。

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审,说不定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徐文勇留下了一个人,让暗中看守着李招娣,不让她离开这个院子。

自己带着另外几个人,奔着“二号院”去了。

二号院是个距离比较远,环境也颇为隐秘的大院子。那位置,都快到了郊区了。

占地面积比这个院子大上好几倍。

上边派了人下来,也往往都是住在那个院子里的。

当然,一般都是重要人物,或者有着重要任务,需要伪装的那些人,会有资格住进二号院里去。

其它人,还是需要如同水滴散落进大海一样,散落在茫茫人海中的。

徐文勇一行人到了“二号院”,第一时间便问道:

“怎么样?醒了没有?”

“大个子还没醒。那个小的……”

徐文勇只觉心中一揪,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犀利锋锐的目光像一把匕首一般,扎到答话的手下脸上,对方瑟缩了一下,声音都开始发抖:

“小的那个……不,不,不见了……”

“什么?”

徐文勇大吃一惊。

难道有人发现了这个地方,劫走了她?

“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你快仔细说说!”

徐文勇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让一脸慌张和惊吓的手下站在自己面前慢慢说。

手下虽然想要表现得镇定一些,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的声音和惊悚的语调:

“那丫头被何先生关在审讯室里了。刚开始我们去看的时候,她还昏迷着。后来再去看,她就不见了。

这期间根本没有人进审讯室。

那间房也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门外一直有人守着,根本就没有空档。

再说即便出了那间房,也跑不出这个院子啊!何先生这回要来,咱们这里加强了警戒,设了有五六层岗哨呢。”

徐文勇紧紧地皱起了眉毛,眉峰之间凝重无比,眼看着都要挤出来竖纹来了。

手下大气也不敢喘,整个房间里,一时间竟然寂静得只剩下了有意克制着的呼吸声。

徐文勇皱了一会儿眉,思索了半晌,方才问道:

“何先生怎么说?”

手下依然战战兢兢:“何先生到现场看了看,然后就说他知道了,没有说别的。”

他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

“何先生还说,让我们不用害怕,这事儿不是我们的责任。”

徐文勇想了想,也到了现场去勘察。

审讯室是这套房子内部一个很小很狭窄的房间,里面的面积很小,头上还悬着沉重的吊顶,怎么看都像是会随时掉下来的样子。让人感觉一进门就很有压力。

室内有一面墙挂满了刑具。

房间正中,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

不过审讯者的椅子很舒适,而被审讯者的椅子,那简直可以称之为“如坐针毡”中的那个“针毡”了。

只是,姜英秀那丫头,还没等体会到这把“针毡”的滋味,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自己本来打算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的……

不知这丫头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或者依然还藏在这间宅院里,只是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不过,既然何先生那么大本事的人,都找不到她在哪里,说明这丫头,很不一般啊!

想到姜英秀平时的机灵劲儿,徐文勇的嘴角稍稍上挑,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转念一想,他不禁有几分怀疑,那个轻而易举就上当受骗了的萧凌然,到底是不是姜英秀的上家。没道理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滑不留手,她的上家反而这么容易中招吧……

可是,他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又能是什么关系?每隔一段时间,这两个人就会躲开他人的视线,秘密见面……

如果是正常交往,压根儿就不需要这么做啊!

话说回来,即便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这个萧凌然也是必须要查的。

毕竟当初那两位失踪了的特派员,千辛万苦调查到最后,最终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萧凌然的住所!

自己还差点被迫舍弃了供销社这个消息灵通、八面玲珑的工作,差点就暴露了身份!

想着想着,徐文勇干脆利落地一挥手:

“先把那个大个子搬到审讯室去!”

对姜英秀,他还打算先用文的,实在不行再来武的。可是对萧凌然,他们之间,可没有那份交情!

解药是不用想了,先泼水吧!

“哗啦”,一桶冰水泼上去,萧凌然醒了。

不过他身上依然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头脑也晕晕乎乎的,很不清醒。

他知道,自己十有**是中毒了。

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感受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毒。

悄悄滴运转内力,内力似乎能动弹了,但是依然无法顺利地走完经脉。

感觉很多地方的经脉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过不去!

萧凌然心中更加警惕,不知这帮人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今儿个这阵仗,怕是都不会善了。

而且,一大早就没见过乖徒儿,会不会也被他们给捉了?

想想自己那个乖徒儿的诡异身法和莫名怪力,他又觉得,不应该太过悲观。

也许只是为了布置那个对付自己的圈套,想办法把乖徒儿给引走了,或者给困在了什么地方,耽搁了点时间。

徐文勇盯着萧凌然打量了半晌。

见他不作不闹,不吭声,不动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眼珠子还不断地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觉得不能再让他这么逍遥下去。

直接示意手下:

“上鞭子。”

……

鞭子是特质的,主料是牛皮,还掺杂了很多金属丝和尖利的细刺。打在身上,鞭鞭入肉,疼得萧凌然浑身抽搐。萧凌然的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抽破了,整个后背也已经满是鞭痕、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然而,他自始至终,一声都没吭。

没有喊,没有叫,没有求饶。

徐文勇不紧不慢地用自己曲起来的一根手指,敲打着桌面。

萧凌然这个男人,意志力不一般。只一味用刑,未必能掏出来实话。

只可惜,那丫头不在这里。

丫头片子胆儿小,看到这么血糊漓啦地,说不定就全都撂了。

再者说,这样两个彼此关系很密切的人,也许为了保护对方,就会主动交代。

只可惜,这帮废物,连个小丫头片子都看不住!

第646章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大家攒几天,过几天再订,爱你们,づ

“崔爷”继续砰砰砰地砸门,这动静把另外几个同伙全都惊到了。众人一起冲了过来,中年胖子方老三让“崔爷”闪开,他咬了咬牙,硬冲了上来,把门撞开了。

“砰”一声巨响,门从门框上脱落了,中年胖子方老三随着门一起摔了进去,另外几人一拥而上,齐齐冲进了房间。

“啊!”

一声尖叫声响起。

裹着一条白色浴巾,露着雪白雪白的肩膀、手臂和一双笔直的大长腿,金发上还在滴水的“大小姐”柳德米拉,愤怒地瞪着冲了进来的几个男人,嘴里跟机关枪一般,突突突地抛出来一长串变着花样骂人的句子。

嘴皮子又快又溜,从表情上和语气上,都能看出来她非常生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大驴子”听得半懂不懂,“二驴子”压根儿就是鸭子听雷,因此这两人只知道“大小姐”很生气,却完全不知她说了些什么。

白发的驼背老人“崔爷”见到“大小姐”安然无恙,脸色只释然了一瞬,听到了她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不断发射出来的仇恨的“子弹”,表情立马变得无比的难看。

撞开了门、自己也跟着门一起摔倒在地的中年胖子“方老三”,同样一脸几乎要压抑不住了的愤怒。

姜英秀隐藏在空间内,趁着这帮人往后宅跑的功夫,已经瞬移了好几次。

其实就跟在他们几个后面不远处,正对着几个人大胆观察,这会儿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唔,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几乎不用她做些什么,这帮人就要起内讧了。

这个柳德米拉,从小就跟在黑帮老大的父亲身边,见多了腥风血雨,几乎不把人命当回事。

因为种族主义,外加语言文化和思维方式的差异,她一直很看不上这几个手下。

然而,当初她在米斯特市为帮派敛财的据点,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损失惨重。

本就心里憋屈,后来又三番五次地被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挤兑,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方才躲到华夏来。

最初只是想过来散散心,过来呆了一段之后,她发现了这边的形势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那压不下去的野心就疯狂地滋长了起来。

忍不住打算在这边搅风搅雨,一方面可以从混乱中夺取利益,一方面可以给那些趁她损失惨重,联手夺走了她的权力的那帮所谓的“兄弟”一些颜色看看,还能让脾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偏心几个小儿子的老爹,重新看到她的能力。

因为鄂苏国人在华夏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她没办法把自己的人手带过来太多,而且即便带了过来,是能干活儿还是能添乱还说不定呢。

所以,她只能仰仗之前就安置在这边的棋子,仰仗棋子在这边发展的下线。

然而,这帮无耻的家伙,竟然敢趁着她洗澡的时候,来砸她的门!

害得她急匆匆地从水里出来,擦了擦身体,就赶紧披上了浴袍,准备换了衣裳再教训他们,谁曾想他们就撞开了门进来了!

还是好几个人一起进来的!

难道说,他们这是叛变了?

他们难道不再惧怕父亲的力量了吗?

或者,他们打算完事以后,杀人灭口?

不过,虽然想到了这一层,她心底有的却不是恐惧,而是蹭蹭蹭地迅速增长到几乎马上就要爆开的、无与伦比的愤怒。

在家里受几个异母兄弟的欺负就已经够窝火的了,在这破地方,竟然还要受这些手下的轻慢和欺辱?!

这怎么能忍?

她的性格火爆,脾气跟她爹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颜值算得上相当不错,恐怕绝大多数时候,只要她一开口,就只能让人联想起一头喷火的巨龙。

当然,她的这点优势,在华夏西麓县这疙瘩还真有点行不通。

“崔爷”和“方老三”听她话里话外认为自己几个人要打她的主意,真想把她脑壳拆开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脑浆,还是没煮熟的疙瘩汤!

这时候的审美,跟姜英秀本尊来的那个后世,可一丁点儿都不一样。

大多数人压根儿就不会欣赏什么“五官立体”或者什么“高级脸”,他们就觉得这奔儿喽瓦块的、红眉毛绿眼睛的,那简直就是话本子里头说的、那活生生的罗刹鬼嘛!

哪儿好看了?哪儿好看了?要是真好看了,老百姓还能管他们叫洋鬼子?

柳德米拉只裹着一条浴巾,却毫不在意,相当淡定地对着几个闯入的男人,愤怒地抛出一大堆的威胁、侮辱与脏话。

“崔爷”到底还是克制能力比较强,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反骂回去的冲动,毕竟这丫头虽然轻狂,她爹却真不是好惹的。

“崔爷”等到柳德米拉骂累了缓口气的功夫,急忙开始解释:

“据点潜入了外人,而且是高手,我们受到了攻击,担心大小姐有危险所以到这边来看看,因为敲门很久都没有响应,太过担心你的安全,这才决定撞门的”。

听了这种解释,柳德米拉将信将疑,然而看了看他们几个,却再次怒火升腾:

“你们受到了攻击,对方还是高手,你们怎么都没有人受伤?”

“崔爷”和方老三闻言,表情更难看了,然而“崔爷”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就是因为对方身手很强,却没有跟我们纠缠,也没有冲着文件或者物品动手,所以我们才觉得不放心,不知对方是不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柳德米拉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转过了身,一手按着浴巾,一手拉开了衣柜门,弯了腰,撅着臀,准备找衣服出来换。那副模样,竟是浑然没把这几个大老爷们儿当盘菜。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这会儿这架势,很显然他们应该自觉自愿地退出这个房间。

然而,倘若真的退出去了,万一那个高手把这位大小姐给劫走了、或者伤害了,该怎么跟她爹交代?

“崔爷”和“方老三”都深深滴蹙起了眉头,俩人对视一眼,到底还是决定转身往外走,嗯,走到屋外还得把门给扶上呢。

毕竟倘若不退出去,这丫头眼瞅着就要换衣裳了,难道这几个大老爷们儿,还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二驴子走在最后,心里颇有几分依依不舍,忍不住暗暗觉得可惜:

要说这鄂苏国人这脸皮,也不知是怎么长得!怎么就比华夏人厚那么多呢?可惜他们都往外走,自己也不好留下……

不然正好趁机看看,这丫头身上,是不是也跟脸上这么白?其实看她那脖子、胳膊、腿,就知道这丫头的身上,肯定也黑不了。

可惜,就是脾气实在太大了点儿,动不动就发飙,说话还听不懂,不然要是能娶个这么样儿的媳妇儿,多威风,多神气!

二驴子心中的遗憾无人知晓。他哥大驴子正在疑惑地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崔爷”沉着脸,把自己的担忧和柳德米拉的反应简单说了下,尽量轻描淡写,可是从他紧绷的表情和平板的语气,几个人还是听出来了深深的怨念。

简言之,这丫头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而且还对几个比她年长的属下,肆无忌惮地出言侮辱。

不过,暗中窥伺的姜英秀却受到了启发。

她正在纠结该怎么办才好,听到这些人竟然在担心大小姐柳德米拉被“高手”劫走,她突然就有了主意。

嗯,只要把这几个人都绑了,然后送到陈二妹那里去,让他找人来接收,不就完了么!

口供什么的,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嘛。

至于那个陈二妹口中的联络员,到底是不是这些人里的一员,或者是不是已经变节投敌,都不需要她操心,反正人都给他了,让他慢慢审问就好了啦!

就这么定了!

姜英秀心情颇为愉快地出现在几人面前,当然,她十分贴心地准备了麻袋,麻绳和柳条筐。

几人一见眼前突然多了个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又发现她只是个身材矮小的姑娘,穿了成套的伪装,看不出本来面目,又觉得有几分恼火。

“刚刚在院子里弄鬼的就是你?”

姜英秀没回应,也没废话,直接猱身而上,对着打头那个一脑袋白头发又弓着腰拖着背的老头儿出了手。

这家伙,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大概是这几个人里头,功夫最高的一个了。

可惜了这一身好本事,却不愿为国效力,而是为虎作伥!

这却是姜英秀冤枉了这位“崔爷”。

事实上他并不是华夏人士,而是双棒国的移民后裔,而且他原本是在鄂苏国长大的,后来因为天然的外貌和语言优势,才进入华夏。

当然,对姜英秀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反正他就算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脱自己的手掌心。

两人堪堪交手不到十七招,“崔爷”已经两处受伤,姜英秀对他没有客气,下手稍微狠了点儿,卸了他的胳膊,因为手法粗暴,又没有控制力道,疼得他直冒冷汗,已经顾不上这边的战局了。

那个中年胖子“方老三”别看一身肥肉,却是个灵活的胖子,他见到姜英秀跟“崔爷”对战不落下风,没有恋战,只嘱咐大驴子二驴子二人掠阵,自己却借着要去保护柳德米拉的名义,跑了。

姜英秀没有着急追他,而是先收拾了“崔爷”,又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驴子”、“二驴子”三招撂倒,正当她辛辛苦苦地将几个人都塞住了嘴,捆成了粽子,要往麻袋里装的时候,柳德米拉出来了。

这丫头手里拿着一把枪,远远地指着姜英秀,向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姜英秀一瞬间就觉得寒毛直竖,危险的直觉让她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抬头面对着直觉中危险的来源。

柳德米拉的模样,用姜英秀来自上辈子的审美来看,底子还挺不错,能算得上是个美人儿。浓眉大眼,肤色白皙,除了鼻子有点过于尖锐,下颚也有几分过于宽阔坚硬,别的地方倒是都长得挺和谐的。

她穿了一身利落的紧身皮衣,手中端着枪,金发紧紧地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吊在脑后,脸上竟然还化了妆。

只可惜,那份有几分暴虐的表情,破坏了她的美丽。

她举着枪对着姜英秀,吐出来一串鄂苏国的语言。

姜英秀一脸茫然,她没听懂。

唔,她其实好歹也算是个学霸,然而这妹纸说的话里面,好好的一句话,非得掺杂好几个反复被提到的人体器官,实在是增加了姜英秀理解的难度。

看着姜英秀没什么反应,柳德米拉更生气了。

她决定不留活口,没有那个耐心再去问这个闯入者,到底是谁派来的,而是选择了要让自己的心情舒展起来,先打他几梭子子弹,泻泻火再说!

她的手指轻轻一勾,然而,扳机没动。

姜英秀其实也捏着一把汗,这回的法子她是第一次用,看来有效!

柳德米拉有点不信邪,她怀疑是自己的动作太过轻柔了,这次加了十分的力道,用力去扣动扳机。

扳机依然没动。

这可邪了门儿了!

姜英秀也是突发奇想,突然想到的这个办法。

她把意识力压缩再压缩,然后凝成了一个非常小的意识力浓缩体,塞到了柳德米拉手中那把枪的扳机后面。

这样,只要这个女人的力量没有自己经过空间培植的力量那么变态,她就不可能做得到开枪。

之所以要用这么麻烦的办法,是因为姜英秀其实还得顾忌着这几个家伙的性命。

要留下他们的活口,好方便陈二妹他们查案,把这些混进华夏打算搅风搅雨的家伙都连根挖起来嘛!

柳德米拉的神色惊慌起来了。

她不是头一次遇到枪械故障,但是却是头一回遇到这样莫名其妙的故障。

明明她每天都有认真保养的!

而且对面这个敌人想来身手不弱,竟然能把姓崔的给收拾了,就是证明。

柳德米拉心中暗恨,然而她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直接把手中的枪弹夹卸了下来,然后当做烧火棍一般往姜英秀头上扔过去。

第6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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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过得飞快。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么,有好有坏,糟心的事儿也不少,不过,大概是年纪越大,就看得越开的缘故吧。

总体上来说,老两口的日常,还算得上平静。

大闺女姜春菊,这两年已经不怎么回娘家来打秋风了。

她在矿上,算是渐渐地站稳了脚跟。

从洗煤车间的女工,一步一步地,竟然做到工会的文书了。

这个大春儿丫头啊,从小就聪明、厉害。别的方面,其实都不缺什么,欠的大概只是那么点良心和孝顺吧。

要不是年轻的时候,在感情上栽了跟头,现在大概发展得前途相当不错呢。

起码不会比跟她一般大岁数的男人差。

老闺女姜秋菊,这个丫头大概是养废了……毕竟是老来女么,有点儿太娇惯了。

家里地里的活计,一样都拿不起来。村里好多人家教育小辈,常常把她拎出来做反面例子。

小秋丫头这女婿的人选哪,也一直没有定下来。

有的是小秋丫头自己看不上,有的是她娘看不上。

有的是他们娘俩都看上了,结果人家看不上小秋丫头那副又馋、又懒、又刁蛮的模样。

留来留去,倒是没有留成仇。

只是,这丫头竟然迷上了村里新来的一个知青。

天天往人家知青点跑。家里的好吃的好用的,不知道送过去多少。

那小子不是最开始那两批知青团的成员,而是这几年新过来的。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那做派,总是有几分流里流气的,不像个好人。

一张娃娃脸上,长着双桃花眼,面皮白净,五官俊俏,身材也很挺拔,却偏偏一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着从里到外地透着糟心。

那小子嘴巴好,油嘴滑舌,只要有他在,离着三里外,都能听到周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笑声。

来了没到几个月,全村的老娘们儿、小媳妇儿、丫头片子,脸上都多了不少笑容。

要说例外的,大概也就是三房那几个怪胎吧。

三房的孩子竟然都个顶个的爱念书。

估计都是被四丫头给带的,天天在他们耳边说什么要多读书,读书少会被人骗死……

学校都停课了,这帮孩子竟然把课本找齐了,窝在家里自己学上了!

谁找他们玩儿,也不怎么爱出门,一个个的,年纪轻轻的,那日子过得跟老头老太太差不多!

大房的二孙子娶了新媳妇儿,三孙子的新媳妇儿已经在相看了。

大孙女总共给女婿家生了三个娃,儿女都有了,于是就不想再生了,结果却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有一回一来气,一脚把大孙女婿踹下了床。

这事儿闹得很大,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两家摩拳擦掌地差点要撕撸开来的时候,人家小两口又甜甜蜜蜜地和好了。

姜英杰和钱丽娟终于攒够了钱,又从亲戚和邻居、朋友处借了些钱,总算从姜家老宅搬了出去,起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三间砖瓦结构的平房,有个很大的院子。

钱丽娟伤了身子,这么多年又一直没有条件好好调养,一直在各种操劳、各种憋屈,所以,两个人一直没有孩子。

她觉得很对不住姜英杰,对姜英杰越发的好了。

然而,姜英杰志不在此。

用他的原话来说:

“咱们两个人好好的就行了。

我们老姜家那么多儿子孙子呢,够枝繁叶茂的了,也够对得起祖宗的了。

生孩子这事儿,有的是人能做,不缺我这一个。”

钱丽娟听了这话,忍不住觉得,姜英杰大概就是上天看她之前过得太苦了,特意赐给她的宝贝吧……

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对她,是真的好。

一顶一的好。

村里的姑娘有好多好多,现在都喜欢跟城里来的知青眉来眼去的。

但是在钱丽娟看来,那些知青长得再好看,说话再好听,家乡带来的特产再好吃,也都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

有姜英杰一个,就够了。

二房的夫妻俩一如既往的勤快能干,自打姜大地和沈春柳离婚之后,二大娘李荞麦就跟沈春柳黏糊起来。

几年过去,俩人竟然相处得越来越好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有来有往的,更加像是正常相处、势均力敌的好友了。

二房的孩子们,状况倒是都不错。

四宝改了岁数当兵去了。

五宝被省里的体校挑中,做运动员去了。

二丫和二丫女婿的日子,过得一直让人艳羡。

二丫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人丰满了一些,却更加漂亮了。

打眼一看就知道,她过得有多么幸福。

三丫的性子虽然掐尖要强的,到底有比较靠谱的爹娘约束着,没犯过什么大错,李荞麦千挑万选的,终于也已经给她定下来一门亲事了。

姜大地在离婚三年后,日日跟许玉莲朝夕相处,终于靠一腔热诚打动了许玉莲,也算是得偿所愿,追到了许玉莲这朵美人花。

许玉莲的三个孩子,也已经被姜家从她婆家那里接了过来,讲好了每年都要给婆家一些钱和粮食做补偿。

三个孩子被养的三观有点歪,性子也有几分惹人讨厌。

不过,到了姜家这边,因为之前吃过的教训实在太深了,到底还是不怎么敢炸刺儿。

现在,许玉莲已经怀上了姜大地的孩子,最近已经显怀了。

不过她只是肚子鼓起来,腰身却一如既往的苗条,脸上也没有长什么色斑或者痘痘之类的。

姜大地每天笑得像个傻子一样,跛着一条腿,一拐一拐地上地里干活儿,走得飞快,一点都不比那些好胳膊好腿的人动作慢。

沈春柳一直没有再嫁。

她又不是聋子瞎子,姜大地和许玉莲的事情,也沸沸扬扬了好久才定下来。

她清楚了真相之后,反而不哭了。

不知是心如死灰,还是受刺激大发了,反正就跟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沈春柳的很多思想观念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依然觉得女人就应该一辈子从一而终。

虽然跟姜大地离了婚,她似乎不再是姜家人了,可是,她还有好几个孩子呢,还都那么小……

于是她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除了老大姜英秀有点主意太正,让人操心,别的孩子,倒是个顶个的听话懂事。

十里八村的,谁不羡慕她的几个孩子好?

原来学校正常上课的时候,几个孩子年年拿奖状,从小学拿到中学。

后来学校不上课了,啥运动啊活动啊一波一波的,几个孩子都把课本找齐了,回家自己看书。

而且他们虽然爱看书爱学习,却从来都不耽误干活儿。

现在家里最小的七宝,也已经会帮自己和几个姐姐干活儿了。

比如摆碗筷啊、擦桌子啊、扫地啊、喂鸡啊、打猪草啊、挖野菜啊这些,都能做得像模像样的。

至于六丫、八丫、九丫几个,就更不用说了!

个顶个的都是好孩子!

只除了一点……

这几个丫头,都好像被秀秀这个当姐姐的给带坏了,一个个的,心都野了。都惦记着将来要离开杨树沟子村这个山旮旯的地方……

那外头就那么好?外头再好,还能有自己个儿家好?

当娘的想起来孩子,牢骚抱怨总是免不了的。

不过,沈春柳心里更多的还是昂首挺胸的自豪感。

每当想起这几个人人羡慕的好孩子,沈春柳就觉得,自己这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那姜大地有什么好,自己过去还把他当个宝!

不过,也说不定就是自己命不好,不然怎么那姜大地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是那么个熊色,现在追着人家许玉莲屁股后头颠颠儿地跑,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沈春柳闲暇下来的时候,很难不感慨的。

不过,好在她其实没有多少闲暇的时光。

她得跟生产队的社员们一起上地里干活儿挣工分儿去,也得回家照顾几个孩子的饮食起居。

每年冬天盖过的棉被,春天就得拆了,把被里被面都洗了,然后再做上。

不然要是那么埋了吧汰地直接收起来,怕是就只能生虫子、招耗子了!

到秋天的时候,忙完了秋收,还得再把棉被拿出来,把棉花重新弹了、絮了,再把棉被重新做起来。

除了做被,一屋子孩子呢,这到冬天的棉袄棉裤,也是个大工程。

除了每年都得翻新的棉袄棉裤,其它三个季节,也得做衣裳。

毕竟孩子们都还在长个儿呢。

这衣裳啊,就算年年做新的,也供不上几个一眨眼就窜高了一截的小树苗穿。

除了做新衣裳,衣裳破了得缝补吧,裤脚短了得接上一截吧……

沈春柳又喜欢看着孩子穿得利利落落,而不是水当尿裤的,这手上的活计,自然而然就一件接着一件,闲不下来了。

要不是几个孩子都懂事,忙忙碌碌地,主动为她分担了不少。她肯定得比这更忙活。

怕是要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了。

洗碗、扫地、抹桌子这些,几个孩子全包了。

至于择菜、洗菜什么的,几个孩子也都手脚很快。

至于做饭做菜,除了一些有难度的,还得需要她亲自动手,大部分的活计,几个孩子都能分工合作地干得明明白白的了。

当然了,像是冬天腌酸菜,下大酱这些需要“技术”的,孩子们也就只能打打下手,帮忙做做准备工作了。

沈春柳想起来几个孩子,满心都是欢喜。

简直是,那些文化人怎么说的来着?

人生适意,岁月静好。

四房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安逸了。

杨水芹魅力不减当年,两个丫头也越发出落得纤纤弱质,美丽动人。年纪不大,美貌的名声却已经传扬开去了。

只是,杨水芹的遗憾在于,她却一直没有给姜家老四生个儿子出来。

而且,即便是丫头片子,也只得了五丫、七丫这两个。

姜家老四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心里一定不会好受的吧。

尤其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以及大房的夫妻俩,总是喜欢拿这事儿给人添堵。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丫头片子再怎么不好,也总比像三房的姜大地那样,给人家养活好几个拖油瓶,要强得多吧?

四房两口子的感情,其实是很深厚、很和谐的。

杨水芹虽然弱不禁风的,然而,姜老四就吃这一套。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要是给他一个像他二嫂那样的女人,怕是这日子,早都打成两半儿了。

不说像姜大地那样闹得沸沸扬扬地去离婚,怕是也得过成东屋睡一个,西屋睡一个,白天晚上都不乐意往一堆儿凑的那种。

虽然没有经过像是姜英杰和钱丽娟那种巨大的变故和考验吧,但是,也算得上是情深义重了。

五房去年秋天里,新添了个女孩儿。

五房夫妻俩对于只有六宝这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怀上了二胎,新生的娃却是个丫头片子这件事儿,接受良好。

按照朱月娥的话来说:

“一儿一女,才能凑个好字呢。”

姜老五是事事都听老婆的,哪怕朱月娥说月亮是方的,太阳是黑的,他都会立马毫无节操地点头,还得加强力度,大声附和:

“我老婆说的都对!月亮就是方的!太阳就是黑的!”

这俩人几乎常年长在老朱家,经常把六宝扔在老宅,带着小女儿跑去跟自己的姥姥姥爷献殷勤。

六宝对这个软软糯糯的妹妹很是喜爱。

他现在不像原来那么总是追着姜英秀跑了。

关键是姜英秀在家的时候太少了。

大部分日子,姜英秀都喜欢待在县里,有时候还会跑到外县、甚至外省,去溜达溜达。

虽然走得都不算太远,但是这个四丫姐有多么野,别说在杨树沟子村,就算在整个桦树林公社,都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六宝依然对姜英秀十分信服,姜英秀带来的好吃的,他也依然吃得开开心心。

只是他多少也算长大了一些,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粘人,有意无意地总是跑到三房去转悠。

不过,作为同样面上不显,心里蔫坏的小屁孩儿,六宝和九丫的关系特别特别铁。

隐隐地已经有超越了跟姜英秀的关系的趋势。

这两个娃娃,经常配合默契地使坏。

姜英秀有时候觉得,姜家人的这种“聪明惹人爱的坏心眼儿”别人好像都没长,其实全被这两个小东西给瓜分了。

第6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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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多数人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小孩子的变化就更加明显了。

就连姜英秀这个先天基础没打好的小矬子,都窜了一截个子。

现在,姜英秀跟同龄人往一块儿堆儿一站,身高差距已经不那么明显。

嗯,也就只比别人矮上半个头而已了。

因为空间的长期作用,姜英秀原本不算多么出色的外表,这些年的变化一直是良性的。

俗话说,一白抵三俏。

还有一种说法是,一白遮百丑。

姜英秀的皮肤,不只是白皙润泽,还特别清透,看着就干干净净的,目光一落上去,就会舒服得让人觉得,一点都不舍得移开眼睛。

即便是跟四房的五丫、七丫站在一起,姜英秀都不会被人忽视。

然而,姜英秀明明是五官平常,气质内敛的那一个,似乎应该泯然众人才对。

而五丫和七丫却是那种风姿楚楚、我见犹怜的美人坯子,属于站在哪里,都容易把身边原本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反衬成土坷垃的那种存在。

她们这种能把普通人反衬成土坷垃的特质,遇到了姜英秀,却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了。

更有意思的是,当姜英秀和姿色平平的普通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上那种普通人的气质,就会显得更为突出。

你可能很难注意到她身上那些精致美好的细节。很难注意到她的眼睛多么明亮,她的五官多么恰到好处,她的声音多么清澈,她的光彩多么夺目……

这真的是个十分奇妙的现象。

当然,姜英秀身上的衣服一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还总是戴着丝巾、纱巾或者围巾,什么颜色都有,从来不摘。

即便是夏天,别人都穿短袖穿裙子的时候,姜英秀也喜欢穿长衣长裤。

脖子上也依然戴着丝巾。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选择戴着的丝巾的颜色,都是这个时代众人最为偏爱的流行色彩——红色。

因为,当初只出现在她颈部的那种血色的纹路,现在已经从颈部偏下的位置,蔓延到了她上半身的一半。

如果脱光了衣服,就会看到,她身上那些血色的纹路,仿佛狰狞燃烧着的妖异美丽的荆棘丛,而且在那荆棘之间,还开出了大朵大朵绮丽的花来。

像一块紧紧贴住了皮肤的、疯狂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的特殊披肩,也像是大面积的、没有死角的、纷纭繁复的刺青。

空间之灵“小灵”的身躯上,那种黑色和暗金色的纹路交错盘桓,几乎遍布在它的全身……

它已经重新陷入沉睡许久了。

失去了小灵的帮助,虽然它平时给出来的帮助也有限得很,姜英秀还是不开心了一段时间。

不过,她不爱哭。

那段时间,她只是表现得异常沉默。

通过自己不断的摸索,姜英秀发现,空间的使用方法,其实相当有讲究。

像她之前的用法,都太随意,太野蛮了……

不过,好歹也算是歪打正着。

只是这“荆棘刺青”——这是姜英秀给她身上和小灵身上的那种纹路取的名字——的来历就有点复杂了。

具体它是怎么回事,姜英秀还没有彻底弄清楚。

但是,根据这么多年的实践,有几点可以确定:

每当姜英秀动用了功过格上的点数,尤其是“过错点”,这“荆棘刺青”就会开始在她身上,和空间之灵身上,同步开始蔓延。

而最开始,这“荆棘刺青”就是从空间之灵身上开始出现的。

而当她停止使用“过错点”转而使用“功绩点”,那种已经出现的“荆棘刺青”就会停止蔓延,但是并不会消失。

而当她做了一些导致“功绩点”和“过错点”都大幅度增长的事情,比如又找了些玉石给空间加餐,或者诱捕了一些魂魄,那么,这“荆棘刺青”就会消退掉一些。

但是,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姜英秀在头一次发现,给空间投喂了一些玉石加餐之后,这“荆棘刺青”消退了一小部分,她特意去了临省的一个玉石矿。

虽然那里只是个小矿场,开采量不是很大,但是后世在那里发现了一条更大的玉石矿矿脉。

姜英秀上辈子跟着大哥公司里的采购团队,走过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珠宝原料产地,因此对那个玉石矿脉有几分印象。

所以,为了让这“荆棘刺青”消退,姜英秀悄悄地独自去了一趟那个后世才被发现的玉矿矿脉。

从那里“劫掠”了一大批玉石。

几乎将空间都填满了。换来的结果是,空间面积再度扩大了不说,而且还升级成了上中下三层的结构……

然而,她身上的“荆棘刺青”,仅仅消退到了颈部和肩部,就不肯再往后退哪怕一丁点儿了。

从那以后,她的心境,就变得无比淡定了。

那种淡定和成熟,简直像是一个见惯了人生百味、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老人。

心理年龄,比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都要大。

这玩意儿既然无论如何都弄不掉,大概是说明,她已经滞留在“恶”的道路上,只能越滑越远,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后退了吧。

不过,哪怕结局注定要灰飞烟灭呢,只要活着的时候活得恣意了、活得畅快了,不就够了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有几个人能够一生适意?

灰飞烟灭又如何?反正后世人人都得火化,谁死了还能不变成一把灰咋地?

想通了这一点,姜英秀的心情就开朗了很多。

然而,毕竟是面临着这种随时随地可能会灰飞烟灭的威胁,再怎么洒脱,也不能做到笑得像个孩子了。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夸奖姜英秀变得有大人样儿了,格外沉静、懂事了。

殊不知她心里,经历过了劫后余生、重获一条性命的惊喜,经历过了一夜暴富的窃喜,经历过了神器在身的洋洋自得,经历过了万念俱灰的绝望,也经历过了大悲大喜之后的释然。

姜家众人的事情,她已经不再那么在意。

反正六丫她们现在个顶个的厉害,几乎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七宝虽然刚刚开始上小学,而且赶上了停课,不过经过几年的观察和试探,姜英秀可以确定,这个娃确实也被穿了。

不过,他更有可能是来自未来的本土土著重生者,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是来自未来的平行时空的穿越客。

几小只越来越懂事能干,而且还有七宝这个隐形的定海神针存在,再者说,沈春柳经过姜大地和许玉莲结婚的事情的刺激,已经变得接近于一个刚强的母亲了。

姜英秀对“家里”颇为放心,于是,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红小兵全国大串联的队伍。

出于好奇,姜英秀头一次尝试了乘坐传说中的闷罐车。

当然,本来也有些其他的车可以选择的,不过,黑瞎子岭这片地方,红孩儿造反的力量,其实有点弱,敌不过家家都有的、彪悍得有点不知进退的家长……

除了一些极个别的那种被专政的家庭,大多数普通人的家庭里,家长的权威,其实还是不容置疑的。

当矿工的老爹,当农民的老娘,甭管是谁,一咬牙一瞪眼,孩子立马就变身为乖宝宝。

没办法,实在是皮带啦、鞭子啦、柳树枝子啦,留给自己的身体记忆太深刻了!

所以在西麓县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正常运转的车次,竟然没有受到红小兵们太多的干扰。

他们大多每次出门都选择了乘坐闷罐车。

而且,由于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的引导,考虑到其实闷罐车是时代偶像——解放军同志经常坐的,红小兵们的心情不仅不觉得沮丧或者低落,反而特别的兴奋。

毕竟在这个时空,军人绝对是真正的时代偶像,比后世的流量小花之类都要更加令人迷醉。

毕竟小花们只能收割一定年龄段的观众群,而这个时空的军人们,却时时刻刻都沐浴在全国人民的热情崇拜之下。

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城乡、不分职业……

所以四宝改了年龄去当兵,让二房上下乃至于整个姜家,都跟着与有荣焉。

这年头儿,甚至为了一个带红五星的军用书包、一个带红五星的新军帽,或者一条绿色的军裤之类的,街头跑来跑去的傻小子们,都能挥舞着王八拳大打出手一场,说不准还会闹掰了或者干脆绝交呢。

更别说跟解放军同志出门,坐同样的车了!

姜英秀的心态进化到“暮年”之后,好奇心和体验感,反而更加丰富了。

如果是过去,她大概会选择直接骑着“猪猪侠”日行千里,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然而此时,她却兴高采烈地混在红小兵的队伍里头,跟着众人一起挤在乌央乌央的人群里,在闷罐车里观察着众生百态。

当然,偶尔遇到什么状况,她也会行侠仗义一下。

倒不是为了当英雄。

而是当她做了一些会收获他人真挚的感激的好事的时候,如果这些情感足够强烈,她会收获一定的功绩点。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她最恨的、是那种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姜英秀挤在闷罐车里,感觉这车的通风状况其实还不错。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车门没关,而只是在开车的时候,用了两道很粗的麻绳,拴在了门上。

好在车里虽然很挤,但是容量还算是正常。

跟她来的那个时空的早晚高峰地铁站或者春运火车站没法比。

不然的话,肯定会有人被一不留神挤掉下去的。

这车上几乎什么其它设施都没有,比硬座还不如。想喝水也没地方打,想吃东西也只能自带,想上厕所……

对不起,等车到站了的时候,跳下去解决吧!

姜英秀轻装上阵,只背了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袱,里面意思意思地装了几个烧饼、包子和馒头,毕竟她有空间么。

身上穿了一身带着补丁、六七成新的长衣长裤、脖子上戴着她的红底镶嵌金丝线的纱巾,头上绑着一左一右两根长长的麻花辫。

如果不是纱巾有点惹眼,辫子也有点出挑,看起来真是太普通了。

这时候很多女孩子都流行把头发剪得短短的,齐耳短发,也就是俗称的那种“蘑菇头”颇为流行。

当然也有喜欢辫子的,又想表示自己很革命,那么怎么办呢?

把长长的辫子都剪掉,只一左一右、扎起来两个小刷子。

这种发型的流行度,一点都不亚于齐耳短发的“蘑菇头”。

可以说各占了女人头上的半壁江山,算得上是平分秋色。

不过,姜英秀才不管那么多嘞。

因为空间的滋养,她的发质简直好得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让她剪掉,她才舍不得呢。

所以,在一众齐耳短发和两把小刷子的女同学和小平头的男同学之间,她的两个油亮油亮的麻花辫儿,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不过姜英秀不怎么介意,她既不在乎被众人瞩目,又不在乎默默无闻,被人遗忘。

要说她现在在乎些什么?

大概最主要的就是如何逆转那些荆棘刺青吧。

倘若真的试过了所有的办法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安静地接受命运的裁决也很不错呢。

姜英秀见车厢里的众人过了兴奋劲儿,开始安静地坐车了,有些人甚至还拿出来了随身携带的扑克牌,兴致勃勃地开始玩。

另外一些人就开始把自己带的干粮和冷水取出来吃喝。

她四下瞄了瞄,解下来了自己背上背着的小包袱,挂在一条胳膊上,伸出另一只手到包袱里,掏啊掏啊。

掏出来一个橡胶瓶塞、玻璃瓶身的葡萄糖瓶子。瓶身里装着褐色的液体。姜英秀打开瓶塞喝了一口,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法子,姜英秀还是七宝住院那件事之后才想起来的。

她通过萧凌然那边的关系,收集了不少葡萄糖瓶子。

这个时代,打屁股针才是主流,挂水的情况十分少见。

这玩意儿相当不好收集呢。

攒了许久才收到了几十个。

姜英秀把它们都清洗干净,然后用烧开的水煮沸一回,换一锅水再煮沸,这样反复了数次,才算觉得比较放心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6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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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英秀原本一脸愉悦的神情,此时都化作了不好意思。

张彩霞很显然是在等她。

姜英秀看得出来,张彩霞是真的生气了。

之前她那脸上,一直都是焦急担心的模样,见到自己的一瞬间,先是心上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一般吐了口气,紧接着就进入了怒气值爆表的状态。

她压低了嗓子,声音很是深沉地吼了一句:

“过来!”

姜英秀笑得颇为谄媚,脚下也像生了根一样不想过去。不过她觉得这事儿真是自己理亏,不想惹真心担忧她的张彩霞更不高兴了,所以,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动过去的。

结果刚到了张彩霞身边,就被张彩霞一把抓住,抱了起来,翻了个个儿,让她脸朝下趴在了自己腿上。

姜英秀心中暗道不好,紧接着就觉得屁股一凉,裤子已经被扒下来一半儿。

一个肉肉的、胖胖的巴掌,“啪”地一声落在了姜英秀屁股上的嫩肉上。

“啊!疼疼疼疼疼!”

姜英秀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出了眼眶。这特么的是真疼啊!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屁股上的肉已经肿起来了!

她自打穿越以来,还没被揍过屁股呢!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

刚刚拍完了她一巴掌,见她掉眼泪了,还一个劲儿喊疼,张彩霞自己反倒抹上眼泪了,眼泪汹涌澎湃地,说话抽抽噎噎地,哭得比姜英秀还凶。

她心疼地摸了摸姜英秀屁股上肿起来的手指印,害得姜英秀又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赶紧又给姜英秀把裤子提了起来,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就像搂着个稀世珍宝:

“你个死孩崽子!你跑哪去了你?!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她的眼泪稀里哗啦,跟水漫金山似的,好悬没把姜英秀给淹了。

姜英秀的脸深深地埋在张彩霞怀里,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后背的衣裳迅速被张彩霞的眼泪给浸透了,心里头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不过,刚刚一时不察,又不想伤到张彩霞,就那么迟疑了一瞬间,结果自己被狠狠揍了一巴掌的恼火,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彩霞姐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啊!

虽然自己的芯子实际上是个成年人,而且,还随身携带着超级无敌的bug级别的金大腿,可是,这些事情,彩霞姐都不知道啊!

在她眼里,自己不过就是个力气大了点,有些门路能弄到些新鲜野味,会琢磨点新鲜吃食的小丫头片子。

李招娣那个大姑娘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这个半大孩子又没影了。

一整个白天不见人影儿,还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晚上大多数人都睡沉了,竟然还没回来!她当然是担心得要死,也当然会气得暴跳如雷啦。

这不,一边哭,一边抽噎,一边说,除了最开始那响亮的一嗓子,后头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不成句子,乌鲁乌鲁的,以姜英秀的耳力,都听不出来张彩霞到底在说些啥。

她只好乖巧地把头埋在张彩霞怀里,伸出小手,想要伸到张彩霞背后,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方面是因为张彩霞圆润的身材、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的小短胳膊小短手不给力,她挣扎了几下,结果小手却落在了张彩霞肋骨的软肉上。

张彩霞等到了姜英秀须尾俱全地回来了,心里的大石头已经落了地,她本来就特别怕痒,这一下,就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然后,又迅速“啪”地拍了姜英秀一巴掌。

不过这回却是轻拿轻放,只轻轻地拍在了姜英秀的手背上:

“跟你说正事儿呢,不许咯吱我!”

姜英秀也笑了,虽然屁股还是有点火辣辣的痛!

不过,看到张彩霞这么关心自己,把自己当亲妹妹一样疼,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好了有木有!

纵观整个姜家,几乎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给过她这么多的温暖。

姜英秀上辈子,一直都是老人面前最受宠爱的那一个,可谓地地道道的掌上明珠,从来不知老人的偏心,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从“家人”们身上遍寻不着的这种被真诚关怀,被悉心爱护的感觉,却在张彩霞身上找到了。

从此以后,张彩霞,永远都是她的姐姐。

张彩霞哭够了又笑过了,方才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把姜英秀的衣服糟蹋了,不由得傻了眼:

“唉呀妈呀,你看看我,这事儿闹得……都是让你给气的!”

说着说着,又贼拉自然地把锅扣在了姜英秀头上,张彩霞还翻了一个大白眼,紧接着又轻轻地推了姜英秀一把:

“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那湿衣裳换下来?快溜地、别磨磨蹭蹭地,别整时间长了再晾着!”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笑:

“彩霞姐,你手劲儿不小啊!打得我现在屁股上还火辣辣地疼呢!”

张彩霞听了这话,脸蛋儿“腾”一下红了。

她刚才是情急之下,忘乎所以了。

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有些尴尬,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不过,心里虽然软了,嘴上却还是得跟煮熟的鸭子一样,嘴硬到底:

“臭丫头,以后再敢给我蔫不出溜地没影儿了,还夜不归宿,我还得抽你!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哈!”

“放心啦彩霞姐,我不会再犯了。”

姜英秀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语气轻柔地安抚着张彩霞。

张彩霞这时才回过味儿来,之前光顾着激动了,忘了追根究底:

“秀秀,你上哪去了?”

姜英秀很淡定地回了一段半真半假的话:

“四点多的时候,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招娣姐浑身是血……然后我就吓醒了。”

张彩霞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

这李招娣今天也一直没出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秀秀还是个孩子呢,又是个丫头,这丫头身上阴气重,小子身上阳气重,所以要是李招娣真的出了啥事,托梦给秀秀也不是不可能……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张彩霞嘴上却沉默了。

她不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怕吓到姜英秀。

姜英秀看着张彩霞脸色的变化,虽然有几分不忍心,不过还是继续编了下去:

“我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我就睡不着了。再后来我就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溜达溜达……后来……”

姜英秀说到这里,就卡出了没有接着说下去。

张彩霞听得却有一点儿着急:

“后来咋地了?你路上遇到啥事儿了?有人欺负你了?”

张彩霞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之情她光顾着生气,都忘了给这小丫头检查检查身体了!

姜英秀一看她那表情,哪还猜不到她想到哪里去了,连忙摆摆手:

“没有没有,彩霞姐你想多了。”

姜英秀顿了顿,继续说道:

“后来我就去了供销社那边,想着说不定能有啥线索。结果没找到线索,反而迷路了……

我跟你说彩霞姐,今儿个这事儿可邪性了!

那边有个大院子,看着可破败可荒凉了,指不定都几百年没有人住了!

我绕来绕去的,走了好几圈儿,不管怎么走,都会绕回到那个大院子门前。”

姜英秀垂下了肩膀和脑袋,显得很是低落:

“怎么走都走不出来,还越走越困,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鬼打墙了……”

张彩霞听着听着,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她特别郑重地抓住了姜英秀的肩膀,对她叮嘱道:

“秀秀,你记住了,今儿个这话不要再对任何人说了。你跟我说倒是没事,但是如果跟别人说这些,搞不好会捅娄子的!就是什么邪性啊,鬼打墙啊这些!尤其是鬼打墙,再也不许提了,知道吗?”

看着张彩霞一脸的严肃与郑重,姜英秀乖巧地点了点头:

“行,彩霞姐你放心,我不说。”

张彩霞又叮嘱了一遍:

“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这可不是小事!”

姜英秀点了点头:

“我知道彩霞姐是为了我好,放心吧彩霞姐!我说话算不算数,你还不知道么?”

姜英秀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暗暗感叹:

张彩霞这姑娘,真是难得,竟然连形势都能看得这么清醒。这可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做到的。

再想想她的家庭,有些内部消息,有些老狐狸对形势作出准确判断,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姜英秀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心情愉快了很多。

张彩霞又问:

“对了,秀秀,那你后来是咋走出来的?”

“后来有人过来了啊。然后我就远远地跟着那个人,就从那个地方走出去了。

不过,后面才邪性呢!

那个人是穿过胡同走过去的,我也是穿过胡同走过去的。结果我走着走着,就找不到那个人了。

我穿来穿去穿了好几条胡同,虽然不管怎么走,也再看不到那个大宅子了,可是后来,却又迷路了!

再后来我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一直都快走到火车站了!本来我其实就打算找找看,找不到的话,就按点回来上班的……

结果,几乎一整天都花在走路上了……”

姜英秀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垂下了肩膀,肩膀还抖动了几下。

张彩霞觉得姜英秀可能是心里难过,于是又把她搂到了自己怀里:

“没事了,秀秀,没事了,别怕,啊。你这一天都没吃东西吧?锅里我给你留了包子,本来还有一碗鸡汤面呢!可惜左等你也不回来,右等你也不回来,后来那面条都坨了!白瞎了好好一碗面!那鸡汤里头,我还特意给你留了点鸡腿肉呢!”

姜英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彩霞姐,坨了的面条我也能吃。我不挑食。”

张彩霞听到这话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英秀,满脸都是夸张得不得了的不敢置信:

“不挑食?谁?你?就你还不挑食?那上回是谁把我做的大头菜偷摸地给孟小满送去了?又是谁把大师傅做的鱼香肉丝里面的葱丝和木耳丝都挑出去了?还挨了顿骂?我都不稀得说你!”

张彩霞一边说,姜英秀就一边嘿嘿地笑。

笑着笑着,张彩霞也笑了。

很快姜英秀就换好了衣裳,吃了张彩霞端来的包子垫了垫肚子,她这一天忙忙乎乎的,确实没倒出空来吃饭……

紧接着又钻进了张彩霞提前给她铺好的,塞了个热水袋的暖融融的被窝……

姜英秀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在火炉边找到了打盹儿的位置一样,惬意地抻了抻懒腰,眯起了眼睛,然后心满意足地准备睡觉。

张彩霞之前一直为姜英秀悬着心,刚刚还又哭又笑地折腾了半天,情绪大起大落地,又想到李招娣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相当疲惫了。

姜英秀钻了被窝,张彩霞也就跟着钻了自己的被窝。

连衣服都懒得脱,就已经沉沉睡去。

听着张彩霞均匀的呼吸声,姜英秀也闭着眼,稍微迷瞪了一小会儿。

过了不大会儿功夫,姜英秀自觉好像恢复了一点儿精神,就睁开眼,看看张彩霞的状态。

张彩霞睡得喷喷香。

姜英秀乐呵呵地起了身,为了不惊动张彩霞,悄悄地瞬移出去了。

她进了空间,对自己的形象认认真真地作了一番伪装,然后就把“猪猪侠”放出了空间,骑着“猪猪侠”奔向了供销社附近。

在供销社周边仔细查探了一圈儿,确定四下无人,她就悄悄地把李招娣从空间里放了出来,随意地扔在了供销社后面的巷子里。

李招娣身上带着枪伤,柔软的腹部还留着一颗子弹呢。

虽然那枪伤并不是她真实的死因,不过,就凭着现在这个时空的刑侦与法医技术,再加上见到枪伤和子弹之后,人们那种先入为主的心理,姜英秀觉得,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李招娣的死因,其实另有蹊跷。

然而,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事先做了充足的伪装。

最开始她的想法还是把李招娣和徐文勇以及其它间谍的尸体,都放在一起烧掉的。

第650章

我还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作者酱咳嗽得很厉害,在电脑前面一点状态都找不到,大家攒几天再订阅吧,爱你们,づ

姜英杰接了钱大丫,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把她带回自己家,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姜大山发了狠,已经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要了,更何况钱大丫这个还没娶进家门儿的儿媳妇儿。

可是如果让她回老钱家,姜英杰又于心不忍。

钱大丫原本好端端地在家备嫁,若不是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所谓“家人”,她现在说不定都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又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受这么痛的折磨?

那些伤害她的混蛋吃了枪子儿,可是同样该算是罪魁祸首的钱家父子却屁事没有,只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就完事了。

钱大丫住院期间,他们还曾经到医院去闹事。

自己怎么能让大丫再去面对这两个人渣?

那么,到底把钱大丫安置在哪里好呢?

姜英杰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地方最合适,就是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儿,那都是没说的人。

他们家只有四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小子。

三叔私心里知道自己够呛能生出儿子来了,指望着将来动弹不动的时候,靠侄子养老。

所以也一直对自己这些侄子们都很好。

自己婚事当天,三叔也跟着跑前跑后的,钱家出事的时候,他简直比自己还着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自己豁出脸面求到他们家门上,他绝对不可能会袖手旁观。三婶儿心善,大丫找着的时候,三婶儿和四婶儿都哭了。

四丫头虽然厉害,但是也是个面恶心善的。

她要是反对,自己就给她跪下,到时候就算她再不乐意也得答应。再说她上头还有四叔和四婶呢。

有三叔和三婶儿压着她,谅她翻不过天来。

姜英杰直接带着钱大丫去了公社,拿着从宋三斗那里软磨硬泡来的介绍信,带着钱大丫就去办了结婚登记。

当初二丫跟二妹夫结婚的时候,为了扯这个结婚证,还是二妹夫那边托人改了年龄。那一阵子二婶儿见天的说二妹夫好,乐得都能看见后槽牙。

大丫是摆酒那天出的事儿,想必是不会乐意再摆酒了,那么结婚登记这个事儿,也大小算是个安慰。

姜英杰跟钱大丫到公社办事的时候,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窥探的目光。

毕竟钱大丫这个案子,在镇上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钱大丫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瑟缩。

姜英杰却一直握着她的手,摆出一副护着她的姿态。

这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大胆的行为了。

然而众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人说什么难听的。

毕竟能在公社上班的,大部分也都是有素质的人。

姜英杰把结婚登记和户口迁移的事情一股脑都办妥了,还给办事员散了一圈儿喜糖,方才带着钱大丫回了杨树沟村。

他们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估摸着他们走远了,这些人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大部分人,都认为姜英杰这么做,很有担当,很靠谱,很爷们儿!持这种观点的,个顶个都是年轻人。

不过也有一部分声音坚持认为,姜英杰这么娶了个破鞋,那就是缺心眼儿加窝囊废的表现!

媳妇儿还没进门,头顶就绿成一片大草原了!现在他逞强把这媳妇儿娶了回去,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到时候肠子都悔青了也不赶趟了!

持有不同观点的两方,各执己见争辩起来。

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

姜英杰办完事,径直带着钱大丫回到了杨树沟子村。然后直接去了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都不在,他们跟着生产队上工去了。姜英秀去上学了。

只有六丫、八丫、六宝、九丫四个小不点儿在家。

姜英杰猛然意识到,六宝这孩子过去喜欢跟在四宝、五宝屁股后面玩,也喜欢猴猴在姜老太太屋里,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乐意跟六丫、八丫凑做堆了。

姜英杰想了想,决定先把人安顿下来,而没有直接到大田里去找姜大地。

他也不是头一次来三房,知道房子的格局,于是一边扶着钱大丫到了姜大地夫妻俩的屋子门口,一边问了问六丫的意见:

“六妹妹,我找三叔三婶儿有点事儿,我跟你嫂子在这屋歇会儿行不?”

六丫哪里会说不行?

她不光让姜大地和钱大丫进了屋,还给他们俩人倒了水。

给姜大地倒的是一杯白开水,给钱大丫倒的就是红糖水了。

钱大丫获救以后的事情,村里早都传开了。

四丫听过的种种流言,六丫、八丫都听过。小姐俩问过姜英秀这个问题,姜英秀回答得特别果断:

“咱们就是论事。我虽然不喜欢老钱家人,但是在这件事情里头,钱大丫没有什么错。她就是个受害者。谁爱笑话她,咱们管不着。但是咱们不能笑话她。”

姜英秀想了想,又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补上一句:

“谁要是因为这事儿,跟着村里那帮长舌妇讲究钱大丫、笑话钱大丫的,发现一次,扣一个月的零嘴儿。”

六丫和八丫心说,谁有那闲工夫,关心钱大丫是哪棵葱,哪头蒜啊?

再者说,这扯老婆舌也不是啥能让人脸上有光的爱好……

跟嚼舌根比起来,还是好吃的更重要。不,是重要一千倍,一万倍!这点账儿谁还算不过来咋地?

俩小丫头明白了姜英秀的态度,自己的态度当然是跟着亲亲四丫姐走了。

所以,对于姜英杰带着钱大丫来了自己家这事儿,俩人并没有觉得反感。

六丫给钱大丫倒了红糖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她面前,还很认真地关心她道:

“嫂子你千万别客气,到这来就跟个人家一样。”

“嫂子你喝水吧,我放了红糖,可甜了,就是有点烫,你吹吹再喝。”

钱大丫听着六丫的童声稚语,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就下来了。

今儿个一天,是自打出事以来,她哭得最多的一天。

当初她被掳走,沦落到贼窝里,被那几个禽兽给轮番祸害了,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

自打亲娘去世了以后,她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别人对她的好。

今儿个自大姜英杰亲自去接她,又带着她去扯结婚证,还把她的户口迁到自己的户口上,她才知道姜英杰为了跟她在一起,已经从姜大山家分家出来了。

在那之后,她好不容易收住了感动的眼泪。

结果小小的六丫这么质朴又亲切的关怀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她给弄哭了。

其实自打出事以来,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成了邦邦硬的大冰坨子,还是成千上万年,都化不开的那种。

没成想,今天她的心,竟然软得一塌糊涂。就那么从一块邦老硬的大冰坨子,一下子就软和地化成了一汪水。而且水面上,还有白色羽毛的水鸟轻柔、舒展地飞过……

姜英秀比姜大山夫妻俩先到的家。她赶路飞快,路上一直琢磨着,晚上该弄点什么吃。既要不动声色地改善家里的伙食,又不能太张扬、太招摇。也是很费心思的!

不曾想,到了家,竟然有两个不速之客等着呢。

姜英秀还未来得及揣测二人的来意,姜英杰已经开口了:

“四妹妹,你回来了。”

姜英杰和钱大丫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干等着也无聊,两人又都是勤快能干的,所以喝过了水,就起身开始干家务。

姜英秀到家的时候,这两位已经把家里立立整整地拾掇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两位都是踏实过日子的干活儿人,就这么拾掇了一番,就把姜大地家拾掇得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姜英秀看到钱大丫并没有惊讶,而是开口便说道:“大宝哥,大丫嫂子,你们来啦!”

声音欢快而又自然,并没有透出任何不欢迎的意思。

姜英杰略一犹豫,开口便跟姜英秀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四妹妹,大哥今儿个来,是有事求你。”

“大宝哥,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我可当不起这个求字。”

“是这样的,我和你嫂子没地方去了,想求三叔三婶儿收留我们一阵子,等新房子盖起来了,我们就搬走。”

“大宝哥,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一听到姜英秀是拒绝的意思,姜英杰满脸的希冀都化作了失望,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钱大丫没有说话,六丫、八丫,都年纪小,不知道利害。

这四丫头都在县一中上学了,还是自己连着跳级跳了两回的,可见是个聪明的,当然也就知道,三房一家子的丫头片子,确实不能跟自己这样名声有污点的人扯在一起……

她不伤心,也不难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她看着姜英杰的样子,就难免觉得有几分心疼。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姜英秀继续说了下去:

“大哥,这事儿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咋非得用这个四六不着边还得罪人的呢?”

四丫头那眼神,明明白白就写着“你是不是傻”?

姜英杰挠了挠后脑勺:“四丫头,你啥意思说明白点行不?”

姜英秀笑呵呵地说道:

“大宝哥,这事儿多简单哪!你不光是大爷大娘的亲儿子,也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子啊!

现在咱们姜家分家了,老宅那里空出来那么多间房子,那么大的地方,咱爷咱奶平常不得挺寂寞的?

你带着嫂子住进去,天天孝敬爷爷奶奶,让两位老人过得乐乐呵呵的,不比跟我们挤在这里强?

最关键的是,我爹是你爹的弟弟,没立场跟你爹作对。

但是咱爷爷奶奶是你爹的爹娘,他就算不乐意,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这么简单点儿账,你咋还算不明白涅?”

姜英杰听了,顿感恍然大悟,于是也不等着姜大地回来了,直接带着钱大丫去了老宅。

等到这夫妻俩走了,姜英秀擦了擦汗,心说幸亏自己先到家了,不然如果让姜英杰直接求到了姜大地头上,他肯定得心软,必然第一时间就会答应他,让他们夫妻俩搬进来。

但是姜英秀不乐意他这么干。

因为,首先姜大山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姜大地作为姜大山的兄弟,若是帮了姜英杰,必然要得罪自己的大哥。

而他若是有主见,有坚持,也不要紧,得罪了就得罪了。

但是他只是心慈面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到时候他就会把姜英杰和姜大山父子俩两头都得罪了,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最后还得受一肚子气。

他就算不敢发作到自己头上,沈春柳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再一个,他们夫妻俩可不像姜大地夫妻俩那么好糊弄。到时候自己再变着花样淘澄各种好吃的,就不方便了呀。

所以,但凡能避免这种局面,一定得想办法避免。

其实倘若姜英杰把事情办砸了,老宅那边不留下他们俩,自己也不是不能收留他们。

只是,自己出钱可以,出力可以,出主意想办法也都可以,但是倘若要为了他们,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这就有些过了!

更何况,姜英杰这事儿,最佳方案显然就是住到老宅去,然后等新房子盖起来,再搬出来。

老宅只有姜老爷子、姜老太太夫妻俩,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姜秋菊。

若是钱大丫肯下力气,姜英秀可不信她能搞不定姜秋菊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而刁蛮的姜老太太虽然不好惹,可是毕竟姜英杰是她的大孙子,心头肉,只要姜英杰能搞定姜老爷子,搞定姜老太太就又简单了几分。

最关键的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若是开了口,姜大山怎么着也怨恨不到姜大地头上。

而牛桂花心里头,只要姜英杰过得好,别的都是浮云。

所以有她在里头使劲儿,姜英杰夫妻俩的日子,很快就会走上正轨。

这真的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了。

姜英秀打发走了姜英杰和钱大丫,就开始忙活着给家里准备晚饭了。

这个点儿,姜大地两口子快回来了。

自己为了全家人的身体健康,天天都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不就是为了让这两口子,每天下了工,一到家,就能有口热乎饭吃吗?

第6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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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英秀皱着眉,翻看着功过格上的记录。

把小个子络腮胡献祭给了空间,结果她的功绩点增长了七点,过错点增长了三点。

这个数据还算可以接受。

紧接着,姜英秀把这家伙的尸体重新扔回了火车里。

如果直接让空间处理掉,需要用到过错点……虽然可以处理得非常完美,然而,到底要消耗过错点兑换物品,就会造成那些荆棘刺青继续蔓延的效果。

姜英秀实在是不想再让那些荆棘刺青再在自己身上蔓延下去了。

虽然知道结局不可避免,然而她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拖延这个过程,越久越好。如果能够永远让这荆棘刺青只是个刺青的形态,说不定还能活到寿终正寝呢。

假设同样都是活到一百岁,普通人难免经历各种病痛,而且,过了颜值巅峰时代,就会慢慢衰老。

刹那芳华,从来都只是刹那。

鸡皮鹤发,却是对于所有能活到老的人来说,一步一步不停逼近的危险,和必须经历的过程。

然而,有空间的优化,姜英秀觉得自己这个身体,大概会有很多特殊的地方。

超越常人的力气姑且不提,变换自若的颜值水准也不必多说,生长的过程似乎一切正常,然而她却觉得,这具身体,可能很难衰老。

三十岁的时候,二十岁的颜值,是很令人羡慕的事。

不过,如果九十岁的时候,依然是二十岁的颜值,她可能就需要不停地搬家了……

说不定,很多熟人都会变成陌生人,也可能会有那么一个两个朋友,并不会因为她的冻龄而大惊小怪吧……

姜英秀略有几分惆怅地叹了口气。

算了,要啥自行车啊!

占着这么多便宜呢,再感慨这些有的没的,不觉得太矫情了吗?

随着“扑通”一声响,小个子络腮胡的尸体从半空中突然出现,摔落在了车门附近。

另外几个之前刚刚被送出来,看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火车上,周围的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曾经消失了很久,都正觉得有几分惊魂未定。

这时候再一听到这声音,急忙看过去,一下子就发现了小个子络腮胡的不对劲。

别人都是原样出来的,进去什么姿势,出来就差不多什么姿势……

他怎么横着出来了?!

至于姜英秀自己,她已经悄悄地从之前那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在自己的意识力织出来的“网”覆盖的区域,悄悄从空间里钻了出来。

看着一车厢大部分都是活力四射、青春洋溢的孩子们,还有两个一心一意地等着自己的年轻人,心情瞬间便舒缓了许多。

姜英秀笑眯眯地拎了一个口袋出来,里面是两只扒鸡:

“诺,尝尝吧,这地方的特产呢!”

火车刚刚在一个东山省的城市停了一下,跟姜英秀消失的时间段正好吻合。

周大力老实不客气,接过来其中一只就开始啃。

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

“我刚刚还猜你跑哪去了呢,原来是下车了啊!

你有点儿不够意思了啊!

下车居然也不叫我们俩一声儿,自己偷偷摸摸地就下去了。

害得这家伙哪儿都没敢去,也不让我走,非得在这杵着,等着你回来。”

周雅梅忍不住羞红了脸:

“哪有啊?”一边否认,一边给周大力递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

周大力完全没有接收到周雅梅给出来的信号,还傻乎乎地问:

“唉呀妈呀,周雅梅,你眼睛咋地了?眼皮是不是抽筋了?”

周雅梅气得直跺脚,姜英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赶紧撕了只扒鸡的鸡腿递给周雅梅:

“男孩子饭量大,让大力自己吃一只,咱们俩吃一只,你看行不?”

周雅梅连忙摆手:

“这怎么好意思……”

姜英秀乐呵呵地安慰她:

“雅梅,你看你又见外了不是?咱们几个都这么熟悉了,你咋还是老跟我瞎客气涅?你看大力这样多好,有咱俩这推来推去的功夫,他都吃下去一半儿了。”

周大力满不在意地回了句嘴:

“那是,我们老爷们儿办事儿都爽快,哪像你们这些女同志,一个个地事儿贼多,贼拉矫情!”

几人说笑几句,开开心心地吃着两只扒鸡,姜英秀又把她的葡萄糖瓶子摸了出来,美滋滋地喝着深褐色的苹果蔬菜汁。

周大力好奇地问道:

“你这喝的啥玩意儿啊?

乍眼一看跟中药汤子似的,不过我看你这体格,不像是个药罐子啊。

再说你喝这玩意儿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喝中药,那小表情美滋滋儿的,就跟喝糖水似的……

对了,你喝的这玩意儿该不会就是红糖水吧?

这里是加婆婆丁一块儿煮了吗?

要不然咋是这么个色儿啊?”

姜英秀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有的吃就抓紧吃得了,扒鸡还塞不住你的嘴咋地!”

周大力唔噜一声,果然开始埋头猛吃,唔,看来扒鸡这东西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哈。

姜英秀和周雅梅俩人斯斯文文地吃着另外一只扒鸡,不过还没等吃到一半,就听到车厢另一端混乱起来了。

小个子络腮胡的尸体,这会儿已经被确认了死亡,那边几个一同“历险”了的家伙,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喊了起来,其中那个守着行李的淡定哥,竟然不忘了把行李背在身上,一路过关斩将地找来了乘务员。

嗯,闷罐车也是有乘务员的,主要任务似乎是负责人工报站、查票和打扫卫生。

虽然很多时候,似乎不怎么露面……

比方说,之前姜英秀差点被推下车的时候,她就压根儿没看到乘务员在哪儿。

紧接着,模板隔间那一端,也热闹起来了。

被推下车的姑娘始终没有回来,那个后知后觉的男人总算发现自己的媳妇儿不见了。

他第一反应是以为媳妇儿被人拐跑了,不过走遍了整个车厢之后,还是没有发现媳妇儿的踪影,这才有些着急忙慌地跟几个亲戚商量了一番,然后又赶紧去找乘务员,想让乘务员也给帮忙找一找,看看是不是去了其他车厢之类的……

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就这么丢了吧?

模板隔间里的悲剧男慌乱过后,也找了乘务员。

乘务员听到这些七嘴八舌的讲述,好不容易还原了大致发生了什么事,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赶紧,着急忙慌地把这事儿,一层层上报。

上面的反应也相当迅速。

于是这辆摇摇晃晃的闷罐车,在发生一名女同志失踪,一名男同志猝死两件突发事件之后,终于在路边一个小站,摇摇晃晃地停了车。

而且,这一停下,几乎就是无限期地停了下来。

刚开始,大多数人还都下车溜达溜达,穷家富路,很多人身上带了钱和粮票,准备如果有地方买吃的,也买些来吃。

刚刚姜英秀拿出来的两只扒鸡,可是让不少人都闻到了香味了。

这个小站所在的小镇子,虽然并不出产扒鸡,但是离那里也不算远,买不到扒鸡,能买到点煎饼什么的,也可以换换口味啊。

姜英秀和周大力、周雅梅三人也下了车。周大力自己跑远了,姜英秀和周雅梅找了个距离火车位置很远的草丛,联手背着人方便去了。

其实姜英秀不需要这个,不过,周雅梅憋了这么多个站,虽然几乎没怎么喝水,只吃了不到两根黄瓜,可毕竟已经坐了七八个小时车了,身体还是有些受不了了。

姜英秀当然知道她的状况,而且,她也知道周雅梅面皮薄,这事情肯定说不出口,自己只好想到头里了。

这个时代很多妹子都很害羞,不过,像这丫头一样的,还是比较少见的。

毕竟我大东北的姑娘,不管是在哪个平行世界,可都是以豪爽女汉子的性格特征著称于世的!

乘务员和乘警都勘察了现场,询问了相关的当事人,结果却全无头绪。

看到车门上断掉的绳子,大家都认为那失踪的姑娘多半是在火车行驶过程中,不小心摔了下去。

正好赶上绳子是断的,没有抓住。

这个只能等事后在各个车站之间打听一下消息了。

毕竟如果姑娘摔死了,会有人发现尸体,如果姑娘只是受伤了,也会有人帮忙送到医院。

这年头普通人之间联系固然很不方便,但是公家单位又不一样了,电报和固定电话都是有的。即便没有,也可以去邮政局拍电报,打电话。

真要查,不至于一点都查不出来。

更棘手的是这个小个子络腮胡。

这种愿意不明的猝死最麻烦了。

也不知他的家人,会不会很是难缠,跑到铁路上来闹事。

乘务员从他的车票上判断,他大概是从西麓县附近一个叫“陵越”的小镇车站上的车,目的地是帝京附近的一个名叫“鸽山”的小镇子。

他的行李很简单,有一副铺盖,两套衣服,一些生活用品,比如牙缸、牙粉、梳子、拖鞋之类的,还有一个大笔记本,记录着一些人名和数字,不清楚具体是做什么用的。

姜英秀默默地扫了一眼那个大笔记本,心说,该不会是受害人名单之类的东西吧……

这小子,看来对自己隐瞒了不少内容啊……

不过,姜英秀轻笑了一声,管他隐瞒了什么呢?

反正人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再隐瞒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两件事似乎都尘埃落定,这辆车却依然没有启程。

有耐不住性子的旅客和红小兵跑到前面的车厢去问了,发现说是机车坏了。

而且这个小站里头,暂时也没有可以替换的、富裕的机车。

机车的问题很严重,不修好的话,根本就启动不了。

这个消息让红小兵们炸开了锅。

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大家纷纷争论起来。

一部分人比较着急早日跑到帝京,面见伟大领袖,晚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都像是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在姜英秀看来,这感觉有点像是后世的追星族。

不过,姜英秀也分不清红小兵和追星族这两个群体,哪一个更加狂热。

毕竟追星族的路费都要靠自己承担,这个时代,红小兵坐火车可是不花钱的。

这波人吵吵嚷嚷的,闹着要让火车站给换车,可是这种小站,本来停靠的列车就很少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换车?

另外一拨红小兵,觉得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这样的事故,算是对自己的热情与忠诚的一大考验。

要想通过这个考验,就要发挥出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伟大精神,从这个东山省的小镇,一路腿儿着走到帝京去见伟大领袖!

走那么远!

姜英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着提出建议的一脸狂热、认真的那个半大孩子。

唉,中二少年其实什么时代都有吧……

腿儿着走到帝京……

你真的不怕走丢了吗?这年头儿可没有德刚叔叔或者志玲姐姐给你导航啊!

然而吐槽归吐槽,姜英秀面上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剩下的一部分人,就是性子比较软,比较老实的那一拨,都觉得要听从铁路方面的安排,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毕竟大家同在社会主义的大家庭,虽然行业不同,职责不同,使命不同,但却应该要互相帮助,互相体谅么……

姜英秀对这一种说法比较赞成。

当然,她依然什么也没有说。

事实上,即使机车没有坏掉,这车马上就能走,姜英秀也很有可能就在这一站下车了。

因为,她感受到了空间的悸动。不止一次,一次比一次强烈。

空间在拼命传达给她一个意念这附近有宝物!

她想象不出来,这么小的一个小镇子,能有什么宝物。就算是墓地,这片地方似乎都没有什么出名的墓葬。

然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第6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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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到底是老宅的家事,跟三房的关系确实不大。

姜老太太会因为这个侄女就开始对姜大地伸出橄榄枝么?但是这件事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用到姜大地的地方啊。

就姜老太太那德行,说她会主动修复跟自己一贯看不上眼的三儿子的关系,还没有任何目的,打死她她都不信!

姜英秀腹诽了一阵,甩了甩头,甩掉了这些疑问。

这些事情,她其实也没有必要太操心了。养育子女,把三房这个小家撑起来,本来就是姜大地和沈春柳夫妻俩的责任。

她占了人家闺女的躯壳,不管自己乐意不乐意,总是沾了人家的光。所以,她费心费力地帮他们立起来,帮他们改善生活,帮他们养孩子,也是有这份还情的含义在里面。

但是,他们到底并不是她真正的亲人。

她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最为孤独的一个人。

不,她不是一个人。

而是举目无亲的一缕孤魂。

她不知她因何来到这个世界,亦不知她会何时离去。

正如她不知为何会有空间这么大的一个馅饼砸在她头上,这个馅饼最终又会不会成为一个陷阱。陷阱下头却不是竹签子、木签子之类的小玩意儿,而是万丈深渊。

姜英秀曾经拜托洪建设到帝京帮她打探祖父母和父母等亲人的消息,她提供了几个人名和他们的部分事业与部分履历,然而洪建设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

查无此人。

前世她的父母这会儿应该跟她现在这个小身板的年龄差不多,嗯,她的父母要年长几岁。

但是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成年。

她的祖父母这会儿应该还在基层艰苦奋斗。

上辈子是因为经历了那一场浩劫,她的祖父母的同龄人和前辈纷纷凋零,他们后来才会身居高位的。然而这辈子,他们竟然全都不存在。

就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这件事情让姜英秀很是困惑。又让她莫名地感到深深的痛苦。

就是那种原本充满了希望,突然又被希望彻底断绝给深深打击到的痛苦。

再加上,上次那个什么保卫局的陈二妹跟踪她的事情,让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

她觉得,也许自己需要去帝京溜达一圈儿。亲自去寻找上辈子的家人。

当然,即便真的找到了他们,也几乎百分百没有可能跟他们相认。

找到了他们,对她这辈子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或者改变。

然而,她心里却不停地涌起这种冲动,总是按捺不住地想要去帝京一探究竟。

然而,短期内似乎没有合适的机会。

而且,姜大地和沈春柳夫妻俩,自打上次她比说好了的返程时间晚回来了几天,怕是不大可能再放任她没有任何靠谱的理由,就跑出去乱逛。

他们也不用做别的,只要到宋三斗那里打个招呼,她就开不出来介绍信。

虽然她伪造的介绍信基本可以乱真,然而这种东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假的用得多了,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时气低点,就暴露了。

姜英秀因为那个帅哥“陈二妹”跟踪她事情,总算是起了些警惕之心,意识到了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情有多么漏洞百出。

空间之灵说过,空间可以对人的心智和意识造成影响,但是这种影响不是终生的,对不同的人,力度也有很大区别。

万一遇到一个对着她的事一味想要寻根究底的家伙,万一那家伙的意志力还格外坚韧,性格也还格外刚毅果敢,记性也还格外清晰明确……她都有几分不敢想下去了。

姜英秀在家只待了短短一夜,既然家里没有什么大事,第二天她就又回到了饭店去上班。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姜英秀刚吃过午饭,帮着大师傅准备晚饭的材料呢,就听到张彩霞略带几分紧张的声音:

“秀秀妹子,你上楼一趟,苏经理那有人找你。”

姜英秀心中微沉,谢过了张彩霞就登登登上楼去了。

苏经理的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不速之客。

其中之一是上回她见过的那个便衣男子,而另外一个,就是被她摔倒在地,然后还在人家胸口上跺了一脚的那个帅哥陈二妹。

这家伙,竟然不依不饶地追到这里来了!

这么看来,他那个证件上写的东西,多半是真的了?

可是这么个部门出来的人,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跟踪自己呢?

姜英秀颇有几分困惑。

她进了屋,跟苏经理打了招呼,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什么也没有说。

苏经理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是真担心自己跟姜英秀的私下交易被挖出来啊!

这事儿可大可小,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事儿如果被挖了出来,那么姜英秀给饭店供货的那些东西,怕是再也买不到了!

多么方便的一条线啊!

自打跟小姜同志建立起这个买卖,而且把她好说歹说劝到了饭店里来上班,他可真是省了好多事儿。

连出差奔波都少了不少,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得偶尔去一趟几个过去经常出差的城市,做做样子而已。

苏经理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拿了手绢儿去擦脑门上的汗。

姜英秀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原本自打她进来就没说话的那两个客人对视了一眼。

陈二妹先开口了:

“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姜英秀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苏经理紧张地拿手绢儿擦汗的模样逗笑了她。

她笑够了,乐呵呵地问道:

“你今儿个来,是来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踪我的么?”

陈二妹的脸色瞬间尴尬起来,他旁边那位便衣男子抿着嘴儿乐了。

姜英秀一看俩人的表情心中就有数了,这俩要么就是哥们儿、损友,要么就是同事、战友。

当然也有可能同时兼具两种身份……

陈二妹窘迫了几秒钟,重又严肃起来,直截了当地对苏经理说:

“苏经理,您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们跟小姜同志单独说几句话。你放心,一会儿我们谈完了,一准还给你一个须尾俱全的小姜!”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苏经理虽然很是捏着一把汗,却也不敢再想办法找借口留下了了。别人家还没有起疑心呢,自己倒先把把柄给人家送上门去了,那可就惨了!

苏经理客气的退了出去,陈二妹用下巴点了点姜英秀前面的一把椅子:

“小姜同志,坐吧,不要紧张。”

姜英秀心里正在打鼓呢。不过她是个输人不输阵的性子,所以虽然心里头很忐忑,面上却没有把情绪带出来。

她拉了一把椅子到桌子边上,正好跟两位客人面对面,姿态十分自然大方地坐下了。

便衣男子“老霍”和帅哥陈二妹又迅速地交换了几个眼神儿。

老霍: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是个大方的好孩子吧?

陈二妹:大方是挺大方,胆子也很大,不过依我看,要收编她可不容易。

老霍:你做起来不容易,不等于别人做起来也不容易。

陈二妹:……

陈二妹:老霍,你一天不怼我能死啊?

老霍:不是我怼你,我是看得出你有点怵头啊。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对这种有主意的丫头,不把她吓唬住了,什么都谈不成的。

陈二妹:那我就看看你今儿个能不能把她收编了!

俩人目光交流完毕,才转过脸来面对着姜英秀。

老霍面无表情,陈二妹还扯动嘴角笑了笑。

不过大概是想到了昨天挨打的事,笑起来似乎有几分不由衷,一张脸皮皱成一团,分外像只皱皱巴巴的苦瓜。

姜英秀简直有种拿个熨斗把他脸上那些纹路熨平了的冲动。

昨天没发现这小哥还自带这么个技能啊……

姜英秀正在暗暗吐槽,就见面无表情的老霍对她说道:

“小姜同志,我这里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给出诚实的回答,这是查案的需要,希望你配合一下。”

姜英秀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开始战栗了,难道这家伙,真的查出来了什么?干掉间谍团伙的几批成员,按理说似乎用不着太过担心,但是……谁知道那些人里面有没有华夏的卧底呢?

另外,在收拾间谍团伙之前干掉的那些犯罪分子,好像已经触犯了法律了……

这事儿若是只靠自己周旋,指不定要露出多少破绽。

好,这回就要试试看空间之灵到底能不能影响到他这种人了!

姜英秀这一瞬间忽然斗志昂扬。

老霍和陈二妹都感觉到,对面的小姑娘仿佛忽然换了一个人。

刚刚她的姿态是自在大方的。并不怯场。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是舒适,有点像是冬天里,没有风的下午那暖暖的阳光。

这会儿,她身上却似乎有几分战意昂扬,整个人像是一把用剑鞘包裹起来的宝剑,虽然尚未出鞘,却让人不由得感到一阵锋锐!

两人惊诧地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再去看那个小丫头,她的样子似乎又恢复到了温暖和煦的午后阳光的状态。

两人忍不住都觉得刚刚那一瞬间,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错觉。

就听得姜英秀还带着几分软萌童音的清亮嗓音响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的。”

老霍依然保持了面无表情的死板脸色:

“好,那我就问了。”

“你为什么要对办案人员提到李招娣和徐文勇的关系?根据我们侧面了解,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跟你说的不一样。你跟李招娣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我跟李招娣关系不亲密,因为性格处不来。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矛盾。李招娣干活不懒。她性子闷,但是不烦人。

徐文勇经常来这里吃饭,李招娣看着徐文勇的眼神,就跟我大堂哥看着我大堂嫂的眼神一模一样。警察同志说要尽可能多地提供线索,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呀。”

“但是徐文勇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有目击证人看到你从供销社附近经过。而且我们在李招娣受伤的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串足迹,跟你的脚印大小一致。”

姜英秀心里不由得一震,她当时被那本相册和那些财物晃花了眼,似乎没有注意要进行抹去痕迹之类的操作……只不过目击证人就太扯了。她那会儿可是穿着“骑猪少女”那套装扮呢!

空间之灵悄悄地提醒了她:

“主人,主人,他在诈你呢。当时你都是瞬移进出的,没有什么留下脚印、尤其是成串的脚印的机会呀。”

姜英秀听到小灵的提醒,心里一下子就有底了。立马不高兴地瞪了负责问话的老霍一眼:“这位同志,你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我也应该跟李招娣死在一块儿呗?”

老霍很显然不吃这一套:

“别转移话题,你只需要解释你为什么在凶案现场就行了。”

姜英秀摇了摇头,她本来想说:

“我不在凶案现场。”

然而话到舌尖,就拐了个弯儿,说出口的内容变成了:

“供销社附近那条小巷子,我是从那走过没错,但是那时候李招娣还没失踪呢啊。”

同时她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了一番:

“真实的凶案现场,其实在我身上呢。呃,说不定是在识海之类的地方呢。

反正你们发现的那个地方,李招娣虽然受到了枪击,但是其实还没死呢!所以不能完全算凶杀现场吧!”

便衣老霍又问道:

“你身手不错,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

“对不住,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你必须告诉我,这是查案需要。”便衣老霍陡然露出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翻脸不认人,把人揍一顿,或者把姜英秀撕吧撕吧蘸酱油。

“我拜师学艺的时候,曾经跟老师约定过,不能对外透露这件事。

连我的家人都不知道。所以我真的不能说。如果你们必须要知道,那么等老师下次来的时候,我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同意告诉你们,我就会说的。

如果他不同意告诉你们,我只能跟你们说句对不起了。”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短期内不会再去找萧凌然了,不知他们会不会查到他头上去。

便衣老霍和陈二妹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眼神中都有一丝兴奋闪过。

第653章 恢复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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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们的调查都是保密的。”

……

两个警官认为这是很重要的一条线索,在接下来的走访中也证实了这一点,于是,他们离开了饭店,第一时间到供销社去找徐文勇了解情况。

到了供销社,却被告知,徐文勇今天没有来上班。

两个警察彼此确认了一下眼神,这个姓徐的,八成有问题!

然而徐文勇一直没有出现,警察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就这么死盯着这一个地方,只好嘱咐了供销社里其他工作人员,如果看到徐文勇,或者联系到了他,第一时间通知派出所。

两个警察一走,供销社里就炸锅了。

就连摸鱼专业户梅姐,都带上了手中一件织到半截的毛衣,到废品收购站那边,跟姚大叔八卦上了。

……

两位警察虽然走了,饭店众人却难免还是有几分情绪低落。

不管平时跟李招娣的关系怎么样,到底也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好几年呢。

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还是被枪打死的……不管是谁知道了,都难免一番唏嘘。

加上警察的调查内容,也让饭店里的众人都有一些猜测。

饭店的氛围都紧张了许多,因为有些人难免会暗暗怀疑,会不会是哪个跟李招娣有过节的人把她干掉了?

这个凶手,会不会恰巧就隐藏在我们中间?

凶手会不会暗地里正在琢磨着找机会干掉别的什么让他看不顺眼的人?

但是,这种做法似乎又太过大胆了一些。

而且,一般人要说拿把刀行凶杀人还是有几分可能的,然而枪支这东西,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淘澄。

至少,在西麓县这个小地方,枪支弹药什么的,那可都是稀罕物啊。一般人哪怕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众人的想象和议论,天马行空,苏经理看大家都无心工作,临时给大家做了一段即兴讲话,要求所有人都尽自己最大努力,打起精神来好好干活儿,然后可以倒班儿,安排大家伙儿轮流进行休息。

既然李招娣不能来上班了,那么饭店势必是要再招人的。

正式工的名额先留着,看内部人员谁家亲属符合条件,优先录用。

干活的事情,可以再招进来两个临时工,先干着。

饭店众人先闻悲剧,再知喜讯,心情都有几分说不清楚的复杂。

不过这种跟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没有人会马虎对待。

一时间,所有人都积极活动起来,往家里捎信儿的捎信儿,往上头走动的走动,算得上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

李招娣的尸体,从被发现的时候起,距离有热心人跑到派出所报案时候止,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尤其是这个世界,正处在几乎全民皆兵、人人警惕的时代,这种恶性案件,自然而然地以飞一般的速度流传开了。

经过人群的添油加醋,传闻在不到半天的功夫里,已经发展出了七八个版本。

好在这姑娘并不是衣冠不整,所以,虽然也有人往桃色新闻方面猜,却也并没有说得很不堪。

而这好几个版本的流言,虽然想象力颇为丰富,发展方向也五花八门,但是基本上,都集中在劫财、劫色、情杀、仇杀这几个方面。

这批流言里,最夸张的一个版本,就是这个受害者的姑娘,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只是个饭店服务员,实际身份却是某个外国间谍势力的组织成员。

因为数次往境外递送情报,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而在最近一次在送情报出去的时候,她就被英勇无敌的我方战士当场击毙了……

姜英秀听了这个版本,心说这个脑洞开的,倒是已经有几分接近真相了啊!

看来,真是不能小瞧了任何人。以后行事,还是要尽量低调些的好。

……

饭店这边,苏经理经过深思熟虑,派了孟小满一趟任务,让他明天一大早起来就不用来饭店了,直奔李招娣家,去通知家属这个噩耗。

主要是考虑到孟小满是个面目讨喜、有眼力见儿、而且嘴巴也还挺甜挺巧的年轻小伙子。

跟家属通报这样令人悲痛的消息,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儿呢!他这种脾气秉性,遇事儿应该能抗得下来,说不定还可以三言两语巧妙地化解。

再不济,就算挨顿揍什么的,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的,挨顿打也不会少块肉,再说了,打不过人家,还可以跑么!

苏经理想的虽然挺周到,然而孟小满这趟差事却没办成。

倒不是他偷懒了或者怎么样,而是,李招娣的继母上门了。

李招娣的继母平时也经常进城来找她拿钱要东西的,所以也算是轻车熟路。

近期因为给她的继兄弟相看人家,差不多要定下来了,正准备彩礼呢,她继母就打上了李招娣的主意。

本来想把李招娣的大妹妹盼弟给聘出去,当然,这是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给卖了,不过却被村里的小伙伴通风报信,李招娣拼死拼活地给拦下了。

然后继母便把筹备彩礼的重任,直接推到了李招娣头上:

“我年纪轻轻地嫁到你们家来,给你们这帮白眼狼一个个挨排儿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你们怎么能这么丧良心,盼着你们的弟弟打光棍呢?”

“你们弟弟打了光棍,你们能落下啥好处?我告诉你,你们弟弟就是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儿,那家产也没有你们这帮丫头片子的份儿!”

“既然舍不得卖了你妹子,要么卖了你,要么这钱你掏!”

李招娣的继母是个嘴皮子利落,脾气火爆的性子,对着李招娣他们几个,那是手掐把拿,李招娣的爹早在二婚刚娶上这个后老婆的时候,就已经被拿住了。

这大半辈子都被拿捏得跟面团一样,服服帖帖地,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不敢撵鸡。

李招娣对上这个继母,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自己本身就不是啥厉害角色,渣爹又不给力,自己又能有啥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她会那么迫切、那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拼命攀上徐文勇这根高枝的原因之一。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丫头拼了老命地想要谋算一份好前程,甚至不惜以坑害他人的性命为代价,结果虽然也确实坑害到了别人,却并没有拯救得了自己。

李招娣的继母上了门,本来是要找李招娣回去相看人家的。

李招娣拦下了她妹子李盼弟的亲事,答应了帮她继兄弟筹办彩礼,结果这么多天过去了,一分钱都没有拿回家。

她继母在家坐不住了,一天比一天怀疑这丫头在城里学得心眼子多了,虽然答应了她要出钱,实际上却是在跟她使一招拖字诀,打算把这事儿拖到女方耐不住性子,不乐意嫁给她继兄弟了,她不就等于变相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不就用不着出这笔钱了?

继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干脆二上做主,给李招娣说了一门亲事。

要的彩礼钱是普通姑娘的一倍多,还要了不少东西。

给李招娣说的这门亲事,是继母自己娘家村里的一个死了三任老婆的老男人,郑三炮。

郑三炮这个老男人,人品渣得,十里八村的媒人都不乐意登他家门。

他之前的三任老婆,死因都远近闻名。

第一个原配发妻,是被他酒后失手打断了肋骨,肋骨插到内脏,七窍流血死的。当时好多人都说他差不多得进去,该蹲笆篱子了!

然而那个媳妇儿娘家,也是后娘当家。他私下里贿赂了那个后娘,给那家人赔了点钱,就草草了事了。

第二个媳妇儿是怀着孕被他折辱,找了几个猪朋狗友一起回来,喝了大酒,欺负这个媳妇儿,结果媳妇儿不堪受辱,当天半夜就上吊自杀了。

第二天白天他酒醒过来,喊媳妇儿给他做饭的时候,就发现媳妇儿已经用一根麻绳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整个下半身都血糊漓啦地,一双绣花鞋悬在空中、悠悠荡荡,说不出的人。

他吓得嗷一声窜出了屋子,过了好久,才算缓过神来,赶紧找人帮忙把媳妇儿放了下来,结果媳妇儿的尸身都硬了。

这下郑三炮可出了大名了。

毕竟酒后失手把老婆打死了,还可以算是无心之过。

可是这媳妇儿还怀着自己的骨血呢,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这得多么丧心病狂?

好人家干脆都跟郑三炮断绝了关系,不再来往,剩下的还愿意搭理他的,就是那些跟他臭味相投的臭鱼烂虾了。

郑三炮打了一段时间的光棍儿,也算消沉了一段。

他这期间还跟村里一个寡妇好过一段,那寡妇从他手里没少挖钱。

不过就在郑三炮打算找媒人上门求娶的时候,却被寡妇给拒绝了。而且,为了怕他纠缠,那寡妇当即就卷了铺盖,连夜跑到生产队长家,找队长媳妇儿磨出来一张介绍信,投奔了自己家在外省的亲戚,连村里分的土地都不要了。

第三个媳妇儿是个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但是脑子天生有些痴傻,俗话说“爷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这样的女人,没人敢娶。

正好郑三炮之前折腾死了两个老婆,又跟本村的风流寡妇有过一段,也没人敢嫁了。

这个傻闺女的爹娘都去了,哥嫂不乐意养活一个白吃饭还不会干活的傻妹子,就狠狠心,把她聘给了郑三炮。

嫂子做主,要了一大笔彩礼呢。

不过,事先讲好了,这傻闺女嫁到郑三炮家,就生是郑三炮的人,死是郑三炮的鬼,以后万一出了点啥事,也不用再赔钱了。

刚开始娶过门的时候,郑三炮看这丫头虽然痴傻,模样倒还算过得去,人长得水灵又俊俏,除了眼神呆滞,跟好人儿没啥不一样地方。

所以也正经稀罕了一阵子。

让这个痴傻的丫头,也过了一段“好”日子。

只不过,这姑娘毕竟是个傻的,既不会干活儿,又不会看人脸色。

郑三炮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就不那么稀罕她了,渐渐地又开始磋磨她。

打、骂、饿饭,都是家常便饭,愣是生生地把一个啥都不会干的傻姑娘,给训练到能做基本的家务了。

到后来,这姑娘一见到郑三炮的影儿,一听到郑三炮的声儿,整个人就开始打哆嗦。

遇到有些时候,郑三炮的那些猪朋狗友来了,他还会像欺负前头那个媳妇儿一样,欺负这个傻姑娘。

这姑娘是个傻的,也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自然也不懂得上吊自杀。

却没有想到,有一天早上,这姑娘去村里的水井打水,却大头朝下掉进井里了。

郑三炮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刚开始还以为这傻姑娘跑回到娘家去了,还想着去傻姑娘的娘家闹事呢。

后来发现家里的水桶和扁担都不在,才想到这姑娘不会是去打水了,结果出了什么事儿了吧?到了井边一找才发现,傻姑娘掉进井里了。

那口井因为这个,也被封了一段。

那段日子,全村人都得到外村去打水。

后来还是全村人凑钱重新淘了淘,才重新开始用的。

李招娣的继母给李招娣找了这么个对象,当然是没安好心。

今儿个她专程找到饭店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李招娣这个消息,一方面是为了把李招娣带回去相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气气李招娣。

她跟李招娣的娘是同村的,从小就没有李招娣的娘长得漂亮,也没有人家招人喜欢。

她心里对于李招娣的娘,一直存了几分嫉恨。

当初两人前后脚出嫁,她婚后一开始一直没孩子,李招娣的娘却婚后一年就生了李招娣。

再后来,她生了自己的头一个儿子,自己的男人却因为一场急病,送到医院就来不及了,花了不少抢救费用,最终还是命丧黄泉。

自己新婚日子没过几年,竟然就成了寡妇了!

第654章

防盗章又粗线了……今天晚上辛辛苦苦写的稿子被熊孩子给删了……气死了,又舍不得抽他,真是内牛满面啊!大家攒几天再订阅吧,争取在这周之内恢复正常更新状态,感谢各位亲爱的读者对我的包容和厚爱,爱你们,づ

姜英秀说得无比自然,好像几个人就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年轻人本来想拒绝的,可是看到姜英秀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上,拿着一只油汪汪的鸡腿,就那么诚心诚意地把鸡腿送到他面前,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那只小手真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鸡腿的外皮烤的焦黄焦黄的,里面的肉白生生的,而且那股子久违了的香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小伙子艰难地移开了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女朋友,发现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也被鸡腿吸引住了,根本移不开目光。

小伙子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接过了鸡腿,然后就像怕被烫到一般,塞给了女朋友:

“梅子,你吃。”

姜英秀忍不住微微一笑。

两个年轻人感情还真不错呢。

她又撕下一条鸡腿递了过去:“别着急,慢慢吃。”

小伙子跟年轻姑娘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淡定了:

“糖衣我吃了,炮弹还要给她还回去!”

小伙子再次接过了鸡腿,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名字叫“梅子”的年轻姑娘,一手抓着鸡腿啃得不亦乐乎,另一只手紧紧地捏着那个绢布的卷轴,抱在怀里,生怕姜英秀要把它抢走似的。

姜英秀慢悠悠地撕了一只鸡翅膀,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一时之间,姜英秀的意识力领域之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一片吃东西的声音。

姜英秀刚刚看到的,其实不能算是个落款,而应该是个印章。

然而那个印章,已经让她的心情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段文字,和那个印章,说明这姑娘怀里紧紧握着的,是一件无价之宝。

当然,它可能只是一件仿品。

但是,就凭那书法的水平,即使是仿品,也必然是出自名家手笔,绝对值得珍藏!

姜英秀一边悠然自得地啃着鸡翅膀,一边看着两个年轻人迅速地消灭了各自手里的鸡腿,将骨头上的肉丝都嗦得干干净净。

唔,这两个一脸坚定的年轻人,也不是那么刀枪不入的嘛!

姜英秀心满意足地又撕下来一个鸡翅膀,继续啃了起来。

两个拿着根已经连肉丝都啃光了的鸡腿骨的年轻人:

“……”

一个鸡腿,其实不但不会让人吃饱,反而还会勾起人的食欲,让人愈发觉得饥饿。还会让人的肚子,发出不雅的咕咕声。

两个年轻人这会儿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实在太不争气了,咕咕声响亮得就像是夏天池塘里的青蛙鸣。

看着姜英秀吃得那么香甜,再次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姜英秀忍住了唇边的微笑,对着两个年轻人说道:

“你们要是不喜欢黄金,不喜欢现金,不喜欢全国粮票,我也可以拿肉跟你们换。

猪肉、牛肉、羊肉、鸡鸭鹅,要什么就有什么。

对你们来说,这幅画是烦恼的根源,也是你们不停争吵的罪魁祸首。留着它,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但是对我来说,这幅画是一件艺术品。

我想要把它保留下来,不想让它葬身火海,或者被谁随随便便地撕掉、剪掉、埋掉。

就算你们想要尽孝,如果把这幅画换成了钱,你们也还可以给老人买疗效更好的药材,买更多营养品,买很多好吃的,而不是拿苞米茬子咸菜疙瘩对付着吃一口。

你们说对不对?

是放任这个祸根继续破坏你们的感情,还是永远解决这个麻烦,还能把坏事变成好事?

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吧!”

说完,姜英秀就往后退了两步,给两人留出来一点点空间,自己却拿着刚刚那只烧鸡,继续津津有味地啃起鸡肉来。

嗯,还别说,这烧鸡的味道真心不错。

虽然没有后世的炸鸡问起来那么香,但是吃起来回味无穷。

而且这个“兑换商城”,简直完全不逊色于后世的某宝嘛!

更何况,某宝的产品有时候会货不对板,有时候快递会在路上遗失,有时候东西到了,满腔热情都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被耗尽了。

然而这个“兑换商城”却没有这些问题。它的产品,性价比从来都高得远远超出预期。

即使自己已经调整过好几次预期了,依然会常常感受到惊喜。

两个年轻人,刚刚还吵得天翻地覆的,这会儿看着淡定地吃鸡肉的姜英秀,不知是不是被“鸡腿”给“说服”了,竟然头碰着头,低声商议起来。

两人说了半晌的悄悄话,总算是做了决定,年轻姑娘声音清脆响亮地对姜英秀说道:

“这幅画,我们跟你换了。不过,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嗯,什么样的诚意呢?”

姑娘的声音又脆又亮,姜英秀觉得她有这么一把好嗓子,不去做播音员都有点儿可惜了:

“要一千斤全国粮票,少一张也不换!”

姜英秀故意迟疑了一下:

“呃……一千斤全国粮票?好像不太好凑啊。”

年轻姑娘立马把她给怼了,漂亮的大眼睛瞬间给她翻了个标准的大白眼:

“你刚才不还是一副财大气粗的表情吗?还说什么现金、全国粮票、黄金,都可以?我这还没有跟你要现金和黄金呢!切!”

姜英秀忍住心底的笑意,拼命压住想要翘起来的嘴角,淡定地说道:

“能不能用现金、粮票和黄金搀着来?”

小伙子和年轻姑娘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行!”

姜英秀叹息了一声,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两个厚厚的手卷包,对着两人说道:

“我哪里是什么财大气粗啊?只是实在太喜欢了,才会让你们误会了。一千斤粮票,那基本上就已经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这两个手卷包里,包着的各有五百斤全国粮票。

说起来,也真是巧了。

姜英秀之前刚刚让洪建设帮她把现金换了一批粮票出来。

毕竟这年头,有很多时候,钱远远不如粮票好使。

她让洪建设帮她换了差不多五千块钱的全国粮票,本来是打算给沈春柳他们带回去的,当然不能一次给他们,所以就分了十个手卷包包起来了,然后平时就放在空间里。

没想到,竟然在这用上了。

这下,刚刚跟两个年轻人谈妥了价格,姜英秀就从空间里拿了两个手绢包出来。

打开手卷包,认真地清点了两遍,然后重新把手卷包包好,递给了两个年轻人。

小伙子伸手接过了两个手卷包,然而姜英秀却没有撒手。

她看了一眼两个年轻人,又看了看姑娘手中的卷轴,淡淡地笑着说道:

“咱们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姑娘跟小伙子对视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把卷轴递给了姜英秀,姜英秀接过了卷轴,悄悄地甩出去一道意识力的绳索,把姑娘的手弹开,自己也同时撒了手。

姑娘感到手上有一道轻轻的弹力,猝不及防地撒开了手,见到姜英秀竟然也同时撒开了握着手卷包的手,顿时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一个劲儿地转来转去,一脸惊疑不定。

姜英秀笑眯眯地展开卷轴看了一眼,心疼地抚平了两人刚刚撕扯的时候,在卷轴上抻出来的几处褶皱,然后立即把它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卷轴,就是自己来的那个时空,收藏在故宫博物院的《千里江山图》!

姜英秀满心欢喜地又从“背包”里掏了两下,然后递给两个年轻人一只牛皮纸包裹着的、热气腾腾的帝京烤鸭。

趁着两个年轻人一愣神的功夫,撒开了两条腿,以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快的速度,在两人面前迅速消失了。

这幅画,哪怕是个仿品,能仿到这种水准,一千斤粮票,也是绝对物超所值了!

《千里江山图》为中国北宋青绿山水画作品。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作者叫王希孟。

这个王希孟是个十分牛掰的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被北宋画院招收做了学生不说,还被宋徽宗赵佶欣赏,亲自教他画画!

跟着皇上学了半年以后,这哥们儿就画了这幅《千里江山图》进献。

蔡京,对,就是那个留下了千古骂名的权臣,“苏黄米蔡”之一的蔡京当然,后来因为他的人品问题,导致绝大部分人坚持认为“苏黄米蔡”里面的蔡,指的是蔡襄。

正品的《千里江山图》后面没有王希孟的署名,不过却有蔡京的题跋。

“政和三年闰四月八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千里江山图》卷后除了蔡京的题跋之外,还有元代溥光和尚的题跋,钤缉熙殿宝、乾隆御览之宝等印二十八方。

此画履历清晰,除了蔡京意外,宋代内府,元代溥光,清代内府,都收藏过。

姜英秀刚刚一扫之下,已经看到了好几个颇为熟悉的印鉴,心中忍不住暗暗窃喜。

自己手上这份,必然就是这个时空中的真迹!

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使不是真迹,是后人仿作,能把画卷、题跋和印鉴都做到这么逼真的,绝对也不是一般人!

就算是伪作、仿品,也绝对值得收藏!

她心情愉悦地放开了自己的速度,如同一道倏然掠过的残影一般,从无数人身边穿过,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那个规规整整的小四合院。

到了院门口,停都没停,直接就瞬移进了屋子。

如果这时候恰好有个外人看到了的话,就会感觉自己眼前掠过了一道鬼影,而且它还轻而易举地穿墙而过了。

很不幸,举报过姜英秀的那个刻薄的邻居老太太,因为正在探头探脑地盯着姜英秀的院子,就是这样一个目击者。

老太太只看到一道残影一掠而过,还穿墙入室了,吓得一哆嗦,急忙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

这房子,没听说闹鬼啊……

而且这大白天的,就算真有啥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应该这个点儿出来瑟吧……

老太太惊魂未定,一边安抚着自己,一边急急忙忙回到家里。

不过,到了家心情也没有多好,目光所及之处,全都空荡荡的,家里人也跟着一片愁云惨雾。

自打上回,刚刚“闹鬼”那家,被自己带着表侄子去搜查了一回之后,自己家里就遭了贼了。

这天杀的小偷,竟然把自己家里搬了个空!

除了四儿媳妇儿的屋子,每个房间里,能搬动的东西,都搬走了!

就连那些没有固定在墙上地上的家具都给搬走了!

按说搬家具那么大的动静,自己这一屋子的人,怎么就愣没听见呢?

刻薄老太太一直怀疑是那小丫头片子捣的鬼。

但是,小丫头片子从来都牛哄哄的,根本连个招呼都没跟自己打过。

那回自己带着表侄子去她家搜查,自己明明见到她在家的,结果进去了,那么多人,连土豆窖都下去看了,愣是没有找到她的人!

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或者……难道说,那小丫头其实压根儿就不是个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老太太简直连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自己到底是招惹上了个什么玩意儿?难道说,那看着水格灵灵又柔柔弱弱的小丫头片子,其实是个女鬼,或者是个妖怪不成?

那她又为啥没有祸害四儿媳妇儿那屋呢?

老太太一脸纠结地进了四儿媳妇儿就是那个浮肿的女人的房间。

“四儿媳妇儿啊,你跟娘说说……”

……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姜英秀心满意足的进了空间,抱着《千里江山图》,爱不释手地将它展开,细细地欣赏起来。

第655章

依然是防盗章,大家攒几天再订阅。爱你们,づ

姜英秀侧耳细听了一阵子,只听得李招娣在念念有词,却听不太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她的声音中并无痛苦,似乎也不像是失去了人身自由的样子。

想来她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姜英秀听了一阵,就转了身准备走,一回头,却看到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就矗立在自己跟前,不到一米远。

……

第二天

天光大亮,萧凌然颇为奇怪,每天都准时到河边练功的姜英秀,今儿个竟然没有出现。

张彩霞也有几分奇怪,上班的时间到了,姜英秀小丫头的床铺叠的整整齐齐,看样子应该是出去了,怎么到了饭店,人却没有来上班?

只是饭店的活计有很强的时效性,到点就得开门卖早点,然后就得准备午饭和晚饭,能休息、能聊天的空档简直少之又少。

没办法,只好先忙活着把包子包出来,馒头蒸出来,苞米面儿饼子贴出来……

因为姜英秀平日里上班时间算得上非常自由,昨晚上大家又折腾得很晚了,这会儿都有些困倦,也就想当然地以为小姑娘睡过头了。

小丫头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觉大,可以理解。

再者说没看张彩霞都没什么动静嘛,她们俩那么好,要是小丫头有啥不对劲儿,张彩霞还不得先炸毛啊!

就这样,一早上过去了,竟然没有人提起姜英秀怎么没来。

……

清晨,正在练功的萧凌然被一声尖叫吓了一跳,差点岔了气。

河边不远处的树林里,正传来一阵一声比一声高的呼救声。

萧凌然没有多想,直接就蹿进了树林。

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就看到一个姑娘,跌跌撞撞地在拼命逃跑。枝枝叶叶打在她的身上、脸上,她却一脸惊慌地往前跑,就像是不知道痛一样。

看她的衣着,发型有些乱了。

不过,一身质地笔挺的列宁装,精致的小皮鞋,应该家境不错。

这样一个姑娘,怎么可能会这么早就出现在这片小树林里呢?

不过这点疑惑,只是从萧凌然心头一闪而过。

萧凌然看到她身后追赶着的四五个年轻人,顿时怒从心头起。

这年头的小年轻,都这么堕落了吗?竟然四五个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而且,他心头掠过的怒气,还隐隐藏着一缕自己都不怎么敢面对的感慨:这么一帮大小伙子,竟然跑不过一个瘦巴巴的年轻姑娘!这也太逊了!

萧凌然不疑有他,冲了上去,三下两下把几个追兵打倒在地,顺手就把被一棵大树的树根绊了一跤,摔倒在地的年轻姑娘轻轻地扶了起来。

倘若姜英秀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眼前这个漂亮姑娘,就是换装了的李招娣。

李招娣一脸的痛不欲生,对着萧凌然就弯下了腰,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谢谢!今儿个要不是您仗义出手,我……”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娇娇怯怯。

话虽然没有说完,意思却表达得足够透彻。

萧凌然略微皱了皱眉。

这么个姑娘家,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似乎不大好。

可是,自己的每天例行的练功已经被打断了,再者说,徒弟今儿个没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觉得那么不放心呢?

萧凌然看着哭得越来越伤心的姑娘,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念头,开口说道:

“姑娘,你没有受伤吧?”

李招娣止住了抽噎,断断续续地说道:

“没、没有。”

萧凌然问道:

“你还能走路吗?”

李招娣结结巴巴地回道:

“能、能走。”

萧凌然点了点头:

“那好,你赶紧回家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招娣的下巴险些没掉下来。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地偷偷吐槽:

“这家伙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啊?这种时候不应该主动提出送自己回家的吗?怪不得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儿!”

萧凌然说完了,没等李招娣回应,已经转过身要走了。

却不料,一个温软的身子一下子扑到了自己背上,牢牢地抱住了自己的腰:

“大哥,你别走!我害怕……”

要不是她这话说得又响亮又够快,萧凌然险些就要凭着本能把人一下子甩出去了。

特么的,果然不该多管闲事!

唉,自己这个管闲事的臭毛病,怎么就治不好呢!

当年在帝京若不是自己强出头,顺子兄弟也不会受了自己的连累,被发配到红星农场那个破地方!

李招娣不知萧凌然心中懊悔,牢牢地抱住了他不肯放手:

“大哥,大哥,你别走!我害怕……我一个人不敢回家……那几个人还有同伙,我怕他们找到我……”

萧凌然扫了一眼,小树林里被他三下五除二地撂倒在地的几个年轻人,此时还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依然昏迷着没有醒过来,估计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倘若这帮人还有同伙,那就不好说了。

罢了罢了,既然这闲事自己已经伸了手了,就不妨帮人帮到底吧!

萧凌然声音平静地说道:

“姑娘别怕,我送你回去吧,不过你得先把我放开。”

李招娣闻言放了手,局促不安地揉着辫梢儿,红透了的脸颊看起来无限娇羞。

“对不起,大哥,我刚才太害怕了,太着急了……”

萧凌然听着李招娣的嗓音,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也许是含糖量太高了?不过,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抓紧把这个麻烦给送回去吧!

“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真的还有事儿呢。要不这样,你走在前面吧,没事,放心往前走。我在后边看着你呢。要是有坏人敢出来找你麻烦,都交给我。”

李招娣咬了咬嘴唇,明明对这个结果不够满意,却也不敢再说。

生怕一着不慎,引起萧凌然的疑心。

她慢慢腾腾地在前面走,走得风摆杨柳、摇曳生姿,可是萧凌然却丝毫不为所动。

反而心中觉得十分不耐烦——看着她的步伐就想说,这姑娘怎么这么慢性子呢?

你既然害怕,就不能走得快点吗?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好事,就不能发火,只好强自忍耐。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幽暗的小树林,又穿街过巷,绕来绕去地穿过了好几条小胡同,才走到一栋显得颇为荒芜的四合院面前。

李招娣拿出来钥匙准备开门,就听到萧凌然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好几米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姑娘既然到家了,就放心回去吧。别怕,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的。”

李招娣急了。

这都到了院门口了,不把人引到院子里怎么能行?

李招娣又一阵风一般扑了过来,一下子冲着萧凌然怀里扑过去。

不过这一回跟上回不一样,萧凌然有了防备,所以,李招娣没能成功地抱住萧凌然的腰。

只是,看着李招娣那柔弱纤细的模样,萧凌然到底没忍心直接躲开,闪她一个跟头,而是伸出一只手招架了一下。

李招娣:……

她拼尽了全身力气,却只抱住了萧凌然一条胳膊。

不过,虽然计划没有变化快,到底也已经到了大门口了,就差最后一步,自己的任务就要完成了。

只要能把这个人引到那间房子里,接下来,自然有别的人操心。

而只要把这件事办明白了,徐大哥就会去自己家里提亲!而且徐大哥说的很清楚,结婚以后,她就不用再去饭店做工了,只要在家操持家务,好好照顾徐大哥和他们将来的孩子就行。

李招娣想到这里,脸颊上涌上了两团动人的红晕,瞬间又娇媚了几分:

“大哥,我害怕。你就行行好,帮人帮到底,送我进去吧!”

萧凌然强自按捺下心底的不耐烦:

“你这都到家了,有什么好怕的?”

李招娣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我就是害怕嘛……这院子很荒凉的……”

萧凌然忽然起了疑心,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住在这么个明显荒废了的地方:

“你的家人呢?别告诉我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李招娣平时并不是个惯于说谎的人,不然也不能面对她的继母,处处被动,甚至连每个月的工钱都护不住。

但是,不知是不是徐文勇的承诺太过诱人,或者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太过刺激,她此刻的神经反应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哪能呢?我全家都住在这里的。

只是后来我爹我娘下放去了农场,我哥我嫂子平时工作都忙,一般除非有事,都不愿意回来这个空旷的院子……

平时就只有我和弟弟住在这里……

后来弟弟住校了……”

李招娣偷眼看了看萧凌然的神色,见他一脸思索的表情,于是又加了一句:

“现在院子里除了我们家,还有一户邻居,不过他们家一家子都是男人……

大哥,你就帮帮我吧,把我送回去,然后再坐上几分钟再走。

走的时候,要是能再说一声过两天还来看我之类的,就更好了。”

李招娣这番话,是事先背熟了的几个预案之一。

她记性不差,语气也拿捏得不错,尤其是那个欲语还休的劲头儿,很有那么几分味道。

萧凌然本来已经冒了头的疑心,就这么又被压了下去。

他同意了送李招娣进院子。

李招娣心中窃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却没成想,她这样既想要笑出来却又不敢的模样,再度打消了萧凌然的怀疑。

其实也不怪萧凌然会这么大意。

李招娣这样一个怎么看都柔柔弱弱的女人,轮战斗力,萧凌然一只手都能甩开她五条街不止。再者说,萧凌然在西麓县这个小地方的身份,不过就是个主治跌打损伤的中医大夫而已。

这么个普普通通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有人处心积虑地对付他呢?

萧凌然跟着李招娣进了院子,李招娣还被院子里地面上裸露的杂树树根绊了两回,简直让萧凌然那已经按捺下去的怀疑,又隐隐约约地冒头了。

这女人真的住在这里吗?看她的风格不像那种冒冒失失、毛手毛脚的女孩子,怎么会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这么轻易被绊到两回?

萧凌然警惕心刚刚起来,就见李招娣已经走到了一道院墙边上,指着墙上的一个小门说道:

“大哥,我家就在这个院子里头……”

李招娣咬着嘴唇,要哭不哭的样子,很有几分委屈。

萧凌然心中叹息了一声,只好跟着过去了。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帮人帮到底吧!

穿过那扇小门,萧凌然就觉得眼前一亮。

刚刚那个院子荒芜凄凉的,几乎就像是几百年没住人了一样。

然而眼前这个院子,虽然跟刚刚那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目光所及之处,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这个院子没有刚刚那个荒芜的院子大,却拾掇得整整齐齐。

有个不算太高的、方方正正的柴火垛,有个秸秆围起来的鸡圈,不过里面的鸡不知哪去了,还开垦了两块菜地。大葱、韭菜、小白菜,都长得郁郁葱葱,活泼喜人。

萧凌然的戒心一瞬间就无影无踪了。

这么个院子,怎么看都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既然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就不大可能是想要算计自己。

其实自己身上,也压根儿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正想着,院子里一间厢房的门开了,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裂开嘴笑道:

“哎呦,二妹子,你回来啦!要不要到大哥屋里坐坐?这老小子是谁呀?你谈对象啦?真是的,谈对象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敢二上做主了,也不跟哥几个说一声,好给你把把关!”

一脸油腻腻的笑容,满嘴轻佻熟稔的语气,让萧凌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李招娣一脸为难地望向萧凌然,嗓音压得低低的,声音里满是祈求:

“大哥……”

萧凌然本来的想法很简单,把人送到家自己就离开。他的戒心虽然放下了,却不打算跟一个年轻姑娘独处一室。

然而,眼前这个“邻居”的表现,又让他有几分犹豫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奋斗吧,姜英秀!》,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6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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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地被说得恼羞成怒,恨得牙痒痒,最关键的是,那句“屁颠儿屁颠儿地去照看别人家的儿子,我都没嫌弃你丢磕碜”说中了他的心思,让他恨恨地扬起了巴掌,想要照着沈春柳的脸就给她两撇子。

沈春柳见状更是生气,一边哭,一边喊,却不躲不闪,一个劲儿地往前耿耿脖子:

“咋?啥事儿都指望不上你,你一来就逞威风是吧?你打,你打!今儿个你要是不把我打死在这儿,你就不是人揍的!”

姜大地一听就更加火冒三丈了,伸手就要揍沈春柳,嘴里还不忘了骂人:

“你个败家老娘们儿,我还说不听你了是吧……”。

结果另外一张病床边上的家属不乐意了:

“感情我要不说话你们都当没看见是吧?你们当我是木桩子咋地?噶蛤玩意儿这是?别人不怼搡你们两句儿,自己就不知道咋瑟好了是吧?

你们两口子要咋吵吵,回家吵吵去,乐意咋吵吵就咋吵吵!没人拦着你们!多大的人了,任嘛不懂!

这是医院,是公共场合,知道不?

你们不心疼孩子,我们还心疼老人呢!都什么完犊子玩意儿,给我滚一边儿喇去!再敢吵吵巴火地耽误我们老人休息,咱们就下楼去练练去!”

说话的是个身材彪悍的老爷们儿,长得一脸凶相,一看就像是从山上下来的土匪,或者从笆篱子里头刚放出来的那种。

不过这家伙其实之前的行为举止一直挺文明的,他在照顾着的病人,是因为吃错了东西食物中毒了,导致肠胃出了严重问题的老妈。

这老太太也是个懂事儿的,能不哼哼就不哼哼,除了每天都温声细语地跟儿子要求出院回家,基本都不会提什么要求。

这年头粮食金贵,物资匮乏,压根儿没有什么隔夜菜不能吃之类的讲究。

别说隔夜菜了,其实很多已经发霉变质了的食物,还有那会过日子的老爷子老太太,非得要自己吃掉,或者逼着儿子女儿吃掉。

据说姜英秀那个世界里人人皆知的著名的绘画艺术家齐白石老先生,就有一个习惯:

喜欢拿存放了多年的糕点,来招待客人。

沈春柳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之前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都忘了这个邻床的病号存在了。姜大地满门心思都是怎么跟沈春柳找茬呛声,最好能让她主动提出来离婚的事儿,所以也没有注意观察环境。

结果,两人这么一闹腾,老太太看着心里难过,就抹上了眼泪。

她性子温柔,也不爱麻烦别人,这一淌眼泪,都没有什么声音。

老太太的儿子发现自己老妈哭了,心都慌了,着急忙慌地问了半天,发现老太太哪儿都不难受,就心里难受,而老太太心里难受的罪魁祸首,就是邻床的这对家属,顿时这怒火就抑制不住地熊熊燃烧起来了,拱上了头顶,连帽子都待不住了,露出来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光头哥冲着姜大地这一顿吼,姜大地瞬间就蔫吧了。

人家那胳膊,都快赶上自己大腿粗了,这要是真下去练练,自己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啊!

再说了,人家那脑袋为啥剃个大光头?

这年头谁乐意剃光头?

不都是进去过,在笆篱子里头刚出来的,才会这么个模样?

这种人自己哪里惹得起啊……

唉,自己咋就硬是没有四丫头那死孩子的力气呢?

要不然,就冲这家伙敢冲自己这么吼,还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姜大地蔫吧了,光头哥冲着他龇牙乐了,然后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一回头面对床上的老太太的时候,瞬间又化身为温柔的小白兔:

“娘,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啊……”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开始从一个暖瓶里往一个搪瓷缸子里头倒水,然后自己轻轻地啜了一口,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了,才递给老太太:

“娘,你喝口水,润润嗓子。刚才流了那老多眼泪,这得喝多少水能补回来啊?”

老太太忍不住“噗嗤”一声儿乐了。

儿子长得膀大腰圆,一脸凶蛮的模样,却在这里故作忧伤,其实还不是出于那份孝心嘛!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自己这做亲娘的当然知道,虽然儿子长的凶,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好人。

刚才他冲着人家放狠话,固然是为了让自己不要不开心,但是也绝对有一丝想要拯救一下那个瘦得跟个小鸡仔似的农村妇女的意思在里面嘛。

瞒得过谁,还瞒得过我么?

不过,儿子这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见到老太太笑了,光头哥也开心了,卖萌卖得更加用力:

“娘,你喝一口试试,看看温度合适不?对了,娘,咱们可千万不能再哭了啊!再哭的话,咱们可就不是全西麓县最漂亮的老太太了!”

“噗嗤!”

老太太终于满意了,接过了搪瓷缸子,开始滋儿滋儿地喝水,一边喝,一边对着儿子撒娇耍赖:

“西麓县最漂亮的老太太要回家……不要住医院嘛……”

姜大地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简直翻江倒海:“当娘的和当儿子的之间,竟然还可以这样?”

他在姜老太太身上,这辈子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一面。

当然,姜家的孩子,也从来没有像光头哥这样不顾形象,彩衣娱亲。

跟姜大地一样目瞪口呆的,还有沈春柳。

她竟然在光头哥身上,看到了姜英秀的影子。

明明两个人长得一丁点儿也不像,行为举止,似乎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姜英秀平时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一般不发飙,不露出她的獠牙的时候,就好像跟别人家的小丫头片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那丫头发起飙来,维护起自己和她那几个妹妹来,那气场,真的不输给这个大光头!

虽然俩人的身高和体型差距都挺大的,但是那种威胁人的语气,那种对人温柔时候的态度,竟然那么相似……

俩人愣怔了一会儿,见光头哥忙里忙外地绕着老娘打转,根本不稀得搭理他们俩,于是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吵嘴。

这回却长了个心眼儿,先看了看邻床的状况。

这边的床位上也住了个病人,是个女人,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受了外伤。此时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头上蒙着一块毛巾。

她的病床旁边,似乎没人陪护。

姜大地和沈春柳夫妻俩放心了,对视了一眼,不过依然压低了声线,不依不饶地吵了起来。

两人的吵架内容毫无新意,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上纲上线的互相指责。

这对夫妻,其实还是相当般配的。

区别只在于,姜大地是见异思迁,而沈春柳是没有担当。

都有性格的缺陷。

这两个人,都让姜英秀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要叹气。

姜英秀从收费处给七宝续了住院的费用,又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进了一趟空间。拿了些零散的现金,用小手绢包好,拴在自己手腕上,然后才出了空间。

她又去了一趟食堂,花了钱和粮票,打了几份病号饭,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了七宝住的病房。

这间病房是个八人间,但是大部分的床位都空着呢。现在连七宝在内,也只住了三个人。

主要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除非真的是非常严重的病症,一般都不乐意往医院跑。

所以后世医院里那种人满为患的场景,在这个时代几乎根本都看不到。

大多数时候,住院部的病房,利用率都达不到百分之百。

对于老百姓来说,简单又方便地迅速治好身上的病痛,或者甚至不用治好,只要能够稍稍缓解一些,够让自己强撑着做完活计,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习惯了吃苦。

任劳任怨到姜英秀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几乎无法理解的程度。

她注意到在西麓县,大多数老百姓生病了,倘若赶不上县里的医疗卫生工作组下乡免费看诊治病的日子,基本上都是自己糊弄糊弄,用些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土方子来解决问题。

要是有赤脚医生的村庄,很多病都直接找赤脚医生看了。

若是没有赤脚医生的村庄,那么“大仙儿”们的门徒,就是老百姓生活中排忧解难的主流。

而这种排忧解难,当然也包括治病救人。

遇到真有道行的“大仙儿”、或者会几手绝活的道门野路子医生,其实还算命运不错。

毕竟只要献祭一些贡品,或者缴纳一些费用,就可以立竿见影地治好很多疑难杂症。

而倘若遇到那些粗通萨满仪轨的大骗子、小骗子,老百姓可就惨了。

多少条人命,都是在这种愚昧无知的环境下,无辜地牺牲掉的。

像是雷七奶奶这种会些祖传医术的正八经儿的中医大夫,其实在这些地方,真的比凤毛麟角还要珍贵。

姜英秀看着明明有八张床位,却只住了三个病人的病房,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悲悯地想到自己无意中观察到的现实。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七宝床边那两个低声吵架的家伙吸引了。

路过正在冲老妈卖萌的光头哥的时候,光头哥识趣地给她让了路,不过她没有注意这个细节,而只是点点头表示感谢,就奔着那两个让她既恼火又无奈的货去了。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怎么吵架还跑到这里吵来了?再说你俩为啥吵架啊?你们说说我听听,我给你们断断官司!”

姜大地把眼睛一立立:

“咋地?你还管到你爹头上来了啊?没大没小,不孝顺的小瘪犊子!”

姜英秀淡定地反击:

“嗯,我是小瘪犊子,那你是啥?老瘪犊子呗?”

姜大地听见姜英秀这样说,感觉火气都窜到了头顶,然而,姜英秀那个冷冷的眼神儿,一下子就把他定在了原地:

特么的,这丫头在县里住了这么久,性子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自己都快忘了她是个什么德行了!

姜大地心中忽悠忽悠地,觉得突然万分懊恼起来。

这丫头可一直很维护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娘和那几个妹妹……

万一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想干嘛,这丫头会不会暴起伤人?

其实挨顿揍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闺女,这么细胳膊细腿儿的一个丫头片子暴揍了一顿啊……

姜大地整个人的身形瞬间伛偻起来,连影子都透着一股心虚。

姜英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转向了沈春柳:

“七宝醒过来没有?”

这一问,沈春柳又开始抹眼泪:

“没……这都快一天了,还没醒,你弟还能醒的过来吗?”

她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挣扎,她真的很怕这个千辛万苦得来的儿子,就这么再也醒不过来了。

且不说跟宋三斗媳妇儿借了多少钱,这孩子要是不醒,那就是人财两空。

她更怕这孩子虽然醒过来了,脑子却留下了后遗症,以后成了傻子可怎么整?

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再生肯定高低生不出来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将来养老送终呢,若是这个儿子还傻了,别说指望他养老了,怕是自己闭上眼那天,他就得被别人磋磨死!

沈春柳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姜大地忍耐不住了:

“哭哭哭,你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地,啥本事没有,啥正事儿不干,就特么的知道号丧!”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我儿子昏迷不醒,我心里难受,还不让我哭两声?”

得,俩人又开始吵起来了。

姜英秀瞬间就觉得,自己大概是离家太久了,这威慑力有点儿不够用了啊。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正在吵架的俩人,不约而同地闭嘴了。

姜英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子才对嘛!

第657章

防盗防盗防盗,感觉我在不要脸的道路上纵马狂奔,一去不复返了……大家不要等了,攒几天以后再来订阅,我爱你们,づ

酒席很快就散了。这顿饭吃得,有几分不尴不尬。

姜英秀倒是没怎么受影响,不过,要不是临到最后,姜英秀主动送了两只唇膏出去,两位大姐,怕是都有点消化不良。

倒是男同志们那边,至少面子上还挺混合,宾主尽欢。

姜英秀拎着小包,踩着小皮鞋,登登登地把地面踩得咚咚响,跟洪建设两人一块儿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众人也纷纷告辞,鱼贯而出。

然而老裴、小鲁、冯主任和蘑菇头却都留了下来。

老裴略微沉吟了一下,问蘑菇头道:

“你觉得咋样?”

蘑菇头说道:

“性子挺傲的。一点儿屈儿都不肯吃。应该看不上这仨瓜俩枣的。”

冯主任也收了刚刚之前那一脸的嫉恨与肤浅,表情要多平静就有多平静:

“看不出来是什么来路。不过那些货,应该是有固定进货渠道的,基地可能在东北,而且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定,就是从鄂苏国走私过来的。”

……

洪建设和姜英秀开车回了姜英秀的小院,洪建设一路一直沉默着,突然开口说道:

“今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姜英秀正在走神,冷不丁听到这么个问题,随口回到:

“没发现呀。就是那两个女的有点奇怪。哪有头一次见面就让别人给自己做衣裳的。”

洪建设忍不住笑了。这丫头,还真是迷糊啊。

这么简单的试探都没看出来。

不过,做了一回小辣椒,把人怼搡了回去,心里应该挺舒服的吧。

看她后来送了礼物出去就知道,她原本肯定没有计划过送礼物这个环节的。这是心里头舒坦了呀。

简直就像一只恼怒的小猫儿在你手上挠了你一爪子,然后心情好了,又把指甲收了,再用肉垫拍拍你的脸,那样子差不多。

算了,这事儿,还是别跟她说透了。让她一直迷迷糊糊地,就保持着这个懵懵懂懂、天真单纯的状态,也挺好的。

洪建设知道这帮人想要什么。

不过,就算这帮人再怎么能套话,也别指望能从姜英秀嘴里,套出来那些连他都不敢百分百肯定的真相。

洪建设的车开得不快不慢,这年头儿开车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路上骑车太少,基本上不会怎么堵车。

不过,满大街的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和冷不丁猛冲出来、跑来跑去的小孩儿、明明已经颤颤巍巍了,抢起道来却偏偏健步如飞的老人,让这车速啊,基本上大多数时候都快不起来。

车子开得晃晃悠悠的,姜英秀的身体,也随着车子晃动的节奏,跟着一起晃晃悠悠。

感觉随时都要被晃悠到要睡着,可偏偏却又睡不实诚。

洪建设看着姜英秀的样子,在路上绕来绕去的,足足兜了好几圈儿,估摸着姜英秀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才把她送回家。

姜英秀到家了,瞌睡虫却没了。

洪建设从姜英秀这里拿了两包茶叶走,他自己喝什么都无所谓,不过,姜英秀这里的茶叶都很能唬人,拿出去做伴手礼挺好用的。

姜英秀也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捧着茶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开始夜观星象。

呃,其实夜观星象,纯属是姜英秀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就是看看星星罢了。她其实根本就不会观星。

不过,自打吸收了仙源之力之后,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在夜晚看星星了。

有时候,还会颠颠儿地爬到房顶上去,悠然自得地躺在屋顶上,让自己离那璀璨的星空更近一点儿。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也许,那些“仙源之力”跟天空中的星光,彼此之间有种天然的亲和力吧。

沐浴在清澈的星光之下,姜英秀总是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爽。

浑身上下,也感觉格外的轻松。

有一天,她在星光下,感受着这种格外轻松舒适的氛围,百无聊赖的时候,忍不住就把萧凌然教给她的功夫不知不觉练了一遍。

然后,发现练功的过程,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以前需要将近一个小时才能运行一遍完整的功法,沐浴在星光下,这个过程竟然被缩短到了二十八分钟。

而且,姜英秀有种感觉,如果她一直坚持在星空下练习,这个时间,还能够再被缩短。

姜英秀喜出望外,后来干脆就把练功时间从清晨挪到了晚上。

当然,仅限于天气晴朗的日子。

阴天、雨天、雪天,反正那些不方便看到星星的日子里,她就干脆把练功的地点都安排在空间里了。

如果说这“仙源之力”带给她最大的困扰,怕是就是一点自打吸收了“仙源之力”,那个萌萌哒的、玉雪可爱的空间之灵,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她尝试着召唤了那小家伙很多次,然而,一直都没有任何回应。

它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甚至在她的记忆中,有些细节,都变得模糊了。

在某些时候,甚至让她有几分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姜英秀甩了甩头,把略有几分怅然的思绪甩掉。

空间的出现,本来就是个意外。

它给自己带来了很多好处,也给自己带来了很多困惑。

然而,不管是好处也罢,困惑也罢,它带给自己的这一切,自己几乎只能接受,却并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

姜英秀无数次想过,如果有一天,这个空间消失了,自己还能在这个世间,好好地生存下去吗?

如果这个平行时空的历史,不发生太过离谱的变化,那么,她确信自己还是有机会能够作为一个普通人,愉快地生活下去的。

即使有一天,空间就像它突然出现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了。自己依然可以继续在这个世界上,从容而又平淡地生活下去。

只是,这么多年的那些积累,比如自己囤积的那些钻石、那些黄金、收集的那些古董,怕是就再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了。

所以,最好赶紧置办一块儿属于自己的土地。盖上几座属于自己的房子,再用机关术做几个密室出来。然后把存放在空间中的很多东西,适当地转移一部分出来,加以妥善保存。

国内如果实现不了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国外呢?

姜英秀努力地回忆了一番。

但凡上辈子那些战火频繁、或者治安不好、动荡不安的那些国家和地区,肯定都是不能考虑的。

那些经济不发达、当地居民有强烈的**情绪的、比如某个曾经发生过大规模海啸的岛国之乐你的,肯定也是不能考虑的。

沿海国家和地区,大部分的经济都比较发达。

经济发达,就意味着,生活条件会相当便利。就比如说,上辈子的帝京、魔都、特区等地,只要不缺银子,过得就是比小地方爽很多倍。

然而,既然看过和,上辈子还有幸亲眼见识过一回遮天蔽日的海啸大爆发,姜英秀觉得,自己简直一丁点儿都不想住在海边儿了。

万一赶上海啸什么的,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些文物、古籍,以及那些财富什么的,再被海浪冲走了……那还不如放在空间里呢好吧!

唔,那么,可供选择的范围,还真是有点儿少啊。

姜英秀打开一幅世界地图,拿了一管紫色的油画颜料,把所有已经被自己排除掉的国家和地区,都无情地涂掉了。

剩下的面积也不小嘛。

不过,有些国家,似乎跟华夏关系不是很友好。

有些国家,虽然跟华夏关系不错,但是这个地理位置什么的,真是不怎么招人待见……

她换了一管橘色的颜料,又涂掉了一批国家和地区。

剩下的,符合她的期待、又有土地可以对外国人出售的,就真的不太多了。

姜英秀顿了顿,决定这事儿,说不定可以问问洪建设的意见。

他想问题可比自己全面、周到多了。

在这种重大事项上头,问问他的意见,对自己这个什么事情都要纠结好久的家伙来说,应该会很有帮助吧。

……

洪建设听了姜英秀的想法,倒是颇为支持,不过,他觉得姜英秀的想法,还是操心太过,有点太超前了。

“你考虑这个,也太早了吧。要是有什么东西要存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很靠谱。”

洪建设带着姜英秀去看了一套老四合院,出乎姜英秀意料的是,这套大院子,竟然空空荡荡地,长了不少荒草,压根就没有住人。

帝京竟然还有没有住人的院子?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还有房子空着,这也太稀奇了!

更稀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洪建设从院子里的假山附近,扒拉开一堆杂草,三下两下就找到一个机关,搬动机关,上下左右地扭动了几下,假山竟然轰隆隆地倒向了一边,露出来一个差不多有后世的下水道井盖那么大的一个地洞。

姜英秀跟着洪建设顺着地洞走了下去,地底下有一长串台阶,台阶倒是干干爽爽的,防水设施做得不错。

台阶的尽头,竟然是个建得相当靠谱的密室。

姜英秀看着那跟周围浑然一体的石头门,对古人在建筑方面的智慧,再次叹为观止。

唔,这地方真心不错。

洪建设说道:

“这地方现在是我的,你要是需要用,直接用就行。反正二三十年之内,我也基本用不上。

不过,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大放心,咱们就走走手续,把这个地方卖给你也行。”

姜英秀听着,真是有几分动心。

不过,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四合院这种东西,将来的价格,会升值到一个多么恐怖的程度。

如果现在做交易,很显然,是会让洪建设吃亏的。

价格如果定的太高,未免太过醒目了。

而过于引人注目,怕是会暴露这个院子的独特之处。

如果价格定得低了,洪建设也不大可能要姜英秀额外的补偿,那么,说到底还是他单方面吃亏。

虽然洪建设摆明了态度,不介意这点银子,姜英秀也知道,他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确实有这个本事不介意这点银子……

但是她还是没办法轻松接受。

让他带着做生意倒是罢了,姜英秀也不觉得自己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自己这样能够想买啥货物就能买到啥货物,还能快递到家、随叫随有的牛掰货源,可是这个时空中的蝎子尾巴独一份儿!

然而,在价格低谷,买下来人家投资的四合院儿,这么明明白白地占人家的便宜,姜英秀脸皮再厚,也实在是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要不,还是继续考虑在国外找块合适的土地买下来的计划?

姜英秀的预算倒是相当充分的。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段,考虑去海外买房子买地的事情,似乎还是操心太早了点儿。

最早也得等到七零末、八零初,自己才能出去满世界溜达吧。

要满世界飞来飞去地看房子什么的,怕是得过了千禧年,才会比较方便。

那么,剩下这几年,难道就一直猫在帝京、借着洪建设的光儿,明目张胆地天天在这“投机倒把”吗?

收古董什么的,在帝京,倒是比在别处方便许多。

每天去琉璃厂啊、王府井啊什么的,只要漫无目的地溜达两圈儿,哪怕本意就是当遛弯儿了,随便走走,都能时不时地有所斩获,满载而归。

姜英秀把买地的事儿写进了自己的远期计划里,往空间里自己的工作室一塞,就当这件事办完了一半儿,继续满帝京到处溜达去了。

这一天,当她来到王府井瞎溜达的时候,终于又一次被从天而降的好运大馅饼砸到了头。

唔,她还不大不小地惹了个麻烦。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简单她在王府井大街瞎溜达的时候,看到了一套大概十二枚彩蛋。

第658章

诶嘿嘿嘿,苍蝇搓手……我还是可耻的防盗章……大家不要打我啊!

这个月从四月五号清明节开始感冒,然后为了排除肺结核去医院做了好多检查。

好消息是检查结果证明我的肺很乖,没有背着我勾搭那些妖艳贱货。

坏消息是这场总也不好的感冒其实已经悲剧地转化成了鼻炎和气管炎。

然后因为鼻炎的关系,气管炎就总也不好,阿奇霉素和连花清瘟,我对不住你们!

晚上症状比白天重,隔一会儿就得起来咳嗽,所以基本上天天都睡不好,因此码字状态也很差,所以……你们懂的。

再报告一个好消息就是最近几天我的状态好多了,所以更新也在努力弥补中……虽然目前还看不到什么成果诶嘿嘿。

这几天的章节大家先别急着订阅,你们再攒几天,过几天再看。

爱你们,づ

姜英秀千叮咛万嘱咐,唯恐家人认不清形势,然而有些事情毕竟还没有发生,若是提前说了出来,说不定反而会适得其反。

最终,姜英秀只反复强调了一件事: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啥样,除了咱们自己家这几个人,对谁也别太实在了。你们不知道咋应付,就啥也不要说,就行了。”

姜大地此时正处在心神激荡的状态,刚刚“发现”了惨淡的“身世”,再看着自家老婆孩子,就觉得他们就是全世界了。

姜英秀既然这么说了,就听她的吧。

而沈春柳,早已不知不觉将自己依赖的重心,转移到了姜英秀身上,自然也是听姜英秀的,姜英秀说什么便是什么。

另外,这夫妻俩,也确实都是不爱交际、不爱炫耀,只喜欢闷头干活的性子。让他们做别的可能很难,让他们当个没嘴的葫芦,那是本色出演,半点难度都没有。

姜英秀又反复叮嘱了几个小丫头,有好吃的,就在家闷头吃,或者在外头找隐秘的地方偷着吃,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显摆,也别不小心说漏嘴。

安全起见,在外头干脆就不要提吃喝的话题。

几个小丫头都乖乖滴点着头,连连让姐姐放心。

姜英秀对这几个小丫头,还真是挺放心的。

六丫、八丫是已经做久了地下工作,偷吃成行家了,经验丰富。九丫么,这小丫头是天生的心眼儿多,蔫儿坏!谁会泄密,她也不会泄密。

唯独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小蛋子和六宝这两个娃了。

投喂六宝,姜英秀没有一直进行,只是偶尔为之。

尤其是分家之后,基本都是让六丫她们自己酌情处置,她很少直接出面了。

以六丫八丫的抠门劲儿,基本上能跟六宝分享的,也就是些烤土豆、地瓜干之类的,偶尔有块儿大白兔奶糖,那都是超级好待遇了。

至于说姜英秀给六丫她们加餐的小鱼干、大虾仁儿、栗子饼、巧克力、狍子肉之类的稀罕吃食,这俩丫头从来都没舍得给过六宝。

如果六宝直接来找姜英秀,她就会随手掏几颗山楂之类的本地野果给他吃。

六宝也挺有意思。每次都乖乖滴跟在姜英秀身后,给了吃的,他也不走,总要转来转去地溜达半天。就好像围着主人打转儿绕圈子的小狗儿。

姜英秀就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再给他塞点别的。

一般如果之前给了野果,后面就会拿两块儿地瓜干儿,如果之前给了地瓜干,后面就会拿两块儿野果。

然后六宝就会露出一脸阴谋得逞的笑容,笑眯眯地撤了。

姜英秀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浮起微笑,心知从这么长时间的表现来看,自己即便不嘱咐到六宝头上,这娃也不会把从自己这里混零嘴儿的事儿,随随便便就说出去。

至于小蛋子么,现在说话还得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蹦呢,有好多时候都得用叠字,大多数词都还说得不大利落。

其实根本不必担心。

只不过,看着姜大地和沈春柳对着他那个宠溺的劲儿,姜英秀总是忍不住有几分操心,总觉得这孩子以后,搞不好就会是个给自家惹事儿的主儿。

但是,这种担心还没法说出来。

毕竟现在人家还没断奶呢,就让姜大地和沈春柳对小儿子不要溺爱,严格要求起来,好像也不大现实。

算了算了,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还是先进行自己的计划吧!

姜英秀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浑水摸鱼。

趁着全国大串联的**期,走遍全国。

去探寻散落在民间,无人重视的那些古董和矿藏。

这个时代,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古董的价值。

甚至有很多珍贵的宝贝,包扩好多古代艺术品,也包括许多史料古籍,都在这十年间,遭到了颇为残忍的对待。纷纷毁于无知、愚昧、狂热。

或者被没文化的小屁孩辣手摧残,或者被担心招灾惹祸的主人忍痛扔了、烧了、埋了。

当然,也有一些艺术珍品,漂洋过海地流落到了海外。

待到后世,国家富强兴盛了,这些珍品,却成了国人心口永远的痛。

她上辈子在新闻报道和网络上,看到这方面的故事,总觉得十分遗憾。

自打穿越到了这个时空,而且,发现自己竟然活在了六十年代,她心里就一直有一股强烈的愿望,想要尽一己之力,尽可能多地保存下来这些祖先留下来的种种瑰宝。

而空间的出现,让她这个野心,有机会成为现实。

全国各地那些被破坏的古迹、建筑,她确实无能为力。

但是,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各种宝贝,那些古董、文玩、古籍,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尽可能多地收集起来,妥善保存起来。

让它们免于这场无妄之灾,让它们以后有机会重见天日……

让后世子孙,不会以为古代人留下来的关于种种精妙工艺的记载,都是夸大其词。而会有许许多多精美得超乎人类想象的实物,佐证我们的文明。

每当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激动不已。

她一门心思地赚钱攒钱,一方面是想为了以后的事业,预留一笔启动资金,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收集这些宝贝,预先做的准备。

不过,只可惜空间有个吃玉石、翡翠的坏习惯……这方面的那些瑰宝,怕是存不住了!

姜英秀想想就觉得头痛,不过,更头痛的事情还在后面。

她拟定了计划之后才发现,这会儿刚刚冬去春来,天气乍暖还寒,后世她所知的那些轰轰烈烈的大串联活动,此时似乎连雏形都还未出现。

倘若这个时空之中,根本就没有那些大串联活动怎么办?

不,不可能。

虽然这个世界里,那位大人物的影响力好像并没有自己来的那个世界那么夸张。

至少自己被那位亲口夸奖之后,虽然在县一中做了一段时间焦点人物,走到哪里都有同学满心羡慕嫉妒恨地上来搭话,却也仅此而已。

并没有发生什么后续的故事。

就连当时陪同那位大人物的穆先生,后来再来到西麓县的时候,也压根没有再提起自己这个人。

由此可见,这个时空,跟自己原本来的那个时空,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但是,根据自己长期阅读报纸得来的经验,但凡那些对历史影响巨大的节点,似乎都跟自己上辈子,没有什么差别。

比如说,华夏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就依然发生在1964年。只不过,日期跟上辈子相比,提前到了国庆节当天。

嗯,国际形势方面,倒似乎是个例外。

双棒国和鄂苏国同时和西麓县接壤,上辈子自己从来不记得国内有这样的地方。

而双棒国竟然没有分裂成两个国家,这也跟上辈子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除此之外,其他方面似乎没有太大的差距。

姜英秀觉得,不管大串联到底有没有发生,自己的浑水摸鱼计划,无论如何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

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虽然微薄,可是有了空间的加成就不一样了。

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

时光过得飞快。

前些日子,黑瞎子岭镇上还一片肃杀、寒风凛冽呢,这眼瞅着,便春暖花开了。

路边的杨柳和白桦树,都抽了嫩绿鹅黄的新枝新芽,就连青涩的毛桃树和矮趴趴的樱桃树,也都开始打苞了。

姜老爷子到底还是跟姜大地解释清楚了,他姜老三也是姜家老两口的亲骨肉,他真的不是捡来的孩子。

但是姜大地的心里,已经把自己定位成了捡来的娃。任凭姜老爷子怎么说,都没有转过这个弯儿来。

虽然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自己的爹娘是亲生的,就只是偏心而已。

要不然,压根儿没法解释他为啥跟家里人长得那么像。尤其是跟几个兄弟,只要站在一块儿,不说话都知道是一家的。

然而,亲生爹娘的偏心,所造成的伤害,似乎比养父母的不待见,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姜大地跟老宅的关系,就这么冷了下来。

虽然该孝顺的时候,他还是个孝顺儿子。

但是遇到类似于争工作这类的事情,已经压根儿就不需要沈春柳和姜英秀的叮嘱或者威胁,自己就能自动自觉地顶在前面了。

姜大地成了一个跟姜家其他几个房头的男人们差不多的、不那么在乎二老心情如何的儿子,姜老太太和姜老爷子,对他反而多了许多关注,不再像过去那么不当回事了。

姜大地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姜家三房跟老宅的关系冷了下来,跟二房的关系,也淡了下来。

不过,二房夫妻俩虽然没有对三房做出什么解释或者弥补,对老宅来说,李荞麦做事还是很漂亮的。

虽然姜老太太答应的事情没有办到,李荞麦却还是给姜秋菊介绍了陈立春的战友。

然而,相看的结果,不出众人意料,很失败。

姜秋菊倒是热情似火地看上了人家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整个相看的过程,脸都红成了煮熟的螃蟹,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却时常偷偷抬眼瞄一眼人家小伙子的俊脸。

只是,人家跟姜秋菊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礼貌地告辞了。

过后就提前回了部队,还托陈立春捎来了口信,感谢姜家人的热情招待。

可惜家里早已经为他定下了亲事。所以,虽然姜秋菊是个好姑娘,然而他也是听父母话的好孩子。婚姻大事,绝对不能不通过父母,便擅自做主。

就这么委婉地拒绝了姜秋菊,却为姜家和姜秋菊都保留了颜面。

那小伙子的老家远在江南,又把父母给他定了亲事这一茬,说得清清楚楚。

不管这是借口还是实话,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总不能为了那一丝丝可能,就千里奔波,跑到江南去找人家的爹娘吧!

这事儿,当然只能作罢了。

姜秋菊在家里大哭大闹了一场,被姜老爷子抽了一顿戒尺。

姜老太太实在心疼,忍不住拦着护着,姜老爷子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抽了一戒尺到姜老太太手上。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姜老太太一辈子都被姜老爷子娇宠着,哪里受得了这个?

明知道是误会,到底还是没绷住脾气,嗷一声扑向了姜老爷子,把老爷子的脸都给挠花了。

一辈子没红过脸的老两口,头一回动上了手儿。

姜家闹得鸡飞狗跳,钱丽娟迅速躲了出去,挨个房头去叫人来拉架。

几个房头的人都到了的时候,姜老太太正坐在炕头上,一边拍着大腿哭,一边一声比一声高地骂。

姜老爷子被挠了个满脸花,本来还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然而,要说把这事儿瞒下来吧,脸上都挂了幌子了!

再者说,钱丽娟那个腿快嘴更快的,这么屁大点功夫,就把几个儿子和儿媳妇儿都给叫过来了!

这家伙,丢人丢大发了!

姜老爷子也来了脾气,一甩手就出了老宅,要跟姜老太太分居!

姜英秀已经做了国营饭店的“学徒”临时工一段时间,现在跟饭店里的员工们,和一些常客,都混熟了。平时她住在饭店的宿舍里,遇到假期才回家。

第659章

我是不要脸的防盗章……

今天给孩子辅导作业,已变身为暴跳如雷、情绪崩溃、周身经脉寸断的暴走魔鬼。别说码字了,眼睛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不对,是爆出来……

对不住了各位。容我平复一下情绪。

明天见。

姜英秀有点傻眼了。

这证件半新不旧,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这个帅哥的照片,底下还扣着钢印儿……

模样还要更年轻、更消瘦、更羞涩一些,黑白的,剑眉星目,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的样子,真是秒杀了一打上辈子那些雌雄难辨的小鲜肉啊!

只是这个单位名称是个什么鬼?某某保卫局?某某处?这是啥意思?

而且,这么man的一个帅哥,名字竟然叫做陈二妹?!给他起名的是亲爹亲妈不?

这名字,真是让人过目不忘啊!

姜英秀把证件扔还给了帅哥:

“这啥老破地方,我不认得!

再说了,证件不也可以造假吗?谁知道你这破玩意儿是真的假的。

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是把你干掉还是把你放了,其实都在我一念之间。

所幸今天单位发福利,我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了,下次再见,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姜英秀说完,到底还是狠劲儿跺了帅哥一脚,然后趁着他疼得冷汗淋漓不能动弹的那么一刹那,自己又蹭蹭蹭地上了树,拿到了自己的两个大包裹,刷刷刷下了树,撒腿就跑。

等到灰头土脸的帅哥恢复了行动力,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姜英秀早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

帅哥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拍了拍身上的土,身上的伤应该没有大碍,但是真特么疼啊!这丫头绝壁练过!

然后才冷不丁地发现,自己的任务,似乎失败了?

其实要跟这丫头接触,完全用不到这么麻烦,通过他们生产队直接找过去,那丫头家里人就得把自己当成座上宾!

可是自己这不是不服气嘛……

老霍那家伙,处处都压着自己一头,还偏偏长了一双善于识人的利眼!明明他只比自己早入行一年多,不到两年而已。

现在他都带了八个徒弟了,自己才带了三个!

这丫头,自己之所以力争要亲自过来考察一番,还不就是因为对老霍不服气么!

没想到这小丫头,年纪轻轻,打人居然这么狠的!

而且还油盐不进,看了证件都没有动摇一下!

再说了,啥叫破地方啊?她可真敢说!我这单位哪破了?

他一呼吸都是痛,不爽之余就忍不住疯狂吐槽。而他根本不知道的是,自己其实刚刚死里逃生了一回。他出示证件这个行为,虽然并没有完全取信于姜英秀,但是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姜英秀原本打算得挺好,干脆利落地问出这家伙的目的,倘若他是哪个间谍组织的漏网之鱼,就把这家伙收了,直接给空间加点餐。

要不是看了他的证件,姜英秀在他拒不交代为啥跟踪自己的时候,就直接把他收了。

自打上回收拾掉那个间谍团伙之后,空间又发生了一些令她非常惊喜的变化,就连小灵也跟着长大了一些呢。

看着小灵活泼泼地在空间的草地上跑来跑去的可爱样子,两辈子的天性都热爱小崽子的老母亲姜英秀就忍不住想给空间加餐。

然而玉石、翡翠、绿松石之类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生命的魂魄却是随处可见,立等可取……

姜英秀心中的天平,已经不知不觉地偏向了这一端,浑然忘记了,其实她并不需要这样急切地给空间升级。

她到底还是被空间处心积虑、潜移默化的引诱,给影响到了。

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滑向了“恶”的道路。

可是这个不知真假的证件,及时地把姜英秀跑偏了的思想给拉了回来。

他的证件看着很真,而且这个时代的造假技术,似乎远远没有上辈子的后世某个时间段那么发达。

这个时代的一切工业产品,几乎都是以货真价实著称的。

这时候的任何东西坏掉了,都可以修。就连衣服破掉了,还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呢。

而且这时候,包括锅碗瓢盆、补锅、修伞、锔盆锔碗等等神秘技术的民间手艺人也还在,后来一直到**十年代,这些手艺人还在走街串巷招揽活计呢。

姜英秀甩甩头,赶紧把自己跑偏的思路拉了回来。

这个年代的造假技术不怎么发达,但是也并不是没有。至于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光靠一张“看起来很真”的证件,并不足以做出判断。

所以,她之所以放过了那个家伙,其实多半还是因为他的颜值吧……

要不是第一眼见到他的正脸,心里就存了几分想要放水的意思,她也不会在他面前蹭蹭地爬树,还怕了两回!

干脆利落地把包袱直接收进空间里多简单?

还不是她心里预先就打了放人的主意,这才费劲巴力地隐藏实力!

论颜值,其实这些年来见过的人里面,还是当年被她“吃掉”了随身暖玉的那个小男孩韩天亮,算是颜值最高的。

这么多年来,韩天亮始终没有放弃跟姜英秀的联系。

隔三差五地,就会给她寄些东西过来。

每回寄东西,还不忘了写信,还会附上他自己的照片。

同时还会给姜英秀寄一套新款的、大城市里比较流行的好面料的衣服,并且要求姜英秀拍张穿新衣服的照片寄回去。

这些衣服的样式倒是蛮漂亮的,但是姜英秀并没有穿过。

当然也从来没有给韩天亮拍过照片。

不过,他依然在每次来信的时候,都会提出这个要求,仿佛成了一种仪式。

姜英秀不愿意穿这些衣服,因为她真心不打算表现得太过惹人注意。

所以,目前虽然贴身衣物穿的是从国外折腾回来的精细的纯棉面料,外套却做得非常低调、朴素大方,十分符合这个时代的环境、审美和精神风貌。

韩天亮经常寄东西过来的事情,在杨树沟子村和老姜家都不是秘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离家一段日子,姜家众人,乃至姥姥家的那些亲戚,都会上门打秋风,跟姜老三夫妻两个要这要那。

自打韩天亮那边明确了三房跟老宅那边分家了,东西就都是寄到三房的了。

她也曾经拒绝过几次,但是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干脆就听之任之了。

其实有这么个明面上的幌子也很不错。

她给家人改善生活的时候,多少也有一个能摆在桌面上的理由了。

不过,为了避免被人羡慕嫉妒恨,她还是嘱咐了三房众人好几回,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得了好处,千万别到处显摆去!

韩天亮这样的人,陈二妹这样的人,来头虽然不同,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他们消失。

因为这两者背后,都牵扯到了国家力量。

虽然程度不同,渠道也不同。

但是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这两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倘若无缘无故消失了,他们身后都会有人,不依不饶地追究到底。

而自己做过的很多事情,太过冲动,压根儿经不起仔细推敲。

如果线索查到自己身上就断了,这跟明晃晃地昭告天下,自己有问题,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这个跟踪自己的家伙,他的身份倘若是真的,那么他又有什么目的?

这个时代的基层警务人员普遍来讲,刑侦技术跟后世相比十分落后,毕竟科学技术的发展还没到那个程度,很多技术手段尚未诞生,或者国内尚不具备应用的条件。

但是,不能排除某些特殊部门,拥有更高级的先进技术,更出色的各类人才。

如果他们从案发现场提取了自己的有关信息,比如脚印,指纹,或者不小心掉落的头发之类,确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自己的处境,真的就很危险了。

虽然姜英秀冒险的时候,脑子一热就会说,大不了躲进空间过上几十年再出来,然而,这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种方案,其实是下下之策。

因为人是社会性的动物。离开人群太久,没有任何社交的生活,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上辈子那些宅人,其实也是因为有网络,有论坛,有群,有微信之类的社交方式,取代了人与人面对面的社交形式而已,并没有谁能够真正自成一座孤岛。

人不就是因为寂寞,才会不断地卷入各种各样的情感关系中去么?

虽然她热爱绘画和设计,坐得住板凳,耐得住寂寞,甚至还算得上是半个不婚主义者。

然而,创作作品的时候,固然可以沉浸其中,一幅顺心如意的作品完成了,却找不到人欣赏,那该有多么寂寞?

再者说,偶尔为之的主动躲起来是个乐趣,被迫躲起来,那跟坐牢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只不过自己的“牢房”里头,物资丰富,要啥有啥,还能够自成一个世界?

姜英秀一边走,一边脑子里各种杂念闪现个不停,到了家,自己没怎么注意,双手双脚已经自动动作,推开了门,走进了院子,又自动自觉地进了屋。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沈春柳恰好在家,看着姜英秀丧打幽魂地进来了,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秀秀,你这是咋地了?脸色咋这么难看?在外头惹事儿了?还是工作上出啥差错了?这不年不节地,你咋突然就回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姜英秀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副让人误会的凄惨模样,她连忙把手上拎着的两个大包裹放了下来:

“娘,东西你拾掇拾掇,这是单位发的福利。”

沈春柳将信将疑地把包袱接了过去,放在炕沿边上就一边打开了绳结:

“发福利是好事儿啊,你这咋还这么不高兴涅?哎哟,发了这么老些东西啊!”

姜英秀强扯出来一个笑容:

“我没不高兴啊。不过这活儿我不想干了。

我堂堂一个高中毕业生,在人家那竟然就能做个临时工。

饭店正式工每个人有五斤米,五斤面,五斤油,还有十斤猪肉呢。到我们临时工这块儿,就只有二斤大米,二斤白面,二斤豆油,猪肉也只有五斤……

这不是欺负人呢吗?”

这话当然是借口。

姜英秀实在懒得编了,干脆直接把眼前的理由那俩包袱皮里的东西,直接拿来用了。

沈春柳闻言不由得忧心忡忡:

“秀秀啊,你可不能使性子啊。高中毕业虽然挺厉害的了,可是一般人也进不去县里的好单位啊。你看看你这单位,这不年不节的,还给发这么实惠的福利,这样的工作,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可千万不能使性子啊!”

说罢,转念又想到了别的:

“秀秀啊,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你们单位,有人欺负你了?男的女的?是不是因为咱没给领导送礼啊?”

姜英秀扯着脸皮笑了笑:

“娘,你瞎想啥呢,没人欺负我。”

苏经理还指着她这条线进货呢,虽然双方是合作关系,不过苏经理那么会来事儿的人,怎么可能不细心照顾她的感受呢?

她跟张彩霞关系又好,大师傅又很欣赏她,饭店还有谁敢不长眼地招惹她?

她随意抓了这么个理由,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不让沈春柳看出来她在忧心。

然而这话题转移得不咋成功。

虽说算是把真正的烦心事遮掩过去了,可是让沈春柳这么忧心,也不是她的本意。

姜英秀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把情绪的状态尽可能收敛起来,方才扬起一个真正灿烂的笑脸儿:

“娘,我就是抱怨两句,其实我心里都明白的。你不用担心。这么好的事儿,别的单位哪有啊!正式工和临时工待遇不一样怕啥地,我好好干,早点转正不就完了么!”

见姜英秀这样说,沈春柳才算真正放下了心。开开心心地拾掇起包袱里的东西来。

一边拾掇,一边还说姜英秀:

“秀秀啊,你看你,要吃包子让娘给你包不行么?咋又在外头乱花钱?你们这不还发了白面了,娘给你包白面大包子,咱们这会儿包一盖帘素馅,一盖帘两掺儿,一盖帘纯肉馅,你看咋样?”

第660章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衷心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和不离不弃。今天状态奇差,一个字都莫得……各位亲再攒攒吧,过几天再订阅。

我爱你们。づ

姜英秀看着李招娣的继母,她的脸已经肿的非常明显了,但是,这样子,还不够。

仅仅只有两巴掌的话,还不足以让这个恶毒的女人长记性。

而且……

姜英秀抬眼看了那些分散在四周的男人一眼。

就凭着李招娣的继母能跟这些家伙勾搭在一起,还能随意散布谣言,抹黑苏经理的这些行为来看,自己就不应该轻饶她。

但是,直接让让她失踪,好像也不大合适。

姜英秀停顿了一瞬,在众人的沉默之中,这一瞬间的停顿,就显得格外漫长。

李招娣的继母眼里,已经都是恐惧。

眼前这个一脸笑意的姑娘,心地却是无与伦比的残忍。

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这丫头是来为了李招娣报仇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打过李招娣。

但是,只要她在李招娣的爹面前挑拨几句,那个死鬼男人就会把李招娣打得皮开肉绽,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招娣压根儿就不是他的亲闺女。

而是她这个后老婆带来的拖油瓶,或者是哪个光棍汉跟他前面死了的老婆留下来的野种。

……

所以说,这个狠毒的丫头,其实是在为了李招娣报仇吗?

她想告诉眼前这个母夜叉,李招娣那个死丫头,压根儿就不值得她这么做。

可是嘴巴被打肿了,牙齿也掉了两颗,她乌鲁乌鲁了两声,却发现自己已经因为恐惧和疼痛,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英秀不会读心术,不知道李招娣的继母因为心虚,已经想到了这么偏的地方。

她正琢磨着,怎么才能给她一个更深刻的教训。

这会儿其它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孟小满赶紧过来劝架:

“秀秀,你没事吧?”

姜英秀笑了笑:

“没事。”

她被打断了,干脆不再想了。

抓着李招娣的继母的衣领,再次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一口气扇了十几个耳光。

李招娣的继母只觉得两个耳朵嗡嗡直响。

脸上烧的更厉害了,伤上加伤,痛感却没有麻木,反而更疼了。

围观众人忍不住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很多人甚至开始纷纷议论,认为姜英秀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心肠却实在是太狠毒了。

“就算是造谣不对,你也不能下手这么狠吧!把人脸都打成猪头了也不停手?”

“小小年纪,竟然一点都不尊老爱幼,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有一点善心,太过分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狠毒!我倒觉得那老女人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一点都不凶,反而有点可怜……”

众人开始只是小声嘀咕,见姜英秀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冲过来收拾他们,渐渐地,声音就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了。

姜英秀停了手,但是却并没有松开李招娣的继母的衣服领子,而是扫了一眼人群,又把视线收回,落在李招娣的继母的脸上,淡淡地问道:

“你造谣的时候,一丁点都没有想过后果吗?还是你压根就没有想到,我竟然有能力,当场就能找回场子?”

她又望了一眼人群,然后又把视线转了回来,继续对着李招娣的继母说了下去:

“你觉得我好欺负,所以你就敢信口开河,血口喷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不对?

李招娣她死了,是她的不幸。

其实,她最大的不幸,就是她娘死的早,她爹又太渣,竟然给她娶了你这样一个恶毒的后妈。

她活着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不说,还变着法地挑唆她爹收拾她,还想方设法地让你的几个孩子,使劲儿欺负她。

现在她死了,你还想借着她的名头牟利……

你想过她的感受吗?

你问过她答应不答应,乐意不乐意吗?

你想借着李招娣被坏人杀害这件事,讹上饭店。

但是这件事里,饭店没有任何过错!

所以,苏经理作为一个正直的好人,为了捍卫国家利益,坚持了原则。

他没有顺从你的心意,没有牺牲国家利益来满足你的私心。

于是,你就怀恨在心,还特意挑了个苏经理出差的日子,到我们这里来闹事,来造谣抹黑我和苏经理的关系!

你带着这么一帮人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影响饭店营业,同时把谣言传播出去吗?

这样折腾下去,饭店没有主事的人在,而且总归要营业,不能天天这样让你闹,说不定,就会忍气吞声,跟你和解,让你达到目的。

可是,被你造谣抹黑的苏经理和我,恐怕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你就没有想过,这么做,给别人带来的,是灭顶之灾吗?

做出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儿,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今天换了任何一个没有我胆子大,没有我冷静,没有我果断的姑娘,都会被你欺负死!说不定承受不住流言的压力,还会去自杀。

人家养大一个姑娘多不容易,你一句话就把人毁了,你这能叫人干的事儿吗?

你连上门闹事的日子,都选了苏经理出差不在,没办法为自己辩白的时间段。

看来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说不定,你背后还有什么别的人。

可惜,不管是你,还是你背后的人,都忘了考虑一件事。”

说到这里,姜英秀昂起了头,缓缓地把整个大堂内外的围观群众都给扫视了一圈儿,又把目光转回到了李招娣的继母脸上,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你们,惹错人了!”

姜英秀清脆嘹亮的声音,冷淡而又坚定,在饭店的大堂内,激起了隐隐约约的回声。

甚至连站在外面看热闹的路人,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姜英秀再次冷冷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群:

“今儿个倘若她遇到的不是我,而是一般的小姑娘,你们想想,那会是个什么后果?

她造谣的人,动动嘴皮子,就轻轻松松地害惨了别人一辈子!

她得逞了,流言传开了,当事人被害惨了,傻了、疯了、死了,你们谁会负责?

你们谁能为了被她的流言害死的人,把她这个始作俑者,给扯住了脖领子教训一顿,打到她满地找牙?

你们谁能让她学会尊重事实,尊重他人?

你们谁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你们一个个的,都自认为心地善良,都认为我狠毒无情。

那么我就要请教诸位:倘若今天我没有这个能力,被她把屎盆子扣在脑袋上摘不下来,你们谁能替我洗干净?你们谁能救我出苦海?你们谁能挺身而出,捍卫我的名誉,不受侵犯?”

围观群众再一次鸦雀无声,哑口无言。

他们被这一声声质问,问得无地自容,无言以对。

李招娣的继母现在的凄惨模样,确实让人看着就觉得有几分可怜。

可是,只要稍微动一动脑子,就不会不知道,倘若流言真的传扬出去,那么,当事人的男女双方,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尤其是女方,毫无疑问,会受害最深。

男人的仕途和事业,必然受阻。但是世情对男人总是宽容的。若干年后,好歹还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女方一旦跟这样的流言扯上了关系,这一辈子就毁了。

万一这个姑娘再长得漂亮点儿,那就得毁得不能再毁。

日后找不到好婆家不说,恐怕不管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被人传闲话的命运。

保不齐跟哪个男人多打了声招呼,回头都会被传得不堪入目。

这些事情,其实人人都心中有数。只不过事不关己,当然怎么热闹怎么来,谁也不会从受害者的角度考虑。

可是这会儿被姜英秀把问题甩到了自己个儿脸上,再懒得思考的人,也免不了要浪费一两个脑细胞,想上那么一两秒钟。

这一想,就难免会觉得无话可说。

姜英秀松开了手。

李招娣的继母的衣服领子,已经被她扯得变了形。

不得不说,这会儿的东西质量还真是挺好的。被姜英秀那么大的力气扯着不撒手,这衣领竟然都没有破掉。

李招娣的继母呜呜地哭着。

她没有想到,姜英秀竟然这么猛。

明明还没到她的胸脯高,打她的脸还得爬到椅子上,结果战斗力却这么凶悍。

她也挣扎来着,也曾想要去挠花她的脸,扯烂她的头发来着,然而,她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绑住了,简直动弹不得。

挣扎了几下,这死丫头扯着自己领子的力气却那么大,根本都挣脱不开!

高大国给她的那几个人也不给力,竟然不冲上去抽那丫头!

想到这里,她猛然惊觉,扭头去看几个红袖章。

红袖章们一开始,是觉得两个女人干仗,对方还是那么点儿个小矬子,自己这一方,绝对是会百分百获胜的那一方。

要知道这已婚的老娘们儿,和没成年的小姑娘,两边儿干仗打起来的时候,那下手的地方都不一样。

小姑娘本来就小胳膊小腿儿的,小胳膊推你两下,小粉拳捶你两下,不说跟过家家似的,也跟挠痒痒差不太多。

而这已婚的老娘们儿,那可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薅头发、挠脸蛋、挖眼睛、捅鼻子眼儿、撕衣服,拽裙子,甚至往那些见不得人的敏感部位连掐带拧、连咬带踢,那都是家常便饭。

这小姑娘要能不吃亏,自己的姓儿都倒着写!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他们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这特么的多亏刚才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不然这姓儿可真得倒着写了!

这年头的小姑娘,都已经这么生猛了吗?

这要是给她个翅膀,还不得上天哪!

姜英秀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竟然没有一丝畏惧。

李招娣的继母恨铁不成钢地瞅着几个红袖章,心中暗暗骂他们都是废物,看着自己挨打了,竟然不会主动出手。

她倒是想要张嘴求救,奈何脸被打肿了,疼得要命,实在是张不开嘴,牙齿掉了,还有点漏风,说话也乌鲁乌鲁地,再加上她还忍不住哭,吐字难免就不清不楚,搞得谁也听不明白。

几个围在周围的老爷们儿也很郁闷。

一开始,他们一不留神就轻敌了,结果就生生错过了动手的时机。

而且没想到,这个生猛的小丫头片子,不光打人很生猛,说话也小嘴儿叭叭滴,小磕儿一套一套滴。

道理都让人家说尽了,这时候他们再出手,实在是忒站不住理了。

可是……

倘若就这么走了,脸上又实在挂不住。

最关键的是,主任高大国交代下来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整倒苏经理,干翻张彩霞,把姜英秀抓了……

这几条,竟然没有一条做成了的!

几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抄起桌椅板凳就要开砸。

饭店里的客人们和来看热闹的闲人们,顿时纷纷惊呼躲避。

有些性子比较生猛的,干脆也抄起来桌子上的酒瓶子、菜盘子,屁股底下的凳子、椅子,准备自保。

眼瞅着,就要打起罗圈儿架,乱起来了。

姜英秀一看这个架势,心说今儿个不露一手怕是难以善了。

她也拎了一把椅子虽然打算露一手,但是毕竟还不想表现得太过夸张。

她悄悄地抛出了意识力的“绊马索”,将距离自己最远的一个来闹事的男人的腿缠住了,轻轻一拉,就把他绊了个跟头。

这家伙还没开砸,就摔了个嘴啃泥。

最关键的是,他周围都是自己人,其他人都离得远远地,就算想讹人,都讹不着谁。

姜英秀把“绊马索”收了回来,又把另一边离自己比较远的另一个男人,用同样的法子放倒了。

这一位没有前面那一位愣。

他出身一个偏僻的山村,打小儿亲眼见过很多深山里头稀奇古怪的事儿。这会儿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儿邪门儿。

第一个摔倒了的那位,他看得真真儿的,压根儿啥也没碰着,就平地上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那地上连点水渍菜汤都没有!

轮到他自己,他最开始本来打算跟着众人一起去收拾姜英秀的,但是见到一个同志摔倒了,还摔倒得那么诡异,他就有点儿肝儿颤,干脆躲到了后面。

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又不能干站着放挺儿,啥也不干,于是就投机取巧地抄了把椅子,准备掀翻一张桌子,或者砸倒两三把椅子,就算完事儿。

然而万万没想到……

刚一迈腿儿,还啥都没来得及干呢,自己就倒了!

而且比第一位摔倒的那位老兄更惨,他劈叉了!

第6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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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过得飞快。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么,有好有坏,糟心的事儿也不少,不过,大概是年纪越大,就看得越开的缘故吧。

总体上来说,老两口的日常,还算得上平静。

大闺女姜春菊,这两年已经不怎么回娘家来打秋风了。

她在矿上,算是渐渐地站稳了脚跟。

从洗煤车间的女工,一步一步地,竟然做到工会的文书了。

这个大春儿丫头啊,从小就聪明、厉害。别的方面,其实都不缺什么,欠的大概只是那么点良心和孝顺吧。

要不是年轻的时候,在感情上栽了跟头,现在大概发展得前途相当不错呢。

起码不会比跟她一般大岁数的男人差。

老闺女姜秋菊,这个丫头大概是养废了……毕竟是老来女么,有点儿太娇惯了。

家里地里的活计,一样都拿不起来。村里好多人家教育小辈,常常把她拎出来做反面例子。

小秋丫头这女婿的人选哪,也一直没有定下来。

有的是小秋丫头自己看不上,有的是她娘看不上。

有的是他们娘俩都看上了,结果人家看不上小秋丫头那副又馋、又懒、又刁蛮的模样。

留来留去,倒是没有留成仇。

只是,这丫头竟然迷上了村里新来的一个知青。

天天往人家知青点跑。家里的好吃的好用的,不知道送过去多少。

那小子不是最开始那两批知青团的成员,而是这几年新过来的。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那做派,总是有几分流里流气的,不像个好人。

一张娃娃脸上,长着双桃花眼,面皮白净,五官俊俏,身材也很挺拔,却偏偏一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着从里到外地透着糟心。

那小子嘴巴好,油嘴滑舌,只要有他在,离着三里外,都能听到周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笑声。

来了没到几个月,全村的老娘们儿、小媳妇儿、丫头片子,脸上都多了不少笑容。

要说例外的,大概也就是三房那几个怪胎吧。

三房的孩子竟然都个顶个的爱念书。

估计都是被四丫头给带的,天天在他们耳边说什么要多读书,读书少会被人骗死……

学校都停课了,这帮孩子竟然把课本找齐了,窝在家里自己学上了!

谁找他们玩儿,也不怎么爱出门,一个个的,年纪轻轻的,那日子过得跟老头老太太差不多!

大房的二孙子娶了新媳妇儿,三孙子的新媳妇儿已经在相看了。

大孙女总共给女婿家生了三个娃,儿女都有了,于是就不想再生了,结果却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有一回一来气,一脚把大孙女婿踹下了床。

这事儿闹得很大,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两家摩拳擦掌地差点要撕撸开来的时候,人家小两口又甜甜蜜蜜地和好了。

姜英杰和钱丽娟终于攒够了钱,又从亲戚和邻居、朋友处借了些钱,总算从姜家老宅搬了出去,起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三间砖瓦结构的平房,有个很大的院子。

钱丽娟伤了身子,这么多年又一直没有条件好好调养,一直在各种操劳、各种憋屈,所以,两个人一直没有孩子。

她觉得很对不住姜英杰,对姜英杰越发的好了。

然而,姜英杰志不在此。

用他的原话来说:

“咱们两个人好好的就行了。

我们老姜家那么多儿子孙子呢,够枝繁叶茂的了,也够对得起祖宗的了。

生孩子这事儿,有的是人能做,不缺我这一个。”

钱丽娟听了这话,忍不住觉得,姜英杰大概就是上天看她之前过得太苦了,特意赐给她的宝贝吧……

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对她,是真的好。

一顶一的好。

村里的姑娘有好多好多,现在都喜欢跟城里来的知青眉来眼去的。

但是在钱丽娟看来,那些知青长得再好看,说话再好听,家乡带来的特产再好吃,也都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

有姜英杰一个,就够了。

二房的夫妻俩一如既往的勤快能干,自打姜大地和沈春柳离婚之后,二大娘李荞麦就跟沈春柳黏糊起来。

几年过去,俩人竟然相处得越来越好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有来有往的,更加像是正常相处、势均力敌的好友了。

二房的孩子们,状况倒是都不错。

四宝改了岁数当兵去了。

五宝被省里的体校挑中,做运动员去了。

二丫和二丫女婿的日子,过得一直让人艳羡。

二丫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人丰满了一些,却更加漂亮了。

打眼一看就知道,她过得有多么幸福。

三丫的性子虽然掐尖要强的,到底有比较靠谱的爹娘约束着,没犯过什么大错,李荞麦千挑万选的,终于也已经给她定下来一门亲事了。

姜大地在离婚三年后,日日跟许玉莲朝夕相处,终于靠一腔热诚打动了许玉莲,也算是得偿所愿,追到了许玉莲这朵美人花。

许玉莲的三个孩子,也已经被姜家从她婆家那里接了过来,讲好了每年都要给婆家一些钱和粮食做补偿。

三个孩子被养的三观有点歪,性子也有几分惹人讨厌。

不过,到了姜家这边,因为之前吃过的教训实在太深了,到底还是不怎么敢炸刺儿。

现在,许玉莲已经怀上了姜大地的孩子,最近已经显怀了。

不过她只是肚子鼓起来,腰身却一如既往的苗条,脸上也没有长什么色斑或者痘痘之类的。

姜大地每天笑得像个傻子一样,跛着一条腿,一拐一拐地上地里干活儿,走得飞快,一点都不比那些好胳膊好腿的人动作慢。

沈春柳一直没有再嫁。

她又不是聋子瞎子,姜大地和许玉莲的事情,也沸沸扬扬了好久才定下来。

她清楚了真相之后,反而不哭了。

不知是心如死灰,还是受刺激大发了,反正就跟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沈春柳的很多思想观念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依然觉得女人就应该一辈子从一而终。

虽然跟姜大地离了婚,她似乎不再是姜家人了,可是,她还有好几个孩子呢,还都那么小……

于是她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除了老大姜英秀有点主意太正,让人操心,别的孩子,倒是个顶个的听话懂事。

十里八村的,谁不羡慕她的几个孩子好?

原来学校正常上课的时候,几个孩子年年拿奖状,从小学拿到中学。

后来学校不上课了,啥运动啊活动啊一波一波的,几个孩子都把课本找齐了,回家自己看书。

而且他们虽然爱看书爱学习,却从来都不耽误干活儿。

现在家里最小的七宝,也已经会帮自己和几个姐姐干活儿了。

比如摆碗筷啊、擦桌子啊、扫地啊、喂鸡啊、打猪草啊、挖野菜啊这些,都能做得像模像样的。

至于六丫、八丫、九丫几个,就更不用说了!

个顶个的都是好孩子!

只除了一点……

这几个丫头,都好像被秀秀这个当姐姐的给带坏了,一个个的,心都野了。都惦记着将来要离开杨树沟子村这个山旮旯的地方……

那外头就那么好?外头再好,还能有自己个儿家好?

当娘的想起来孩子,牢骚抱怨总是免不了的。

不过,沈春柳心里更多的还是昂首挺胸的自豪感。

每当想起这几个人人羡慕的好孩子,沈春柳就觉得,自己这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那姜大地有什么好,自己过去还把他当个宝!

不过,也说不定就是自己命不好,不然怎么那姜大地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是那么个熊色,现在追着人家许玉莲屁股后头颠颠儿地跑,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沈春柳闲暇下来的时候,很难不感慨的。

不过,好在她其实没有多少闲暇的时光。

她得跟生产队的社员们一起上地里干活儿挣工分儿去,也得回家照顾几个孩子的饮食起居。

每年冬天盖过的棉被,春天就得拆了,把被里被面都洗了,然后再做上。

不然要是那么埋了吧汰地直接收起来,怕是就只能生虫子、招耗子了!

到秋天的时候,忙完了秋收,还得再把棉被拿出来,把棉花重新弹了、絮了,再把棉被重新做起来。

除了做被,一屋子孩子呢,这到冬天的棉袄棉裤,也是个大工程。

除了每年都得翻新的棉袄棉裤,其它三个季节,也得做衣裳。

毕竟孩子们都还在长个儿呢。

这衣裳啊,就算年年做新的,也供不上几个一眨眼就窜高了一截的小树苗穿。

除了做新衣裳,衣裳破了得缝补吧,裤脚短了得接上一截吧……

沈春柳又喜欢看着孩子穿得利利落落,而不是水当尿裤的,这手上的活计,自然而然就一件接着一件,闲不下来了。

要不是几个孩子都懂事,忙忙碌碌地,主动为她分担了不少。她肯定得比这更忙活。

怕是要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了。

洗碗、扫地、抹桌子这些,几个孩子全包了。

至于择菜、洗菜什么的,几个孩子也都手脚很快。

至于做饭做菜,除了一些有难度的,还得需要她亲自动手,大部分的活计,几个孩子都能分工合作地干得明明白白的了。

当然了,像是冬天腌酸菜,下大酱这些需要“技术”的,孩子们也就只能打打下手,帮忙做做准备工作了。

沈春柳想起来几个孩子,满心都是欢喜。

简直是,那些文化人怎么说的来着?

人生适意,岁月静好。

四房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安逸了。

杨水芹魅力不减当年,两个丫头也越发出落得纤纤弱质,美丽动人。年纪不大,美貌的名声却已经传扬开去了。

只是,杨水芹的遗憾在于,她却一直没有给姜家老四生个儿子出来。

而且,即便是丫头片子,也只得了五丫、七丫这两个。

姜家老四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心里一定不会好受的吧。

尤其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以及大房的夫妻俩,总是喜欢拿这事儿给人添堵。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丫头片子再怎么不好,也总比像三房的姜大地那样,给人家养活好几个拖油瓶,要强得多吧?

四房两口子的感情,其实是很深厚、很和谐的。

杨水芹虽然弱不禁风的,然而,姜老四就吃这一套。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要是给他一个像他二嫂那样的女人,怕是这日子,早都打成两半儿了。

不说像姜大地那样闹得沸沸扬扬地去离婚,怕是也得过成东屋睡一个,西屋睡一个,白天晚上都不乐意往一堆儿凑的那种。

虽然没有经过像是姜英杰和钱丽娟那种巨大的变故和考验吧,但是,也算得上是情深义重了。

五房去年秋天里,新添了个女孩儿。

五房夫妻俩对于只有六宝这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怀上了二胎,新生的娃却是个丫头片子这件事儿,接受良好。

按照朱月娥的话来说:

“一儿一女,才能凑个好字呢。”

姜老五是事事都听老婆的,哪怕朱月娥说月亮是方的,太阳是黑的,他都会立马毫无节操地点头,还得加强力度,大声附和:

“我老婆说的都对!月亮就是方的!太阳就是黑的!”

这俩人几乎常年长在老朱家,经常把六宝扔在老宅,带着小女儿跑去跟自己的姥姥姥爷献殷勤。

六宝对这个软软糯糯的妹妹很是喜爱。

他现在不像原来那么总是追着姜英秀跑了。

关键是姜英秀在家的时候太少了。

大部分日子,姜英秀都喜欢待在县里,有时候还会跑到外县、甚至外省,去溜达溜达。

虽然走得都不算太远,但是这个四丫姐有多么野,别说在杨树沟子村,就算在整个桦树林公社,都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六宝依然对姜英秀十分信服,姜英秀带来的好吃的,他也依然吃得开开心心。

只是他多少也算长大了一些,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粘人,有意无意地总是跑到三房去转悠。

不过,作为同样面上不显,心里蔫坏的小屁孩儿,六宝和九丫的关系特别特别铁。

隐隐地已经有超越了跟姜英秀的关系的趋势。

这两个娃娃,经常配合默契地使坏。

姜英秀有时候觉得,姜家人的这种“聪明惹人爱的坏心眼儿”别人好像都没长,其实全被这两个小东西给瓜分了。

第662章

依然是防盗章先出来溜达溜达,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了。正在努力拼。不过大家不要熬夜,攒几章一块儿看。

县城的民政局是一栋低矮的平房,在一堆机关环绕的大院里并不起眼。牌子也是白底黑字,没什么特别。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倒是比较有趣。

负责接待夫妻俩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轻轻的小伙子,和一个长得三分像蔡包子的中年大姐。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配合颇为默契,一定要把这夫妻俩,劝和不劝离。

直到最后,两人祭出来了彼此是封建包办婚姻,没有感情这一个大杀器,才算是通过了工作人员的铁嘴钢牙这个关口,好不容易得到了批准。

然而,据说办证还得好几天。

这些日子,夫妻俩还可以有机会反悔。

唉,这也就是这件事中,主导离婚的是姜大地。

倘若是沈春柳想要离婚,这么几天的时间内,能够出现的变故,恐怕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沈春柳为了这事儿,悲伤的日夜流泪,这几天流的眼泪,差不多比这辈子还多。

姜大地只一味心急,不过,他的理智还在,知道催得太急了,恐怕会生出波折,于是也算是咬牙硬忍了。

在等待民政局松口批准离婚的这些日子里,沈春柳只顾着悲伤,以泪洗面。

日日夜夜地流眼泪。每天都肿着一双桃子眼。视力也下降了很多。

让姜大地看了只觉得越发厌烦,让孩子们看了却越发愤怒和沉默。

这几天里,沈春柳流下来的眼泪,简直比之前跟姜大地过苦日子这么多年,加起来还多。

姜英秀一直冷眼旁观,并没有出手制止。

可能是她的性格太过冷漠了一些吧。

她总觉得,之前自己不是没有给过姜大地机会。

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怎么珍惜这个机会。

之前对自己和“家人”们所做的承诺,也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完全抵不过姜老太太的怀柔策略,更比不上许玉莲眼风一扫,勾勾手指。

姜英秀忍不住觉得,姜大地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不把他甩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哪?!

虽然沈春柳非常痛苦,虽然孩子们也都很难过,但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把姜大地扫地出门,对于三房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嗯,唯一的坏处,大概是三房的众人,要经受一些流言蜚语的侵扰。

而且,说不定因为不再是姜家人,要受到村里一些不讲究的人家的欺负。

然而,就凭姜英秀的本事,明面上有村里的孩子王帮衬,暗地里又有崔六九那帮小兄弟护持。

谁又能真的欺负到三房头上呢?

再者说,谁若是那么不长眼,姜英秀不介意把那不长眼的家伙,家里家外洗劫一空。

没错,是“洗劫”,是真正的“洗劫”。

保证像被洪水或者海啸冲洗过一样,干干净净。

真惹急了她,怕是除了固定结构的房子,连房顶的苫草,都不会给他们留!

姜英秀打算得好好的,因此这件事,她不推波助澜,就算得上相当克制了。想让她出手拦下来,那是绝无可能的。

沈春柳其实试图向姜英秀求救过,不过,她只是对着姜英秀哭了几场,每次都欲言又止。

姜英秀干脆就装作自己没有理解她的意图。

毕竟即便她明确要求自己插手这件事,自己都未必会改变主意,更何况只是暗示呢?

被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以各种借口晾了接近一个多月之后,姜大地和沈春柳两人,先先后后跑了七八趟县里,才总算把离婚这事儿给办妥了。

拿到了离婚证,沈春柳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而姜大地,却是整个人都从里到外散发着喜悦的光辉。

这下子,他总算有机会,跟那些觊觎玉莲表妹的混蛋们一较高下了!

倘若不摆脱掉沈春柳,他真的觉得没资格去对玉莲表妹好。

玉莲表妹虽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从来没有拒绝过他送的吃食。

但是,玉莲表妹之前曾经非常委婉地提到过,自己曾经深受流言的困扰。

姜大地都想好了,一定不能让那些长舌妇把玉莲表妹挂在嘴上嚼。

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发觉,自己离婚这事儿,竟然跟玉莲表妹有关。

可是他又有几分担心,倘若自己不让玉莲表妹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以后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玉莲表妹刚刚从她婆家那个村子逃出来,跑到姜家老宅投奔姜老太太的时候,那模样,说她是姜老太太的侄女,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若说她是姜老太太年纪最小的妹子之类,倒是有几分可能。

可是在姜家老宅养了一段时间,许玉莲那身细皮白肉,就养回来了。

连饱经风霜的脸,也都恢复了符合实际年龄的状态。

怎么看都觉得,玉莲表妹啊,那天生就是一颗鲜嫩多汁的水蜜桃,而且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呢。

村里人其实慢慢地发现了玉莲表妹的变化,也是因为这种变化,才对玉莲表妹在婆家遭受虐待,遭受流言诽谤的事情,嘴下留情了几分。

倘若自己再把玉莲表妹推上风口浪尖,那么凭玉莲表妹的性子,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姜大地这个人呢,要说是迟钝,也是真迟钝。

可是,在面对许玉莲的时候,他却能够变得格外敏感。

平日里的各种无觉无知,无心无感,似乎都潮水般褪去了。

留下的是分外细致的观察力,五官也变得分外能够接收到那些特殊的、细微的信号。

他看得出来,许玉莲一丁点也不希望陷身于麻烦之中。

说不定,要过上三年五载,才能考虑再婚的事。

然而,姜大地一丁点儿都不在意。

他都想好了。

既然已经办妥了离婚,自己就马上搬回老宅去住。

理由么,当然是房子留给了沈春柳和一帮孩子了。

然后,他就能天天守在玉莲表妹身边了。

再加上有老娘的支持,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愁没有机会成就好事。

倘若有那不开眼的,给玉莲表妹上门提亲什么的,自己只要暗中搞搞破坏,就成了。

回头时间久了,玉莲表妹渐渐地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就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老娘出面做主,把玉莲表妹嫁给自己了。

一开始么,当然还是要循序渐进的,不能把玉莲表妹吓到了。

那天娘和自己说的话,玉莲表妹其实已经听到了大部分吧。那么,玉莲表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姜大地满心欢喜地搬回了老宅,姜老太太对这事儿,心里颇有几分酸溜溜的。

这个儿子,就从来没有这么精乖过。

不过,总算他也是开了窍了,虽然实在是有点晚。

然而小莲后半生若是能有个依靠,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跟姜老太太的复杂心情不同,姜老爷子的脸,自打从村里听说了三儿子和三儿媳妇儿在闹离婚,就从来没有放晴过。

他对许玉莲这个姜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一开始是抱有巨大的同情的。

只是,他多少有些思想古板,对于掺和到别人家的家事中去,还是颇有几分不以为然的。

不过,既然姜老太太要护着自己的侄女儿,自己要护着自己的老婆,当然就得由着姜老太太去折腾了。

好在许玉莲的婆家,虽然人品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了,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比较怂。

大概,是觉得姜家家大业大,儿子又比较多,追究起来麻烦太大。

最关键的是,杨树沟子村的领头人宋三斗,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物,几番力量对比之后,许玉莲的婆家深刻认识到了,这家伙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所以,守寡的儿媳妇儿从自家逃走,这事儿他们非常不高兴,也跟着偷偷摸摸地散布了一些流言,却并没有深究。

因为现在毕竟是新社会了,强制儿媳妇守寡,国家不支持,县里、镇上、村里的妇女代表也不会支持。

虽然一些老辈留下来的对待女人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善,但是有些东西,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姜老爷子虽然心里颇有几分意见,但是因为护着姜老太太这个被他宠爱了几乎一辈子的老婆,当然也只有赞同的份儿。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就越发看得出许玉莲这个孩子,跟大多数许家人不一样,很是乖巧懂事。

处的久了,几乎觉得这个老婆的娘家侄女,就跟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亲了。

然而,三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姜老太太知道,姜老爷子自然也是门儿清。

能让他颠儿颠儿地折腾离婚,连村里人的议论都不管不顾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说到底,还是为了许玉莲这个风韵犹存的表妹吧!

可是他也不想想,他离了婚就住了进来,天天跟他表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村里的流言蜚语,能好听得了?

就算俩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一个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一个是个中年离婚的光棍汉,难道村里人能不给他们编排点故事出来?

这不明摆着把自己放到风口浪尖上,任人嚼舌根吗?

要说,这三儿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有点风流事,搁在过去,那也不值当什么。

可是,这年头儿,这风流事它是要人性命的呀!

前些日子那些打靶的里头,不有三四个,都是跟人家大姑娘、小媳妇搞破鞋的?

听说里头还有个大官家的孩子呢!

姜老爷子又嘀咕了几句,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不爽。

家法这东西,多年不用,已经没人当回事了吧!

姜老爷子气到了极点,反而意外地冷静。

他就在姜大地搬回了老宅的第二天,召开了家族会议。

首先声明了自己的态度:

姜家人,历来没有抛弃结发妻子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休妻这种事,若不是妻子一方犯了重大过错,都是绝对不能做的。

然而,姜大地竟然敢干出来离婚的事,而且,最关键的是,还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把这事儿给办下来了……

这就是给祖宗抹黑,给姜家的门楣上抹黑!

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打死他未免太过了。

所以,姜老爷子决定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姜大地得挨一顿家法。

提到家法,姜老太太的脸色都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了。

姜家这个“家法”已经多年不动用了,姜老太太几乎都忘记了这东西的存在。

这些年,因为反对封建迷信破四旧之类的活动,很多村子的祠堂、家庙什么的,都被封禁了,或者被改做了学校之类的用途。

姜家的“家法”,自然也从未被提起过。

但是,这个“家法”还是被留在姜家老宅的仓房里了。

就在放置比较贵重的大件物品的第一间仓房里头。

那是一根楠木棍子。

差不多有碗口粗。

有一米多长。

嗯,造型跟擀面杖有点像,只不过擀面杖基本上是两头尖细中间粗,这根棍子却是从头到尾一般粗。

姜老爷子让姜大地趴在长凳上,亲手挥起了这根“家法”,照着姜大地的屁股上腿上就开打。

屁股上打了几下之后,怕伤到子孙根,到底还是往下挪了挪。

姜大地哭爹喊娘了一阵子,那个鬼哭狼嚎的腔调一响起来,不但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还把姜老太太吓到了,害得姜老太太直接就晕了过去。

现场霎时变得一阵兵荒马乱。

几个兄弟姐妹也急急地帮忙求情,但是姜老爷子却一言不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沉默地一下一下地狠狠打着姜大地。

木棍子打到血肉之上,发出那种沉闷的噗噗声,让人听着就觉得心头鼓响,不寒而栗。

不过,到底是岁数大了的缘故吧。

不知他是体力不支打不动了,还是觉得心软了。

原本预定的三十棍子并没有打完。

打到了十七棍,就在姜大地昏迷过去的一瞬间,姜老爷子把楠木棍子的“家法”往地上一扔,自己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紧接着,姜家早有乖觉的后辈去请了雷七奶奶过来。

第663章

呃,又是防盗章……我已经对自己绝望了。最乐观的估计是节后恢复正常更新……

姜大地失魂落魄的样子,姜英秀不是没看见。

她也不是铁石心肠。

不过,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

几个妹子都在长身体不说,沈春柳也怀着身孕呢。

姥姥家的人虽然也有点欺负沈春柳心慈面软好说话的嫌疑,但是人家多少还是带了些差不多的东西过来的。

鸡蛋鸭蛋之类的,都能换来现钱,买个油盐酱醋,针头线脑,都指着这些东西呢。

可见其多少还有几分礼尚外来的诚意。

然而奶奶家这边的众人,姜英秀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最出乎意料的是二大娘李荞麦。

牛桂花从姜家三房占了便宜回去,李荞麦竟然会紧跟着就带着二斤豆角丝过来串门,这件事儿本身,就让姜英秀觉得很不舒服。

这位利落能干的二大娘,在姜英秀心目中的形象,似乎有一点点崩塌。

姜英秀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刚穿越来的时候,原主头上的伤口。

看后来李荞麦的表现,她不至于不懂得,伤口上是需要清创的。

但是竟然能放任原主的头上那个伤口,包扎得那么草率,那么业余,这一点让姜英秀难免要怀疑她的动机。

也许,她对姜英秀的“天煞孤星,妨克六亲”的命格,也是打心眼里有几分忌惮的。

虽然她对沈春柳也有几分同情和关照。但是这份同情和关照,应该只局限于一些小来小去、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

真的涉及到家人的健康、运势、前途、命运这类的重大利益,这种同情和关照,立马就会烟消云散。

她会眼睁睁地看着原主头上的伤口,可能会恶化,感染,最后丢掉一条命,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也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情。

二房的几个孩子,似乎也只有二丫姜英贞本性纯良,待人纯善。三丫也是个掐尖要强的,四宝五宝,也都是比较自我的个性。

嗯,说的好听是自我,说的难听些,就是自私自利咯。

不过,姜英秀本身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所以这一点上,倒是不便要求他人如何无私奉献。

其实,也许应该说,整个姜家这么多人里面,也只有二丫头姜英贞,是个心地特别善良,性情特别温柔,待人特别真诚的好姑娘。

其他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在教育孩子方面,还真是十分失败。

姜家各个房头,在教育子女方面,也没见有多么成功。

不过,这个问题,似乎在姜英秀来的那个时空,也同样没有真正解决。

在无数的家庭之中,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就匆匆上岗的家长们,其实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

很多人自己的人生,就过得一塌糊涂,对孩子的言传身教,也同样错漏百出。

这样的家庭里,孩子能长成什么样儿,真心得看命。

……

姜英秀感慨了一阵子,就把这些东西都抛在了脑后。

沈春柳是孕妇,而且还在坚持在生产队上工。

这个年代的劳动妇女,其实她来的那个时代的底层劳动人民,也都一样,孕妇也跟普通人一样,该干活就干活儿,当然,这其中也发生过很多本来可以避免的悲剧。

不过,姜英秀可不打算让沈春柳遭遇这样的悲剧。

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她没有回溯到过去的能力,当然管不了那么宽。

但是现在和未来,却是她能够把握的。

姜英秀别的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转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就背了一个巨大的麻袋。

然后,明面上是从麻袋里,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了从双棒国采购的稻米出来,兑上家里的苞米茬子,赶紧挑一挑,洗一洗,直截了当地闷了一大锅二米饭。

然后又以麻袋为掩护,从空间里拿了些野猪肉出来,再配上个大白菜,添上点粉条,一份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白菜,就齐活了。

沈春柳看着这热气腾腾的“简单”饭菜,眼圈儿忍不住有点儿红了。

六丫、八丫和九丫一阵欢呼。

嗷嗷叫,哈哈笑,打心眼儿里往外觉得,姐姐在家,自己的主心骨就在家,好吃的就有保障!

饭菜的香气还在空中飘荡,家里就来了客人。

头一个上门的是二大娘李荞麦。

李荞麦背了个差不多能装五十斤左右粮食的面口袋,径自就推开了姜英秀家的院子门。

姜英秀老早就发现了来的人是李荞麦,于是也没有把饭菜收起来。

李荞麦进了门,一看一桌人正在吃饭,却唯独少了姜大地,心中就是一沉。

不过她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四丫头回来了啊!你老姨给你带好吃的了?”

姜英秀审视地看着李荞麦:

“带了不少呢,老多好东西了,像是豆角丝啦,土豆干啦,都没少给我拿。你看那边那个麻袋,那里头都是。”

李荞麦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豆角丝,土豆干,这是明着捎带她呢?

这小丫头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念书念得,嘴皮子是越来越溜,人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李荞麦的脸色只变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回来。

她把手里的袋子打开,一脸的不好意思:

“哎呀,早知道你老姨给你带了,我就不带了。我还想着,这回家里晾的茄子干儿挺好吃的,给你娘带点儿,让她串换着吃吃呢。”

李荞麦笑着对姜英秀这么说着,又自然而然地把视线转向了沈春柳:

“不过这东西我都带来了,再拿回去也太没面子了,三弟妹啊,你就给二嫂个面子,收了吧!”

姜英秀没吱声,等着看沈春柳的反应。

沈春柳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不过她却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有几分赧然,她感觉姜英秀说话太不给人留情面了,何况这个人还是一向跟自己亲厚的二嫂。

听了李荞麦这话,她哪还会说别的,连忙笑呵呵地接了过来:

“二嫂晾的菜干最好吃了,我就爱这一口。谢谢你了,二嫂,但凡有一点东西都惦记着我。”

说完了还有几分为难:

“二嫂怎么拿了这么多,你家三丫四宝他们不也得吃呢么?给我这老些,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我留下个一斤半斤的,尝尝鲜就行了。”

若是平时,李荞麦直接会顺势给沈春柳留下个二斤左右,其它的就拎回去了。

然而这会儿她依然被姜英秀审视的目光盯着,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玩这个招数,于是只好坚决推辞:

“三弟妹,你就是太客气了。这一袋子都是给你尝鲜的,家里还有好多呢。不跟你说了,我这一大家子人,还都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我就先走了,你身子重,不用送了,快赶紧滴吃饭吧,一会儿饭菜都该凉了!”

一边说着,一边逃也是地跑了。

前脚李荞麦走了,后脚沈春柳话里话外地,就有几分埋怨姜英秀:

“秀秀啊,你看你咋那么厉害涅?你二大娘好像都叫你吓着了。她那眼睛都溜着边,拿眼角余光偷偷看着你。而且她看你的时候,好像都有点胆儿颤似的,这连话都没说几句,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姜英秀一脸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你看错了。”

沈春柳不服:

“我哪能看错了,我眼睛好使着呢!”

姜英秀丝毫不给面子:

“眼睛好使?你眼睛真好使?那能看不出来那二斤豆角丝和一坛子咸鸭蛋,哪头沉?”

“你这孩子!那咸鸭蛋也不是你二大娘管我要滴,那不是你爹主动给你二大娘拿着滴么。”

姜英秀刚想说,那你反对了么?刚刚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等把这话说出口,六丫就在旁边凉凉地接了一句:

“我二大娘要是不说三丫姐这两天吃不下饭,就想吃点儿香的,我爹也不会提这个茬儿吧?”

沈春柳还不觉悟:

“那不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么?”

八丫更是毫不客气:

“嗯,反正她早不话赶话,晚不话赶话,咋那么正正好好地,就赶在我大娘拿走了咱家那个肘子以后,过来话赶话涅?”

九丫紧跟着点头,一边儿笨拙地拿着筷子,往自己碗里扒拉五花肉,还有粉条。

她特别爱吃跟猪肉一块儿堆儿炖的粉条。

一边儿抽空含糊不清地补一句“对呀对呀”或者“就是就是”。

一张小嘴儿吃得油渍麻花地,那叫一个紧忙乎,倒是两边都顾着,啥也不耽误。

姜英秀看着她那小模样就想乐,心情似乎也不像刚知道这些糟心事的时候那么差了。

按说她这回跑了一趟境外,那么多的收获,就算把姜家人这几十口子,外加姥姥家那几十口子,都绑一块儿,供起来,让这帮人天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喝,她也供得起。

但是她对姜大地和沈春柳这么轻易就被人糊弄,实在是很生气。

这帮人竟然敢趁着她不在家,就来糊弄姜大地和沈春柳,她就更加生气。

李荞麦算是乖觉的,知道赶紧过来弥补关系,她可以把二房的账留到最后算,或者如果心情够好,放他们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另外几个房头,倘若还是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三房,她可不打算再姑息了!

姜英秀下定了决心,脸色就分外地平静了下来,也有心情观察众人吃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了。

众人吃着五花肉炖白菜粉条和二米饭,三个妹子大概是太久没吃好吃的了,忍不住跟饿虎扑食一样,飞快地把五花肉一扫而空。

姜英秀一看这个架势,赶紧又进了一趟外屋地,啪啪啪几下,切了一只烧鸡,两根红肠,一碟子酸黄瓜,走了两趟,端回了饭桌上。

几个小丫头一见,顿时两眼放光,嘴里说着:

“姐,你最好了!”

然后都纷纷唏哩呼噜地着烧鸡、红肠,把碗里的饭吃了,一个个都还意犹未尽地,又添了一碗。独独九丫与众不同,只挑了一根鸡腿,三下两下啃完了,然后把鸡骨头嗦了个溜干净儿,紧接着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饭,拿五花肉炖白菜粉条的菜汤泡了,香喷喷地吃得兴致盎然。

姜英秀抬眼看看沈春柳,耐心地观察了一会儿她的气色和模样,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她现在月份大些了,孕吐之类的反应基本上稳定在了清晨吐一小会儿,其它时间倒是都还好。

沈春柳自打吐得不那么厉害了,吃东西也就没有什么禁忌,算得上是嘴儿壮的那一类。

姜英秀了解了之后,也算是有几分放心。

这些日子奔波在外,姜英秀虽然可以在空间里自由自在地吃东西,好东西也任由她吃,但是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跟着几个小吃货妹子在一起吃饭,才比较有享用美食的氛围呢。

姜家三房这边一派和乐,却不知姜大地在老宅,简直是苦不堪言。

姜大地到了老宅,想说要跟老宅众人一起吃饭。

姜老爷子看他是饭点儿过来的,就问了句:

“老三来了,吃了没?”

他讷讷地低下头,轻声说了句:

“还没呢。”

姜老太太就炸毛了:

“还没吃呢咋不回家吃去呢?你赶着饭点儿到这边来是几个意思?”

听了这话,再看姜老太太脸上那冷若冰霜的神色,姜大地心里像是生啃了好几个苦瓜,简直苦的连舌头都打结了。

姜老爷子是个压事儿的:

“大宝媳妇儿,给你三叔拿双筷子拿个碗。”

姜老太太一翻白眼儿:

“都多大的人了,这么不会办事儿,你还惯着他!”

姜老爷子长叹了一声:

“芳泠啊,三儿不是多事的人。再说三儿是咱们的亲儿子,在咱家吃顿饭咋啦?”

姜老太太把饭碗往桌上一撂:

“我不吃了!看见他就来气!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连句爹娘都不会叫!气死我了,气都气饱了!”

姜老爷子连忙拉了拉姜老太太的衣襟,还压低了声音,不过人年纪大了,这耳朵就不那么好使,说话的音量,自己觉着很低,其实却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芳泠,孩子难得来一趟!之前哪趟来不都拎着东西?你就舍得这么让孩子没脸?”

姜大地羞得面红耳赤,看着大宝媳妇儿钱丽娟放到他面前的筷子和碗,心里的苦涩都快涌到了嗓子眼儿,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第6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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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爷子挨个子女都训斥了几句,又叮嘱了几句,最终言归正传,开始分金子。

刚刚姜英秀等人被那金玉晃花了眼,没注意到,金玉之下,还有几个丝绸面的小包袱。

老爷子却没把那小包袱打开,而是五个房头每家给了一个,两个女儿姜春菊姜秋菊都有份儿。不过姜春菊的,就直接给了她本人,姜秋菊的却交给了姜老太太,让她替老闺女收着。

之后,又给了姜英杰、姜英红、姜英贞、姜英秀四人每人一个丝绸的小包裹。

儿子辈的小包裹花色浓重艳丽,而孙子辈的小包裹就颜色清淡许多。

姜英秀看着这架势,就明白姜老爷子是有备而来。

众人都对小包裹中的东西十分好奇,可是谁都不肯拆开包裹来查看。

姜英秀本来要打开包裹,看着姜家众人这个态度,笑了笑就罢了。

既然这包裹是事先准备好的,那么金条和玉制品如何分配,怕是姜家二老,也已经心中有腹案了。

她现在不能做什么,只能等。

不过,这些金条她可以一根都不要,但是这些玉饰,她一件都不想错过。

除了姜英贞会分到的那一份,她打算用别的东西换过来,别人的么,她打算好了,如果实在想不出妥善的办法,就直接用空间收了吧。

姜英秀的手覆上了自己拿到的那个绸缎包,轻轻地摸了摸,里面沙沙作响,她猜测可能会是些现金之类的吧。

紧接着,姜老爷子又把金条拿起来,给子孙们分发下去。

每个人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姜老爷子给了每个房头五根金条,姜春菊、姜秋菊每人三根,姜英杰三根,姜英红、姜英贞、姜英秀,每人两根。

四十根金条就这么发下去了,除了姜秋菊的金条是姜老太太收着,其它人的,都是当事人自己拿着。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的包袱里,还剩下一些玉饰。

空间之灵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透着一股子急切:

“主人,主人,我要那个玉镯,那个玉牌,那个玉佩……”

霍,又改词了?

姜英秀在心里暗暗鄙视它:

“小灵,其实你是都想要吧!”

空间之灵不好意思地回答:

“还是主人了解我啊。”

姜英秀有点犹豫,如果直接用空间收走这些玉器,倒是可以保证一网打尽了。不过她不想吓到姜老爷子。

还是算了。先等一等,看看姜老爷子怎么分吧。

姜老爷子似是捉摸了一阵子,把玉石制品分给了女儿和孙女,姜家五个房头却没有份儿。

不过,金子这东西,什么时候都值钱,什么时候都好变现。

玉石就不一样了。

有些时候价格可以高得离谱,有些时候,就只是一块不能吃不能喝的石头而已。

分完了玉石制品,姜老爷子又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姜家众人一定要保密。

因为在这个时空,个人是不允许持有黄金的。

都必须要统一上交给国家。

尤其是这么大的数额,真的够姜家人都进监狱蹲上半辈子了。

分玉竟然没有分给五个房头,而只给了两个女儿,三个孙女,姜大海第一个不乐意了:

“爹,你这么分,不公平啊!”

“老五,我刚说过让你不要忤逆你娘,你就要忤逆你爹吗?”

姜大海一脸的不服气,嗓音抬高了八度,梗着脖子直嚷嚷:

“爹,不是我要忤逆你,前头你老可说了,要一碗水端平啊。我是你老儿子,月娥作为咱们老姜家的儿媳妇儿,哪点做得不好,还不值当你老给个玉镯子?这玉石咋就不能传给儿媳妇儿了?偏偏要传给外嫁女!那你老这家底,不都带到别人家去了?”

怪不得姜大海要跳出来,原来是给他媳妇儿抱不平来着。

听了这话,姜老太太、姜春菊、姜英红都一瞬间黑了脸。姜英红的女婿脸色也很难看。

姜英贞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听五叔一脸排斥地说她们是外嫁女,她不由自主地就觉得有几分羞恼。可是她私心里,确实也不想占娘家的便宜,也就有几分不好意思。

姜英贞咬着嘴唇,正有几分泫然欲泣,忽然自己的一双小手,就被一双温厚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抬眼一看,正是自己的新婚夫婿刘家和。

刘家和满脸关切地看着姜英贞,在她耳边悄悄地说道:

“老爷子乐意给咱们,你就心安理得的拿着,不给咱们,咱们也不要。让咱们还回去咱们就还回去。你不用难过,喜欢什么样儿的,将来参加工作了,我给你买。”

姜英贞泫然欲泣的表情立马就变成了娇羞和欣喜。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整个杨树沟村最幸运的姑娘。甚至即便把上岭村、下岭村、靠山屯、于家甸子都算在一块儿,她大概也是嫁得最好的姑娘。

唯有姜英秀面不改色。

她才不介意谁高兴不高兴呢。

而且这些人的玉,除了姜英贞的她打算不计成本地换过来,其他人的,都是直接收了就成。这帮人爱怎么吵就怎么吵吧,反正对她来说,谁拿到了都无所谓。

姜老爷子还没说话,姜老太太先不高兴了:

“老五,你眼睛里还有没有你爹?这是看好东西都给你们分完了,我们老两口就没有用了,是吧?”

朱月娥赶紧用胳膊肘怼了怼姜大海,姜大海一脸恼怒,然而看了一眼媳妇儿的脸色,还是忍了下来:

“娘,你老人家说的哪里话!我就是有点不服气,我爹这明摆着是一碗水端不平么!

凭啥我大姐都出嫁了那么多年了,还能分到这玉镯子,到我媳妇儿这,就连个挖耳勺都捞不到?

这媳妇儿娶回来了,就是咱们老姜家人,闺女嫁出去了,那就是外姓人!

我就是不明白,凭啥在我爹这里,外姓人比咱们这自己人,还要受宠?”

平时姜家老大姜大山跟老五姜大海一贯都是唱对台戏的,这回却觉得老五说得对,他怕老五一个人说话不顶分量,也跟着开了腔:

“爹,你老人家的东西,按说你怎么分都应该。

可是我心里头也替我媳妇儿抱屈。

桂花辛辛苦苦地操持这个家,还给咱们老姜家生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大孙子,这是多大的功劳?您这玉镯子给了大姐和我老妹子,我倒没觉得咋不对。可是为啥孙女辈的都有,连四丫头这么个小丫头片子都有份,我媳妇儿这长房长媳还没有呢?

这不是让小辈踩估她么?

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摆!”

姜大河没忍住,也跟了一句:

“是啊,爹,你这么做,这不是让儿媳妇儿们都脸上无光嘛!”

李荞麦啪地给了他手背上一巴掌,他气哼哼地说道:

“媳妇儿,我说的不对吗?你打我干啥?”

李荞麦声音放得低低的,但是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

“本来就是老人的东西,老人爱给谁就给谁!你不说话谁能把你当哑巴卖了咋地?哪哪都有你!”

姜大河老老实实地不吱声了。

姜老太太看了,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老二家的真是个悍妇!早知道就不该结这门亲!

老二在她手上,这是挨了多少捶,受了多少气哟!

姜大地也没吭声。

本来姜家二老苛待他和三房的人,他都习惯了。这回分金子分玉,自己这个房头竟然能有份儿,而不是被排斥在外,他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哪里还会给沈春柳出头去争?

不光他不争,还一个劲儿地给沈春柳使眼色,生怕她一时不忿,再开口争抢。

沈春柳低着头,压根就没看姜大地的眼色,不看他,她心里也清楚这个男人的态度。

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心里其实跟姜大地的感觉是有几分相似的——受宠若惊啊。

三房竟然分到了金子,还额外给了秀秀一份儿,这就已经很反常了。再加上她自己虽然没有分到玉,可是她的秀秀却也有一份儿,她已经相当满足了。

四房的杨水芹目光就没离开那些玉器。她觉得金子俗气,虽然金子也多多益善,可是要论戴首饰,到底是这玉器才好看呢。

不过,老四姜大林不是个硬气的性子,怕是顶多可以敲敲边鼓,没法出头为她争。

然而,既然老大和老五都争了讲了,蔫不出溜不爱吱声的老二也吱声了,老爷子和老太太,想必得掂量掂量,不会就这么置之不理。

姜英秀一脸玩味,把姜家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姜老爷子吧嗒了一口旱烟袋,长长地吐了一个烟圈儿,又叹了几声,身形似乎也伛偻了几分,过了一息的功夫,方才对着众人说道:

“前头我就说过了,我分配家产,会尽量一碗水端平。

可是,倘若我端不平,你们也不许有怨言,也不能有怨恨。倘若你们实在不乐意这么分,就干脆把那金条都还给我吧。”

众人一片哗然。

钱到手,饭到口,这金条都到了手里了,谁还舍得吐出来?

姜老爷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滋溜滋溜了两声,又长长地叹息了几声,然后又抬了抬眼皮,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皮,淡淡地说道:

“其实这玉石啊,都是我年轻的时候,从河滩里捡来的,不值什么钱。

后来找了匠人加工成了成品,看着才多少像了点样子。

我把这些东西给几个孩子,以后等他们长大了,万一这形势变了,他们还能拿出来戴一戴。也算是我这当爷爷的,给他们留下来的一点念想。

真要是给你们,你们是自己戴还是拿出去脱手?

这东西本身也卖不上什么价格,还引人注目,容易暴露。

自己戴就更不行了。谁要是戴着这东西出去,那今天你敢戴,明天就有人敢把你拖到土台子上批斗去!”

“你们是好日子过得腻歪了,非得要把一家人都折腾进笆篱子里头去才甘心是不是?”

姜英秀看出来了姜老爷子的失落。

她有点搞不明白,这些财富,姜老爷子既然能藏那么久,为啥这会儿忍不住了,非要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分了呢?

而且,这样摆在名面上分,必然会有人贪心不足,觉得自己分的少了。

这做法,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很好很好的,但是对于大部分姜家人来说,似乎注定是要花钱费力不讨好啊!

姜老爷子不是不了解自己的这些孩子,他为啥要这么做?

难道真的是被之前那场病给吓到了?

姜英秀上辈子飞机失事的时候,也才三十多岁。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做过母亲,当然理解不了一个老人心中所思所想。

古语云:母年一百岁,常忧八十儿。

作为正常的父母,到什么时候,都会惦记自己的孩子。

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是非常传统的老人,他们的毕生精力,就用在两件事上,第一是家族的繁衍和传承,第二就是子女的平安喜乐。

姜老爷子当初做了隐匿财产的决定,是因为他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对危险的直觉,对社会形势做出了提前预判,当然,这种判断也有几分赌博的成分。

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步,他赌对了。

然而,他之所以隐匿财产,其实更多的不光是为了自身的平安,主要也是为了子女的前程考虑。

如今把财产分配给子女,更是为了子女的幸福能够幸福。

另外,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兄弟姐妹之间,手足失和。

老三家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好,在老姜家人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毕竟姜家三房的孩子,自打分了家,搬进了新居,就一天比一天水灵,一天比一天健康,原本看着像一堆面黄肌瘦的枯草一般,现在一个个地那小模样,都快赶上城里人了。

不,应该说,很多城里人家的孩子,还未必有三房的孩子长得那么健壮,那么水灵呢。

姜家三房虽然勤快,然而别的房头,也没有几个懒人啊。

都是挣一样的工分,过一样的日子,吃一样的猪食,为啥三房的孩子,就一个个地跟雨后的蘑菇一样,噌噌噌地就都长起来了?

姜家其它几个房头,都在暗暗疑心,说不定是因为四丫头姜英秀这书念得好,给老姜家争了光,对了姜老爷子的心情儿了,所以姜家二老,就偷偷摸摸地在暗地里贴补了三房不少钱。

第6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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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许玉莲的呼吸都忍不住重了几分。然后又急忙屏住,她可不想被姜老太太发现,自己竟然在偷听。

姜大地的呼吸也在同一时间变得粗重了:

“娘,你是说真的?”

“娘平时虽然经常骂你,可是什么时候骗过你?”

姜大地有几分犹豫迟疑:

“春柳怎么办?沈家不会让她回去的……”

姜老太太却分外果断:

“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你们两口子若是离了婚,她愿意自己过就能自己过,愿意嫁给别人,也可以嫁给别人。

再说了,你为那个恶婆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小莲还年轻着呢,这一辈子,肯定不能就这么苦苦地熬着!就算她现在乐意熬着,以后总有想开的时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再说了,就算她愿意为她那个死鬼男人守着,我也不会让的!

可是这女人,嫁人就跟投胎一样,嫁第二回,那就是这辈子最后一回重新投胎的机会。

小莲也是个命苦的。

上一回嫁了个短命鬼,这一回,谁知道若是嫁到别人家,能嫁到个什么样儿的?

你若是忍心看着小莲将来嫁到别人家去,就当我今儿个什么也没说。你要是打心眼儿里不舍得小莲,那你就赶紧回去把沈春柳那个恶婆娘给休了!

小莲这头,我出面帮你说和!

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她断断不会违逆我的意思!”

姜大地听得颇为意动,甚至连刚刚受了伤的小儿子都忘到了脑后:

“娘,那小莲她……能看得上我么?”

“看得上,若是看不上,她怎么会有什么事情都跟你说?

这回把这几个孩子接来,不也是你去办的?

她心里若是不知你对她的心思,怎么敢这么使唤你?

再者说了,你回去把沈春柳那个恶婆娘休了,哪怕小莲看不上你,娘也铁定帮你想辙!

若是小莲实在不乐意,娘就豁出去多出些彩礼钱,非得照着小莲的模样,再给你找个黄花大闺女不可!”

门帘轻轻地抖动了两下,姜大地的目光被牵引了过去,顺着门帘滑到了地面上,就看到门帘跟地面之间的缝隙里,隐隐约约地露出来一双熟悉的布鞋。

他心中一颤,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娘,我……我配不上小莲,怕是会辱没了她……”

门帘子又轻轻地颤动了两下,那双布鞋却一动没动,依然顽强地停留在了原地。

“你这说得什么傻话!”姜老太太没发现儿子的眼神不对劲儿,有几分气哼哼的:

“你倒是怨我看不上你!你说说你这窝囊劲儿,哪一点随我了?”

姜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恨铁不成钢,使劲儿拿手指头点着姜大地的脑门儿。

姜大地的头被姜老太太点得一晃荡、一晃荡的,但是却不肯松口。

直到姜老太太怒气冲冲地问道:

“你别跟我扯那些没有用的,你是不是就是舍不得沈春柳那个恶婆娘?”

姜大地犹豫了一瞬,低声说道:

“不是……”

姜老太太更怒,声音都高了八度:

“不是你还磨蹭什么?娘还说不听你了是吧?”

“娘,你别这么说……我,我配不上小莲……这事儿,要不您还是先问问小莲的意思吧!她若是乐意,让我做什么我都乐意。她若是不乐意,你也别难为她……”

姜大地说着,就见门帘子那里那双熟悉的布鞋动了,悄悄地转了个方向,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姜老太太继续很铁不成钢:

“你这个怂货!你跟娘说实话,你心里不是还惦记着沈春柳那个恶婆娘吧?”

姜大地心里空落落地,他知道许玉莲把他跟姜老太太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不知到底被她听去了多少。

她对自己,又是个什么想法?

他想着想着,竟然出了神,直到被姜老太太一烟袋锅子凿在脑门上,才“妈呀”一声醒过神来。

姜老太太怒气冲冲地问他:

“娘还能害你咋地?你要是还惦记着那个恶婆娘,以后就别喊我娘!”

姜大地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脑门上的包,一脸为难地说道:

“娘,你咋能这么说呢?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春柳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跟我也过了不少穷日子,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哪。”

姜老太太听了这话更来气了:

“良心?良心值几毛钱一斤?不孝顺你娘,只知道孝顺你媳妇儿,那才叫丧了良心!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完犊子玩意儿!

再说了,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小莲嫁给别人?”

“娘,我说的跟你说的不是一码事。

小莲若是那天上的云,春柳就是那地上的泥。论模样、论性情、论人品,论孝顺……春柳她真是给小莲提鞋都不配!

可是,这事儿,咱们不能这么办哪。

春柳她在咱家这么些年,从来没犯过啥值得说道的大错儿,又接连给我生了好几个孩子,还陪着我过了这么些年苦日子,我要是就这么二话不说地,直接把她给休了的话,小莲她不会愿意嫁给我的!”

姜老太太本来即将蓬勃而出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她狐疑地看着姜大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眼儿了?”

“娘,我这也不是有心眼儿。我就是因为这事儿涉及到小莲,不敢不费点心思。

我看小莲年轻又漂亮,就算她过些日子想开了,想要再走一步了,怕是也更乐意挑一个年貌相当的,而不会选一个我这样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

要不你就先问问小莲的意思,看看她是个什么态度吧。

娘,你问她的时候,一定要和缓,别仗着收留了她,就逼迫她。

不然这事儿成不成的且不说,你前面对她掏心掏肺的那些好,可就都打了水漂了!

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

她要是不乐意,你也千万别勉强她。早点知道,我也能早点死心。

也省的我白白折腾一场,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大地说完了这些话,又揉了揉脑门上的包:

“娘,下回你下手揍我的时候,能不能轻点儿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顶着这么个东西出去,那也不好看哪!”

姜老太太却笑了。

她头一回觉得,这个三儿子,竟然不是个傻的。

原来自己这么些年来,竟然看走了眼了么?

不过这样更好。

老三不一根筋地惦记着沈春柳,自己总有办法让他得偿心愿的!

姜老太太悠然自得地哼起了故乡的小调,慢慢悠悠地给自己装了一袋烟,哼了两声,就心情愉悦地开始抽烟。

三儿子既然不傻,自己当然要为了他好好谋划谋划!

姜大地见姜老太太很显然已经被摆平了,赶紧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满怀心事地回到三房,却见家里锅清灶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帮人都哪去了?

他拎起一个搪瓷茶缸子,刚想往地上摔,制造点噪声出来,发泄一下心中燥热的无名火,却突然看到地面上一小滩血迹。

血迹没有完全干涸,有些地方还是新鲜的液体,但是另外一些地方,却已经凝固发黑了。

他被汹涌忐忑的感情几乎封印了的记忆,突然一下子清晰起来,想到小儿子脑袋上那个长长的口子,心中不由得一痛。

对啊,家里没人,是因为他们都去了医院了吧。

也不知小儿子现在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们娘几个,身上带没带够钱?

现在小儿子有没有事?

送医院送的还算及时,性命大概是能救得回来的,只是不知这打在脑袋上,会不会留下啥后遗症?这万一要是打傻了,可怎么办呢?

小莲是个好女人,可是她那几个孩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那个小子,小小年纪,竟然那么心狠手辣。

七宝还那么小,他竟然也下得去手!

以后,万一小莲真的点了头,乐意嫁给自己了,这小子不会在饭菜里头,偷摸地给自己个儿下砒霜吧?

姜大地心头怅惘,迷糊了一阵,傻笑了一阵,又叹息了一回,最终到底还是拿了工具,把地面拾掇干净了。

然后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穿好了衣裳,奔着县医院就去了。

他之前恍惚听着,好像是六丫那丫头,张罗着要把小儿子送到县医院呢。

也不想想,这去一趟县医院,得糟禁多少钱呢。

六丫说是她四丫姐在县里,有啥事办起来方便。

而且,县里的医院是条件最好的医院,不直接送到最好的医院,怕把七宝给耽误了。

姜大地恍恍惚惚地一边想着,一边走着,也没有搭车,自己腿儿着就走到了县医院。

到了地方,鼓足了勇气,一路跟人打听着,总算是找到了七宝住院的病房。

进屋一看,七宝小小的一个人儿,躺在病床上,只占了一小块儿地方,让整个病床都显得有点儿空空荡荡的。

孩子手背上扎着吊针,吊针架子上挂着的葡萄糖瓶子,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流着药水。

沈春柳一双眼睛,肿的跟两个桃子似的,本来眼睛就不算大,现在更是只剩下了两道缝,看着让人不由得觉得又是心酸,又是懊恼。

真是个没用的女人,遇到点儿啥事儿,啥章程都没有,就知道抹眼泪耗子!

姜大地进了屋,咳嗽了一声,沈春柳看了过来,双眼被她哭得有几分模模糊糊的,现在泪水也还没有干。

她恍惚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是自己家那个遇到事儿了竟然不往前冲的儍老爷们儿。

忍不住一腔委屈都化作了愤怒:

“你来干啥来了?”

“来找你离婚。”姜大地心中应道,嘴上却没敢这么说,只是把脸一沉:

“咋?我来干啥,还得先找你汇报汇报?你是领导呗?七宝他也不是我儿子,是你跟谁生的野种呗?”

“你……”

沈春柳笨嘴拙舌,跟姜大地说了两句,就被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一双本来就肿得跟两个红桃子似的眼睛,越发肿得厉害了。

姜大地心中的燥热稍稍发泄出来一点儿,冷着脸,沉着声音怒斥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到晚地哭,你这是号丧呢?就你这么个哭法,再好的日子,都得被你哭晦气了!”

姜大地的声音里透着一缕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恶意。

沈春柳被他气得张口结舌,只问了一句:

“姓姜的,你说的那是人话吗?”

却再说不出来别的,继续呜呜咽咽地哭了下去。

姜大地厌倦地皱着眉: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七宝这是咋样了?我听说已经做了手术了?这咋还不醒过来呢?对了,做手术不要钱么?你哪来的钱?”

姜大地问得理直气壮。

自打姜英秀到了县里上班,渐渐地不怎么过问家里的事情,姜大地和沈春柳之间的财务关系,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就又恢复到了姜大地掌家的阶段。

所有的现金和粮票都得一张不少地放在姜大地手上,沈春柳拿家用的时候,要一桩桩一件件,跟他详细说明,什么钱花到了什么地方。

因为沈春柳有意无意地在姜英秀跟前替他遮掩的缘故,姜英秀其实还不知道这回事。

所以说,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春柳固然是可怜的那一个,可是她的做法,在姜英秀看来,真是分外不值得同情。

然而,她和沈春柳毕竟是名义上的母女。两者之间的关系,怕是撕撸不开了。这些糟心事,姜英秀真是不想管,也得管。

姜英秀忍不住心中哀叹:

好歹咱也是有空间的人哪,怎么混的这么惨,净在这些狗屁倒灶、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打转?

然而,后方倘若不巩固了,以后这些糟心事,还得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当然,这些感慨,其实都是后来的事了。

这会儿,姜英秀正在收费处给七宝续费呢。

所以还压根儿不知道,姜大地来了病房看望七宝,顺便跟沈春柳找茬干了一仗,正对沈春柳兴师问罪呢。

第666章 如果这是一张请假条

第666章

众人排队下了火车,带着早春的寒意的空气,刮在人脸上。

感觉很奇妙。

比寒冬腊月里,北风呼啸的时候,那种小刀子割肉一般的疼痛感要轻一些。

但是依然让每一张脸,都充分体会到了一阵阵的、带着点奇异的清爽感觉的、隐隐作痛的滋味。

林虎子留在车站里没出来,他得在这里转车。

恋恋不舍地跟小伙伴挥别,看着大家走出了出站口,忽然一阵孤独和落寞的感觉就袭上了心头。这时候,林虎子还不知道,短时间内,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姜英秀了。

众人出了火车站,就有不少人凑了过来。

姜英秀眼睛一亮。

火车站一向是各种治安事件高发地带。

说不定这波凑过来的家伙里头,有几个不长眼的?

然而出乎姜英秀的预料,围过来的人群之中,有几个穿着大棉袄的,举起了某某高校接人的牌子,另外一些就散了开去。

姜英秀眯了眯眼,发现这些接人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像后世的大学那样准备了校车或者租用了大客车,而是非常干脆利落地指点了一下学生公交站的位置,并且说明了要怎么坐车,从哪站下车。

几个人一商量,大家决定先集体去送六丫和八丫,姜英秀想了想也没反对,点头同意了。

六丫和八丫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既并没有自己这样奇特的身体素质,也没有自己这样一身怪力,更没有练过功夫。

有两个同乡好友平时偶尔去看望一下她们两个,一方面可以让人知道她们在这座城市不是孤立无援,另一方面,万一真遇到点啥事情,也不愁没有商量的人。

自己确实得收一收老母鸡的心态了,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

如果自己没有穿来,她们一样得长大成人。

何况自己穿越以来,已经给她们提供了很多远超许多同龄人的优势条件了。

她们的人生不会太差。

以后即使没有自己的参与,她们也应该能过得很好。

姜英秀近期常常想到,假如没有自己,她们的日子该怎么过的问题。

这不是她矫情。

她以后的道路,是自己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改变。

然而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身边这些人,都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要离开这里,竟然有几分像是一个想要自由的风筝,飞上天空,可是总有一根线,牵着她飞不远。

这回,她要渐渐地剪断这根看不见的线了。

不是她凉薄。

而是,她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得来的空间,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告诉她,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或者,当她出去冒险的时候,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活着回来。

那么,万一她突然消失了,这些人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万一她出去浪着浪着,走丢了,回不来了,这些人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从前她没有把这些人当做亲人,几乎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而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下来,虽然她心里依然记挂着死活找不到的林家人,却也已经渐渐地把包括沈春柳在内的这些人,当成了近似于亲人的一种存在。

所以,她现在总是难免会忧虑,当自己离开以后,这些人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只有从现在开始放手,让他们在没有自己参与的状态下,独立生活,独立做决策,独立处理方方面面的事情,自己才能真正放心,再度无所顾忌、无牵无挂地出去冒险。

晃晃悠悠的公交车很快就到站了。

司机师傅把车开得很猛上坡下坡大拐弯大甩尾猛然踩一脚刹车之类的都是家常便饭。一群人晕车晕得七荤八素的,虽然身体素质都不错,没吐出来,却也十分难受。

只有姜英秀是唯一的例外。

她还真没有想到,这帮人里,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不晕车的。

好在他们要去的第一站在学府路,离得不算太远。

大家伙儿下了车,在车站附近站了一会儿,缓了好一阵子,才算缓过劲儿来。

离车站不到五百米,就是省城师范大学的大门了。

除了姜英秀之外,一群头一次见到大学校园的人,忍不住肃然起敬了一阵子,然后就像是没有声音的电视节目突然响起了声音,众人都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惊喜和意外:

“哇!好大的大门啊!”

“嗯嗯,这石头的颜色真好看!”

“这就是大学吗?这学校可真大呀!能把桦树林中学给装里边儿还绰绰有余呢!”

“你看看那树,咱们家那边也有!”

“哎呀妈呀,我家二俊子就要在这么好的地方念书了,娘可真是……”

沈春柳竟然激动地掉下来两行眼泪。然后赶紧掏出手绢儿擦了,还很不好意思:

“娘这是高兴的,高兴的,咱们今儿个这是大喜事,不行掉眼泪……”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着,这地方她上辈子也没来过,不过有个朋友考到了这附近的另外一所学校,跟她提过这个大学出了很多美女。

朋友的原话是:

“个高腿长,盘靓条顺,咋看都觉得自己矬……”

所以她印象还蛮深的。

不仅沈春柳他们表现激动,就连路上一直都表现得很淡定的七宝,竟然也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这个地方,原来一直都没怎么变啊……”

姜英秀瞄了他一眼,看到他眼里是难得的怀念神色,不由得心中一动。

莫非这家伙上辈子,就是省城人?说不定对学府路这一片甚至整个省城都很熟悉呢。

姜英秀眯了眯眼,没说什么,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催着大家赶紧进到师范大学的校园里面去。

省师范大学的排名在省城大学里面,算是不错的。校园宽敞,建筑十分简洁大方,校内的树木高大挺拔,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大家一路走,一路欣赏着景色,很快就看到了招新生的指示牌。

今儿个是报道的第一天,已经有不少人到了这里在排队了。

众人帮着六丫姜英俊完成了报道事宜,拿了寝室的钥匙,带着她去了寝室,大家一起动手,讯速地打扫了卫生,然后大大方方地给姜英俊占了个位置很好的上铺。

铺好了床铺,放好了个人物品,众人又一起出了门,准备带着六丫一起去熟悉一下校园环境,看看教室啊、食堂啊、浴池啊,都在什么地方。

嗯,教室很宽敞,食堂很大很干净,食堂的东西也不贵。当然,这个不贵主要是姜英秀的感觉。

她虽然穿过来好久了,依然不怎么适应这个时代的物价体系,几乎看什么都觉得不贵。

经常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个xxx真是好便宜呀,好便宜呀……

大家熟悉了一圈儿,回到寝室略微休息了一下,然后就准备把六丫留下,直接去八丫报考的医学院。

不过六丫拒绝了。

她跟宿管老师打了招呼,要去看看妹妹的学校,宿管老师痛快地大手一挥放行了,只要求她晚上一定不要回来太晚,不然宿舍会锁门,她就进不去了。

幸运的是,省医学院也在学府路上。两间学校之间的距离只有公交车两站地。

不过可惜的是大家伙儿都有点晕车,所以他们选择腿儿着去了。

其实他们晕车的原因,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省城的道路是上下高低起伏的。

上坡下坡虽然没有四大火炉之一的双庆市那么夸张,却也比黑瞎子岭镇坎坷多了。

再有一点,这里的公交车司机师傅开车的本事,真的是太惊人了。

除了姜英秀,其他人的身体素质虽然也都还可以,却似乎都对这种程度的颠簸有几分不习惯。

好在两站地不算远,大家走路过去,也没花多少时间。

一路上,八丫的心情真是像极了成功滴偷吃了厨房的鱼又成功滴瞒过了主人的喵星人。

其实八丫一开始,本来打算报考县里的卫校的。

不过因为一直跟着姜英秀复习,她觉得自己能考得更好一些,干脆冒点儿险,直接报了省医科大学,心里还琢磨着,如果真的考不上,自己也算死心了。

明年就老老实实地再考一年,志愿么,就报县上的卫校好了。

没想到,自己的成绩,竟然会是一块儿复习的几个人里面最好的。

八丫暗戳戳地很有几分得意。嗯,是非常得意的那种。

要知道,就连万能的四丫姐的分数,都没有自己高呢!

八丫心里对医学院的生活,十分向往。

她其实打小就很佩服雷七奶奶和雷爱国。特别是雷七奶奶每次给姜老太太、姜老爷子看了病,然后收诊金和药费的时候,都觉得特别羡慕。

八丫小小年纪,就很善于观察。

她发现,家家户户都有些粮食不足的时候,只有雷七奶奶家,好像从来没有缺过吃的。

那时候八丫就曾经想过好多回,要是自己能够像雷七奶奶一样该多好啊。

后来么……

后来四丫姐撞破了头的时候,自己也特别想要像雷七奶奶一样,能治病救人。因为娘亲哭得那么伤心,好像四丫姐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没想到,那一场意外之后,自己家好像转运了——四丫姐后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过这种变化却是方方面面都令人意想不到的好的变化。

要不是四丫姐对六丫姐和自己都越来越好了,八丫简直要忍不住怀疑,这个四丫姐,到底还是不是原装的了。

该不会是什么山精野怪、狐狸大仙之类,占了四丫姐的壳子吧?

不过么,不厚道地说一句,八丫心里其实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哪怕这个四丫姐,真的不是原装的,她也不舍得把这个送走,然后再把原来的那个换回来了。

原来那个四丫姐在的时候,跟自家老娘一样,天天被欺负了也就知道哭,啥招儿都想不出来。在爹面前也说不上话。

在村里,跟小伙伴们也玩不到一块儿去,而且也不愿意跟别人说话。

要是谁主动凑过去跟她说话,声音大了点儿,都能吓着她。

可是她越这样,别人越是喜欢欺负她。连带着六丫姐和自己,都没少跟着吃亏。

撞破头以后的四丫姐呢,却好像再也没被人欺负过。

她教六丫姐和自己,都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遇到啥事儿该忍让就忍让,该逃跑就逃跑,不丢人。反正如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以事后再报复回来嘛!

可是轮到她自己身上,却从来没见她怎么忍耐、怎么逃跑,而且她特别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能动手就别吵吵”,往往是有仇当场就报了!

对这一点,八丫的佩服之情,一贯是溢于言表的。

所以,她一直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六丫姐,但是心里却对四丫姐越来越服气。

后来姜英秀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姜英秀让大家复习功课,让大家一遍又一遍地刷题,她觉得坐得屁股都麻了,可是还是忍住了跑出去玩的冲动,最多站起来在屋里甩甩胳膊踢踢腿,然后就会继续闷头读书——她对四丫姐的信服,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了,既然她说这样做有好处,那么就一定会有好处。

别的不说,单说看在四丫姐为了给大家补脑子做的那些好吃的的份上,自己坚持到最后就不亏!

万万没想到,刷题的策略竟然这么管用。

自己坐在考场上的时候,一看到卷子整个人都轻松了。

几乎所有的理科题目自己都做过!

要不是后来有点粗心写错了几处,自己的分数一定还会更高!

省城医科大学比省城师范大学建校更早。省城师范大学是50年代初建立的,而省城医科大学却成立于二十年代,有着更为悠久的历史,更为精美的建筑,更为广阔的占地面积,更为优美的校园环境。

八丫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自己的学校处处都比六丫姐的学校好……

嗯,只除了一点不如六丫姐的学校。

六丫姐的学校,学费是国家负担的,而且学生每个月还有补助和饭票呢。

六丫姐的学费不要钱!而且每个月的补助有十六块五。另外还给发十斤粮票和食堂用的饭票。

但是自己的学校,学费要三十块钱一年,自己拿到的生活补助却只有二十四块钱。

不过娘和四丫姐都说,学费不是问题,只要能考上,家里就能供得起!

第6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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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六宝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姜老太太气得直喘粗气。忍不住扭过头冲着许玉莲一阵抱怨:

“你瞅瞅,你瞅瞅,这什么破孩子?!我刚说了他一句,后面他有多少句等着我呢?这破孩子,就是不禁夸!之前刚夸过他两句,一转脸儿马上就秃噜皮了!”

见许玉莲只知道抹眼泪,姜老太太心里,也很是郁闷。

可是,她还真就拿六宝没什么办法。

毕竟老五和老五媳妇儿,都把这个独苗苗当眼珠子疼。

老五又从小是被姜老爷子、姜老太太老两口,宠着长大的。

这小子犯起混来,谁的面子也不卖。

姜老太太忍不住拍着大腿哀叹了几声:

“冤孽!冤孽!这一个个的,都是讨债鬼托生的!”

抱怨了几句,姜老太太心里就有了计较。

与其让老五到自己面前来耿着脖子,出言不逊,还不如把这一页轻轻揭过。

姜老太太看了看许玉莲,见她哭得伤心,也忍不住宽慰她几句:

“小莲哪,你也别太伤心了。这小孩打架什么的,都是寻常事。

今儿个这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几个孩子没真出事,就是好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玉莲点了点头:

“姑姑,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难受……”

一边说,一边继续梨花带雨地流眼泪。

其实,许玉莲心里的疑惑,已经逐渐越来越清晰了。

自家孩子,之所以会受这么多罪,根源就在于,姜大地这个不靠谱的窝囊废身上。

他去帮自己接了孩子过来,自己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原本并不愿意不记他的恩。

然而,他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啊?

说好的,要请几个孩子吃顿好的,结果却搞不定他们家那几个小的。

若不是自家的宝贝儿子,跟他们家那个排行老七的男孩子打了一架,还把人给打伤了,后面这些事,怕是压根就不会发生!

所以,追根究底,还是他姜大地的错!

明明压根儿就做不了自己家人的主,还非得出来臭嘚瑟,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许玉莲心里简直是怒火熊熊,烧得她都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却浑然忘记了,这件事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她自己的几个孩子,那被有意无意养歪了的性格和处世方式。

到人家家里做客,竟然还好意思跟主人家的孩子抢鸡腿吃。

按说小孩子么,又是这种物质匮乏的年代,年纪小不懂事,按捺不住自己的贪吃,跟人家抢个鸡腿,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多数人顶多觉得这孩子的教养堪忧,还不至于跟他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一般见识。

坏就坏在,这小子心地太狠。

竟然出手就敢殴打主人家,而且,竟然下手还那么黑!

把人家孩子都打得住院了,事后竟然也没有道歉,更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点愧疚与悔恨。

而许玉莲她这个做母亲的,其实也并不合格。

明明孩子做了错事,她却完全没有想到要跟人赔礼道歉。

更没有想到要借此机会,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教他们树立正确的是非观念,让他们懂得如何为人处世。

却一味只觉得是自家孩子被别人欺负了,只一味感叹自己的命苦,只一味怨恨姜大地这个明明算得上是一片好心、想要帮她的人。

而比起被“无辜”迁怒的姜大地来,许玉莲更恨的人,就是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姜英秀了。

没错。许玉莲已经想明白了。

后面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姜英秀躲在幕后,对自己家几个孩子展开的报复行动。

原因么,大概就是为了打伤了三房的七宝这件事。

然而,谁能想到,姜英秀这小丫头,竟然是个笑面虎。

当着姜老太太的面儿,答应的好好的!事后自己不出手,然而躲在背后出的招,一招比一招阴狠毒辣!

许玉莲清楚地记得,雷七奶奶说过了,孩子的烫伤伤口,不能沾水。

结果,这才过去多大功夫?

几个孩子竟然都在那西大泡子里,喝饱了泡子里的脏水回来!

一想到西大泡子里,有那么多大人孩子,有事没事就溜进去游泳,有些没品的男人还会往那里撒尿……那水面上还长着各式各样的水藻、浮萍、水虫……

许玉莲简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个孩子被灌饱了凉水,又为了控水什么的,被颠过来倒过去,折腾了半晌,此时一个个都浑身湿漉漉,有气无力地。

许玉莲哭了一阵子,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到底还是以孩子为重的念头占了上风。

她先是给自己擦了擦眼泪,紧接着又给孩子们擦了擦脸。

轻声安慰着他们,让他们不要哭,不要难过,自己这个当娘的,一定会想方设法为他们出气!

姜老太太虽然听到了,却觉得这话只是哄孩子的,也没有当回事。

许玉莲先给孩子们清理了身体,把脏了的湿衣服都脱下来,然后又用干净的热毛巾,给几个孩子从头擦到脚。

还把头发也清理干净了、用软软的棉布,给擦得干干爽爽的。

最后,又给几个孩子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让他们躺在被窝里睡一会儿。

自己方才出了姜家大院的院门,去找雷七奶奶了。

许玉莲辗转打听了半晌,方才找到雷七奶奶家。

雷七奶奶家的院子门倒是敞着的,不过,进了院子才发现,雷七奶奶竟然不在家。

院子里的人影,其实是雷爱国在捣药呢。

许玉莲忍着尴尬,问道:

“爱国啊,七奶奶这是出诊了?”

雷爱国的脸色冷冷淡淡的:

“嗯,七奶奶去上岭村了。人家来车接走的。”

许玉莲一听就急了:

“啊,那岂不是要很久以后才能回来?”

雷爱国的脸色依然冷冷淡淡的,语气也平平的,没有什么起伏:

“是啊。上岭村老冯家的秀梅嫂子要生了,请七奶奶去坐镇了。

生孩子这事儿,可说不好得多长时间呢。

七奶奶说这种犯血光的事儿,不适合我一个半大小子去,要不然,这会儿我也不可能在呢。”

许玉莲闻言顿时有几分绝望了:

这女人生孩子的事儿,谁说的准?

她不认得这个秀梅嫂子,自然也就不知她是头胎,还是已经生过了几胎了。

不过,不管是生过几胎了,女人家生孩子,可都是要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到底会遇到什么情况,可是谁也说不准哪。

要指望雷七奶奶能及时赶回来,那简直就是做梦!

雷爱国很显然就是眼下唯一能帮到她的人。

然而,自己真的要低头哀求一个这样的半大小子吗?

许玉莲只犹豫了片刻,就咬了咬唇,决定低头求人。

雷爱国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把手头的工具一放,迅速果断地拾掇好了药箱,斜挎着背在背上,爽快地说道:

“是不是孩子的烫伤皮肤沾了水,现在有一些感染?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去看看。要是信不过我,就赶紧去借车,送到县里的医院去是正经。

别这么犹犹豫豫的、耽误时间。”

许玉莲看着眼前这面容俊朗、表情冷淡,语气平平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少年,心头的怨愤,竟然莫名地消减了一大半。

也许,落水的事情背后确实有着圈套,但是,很可能跟眼前这个棱角毕露的少年无关吧。

她的心头莫名地柔软了一下,感觉像是看到了春天的野樱桃,大片大片地开起了粉红色的、云霞一般的花。

她恍惚了一下,然后有几分怅惘地回过了神,见到眼前的少年人,已经背着药箱,走在了前头。

她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衣襟的一角,脚步急急地跟了上去。

……

雷爱国虽然还没有正式出徒,不过天天跟着雷七奶奶耳濡目染,医术其实已经很拿得出手了。

他给几个孩子看了看,拿了定惊安神的药丸出来,用温水化开了,让许玉莲给几个孩子喂下去。

然后还重点检查了许玉莲的儿子身上的烫伤伤口。

许玉莲的儿子其实烫伤不重。

但是,因为伤口沾了水,现在有一些感染的迹象。

而且他在水里泡的比较久,又受到了惊吓,又感染了风寒。

算得上是好几种毛病在一起爆发了。

雷爱国不由得有点儿内心深处直打鼓。他有点不太确定,这种状况,自己到底能搞得定,还是搞不定。

于是,心里十分盼望着雷七奶奶能够早点回来。

然而,之前他对许玉莲说的,并不是假话。

雷七奶奶确实被上岭村来的车给接走了。

而且,确实是为了秀梅嫂子生孩子的事情。

雷爱国心里颇有几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懊恼感觉。

毕竟姜英秀当初提的计划,也并没有打算要这几个孩子的性命。

只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好。

然而,倘若自己救治不及时或者不给力,也许这个孩子,就会生一场大病,指不定这条小命,到底捡的回来,还是捡不回来。

许玉莲见雷爱国神情凝重,自己也不由得有几分慌了神。

这个儿子,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这辈子的指望。

倘若他出了什么事,自己该如何是好?

即便以后可以再走一步,再嫁给别人,再生儿子,可是那毕竟不是这一个了呀!

许玉莲真是心急如焚,忧心忡忡,感觉心里简直就像是有一口锅,锅里都是滚滚沸的热油在煎,在翻滚不休。

雷爱国一咬牙,干脆直接死马当活马医。

自己的本事,他自己心里有数。

简单的病症已经能够手到病除了,复杂的病症,即便治不明白,可是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人给治死了。

他不求能立功,不求能把人治好,只要能给病人续了命,拖过一两个昼夜,别把人干脆利落地给治死了,就不会有啥大事。

毕竟,只要雷七奶奶回来了,甭管他这病情多复杂,雷七奶奶都有把握能把人救回来。

雷爱国心中仔细琢磨了几遍,觉得自己这想法可行,眼珠一转,就打算再坑许玉莲一把。

“这个病啊,若是雷七奶奶在,倒是有至少八九分的把握。可是我来治,顶多就只有三四分的把握。你看,要不要直接送县医院呢?”

听了这话,许玉莲也纠结了:

“小雷大夫啊,你不是雷七奶奶的关门弟子么?这治疗的把握,真的就只有三四分?”

雷爱国十分坦然,一副一丁点都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模样:

“我学艺不精,还没出徒呢,肯定没有七奶奶的医术高了。至于这三四成把握,倒是我的本事。如果用上七奶奶的成药,或许能有六七分把握。”

许玉莲犹豫了一阵子,看着一脸蔫头蔫脑,萎靡不振的儿子,摸了摸脑门,十分烫手,急忙就匆匆下了决定:

“去医院怕是来不及,小雷大夫,你就开方子吧!?”

许玉莲原本是想说的斩钉截铁一些,然而那颤抖的声线和上扬的尾音,生生地把一个肯定的祈使句变成了疑问句,将她内心的紧张不安暴露无疑。

雷爱国眯了眯眼:

“七奶奶的秘制成药,都是名贵的好药材,这价格可便宜不了,你真要给这孩子用么?”

许玉莲咬了咬牙,从衣袖里取出来一个鼓鼓囊塞的、还带着体温的手卷包:

“小雷大夫你放心治,诊金和药费,我一分钱都不待少了你的!”

雷爱国点了点头:

“那我就用药了。放心,就算我治不明白,不还有七奶奶呢嘛。”

许玉莲听了这话,到底是更安慰了,还是更焦虑了,雷爱国没有心情去深究。

他也是第一次独立处理这么复杂的病例。

使出浑身解数,用了七奶奶药箱最里层的续命灵丹,许玉莲的儿子的烧,很快就退了下来。

人也精神了一些,不过跟平时还是没法比。

雷爱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许玉莲说道:

“这个药丸,今天半夜的时候,若是他又发烧了,就拿半碗温开水化开,喂他喝下去。

若是不烧了,就先不用吃。

不过,现在这样子,还不算是彻底痊愈。

我毕竟还没有出徒呢。

回头等七奶奶来了,再让七奶奶给看看,省得留下啥后遗症什么的。”

饶是雷爱国这么说,许玉莲依然觉得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第6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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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玉莲家的三个娃满嘴里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盯着黑乎乎香喷喷的苞米就过去了。

老大倒还知道几分客气,还未开口便满脸是笑,想要套套近乎。

不过几个小孩只顾着埋头苦吃,没人理她。

怀柔政策失败,老三,也就是那个备受宠爱的男孩儿,便更加按捺不住了。

伸手就抢过一个离自己最近的苞米,转身就跑。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一帮孩子都把自己手上的苞米吃得差不多了,不过即使没吃完的,这会儿也顾不上吃。

而是直接一拥而上,把许玉莲的儿子给压倒在地,狠狠地揍了一顿。

两个姐姐仗着自己年岁大些,又是女孩子,扑上去拉偏架。

却没想到,大多数村子里通行的规则——小小子干仗不对小丫头动手——这回竟然失灵了!

两个丫头身上也挨了几下,还有两巴掌打到了脸上,顿时响起来一阵鬼哭狼嚎。

而且,因为是群战,谁打多了谁打少了,也看不大出来。

只听到许玉莲的儿子一声一声哎呦哎呦地惨叫,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出来一块儿完好的地方来了。

打完了,眼见着那孩子白白净净的小脸儿变得肿胀似猪头,这帮孩子嗷地一声,一哄而散。

最气人的是,竟然连苞米和柴火堆都被贼拉麻溜地清走了。

这伙儿人妥妥滴是有预谋的!

闻声急匆匆地赶了出来的许玉莲,只看到满地柴灰,和一身狼狈的三个孩子。

大闺女的头发被抓散了,左右脸上各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儿,嘴角似乎有点流血的痕迹。

小闺女的衣服被扯破了,脸颊上也有两个巴掌印儿,肿的简直像两个馒头。

要说最惨的,还是烫伤还没好利索的儿子。

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块好肉。

她心疼地上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竟然不管碰到哪里,都爹一声娘一声地喊疼。

而那张本来不大的小脸儿,原本白白净净的,这会儿青一块紫一块不说,还肿胀得跟个猪头似的,几乎连她这个亲娘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许玉莲心疼得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白生生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到地上,把刚刚烤苞米的柴堆的灰烬,砸出来一个一个的小坑。

她是真的伤心了。

自己若是不挣命地从婆家脱身出来,自己当心肝肉一样疼的几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个罪?

可是,一直呆在那个家里,她活得下去吗?

自己明明只有二十多岁,却已经枯萎得像是快五十岁了……

来了姑姑家,虽然要时时处处地小心翼翼,使出浑身解数察言观色,讨姑姑的欢心,换来她对自己的庇护。

然而,她的身心却仿佛褪去了一层又一层无形的枷锁。

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呼吸也变得顺畅了。

她不是没想过要像别的小寡妇一样,老实本分地苦苦煎熬一辈子。

然而,她心底总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让她不想就这么认命。

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跟那样一家人,纠缠到死?

许玉莲心中十分迷惘,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

许玉莲带着三个受伤的孩子,满脸泪痕,悲声一片,慢吞吞地进了姜家老宅。

姜老太太一看侄女娘几个这副惨样,顿时怒发冲冠,感觉一股怒气都拱上了头顶:

“谁家的臭小子欺负我家宝贝儿了?赶明儿个让四丫头削他去!”

许玉莲听了这话,顿时顿住了脚步,脑子里的一片雾茫茫,竟然像是刹那间忽然点亮了一盏灯,所有的迷雾都被照亮了。

姜英秀!四丫头!一定是那个面上笑眯眯,实际却脏心烂肺的丫头片子使的坏!

姜大地之前跟自己透风的时候,那份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自己虽然觉得他小题大做了,却能够感受到那份焦虑的真实。

而姜老太太说得那么轻描淡写,那丫头片子也当场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自己竟然还以为是姜大地这个怂货,过度紧张了!

却全然没想到,那丫头竟然真的不是个善茬!

那边姜老太太已经大呼小叫的喊人去找四丫头了。

结果当然是找不到人的。

姜老太太一腔愤怒无处发泄,于是又把姜大地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骂得姜大地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简直就没有这么憋屈的时候。

当然,过去姜老太太骂他就是家常便饭,一顿又一顿,哪天都得有,少一天都不行,内容还挺丰富,基本不待重样儿的。

然而,那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不甘,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和畏惧。

至于现在,他每天都享受着姜老太太的怀柔政策,早都被哄习惯了。

这会儿被骂成这样,虽然心底是深处,浮起一丝熟悉的亲切感,然而一个习惯养成了,又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呢?

这么受气,简直不能忍!

姜大地当场就硬邦邦地把姜老太太给怼了回去:

“这事儿喊四丫头做啥?又不是四丫头把人给打了。那村里的猴孩子们多了去了,四丫头就算再怎么厉害,也管不过来那么多人哪!”

姜老太太被这番话怼得接不上气来,简直要疯:

“你说啥?你个老三哪,你丧良心了哪!竟然敢跟你娘这么大呼小叫地……”

许玉莲拉了拉姜老太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把她接下来的一长串骂声都给拦住了,自己柔声说道:

“三表哥,姑姑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看到我的孩子受了欺负,怕我想不开,这才生气了。着急上火了,所以说话的语气就急了。你可不要怪她啊。”

姜大地瞬间脸红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局促不安:

“哪能呢。不怪不怪,我知道我娘就是这个脾气……”

许玉莲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继续说自己的:

“姑姑想喊四丫头过来,也不是你以为的这个意思,就是想让四丫头帮忙打听打听,这孩子被打成这样,到底是谁下的手。”

许玉莲伤心地抹了抹眼泪,这会儿她倒是不用装,她是真伤心了:

“三表哥。我也不是要把人家怎么着,可是这孩子被打得这么重,好歹得知道因为什么吧?

好歹得给我个说法吧?

难道是看我这样的寡妇人家,无依无靠,软弱可欺?

或者说,你们杨树沟子村人的厚道名声,其实都是假的?”

这么说可就严重了。竟然还影响到了村里的名声?

别说姜大地受不住,连姜老太太都有几分赧然:

“那哪能呢?这就是几个小屁孩不懂事!小孩子欺生,见到生面孔,再有点啥冲突,肯定要打架的。村里人大部分都还是很仁义的。”

许玉莲捏着小手绢儿的角落,抹了一把眼泪:

“不是我不依不饶,实在是,这孩子被打得也太可怜了!”

许玉莲说着,想到自己的种种委屈,不由得悲从中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越发衬得她的脸颊美丽动人。

别说姜老太太看着心疼,姜大地也跟着手足无措起来,他急得几乎都想亲自动手帮许玉莲擦干那些泪珠儿了。

可是他只敢远远地看着,却不敢上前。

看着许玉莲伤心落泪,姜大地心里的一股邪火就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这会儿浑然忘却了姜英秀的凶猛,只想要拎着她的领子,喝问她为什么不好好照看好表姑家的孩子?

然而,姜英秀既然不打算让他们找到,自然有的是地方去。

姜大地气势汹汹地回了一趟三房,还是没找到人。

不光姜英秀没有回来,其它几个孩子,也没有一个在的。

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姜大地无奈地回了老宅,跟姜老太太复命:

“娘,四丫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屋里屋外找了好几圈儿,一直都没找着她人。说不定已经回县上了。”

姜老太太很是不爽:

“四丫头颠颠儿地回来一趟,这就又回县上了?她这是要干啥?做贼心虚吧?”

姜大地忍不住又给姜英秀辩解了两句:

“那不能。娘,四丫头的个性你还不知道?她要揍谁不是嗷地一声就直接动手了?这事儿肯定跟她没关系。”

……

姜英秀此时正在村东头的破房子里,听着几个小伙伴儿的作战计划汇报。

第一阶段,就算是收工了。

第二阶段么,准备工作才刚刚开始。

既然许玉莲的三个孩子已经被胖揍了一顿,就算是稍稍把七宝他们吃的亏找补回来了一点儿。

不过,他们既然已经上当过一回,想要再把人引出来,可就难了。

几个小脑袋瓜儿凑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又散开了,除了在屋里的几个人,再也没有谁听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姜英秀稍稍有点担心:

“这么干,后果会不会太严重了?回头你们会不会惹麻烦?”

“没事儿,四丫姐,你就擎好儿吧!”

很快,几个人便分散开,分头出了那间破屋,纷纷各自行动起来。

……

姜大地见帮不上什么忙,有些讪讪的,后来干脆去请了雷七奶奶来,好给许玉莲的几个孩子看伤。

雷七奶奶带着雷爱国就来了。

雷爱国背着药箱。

雷七奶奶颤颤巍巍地走着。

话说这老太太似乎总是一副这么颤颤巍巍的形象,让人随时担心她会摔一跤,然后就爬不起来了。

不过事实上她一直走得稳稳当当的,腿脚相当有力。

虽然雷爱国扶着她,但是其实,完全不用雷爱国扶着,她也一样能翻山越岭,跋山涉水。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从来没有耽误过一个需要出诊的病人。

姜大地恭恭敬敬地引着雷七奶奶,进了姜家老宅。

路上已经大致说过了这个情况,雷七奶奶也没有言语,只说要看过了病人再说。

见到人之后,雷七奶奶给了个出人意料的诊断:

“伤势没什么大碍,都是挑着难看的地方打的,实际上没有什么内伤。

倒是那烫伤的部分,有点棘手。

如果晚上发热了,就还是得喝些退烧的药。倘若不发热,就继续抹上回开的烫伤药膏。”

许玉莲认认真真地听着,全程态度都非常温和有礼,不复之前那种激动伤心的样子。

雷七奶奶暗暗点头。

她走村串镇,登堂入室,见过的各种各样的人家,多了去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人生本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四角俱全的事儿。

雷七奶奶的阅历里,见过的各种各样的女人,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苦。

各式各样的女人,有着各式各样的苦。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日子过得一点都不苦的女人。

大户人家不缺吃少穿,不用日日劳作,甚至还能穿金戴银,使唤下人,但是,依然有他们的苦楚。

小户人家,虽然日子过得轻松一些,人心似乎平和一些,却也依然有他们的苦。

贫穷与劳作姑且不提,单单是这日子过得顺溜不顺溜,就全都看个人的命运与修为了。

命好的固然不用提,命不好的,却也各有各的过法。

有些人生生地能把一地鸡毛的琐碎,过成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另一些人却能把那三分的苦日子,生生熬成十分的黄连汤子。

这个许玉莲,一看就是个能从黄连汤子里头,喝出来回甘味儿的高手。

雷七奶奶因此也在给几个孩子治疗上头,使出了浑身解数。

留下了散结去淤的药酒和治疗烫伤的药膏,以及内服的压惊的药丸,雷七奶奶就报了诊金和药费的价格:

“一共八块二。”

姜大地的手一顿。

他本来是按照最多五块钱的数目准备的。

他兜里的银子,这些日子花的痛快。

毕竟姜英秀给家里的钱不算少。而沈春柳又把什么都交给他了。

基本上每次来老宅一回,之后两三天内,姜大地都要花点银钱走礼,这些日子下来,零敲碎打的,已经不剩多少了。

这钱也不能都花在雷七奶奶身上吧?

第6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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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立flag了,oo

大家过几天再看,爱你们,づ

村子里的大事小情,往往都像是长了飞毛腿,很少能在自家过夜的。

一般都是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可以传的满屯子都是。

倘若,再赶上集日,基本上,几天的功夫,就能传遍十里八村。

杨树沟子村的老姜家,再一次登上了十里八村流行八卦的头版头条。

姜大地这个蔫吧人,竟然做了大人物才能做到的事——他,离婚了!

而且,还被他爹打折了腿!

当然,姜大地被打断的腿只有一条,另一条也有些轻度的损伤,但是这话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变成了姜大地的两条腿,都被打得齐根折断了,以后说不定就要瘫吧在炕上……

姜家人,乃至远在沈春柳娘家的沈家人,

沈春柳听到了,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就想要去老宅看看姜大地,还想自己出力照顾他,把他给伺候好了。

但是,看着姜英秀、姜英俊他们几个孩子的脸色和眼神,她就有点不敢轻举妄动了。

于是就拉着姜英秀抹眼泪:

“四丫头,你爷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呢?你爹真的被打瘫吧了吗?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也没个人伺候他……”

说到这里,沈春柳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周围的空气怎么那么安静呢?

抹了抹眼泪,抬眼一看,被自己拉了半天胳膊,絮叨了半天的大闺女,四丫头姜英秀,这会儿的脸色,已经被锅底还黑了。

另外几个小家伙,现在都一脸的乖巧安静,一个个缩着脖子,简直就像雪地里的鹌鹑似的。

沈春柳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张了张嘴,说道:

“四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你爹他……这也太可怜了……”

紧接着不等姜英秀说什么,又忙忙地插了一句:

“四丫头,你爹他……他再怎么不好,终归是你爹啊。你要是都不去看看,不去伺候他,村里人会怎么看你?”

姜英秀没有说话。

村里人怎么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难道还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山旮旯里头咋地?

即便我真的一辈子窝在这个山旮旯里头,谁敢对我说三道四,我也能要他好看!

只不过,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

她的想法,沈春柳是不可能明白的。

就像是她来的那个世界,五六十年代生人,跟八零后九零后,对待网络游戏的态度一样。

而当八零后九零后老去的时候,一样会遇见他们看不惯、年轻人却趋之若鹜的东西。

代沟这种东西,其实只存在于不同代人之间,跟年代、时代之类的,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姜英秀苦笑了一下,她不知该如何给沈春柳解释,所以,只好强势一点了:

“老宅你就不要去了。我会抽空过去看看的。如果你觉得非去不可呢,就让六丫她们过去看看,回来把情况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你们两个刚刚离了婚,村里人这会儿可都看着呢。

刚刚离了婚,就巴巴地送上门去,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人家说你自甘下贱,你就愿意?

再者说了,就算你的名声,你不爱要,可以不要,那我们姐妹几个的名声呢?你也一点都不顾及吗?”

姜英秀一番话,句句如刀,听得沈春柳又开始泪流不止: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你爹……你爹也太可怜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么狠,肯定不会愿意照顾他的……”

姜英秀翻了个堪比华妃娘娘的大白眼:

“你咋知道人家肯定不会照顾他的呢?

再说了,人家有亲爹、亲娘、亲妹子、亲侄子、亲表妹、亲侄子媳妇儿,一屋子人都在呢!

哪里轮得到你操心?

而且其实六宝早都偷偷跑来告诉我了,我爹就是受了点皮肉伤!

看着血糊漓啦的挺吓人,其实压根儿就没有多大事儿!

才不像外头那帮人瞎传的那么邪乎呢。”

沈春柳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姜英秀再次奉送华妃娘娘版本的大白眼一枚:“爱信信,不信拉倒!”转身就要扭头走开。

然而这个态度,却出奇地有效,一下子就安抚住了沈春柳。

她总算不抱着姜英秀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自顾自说个没完了。

申请也有几分松弛了下来。

姜英秀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哄孩子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哄一个已经成年了,甚至已经年纪一大把了的孩子,是一件更累的事情。

姜英秀其实不怎么在意名声这种东西。

不,应该说,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名声这种东西。

她更喜欢活得畅快,过得恣意。

说白了,就是从小被宠坏了,而且有钱、有才、有颜,所以她上辈子任性了一辈子。

因为心底的善良和柔软,很多时候,她吃点亏什么的,也压根不在意,笑笑就过去了。

但是,她自己愿意吃亏,是一回事。

她不愿意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者说,她若是真的不愿意的时候,谁又能给她亏吃呢?

姜英秀对沈春柳还算得上是包容的。但是,也仅止于包容而已。

对于六丫她们几个,她还有几分当做妹妹看待的情分。

但是对于沈春柳这个“娘”,姜英秀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成母亲的角色,来看待、或者亲近。

就像姜大地被打断腿这件事吧。

下黑手造成他断腿的人,又不是沈春柳。

前脚刚离了婚,后脚又巴巴地凑过去,这算怎么回事儿?

即便沈春柳的思想观念转变不过来,不能做到再走一步,而是非得要带着几个孩子自己过,熬完后半辈子……

就算那样,也比跟着姜大地那么个糟心的东西,憋屈一辈子强吧?

呃,也许她不该替人家沈春柳做决定……

可是,姜大地之前做出来的事情,姜英秀真不觉得有挽回他的必要。

反正,他对这个家的作用,也就是偶尔镇个宅而已。

沈春柳虽然被安抚住了,姜英秀却并没有清净下来。

她刚刚摆脱了沈春柳的“纠缠”,几个小不点儿就撅着小嘴儿,绕着姜英秀,拉着她的衣襟,凑到她跟前,一脸的不开心:

“姐,姐,咱爹真的瘫吧了吗?”

“姐,你是不是骗咱娘的,我咋没见过六宝过来涅?”

“姐,你为啥不让咱娘去看咱爹啊?咱爹再不好,咱娘去看看他,不也显得咱娘大度吗?”

几小只七嘴八舌,纷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有刚刚“伤愈”的七宝淡定地躺在炕头儿望天儿,没有参与进来。

姜英秀微微叹了一声,跟几个小的,她其实还是有几分耐心的。

不过,由于时代背景的差异,她到底还是很难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至少,让这几个孩子能够理解和接受,好像并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她还是打算稍稍解释一下。

她环视了一下几小只,问道:

“你们还记得咱们在老宅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姐姐为什么说起了这个,不过却都懂事的点点头,八丫反应最迅速激烈:

“吃不饱,天天挨饿!”

姜英秀也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那个时候,咱们天天都在挨饿,可是,咱爹问过咱们一句吗?”

几个小娃娃不说话了。

姜英秀又问道:

“前些日子,咱爹咱娘让人家一哄,就把家里的吃的用的,都漏了白,给这个送,给那个送,问过你们乐意不乐意吗?”

几个小娃娃都摇了摇头。

虽然在他们的观念里,家里的东西,大人怎么处置,都是对的。

然而,哪个孩子看到嘴边的好吃的,自己还没有舍得吃,就一眨眼成了别人家的,心里能过得去呢?

这回抢答的,又是一门心思惦记着吃的八丫:“总觉得我们都是丫头片子,吃了好东西就糟蹋了!”

姜英秀又问道:

“前一段,咱爹天天长在老宅,为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几个小娃娃不吭声了。

他们其实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但是却不敢说出来。

姜英秀也没有逼问他们答案,而是淡淡地笑了笑,就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前几天,七宝的脑袋为啥开瓢了,你们总算知道吧?”

几个小娃娃的脸色都变了。

当初,姜大地如果伸手制止的话,七宝其实未必会伤的那么重。

又或者,七宝可能根本就不会受伤。

几个孩子因为这件事,对姜大地的怨气都很大。

又因为离婚这件事,在这几个孩子心中,姜大地是他们的父亲,但是也是无情地抛弃了他们的人。

然而,这一些的怨恨或者说负面情绪,在“姜大地的腿被姜老爷子给打断了”这件事,沸沸扬扬地流传开来以后,就都几乎变得冰消雪融,已经被焦急担心的情绪所取代了。

姜英秀故意把这一件件过往都摊开来说,只是为了唤起他们的记忆和感情。

此时,因为姜大地受伤了,而对他产生同情,甚至是原谅的情绪,其实是很符合几个孩子的性格的。

但是姜英秀没打算原谅他。

她不能决定几个孩子怎么选择,只是想要提醒他们:

“你们的父亲,他从来就配不上父亲这个称谓。”

然而,这种话她也不能直接说。

只能暗示到这一步了。

至于他们到底要不要去探视或者照顾姜大地,毕竟他们是子女,跟沈春柳的情况不一样,她不打算干涉。

至于她自己么,去看是绝对会去看的。

不过,她绝对是去看热闹的!

且不说姜英秀这边如何露出诡异的微笑,姜大地这边,却是痛不欲生。

他的腿很痛,屁股也很痛。

所有受了伤的地方,都痛得要命。

而最关键的还是,姜老爷子最终也没有把他送到县医院去挂水。而雷七奶奶这回给他用的药,不知道为什么,敷起来疼得就像被针扎一般。

虽然药效倒是挺不错的,但是这个滋味,真是够了。

姜大地伤病在身,却无人照料,心里也十分凄苦。

姜老爷子把他打坏了,自己也有几分后悔。

不过,对姜老爷子来说,跟大队长一块儿去赚工分儿才是正事儿。

别的事儿,哪一件都没有种田重要。

所以他只在早晨出门前,晚上回家后,来看一眼姜大地的伤势,顺便说教两句人生的道理,然后便毫不留恋地走了。

姜老太太白天倒是来看过他,也说要照顾他。

但是,真正让她动手做事,除了照顾姜老爷子,别的事,她似乎都做不那么明白。

就说照顾姜大地这件事吧。

姜大地腿上的裤子被打烂了,跟模糊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会把他的裤子剪掉,把伤口的碎布清理干净,然后再孵上药膏。

而到了姜老太太这里,姜大地的伤口竟然跟裤子沾到了一起……

光是这个描述,听在耳朵里,就赶跑了姜老太太的全部勇气。

于是,她抓壮丁一般,把心爱的侄女许玉莲给派了过来,让她帮忙伺候姜大地。

可是,许玉莲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呢?

她恰到好处地“病”了。

只说头痛。

头痛这个病呢,引起的原因很多。

即便是现代社会的医疗条件,头痛也很有可能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而既然查不出毛病来,大夫也就不敢开药。

雷七奶奶倒是生猛,给许玉莲把了脉,又问了问一些详细的症状,竟然还真的开了方子出来。

然而许玉莲听人念过了药方,方才知道,这里面的主要药材竟然是丹参、黄芪、大枣、枸杞子之类特别常见的药材。

这个方子的主要对治方式,就是补气养血。

不过,这个方子的优点就是每一味药的味道都还不错,虽然有些中药味,但不苦。

属于捏着鼻子可以轻轻松松一口闷的那种。

许玉莲找到了钱丽娟,拜托她帮忙照方抓药。

为了效果逼真,也为了下一步能够合作,许玉莲还特意从自己的私房里头,拿了些现钱出来。

钱丽娟不愿意姜英杰太过辛苦,自然不会放过这正大光明地赚钱的机会。

于是钱丽娟揽下了抓药、煎药、喂药的工作,让许玉莲几乎后顾无忧。

第6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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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你们,づ

再也不立flag了……大家先睡,欠的账我会慢慢补上的……

5555不知道你们还有多少人木有抛弃我oo

姜英杰接了钱大丫,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把她带回自己家,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姜大山发了狠,已经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要了,更何况钱大丫这个还没娶进家门儿的儿媳妇儿。

可是如果让她回老钱家,姜英杰又于心不忍。

钱大丫原本好端端地在家备嫁,若不是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所谓“家人”,她现在说不定都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又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受这么痛的折磨?

那些伤害她的混蛋吃了枪子儿,可是同样该算是罪魁祸首的钱家父子却屁事没有,只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就完事了。

钱大丫住院期间,他们还曾经到医院去闹事。

自己怎么能让大丫再去面对这两个人渣?

那么,到底把钱大丫安置在哪里好呢?

姜英杰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地方最合适,就是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儿,那都是没说的人。

他们家只有四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小子。

三叔私心里知道自己够呛能生出儿子来了,指望着将来动弹不动的时候,靠侄子养老。

所以也一直对自己这些侄子们都很好。

自己婚事当天,三叔也跟着跑前跑后的,钱家出事的时候,他简直比自己还着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自己豁出脸面求到他们家门上,他绝对不可能会袖手旁观。三婶儿心善,大丫找着的时候,三婶儿和四婶儿都哭了。

四丫头虽然厉害,但是也是个面恶心善的。

她要是反对,自己就给她跪下,到时候就算她再不乐意也得答应。再说她上头还有四叔和四婶呢。

有三叔和三婶儿压着她,谅她翻不过天来。

姜英杰直接带着钱大丫去了公社,拿着从宋三斗那里软磨硬泡来的介绍信,带着钱大丫就去办了结婚登记。

当初二丫跟二妹夫结婚的时候,为了扯这个结婚证,还是二妹夫那边托人改了年龄。那一阵子二婶儿见天的说二妹夫好,乐得都能看见后槽牙。

大丫是摆酒那天出的事儿,想必是不会乐意再摆酒了,那么结婚登记这个事儿,也大小算是个安慰。

姜英杰跟钱大丫到公社办事的时候,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窥探的目光。

毕竟钱大丫这个案子,在镇上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钱大丫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瑟缩。

姜英杰却一直握着她的手,摆出一副护着她的姿态。

这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大胆的行为了。

然而众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人说什么难听的。

毕竟能在公社上班的,大部分也都是有素质的人。

姜英杰把结婚登记和户口迁移的事情一股脑都办妥了,还给办事员散了一圈儿喜糖,方才带着钱大丫回了杨树沟村。

他们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估摸着他们走远了,这些人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大部分人,都认为姜英杰这么做,很有担当,很靠谱,很爷们儿!持这种观点的,个顶个都是年轻人。

不过也有一部分声音坚持认为,姜英杰这么娶了个破鞋,那就是缺心眼儿加窝囊废的表现!

媳妇儿还没进门,头顶就绿成一片大草原了!现在他逞强把这媳妇儿娶了回去,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到时候肠子都悔青了也不赶趟了!

持有不同观点的两方,各执己见争辩起来。

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

姜英杰办完事,径直带着钱大丫回到了杨树沟子村。然后直接去了三叔姜大地家。

三叔三婶都不在,他们跟着生产队上工去了。姜英秀去上学了。

只有六丫、八丫、六宝、九丫四个小不点儿在家。

姜英杰猛然意识到,六宝这孩子过去喜欢跟在四宝、五宝屁股后面玩,也喜欢猴猴在姜老太太屋里,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乐意跟六丫、八丫凑做堆了。

姜英杰想了想,决定先把人安顿下来,而没有直接到大田里去找姜大地。

他也不是头一次来三房,知道房子的格局,于是一边扶着钱大丫到了姜大地夫妻俩的屋子门口,一边问了问六丫的意见:

“六妹妹,我找三叔三婶儿有点事儿,我跟你嫂子在这屋歇会儿行不?”

六丫哪里会说不行?

她不光让姜大地和钱大丫进了屋,还给他们俩人倒了水。

给姜大地倒的是一杯白开水,给钱大丫倒的就是红糖水了。

钱大丫获救以后的事情,村里早都传开了。

四丫听过的种种流言,六丫、八丫都听过。小姐俩问过姜英秀这个问题,姜英秀回答得特别果断:

“咱们就是论事。我虽然不喜欢老钱家人,但是在这件事情里头,钱大丫没有什么错。她就是个受害者。谁爱笑话她,咱们管不着。但是咱们不能笑话她。”

姜英秀想了想,又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补上一句:

“谁要是因为这事儿,跟着村里那帮长舌妇讲究钱大丫、笑话钱大丫的,发现一次,扣一个月的零嘴儿。”

六丫和八丫心说,谁有那闲工夫,关心钱大丫是哪棵葱,哪头蒜啊?

再者说,这扯老婆舌也不是啥能让人脸上有光的爱好……

跟嚼舌根比起来,还是好吃的更重要。不,是重要一千倍,一万倍!这点账儿谁还算不过来咋地?

俩小丫头明白了姜英秀的态度,自己的态度当然是跟着亲亲四丫姐走了。

所以,对于姜英杰带着钱大丫来了自己家这事儿,俩人并没有觉得反感。

六丫给钱大丫倒了红糖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她面前,还很认真地关心她道:

“嫂子你千万别客气,到这来就跟个人家一样。”

“嫂子你喝水吧,我放了红糖,可甜了,就是有点烫,你吹吹再喝。”

钱大丫听着六丫的童声稚语,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就下来了。

今儿个一天,是自打出事以来,她哭得最多的一天。

当初她被掳走,沦落到贼窝里,被那几个禽兽给轮番祸害了,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

自打亲娘去世了以后,她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别人对她的好。

今儿个自大姜英杰亲自去接她,又带着她去扯结婚证,还把她的户口迁到自己的户口上,她才知道姜英杰为了跟她在一起,已经从姜大山家分家出来了。

在那之后,她好不容易收住了感动的眼泪。

结果小小的六丫这么质朴又亲切的关怀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她给弄哭了。

其实自打出事以来,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成了邦邦硬的大冰坨子,还是成千上万年,都化不开的那种。

没成想,今天她的心,竟然软得一塌糊涂。就那么从一块邦老硬的大冰坨子,一下子就软和地化成了一汪水。而且水面上,还有白色羽毛的水鸟轻柔、舒展地飞过……

姜英秀比姜大山夫妻俩先到的家。她赶路飞快,路上一直琢磨着,晚上该弄点什么吃。既要不动声色地改善家里的伙食,又不能太张扬、太招摇。也是很费心思的!

不曾想,到了家,竟然有两个不速之客等着呢。

姜英秀还未来得及揣测二人的来意,姜英杰已经开口了:

“四妹妹,你回来了。”

姜英杰和钱大丫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干等着也无聊,两人又都是勤快能干的,所以喝过了水,就起身开始干家务。

姜英秀到家的时候,这两位已经把家里立立整整地拾掇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两位都是踏实过日子的干活儿人,就这么拾掇了一番,就把姜大地家拾掇得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姜英秀看到钱大丫并没有惊讶,而是开口便说道:“大宝哥,大丫嫂子,你们来啦!”

声音欢快而又自然,并没有透出任何不欢迎的意思。

姜英杰略一犹豫,开口便跟姜英秀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四妹妹,大哥今儿个来,是有事求你。”

“大宝哥,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我可当不起这个求字。”

“是这样的,我和你嫂子没地方去了,想求三叔三婶儿收留我们一阵子,等新房子盖起来了,我们就搬走。”

“大宝哥,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一听到姜英秀是拒绝的意思,姜英杰满脸的希冀都化作了失望,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钱大丫没有说话,六丫、八丫,都年纪小,不知道利害。

这四丫头都在县一中上学了,还是自己连着跳级跳了两回的,可见是个聪明的,当然也就知道,三房一家子的丫头片子,确实不能跟自己这样名声有污点的人扯在一起……

她不伤心,也不难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她看着姜英杰的样子,就难免觉得有几分心疼。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姜英秀继续说了下去:

“大哥,这事儿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咋非得用这个四六不着边还得罪人的呢?”

四丫头那眼神,明明白白就写着“你是不是傻”?

姜英杰挠了挠后脑勺:“四丫头,你啥意思说明白点行不?”

姜英秀笑呵呵地说道:

“大宝哥,这事儿多简单哪!你不光是大爷大娘的亲儿子,也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子啊!

现在咱们姜家分家了,老宅那里空出来那么多间房子,那么大的地方,咱爷咱奶平常不得挺寂寞的?

你带着嫂子住进去,天天孝敬爷爷奶奶,让两位老人过得乐乐呵呵的,不比跟我们挤在这里强?

最关键的是,我爹是你爹的弟弟,没立场跟你爹作对。

但是咱爷爷奶奶是你爹的爹娘,他就算不乐意,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这么简单点儿账,你咋还算不明白涅?”

姜英杰听了,顿感恍然大悟,于是也不等着姜大地回来了,直接带着钱大丫去了老宅。

等到这夫妻俩走了,姜英秀擦了擦汗,心说幸亏自己先到家了,不然如果让姜英杰直接求到了姜大地头上,他肯定得心软,必然第一时间就会答应他,让他们夫妻俩搬进来。

但是姜英秀不乐意他这么干。

因为,首先姜大山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姜大地作为姜大山的兄弟,若是帮了姜英杰,必然要得罪自己的大哥。

而他若是有主见,有坚持,也不要紧,得罪了就得罪了。

但是他只是心慈面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到时候他就会把姜英杰和姜大山父子俩两头都得罪了,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最后还得受一肚子气。

他就算不敢发作到自己头上,沈春柳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再一个,他们夫妻俩可不像姜大地夫妻俩那么好糊弄。到时候自己再变着花样淘澄各种好吃的,就不方便了呀。

所以,但凡能避免这种局面,一定得想办法避免。

其实倘若姜英杰把事情办砸了,老宅那边不留下他们俩,自己也不是不能收留他们。

只是,自己出钱可以,出力可以,出主意想办法也都可以,但是倘若要为了他们,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这就有些过了!

更何况,姜英杰这事儿,最佳方案显然就是住到老宅去,然后等新房子盖起来,再搬出来。

老宅只有姜老爷子、姜老太太夫妻俩,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姜秋菊。

若是钱大丫肯下力气,姜英秀可不信她能搞不定姜秋菊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而刁蛮的姜老太太虽然不好惹,可是毕竟姜英杰是她的大孙子,心头肉,只要姜英杰能搞定姜老爷子,搞定姜老太太就又简单了几分。

最关键的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若是开了口,姜大山怎么着也怨恨不到姜大地头上。

而牛桂花心里头,只要姜英杰过得好,别的都是浮云。

所以有她在里头使劲儿,姜英杰夫妻俩的日子,很快就会走上正轨。

这真的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了。

第6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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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多数人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小孩子的变化就更加明显了。

就连姜英秀这个先天基础没打好的小矬子,都窜了一截个子。

现在,姜英秀跟同龄人往一块儿堆儿一站,身高差距已经不那么明显。

嗯,也就只比别人矮上半个头而已了。

因为空间的长期作用,姜英秀原本不算多么出色的外表,这些年的变化一直是良性的。

俗话说,一白抵三俏。

还有一种说法是,一白遮百丑。

姜英秀的皮肤,不只是白皙润泽,还特别清透,看着就干干净净的,目光一落上去,就会舒服得让人觉得,一点都不舍得移开眼睛。

即便是跟四房的五丫、七丫站在一起,姜英秀都不会被人忽视。

然而,姜英秀明明是五官平常,气质内敛的那一个,似乎应该泯然众人才对。

而五丫和七丫却是那种风姿楚楚、我见犹怜的美人坯子,属于站在哪里,都容易把身边原本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反衬成土坷垃的那种存在。

她们这种能把普通人反衬成土坷垃的特质,遇到了姜英秀,却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了。

更有意思的是,当姜英秀和姿色平平的普通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上那种普通人的气质,就会显得更为突出。

你可能很难注意到她身上那些精致美好的细节。很难注意到她的眼睛多么明亮,她的五官多么恰到好处,她的声音多么清澈,她的光彩多么夺目……

这真的是个十分奇妙的现象。

当然,姜英秀身上的衣服一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还总是戴着丝巾、纱巾或者围巾,什么颜色都有,从来不摘。

即便是夏天,别人都穿短袖穿裙子的时候,姜英秀也喜欢穿长衣长裤。

脖子上也依然戴着丝巾。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选择戴着的丝巾的颜色,都是这个时代众人最为偏爱的流行色彩红色。

因为,当初只出现在她颈部的那种血色的纹路,现在已经从颈部偏下的位置,蔓延到了她上半身的一半。

如果脱光了衣服,就会看到,她身上那些血色的纹路,仿佛狰狞燃烧着的妖异美丽的荆棘丛,而且在那荆棘之间,还开出了大朵大朵绮丽的花来。

像一块紧紧贴住了皮肤的、疯狂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的特殊披肩,也像是大面积的、没有死角的、纷纭繁复的刺青。

空间之灵“小灵”的身躯上,那种黑色和暗金色的纹路交错盘桓,几乎遍布在它的全身……

它已经重新陷入沉睡许久了。

失去了小灵的帮助,虽然它平时给出来的帮助也有限得很,姜英秀还是不开心了一段时间。

不过,她不爱哭。

那段时间,她只是表现得异常沉默。

通过自己不断的摸索,姜英秀发现,空间的使用方法,其实相当有讲究。

像她之前的用法,都太随意,太野蛮了……

不过,好歹也算是歪打正着。

只是这“荆棘刺青”这是姜英秀给她身上和小灵身上的那种纹路取的名字的来历就有点复杂了。

具体它是怎么回事,姜英秀还没有彻底弄清楚。

但是,根据这么多年的实践,有几点可以确定:

每当姜英秀动用了功过格上的点数,尤其是“过错点”,这“荆棘刺青”就会开始在她身上,和空间之灵身上,同步开始蔓延。

而最开始,这“荆棘刺青”就是从空间之灵身上开始出现的。

而当她停止使用“过错点”转而使用“功绩点”,那种已经出现的“荆棘刺青”就会停止蔓延,但是并不会消失。

而当她做了一些导致“功绩点”和“过错点”都大幅度增长的事情,比如又找了些玉石给空间加餐,或者诱捕了一些魂魄,那么,这“荆棘刺青”就会消退掉一些。

但是,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姜英秀在头一次发现,给空间投喂了一些玉石加餐之后,这“荆棘刺青”消退了一小部分,她特意去了临省的一个玉石矿。

虽然那里只是个小矿场,开采量不是很大,但是后世在那里发现了一条更大的玉石矿矿脉。

姜英秀上辈子跟着大哥公司里的采购团队,走过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珠宝原料产地,因此对那个玉石矿脉有几分印象。

所以,为了让这“荆棘刺青”消退,姜英秀悄悄地独自去了一趟那个后世才被发现的玉矿矿脉。

从那里“劫掠”了一大批玉石。

几乎将空间都填满了。换来的结果是,空间面积再度扩大了不说,而且还升级成了上中下三层的结构……

然而,她身上的“荆棘刺青”,仅仅消退到了颈部和肩部,就不肯再往后退哪怕一丁点儿了。

从那以后,她的心境,就变得无比淡定了。

那种淡定和成熟,简直像是一个见惯了人生百味、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老人。

心理年龄,比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都要大。

这玩意儿既然无论如何都弄不掉,大概是说明,她已经滞留在“恶”的道路上,只能越滑越远,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后退了吧。

不过,哪怕结局注定要灰飞烟灭呢,只要活着的时候活得恣意了、活得畅快了,不就够了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有几个人能够一生适意?

灰飞烟灭又如何?反正后世人人都得火化,谁死了还能不变成一把灰咋地?

想通了这一点,姜英秀的心情就开朗了很多。

然而,毕竟是面临着这种随时随地可能会灰飞烟灭的威胁,再怎么洒脱,也不能做到笑得像个孩子了。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夸奖姜英秀变得有大人样儿了,格外沉静、懂事了。

殊不知她心里,经历过了劫后余生、重获一条性命的惊喜,经历过了一夜暴富的窃喜,经历过了神器在身的洋洋自得,经历过了万念俱灰的绝望,也经历过了大悲大喜之后的释然。

姜家众人的事情,她已经不再那么在意。

反正六丫她们现在个顶个的厉害,几乎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七宝虽然刚刚开始上小学,而且赶上了停课,不过经过几年的观察和试探,姜英秀可以确定,这个娃确实也被穿了。

不过,他更有可能是来自未来的本土土著重生者,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是来自未来的平行时空的穿越客。

几小只越来越懂事能干,而且还有七宝这个隐形的定海神针存在,再者说,沈春柳经过姜大地和许玉莲结婚的事情的刺激,已经变得接近于一个刚强的母亲了。

姜英秀对“家里”颇为放心,于是,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红小兵全国大串联的队伍。

出于好奇,姜英秀头一次尝试了乘坐传说中的闷罐车。

当然,本来也有些其他的车可以选择的,不过,黑瞎子岭这片地方,红孩儿造反的力量,其实有点弱,敌不过家家都有的、彪悍得有点不知进退的家长……

除了一些极个别的那种被专政的家庭,大多数普通人的家庭里,家长的权威,其实还是不容置疑的。

当矿工的老爹,当农民的老娘,甭管是谁,一咬牙一瞪眼,孩子立马就变身为乖宝宝。

没办法,实在是皮带啦、鞭子啦、柳树枝子啦,留给自己的身体记忆太深刻了!

所以在西麓县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正常运转的车次,竟然没有受到红小兵们太多的干扰。

他们大多每次出门都选择了乘坐闷罐车。

而且,由于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的引导,考虑到其实闷罐车是时代偶像解放军同志经常坐的,红小兵们的心情不仅不觉得沮丧或者低落,反而特别的兴奋。

毕竟在这个时空,军人绝对是真正的时代偶像,比后世的流量小花之类都要更加令人迷醉。

毕竟小花们只能收割一定年龄段的观众群,而这个时空的军人们,却时时刻刻都沐浴在全国人民的热情崇拜之下。

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城乡、不分职业……

所以四宝改了年龄去当兵,让二房上下乃至于整个姜家,都跟着与有荣焉。

这年头儿,甚至为了一个带红五星的军用书包、一个带红五星的新军帽,或者一条绿色的军裤之类的,街头跑来跑去的傻小子们,都能挥舞着王八拳大打出手一场,说不准还会闹掰了或者干脆绝交呢。

更别说跟解放军同志出门,坐同样的车了!

姜英秀的心态进化到“暮年”之后,好奇心和体验感,反而更加丰富了。

如果是过去,她大概会选择直接骑着“猪猪侠”日行千里,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然而此时,她却兴高采烈地混在红小兵的队伍里头,跟着众人一起挤在乌央乌央的人群里,在闷罐车里观察着众生百态。

当然,偶尔遇到什么状况,她也会行侠仗义一下。

倒不是为了当英雄。

而是当她做了一些会收获他人真挚的感激的好事的时候,如果这些情感足够强烈,她会收获一定的功绩点。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她最恨的、是那种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姜英秀挤在闷罐车里,感觉这车的通风状况其实还不错。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车门没关,而只是在开车的时候,用了两道很粗的麻绳,拴在了门上。

好在车里虽然很挤,但是容量还算是正常。

跟她来的那个时空的早晚高峰地铁站或者春运火车站没法比。

不然的话,肯定会有人被一不留神挤掉下去的。

这车上几乎什么其它设施都没有,比硬座还不如。想喝水也没地方打,想吃东西也只能自带,想上厕所……

对不起,等车到站了的时候,跳下去解决吧!

姜英秀轻装上阵,只背了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袱,里面意思意思地装了几个烧饼、包子和馒头,毕竟她有空间么。

身上穿了一身带着补丁、六七成新的长衣长裤、脖子上戴着她的红底镶嵌金丝线的纱巾,头上绑着一左一右两根长长的麻花辫。

如果不是纱巾有点惹眼,辫子也有点出挑,看起来真是太普通了。

这时候很多女孩子都流行把头发剪得短短的,齐耳短发,也就是俗称的那种“蘑菇头”颇为流行。

当然也有喜欢辫子的,又想表示自己很革命,那么怎么办呢?

把长长的辫子都剪掉,只一左一右、扎起来两个小刷子。

这种发型的流行度,一点都不亚于齐耳短发的“蘑菇头”。

可以说各占了女人头上的半壁江山,算得上是平分秋色。

不过,姜英秀才不管那么多嘞。

因为空间的滋养,她的发质简直好得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让她剪掉,她才舍不得呢。

所以,在一众齐耳短发和两把小刷子的女同学和小平头的男同学之间,她的两个油亮油亮的麻花辫儿,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不过姜英秀不怎么介意,她既不在乎被众人瞩目,又不在乎默默无闻,被人遗忘。

要说她现在在乎些什么?

大概最主要的就是如何逆转那些荆棘刺青吧。

倘若真的试过了所有的办法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安静地接受命运的裁决也很不错呢。

姜英秀见车厢里的众人过了兴奋劲儿,开始安静地坐车了,有些人甚至还拿出来了随身携带的扑克牌,兴致勃勃地开始玩。

另外一些人就开始把自己带的干粮和冷水取出来吃喝。

她四下瞄了瞄,解下来了自己背上背着的小包袱,挂在一条胳膊上,伸出另一只手到包袱里,掏啊掏啊。

掏出来一个橡胶瓶塞、玻璃瓶身的葡萄糖瓶子。瓶身里装着褐色的液体。姜英秀打开瓶塞喝了一口,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法子,姜英秀还是七宝住院那件事之后才想起来的。

她通过萧凌然那边的关系,收集了不少葡萄糖瓶子。

这个时代,打屁股针才是主流,挂水的情况十分少见。

这玩意儿相当不好收集呢。

攒了许久才收到了几十个。

第6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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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限免这事儿很意外,没通知,突然就上了,所以我也是点开自己的书才看到的……

最后,再来个flag吧:周一开始补欠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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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来顺忍不住扭过了脸,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啐他一口。

唉,自己跟大春明明算是来给程满仓撑腰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刚刚他看着人家胡小娟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觉得那么丢脸呢?

胡卫东的娘听了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谁呀你?怎么说话呢?懂不懂什么叫礼貌?有娘养没娘教的玩意儿!”

胡卫东的爹也沉下了脸,先看向了一头雾水的闺女:

“娟子你该干啥干啥去。”

胡小娟一脸不情愿,她还想留下来看看咋回事呢,可是不敢违抗她爹的意思,于是只好急急忙忙地跑了。

然后又对着程满仓说道:

“这位同志,你跟胡卫东有什么矛盾,我们老两口管不着,也不愿意管。

但是你要是欺负我们年纪大了,非得到我们头上来撒野,那我今儿个就把话撂在这儿告诉你,别看我们老两口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程满仓、宋大春、钱来顺面面相觑,听着这意思,这两口子还不知道胡卫东做下的事儿?

程满仓脸色突然羞窘起来,他刚才认定了胡家人都知道了这事儿,所以说起来理直气壮,甚至在看到胡小娟之后,已经想到了一个他觉得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只是,胡家人说不定不怎么乐意。

但是与独生儿子的命比起来,闺女再怎么受宠,这份量总会轻一些的吧。

程满仓想的解决方案,说出来大概会让别人目瞪口呆,感叹这家伙的脑洞怎么可以这么大,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

他想到的是他跟宋娇兰离婚,然后娶了胡小娟做老婆,把宋娇兰嫁给胡卫东。

他娶胡小娟是不会出彩礼的,但是胡小娟的嫁妆不能少。

而且,胡卫东娶宋娇兰也必须要出一份彩礼,这彩礼还得给他。

只要胡家人答应这几个小小的条件,他就可以既往不咎,不再追究胡卫东的责任,也不把两人的丑事公之于众。

谁知这方案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胡家人的表现打了个措手不及。

看样子这俩人是真不知情?

可是,不管他们到底知情不知情,这事儿都不能善了!

难道自己这绿帽子就白戴了?

无论如何,得让他们松口,把胡小娟这丫头赔给自己!

就算不能娶回家,最起码最起码,胡卫东睡了宋娇兰几次,自己就得睡胡小娟几次!

程满仓心中发狠,嘴上也没闲着:

“胡卫东呢?那个敢做不敢当的兔崽子躲到哪里去了?啊,我明白了,是你们两个老东西把人藏起来了吧?”

程满仓只是随口一说,然而话一出口,他反而越想越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胡卫东惹下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能不跟家里交代一声吧?

既然跟家里交代了,那么家里人把他藏起来了,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

可恨这两个老东西太会装模作样,险些把自己给骗过去了!

程满仓疑心一起,顿时怎么看胡家人怎么可疑。

于是干脆利落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们也不用让他躲着了,要是再让他躲着,老子豁出去不要这张脸皮,也要把这事儿闹大!到时候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他挖出来,也要把他送进大牢!”

程满仓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恶狠狠的模样,配上他那一脸没刮的胡子,看着就格外地透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

胡卫东的娘忍不住接了一句:

“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满仓略显得意地一笑:

“很简单,这事儿要是公了呢,胡卫东吃上几年牢饭,或者吃上一颗枪子儿,也就是了。我算是将将能咽下这口恶气。

这事儿要是私了呢,倒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程满仓把自己的如意算盘说了出来。

胡卫东的爹娘脸色骤然就变了。而宋大春和钱来顺的脸色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他们这会儿不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反而有种在给地主老财当狗腿子的屈辱之感。

程满仓怎么就能那么脸大呢?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这么个一脸卑鄙之色的男人,还是当年跟自己并肩作战过的程兄弟吗?

宋大春先是受不住了:

“程兄弟,你这是气糊涂了?

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平白无故受了这样的侮辱,你乐意让他们赔钱赔东西也好,乐意让那姓胡的小子给你跪下磕头赔罪也好,这都不算多么过分。

哥都支持你,给你撑腰。

可是你要跟娇兰离婚,要安排娇兰和人家的婚事,还要娶人家妹子……这主意,你是咋想出来的?我听着,咋就那么别扭呢?”

钱来顺偷偷扯了一把宋大春的衣襟,不让他说。

宋大春却甩开钱来顺的手:“你拉扯我干啥?还要拦着我不让我说话咋地?别总惦记着给程兄弟留面子。我这是拿他当自己人,才不跟他讲那些个虚头巴脑的!”

钱来顺的脸都白了,这傻老爷们儿,真是怎么能得罪人,就怎么往死里得罪啊!

这程满仓很显然就是个小人,他现在盯上了胡小娟,总比盯上了宋寒梅强吧?

你这样当众下他的面子,回头他把主意打到梅梅头上,可怎么办?

他在咱们家业住了不少年了,屋里屋外,哪里不熟悉?

要是把梅梅骗到什么犄角旮旯的偏僻地方去,那不是一骗一个准儿?

唉!你怎么就这么没心眼儿呢?

钱来顺急得嗓子眼儿都跟着痒痒,恨不得拉着宋大春赶紧躲出去,耳提面命一番,却又怕被程满仓看出来自己的想法,再恼羞成怒,或者再给了他犯坏的借口,对梅梅下手,简直煎熬得头发都快白了。

宋大春意识到了钱来顺的不对劲,却没有多想,他还在等着程满仓的答案呢。

程满仓一脸激愤、却又带着三分邪气地回答他: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偿,兄债妹偿,也不算多过分吧?

他姓胡的就可以随随便便祸害我媳妇儿,我姓程的就不能随心所欲地祸害他妹子?

与其祸害来祸害去的,不如咱们换个思路,还能把坏事变好事呢。

既然他那么喜欢我媳妇儿,我就送给他了!

我看他这妹子不错,赔偿给我,这不正好?

两边都合适了,姓胡的小兔崽子也能免了一场牢狱之灾!

多好点事儿啊,有那么难懂么?”

程满仓的理直气壮,让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胡卫东的娘眼神里都是不敢置信。

胡卫东的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思索。

最后,程满仓的如意算盘却并没有得逞。

这倒不是因为胡小娟“誓死不愿向邪恶势力低头”,也不是因为胡家老两口真的疼爱女儿到了不舍得为了独子牺牲闺女终身幸福的程度,而是因为半路杀出来两个程咬金李秋实和尾随众人而来的谢花枝。

这两个家伙,分别先后向革委会举报了“胡卫东犯了流氓罪”这件事。

胡卫东潜逃未久,在深山老林里背木头的苦日子刚刚停歇了没几天,就迅速被抓捕归案。

大表哥倒是没有受牵连:

“谁家还不行来个亲戚了?他又没说因为啥来的,我差啥能知道咋回事?”

理直气壮得很。还放话说倘若胡卫东是被冤枉的,他一定要带着林场的工人兄弟们给胡卫东讨回公道!

倘若不是自己被抓了,胡卫东怕是真的会因为有个这样霸气的大表哥而笑出声来。

胡卫东被抓捕归案之后,分别跟几波人见了面,听到了数种不同立场、五花八门的说辞:

“东子,你千万千万不能认啊!熬住了,爹娘帮你想辙,一定能救你出来!

这种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可千万别逞英雄,也千万别想不开!

只要你别傻乎乎地往自己个儿身上担责任,爹娘在外头再给你打点好了,说不定连一天牢饭都不用吃!”

这是胡卫东的娘和胡卫东的妹子胡小娟说的。

“嘿嘿嘿,胡卫东你也有今天,你要是个爷们儿,就老老实实认了,哥们儿还能敬你是条汉子,不然哪个不在背后笑话你是缩头乌龟?”

这自然是李秋实和李秋实那边的人说的。

“东哥,你咋那么想不开呢?那女人有什么好,值当你这么护着她?

你就把责任往她身上推,说是她主动勾引你的,回头哥几个帮你宣传宣传,打点打点,你就委屈几天就能出来了!

跟我们你讲义气,跟个往死里坑你害你的臭娘们儿,有啥好讲义气的?”

这是胡卫东那几个常常混在一处的朋友说的。

“姓胡的,你欺负我媳妇儿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遭报应了吧?

老实说我没想弄死你,当初虽然气愤,过了那个劲儿,也就过了。

我本来还打算成全你跟我媳妇儿的。

谁曾想,你这坏事儿做的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本来我这苦主都打算放过你了,可谁让你平常太嚣张,得罪过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落井下石,我也无能为力了。”

这是程满仓说的。

胡卫东被关在革委会的仓库里,看守得也并不怎么严格只要不让他跑掉就行,其它的,送饭送钱,找他说话唠嗑,都没人管。

这么多天,他一直伸着脖子翘着脚,就等着一个人来看他。

但是那个人,始终没有来。

不过,想想他也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按照自己的说法,人家可是受害人。

若是来看自己,对外可怎么圆谎呢?

然而,他心里还是难免一阵阵的失落。

为什么,自己可以为她牺牲性命,她却连来看自己一眼,都不乐意呢?

宋娇兰没办法来看胡卫东。

不是她不想来,而是因为,她上一次的伤还没好,就又被程满仓再次虐待、暴打,打到遍体鳞伤,甚至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了。

在被服厂的工作,因为屡屡请假的缘故,已经被从正式工除名,改为临时工了。

倘若再出现屡次请假、耽误生产进度的现象,就连临时工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纸里包不住火。

胡卫东被举报,宋娇兰的事当然也就传开了。

程满仓觉得丢人,所以一想起来,就要殴打宋娇兰。

在房事上不管怎么折磨她,她都跟块木头似的,没有半点反应。这让程满仓更加气愤。

觉得宋娇兰这是心怀奸夫的表现,打她打得更卖力了。

最初,程满仓只是在宋娇兰身上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打过几次之后,他却发现,越打她,自己心中的愤怒就越深。

宋娇兰在被殴打了数次之后,几乎心如死灰。

她回忆起胡卫东的样子,知道那个身材粗壮、容颜平庸甚至有几分丑、眼神却很明亮动人的小伙子,很有可能为了这事儿丢掉性命了,她就觉得生无可恋。

她没有能力把他救下来。

但是她可以跟他一起死。

一旦听到他被执行了死刑的消息,自己就会在同一时间,跟他一起上路。

这辈子运气不好,没能做成正大光明的夫妻。黄泉路上,她甘愿陪着他一起走。

走过奈何桥。

不喝孟婆汤。

下辈子再遇见的时候,第一眼就要把他认出来。

宋娇兰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心里就格外的安定。

甚至那些**的疼痛,都不能触动她分毫。

虽然她依然会因为身体的痛苦而尖叫甚至惨嚎。

虽然她依然会因为程满仓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吓得瑟瑟发抖。

但是她身体里有某一个部分,却仿佛站在云端,俯瞰着那个卑微的自己,也俯瞰着除了殴打她泄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的程满仓。

她知道,那部分的她,已经自由了。

自由的她,一直蠢蠢欲动。

仿佛随时准备收割她这条生命。

胡卫东上刑场的当天,程满仓特意带着宋娇兰去看了。

第6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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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开始补欠账。

爱你们,づ

以下是防盗章:

姜英秀见到沈春柳这副模样,就觉得火蹭蹭地往头顶上冒。

如果自己的怒气可以具现化,现在自己个儿的形象,大概就是漫画书里那个熊熊燃烧的火炬树桩老师……

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压下心里的怒意,缓缓地、尽量让声音轻柔地开口问道:

“娘,你这是咋地了?弟弟咋样了?”

沈春柳一见到姜英秀,顿时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眼泪却扑簌簌地落得更欢了:

“秀秀,你可回来了!”

就这一句话,这眼泪就稀里哗啦地往下淌啊淌啊,姜英秀都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

女人真是水做的啊……

不过,她怎么就没有眼泪呢?

沈春柳撒开了捏着输液管的手,把姜英秀搂在了怀里,眼泪瞬间就把姜英秀的衣裳给打湿了。

姜英秀心里依然忍不住有几分尴尬。

虽然她一直对沈春柳还是很温柔的,但是,这种身体接触,她心里多少还是忍不住有些排斥感。

沈春柳没注意到怀里这个小身板的僵硬,只是继续抹着眼泪,要等到她哭够了,不知还得多久。

这会儿六丫拿着饭盒回来了,她刚去医院的食堂打了饭回来。

县医院不愧是整个西麓县最好的医院,就连食堂的病号饭,都做得挺有特色。营养丰富,色香味俱全。虽然跟饭店没得比,但是比起一般人家的伙食来说,却好得太多了。

六丫打了一饭盒的小米粥,预备着万一弟弟醒了,可以直接吃,还用另外两个饭盒,给沈春柳打了一份二米饭,还有一个红烧肉,一个虾米炒小白菜。至于她自己,直接在食堂打了几个肉包子,还没走出食堂,就一边走一边吃完了。

姜英秀看了饭盒里冒着热气的饭菜,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妹子看来是深刻地领会了自己一直在给他们灌输的精神:身体是第一位的,啥时候都得好好吃饭。

六丫看到姜英秀竟然也在,惊讶了不到一瞬间,就把三个小心翼翼捧着的饭盒,往床头的柜子上一放,整个人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张着两个翅膀就扑进了姜英秀的怀里,声音里都带上了明亮悦耳的欢快:

“姐!”

姜英秀接住了欢快的小丫头,自己也忍不住受到她的情绪感染,刚刚面对沈春柳时候的那种烦躁减轻了不少:

“六丫,咱弟这是咋回事?咱娘就知道哭,问啥也不说,都快愁死我了!”

六丫听到姜英秀这么问,小脸儿上几乎快要流淌出来的欢快一闪而逝,立马变得五官狰狞、咬牙切齿起来:

“还不都是咱奶那个什么破烂亲戚作的妖!”

姜英秀的脸色也忍不住随之严肃起来:

“咋回事?你快说说!”

沈春柳扯了扯六丫:

“别跟你姐说这些糟心事了……”

六丫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跟我姐说,跟谁说?跟我爹说,他听么?”

姜英秀看了沈春柳一眼,她似乎有几分局促不安,姜英秀压下心里的烦躁,目光里有几分淡淡的疑惑,再问了一遍:

“六丫,你说,到底咋回事?这里头还有咱爹啥事儿?”

六丫咬了咬嘴唇,脸上带了几分委屈:

“咱爹最不靠谱!咱奶给他几句好话,他就找不着北了!

咱奶处处维护那个许玉莲,咱爹也就跟着把那个许玉莲捧得高高的!

那许玉莲自己在咱们大队上落了户那落户的事儿还是咱爷去跑的呢然后她还不知足!

你说好不容易落了户,按一般人来说,也该消消停停过日子了吧?

可是她许玉莲偏不!

赖在老宅不走,天天在老宅吃喝拉撒不说,还把咱奶和老姑哄得团团转,前几天还让咱爹去给她婆婆家捎信儿,让几个孩子过来找她!”

姜英秀点了点头:

“这也是人之常情。然后呢?要是就这么点儿事儿,你也不会气成这样吧?”

六丫嘟着小脸儿,一脸不高兴:

“可不是嘛!刚开始我听说了这事儿,也没觉得怎么样。虽然咱爹到了人家,被人家兜头一盆脏水泼了个透心凉,好悬没感冒了,我也没觉得许玉莲可恶。谁让咱爹欠儿欠儿地,非得人家说让他干啥就干啥呢?”

六丫再次翻了个大白眼儿,姜英秀忍俊不禁地想起她的那个世界里,一个美貌动人的女演员,演的古装剧里那个动不动就赏人“一丈红”的个性狂傲的宠妃的大白眼儿。

这两个白眼儿的尺寸虽然不同,力度却颇为一致,传递的感受也同样精准。

六丫翻完了白眼儿,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然后前两天,那个许玉莲的孩子就找来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三个孩子,模样都挺齐整的,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啥好孩子呢!”

“身上都穿的补丁罗补丁的衣裳,不过洗得倒是都挺干净的。就连他们脚上穿的布鞋,也都没能看得出来是用心洗刷过的。咱爹一看,就觉得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许玉莲婆家不是人又觉得老宅伙食一般,居然把他们领到家里来吃饭了!”

“三个孩子都是吊梢眼,薄嘴唇,看着就一脸的刻薄相!只可惜当初我没看出来!”

“咱爹说让咱娘好好做一桌子好菜,咱娘就做了,然后呢,饭桌上,咱爹给人家孩子夹了个鸡腿,我就给咱弟也夹了个鸡腿。

一只鸡,一共就两条腿。

平时这两只鸡腿,都是九丫一只,咱弟一只。

我要是知道咱爹要把鸡腿夹给人家,我就直接给九丫和咱弟各一只了。

这帮白眼儿狼,吃了九丫的鸡腿还不满足,还非得要咱弟的那个!

咱弟当然不给,然后人家就把咱弟给开瓢了!”

六丫这个事情的经过讲得拉拉杂杂,前面的铺垫十足,关键部分却直接一句话带过了。不过姜英秀到底还是抓住了重点,就是这帮客人不怎么安分,抢了小弟的鸡腿,还把小弟打伤了。

她关注的是:

“你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咱爹呢?他干啥去了?”

“我们咋能这么放过他们么?咱弟平时谁舍得动一根手指头?六宝那么受宠,都没欺负过咱弟,哪能轮到他们这帮家伙?我当时就怒了,结果我刚站起来,刚要把桌子掀了,就被咱爹一巴掌推了个跟头!”

姜英秀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啥?”

六丫一脸的愤愤不平:

“艾玛我当时的反应跟你一样一样的。我做梦都没想到,外人欺负咱们的时候,咱爹不光不帮着咱们出头,竟然还护着那帮瘪犊子!”

姜英秀不由得动了几分真怒,她一向清脆嘹亮的声音竟变得有几分低沉,沙哑,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后来呢?你们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了?”

“哼,我又不是咱爹!”

六丫骄傲地一扬脖子,那神情,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刚刚打了胜仗的小公*******丫拎着自己个儿的凳子就冲上去了,照着后背给了抢了咱弟鸡腿的那臭小子一凳子,把他当场揍趴下了!

俩鸡腿儿都掉地下了,上面粘的又是灰又是泥的,那小子哇一声就哭了!”

“最给力的其实是九丫,这丫头竟然是个笑面虎

她笑么滋儿地拎着一大碗滚烫的鱼汤过去了,照着那小子的脑袋就浇了下去!

我眼看着他那耳朵一下子就烫红了,眼瞅着就起泡了!

可惜他那会儿已经被八丫给揍趴下了,那汤大部分都撒到他头发上了,基本上没烫着脸。”

“他那两个姐姐,抱着他哭天抢地了一会儿,就冲过来要揍八丫和九丫,正好我从地上爬起来了,就轻轻松松地伸了个腿儿,就把她们俩给绊倒了。”

六丫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她对于这一战之中,自己和两个妹妹彼此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配合,感到万分满意。

只是,想到当时的场景,她的悲伤难过又重新回到了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小脸儿上:

“可惜那会儿咱弟已经昏过去了,根本就没看到我们几个给他出气!”

“咱娘都傻了,抱着咱弟,看着咱弟脑袋上的大口子,流着血,还傻乎乎的拿个白手绢儿,一个劲儿地给他擦,那是拿个手绢儿就能擦干净的吗?”

“咱爹干啥去了?咱弟被开瓢了,他都不心疼?”

“咱爹……别提了,我都怀疑这个爹是假的!其实他是别人家的爹吧!要不是他纵的,那几个破孩子头一回上咱家来,哪敢那么嚣张?

最开始那俩孩子就抢了咱弟最喜欢的凳子,咱爹当时就让咱弟有礼貌,说人家是且,让咱弟让着点儿人家。

你说他也不想想,咱弟才几岁?

那破孩子都几岁了?”

这一点姜英秀还真忘了问了。听到这里不由得问了一句:“几岁了?那几个孩子还比咱弟大?”

六丫生气地说:

“可不是咋地?那抢了咱弟鸡腿的熊孩子都五岁了!他两个姐姐,一个七岁,一个九岁!”

姜英秀闻言,心里的不爽又增加了几分。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起码的道理是该懂了的。

别人手里的吃食,竟然上手就抢,可见平时也不是个善茬。

六丫已经神情激愤地继续说下去了:

“还不光是抢了咱弟最喜欢的凳子呢,在桌子上也是各种烦人,咱娘端上来一盘菜,他们就扒拉一盘菜,一眨眼就没了,一丁点儿都不给别人留!

简直就跟咱奶常说的那句话,饿死鬼投胎似的!

到后来了,他们自己吃不下了,就往菜盘子里头吐口水!

给我们几个恶心的都吃不下去了!

最后上来的那只鸡,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也不能给咱弟抢到一条鸡腿。

结果谁曾想,这抢到了还不如不抢呢!”

姜英秀的怒气值又有点上升的趋势,沉默了几秒钟,才又问了一句:

“咱爹就一直这么看着他们作?后来呢?”

六丫有点儿生气了:

“后来还是九丫说的,说得把咱弟送医院,最起码得请雷七奶奶来看看。”

“八丫当即就登登登地跑去找了雷七奶奶回来,咱爹还说要给人家那孩子看烫伤!结果被咱娘当场吼了一嗓子,让咱爹滚,咱爹才老实了。”

“咱爹居然还哄着人家那个熊孩子,自己亲自动手给他洗涮干净,然后把他和他那两个姐姐给送回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给咱弟洗澡咱爹都没动过手,全都是咱娘和我们几个做的!”

姜英秀忽然觉得,嗯,也许就是因为沈春柳太贤惠了,姜家三房这几个小丫头,也都太乖巧懂事了,才把姜大地给惯成了这副德行!

要不是闲的没事,在家感受不到被需要,这家伙能这么对外人掏心掏肺?

又或者,只能说姜大地这脑回路比较清奇,或者是他的胳膊肘很特别,拐着弯儿的天然朝外头长?

姜英秀默默地吐槽了一阵,实在无法理解姜大地这样做,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再者说,就算你真的要把人家当客人什么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家儿子,还是改善了他“绝后”处境的独苗,难道不应该尽心尽力地呵护吗?

自家的宝贝疙瘩进了医院,他居然都不跟着来看看?

那许玉莲和她的三个孩子,到底给姜大地灌了什么**汤?

姜英秀越想越觉着奇怪,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投向了沈春柳。

就算六丫出于愤怒的心情,传达的信息里会有一些不尽不实,沈春柳不善作假,听了这些话,总会有些反应吧。

然而,沈春柳的脸上只有困惑和伤心。

显然她也不大明白,姜大地明明已经觉醒了,已经意识到了老宅那边对他和三房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怎么这么短短的几个月过去了,就又糊涂回去了呢?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估计也问不出来更多的内容了,姜英秀顿了顿,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饭盒:

“娘,你去洗洗手,先把饭吃了吧,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沈春柳摇摇头,抹着眼泪拒绝了:

“你弟还没醒……我吃不下!”

第6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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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发誓再也不立flag了……

每当我立了flag,事情就总是会偏离预定的方向……

大家过几天再来看吧,oo

以下是防盗章。

县城的民政局是一栋低矮的平房,在一堆机关环绕的大院里并不起眼。牌子也是白底黑字,没什么特别。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倒是比较有趣。

负责接待夫妻俩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轻轻的小伙子,和一个长得三分像蔡包子的中年大姐。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配合颇为默契,一定要把这夫妻俩,劝和不劝离。

直到最后,两人祭出来了彼此是封建包办婚姻,没有感情这一个大杀器,才算是通过了工作人员的铁嘴钢牙这个关口,好不容易得到了批准。

然而,据说办证还得好几天。

这些日子,夫妻俩还可以有机会反悔。

唉,这也就是这件事中,主导离婚的是姜大地。

倘若是沈春柳想要离婚,这么几天的时间内,能够出现的变故,恐怕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沈春柳为了这事儿,悲伤的日夜流泪,这几天流的眼泪,差不多比这辈子还多。

姜大地只一味心急,不过,他的理智还在,知道催得太急了,恐怕会生出波折,于是也算是咬牙硬忍了。

在等待民政局松口批准离婚的这些日子里,沈春柳只顾着悲伤,以泪洗面。

日日夜夜地流眼泪。每天都肿着一双桃子眼。视力也下降了很多。

让姜大地看了只觉得越发厌烦,让孩子们看了却越发愤怒和沉默。

这几天里,沈春柳流下来的眼泪,简直比之前跟姜大地过苦日子这么多年,加起来还多。

姜英秀一直冷眼旁观,并没有出手制止。

可能是她的性格太过冷漠了一些吧。

她总觉得,之前自己不是没有给过姜大地机会。

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怎么珍惜这个机会。

之前对自己和“家人”们所做的承诺,也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完全抵不过姜老太太的怀柔策略,更比不上许玉莲眼风一扫,勾勾手指。

姜英秀忍不住觉得,姜大地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不把他甩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哪?!

虽然沈春柳非常痛苦,虽然孩子们也都很难过,但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把姜大地扫地出门,对于三房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嗯,唯一的坏处,大概是三房的众人,要经受一些流言蜚语的侵扰。

而且,说不定因为不再是姜家人,要受到村里一些不讲究的人家的欺负。

然而,就凭姜英秀的本事,明面上有村里的孩子王帮衬,暗地里又有崔六九那帮小兄弟护持。

谁又能真的欺负到三房头上呢?

再者说,谁若是那么不长眼,姜英秀不介意把那不长眼的家伙,家里家外洗劫一空。

没错,是“洗劫”,是真正的“洗劫”。

保证像被洪水或者海啸冲洗过一样,干干净净。

真惹急了她,怕是除了固定结构的房子,连房顶的苫草,都不会给他们留!

姜英秀打算得好好的,因此这件事,她不推波助澜,就算得上相当克制了。想让她出手拦下来,那是绝无可能的。

沈春柳其实试图向姜英秀求救过,不过,她只是对着姜英秀哭了几场,每次都欲言又止。

姜英秀干脆就装作自己没有理解她的意图。

毕竟即便她明确要求自己插手这件事,自己都未必会改变主意,更何况只是暗示呢?

被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以各种借口晾了接近一个多月之后,姜大地和沈春柳两人,先先后后跑了七八趟县里,才总算把离婚这事儿给办妥了。

拿到了离婚证,沈春柳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而姜大地,却是整个人都从里到外散发着喜悦的光辉。

这下子,他总算有机会,跟那些觊觎玉莲表妹的混蛋们一较高下了!

倘若不摆脱掉沈春柳,他真的觉得没资格去对玉莲表妹好。

玉莲表妹虽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从来没有拒绝过他送的吃食。

但是,玉莲表妹之前曾经非常委婉地提到过,自己曾经深受流言的困扰。

姜大地都想好了,一定不能让那些长舌妇把玉莲表妹挂在嘴上嚼。

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发觉,自己离婚这事儿,竟然跟玉莲表妹有关。

可是他又有几分担心,倘若自己不让玉莲表妹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以后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玉莲表妹刚刚从她婆家那个村子逃出来,跑到姜家老宅投奔姜老太太的时候,那模样,说她是姜老太太的侄女,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若说她是姜老太太年纪最小的妹子之类,倒是有几分可能。

可是在姜家老宅养了一段时间,许玉莲那身细皮白肉,就养回来了。

连饱经风霜的脸,也都恢复了符合实际年龄的状态。

怎么看都觉得,玉莲表妹啊,那天生就是一颗鲜嫩多汁的水蜜桃,而且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呢。

村里人其实慢慢地发现了玉莲表妹的变化,也是因为这种变化,才对玉莲表妹在婆家遭受虐待,遭受流言诽谤的事情,嘴下留情了几分。

倘若自己再把玉莲表妹推上风口浪尖,那么凭玉莲表妹的性子,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姜大地这个人呢,要说是迟钝,也是真迟钝。

可是,在面对许玉莲的时候,他却能够变得格外敏感。

平日里的各种无觉无知,无心无感,似乎都潮水般褪去了。

留下的是分外细致的观察力,五官也变得分外能够接收到那些特殊的、细微的信号。

他看得出来,许玉莲一丁点也不希望陷身于麻烦之中。

说不定,要过上三年五载,才能考虑再婚的事。

然而,姜大地一丁点儿都不在意。

他都想好了。

既然已经办妥了离婚,自己就马上搬回老宅去住。

理由么,当然是房子留给了沈春柳和一帮孩子了。

然后,他就能天天守在玉莲表妹身边了。

再加上有老娘的支持,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愁没有机会成就好事。

倘若有那不开眼的,给玉莲表妹上门提亲什么的,自己只要暗中搞搞破坏,就成了。

回头时间久了,玉莲表妹渐渐地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就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老娘出面做主,把玉莲表妹嫁给自己了。

一开始么,当然还是要循序渐进的,不能把玉莲表妹吓到了。

那天娘和自己说的话,玉莲表妹其实已经听到了大部分吧。那么,玉莲表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姜大地满心欢喜地搬回了老宅,姜老太太对这事儿,心里颇有几分酸溜溜的。

这个儿子,就从来没有这么精乖过。

不过,总算他也是开了窍了,虽然实在是有点晚。

然而小莲后半生若是能有个依靠,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跟姜老太太的复杂心情不同,姜老爷子的脸,自打从村里听说了三儿子和三儿媳妇儿在闹离婚,就从来没有放晴过。

他对许玉莲这个姜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一开始是抱有巨大的同情的。

只是,他多少有些思想古板,对于掺和到别人家的家事中去,还是颇有几分不以为然的。

不过,既然姜老太太要护着自己的侄女儿,自己要护着自己的老婆,当然就得由着姜老太太去折腾了。

好在许玉莲的婆家,虽然人品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了,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比较怂。

大概,是觉得姜家家大业大,儿子又比较多,追究起来麻烦太大。

最关键的是,杨树沟子村的领头人宋三斗,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物,几番力量对比之后,许玉莲的婆家深刻认识到了,这家伙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所以,守寡的儿媳妇儿从自家逃走,这事儿他们非常不高兴,也跟着偷偷摸摸地散布了一些流言,却并没有深究。

因为现在毕竟是新社会了,强制儿媳妇守寡,国家不支持,县里、镇上、村里的妇女代表也不会支持。

虽然一些老辈留下来的对待女人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善,但是有些东西,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姜老爷子虽然心里颇有几分意见,但是因为护着姜老太太这个被他宠爱了几乎一辈子的老婆,当然也只有赞同的份儿。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就越发看得出许玉莲这个孩子,跟大多数许家人不一样,很是乖巧懂事。

处的久了,几乎觉得这个老婆的娘家侄女,就跟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亲了。

然而,三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姜老太太知道,姜老爷子自然也是门儿清。

能让他颠儿颠儿地折腾离婚,连村里人的议论都不管不顾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说到底,还是为了许玉莲这个风韵犹存的表妹吧!

可是他也不想想,他离了婚就住了进来,天天跟他表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村里的流言蜚语,能好听得了?

就算俩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一个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一个是个中年离婚的光棍汉,难道村里人能不给他们编排点故事出来?

这不明摆着把自己放到风口浪尖上,任人嚼舌根吗?

要说,这三儿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有点风流事,搁在过去,那也不值当什么。

可是,这年头儿,这风流事它是要人性命的呀!

前些日子那些打靶的里头,不有三四个,都是跟人家大姑娘、小媳妇搞破鞋的?

听说里头还有个大官家的孩子呢!

姜老爷子又嘀咕了几句,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不爽。

家法这东西,多年不用,已经没人当回事了吧!

姜老爷子气到了极点,反而意外地冷静。

他就在姜大地搬回了老宅的第二天,召开了家族会议。

首先声明了自己的态度:

姜家人,历来没有抛弃结发妻子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休妻这种事,若不是妻子一方犯了重大过错,都是绝对不能做的。

然而,姜大地竟然敢干出来离婚的事,而且,最关键的是,还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把这事儿给办下来了……

这就是给祖宗抹黑,给姜家的门楣上抹黑!

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打死他未免太过了。

所以,姜老爷子决定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姜大地得挨一顿家法。

提到家法,姜老太太的脸色都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了。

姜家这个“家法”已经多年不动用了,姜老太太几乎都忘记了这东西的存在。

这些年,因为反对封建迷信破四旧之类的活动,很多村子的祠堂、家庙什么的,都被封禁了,或者被改做了学校之类的用途。

姜家的“家法”,自然也从未被提起过。

但是,这个“家法”还是被留在姜家老宅的仓房里了。

就在放置比较贵重的大件物品的第一间仓房里头。

那是一根楠木棍子。

差不多有碗口粗。

有一米多长。

嗯,造型跟擀面杖有点像,只不过擀面杖基本上是两头尖细中间粗,这根棍子却是从头到尾一般粗。

姜老爷子让姜大地趴在长凳上,亲手挥起了这根“家法”,照着姜大地的屁股上腿上就开打。

屁股上打了几下之后,怕伤到子孙根,到底还是往下挪了挪。

姜大地哭爹喊娘了一阵子,那个鬼哭狼嚎的腔调一响起来,不但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还把姜老太太吓到了,害得姜老太太直接就晕了过去。

现场霎时变得一阵兵荒马乱。

几个兄弟姐妹也急急地帮忙求情,但是姜老爷子却一言不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沉默地一下一下地狠狠打着姜大地。

木棍子打到血肉之上,发出那种沉闷的噗噗声,让人听着就觉得心头鼓响,不寒而栗。

不过,到底是岁数大了的缘故吧。

不知他是体力不支打不动了,还是觉得心软了。

原本预定的三十棍子并没有打完。

打到了十七棍,就在姜大地昏迷过去的一瞬间,姜老爷子把楠木棍子的“家法”往地上一扔,自己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第675章

注意:这不是更新,请不要订阅。

给各位爱我的亲读者真诚道歉,你们下周一再看吧,估计在那之前都补不完了……

头顶锅盖爬走,下面是防盗:

姜英秀扫荡这几个据点,可以说算得上十分简单粗暴,却也不是没有手下留情。

扫荡第二个据点的时候,里面有很多漂亮姑娘。

姜英秀突入那个据点的时候,这些姑娘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各个都是一副反应迟钝、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些姑娘的共同特点,就是穿得都非常少。

她们睡在大通铺上,盖着脏兮兮的被子,那可怜兮兮、瑟瑟发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游过来的偷渡客。

姜英秀展开了意识力的触角,发现大部分的姑娘们,都十分困倦疲惫。

从肤色、发色和语言看起来,看起来似乎以鄂苏国土著居多。

不过,除了金发碧眼的鄂苏国土著、和欧美白人,也有蜜色皮肤的南美人,黑发黑眼的地中海人,甚至还有几个肤质细腻,面目精致的亚洲人。

第一眼看到姜英秀这个闯入进来的小姑娘的时候,她们中间很多人的表情,一瞬间闪过一缕同情和不忍,只不过却转瞬即逝。

姜英秀脚步顿了顿,干脆分别用她会说的每一种语言,对他们说了句:

“你们自由了”。

说完,也不管这帮人的反应,径自把感兴趣的东西都收罗走了、把碍事的坏蛋们一个个都用空间装了,就干脆利落地闪人。

惊讶的姑娘们看着姜英秀如入无人之境,还把那些平时里没少欺负她们的家伙一个个地给变不见了,纷纷瞪大了眼睛,有些还尖叫起来。

一个黑发黑眼的地中海人,抓住了一个皮肤细腻、五官精致的亚洲姑娘的手,声音激动又颤抖地用法语说道:

“魔术!巫术!法术!这个小天使,一定是你们的人!”

亚洲姑娘满脸迷惑和凝重,一直审慎地盯着姜英秀的动作,被地中海人抓着手臂,却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

姜英秀冲着尖叫的姑娘笑了笑,继续动作飞快地做自己的事。

然后,发现把现场的全部财物都扫荡一空了,姜英秀就一声唿哨,唤来她提前放了出来,一直在附近溜达的“猪猪侠”。

“猪猪侠”方一现身,又引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姜英秀再次对着姑娘们笑了笑,飞身上“马”,轻轻拍了拍“猪猪侠”的头,这家伙就摇头晃脑地哼哼了两声儿,撒着欢儿地飞奔起来,速度比一阵风还快,一人一猪,一眨眼就跑远了,变成了天边靠近了地平线的一个芝麻粒大的小蚂蚁。

动作迅猛地扫荡完几个据点,姜英秀心满意足,感觉也算出了一口恶气,干脆把“猪猪侠”收进了空间,换了身打扮,准备直奔边境。

不过,还没等她离开米斯克市,就发现有好几个地方发生了火灾。

火光冲天。将米斯克市这个不大的地方,半片天空都映照得红彤彤的。

姜英秀心存疑惑,又把“猪猪侠”从空间里放了出来,骑着“猪猪侠”去查看了一番,发现几个起火的地点,恰好正是她洗劫过的那几个据点。

这就奇怪了。

难道说,有人在帮自己善后?

姜英秀潜回几个据点分别观望了一阵,前来救火的民众和消防员都已经把火场给包围了。她懒得挤到前面去,就只在外围观望了一阵。

不过,姜英秀还是发现,几个火场的起火时间,是不一样的。

最先起火的,竟然是有很多漂亮姑娘的那个据点。姜英秀看着姑娘们一个个都被消防员给救了出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囤积了大量黄金珠宝和现金的那个商场,却是最后一个着起来的。

姜英秀看完了另外几个现场,回到这个商场据点的时候,发现商场里的人群已经被疏散了,幸亏是从仓库开始起火的,也就是说,最先着火的起火点,其实恰恰是姜英秀大肆洗劫过的那一处,用来放现金和珠宝等贵重物品的房间。

姜英秀有几分疑惑,于是再度唤醒了空间之灵,“小灵”这几天吃得太饱,主动陷入沉眠去消化吸收了。

不过姜英秀却没发现空间有什么新的变化,只除了更加有秩序感,别的似乎没怎么变。

空间之灵听了姜英秀的疑惑,很乖巧地摇了摇头和小手:

“没有的,主人。我什么都没有做,放火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的。”

“那会是什么人干的?”

“这个小灵也不知道……不过在空中华园里有一个查询台,可以用功绩点来回溯时光查询的,主人想要查询一下看看吗?”

“呃,还有这么逆天的东西?我怎么没发现呢?另外,这个空间不是走修真路线的吗,怎么越来越高科技了?”

“嘿嘿嘿,这个小灵也不知道……不过,这些功能都是要扣功绩点的。反正只要功绩点够了,什么都可以做。”

“那空间里这些尸体,要彻底毁尸灭迹,需要多少功绩点呢?”

“功绩点不能用来做坏事的……”

“……”

姜英秀一阵无语。

偷盗可以、抢劫可以、杀人可以,毁个尸灭个迹,就是做坏事了?

空间的逻辑,还真是奇葩……

不过,不管那么多了。

反正这里是鄂苏国的地盘,集中抛尸也不担心被人找后账,大不了以后不来鄂苏国就完了呗,无所谓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姜英秀到底还是选在了晚上,骑着“猪猪侠”跑到了米斯克市郊区的荒野之上,把空间里的这一批尸体,都扔在了荒原上。

鄂苏国的荒原比华夏的深山老林感觉上要荒凉很多。

华夏的任何地方,哪怕是海拔几千米的高原上,都有人迹。

而鄂苏国,即便是米斯克市这种相对繁华的市区,人口都相当稀薄。

而姜英秀抛尸的这片荒原,在鄂苏国,是人迹罕至到了极点的地方。

这些尸体要被发现,最早也得几十年之后了。说不定在那之前,就会喂了饥饿的荒原狼。

其实喂狼了更好……说不定以后再在国内搞出来的尸体,都可以这么深夜抛尸到鄂苏国的荒原上来呢……

姜英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骑着“猪猪侠”慢慢地在荒原上溜达了一阵子,顺便还欣赏了一下鄂苏国特有的夜景流星与极光同辉的夜空,最后还拿出上辈子带过来的水果手机,心情愉快地拍了几张照片。

心情平复之后,姜英秀就准备转道回国内了。

这次出来跑了这么多地方,消失了这么多天,估计家里头应该都炸开锅了吧。

是时候该回去了。

姜英秀愉快地回到了杨树沟村,家里果然不出所料地炸锅了。

第一个恼了的是姜英秀的娘沈春柳:

“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己颠颠儿地跑出去了,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儿,干啥去也不吱一声,你知道家里人都多担心吗?足足七天!七天!之前不是说好了就两天吗?”

“……”

姜英秀无言以对,讪讪地笑着,被沈春柳揪着耳朵,声色俱厉地数落了一顿,她只好苦苦地忍着,心中不断地劝说自己“忍耐!忍耐!”。

唉,沈春柳怎么说也是这具身体的亲娘,骂不得、打不得啊!

除了沈春柳,这世界上还有谁,敢扯她的耳朵?

哼,看她锤不扁他!

沈春柳絮絮叨叨了半天,总算撒手放开了姜英秀的耳朵。

姜英秀心中暗喜,可算是解脱了!

结果,刚刚这样想完,六丫、八丫和九丫就扑了上来,把姜英秀团团围住,像是一群小树袋熊扑在桉树上一样:

“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咱爹咱娘虐待我们!”

姜英秀顿时急了:

“咋了?咱爹咱娘咋虐待你们了?”

沈春柳一个眼神过来,几个小丫头都一脸委屈。

姜英秀忍不住望向沈春柳:

“娘,到底咋回事啊?”

沈春柳一扭头:“这帮没出息的,我都不好意思说!”

姜英秀心里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估计这事儿没有几个妹子说的那么严重:

“到底咋回事儿啊?赶紧滴有话就说,别让我搁这儿干着急啊!”

“姐!”六丫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眼泪都含在眼圈里,好像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

“姐,你不知道,你走了这些天,咱爹咱娘一回肉都没做过,天天给我们吃咸菜疙瘩!”

姜英秀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娘,你们不做肉,咋连菜都不做涅?六丫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哪能老吃咸菜疙瘩呀?”

八丫瓮声瓮气、语气闷闷地告状:

“二舅妈来了一回,咱家房梁上挂的腊肉就没了。三舅妈来了一回,咱家仓房里的火腿就没了。大舅妈来了一回,咱家那几只熏鸡、那几只酱鸭就都没了。”

姜大地在一边添油加醋:

“那可不咋地!你姥姥家人吧,平时也没见他们给咱们家啥好处,这鼻子可灵可灵了,一有点啥好处,离着八百里地都能闻着味儿找上门儿来……”

他说着说着,就在沈春柳要杀人的目光之下委顿下去,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料刚刚告完姥姥家的八丫一丁点儿都不顾及他这个当爹的面子:

“爹,你也别说娘。

大娘上咱家来一趟,你就给人家拎了个肘子对吧?

二大娘来咱家一趟,你不是把那一坛子咸鸭蛋都给送过去了?

四婶来咱家一趟,你把我跟六姐的书包,都给四婶家的两个孩子拿过去了。还搭上我半坛子的小青螃蟹!

五婶来咱家一趟,你不是给带了个狍子腿?

我爷我奶那里,又是谁天天给送鸽子,送鹌鹑,送傻半斤?

可算是赶上我姐不在家,这些好吃的,一口都不给我们留,都让你们夫妻俩给送出去了!”

姜英秀听着听着皱了眉。

年岁最小的九丫现在说话也利落了,忽闪着大眼睛,跟着补刀:

“大舅妈来带了一筐鸡蛋,二舅妈来带了一篮子鸭蛋,三舅妈来带了一篓山楂。大娘来带了二两烟叶,二大娘来带了二斤豆角丝,四婶来带了二斤土豆干,五婶带了一壶酒,半斤猪头肉!”

六丫紧跟着又接上,堪称无缝衔接:

“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咱爹说我们几个丫头片子,犯不着吃那么好,吃啥也是糟禁东西,不如给咱爷咱奶吃。

这是孝顺,我们也就不说啥了。

可是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从来没听说谁家还得孝顺哥哥弟弟,嫂子弟妹,侄儿侄女侄儿媳妇的!”

八丫和九丫异口同声地补充:

“姥姥家亲戚好歹还给拿点实惠的,奶奶家这头,好几家人拿来的东西,加一块儿堆儿也不够敞开肚皮吃一顿的!”

姜英秀满脸黑线,姜大地和沈春柳这两口子,这事儿做得可太过了。

沈春柳的娘家人虽然也算过分,可是鸡蛋、鸭蛋和山楂,多少还勉强算得上礼尚往来。

烟叶、猪头肉、土豆干、豆角丝什么的,这要是兄弟几个偶尔聚聚,各家出点东西,那也就罢了。

倘若说用这些换回去一堆腊鱼腊肉之类的,就有些太过分了。

最关键的是,怎么能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亏待自己家的孩子呢?

本来姜英秀走之前,就是担心自己的行程未必能够非常准确,怕给家里的孩子们亏了嘴,这才特意留下了这些肉食,让家里人串换着花样做好吃的。

没想到这夫妻俩,一个赛一个地不着调!

看着姜英秀的小脸儿沉下来了,沈春柳和姜大地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尴尬。

姜英秀直接冲着姜大地开炮了:

“爹,你这是吃一百个豆儿不嫌腥啊!”

说完了这句,就直奔外屋地,看看粮食还剩下啥,嗯,细粮都不见了,就剩下半袋子苞米面。

姜英秀很生气地吼了一句:

“粮食呢?都哪去了?”

六丫、八丫、九丫异口同声:“咱爹给奶奶拿走了!”

姜英秀只觉得头痛,一下子蹲了下来,捂住了额头。

“姐,你没事吧?”六丫几个扑了上去,她们都担心死了。

这要是把姐姐气坏了,回头谁再给她们撑腰,给她们弄好吃的啊?

第676章 别点,这是请假条

对不住各位亲爱的读者,作者四月五号清明节开始重感冒,一直折腾了一个月才好,后遗症是万恶的鼻炎……五一假期又感冒了一次,好在这次没有前一次那么重,然后赶上痛不欲生的生理期……状态一度十分萎靡,差点太监。

因为不想太监就发了防盗,因为防盗章是必须要补上的。以前我一直可以做到先发了防盗然后过几个小时补上,后来这段做不到了oo越欠越多,现在欠账一大堆了。

今天已经补到了670,但是还差很多。

估计大家看得挺郁闷的。

统一回复下:

郑重请假!

大家最早下周一再回来看吧,那之前肯定补不完了

以下是依然垂死挣扎的防盗

门轻轻松松地就开了。

门外的积雪,被推开了一个深深的扇形。

姜大地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不过他蓄了半天的力气,收势已经来不及。一不留神,直接就冲到了雪堆里。

几个小丫头憋不住噗嗤噗嗤一阵乐。

乐得姜大地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姜英秀眼看着姜大地要恼了,赶紧转移话题:

“爹,你腿没事儿吧?疼不疼,试试看能不能动?”

姜大地本来窝着股火儿,被关心了两句,这火儿就怎么都发不出来了。可是刚刚那一口气憋在胸口,吞不下吐不出,更是难受。

姜大地的脸色,一瞬间就黑得比烟熏火燎的大锅锅底还黑。

姜英秀问候完了,就不再管他,直接冲着几个小的发号施令:

“六丫、八丫,都穿利落了,跟姐出去扫雪去!咱们先把雪扫到一块儿,堆几个雪人儿,然后再团楞点雪球子,打雪仗去!”

“哦”几个娃欢呼一声,都一蹦三丈高,赶紧穿厚衣裳去了。

姜英秀也穿了自己偷偷加工过的厚棉袄,戴上了一副同样偷偷加工过的棉手闷儿,出了屋子门,从仓房里拿了一把大扫帚,就低下头开始扫雪。

姜大地这会儿早就爬起来了,见到大闺女这么勤快,想说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唉!这个四丫头,若是论勤快是真勤快,论本事也是真本事,就是这嘴皮子,太吓人了!如果这孩子不这么厉害就好了……”

姜大地看着姜英秀的身影,忍不住在心中暗叹。

却全然没有想到,一个孩子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龄,却变得这么厉害,到底是谁的责任。

姜家几个小丫头穿好了衣裳跑到院子里,见一院子的雪都被姜英秀给扫掉了一大半儿,赶紧跑过去:

“姐,姐,你慢点,都扫完了还怎么打雪仗啊!”

“哈哈,放心,给你们留了打雪仗的地方了!那边不就是?到那边玩去吧!”

姜英秀往边上一指,那边果然留了一片平整光洁的雪地。六丫和八丫都欢快地跑了过去,九丫在后面摇摇晃晃地跟着,不哭不闹,一脸淡定。

六丫和八丫团起来雪球,两个人就开始彼此攻击起来。九丫好奇地蹲了下去,也用自己的一双小手团楞雪球,不大会儿功夫就团好了一个,她笑眯眯地走到八丫身后,悄悄滴把那个雪球,塞到了八丫的后脖领子里。

“呀”

八丫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九丫正若无其事地背着手,望着天。

这法子其实还算不错,可惜她身边,压根就没有任何别的人啊!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着好戏。

八丫疑惑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在背后偷袭自己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一脸淡定地装没事儿人的小王八蛋。

干脆拿了个超级大雪球,直接就糊到了她脸上。

六丫匆匆地跑过来:“八丫,你干啥呀?你欺负她干啥?”

八丫一脸不忿:“我才没欺负她呢!刚才你是没看见啊!这小王八蛋刚才把个贼凉贼凉的雪球塞我脖子里了,然后还装得贼拉无辜,差点就把我给骗了!”

姜英秀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出了声。六丫听了,也憋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八丫恨恨地跺脚:“你还笑!”

姜英秀忍俊不禁,不过怕把八丫气出个好歹地,所以还是拼命忍住了笑意,只是那颤抖的双肩,深深滴出卖了她。

八丫恨恨地跑了。六丫连忙追了上去。

“罪魁祸首小王八蛋”笑嘻嘻地看着两人跑远了,抬起袖子抹了抹自己脸上的雪,然后又笑嘻嘻地往姜英秀身边凑。

姜英秀摸了摸九丫的头,让她先待在一边等会儿,就利利落落地把其它地方的雪都扫完了,堆成了几个大雪堆。

然后就在最大的那个雪堆上,带着九丫一块儿,堆起了雪人。

一个大姑娘,一个小姑娘,两个丫头联手,堆起来了个巨大的雪人儿。先堆一个大雪球当雪人的身子,再团楞一个小雪球,当雪人的脑袋。

九丫还摇摇晃晃地捡了根树枝,给雪人做鼻子,又用两个煤核给雪人做眼睛,最后还用干枯的藤条,给雪人做了个弯弯的嘴巴。

六丫和八丫从外面疯玩了一阵子,出了一身汗,脑袋上热气腾腾地,跑回了院子。

四宝五宝和六宝紧紧跟在她们屁股后面,撒丫子追了过来。

姜英秀把眼睛一瞪:

“怎么着?趁我不在,可够欺负我妹子?”

四宝赶紧带头刹车,连连摆手:

“那哪能呢?你在不在,我们都不敢欺负你妹子。这不是打雪仗呢,闹着玩儿呢吗?”

姜英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笑,她知道,这哥几个互相之间其实感情很好。

六丫和八丫见状,赶紧佯装害怕,躲到了姜英秀身后,探出个脑袋来脆生生地说道:

“哼哼,让你们欺负我们,这回让我姐收拾你们!”

四宝他们也装作害怕的样子,连连求饶。

院子里一时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冬日里,孩子们的小日子,过得就是这样的欢快。

又下过几场大雪之后,1965年的新年就来了。

除夕夜的前一天,姜家人都在老宅,欢聚一堂。

这回姜英红不光带了女婿,还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姜英贞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本来不想折腾来着。

但是姜老太太对刘家和这个女婿分外的满意,一再托人捎话,让姜英贞过来过年。

刘家人又都很厚道,比较能体谅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的心情。

于是刘家和就跟着姜英贞一起过来过年来了。

姜春菊也带了自家的三个孩子。不过刘国庆没来,据说过年期间本地人都要值班。

不过,这回三个孩子见到姜英秀都不敢再趾高气扬了。

毕竟姜英秀在学校是学霸级别的存在。小学和初中连续两次跳级不说,还一鼓作气直接就考上了县一中本部念高中。

而比姜英秀大好几岁的刘威,同样上了高中,却根本就没考上县一中本部。吱吱扭扭了好久,最后还是去了县二中念高中。

现在,这小子见了姜英秀恨得牙痒痒的,却打心眼儿里对她充满了畏惧。

毕竟他是挨过这丫头的黑手的。

打架竟然打不过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丫头片子……这事儿说出去,都是一辈子揭不过去的耻辱,所以这种事,绝对打死也不能说!

既然不能说,那么他时时处处看着姜英秀不顺眼,却又一脸隐忍的样子,就似乎毫无理由了。连姜春菊都曾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过他:

“大威啊,你四表妹虽然不招人待见,你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了,哈。咱们得让你姥姥觉得,那不懂事的不是咱们,是你那些个表弟表妹啊!”

刘威听了,只觉得很烦躁。

老娘怕是理解不了自己心里的苦了。

只好哼哈地答应着,过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姜英秀知道刘威的心结,也看到了他的脸色,但是她可不打算开导他。

这小子背后捣鬼的事情,自己没找他算账,就算是够厚道了。

不过,对姜春菊,自己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不管她打算从姜家得到什么好处,姜英秀都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姜英秀看着众人觥筹交错,热热闹闹,自己却躲在角落里,暗暗在脑海中回顾这一年来,自己都做了哪些事情,又有哪些事情需要处理,却还没有来得及做。

前面其实总结过一回了,所以这一回,只要简单回顾一下近期的事情就可以了。

过年之前,崔六九送过一次消息,说是手下有个小伙子,在县里收玉石的时候,被人盯上了。

那小子后来似乎被人举报了,好在他已经把收到的玉和钱都提前送到了崔六九手上。

小伙子被抓的时候,只有人,没有赃。

所以,只要他咬死了不说,不出卖崔六九,估计过后还能放出来。

姜英秀干脆决定让,崔六九把收购玉石的活儿停了下来,她自己还为那小伙子被抓了这事儿,特意跑了一趟县里。

空间具备影响人的心智的能力。

这一点,姜英秀原本并不知道。还是空间之灵有一回在跟姜英秀聊天的时候,无意中透露了出来。姜英秀打算在这小伙子身上试试。

崔六九事先打听到了这小子被关押的位置,说来也巧,这家伙竟然就被关在县武装部了。

姜英秀早都跟着张彩霞混熟了,也一起去县武装部那边玩过,知道在那里,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她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了县武装部,找到了那个小伙子,让空间给他施加了一点点影响。

办法很简单,就是让他忘记发生过的,跟玉石有关的一切。

几经审讯,小伙子表现出来的茫然和迷惑,让他轻轻松松地就过了关。

而且因为崔六九这边,姜英秀已经安排他停手,不再收购玉石了,所以,也没有任何因素、任何人,来提醒小伙子想起来过去的事情。

不过,空间之灵也提醒过姜英秀,这个影响人心智和思维的效果,不是一次定终身的,而是有时限的。

空间之灵犹犹豫豫地透漏给了姜英秀,它其实对姜英秀周边的很多人都尝试过施加影响,但是最有效的,似乎只有老警察牛轲廉和废品收购站的姚大叔两处。

对其他人的效果,微乎其微,可能是因为它没有全力施展的缘故。

姜英秀安抚了空间之灵一番,就把这件事撂下了。

毕竟只要牛轲廉不来找她的麻烦,她就应该没有什么麻烦了。

姜英秀经常去镇上的邮局买报纸,试图从报纸上更多地了解这个时空的真实面目。

当然,有些报纸也不用买,发表了她作品的那些报纸,都会把刊载了她作品的当期样报寄给她一份。

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统计,姜英秀觉得这个时空的局势还是很平稳的,至少报纸上表现出来的,跟前世经常看的新闻联播感觉差不多。

似乎一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这样说也不全对,去年好像就发生过一件举国欢庆的大好事呢。

反正,报纸上没有什么让人心情不好的消息。

所以,她也可以安安心心地扮演自己的天才高中生的角色。

虽然已经被空间调理了这么久,营养什么的也很跟得上,她已经开始蹿个儿了。但是,悲剧的是,跟自己的同学们站在一起,她依然还是毫无悬念地必须站在第一排。

因为学校的队伍是按照身高,从矮到高排列。

上辈子好像不是这样子的,但是这辈子几乎每次排队,她都得站在最前面,对这一点,她心里十分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同学们还给她取了绰号,叫小豆包。含义就是来自于那首捣蛋鬼的儿歌:“一年级的小豆包,一打一窜高”。

当然,她的学习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成了各科老师的心头肉。

在县一中虽然也遇到了几个强劲有力的对手,但是姜英秀依然可以做到以微弱优势领先,牢牢占据着第一名的宝座。

谁让这些知识,她上辈子都学过了呢?

复习已经学过的内容,怎么都比重新学习一门知识,要省力多了。

县一中初中部教化学的“洪老师”在这边待了半年不到,就已经回帝京去了。

第677章 依然是请假条

各位亲,请不要订阅,这不是更新。如果没有意外,下周一应该差不多能补完。目前正文补到了671,其它还在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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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防盗章:

锁链看上去是普通的钢铁材质,上面长满了赤红色的铁锈。看着那锈迹斑斑的程度,似乎已经经过了漫长的岁月的洗礼。

然而,这本身就不大正常。

要知道,在大炼钢铁的时代,很多地方甚至连老百姓家里的铁锅都拿出去炼钢了,又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一堆钢铁材质的锁链,让它在地里生锈烂掉呢?

更别说,空间的悸动,甚至变成了轻微的、几乎不可抑制的颤抖。

姜英秀知道,空间不是在害怕。

可是这锁链如果仅仅只是会生锈的钢铁材质,又有什么值得空间这么兴奋的呢?

姜英秀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锁链上的锈迹。

她手指上沾了一片红红的痕迹。

紧接着,红色的“锈迹”从她皮肤上消失了。

姜英秀吓了一跳,忙看向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身体也没有任何不舒服,而空间又给自己传来了一道欢欣鼓舞的意念。

顿时觉得,也许这所谓的“锈迹”就是空间的目的了。

姜英秀毫不犹豫地也伸出手掌覆盖在锁链上,然而在握住那锁链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

她想撒开手掌,结果发现手掌像是被那锁链牢牢地吸住了,根本撒不开。

她想要躲进空间,然而那力量来得太过强大、猛烈又迅速,很快,她的身体就一点一点地从握着锁链的部分开始,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了。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还在,但是在她的视线里,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臂已经一寸一寸,变得透明,紧接着消失不见了。

这种“消失不见”的诡异感觉,竟然从手指、手掌、手臂,一直蔓延到身体,蔓延到双眼……

姜英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

只是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再是那片荒芜的废墟之中了。

相反,自己所在之处,大概是个地下宫殿的大厅之类的地方。

四周空旷而安静,地面平整而又整洁,显然经过十分精心的修整。

四面的墙壁上,挂着很多火把形状的照明设施。

里面放着的大概是某种动物的油脂之类,此时依然在熊熊燃烧,散发着温暖的、明亮的光,把整个大厅都照得亮亮堂堂。

多亏了这些火把,让姜英秀第一时间就能迅速地镇定下来,没有觉得很害怕,也没有惊慌失措。

姜英秀看着这些火把仿佛刚刚被点燃的模样,顿时觉得这个大厅,应该跟外界是有通风口的,说不定,还不止一处呢。

不然,没有氧气助燃,即便有火把、有油脂,又怎么可能一直燃烧、一直不熄灭呢?

姜英秀认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除了空旷规整的地面、高高的“屋顶”、岩石凿刻一般的墙壁、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的火把,还有大厅尽头的几扇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发现。

远远望去,大厅尽头,镶嵌着几扇巨大的石门。

姜英秀差不多猜到了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但是奇怪的是,这大厅之内,并没有那锁链的任何痕迹。

所以,肯定是不可能通过同样的方法出去了。

空间的悸动几乎已经停了下来,不过,姜英秀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一道一道不断传来的喜悦之意。

她干脆一闪身进了空间,看了看空间之内的状况。

令人惊喜的是,小灵身上紧紧缠绕的绳索,已经散开了。

不过,它身上那些暗金色的花纹和黑漆漆的纹路,却依然还在。

小灵的模样似乎在沉睡,并不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只是,那些捆缚着它的东西消失了。

它睡觉的姿态,也像幼嫩的小娃娃,睡在温暖的婴儿床上一般,举着小小的拳头,举过头顶,整个身体一会儿蜷缩着,一会儿舒展着,睡得香香甜甜。

姜英秀看着空间之灵,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都是老母亲般的慈爱神色,心里也流淌过一种类似于母爱一般深沉的感情。

她注视了一会儿空间之灵的小脸儿,虽然明知它是个没有性别的小东西,还是忍不住把它当做一个萌萌哒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她总算是回过神来,出了空间,步履坚定地走向了那几扇巨大的石门。

石门上,似乎长满了青苔一样的东西。

不过,她眼睛很灵敏,一下子就看到,青苔下的花纹,像是个古体字。

然而,这种似篆非篆的字体,她一点都认不出来,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她终于想到了,这字迹,跟自己第一次看到“空间使用手册”的时候,她最初看到的那种奇特的字迹,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依然不认得啊……

没文化真可怕!

姜英秀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两句。

然后便随意选中了一扇门,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走了进去。

她,无所畏惧。

反正这条命也是捡来的。

拳头大,就是莽!

石门之后,整体环境,依然颇为宽敞明亮。

建筑风格跟大厅里的样子,可以说是十分统一的。

除了天棚、地面、墙壁和火把,让她感觉到十分熟悉。

她还看到了锁链。

那种在废墟外面看到的,带着赤红色的铁锈的粗大锁链。

姜英秀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激动,抬手就摸到了那锈迹之上。

锈迹沾染到她的手上,让她的手指和手掌,瞬间就变得红彤彤地,染红了一片。

紧接着,姜英秀又看到那些“锈迹”,熟门熟路地从她的手掌上迅速地消失了,似乎渗透进了她的身体,又似乎只是以她的身体作为媒介,直接传导进了空间。

她能感受得到空间的愉悦。

姜英秀干脆拿自己的双手当做抹布,把锁链上的铁锈都给擦拭了一遍。手上的“锈迹”越积越多,空间传来的喜悦之情,也越来越浓郁。

姜英秀忽然觉得,身上的束缚感和紧绷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颈部底端的那些纹路,仿佛变得黯淡了很多,不仔细看,几乎都辨认不出来了。

她的心头瞬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里,难道可以为她解决掉那荆棘刺青的问题吗?

第537章暗夜

姜英秀再次观察了一下那些锁链,锁链似乎无穷无尽,从石门处,向远处蔓延而去。

锁链上的“锈迹”还有很多很多,但是她再次去擦拭的时候,却发现它们已经不肯听话地落到自己的手上了。

空间得不到那些“锈迹”的滋润,顿时闹起了小孩子脾气,不断地给姜英秀传来一阵又一阵不开心的情绪。

姜英秀很是无语,不过,她对这个神秘地宫的关切,并不亚于空间本身。

如果真的有办法能消除这荆棘刺青,对姜英秀来说,简直比中了五百万还要兴奋!

可惜这些“锈迹”的作用似乎只有一次。

姜英秀看看四下无人,再次进了空间,然后把衣服脱了下来。

身上的那些血红色的“荆棘刺青”都已经变得暗淡了很多。

不像从前那样,仿佛是深深刻在肌肤甚至骨骼之上的、热烈奔放的玫瑰丛。

而更像是那种用淡粉色掺杂金色的彩笔,在肌肤表面绘制的一层浅浅的纹路,仿佛只要用水洗一洗,就可以清洗得干干净净。

姜英秀立即就跑到了暖玉山上,用清澈的泉水洗了洗这些纹路——结果,当然是洗不掉的。

它们只是看起来好像很容易洗掉了一样。

只是,即便如此,这个发现,依然让姜英秀的心情,变得更加激动起来。

她仔仔细细地穿好了衣服,从从容容地准备了几件工具,装在背包里,背好了背包,然后一个瞬移,就出了空间。

姜英秀甚至都懒得再仔细观察环境了,只管跟着那锁链,就径直往前走去。

对那“荆棘刺青”都有效果的东西,她一点都不觉得,它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害。

更何况,空间都感兴趣的东西,还能差了?

再者说,姜英秀也知道自己实在不擅长啥脑力活动,干脆也就不费那个劲儿了。

再说了,空间里能自给自足,万一真出点啥事儿,她应付不来的,大不了直接躲进空间里,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呗。

当然,这是最后的退路了,能不堕落到这一步,还是不要堕落到这一步比较好。

姜英秀打定了主意,顺着地面上蜿蜒的锁链往前走,很快就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说来也怪。

之前四处灯火通明的时候,姜英秀几乎一丁点都不觉得害怕,也不感到诡异。

这会儿进入了黑暗的领域,走了不到十几步路,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姜英秀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恐惧感,已经笼罩了她的每一个细胞。

她颤抖着双手,把背包从背上拿了下来,摸索着掏出了手电,点亮了手电的一瞬间,心头的紧张感“啪嗒”地粉碎了一大半。

然而,手电的光平时看着很明亮,这会儿,竟然只能照亮自己眼前的一小块儿空间。

眼前的黑暗如有实质。

手电的光束根本无法穿透这浓稠的黑暗。

姜英秀心中暗暗叫苦。

不过,她却不敢转过身,往回走。

因为往回走,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而往前走,说不定有机会从这个广袤无垠的地宫之中,找到一线生机。

姜英秀怀抱着这样的信念,在黑暗中,颤抖着双手和双腿,奓着胆子往前走。

她不知道,这段路到底有多长。

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到底会不会有能走出去的出口。

但是,除了向前走,就只能躲进空间里了。

她还不打算这么早就放弃呢。

姜英秀一路上给自己打气,鼓劲儿,加油,却依然无法克制双腿的颤抖。

她往往嘴上说得英勇,其实并没有那么大胆,那么无畏。

然而,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不往前走,难道要退回去,就那么傻乎乎地被困在那个大厅里吗?

姜英秀脑子里不断地涌现出各种纷纭复杂的杂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路上越黑暗,过去看过的各种恐怖片、恐怖故事、恐怖、都市怪谈,就一个个地从心头清晰地浮现。

怪不得有人说,人类其实从不忘记,那些信息其实都储存在脑海里的某个角落,当你真的需要的时候,它们就都出来了。

可是姜英秀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啊好不好!

平日里能照亮长长的整段楼梯的手电筒,此时只能照亮自己眼前的一点点地面,周围依旧是浓稠的黑暗。

黑暗之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还有脚步声和衣服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到处都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姜英秀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甚至连恐怖片的记忆,都已经回顾完了。

这段路依然没有走到尽头。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躲进空间休息一下,竟然发现,自己突然跟空间失去了联系!

失去了这个最大的依仗,姜英秀的心里,不由自主地一片荒凉。

这下子,怕是真要凉了吧。

姜英秀觉得恐惧感仿佛一座山,压在自己的背上,压在自己的头顶,笼罩在自己的身体周围,与自己亲密无间,寸步不离。

但是,虽然双手颤抖,虽然双腿也有点发软,虽然身上、脸上不争气地在流汗,她却依然坚持着往前走。

没有放弃。

手电筒也很给力。

虽然一直只能照亮自己脚前面那一点点的地面,却一直顽强地亮着,并没有发生忽然熄灭之类的事情。

姜英秀一边走,一边屡次试图联系空间。

但是,不知为何,原本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的空间,这一次,却无论如何,都没用过给过她任何回应。

倘若真的没有空间了,自己该怎么办?

第678章 flag已倒的请假条

唔,还是请假,不是更新,不要订阅。

希望下周一能补完。oo

爱你们,づ

目前补到672和673章了,再过会儿放出来,别的还没补完。

以下是万恶的防盗章:

只是,小徐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在有意识的疏远他,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会这样主动找上自己呢?

这事情,迟早还是查清楚了才能安心。

姜英秀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人,她其实只是心大。

事情想过了,就撂下了。

结果这种不经意的态度,反而取得了让人不敢小觑的效果。

小徐子找过姜英秀,见她收下了礼物,也是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跟组织上汇报过这边的事情,上面有人对这丫头十分感兴趣。

但是自打顾先生和彭先生过来的那段时间,这丫头就好像因为什么事情,生了自己的气,主动地疏远了自己。

甚至对梅姐还能说上几句话,见了自己却只是淡淡一笑,敷衍地聊两句,就走开了。

那丫头每次给姚大叔带的果子,十里飘香。

轮到自己,连个苹果皮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好吃的果子了!

后来顾彭二人失踪了,但是西麓县这边却按兵不动,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叫他和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也因为顾彭二人追查的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包括他在内的每个在龙省工作的组织成员,都被怀疑有叛变的嫌疑,接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审查。

他的伪装身份差点都要丢了。

好在后来,各种证据都证明了他的清白无辜。

然而,这丫头最早开始疏远他,似乎就是从他接受审查的那段时间开始的。

本来说好了让自己代她发表文章,代她领取稿费的事情,也因为这段日子的疏远,黑不提白不提地过去了。

他一直很看好这丫头的伶俐劲儿,想把她发展成自己的下线。

然而,却不料,煮熟的鸭子,刚刚上桌,就这么飞了。

他相当懊恼,可是小丫头死活不上套,甚至对他都不理不睬地了,他也不能硬拉人入伙。

这回借着新年,他厚着脸皮找上门去,那丫头既然没有把他打出来,就说明还是有机会挽回的。这一回,可说什么也得把她拉下水了!

且不说这各怀心机的两人如何暗自思量,琢磨自己的美事儿,单单看老姜家人这一边。

因为分家之后,姜家三房的伙食明显的好起来了,姜家三房众人的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结实。

这身体好了一些,有些隐藏的毛病就集中爆发出来了。

姜家三房先后找过几次雷七奶奶,给姜大地和沈春柳看看身上的各种毛病。

新年将近,沈春柳又觉得有些头晕恶心。

不过,她是个过日子非常仔细的人儿。

前几次若不是姜英秀张罗着,直接就把雷七奶奶了家,她也不会主动去看病。

而雷七奶奶更是有名的从来不空手,到了谁家,不管你有病没病,这出诊金,都是必须要收的。

雷七奶奶几副汤药下来,倒是把她的身子调理好了,自己都觉得身上不再像原来那样酸痛难忍,动不动喘不上来气,而是浑身上下都又有力气了。

不过,这回她这头晕恶心的症状,还没有被姜英秀发现,她就一直忍着,没有对任何人说。

结果,在大年夜这天晚上,熬了一阵子夜,吃饭的时候又没有吃好,她却掩饰不住了。

作为儿媳妇儿,还是最不受待见的儿媳妇儿之一,沈春柳在姜家老宅,当然只有多多干活儿的份儿。

就在她帮着大嫂牛桂花打下手,给一条鱼刮鳞开膛的时候,突然这股恶心劲儿就死活忍不下去了。

一口气没憋住,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牛桂花忍不住呵斥了她一顿:

“你瞅瞅你,干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的玩意儿!剖个鱼也能整的磨磨唧唧地,你看看这埋汰地,这让别人怎么吃?”

姜英秀这会儿不在外屋地,人虽然在人群里,心思早都不知飞去了哪里,自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自打分家以后,沈春柳可是很少遭受这样的待遇了。

要是平时,她大概也就忍了。

可是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就上来那股心娇的劲儿了。

死活忍不下去,竟然委屈吧啦地呜呜哭了起来。而且这一哭,眼泪就跟决了堤一样,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委屈,两只眼睛就像是开了两个水龙头,那眼泪水,竟然抹都抹不干。

杨水芹连忙拉着她到一边,柔声细语地劝说她,安慰她。

李荞麦一贯跟沈春柳交好,这会儿见了牛桂花这样说话,就干脆撂了脸子:

“大嫂你这倒是挺威风的哈!怎么有威风不回家对你儿媳妇儿使,对着三弟妹发什么羊毛癫?你这是吃柿子专捡软的捏是吧?”

朱月娥也直接跟牛桂花对上了:

“大嫂,谁都知道你厉害,可是你这也厉害得太不是地方了!不是我这当弟妹的说你,实在是你这事儿办的太下作!

三嫂身子不爽利,还强撑着帮你做饭,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了!”

朱月娥跟牛桂花本来就一直在姜老太太面前争宠,平时对着干都习惯了。

再者说,朱月娥对六宝这个独子很是关注。

自打知道六宝跟三房的孩子玩得好,尤其是喜欢跟在姜英秀屁股后头跑,连带着自然对三哥三嫂,也都高看一眼了。

三嫂挨了大嫂的欺负,之前跟三房没交情的时候,她也得搅和搅和。更何况现在是跟三房有交情了呢?抓住机会,当然得可劲儿损着大房了!

看到牛桂花那涨紫得跟茄子皮似的脸,朱月娥就觉得心情特别好,简直能多吃下半碗饭!

牛桂花当然不能就这么忍下了,一脸不忿地回嘴:

“啊,真是气死我了!

就你们一个个地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是坏人是吧?

说我之前你们不动动脑子,不长点心!你们看看这鱼,看看这鱼!

这鱼吐成这样,你们谁能吃得下去?这还怨我了?

老三家的啥时候成这么金贵的金子打的人儿了?

咋明明就是她做错了事儿,我说她一句还不行了?”

牛桂花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条鱼上被吐了黏糊糊的一坨,几个媳妇儿见了,都觉得恶心起来了。

然而,这件事的关键在于,牛桂花首先应该关心沈春柳的身体状况,其次才是追究责任。

再者说这鱼还在处理阶段,虽然恶心,洗一洗并不是不能吃了。

这件事不是不可挽回的。

然而牛桂花却第一时间把沈春柳给骂哭了。

这就难免激起大家伙儿同情弱者的同仇敌忾之心了。众人已经预设了立场,自然就对牛桂花群起而攻之了。

外屋地的这一番喧嚷,到底还是让屋里的人们知道了。

姜大地听说沈春柳吐了,赶忙来看媳妇儿的状况。

却见沈春柳哭得委委屈屈,赖在杨水芹身上。

虽然这个媳妇儿不算多么漂亮吧,可是这么柔柔弱弱地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也真是少见。

姜英秀自然也听说了。

她先细细地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第一时间注意到沈春柳的头晕恶心的症状和已经呕吐了的现象。

于是,她再次秀了一把自己的二把刀功力。

给沈春柳把了一回脉。

之后一脸便秘地对姜大地和沈春柳说道:

“我娘可能是有喜了。咱们还是赶紧找雷七奶奶来看看吧。”

姜家众人听了这话都愣了愣神。

沈春柳的脸上瞬间涨红了,成了一块儿黑里透红的大红布。

她还伸手就拍了姜英秀一巴掌,不过动作轻轻地,压根儿没用力,好像生怕要把姜英秀打疼了:

“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涅?你也不看看你娘我都多大岁数了?”

姜英秀闭着眼算了算,沈春柳岁数大吗?

好像明明正值生育年龄啊!

她不解地睁开眼说道:

“娘,你这岁数正合适啊!再过几年可能真的就岁数大了,现在其实还挺好的。”

沈春柳忍不住捂住了脸,这傻孩子哟,自己个儿说的是岁数的事儿吗?

姜大地高兴地嘴唇都哆嗦了,说话也结巴了:

“四……丫头,你,你,你……你不是蒙我的吧?”

费劲巴力地总算把一句话说完整了,姜英秀笑呵呵地一摆手:

“放心放心,我虽然技术不咋样,喜脉还是能把明白滴。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让雷七奶奶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姜大地一听,立马窜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请雷七奶奶去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觉得三房差不多是绝后了,不是说生九丫的时候,沈春柳伤了身子了吗?怎么着这又怀上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胎到底是个儿子,还是个闺女了。

姜英秀给沈春柳把脉的结果,感觉沈春柳的身体素质还不错,脉象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当然,也可能是她学艺不精,有问题她也看不大出来。

不过,看个喜脉还是没的说的。

即便医术再平庸的大夫,也不至于把喜脉给看错了。

总之,还得等雷七奶奶来了,才知道到底如何。

姜英秀打算好了,沈春柳的岁数虽然不算太大,毕竟也不小了,这个年龄在后世也算得上高龄产妇了。

而这个时候的人,优势是身体素质都比较好,劣势却是医疗卫生条件照着后世一比可差远了。

沈春柳这一胎,姜英秀打算用空间的里的物产,好好给她补一补。

如果沈春柳身上真有啥毛病之类的,也可以借着她坐月子的机会,好好地给她修养一番。

说实在的,姜英秀觉得,自打她穿了过来,在老姜家就没起过啥好作用。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是很心疼自己的大闺女姜春菊的。

但是姜春菊的事情,她却一直在暗中捣乱。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是很希望一家团圆的。

但是她却暗暗促成了分家。

……

若是能好好地给姜大地和沈春柳调整一下身体,尤其是把沈春柳身上的毛病都治一治,把她身子骨养好了,也算是替原主报答一下生母的恩情吧。

这样,将来她要严格执行自己的计划,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勉强对得起姜家人的养育之恩了。

一屋子人的震惊和议论还没平息,姜大地就拉着雷七奶奶,狂奔了进来。

可怜雷七奶奶那么大岁数了,还是一双小脚,被拉得都快飞起来了。

这下总算是到了地方。

雷七奶奶看出来了姜大地有多么着急。

不过她大概是路上被拖着走得太苦恼了,这会儿反而故意要打压一下姜大地的心急劲儿,现实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说要喘口气儿,然后又要喝茶水。

之后又慢条斯理地让人打一盆热水来,她缓缓地净了手,拿出块儿软布擦干,然后又慢条斯理地把东西一件一件放回去。

最后眼见着姜大地急的脑门都要冒烟了,才给沈春柳诊脉。

诊脉诊了差不多两三分钟,两只手都诊到了,还给沈春柳看了看舌头,最后下了结论:

“喜脉没跑了,还不到三个月,得好好养着。过了三个月就多走动走动,别太累也别太懒,不会吃亏的。”

姜家众人喜出望外,刚才的妯娌们一个个纷纷过来给沈春柳道喜。

毕竟姜家三房一连生了四个丫头了,这回人人都没口子地说这一回指定是个男娃。

沈春柳一脸的纠结。

她又满怀希冀,又怕希望大了失望更大。

姜英秀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可惜空间没有生子功能……

唉,这事儿自己可真心帮不上忙啊!

年前诊出来了三房儿媳妇儿有了喜,这也算是个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就连一向挑剔多事的姜老太太,这回都难得地对沈春柳有了几分好脸色。

再加上姜春菊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姜英红和姜英贞也都回来了,姜家这个年过得,分外的有滋有味。

这年头还没有春晚,别说春晚了,杨树沟子村到现在,连电都还没有通呢。

第679章 破纪录的请假条

这是请假条,不是更新,不要订阅。

估计我的请假章节已经可以破纪录了吧……

哭唧唧oo

以下是厚颜无耻的防盗:

第二天,姜英秀提前了一段到了约好的地点,不过只拿了一份报纸,一军用水壶豆浆,一个小马扎。悠闲自得地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报纸,时不时地喝一口豆浆。

直到看到苏经理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她暗暗释放出意识力,将周围的环境“扫描”了一遍,发现并无任何可以,方才心念一动,将预先在空间里准备好,放在一层青青草地上、用麻袋装好的稻米弄了出来。

苏经理远远地看到姜英意态悠闲,心中既感佩服,又有几分无语。佩服的是,这丫头似乎什么时候都这么不慌不忙的。无语的是,这也太淡定了!也不看看这干的是什么事儿!

姜英秀看着苏经理走了过来,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不紧不慢地把报纸对折了一下,塞进肩膀上挎着的带红五星的军绿色单间书包里。

然后又把小马扎折叠成了体积小小的两片木头,然后把军用水壶和小马扎塞进了书包里。

这书包也挺有意思的,塞了这么多东西进去,竟然还是瘪瘪的,仿佛很能装的样子。

苏经理的眼神掠过军绿色的书包,只停留了一下,就移开了目光,很快就发现了姜英秀身后不远处的麻袋。

“小姜同志,就是那个吗?”

“对啊,苏经理,你先打开看看成色怎么样。”

苏经理也不客气,闻言就打开了麻袋口扎着的麻绳,看了看里面的稻米。

两人合作多时,这方面都比较喜欢当场搞定,不留后患。

结果这一开,苏经理就被震了一把。

他其实习惯了姜英秀手上有好东西,但是,这么干净剔透,晶莹洁白的稻米,还真是头一次见。

姜英秀清清楚楚地看到,苏经理眼里,有东西在闪闪发光,她知道那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苏经理忍不住提了个建议:

“小姜同志,你看,咱们这样……”

听完苏经理的话,姜英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苏经理竟然想到,要给姜英秀在饭店安排个临时工的活儿,按月给她发工资。

不过,就她现在的年龄和身量……是不是得算童工啊……

苏经理考虑的是,她在饭店上班了,这些货物交接的事情,做起来也就更方便掩人耳目了。

至于所谓“童工”的问题,苏经理说他会想办法解决,大不了不去做前面的服务员,还可以在后厨做学徒嘛!

姜英秀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案也不错,跟她原本的计划并不十分冲突。在某些方面似乎还会有所助益。

但是她倘若真的要出来做工,不能不经过生产队,也不能不经过姜家。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姜大地的立场,到底能不能把持得住。

姜英秀就点了点头:

“嗯,这主意不错。我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要是他们都同意我来,我就过来。”

苏经理接了大米,在随身的一个黑皮面本子上记了一笔,姜英秀看了日期和重量都无误,就慢悠悠地溜达着走了。

她在空间里也准备了个笔记本,用来记账的。

之前她是不怎么记账的,不过后来发现这样子随意,竟然连自己具体有多少钱都模模糊糊的,她就开始认真记账了。

别的不说,起码各种交易的账目要记仔细了。

……

姜英秀带回家的喜讯,迅速在姜家炸开了锅。

因为村民社员到市里参加工作,是必须经过生产队同意的,在有接收单位的情况下,生产队如果不给开介绍信也是行不通的。

所以,这事情在杨树沟子村,根本就瞒不住。

姜英秀也没打算隐瞒。

当天晚上,姜英秀提了这事儿,姜家三房人人喜不自胜,不过倒是还算消停了一夜。只姜大地和沈春柳兴奋得不能自已,他们屋里的灯都比平时多亮了一个多小时。

第二天,姜大地就去禀告了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这事儿他觉得脸上有光,忍不住要跟自己的爹娘分享。

傍晚从生产队下工回来,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召集了全家人,到老宅聚餐。当然,名义上是吃晚饭,实际上其实就是召集姜家人开会。

姜英秀心知肚明,这顿饭,多半是为了国营饭店招工名额的事儿来的。

虽然姜秋菊过来递信儿的时候,说了让大家都过去老宅吃饭,姜英秀却还是主张大家现在家里简简单单地吃一顿晚餐垫垫肚子,然后再过去老宅。

毕竟在老宅吃饭,顶着姜老太太那张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的利嘴和那双恶狠狠的白眼,很容易消化不良啊。

姜家三房简单滴吃了点卷饼。

沈春柳烙的饼,炒的土豆丝、黄豆芽、韭菜、还有些肉丝,用作卷饼的馅儿,真是鲜美得让人几乎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因为在家吃了饭耽搁了功夫,到了老宅,另外四家都已经到了。屋里已经摆上了几张桌子,饭菜几乎都摆满了,碗筷也都按人头摆好了。

姜大地瞪了姜英秀一眼,姜英秀一脸乖巧地没吱声,她没想到这回姜老太太竟然不等到使唤沈春柳,就舍得直接开席了。

而且有意思的是,姜春菊竟然也在!

姜英秀暗暗纳闷,姜春菊这会儿在这里,是巧合呢,还是她消息太过灵通?或者老太太一得了信儿,就立马告诉了这个大闺女?

不过她不是在矿上干的好好的吗?对这区区一份饭店里的临时工,不应该有啥念想啊!

姜英秀却是没想到,饭店里的活计在她看来是又脏又累,但是煤矿车间的活计,跟饭店比起来,那绝对是更脏更累啊!

最关键的是,煤矿的车间里,那是埋头出苦力,几乎没有任何社交。

而饭店的服务员,那是有机会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来饭店吃饭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说不定就能有机会结识什么样的人脉呢。

姜英秀压根就没想到这么多,她扫了一圈屋里的众人,看看众人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心中颇有些无语。

这个饭店临时工的名额,是苏经理特意为了姜英秀拿出来的,这些人再怎么惦记,也惦记不去。

然而,这会儿她若是提醒他们,怕是压根就没人会信……还会以为她藏着掖着,舍不得这么一个工作机会吧。

那她干脆就不白费这个力气了。这帮人爱怎么抢就怎么抢去吧,嘿嘿。

姜老太太见了三房众人进了屋,原本对着姜春菊和姜秋菊笑得正欢的一张笑脸,瞬间就“呱嗒”撂下来了。

她看到了姜英秀那个扫视的目光,拿鼻孔哼了一声:

“四丫头,你那小眼睛东撒吗西撒吗,你瞅啥?”

姜英秀心里瞬间回响起那句经典的“瞅你咋地”,忍不住抿着嘴儿乐了。

不过,既然笑出声了,不解释一下总归是不大好,姜英秀干脆找了个好借口:

“奶,这不好几天没见了么,我最近正自己琢磨着看医书呢!我瞅着你们这气色都挺好啊!尤其是你老人家,中气十足!”

姜老太太狐疑地打量了姜英秀两眼,心中总觉得,这好像不是啥好话,但是她又听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于是只好暂时按下话头,将炮口转向了姜大山:

“老三,你瞅瞅你这闺女,我说一句,她有一百句在那等着我呢!”

姜大山低垂了头:

“四丫头确实是有点厉害,这不是随了你了吗?”

姜英秀眼睛一亮,忍不住望向了姜大山,心中暗暗惊奇:

“嚯,姜大山啥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顶人肺管子一个来一个来地!”

姜老太太也一脸被噎到了的表情:

“你说啥?”

姜大山抬头看了一眼姜老太太,又低垂下脑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到:

“我说四丫头个性随你,这样挺好,厉害点,不吃亏。”

姜老太太彻底惊讶了,一屋子人也都下巴掉了一地,不过好在他们都有分寸,只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却没把自己心里那些能让姜老太太的炮口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想法说出口:

“老三啥时候变成这样式儿地了?这画风好像有点儿不对啊!”

“老三啥时候说话这么给力了?一句比一句冲人肺管子!”

“老三行啊,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憨的,没想到分家出去几天,这就露了本性了!”

“老三竟然敢顶撞老太太?这还是老三么?鬼上身了吧?”

“老三这样子,看来是老三媳妇儿调教的好啊!唉,没想到那沈春柳长得比谁都磕碜,竟然还有两下子……”

……

房间里一片静默。

姜老太太忍不住顺了顺气,然后费力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好像才把噎住自己的那一口气给吞下去。

她决定暂时不理这个茬,说正事儿,不过说正事儿之前也得有点铺垫:

“老三哪,你哥哥弟弟可是都来了,就你们一家子来得最晚!磨磨蹭蹭地,搁那磨蹭啥呢?让这一大家子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你,你不来就不能动筷子,身上特别舒坦,脸上特别有光是吧?”

姜大地继续低垂着脑袋:

“那哪能呢。我们本来都收拾好了,结果我们家小蛋子突然尿了我一身,我来见你们二老,这总不能不换衣裳吧。”

姜英秀这回真是惊奇了。

他们明明是在家吃了顿卷饼垫肚子才迟了的。

姜老三现在不仅在姜老太太面前说话能流畅,能大声了,竟然还学会找借口了!

不容易啊!

姜老爷子发话了:

“芳泠,开饭吧,我饿了。再说这菜都上来一阵子了,再不吃该凉了。”

姜老爷子发了话,算是缓解了有几分尴尬的局面,但是话里的指责意味也是不容忽视的。

要是搁从前,姜大地听了这话大概会一直诚惶诚恐,吃也吃不香甜。

但是这会儿,他就像没事人一样,除了依然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动作自然地入了席。沈春柳抱着小蛋子也跟着姜大地入了席。姜英秀和几个妹妹也动作麻利地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蛋子,就是姜家三房的新增人口,姜英秀唯一的弟弟。现在小蛋子的大名还没定下来,小名也没正式取一个,只是这么随口小蛋子,小蛋子的叫着。

黑瞎子岭地区的风俗,一般管女孩子叫丫头,昵称叫丫蛋儿,蔑称就是丫头片子。相对地,管男孩子叫小子,愿意叫的亲热点儿,就叫小蛋子。

本来姜大地和沈春柳给小蛋子取了些贱名儿,说是好养活,然而被姜英秀给否了。什么狗蛋,狗剩,二狗……姜英秀一听见就觉得浑身难受。

她打定了主意,得抽时间给这臭小子取个朴实憨厚接地气,但是又不至于难听得让人浑身发冷的丑名字。不过她一直都在忙忙碌碌地,只是惦记着,却没有实际行动。

姜大地和沈春柳就一直小蛋子小蛋子地叫着,现在全家人都叫顺了口了,姜英秀干脆也就顺其自然了。

此前,姜家三房被姜家人歧视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没有儿子。

所以,自打沈春柳生了小蛋子,姜大地和沈春柳走路都抬头挺胸,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

姜老爷子看了看小蛋子的小襁褓,没说什么。

率先动了筷子。

紧接着姜家众人也都纷纷开始用餐。

姜英秀心说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三房来老宅吃饭,哪回不是碰一鼻子灰?可是头一回这么轻松就过了关啊!

众人只吃了七八分饱,姜老爷子就撂了筷子,姜老太太也跟着撂了筷子,端着一搪瓷缸子茶水,慢条斯理地喝。

姜老爷子拿了个烟笸箩,自己动手捋着烟叶。

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都不吃了,姜家众人也连忙匆匆地停下了筷子,桌上的残羹剩饭和碗筷很快就被钱丽娟收拾了出去。

几年过去了,钱丽娟似乎已经慢慢地从那段悲惨遭遇之中走了出来,只是他们夫妻俩一直都没有孩子。

第680章 脸已经被打肿了的请假条

不是更新,不要订阅,有气无力,明天就周一了,我还欠好几章……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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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请假。木有牛丸,木有粗面,木有更新,木有积分……

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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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订阅,不要订阅,不要订阅……

防盗章:

第482章原委

姜英秀见到沈春柳这副模样,就觉得火蹭蹭地往头顶上冒。

如果自己的怒气可以具现化,现在自己个儿的形象,大概就是漫画书里那个熊熊燃烧的火炬树桩老师……

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压下心里的怒意,缓缓地、尽量让声音轻柔地开口问道:

“娘,你这是咋地了?弟弟咋样了?”

沈春柳一见到姜英秀,顿时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眼泪却扑簌簌地落得更欢了:

“秀秀,你可回来了!”

就这一句话,这眼泪就稀里哗啦地往下淌啊淌啊,姜英秀都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

女人真是水做的啊……

不过,她怎么就没有眼泪呢?

沈春柳撒开了捏着输液管的手,把姜英秀搂在了怀里,眼泪瞬间就把姜英秀的衣裳给打湿了。

姜英秀心里依然忍不住有几分尴尬。

虽然她一直对沈春柳还是很温柔的,但是,这种身体接触,她心里多少还是忍不住有些排斥感。

沈春柳没注意到怀里这个小身板的僵硬,只是继续抹着眼泪,要等到她哭够了,不知还得多久。

这会儿六丫拿着饭盒回来了,她刚去医院的食堂打了饭回来。

县医院不愧是整个西麓县最好的医院,就连食堂的病号饭,都做得挺有特色。营养丰富,色香味俱全。虽然跟饭店没得比,但是比起一般人家的伙食来说,却好得太多了。

六丫打了一饭盒的小米粥,预备着万一弟弟醒了,可以直接吃,还用另外两个饭盒,给沈春柳打了一份二米饭,还有一个红烧肉,一个虾米炒小白菜。至于她自己,直接在食堂打了几个肉包子,还没走出食堂,就一边走一边吃完了。

姜英秀看了饭盒里冒着热气的饭菜,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妹子看来是深刻地领会了自己一直在给他们灌输的精神:身体是第一位的,啥时候都得好好吃饭。

六丫看到姜英秀竟然也在,惊讶了不到一瞬间,就把三个小心翼翼捧着的饭盒,往床头的柜子上一放,整个人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张着两个翅膀就扑进了姜英秀的怀里,声音里都带上了明亮悦耳的欢快:

“姐!”

姜英秀接住了欢快的小丫头,自己也忍不住受到她的情绪感染,刚刚面对沈春柳时候的那种烦躁减轻了不少:

“六丫,咱弟这是咋回事?咱娘就知道哭,问啥也不说,都快愁死我了!”

六丫听到姜英秀这么问,小脸儿上几乎快要流淌出来的欢快一闪而逝,立马变得五官狰狞、咬牙切齿起来:

“还不都是咱奶那个什么破烂亲戚作的妖!”

姜英秀的脸色也忍不住随之严肃起来:

“咋回事?你快说说!”

沈春柳扯了扯六丫:

“别跟你姐说这些糟心事了……”

六丫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跟我姐说,跟谁说?跟我爹说,他听么?”

姜英秀看了沈春柳一眼,她似乎有几分局促不安,姜英秀压下心里的烦躁,目光里有几分淡淡的疑惑,再问了一遍:

“六丫,你说,到底咋回事?这里头还有咱爹啥事儿?”

六丫咬了咬嘴唇,脸上带了几分委屈:

“咱爹最不靠谱!咱奶给他几句好话,他就找不着北了!

咱奶处处维护那个许玉莲,咱爹也就跟着把那个许玉莲捧得高高的!

那许玉莲自己在咱们大队上落了户——那落户的事儿还是咱爷去跑的呢——然后她还不知足!

你说好不容易落了户,按一般人来说,也该消消停停过日子了吧?

可是她许玉莲偏不!

赖在老宅不走,天天在老宅吃喝拉撒不说,还把咱奶和老姑哄得团团转,前几天还让咱爹去给她婆婆家捎信儿,让几个孩子过来找她!”

姜英秀点了点头:

“这也是人之常情。然后呢?要是就这么点儿事儿,你也不会气成这样吧?”

六丫嘟着小脸儿,一脸不高兴:

“可不是嘛!刚开始我听说了这事儿,也没觉得怎么样。虽然咱爹到了人家,被人家兜头一盆脏水泼了个透心凉,好悬没感冒了,我也没觉得许玉莲可恶。谁让咱爹欠儿欠儿地,非得人家说让他干啥就干啥呢?”

六丫再次翻了个大白眼儿,姜英秀忍俊不禁地想起她的那个世界里,一个美貌动人的女演员,演的古装剧里那个动不动就赏人“一丈红”的个性狂傲的宠妃的大白眼儿。

这两个白眼儿的尺寸虽然不同,力度却颇为一致,传递的感受也同样精准。

六丫翻完了白眼儿,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然后前两天,那个许玉莲的孩子就找来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三个孩子,模样都挺齐整的,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啥好孩子呢!”

“身上都穿的补丁罗补丁的衣裳,不过洗得倒是都挺干净的。就连他们脚上穿的布鞋,也都没能看得出来是用心洗刷过的。咱爹一看,就觉得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许玉莲婆家不是人又觉得老宅伙食一般,居然把他们领到家里来吃饭了!”

“三个孩子都是吊梢眼,薄嘴唇,看着就一脸的刻薄相!只可惜当初我没看出来!”

“咱爹说让咱娘好好做一桌子好菜,咱娘就做了,然后呢,饭桌上,咱爹给人家孩子夹了个鸡腿,我就给咱弟也夹了个鸡腿。

一只鸡,一共就两条腿。

平时这两只鸡腿,都是九丫一只,咱弟一只。

我要是知道咱爹要把鸡腿夹给人家,我就直接给九丫和咱弟各一只了。

这帮白眼儿狼,吃了九丫的鸡腿还不满足,还非得要咱弟的那个!

咱弟当然不给,然后人家就把咱弟给开瓢了!”

六丫这个事情的经过讲得拉拉杂杂,前面的铺垫十足,关键部分却直接一句话带过了。不过姜英秀到底还是抓住了重点,就是这帮客人不怎么安分,抢了小弟的鸡腿,还把小弟打伤了。

她关注的是:

“你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咱爹呢?他干啥去了?”

“我们咋能这么放过他们么?咱弟平时谁舍得动一根手指头?六宝那么受宠,都没欺负过咱弟,哪能轮到他们这帮家伙?我当时就怒了,结果我刚站起来,刚要把桌子掀了,就被咱爹一巴掌推了个跟头!”

姜英秀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啥?”

第483章疑惑

六丫一脸的愤愤不平:

“艾玛我当时的反应跟你一样一样的。我做梦都没想到,外人欺负咱们的时候,咱爹不光不帮着咱们出头,竟然还护着那帮瘪犊子!”

姜英秀不由得动了几分真怒,她一向清脆嘹亮的声音竟变得有几分低沉,沙哑,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后来呢?你们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了?”

“哼,我又不是咱爹!”

六丫骄傲地一扬脖子,那神情,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刚刚打了胜仗的小公*******丫拎着自己个儿的凳子就冲上去了,照着后背给了抢了咱弟鸡腿的那臭小子一凳子,把他当场揍趴下了!

俩鸡腿儿都掉地下了,上面粘的又是灰又是泥的,那小子哇一声就哭了!”

“最给力的其实是九丫,这丫头竟然是个笑面虎

她笑么滋儿地拎着一大碗滚烫的鱼汤过去了,照着那小子的脑袋就浇了下去!

我眼看着他那耳朵一下子就烫红了,眼瞅着就起泡了!

可惜他那会儿已经被八丫给揍趴下了,那汤大部分都撒到他头发上了,基本上没烫着脸。”

“他那两个姐姐,抱着他哭天抢地了一会儿,就冲过来要揍八丫和九丫,正好我从地上爬起来了,就轻轻松松地伸了个腿儿,就把她们俩给绊倒了。”

六丫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她对于这一战之中,自己和两个妹妹彼此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配合,感到万分满意。

只是,想到当时的场景,她的悲伤难过又重新回到了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小脸儿上:

“可惜那会儿咱弟已经昏过去了,根本就没看到我们几个给他出气!”

“咱娘都傻了,抱着咱弟,看着咱弟脑袋上的大口子,流着血,还傻乎乎的拿个白手绢儿,一个劲儿地给他擦,那是拿个手绢儿就能擦干净的吗?”

“咱爹干啥去了?咱弟被开瓢了,他都不心疼?”

“咱爹……别提了,我都怀疑这个爹是假的!其实他是别人家的爹吧!要不是他纵的,那几个破孩子头一回上咱家来,哪敢那么嚣张?

最开始那俩孩子就抢了咱弟最喜欢的凳子,咱爹当时就让咱弟有礼貌,说人家是且,让咱弟让着点儿人家。

你说他也不想想,咱弟才几岁?

那破孩子都几岁了?”

这一点姜英秀还真忘了问了。听到这里不由得问了一句:“几岁了?那几个孩子还比咱弟大?”

六丫生气地说:

“可不是咋地?那抢了咱弟鸡腿的熊孩子都五岁了!他两个姐姐,一个七岁,一个九岁!”

姜英秀闻言,心里的不爽又增加了几分。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起码的道理是该懂了的。

别人手里的吃食,竟然上手就抢,可见平时也不是个善茬。

六丫已经神情激愤地继续说下去了:

“还不光是抢了咱弟最喜欢的凳子呢,在桌子上也是各种烦人,咱娘端上来一盘菜,他们就扒拉一盘菜,一眨眼就没了,一丁点儿都不给别人留!

简直就跟咱奶常说的那句话,饿死鬼投胎似的!

到后来了,他们自己吃不下了,就往菜盘子里头吐口水!

给我们几个恶心的都吃不下去了!

最后上来的那只鸡,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也不能给咱弟抢到一条鸡腿。

结果谁曾想,这抢到了还不如不抢呢!”

姜英秀的怒气值又有点上升的趋势,沉默了几秒钟,才又问了一句:

“咱爹就一直这么看着他们作?后来呢?”

六丫有点儿生气了:

“后来还是九丫说的,说得把咱弟送医院,最起码得请雷七奶奶来看看。”

“八丫当即就登登登地跑去找了雷七奶奶回来,咱爹还说要给人家那孩子看烫伤!结果被咱娘当场吼了一嗓子,让咱爹滚,咱爹才老实了。”

“咱爹居然还哄着人家那个熊孩子,自己亲自动手给他洗涮干净,然后把他和他那两个姐姐给送回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给咱弟洗澡咱爹都没动过手,全都是咱娘和我们几个做的!”

姜英秀忽然觉得,嗯,也许就是因为沈春柳太贤惠了,姜家三房这几个小丫头,也都太乖巧懂事了,才把姜大地给惯成了这副德行!

要不是闲的没事,在家感受不到被需要,这家伙能这么对外人掏心掏肺?

又或者,只能说姜大地这脑回路比较清奇,或者是他的胳膊肘很特别,拐着弯儿的天然朝外头长?

姜英秀默默地吐槽了一阵,实在无法理解姜大地这样做,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再者说,就算你真的要把人家当客人什么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家儿子,还是改善了他“绝后”处境的独苗,难道不应该尽心尽力地呵护吗?

自家的宝贝疙瘩进了医院,他居然都不跟着来看看?

那许玉莲和她的三个孩子,到底给姜大地灌了什么迷魂汤?

姜英秀越想越觉着奇怪,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投向了沈春柳。

就算六丫出于愤怒的心情,传达的信息里会有一些不尽不实,沈春柳不善作假,听了这些话,总会有些反应吧。

然而,沈春柳的脸上只有困惑和伤心。

显然她也不大明白,姜大地明明已经觉醒了,已经意识到了老宅那边对他和三房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怎么这么短短的几个月过去了,就又糊涂回去了呢?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估计也问不出来更多的内容了,姜英秀顿了顿,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饭盒:

“娘,你去洗洗手,先把饭吃了吧,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第681章 对不起,没有更新

对不起大家,今天没有更新。作者要被自己的拖延症害死了oo

睡吧睡吧。

雷七奶奶意味深长地盯着雷爱国看了一会儿,见雷爱国始终是笑嘻嘻地,于是哼了一声: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

然后回头又对着许玉莲说道:

“小孩子多晒晒太阳有好处。不过他这个伤口,得注意不能沾水。”

晒太阳和沾水有啥关系?

现场的人里面,除了雷爱国,就没有一个听懂了的。

被看穿了!

不过雷爱国倒是也不恼,只笑嘻嘻地挽住了雷七奶奶的胳膊,搀扶着老人家往外走了。

俩人走出了姜家老宅的大院子,又走了许久,雷七奶奶才缓缓地开口:

“胖丫儿,你这小兔崽子,胆儿肥了啊!”

“嘿嘿嘿,你老火眼金睛,啥都瞒不过你。”

“哼,你这是变着法儿的骂我是猴儿?”

“那哪能呢?要是骂你老是猴儿,那我得说您粘上尾巴就是猴儿啊!再者说,您老要是猴儿,那我不成了猴儿孙子了?”

“哼,少给我插科打诨!

你是不是掺和进人家老姜家的家务事里头了?

这样可不行啊。

咱们做大夫的,必须得纯粹。眼里应该只有病人和病情。

至于人家家里的事情,不管你看着多不平,都不能胡乱伸手。

管它该管的,不该管的,啥都不要管,你到底懂不懂?”

“哎呀,您就别操心了,不会把您老或者我自己个儿装里头的!”

“我呸!就你们那点儿小心眼儿,但凡明白点儿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您说的对,您说的太对了!

但是,这样子精明能干的人,除了您老,我还不认识第二个呢!”

“油嘴滑舌!”

雷七奶奶和雷爱国一路热热闹闹地拌着嘴,一路走远了。

雷爱国把雷七奶奶送回了家,殷勤地给老太太倒了杯茶,安顿老太太歇了午觉,自己就偷偷地溜了出去。

他是去老彭家找彭锁柱。

彭家人都习惯了这家伙的神出鬼没,自然也没人疑心。

雷爱国拉着彭锁柱,两个小伙伴儿就开开心心地像往常一样,一块儿出了门:

“柱子,我这一步成了,你们准备得咋样了?”

“你动作挺快的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你就吹吧你!就算你说得诱人,人家就一准儿能听你的?”

“回头那不还有六宝呢吗?!”

“嘿嘿,六宝那小子,平常日子倒是又精又灵的,不知道这回见真章儿了,能不能整明白。”

“你就甭操心了……”

得了消息,六宝兴冲冲地奔着老宅去了。

哎呀,吃了四丫姐那么多好吃的,还从来没有啥机会能帮帮四丫姐的忙呢。

这回总算用得上自己了!

被需要的幸福感让六宝浑身充满了动力,浑然忘却了这个计划倘若泄露了,自己的小屁股蛋儿会不会遭殃。

六宝颠颠儿地跑进了姜家老宅的大院儿,手上举着一条吃了一半儿的烤鱼。

六宝人还没进屋,烤鱼的香气已经漂了进去。

屋子里的众人都忍不住耸动了几下鼻子。

几个孩子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六宝笑呵呵地进了屋,一边炫耀似的举着烤鱼,在屋里走了一圈儿。

当着姜老太太的面儿,许玉莲断然不可能让自家的孩子干出来抢人家吃食的事情来的。

更何况这个“人家”,还是在姜老太太面前最为受宠的孙子辈。

六宝吃得喷喷香,舔嘴抹舌,馋的许玉莲的几个孩子立马就忍不住了。

老大老二还没说啥,老三一下子就哇地哭出声来:

“娘,我也要吃鱼!”

说了这句话,想到刚刚没吃到苞米,还被暴打了一顿,顿时委屈得不得了,哭声更加响亮起来,眼泪也噼里啪啦,稀里哗啦,淌起来没完没了。

许玉莲心疼得也跟着抹眼泪,同时心里气苦不已。

六宝这臭小子,吃鱼就自家偷摸在家吃不行么?我们又没有让你请客!

都到眼跟前嘚瑟来了,这不是故意招惹自家孩子么?

六宝故意站在许玉莲的儿子面前,笑呵呵地瞅着他,大口大口地继续吃鱼,直到把一整条烤鱼啃得干干净净,才算罢休。

整个过程一直盯着许玉莲的儿子看,还故意做出一种:

“馋吧馋吧,馋死了也不给你吃”的小表情。

不只是许玉莲看着生气,姜老太太都有几分不高兴了:

“六宝,你这是干啥玩意儿?你娘有钱没地方花了是吧?”

六宝一边吞咽着香喷喷的鱼肉,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

“这鱼没花钱啊!这鱼都是锁柱哥他们在西大泡子捞的,柴火是我们在山上捡的,火种是从林虎子家拿的,烤鱼是胖丫哥亲手烤的。跟我娘有啥关系?”

姜老太太一听,对朱月娥的不满,瞬间就消了大半。

她知道各个房头肯定会在自家吃小灶。

吃小灶不给老宅送,不知道也不能上门去吵架吧。

然而,这种吃着小灶,还明晃晃地跑到老宅来炫耀,来嘚瑟的行为,那就是妥妥滴在打脸了。

要是容了他,以后岂不是让所有的儿媳妇儿都有样学样?

这会儿听了六宝的话,姜老太太的心情好多了。

既然不是朱月娥在蹬鼻子上脸,六宝这自家娃又从别人那里占了便宜,她的心头无比愉悦。

然而许玉莲的儿子却还在哭,哭得比刚才更大声了。

姜老太太心头忍不住一阵烦躁:

“六宝啊,要不你带着表弟,一块儿去西大泡子那边看看去?要是他们那儿还有多的烤鱼,也让他们给你表弟两条尝尝呗?”

六宝这会儿倒是慷慨上了:

“那行啊。不过,我表弟太小了,会吃鱼吗?别再扎到刺儿啥的呀!再说西大泡子毕竟是水边,人又挤来挤去的,万一他掉下去了咋整?”

许玉莲忙接了话茬:

“你表弟不小了,再说了,让他两个姐姐也跟着去,他姐姐会照看他的。”

她心里是觉着,既然这些抓鱼的孩子们慷慨大方,说不定见了两个闺女,还能多给两条鱼呢。

即便不多给,哪怕就给两条鱼,让两个闺女分一条,儿子自己吃一条,也算不偏不倚了。

六宝眼睛里闪着快活的光,再次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表弟要是愿意来就来呗,不过,西大泡子那边,现在已经聚集了不少孩子了。

要是去得晚了,还能不能有剩下的鱼,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说,几个孩子哪儿还按捺得住啊。

其实许玉莲和姜老太太也都觉得口水涟涟。

不过,西大泡子那片地方,也不是没有大人去捞鱼,但是那得是捞鱼的季节,生产队组织一起去的才成。

要是像现在这种不年不节的平常日子,也只有这帮半大孩子,才可以肆无忌惮地随便捞鱼。

黑瞎子岭这地方的民风,普遍都比较惯孩子。

也就是说,孩子做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离谱,闯下什么大祸之类的,哪怕淘出花儿来,都会得到大多数人的宽容对待。

西大泡子的鱼,理论上是属于整个生产队的集体财产。

但是,如果孩子们去捞鱼吃的话,任何人都不会说什么。

可是如果哪家的大人嘴馋跟着去了,那就必须妥妥滴扣了他家的工分儿。

所以,也没有哪家的大人那么不开眼,在没到收获季的时候,就舔着脸去跟几个孩子抢鱼吃。

许玉莲那么有眼色的人,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而姜老太太虽然不大有眼色,村里的八卦总是听说过的。

两个大人于是嘱咐了几句,让四个孩子不要玩水,只乖乖的等着看能不能吃到鱼就好。

四个孩子纷纷点头应了。

六宝又说:

“奶,这事儿可是你让我带他们去的,可是老实说我跟他们也不熟,也不比他们大多少,万一回头他们要是不听我话,我管不了他们,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姜老太太一撇嘴,一扬巴掌: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六宝眼疾腿快,一闪身就躲过去了。

姜老太太没打着。瞪了六宝一眼。当然,她只是吓唬吓唬六宝,孙子辈的几个孩子里头,就六宝算是最得她欢心的了。毕竟人家可是五房的独苗苗。

中气十足地喝骂道:

“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几个小心眼子!是不是嫌我让你带着表弟,你觉得自己吃得少了,就不乐意了?”

六宝笑嘻嘻地回答:

“奶,你寻思啥涅?我是那样式儿的人吗?

我实在是担心他们年纪这么小,又不知道会不会凫水呢!

怕他们到了西大泡子那儿瞎跑瞎闹,再不听我话,万一出点啥事儿咋整?

那我不得跟着担责任么?

到时候我多憋屈呀,明明犯错的不是我,还得我跟着吃瓜络!

但是这事儿是奶你让我办的,我肯定也不能不办哪!”

六宝一番话,竟然说得似模似样,有理有据的。姜老太太心中对六宝的喜爱,不由得更甚了几分。

毕竟甭管是谁家大人,都喜欢那些聪明伶俐、自己会动脑子的孩子啊!

姜老太太笑骂道: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是个小鬼精灵!放心吧,你表姑家的孩子都懂事着呢,不会乱跑的。万一他们真的不听话,奶肯定不会把责任算在你头上,行了吧?”

“有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六宝笑嘻嘻地应了,抱着姜老太太的胳膊,就在她的脸颊上熟门熟路地亲了一口,声音响亮,还留下了几点湿漉漉的口水,可见其诚意。

姜老太太笑得脸上都开绽开一朵菊花了,美滋滋地抹了抹自己脸上的口水,扬了扬手:

“快去吧,快去吧,一个个都爱在我眼前晃悠,真是闹得慌!”

六宝乐呵呵地出去了,身后跟了一串三只小尾巴。

不过,许玉莲的三个娃并不是很单纯。

出了门,他们就开始质问六宝的用心。

六宝很是骄傲轻蔑地一笑:

“哼,你们爱去不去,要是奶不发话,我才不稀得搭理你们呢!”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六宝却还是没有扔下他们,而是远远地走到了前面,随风抛过来一句:

“想吃鱼就跟上,不想吃你们爱哪去哪去!”

三个孩子之前已经被许玉莲精心清理过了,又抹过了雷七奶奶的药膏,这会儿自然没有最初被打过那会儿那么狼狈。

许玉莲的三个孩子,长相也都不错。

这会儿拾掇利落了,看起来也好看了几分。

他们跟在六宝身后,低声商量:

“这个家伙会这么好心?”

“就是,谁有鱼还不自己吃,还能分给别人吃?”

“那他是要干啥?”

“要不咱们把他堵在那,揍他一顿,问问他到底是咋回事?”

……

六宝虽然不知道三个孩子打算使坏对付自己,但是他本身就是带着任务的,尽快把人领到西大泡子附近就成了。

所以,六宝脚下生风,走得嗖嗖地快。

三个孩子虽然有算计六宝一把的心思,奈何实在追不上,远远地在后头跟着,不跟丢,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而且,等到他们终于呼哧带喘地追上了六宝,却发现眼前果然是一个大泡子。

而且,泡子边上已经支上了架子,好多野味在架子上烤出了滋滋的声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不由自主地流起了哈喇子的嘴巴,和瞬间感觉空了一大块、甚至有几分隐隐作痛的胃袋,都在清晰明确地提醒着自己:

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三个孩子彻底被眼前这一幕折服了,哪里还记得要把六宝揍一顿的事?

六宝兴冲冲地冲着彭锁柱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把人带到了,然后就欢快地接过一串烤肉,美滋滋地躲到一边吃去了。

这烤肉的原材料和调味料,都是姜英秀贡献出来的。

几个孩子头和他们的小跟班知道这回事,但是没人会说出去。

保密原则规定得贼拉简单:

谁要是泄密了,以后凡是好吃的,都没他的份儿!

这一条简直威力无穷!

这时候的孩子们,普遍都亏嘴。

他们吃东西的食谱,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还是地上长的,几乎见着啥就吃啥。

这会儿见了这么丰富的烤鱼、烤肉,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第682章 对不起,我废了,还是没有更新的 一天

如题。

昨晚上熬夜也只码出来一章,今天无更新。

对不起大家。

oo

这几天大家先别看了,我会默默地把之前欠的章节补上的,但是具体到几号能补完,我也不知道……

oo

以下是防盗。

钱丽娟听着屋子里姜老太太的骂声,有好几次,都有点忍不住,想要张口说话。

她真觉得三婶儿没姜老太太说的那么不堪。

然而却都被姜英杰给拦了下来。

姜英杰的脸上,也满是无奈。

三婶是个好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维护三婶。

可是三叔都在呢。

三叔这当老爷们儿的都不吱声,不维护自己的媳妇儿,他们两个当小辈的,说点啥都不合适。

比起三婶儿来,他更想维护自己的媳妇儿。

再者说,屋子里那几头蒜,他们一个也惹不起。

谁让自己没本事,要寄人篱下呢?

忍吧!

说到底,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着牙,硬忍!

干脆不听这些糟心事儿了,回屋里再串几挂门帘子,再编几个柳条筐。

姜老爷子对姜英杰还是心疼的,已经把编筐窝篓的手艺传给他了。

姜英杰有空的时候就会编上几个,然后攒到值得跑一趟,就送到供销社去卖,虽然供销社收购给不了几个钱,但是积少成多,日积月累的,十天半个月攒下来,多少也能换一点点油盐酱醋什么的。

俩人鸟悄地走了,自然不知道接下来的神奇发展。

姜老太太见三儿子痛苦地抱着头蹲下了,也就慢慢地停住了不绝口的骂声,她不打算把这个儿子逼得太紧。

但是,倘若一丁点儿都不逼迫他,她的想法,又不能实现。

小莲是个好孩子,三儿子虽然逊了点儿,但是胜在听话。

若是能把这两个人凑成一双,有人能实打实地按着她的意思照看小莲,不让这孩子被人欺负了去,她就算这会儿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不,不对,这会儿还不能死。

小莲这事儿是一桩,还有一桩,就是小秋丫头的婚事。这两个事情解决了,就只剩下福生是她放心不下的了。

不过,她跟福生一起,生了那么多的儿子呢!

总有一个两个是能靠得住,能给福生养老送终的吧?

她若是走在福生前头,倒是享福了。

要说她怎么想起来把小莲那孩子跟三儿子凑作堆儿的?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慢慢地,这个想法就像是那大田里的野草,在她心里生了根。

下了一场雨,就蹭蹭地猛长一茬。再下一场雨,又蹭蹭地猛长一茬。

她不是没想过除草,只是这草却怎么都拔不掉不说,那草根,也扎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牢固了。

这些日子,她冷眼观瞧,却是觉得,小莲有没有这个心思,看不大出来,但是自己这个三儿子,却像是动了真心了。

自己的儿子,虽然不待见他,但是照样不耽误自己知道,他一撅尾巴,是要拉几个粪蛋儿!

当初给了娶了沈春柳,原本是看重门当户对,谁知后来,沈家就落魄下来了。当然,老姜家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家,所以虽然沈春柳第一胎就生了闺女,却也没有把她休回娘家。

但是,随着相处越来越久,也彼此越来越了解,姜老太太看着沈春柳,却是越来越觉得鼻子眼睛哪里都碍事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看见老实人就来气!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几个媳妇儿里面,自己看哪个,都不大顺眼。然而自己顶顶看不上眼儿的,就属这沈春柳,其次是那个老四家的杨水芹。

沈春柳的性子,实在是稀泥面软,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掐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她。

三儿子对沈春柳,不是没有患难之情,但是,沈春柳那模样,那性情,是个男人,就不能把她当回事。

这回,若是能让他们两个分了,对三儿子也是一桩好事。

几个丫头片子让沈春柳带走,七宝留下,小莲心地善良单纯,一定能好好待七宝的。

至于小莲那几个熊孩子,这不是她的婆家还没松口呢吗?

回头倘若她婆家一直不松口,三儿就省了心了。

而万一小莲的婆家真的松了口,自己再帮她调教调教,也就都能安分了。

小莲也是个好生养的,人又年轻鲜嫩,倘若不是她还想着那死鬼留下的几个孩子,惦记着把那几个孩子接过来自己养,其实配给老三,都有点儿糟蹋了她这么个人儿了!

老三这么多年,一直子嗣艰难,生来生去,就生了一堆赔钱货。

姜老太太扪心自问,自己老两口,当年条件那么艰苦,都生了这么多小子,这根儿上,应该没问题。所以,总觉得是沈春柳这块盐碱地,浪费了老姜家的好种子!

说不定,把小莲这块正当年的肥地娶进了门儿,还能再多给自己生几个大胖孙子呢。

这个跑偏出去老远,兜了一溜十三招的圈子,又溜溜达达地跑了回来的思路,已经在姜老太太心里,兜兜转转地,一日复一日,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了。

她越来越相信,一贯怂了吧唧、孝顺听话的三儿子,之前之所以敢跟自己呛声,敢违逆自己的意思,必然是因为沈春柳这个面上闷声不响,实际心里藏奸的媳妇儿背地里撺掇的!

这个媳妇儿,娶错了!

要纠正这个错误,就得给老三换个好媳妇儿。

然而,老头子前些日子把家给分了,家底拿出来给了几个房头的儿子、孙子、孙女们,手上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老宅现在虽然衣食无忧,但是人老了,不是这里病、就是那里痛的。手头就算有点积蓄,也不能全花了呀!多少总得留个过河钱儿不是?

再说了,现在还没到老得不能动弹的地步,几个儿子闺女孝顺不孝顺,还看不大出来。

不过,自古以来,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万一将来年纪大了,动弹不动了,手上再没几个钱,万一儿子被儿媳妇儿撺掇坏了,不肯费心费力,关键是不肯掏钱照顾他们两个老的,怎么办?

到时候岂不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自己老两口拿不出来足够的银子,给老三换个合适的黄花大闺女,那么只能往那些好生养的小寡妇身上找了。

可是一般人家的小寡妇,有再走一步的心思的,人家早都嫁出去了。

再者说,即便是娶个小寡妇,也是要给人家彩礼的。而且,寡妇的彩礼,其实不比大闺女的彩礼少。反而因为经过见过,懂得实惠,不会要那些面子上好看的虚头巴脑的排场,一开口,就都是实打实的银钱、粮票、房契地契、金银首饰、四季衣裳什么的,比黄花大闺女更不好打发。

若是真的能把小莲和老三凑成一对儿,自己就算是娘家人,这彩礼钱,不就省下来了嘛!

姜老太太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却说不出口的念头——分家以来,眼瞅着三房的日子越过越好了,这其实不都是自己儿子的功劳?

若是让他重新娶一房媳妇儿,把那个面上老实心里藏奸的沈春柳给一脚蹬开,这收入什么的,凭着老三的孝顺劲儿,不都得送到老宅来?

小莲性子温顺、心地善良、既勤快、又懂事,最关键的一点是,她心里有自己这个当姑姑的。想必不会拦着!没了沈春柳那根搅屎棍子,一家人混混和和的,多好!

姜老太太给许玉莲使了个眼色。

许玉莲没有太明白,不过多少看出来姜老太太大概是有话要跟三表哥说,于是就拉着几个孩子,出去了。

姜老太太等到人都走利索了,眼看着门帘子都不动了,对姜大地说道:

“三儿啊,娘这岁数越大,脾气就越发不好了。听着这让人着急上火的事儿,就来气!不过娘的脾气你也知道,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这说完了,就过去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你家七宝住院,需要钱不?娘这还有点儿,你拿去用吧。”

姜老太太一边说,一边从怀里贴肉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手卷包,招手让姜大地过来:

“你看看,这钱你都拿着,给娘留一块钱就行。”

姜老太太说着,就打开了手卷包,手卷包里头,是厚厚的一大摞毛票和分币,密密匝匝一大摞,不过其实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钱。

但是因为这些面额零碎的小钱,姜大地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娘!”

他心里激动不已,娘亲果然还是念着自己的!

这些日子以来,每次娘亲喊他过来吃晚饭,刚开始他还不大乐意来,因为姜老太太每次都忍不住要骂沈春柳一顿。

然而,后来姜大地却发现,来这里吃饭,就能遇见小莲,吃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看她,就总是会害羞地低着头偷偷笑。

而她每次一低头,就有两缕发丝,从她耳朵边上滑下来,黑油油的秀发,垂在那白生生的跟嫩豆腐一般的脸颊旁边,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把那两缕发丝,给她拂起来,掖到耳朵后头去。

她的耳朵也是白生生的,耳垂不大,很小巧的一片,偏偏又圆又白,看着就让人莫名其妙地有点忍不住想要咽口水……

当然,这些心思,他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的,只能在心里暗暗地想一想,还生怕被人看出来。

只不过,姜老太太再让姜秋菊去喊他吃饭的时候,他这脚步就痛快多了。

而且来了老宅,吃过了晚饭,他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早早找个借口回家去,而是想方设法想要找些借口,留在老宅多待一阵子。

恰好姜老太太也想挽回自己在这个三儿子心里的地位,对他采取了怀柔政策。

每天吃过饭,都忍不住拉着他,要跟他忆苦思甜,讲那些他小的时候的种种故事。

比如,姜大地五岁那年,有一次贪嘴,到别人家吃错了东西,回家后刚开始还没事,后来就上吐下泻,大半夜的高烧不退,姜老爷子出门跑生意去了,自己怎么样一遍一遍地拿烈酒给他擦身子降温……

又比如,姜大地小时候,大概是七岁那年,跟邻居家的孩子打架,被人家在头上开了个大口子,自己颠着一双小脚,背着他,硬生生地跑了几十里山路,跑丢了两只绣花鞋,一口气跑到镇上的卫生院,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性命救了回来……

老实说,这些事情,姜大地原本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了,他不想再听了。

可是,姜老太太说得动容,说道情深处,甚至会哭哭啼啼地抹眼泪,他就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接着听下去。

如果不勉强自己挤出来几滴眼泪,姜老太太就会怀疑他听得不用心,下次来还会再说……

为了见到许玉莲,他真是豁出去了。

每次都故意去想一些特别委屈的事情,然后这眼泪即便不流淌出来,也可以含在眼圈里,让姜老太太看到他红红的眼圈,和满腔的诚意。

等到姜老太太放过了他,他就可以往许玉莲身前凑。

当然,分寸他还是有的。

他不敢靠的太近,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伸出手去,碰触她的脸颊、碰触她的头发、碰触她的耳朵、碰触她的手臂、碰触她的腰,碰触她的腿……

他勉励克制,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克制并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态度。

许玉莲面上看着楚楚可怜,其实心里却是非常精明的。

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三表哥对自己的心思,然后便轻轻松松地加以利用。

之前因为姜老太太经常喊三表哥过来老宅吃饭,有一回六丫来了,说是七宝有点发热,让三表哥回去看看。

三表哥本来很着急,就想着马上要回家去,许玉莲觉得是个机会,可以考验他一下,就突然扶着腰,说是自己不小心扭到了。

结果三表哥立即关切地迎上前来,把她背了起来,送到了她住的那屋的炕头上,给她细心地铺好了被子,还灌了个汤婆子,安顿她躺下了,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第683章 依然是没有更新的一天,这个作者还是拖出去打死吧

木有更新,洗洗睡吧,把这个作者拖出去打死吧……

oo

一见了这个大包袱,屋里的空气瞬间都安静了。

每个人的眼光都落到那个包袱上,舍不得挪开。

姜英秀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抬眼看了看姜老爷子。姜老爷子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一股失望的情绪,又似乎带着一种解脱。

姜老太太一脸的委委屈屈,她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只想私底下贴补几个心头肉。

然而却过不了姜老爷子那一关。

姜英秀一看姜老太太那个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其实姜老太太是很简单的一个人。想法也都直来直去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姜老爷子宠成这样的。

姜老太太听姜老爷子的话听了一辈子了,姜老爷子平时也总是很宠着她。她心里当然清楚,自己能在家里摆老太太的谱儿,靠的不是别的,就是这个老伴儿。

再加上上回姜老爷子病倒那一次,虽然雷七奶奶的丸药一下子就把人救过来了,也说没什么大碍,但是姜老爷子到底还是躺了好几天才能起来炕儿,所以姜老太太经过这次打击,知道姜老爷子也是会老,会病,会躺在炕上不能动弹的,当然就真害怕了。

她怕把姜老爷子闹腾得一撒手就走了,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宁可自己走在前头,身后事都交给老伴儿,反正对方最知道自己的心意,不会亏待了她,也不会委屈了她。

所以,眼下把两人的家底儿拿出来给子女们均分,姜老太太虽然有意见、有不满,到底还是听了姜老爷子的安排。

姜家众人的眼光还落在包袱上,没挪开。

姜老爷子跟姜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姜老太太一脸不情愿地打开了包袱。

众人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吸气声。

包袱里头,金光灿灿的,姜英秀扫了一眼,差点移不开眼。

满满的小黄鱼。一两重一根的金条。

除了金条之外,还有些玉手镯、玉簪、玉扳指、玉牌、玉环、玉佩。

姜英秀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下来了。耳边也响了起来一阵阵的吸气声,惊叹声,吞咽口水声。

唔,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受不住诱惑啊!

这么多黄金啊……

这么多黄金,即便放在后世,怕是都是好大一笔钱,这时候若是便宜卖了,实在有点儿太浪费了。

姜英秀抬眼看了一下姜老爷子,他大概原本是打算等到形势变了以后,再给子女们均分的吧。

可这回为啥又提前拿出来了?

难道真是因为前些日子那场病?

姜老爷子身子骨一向很硬朗,据说年轻的时候,好像还练过两年功夫,不过都是基本功,只能强身健体的那种。怪不得走南闯北的,枪林弹雨都敢闯一闯呢。

难道姜老爷子是害怕了?怕自己哪天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这家当留在自己手里,没人知道,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陌生人?

对了,他刚才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那他为啥不留给姜老太太?

姜英秀抬头看了看,就看到了姜春菊,心中了然,留给姜老太太,怕是姜老太太一碗水端不平。

姜老爷子心中也是有偏有向的,但是他还是期待能够尽量做到公平。

不像姜老太太,公平不公平的,她都不管,只要遂了自己的心意就成。贴补大闺女和老闺女,贴补大儿子和老儿子,别的孩子,那都跟捡来的一个待遇。

姜老爷子又等了一阵,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方才开了口:

“我忙活了小溜一辈子,卖铺子、卖房子、卖地,带着全家老小做佃户,给张大善人家扛活,忍着冷嘲热讽,带着一家子吃糠咽菜,吃了多少辛苦?就是为了保住这点儿家底。

可是,我这么辛辛苦苦的一辈子,到底图啥?我不就是图你们这帮孩子,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么?

可是,眼下这形势,穷光荣,富可耻。而且,以后这形势就算要变,也得多少年以后了。

这金条什么的,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是,你们只能拿着,不能花,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我今儿个把这些东西,都平均分给你们。就是你们自己的了,归你们自己支配,想怎么安排,都随你们的便。

可是,你们自己心里得有数。

这两年还算是好的。按我这半辈子的经验来看,过些年,怕是要更严重,风头会更紧。

咱们家人之前辛苦那么多年,总算在土改的时候,划了个好成分,说明我之前的想法,没有错。

以后咱们家人,还得踏踏实实的该干啥就干啥。不能因为有了这点东西在手上,就飘起来了。

成分好了,招工和招兵都优先。

可是要我说,这刀枪无眼,好死不如赖活着。

咱们家人要是念书能念出来,学而优则仕,我不拦着。

但是,遇到招兵的机会,去参军打仗啥的,可别往前凑。

儿子辈也就这样了,这孙子辈的,谁要是实在不乐意土里刨食的,赶上招工的机会,可以去试试。

但是要我说,还是守着土地最安心。

这些家底儿,今儿个我给你们分下去。我尽量一碗水端平。

可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就算分的不够公平,不够让你们满意,你们也得给我受着。

以后你娘要是走在我前头,就不用你们操心费力,要是走在我后头,你们得给你们的娘养老,好好待她,而这身后事,你们也得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咱们家全部的家底儿都在这了,这回分完了,我们老两口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可是,眼下这个形势,我估计今后最少十年,不会有啥大的变化,你们都得小心谨慎,别钱财到了手,就轻狂起来了。

财不露白是古训,多少人的血泪教训!

别到了你们这里,再不当回事。

大春儿丫头,你也该长点心眼儿了。老刘家人没把你当自己人,这回这笔钱可是咱家最后的资本了,你要是看不住,回头指靠谁去?

你当那矿上招工是啥好工作啊?

咱家花了那老些钱,你就进厂当了个洗煤车间的工人,一天到晚跟老爷们儿挨一样的累,拿的钱还比老爷们儿少,还欠着你婆婆的人情。

矿上招工这事儿,其实压根儿用不着谁给说情,那招工的告示就在县火车站那贴着呢,谁去报名,人家矿上都要。”

姜春菊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颜色变换得有点吓人,姜英秀都有几分担心她是不是要晕过去。

不过,姜春菊过了一阵,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强忍着难堪说了句:

“我都听爹的。”

姜老爷子把目光转向了老大姜大山。

姜大山感觉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姜老爷子今天不太对劲儿。

他老人家平时说话就冲,但是会给人留面子,即便是自家的子女,也不会揭人疮疤。

然而今儿个,他竟然把姜春菊那件恨事拿到全家人面前来说,还当着大丫和大丫女婿、二丫和二丫女婿,还有四丫头这些小辈儿的面儿,这本身就很反常了。

再说分家产,还是见不得光的家产,这种事情,怎么好当着女婿这种外人的面儿呢?老爷子莫不是老糊涂了?

或者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病的糊涂了?

还不等姜大山琢磨明白姜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姜老爷子又开口了:

“大山啊,我曾经对你寄予厚望。不过这些日子观察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不会教育孩子,没把你教好。”

老爷子叹了口气,突然顿住不说了。

姜大山的冷汗都下来了。

不过想想,几个房头已经分家了,自己也用不着跟弟弟们摆大哥的谱儿,老爷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顶天了就是没面子。

老爷子又没说这金条不分给自己……

不过,想到这金条的去处,姜大山就颇有几分不忿。

明明自己才是长子嫡孙,以后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养老送终,都是自己的责任。

老爷子的家底儿,怎么能平均分配呢?不说百分百都归自己吧,至少也应该给自己大头才对啊!

而且竟然连外嫁女和外嫁的孙女都有份!

再者说,为啥还把四丫头给叫来了?

要是说按照成家没成家的标准,这四丫头都没说亲呢,咋也有资格待在这里呢?

姜大山心里这样想着,面上难免就带了出来。

姜老爷子叹了一声,说道:

“大山啊,本来我不想说你什么了,想给你留点面子。可我看你这意思,还不大服气是吧?”

姜大山连忙撇清:

“没有啊爹,您老眼花了看错了。”

“你可拉倒吧!我岁数大了,身子骨不如年轻的时候了是不假。可是我耳不聋眼不花,一点都没看错你。

今儿个这钱我不拿出来,你们谁能咋地?我不提,你们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事儿!

但是我身为你们的爹,想着让你们过好了,所以冒着进监狱的风险,把这钱拿出来了,打算给你们平均分,你们还不满足?

你这当老大的,还好意思不服气?别觉得你是老大,你就该拿大头!

你是老大不假,可是我是你爹!

我跟你娘生了你,养了你,还给你娶了媳妇儿成了家,哪点都对得起你了。

这钱我跟你娘爱给谁就给谁,一分钱都不给你,你也不该心有怨恨。

你的命都是爹娘给你的,爹娘的钱,愿意给你是情分,不愿意给你是本分!

惦记爹娘的钱,还惦记出理来了?”

姜大山听了这话,汗都下来了,立马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爹,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您老咋说咋是,我都听您的!”

姜老爷子点点头,也没说让他起来:

“你知道就好。这钱分了,你跟你婆娘,嘴巴都严实点儿。

咱们自家人知道不要紧,可是要是消息传出去,指不定谁看着咱们眼红,写个举报信出去,回头这些东西就都得充公。

充公还不要紧,更麻烦的是,咱们全家人都得进监狱,蹲笆篱子去!谁要是不知轻重,走漏了风声,以后就不是姜家人!”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地扫向了两个孙女婿。

姜英红的女婿脸色有点尴尬。而姜英贞的女婿却一脸和煦,如沐春风。

姜老爷子的眼神也扫过了两个孙女婿,点点头就放了过去,点了老五的名:

“大海,你是老儿子,你娘平时宠着你,惯着你,你就总跟你娘顶嘴。以后再敢跟你娘顶嘴,就不要叫我爹!”

姜大海本来正在看姜大山的笑话,却不曾想这话题一下子就转到自己头上来了,心情十分激动,脱口而出:

“不叫就不叫!当谁稀罕咋地!”

这话一出口,就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姜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就黑了,真是比刚刚姜春菊被他怼了的时候那变幻莫测的脸色,还难看几分。

众人其实也有点儿想笑,但是不敢。

毕竟金条还没分下来呢。

姜老爷子万一一来气,不分了,谁还能拿他咋办?那是爹,不是儿子,更不是孙子!

姜大海虽然脾气大,朱月娥却是个伶俐的:

“爹你别生气,大海他就是嘴头上混蛋,心里头孝顺着呢!”

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怼了姜大海一杵子,压低了嗓音,贴在姜大海耳朵边说道:

“说你呢,赶紧麻溜地给咱爹赔个不是!”

姜大海一脸不情愿,不过他对媳妇儿言听计从,所以也干脆利落地道了歉:

“爹,都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我其实就是痛快痛快嘴,不像我大哥,一肚子坏心眼儿。我有啥都放在明面上,就算跟你和我娘顶嘴了,过后也不耽误孝顺你们。不过你要是不乐意,我就改了!以后我尽量忍着点,不惹你和我娘生气。”

言下之意,他要是忍不住了,还是会顶嘴的。

不过姜老爷子也很了解他,知道这个老五虽然有点混不吝,但是其实却是像是他自己说的,嘴上顶完嘴,实际行动上,该孝顺还是孝顺。

就说这分家以后吧。

老三家经常做了点啥好吃的就端过来,老五家这一点上头,做得可不比老三家差。

而且老五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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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脑补了一大圈儿,最后的最后,院长还是艰难地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笔钱对院长来说,确实是个相当大的诱惑。

尤其是想到跟自己吃苦却无怨无悔的妻子,还有几个活泼可爱却分外懂事的孩子。他就忍不住觉得,自己的良心都在颤抖。

抗拒诱惑,真的很难很难。

然而,他虽然在过去的岁月中,曾经深受打击,甚至对人性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却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坚持。

作为一个院长,更作为一个文化人,他觉得,自己即使再苦再难,也不应该向这些诱惑低头。

就像过去那些年,他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难,却也宁肯就那么挨着,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心中的道德标准去陷害别人一样。

不为人察觉地咽了咽口水,尽力让气息沉稳一些,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定了定神,客套但是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这个我真不能收。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也是做父亲的,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可是,高考和招生的严肃性不容破坏。

你们如果能取得姜英秀的谅解,这事儿我们校方就不追究了。

你们啊,还是好好劝劝自家孩子吧。唉!

现在要说的事情也说完了,你们这就回去吧,想想怎么取得人家受害者的原谅才是正经事。”

院长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然后把吴双双一家人都送出了办公室。

……

吴家人一路上一直沉默着,只有吴双双还在小声啜泣。

取得姜英秀的谅解……

这种事情,他们怎么肯去做?

既然都不能让孩子进这所学校了,谁还在乎他们的意见?

吴厂长冲着米干事说道:

“要不你带着孩子,在这边玩几天,我先回去,查查是哪个王八犊子在背后阴我。”

“也行。不过说不定不是冲着你来的。没准儿是我得罪谁了呢!”

夫妻俩一致把这事儿归结为阴谋论,值得郑重对待。

不过,既然孩子心情不好,就让孩子妈带着孩子在帝京玩几天,散散心。

至于上学的事情,明年再考就是了。实在考不上的话,找个穷鬼代考不就完了!

到时候别奔着这种帝京的大牌学校了,磨磨唧唧地就是事儿多!

这要是当初没想着一步到位,直接运作下让孩子进s市的美术专科,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还用得着这样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捏着钱都送不出去?

要说这美院的院长也真是死脑筋,自己都看到他咽口水了,结果竟然还能扛得住,好说歹说地,死活不收!

唉,这知识分子真是难打交道!

至于姜英秀那个死丫头,哼哼,等查到她背后的人了,再收拾她吧!

吴厂长一门心思想着这些,脸色就很是阴沉。

吴双双其实一直有些害怕自己这个作风强势又不苟言笑的爹。她很多时候都不怎么敢在吴厂长面前撒娇。

这时候冒名顶替的事情被拆穿了,又被院长“送”出了院长室的门,她真的是又觉得丢脸、又觉得迷茫、又觉得难堪、又觉得害怕……

心情复杂得很,每种感受都让她特别想哭,哭起来就一点儿都停不下来。

现在之所以是啜泣而不是嚎啕,主要还是因为她哭累了。嗓子有些哑了,发不出声音来了。

看她这个样子,吴厂长和米干事都觉得有些心疼,尤其是米干事,简直像是被揉碎了心肝一样,疼得要命。

赶紧把闺女搂进怀里,轻声安慰。

“娘……”

这一安慰,吴双双忍不住觉得更委屈了。

哭声又大了几分。

……

姜英秀从院长室出来后,先回了一趟宿舍。

这个年代的宿舍跟后世不一样,后世姜英秀上大学的时候,老爸老妈为了让她体会一下普通人的生活,让她住的是学校标配的四人间,不过后来她又悄悄换成了双人间的公寓。

寝室里生活条件还是很方便的。

然而现在的宿舍,却远没有后世的宿舍条件那么好。

宿舍的地面是水泥地,墙壁是刷了白色

床铺是金属管焊接的、十分简陋的上下铺,宽度只有九十公分。

床上只有一个木头床板,甚至连价格最便宜的草垫子都没有配备。

这间寝室是个八人间。

寝室内摆放着四张宽大的书桌,需要两人合用一张。椅子倒是每人都有一把。四个柜子,同样是两人合用一个。好在每个柜子都分成上下两部分,有独立的门,可以上锁。

寝室还配备了两个热水瓶。

不过,寝室里没有卫生间,也没有洗澡间,甚至连洗手的水龙头和

现在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所以已经有来报道的同学陆陆续续地抵达了。

姜英秀的寝室,就已经来了大概四个室友。呃,说大概,是因为姜英秀发现除了自己的床铺之外,另外有四张床上都放了行李。

实际上她只见到了三个室友。

一个身材矮矮瘦瘦的室友,梳着个蘑菇头,皮肤晒得黑黝黝的,穿着一件带着六七块补丁的蓝底花上衣,配了一条肥肥的烟色裤子,衣服和裤子都洗得有些发白了,不过都很干净,打理得也很精心,没有什么灰尘和褶皱。

她的床铺已经铺好了,一个草垫子上盖了条短短的格子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她轻轻地斜靠在被子上,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

书也很破旧了,封面掉了一多半,书的边缘也有很多卷起来的地方。不知是到他手上之前就是二手的,还是因为她太喜欢,翻看了太多次,才把这本书看得这么破旧。

姜英秀瞄了一眼书名:。

这本书还真是受欢迎啊!

刚刚姜英秀进来的时候,这妹子也,大概是看得入了迷。

也有可能是个不善交际的社恐患者,虽然这个时候普通人可能还没有这个概念,嘿嘿。

另外两个室友正一个坐在自己的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亲亲热热地聊天。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不至于会吵到专心看书的那位。

姜英秀进来的时候,她们也微笑着主动打了招呼,彼此稍稍做了个自我介绍,就算是认识了。

坐在椅子上的姑娘长着一张圆圆的脸,两只眼睛也大大的、圆圆的,带着点懵懂惊奇的神色,两眼间距分的很开,乍看上去,似乎有种天真的热情。

姑娘扎着两根小刷子,一左一右,穿着一身绿色的旧军装改成的衣裳,很合身,勾勒出匀称的身材曲线,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暴露或者诱惑。

姜英秀进来的时候,她是第一个开口打招呼的。

“同学你好,请问你找谁?”

姜英秀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铺位:

“我也是这个寝室的,那是我的铺位。”

圆脸姑娘闻言站了起来,友好地伸出了手:

“哎呀,你好你好,我叫王敏。学画画的。你呢?”

姜英秀握了握她的手,轻轻一触就放开了:

“我叫姜英秀,也是学画画的。”

王敏的手肉呼呼的,很柔软。

另一个刚刚在跟王敏聊天的姑娘也笑着跟姜英秀打了招呼:

“姜英秀你好,我叫陈小玲。我是外语系的。”

这个姑娘梳着一条黑油油大辫子,头发的长度比姜英秀还长,而且皮肤很白,瓜子脸,但是下巴却不尖刻,反而很圆润,两腮也还带着点儿婴儿肥。

眼睛不是很大,但是也不小,细细长长的,眼仁乌溜溜地很灵活,眼尾上挑,睫毛又黑又浓密,自带一种妩媚。

陈小玲算是同寝几个女生里面颜值最高的了。

她跟姜英秀打过招呼,就伸手指了指坐在床头看书的那个矮矮瘦瘦的黑皮肤姑娘:

“她叫刘艳,是中文系的。”

然后猛然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刘艳!”

“啊!啊?”刘艳被喊道名字,吃了一惊,放下书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抬头看到一个陌生人,满脸迷茫地问:

“啊,这位同学,你有事找我?”

姜英秀忍不住噗嗤乐了。

这丫头,还真是个一门心思沉浸在书里面的书虫啊。

不过,这个寝室竟然不是全部由本系学生构成的,反而是个混寝,这一点,倒是让姜英秀有几分出乎意料。她原本以为这个寝室里住的应该全都是美术生呢。

陈小玲在旁边笑着解释:

“刘艳,你看你,一天到晚地捧着本书,都快看傻啦!这位是咱们寝室新来的室友,她叫姜英秀,美术专业的。”

“啊,姜英秀同学你好,欢迎你。”

刘艳噌地一下猛地站了起来,想跟姜英秀握握手,不料因为起身动作太猛了,导致她的闹到脑袋砰地一声磕到了床边的柱子,手一松,书就从膝盖上滑落到了地上。

“哎呀!”刘艳一边伸手去捂脑袋上的包,一边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书,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嘶”,寝室几个人都忍不住替她疼得慌。

刘艳好不容易把书捡了起来,心疼地拍了拍,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把书放在床头的被子上,揉了揉自己头上的包,站直了身子,走了两步,到底还是跟有点儿目瞪口呆的姜英秀握上了手: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姜英秀略,这位的性格还真是挺有特点的。想必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嗯,目前看来,王敏、刘艳、陈小玲,应该都是很好相处的类型。

快言快语的陈小玲继续介绍:

“你看那边那个铺,上面放了一大包行李的那个,那也是个已经来报道的姐姐,名字叫李玉兰。

玉兰姐是带着孩子来的,不过学校不让带孩子,她这几天正犯愁呢。

她是咱们寝室年龄最大的,都二十八了,不过只考上了大专,是学财会专业的。”

姜英秀闻言心中一震。这个年代,二十八岁的女人,带着孩子,考上了清华的财会专业,这位年轻妈妈一定是个非常要强也非常努力的人啊。

不过,本校还有专科么?

这个问题姜英秀上辈子没关注过,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因为时空不同,这所名校会有专科,应该也不是太稀奇的事情。

毕竟上辈子的专业课考试和文化课考试之间,时间的间隔还挺久的呢。而在这个时空,却几乎在一周之内就全都考完了。

认识了几位室友,大家简单交谈了一阵,姜英秀特别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这段时间我打算带着我娘和我弟我妹逛逛这大帝京,所以白天基本上都不会在寝室,晚上回来也会比较晚。

你们不用等我,到点儿了该熄灯就熄灯,也不用给我留门什么的,安全第一。我会尽量争取早回来的,如果太晚了,我可能就不回来住了。

如果学校有人来通知我考试什么的,你们帮我把消息记下来,等见了面告诉我一声就行。”

刘艳、陈小玲和王敏都纷纷点头答应了,几个妹子准备一起去食堂吃饭,姜英秀也乐呵呵地一块儿去了。

熟悉下食堂也没什么不好。

刘艳打了个素炒白菜丝和二两米饭。陈小玲打了一份京酱肉丝,一份苦瓜炒鸡蛋,二两米饭。王敏打了个西红柿鸡蛋面,还有一份酸辣土豆丝。姜英秀挨个窗口走了一圈儿,打了一份凉拌菜、一份小笼包、一份红烧带鱼、一份四喜丸子、一份焦溜肉片。

食堂给的份量还是很足的。

这么多菜,一般的小女生一个人吃,二两米饭加一份素菜就能吃饱,如果是二两米饭加上一个荤菜,基本上可以吃撑了。

几个人占据了一张桌子,看着姜英秀一趟一趟脚步不停,端过来那么多好吃的,眼睛都直了。

刘艳颇为耿直地说道:

“姜英秀同学,你打这么多菜,能吃完吗?我们要厉行节约,反对浪费,浪费食物不可取啊!”

姜英秀笑眯眯地回答:

“我吃不完怕啥?不是还有你们呢吗?我们作为住在一个寝室的同学,要互相帮助啊。你们帮我一起吃,不就能避免浪费了吗?”

“这不太合适吧……”王敏不好意思地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她只打了一份西红柿鸡蛋面,连菜都没打,根本没想到要跟大家分享。

677

第章

刘艳也觉得有点窘,她只打了个白菜丝,而且还盛了一碗免费汤,这种东西拿来跟姜英秀这些菜一起吃,总觉得自己好像明目张胆地占了人家的便宜。

她自尊心强,还有几分清高气,有点儿接受不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伸出筷子,从刘艳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白菜丝。

“唔,我正好想吃白菜了,给我吃一口。”一边说,一边给刘艳夹了个四喜丸子:“你也尝尝这个。”

然后姜英秀又从王敏的鸡蛋面里面夹了一根面条放进自己碗里:

“给我吃一口,要是好吃下次我也吃这个。”

动作娴熟,毫不见外,就像是对待一个相处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自然。

然后又夹了两块儿红烧带鱼放过去:

“你试试这个,吃得时候小心别让刺儿扎着啊。”

说话唠嗑地,姜英秀已经十分自然地把几道菜给几个小伙伴都分了一堆,每个人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发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各色菜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人家都把东西夹到自己盘子里了,关键是还做得那么自然……

姜英秀率先动了筷子:

“快吃啊,一会儿都凉了!唔,这个白菜丝真好吃!”

一边说着,一边吃着,姜英秀吃得分外香甜。

大家本来就是觉得有点儿饿了才相约一起过来吃饭的,这会儿见了姜英秀吃得那么开心,顿时觉得口舌生津,肚子里面似乎更饿了。

于是几个小姑娘也顾不得客套了,真心实意地向姜英秀道了谢,就甩开腮帮子,开吃。

唔,好久没吃肉了……

学校的肉菜可真好吃啊!

姜英秀笑眯眯地吃着小笼包和白菜丝,觉得自己的几个室友都很可爱。

吃完了饭,几个人也都熟悉起来了,姜英秀跟几个室友聊了会儿天儿,然后就离开了校园,回家去跟沈春柳他们会合。

之前去院长室的时候,沈春柳他们有点担心姜英秀。

姜英秀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提了个建议,让沈春柳带着九丫和七宝先去逛逛学院路上的那些知名学府,然后直接坐车回住所。

沈春柳原本想在寝室等着,然而姜英秀只几个字就把她说服了:“寝室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别人来了该不乐意了。”

沈春柳的个性,一向是克己从人的。生平最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听到别人会觉得不乐意,她第一时间就急急忙忙地张罗着出门。

七宝叹了口气,白了姜英秀一眼。

姜英秀报复心极强地回了他一句:

“小明,好好照顾你九丫姐和咱娘!”

七宝踉跄了一下,急匆匆地走了,甩给了姜英秀一个后脑勺。

他最无力吐槽的就是“姜英明”这个名字了。

沈春柳和姜大地离婚以后,七宝曾经试探着提过要把名字改了,结果被沈春柳一锤定音:

“你爹取的这个名儿挺好的,英明,小明,多好听啊!改什么改!我跟你爹虽然离婚了,但是那是大人的事儿,跟你个小孩伢子没关系,大人的事儿你别跟着瞎掺和。”

七宝为此垂头丧气了好长一段时间。

现在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后世那些关于“小明”的各种层出不穷的冷笑话,想想都让他觉得了无生趣。

好在平时大家都管他叫七宝,不管他叫小明。

姜英秀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恼火过后,七宝还是很尽职尽责地承担起了主心骨的责任姜英秀不在身边,没人把一切都规划好,沈春柳遇事容易犹豫不决的缺点,就很明显了。

九丫懒得要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你不问到她头上,她就绝对不会开口。

所以做决策的重任,就落到七宝身上了。

他张罗着让沈春柳领着九丫和自己,在学院路上逛了大半天,还到距离美院不远的另外一所名校溜达了一圈大圈儿。

在大家伙儿都觉得累了的时候,七宝果断提议回住处这事儿姜英秀早就提前说过了。

姜英秀在学校瑟了一圈儿,跟室友们熟悉了一番,然后就赶紧告辞,急匆匆地往住处跑去。其实对九丫和七宝她倒是挺放心的,就怕沈春柳那个心眼儿窄巴的,自己在家胡思乱想。

姜英秀自然而然地启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因此,等她赶到家的时候,沈春柳他们刚刚吃完午饭。

沈春柳见到姜英秀回来,虽然心里还惦记着姜英秀去院长那里的结果,却依然改不了第一时间开始嘘寒问暖:

“秀秀,你吃饭了没?”

姜英秀看出来了,沈春柳其实一直惦记着入学报道和自己被人冒名顶替的事儿,想要不动声色的打听消息,却又忍不住那份担心和紧张。七情上脸,千般愁肠、万分纠结,溢于言表。

姜英秀随手拿起一双筷子,从盘子里夹了块儿肉枣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嚼着香喷喷的红烧肉,一边表现出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安慰她:

“宽心,宽心。啥事儿都没有。我跟院长说过了,大不了重新考试。

院长都说了好几遍让我放心。

他指正不能让那些不要脸的玩意儿阴谋得逞!

冒名顶替的要是没遇上正主儿,没准儿还能有几分机会。可是我这正主都来了,怎么可能再让他们混进咱们这么好的学校呢!”

后面这话,是姜英秀安慰沈春柳的。

院长当初本来没有表态。

但是姜英秀觉得,这事儿按正常操作,不追究吴家人冒名顶替的责任,就已经很宽容了。

估计不追究他们,多半还是为了本校的声誉着想。

出了冒名顶替的事情,本校的管理水平和入学的公平程度,必然会受到质疑。

除非把这事儿压下去,当事人都装作这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是,自己这个正主儿应找上门来了,校方绝无可能把自己拒之门外,而把一个啥啥都不行的冒牌货收进门墙。

作为一所百年名校,不可能干这么目光短浅的蠢事。

再说了,若是他们愿意深究,只,对上面的钢印多几分主意,就会发现它其实是个赝品。

上面的颜料,差不多也到了该变色的时候了。

……

吴家人也到了他们的住处。他们住在一家招待所。

一家三口吃了顿无滋无味的午餐,因为吴双双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而吴双双的情绪低落,米干事的情绪就不好。米干事情绪不好,吴厂长的情绪就很差。

一家子吃得索然无味。

吃完了饭,米干事把通知书拿出来看,突然惊声尖叫起来。

这一惊叫,把好不容易咽下去半小碗汤泡饭的吴双双,从无声啜泣的状态中给拉了出来。

吴厂长和吴双双都去看米干事,米干事颤抖着手,手上拿着那份录取通知书,一脸的不敢置信。

吴厂长和吴双双忙凑了过去,结果这一看不要紧,他们两人也跟着惊叫出声。

只见录取通知书五个大字,已经变成了“□耳甬矢丨”。

而底下写的考生名字“姜英秀”已经变成了“女央禾”,最可恨的是原本应该盖着红色印章的地方,居然特么的变成了绿色!

姜英秀若是在场,一定会觉得特别遗憾。真没想到这颜料的效果这么好,可是这变色的时间却这么不巧。

倘若这墨水变色的时机更早一些,哪怕再早一两个小时呢,也足够让这家人当着院长的面儿被怼回去了!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忍不住浑身颤抖。

吴厂长脸色愈发阴沉,对姜英秀“背后的人”更生了几分忌惮之心。

三人都十分庆幸,多亏这通知书不是在院长办公室里变色的。

不然,这面子怕是要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吴厂长的脸色越发阴沉,他连在帝京再过一夜都不愿意了,第一时间跑到了火车站去买了回去的车票。

而且原本计划让米干事带着吴双双散散心的想法也烟消云散,这么坏的敌人,谁知道后头还有什么后手杀招在等着自己?

不能把老婆孩子自己放在外头,太危险了!万一这个对头趁着自己不在身边,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下手,后悔药可没地方买去!

于是,一家三口没有再停留,急急忙忙地收拾了行李,抓紧下午的这一点功夫,又买了些路上的吃食和准备带回去送人的帝京特产,赶在当天晚上,就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

姜英秀每天白天陪着沈春柳说话唠嗑,东走走西看看,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大把撒钱,随心所欲地买买买,把沈春柳他们送回住处,自己晚上就回寝室住宿。

因为见得多了,姜英秀还经常带零食什么的回寝室,跟大家越发熟悉、亲近起来。

随着开学的日子临近了,其它几位室友也都陆陆续续来报道了。

姜英秀见到了二十八岁的李玉兰和李玉兰三岁半的女儿羊羊。

李玉兰个子不高,身材瘦瘦的,剪了利落的短发,可惜发质有些枯黄,脸上的皮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老,额头和眼角也已经带上了岁月的痕迹,嘴角还起了好几个大大的火泡。

李玉兰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劳动布制服,衣服虽然很破旧,却拾掇得整洁利落。

衣服袖子、衣襟正面和膝盖上都有补丁。

不过补丁用的也是蓝色劳动布,缝补的针脚也很出色。

看着这身衣服,姜英秀就觉得,贫穷、勤劳、巧手、坚强,这些才应该是她的特质。

可是此时此刻,她整个人给人的印象,却透着些风霜、疲惫和沧桑。

羊羊长得跟李玉兰很相似。

一张小圆脸,两只大大的杏眼,眼睛里的眼神,蕴含着沉静温柔。

羊羊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李玉兰指定她坐的位置,不哭不闹,很是乖巧懂事。

羊羊身上穿得倒是好看。

一件枣红色的袄子,一条黑色的小裤子。

布料虽然不怎么新,能看出来是拿大人的衣服改的,但是尺寸却十分合身,羊羊穿着分外好看,比起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城里孩子来说,其实也不差什么。

姜英秀一直很喜欢小孩儿,不然也不会对六丫、八丫、九丫、七宝他们越来越好。

看着羊羊的小模样,一下子就觉得打心眼儿里地喜欢。

简直母爱爆棚。

对姜英秀来说,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最可爱的孩子。

毕竟孩子熊的时候,轮不到自己吃苦受罪,孩子乖巧可爱的时候,自己怎么抱抱亲亲都行。

但是要说让她自己生个孩子,那还不如打死她来得快。

姜英秀十分自然地拿出了一些零食给羊羊吃。

羊羊却十分礼貌地拒绝了。

姜英秀都能看到她在努力悄悄地吞咽口水。

李玉兰发话了:

“羊羊,阿姨给你你就接着。”

羊羊才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对着姜英秀笑得甜甜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地说道:

“谢谢阿姨!”

姜英秀含笑看着羊羊把巧克力放到了一边,优先打开了大白兔奶糖的糖纸。然后悄悄地把大白兔奶糖含在嘴里,嘴角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李玉兰看着姜英秀又拿出来一堆小零食,什么牛肉粒儿、驴打滚儿、豌豆黄儿、甘草杏儿……一股脑地放在了羊羊身边,忍不住说道:

“姜英秀同志,你这太客气了,别再把孩子惯坏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却语气温和地反驳:

“这种小零嘴儿,本来就是给孩子吃的。

李玉兰同志,你可不许冤枉我们羊羊啊。

我们羊羊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怎么可能被惯坏呢?”

你来我往地,跟李玉兰聊了几句,姜英秀就知道了她嘴角的那些火泡是怎么来的了。

这事儿倒是真不怪她上火。

学校不让带孩子,她本来打算租个房子搬出去住。

结果起早贪晚地四处奔波了好几天,根本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不说,今儿个还遇到了个杀千刀的扒手,把她身上带着的钱都给偷走了。

这下子,别说租房了,就连生活费,都一下子没了着落。

要不是走之前她还在寝室里放了十块钱,明天母女俩的饭钱都没地儿找去。

她现在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好在学费已经在报名当天交给了学校。

要不然,蓦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怕是真的要一下子就把她击垮了。

678

第章

姜英秀倒是不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儿。

她身上能随意动用的活钱儿,即使把全校师生的生活费都负担起来,也不至于破产。

不过,姜英秀毕竟是从平行时空过来的。

而在她的那个时空之中,已经发生过太多次,好心人倾尽全力去帮助别人,却反而被诋毁、被责怪、被逼死……等等极端令人不愉快的案例了。

具体要怎么帮到李玉兰,她还得再琢磨琢磨。

其实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重视名誉和自尊,面对物质方面的困难,都是能克服就克服,能不求人就不求人。

他们的思想观念,跟那种家里有车有房有公司,却恨不得得个小感冒都要发个众筹,让网友捐钱的后世人,思想观念之间,那差距不说以光年计,也得以筋斗云计。

可是李玉兰的困难,是实实在在的。

想要靠她自己的力量独力支撑过去,怕是会很难很难吧。

这个时候既没有助学贷款,也没有什么打工机会。

奖学金虽然有,但是本校学霸云集,李玉兰到底能不能拿到,还是两回事。

再说了,即使李玉兰能拿到奖学金,最早也是一个学期结束之后的事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不过,这个时候的大学生,倒是有国家补贴的。根据院校和专业的不同,补贴的数目也不一样。李玉兰他们这个专业,补贴虽说不如师范类和医科类,但是也还是有的。

所以,如果李玉兰是一个人的话,即使身上的钱全都被偷光了,也不至于熬不下去。这段时间只要跟室友周转一下,就能挺过去了。

问题的关键是,她还带着个孩子呢!

李玉兰为啥会带着个三岁多的孩子来上学,姜英秀也已经打听到了。

李玉兰当年是下乡的知青,阴差阳错地嫁给了村里人。

但是她家原本是帝京土著,后来全家下放,她作为知青支援边疆,在婚姻自由方面,几乎是没有多少选择的。

她本来打算自己过一辈子,结果却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被村里人算计了。伤害她的人,就是一直在追求她,却一直被拒绝的一个本村土著。

虽然她坚强地挺了过去,甚至做到了把村里的八卦女人之间的流言蜚语,都当做耳边风,一脸冷酷地打算死扛到底,却耐不住命运的安排

她怀孕了。

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合法的身份说到底,她还是心太软了,不忍心伤害这个无辜的生命她最终接受了嫁给那个伤害她的人的解决方案。

这次妥协,让她接下来的几年里,陷入了长久的痛苦和自责之中。

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孩。

不知是不是认为孩子已经出生,她就再也逃不出他的手心;或者是对她生了女孩这件事的不满,那个男人的态度变化巨大。

渐渐地露出来了狰狞的獠牙。

当然,在村里人眼里看起来,这两口子还是夫妻恩爱的一对。

在他们之中很多人的概念里,男人干地里的活儿,女人干家里的活儿,这就是幸福的夫妻了。

然而李玉兰见过太多真正称得上幸福或者和谐的婚姻。

又怎么会满足于村里人这种相处模式呢?

等到恢复高考的信息传来,男人怕她跑了,狠狠地殴打了她几次,想要打到她屈服。然而李玉兰却出乎他意料,跑到公社去强烈要求离婚。

村里的介绍信,李玉兰是用威胁大队长媳妇儿的方式搞到的她的威胁很别致。

大队长媳妇儿和大队长是包办婚姻,比丈夫大九岁,其实就跟童养媳差不多。

好在男人出息了并没有嫌弃糟糠妻,但是这女人却十分不自信,对所有年轻漂亮的女性都怀有十分强烈的戒备心理。

李玉兰直截了当地威胁她:

若是不说服大队长给自己开出来办离婚的介绍信,自己就绝对会想办法爬上大队长的床,即使取代不了她的位置,也要恶心死她!

大队长媳妇儿气得跳脚,浑身颤抖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不过,这个威胁的效果简直再好也没有了第二天李玉兰就拿到了介绍信。

然后李玉兰就挑着一副担子,把孩子装在背篓里随身用扁担挑着,另一个背篓里装着自己简薄的行李和几本书,手上牢牢地扯着那个想要靠打她骂她折辱她,而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直奔公社要求离婚。

男人当然不乐意了,可是李玉兰手上有菜刀啊。

当初他以为“娶来的媳妇儿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却没有想到,原本气质温柔沉静的李玉兰,骨子里头竟然是这么狠的一个人!

她拿着菜刀对着自己要砍下去的时候,一点情分都不念,是真砍哪!要不是自己躲得快,一只手都要没了!

俩人一路撕吧着到了公社,公社当然不愿意。

对这种嫁了本地人却又不甘心,成天惦记着回城的女知青,他们中的某些人,其实是既鄙视看不起,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心理的。

结果没想到,李玉兰发了大招,她当着众人的面把衣服扯开,露出来身上的累累伤痕,还拿着把菜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你们看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今天不给我办下来离婚,我今天就死在这里!让你们脑袋上的乌纱帽都给我陪葬!”

她不是一般的狠,说话期间让刀尖划过了脖子上的皮肤,血迹已经流了出来。

当事人看到事情闹大了,怕担责任,只好给双方办了离婚。

李玉兰离婚以后,带着孩子住着村里的旧草屋,硬生生地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熬夜看书复习,几个月下来,竟然被她考上了!

姜英秀相信,李玉兰既然已经经过了这样一番辛苦的过程才走到今天,现在遇到的这点挫折,并不会让她就此被打倒。

不过,她性情坚强是一回事,遇到的实际困难是另一回事。

羊羊才三岁半多一点儿,这么大点的小孩子,不止要给她吃得营养丰富全面,还得好好照料。

万一受个凉、吹个风、感冒了、生病了,去医院打针吃药的,指不定得需要多少钱呢。

姜英秀觉得,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帮帮李玉兰。

可是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她想要帮助李玉兰,又不想伤害到李玉兰的自尊心,更不希望一件好事,最后再演变成一场闹剧,到底该怎么操作呢?

想了不到三分钟,姜英秀就累了,打算把这个问题暂且搁置,一边相处、一边观察、一边找机会毕竟动脑子一向不是她的强项,但是临时起意什么的,反倒最适合她了。

除了李玉兰和李玉兰乖巧懂事的女儿羊羊,姜英秀还陆续见到了另外几个室友。

在李玉兰之后,她见到的是一个个头高挑、身材纤细苗条、长手长脚的妹子,脸颊略长、偏瘦,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长得细眉细眼,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妹子穿着一身碎花平纹布做的、很有几分传统味道的旧衣裳。上衣的衣襟还是斜襟儿琵琶扣的,但是因为她的身材、谈吐和气质,竟然神奇地让人不觉得土。

这妹子的名字叫林虹梅,来自西山省。

林虹梅跟刘艳是一个班的,也是学中文的。

不过她的入学成绩比刘艳好多了。论入学成绩,刘艳在他们班的排名基本上是倒着数的,而林虹梅却是本省第二名,在她们班里也排在前十之内。

林虹梅的行李包里,别的东西都不多,却带了好几个超大号的玻璃罐头瓶子,里面装着深色液体,还在打开行李包的第一时间,就小心翼翼地摆到了寝室的桌子上。

原来那深红棕色的液体,居然是她从老家带来的醋。

姜英秀心中忍不住给她点了个赞,觉得这丫头的可爱程度,又加了一分。

另外两位新来报道的室友也很有特点。

其中一个是个美女,黑头发、鹅蛋脸、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帝都本地小姑娘,穿一身修身的黑色列宁装,简直就是个低配版的赵灵儿啊!

低配版刘亦菲的名字叫吕欣欣,跟姜英秀是同一个专业的。

吕欣欣的父母都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她学这个专业,算得上是家学渊源,她从小就表现出来了不错的天赋,又有高人指导,绘画的底子打得相当不错。

过去的十年之中,吕家人也因为大家长也就是吕欣欣的曾祖父的特殊身份,过得相对比较顺风顺水。

既不缺吃也不缺喝,还能凭着特殊津贴、内部票券之类,买到定量供应的布匹和其它相对稀缺的物品。

现在的日子么,当然更是轻松舒服了。

姜英秀心里有几分美滋滋,这个寝室的妹子们,多数颜值不低。以后画画的时候,这都是现成的模特啊!

嗯,不过,刘艳大概可以算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她差不多可以算是寝室里唯一地地道道的农民了。而姜英秀自己,虽然明面上也是个农民身份,但是她早都换了芯子了。

刘艳平时大概农活儿做得多,所以皮肤也晒得黑黝黝的,这形象,跟“女大学生”这个词,几乎完全联系不起来。

倘若刘艳跟吕欣欣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姜英秀自己,虽然明面上也是个农民身份,但是她早都换了芯子了。

最后一个来报道的室友,叫关靖华。

关靖华穿着一身肥肥大大的、补丁罗补丁的旧衣裳,头发有点乱蓬蓬的,梳着粗粗的辫子,脸庞圆中带方,不大符合后世的审美,却是这个时代广受欢迎的类型。

浓眉大眼,身材壮硕,有着类似于男人的厚实体格。一言以蔽之,“身大力不亏”型!

关靖华是从蒙西省来的,而且她是本寝室中唯一的工科生,学的专业也很高大上工程物理系同位素分离专业……

姜英秀听完这个介绍,两眼瞬间就变成了星星眼没办法,她两辈子都是艺术生,对理工科本来就有种纯天然的崇拜感。

更何况,只要跟这个妹子搞好关系,以后从兑换商城里兑换出来的好东西,不就有了去处了?不管是啥高科技的文件啦、高科技的设备啦,想必都能通过这个同寝的工科妹子,联系到需要的人或者部门了。

说不定,还能根据人家实际工作中的需求,专门去量身定做,按需求去找技术呢。

姜英秀美滋滋地想着,心情更是颇为愉悦。

在众人都到齐了的这一天,她就主张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顿。舍友们都没有反对,包括刚刚丢了钱,而过得十分窘迫的李玉兰,都大大方方地亮出了态度,表示了支持。

为了给室友们省钱,也是为了从空间里偷渡东西出来比较方便,就选择在寝室吃了。

综合考虑了大家的意见,姜英秀张罗着在寝室煮了白面的手擀面面条。

还预备了几个熟食,比如酱牛肉、酱猪蹄、酱肘花之类的冷切拼盘。

又配了切成细丝的黄瓜和干豆腐,还有提前发好了还轻轻焯过水的黄豆芽,当做菜码。

林虹梅不仅在自家的面条上浇了好几勺醋,还十分热情地给大家每人添了一勺。

另外几个室友本来觉得十分意外,虽说这顿聚餐吃的是面条,可是吃面条放醋,滴上个几滴,不就够了么?

这林虹梅怎么还直接给每个人都倒了这么大一勺呢?

不过略有几分忐忑地吃到嘴里,这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林虹梅带来给大家吃的醋,跟大家平时在供销社买到的醋,那滋味,除了都有酸味,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

完全就是两个物种好吗?

姜英秀这个资深吃货,更是闻到了那香气之初,就已经口舌生津了。吃到嘴里,更觉得既淳厚,又清爽。

以后得找机会到林虹梅的老家溜达一圈儿去。多买点当地产的醋,放到空间里。

吃过了这种醋,再吃黑瞎子岭镇供销社卖的那种,就有点咽不下去了。

兑换商城里倒是也可以买到醋,但是姜英秀还惦记着别的东西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她还惦记着集中力量办大事呢,当然不能随便浪费金币了。

679

第章

以后万一她要是决定去兑换些科技文件、科技设备之类的东西呢?

到时候要买什么技术,结果发现金币居然不够用,原因竟然是因为被自己用来买醋了,那得多恼火?。

像是油盐酱醋这类的小玩意儿,真没必要浪费宝贵的商城金币了。

那玩意儿可都是她利用实打实的金条、或者功过格上的功绩点什么的,兑换来的啊!

不过,林虹梅带来的这种西山省著名的外销特产老陈醋,真的比老家供销社卖的那些,还有帝京本地酱菜园产的那些,都好吃多了。

所以,作为一只纯天然吃货,姜英秀以后肯定得找机会到原产地去买啦!

……

这顿饭吃得每个人都很开心。

一个是林虹梅的醋果然给面条增添了风味,一个是这顿饭其实在水准之上了,吃完正餐,姜英秀还拿出来不少水果和零食。还有事先准备好的茶水、果汁。

吃了这顿饭,别说三岁半的羊羊已经完全把姜英秀当成了好人,就连其他几位室友,也都对姜英秀的慷慨和能量,心中感到暗暗佩服。

这顿手擀面用的是精白面,而且,配菜十分丰富,硬菜就上了好几个。素菜也不缺。即使是生活条件十分优越的吕欣欣,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对姜英秀暗中观察了一阵子,觉得有些迷惑。

从外表上看,姜英秀一点都不像是个农民。

她的生活态度和说话方式,很多时候反而更像是城市里的人。

但是她说起自己在家乡的种种生活,种地、除草、施肥、收庄稼、舂米、喂猪、喂鸡、捡粪、堆肥……却一桩桩一件件头头是道,而且乐在其中,一点都不像城里人!

姜英秀不是爱社交的人,但是她毕竟经历过很多各种各样的社交场合,只要她愿意,活跃气氛,照顾到饭桌上每一个人的小情绪,都是很容易做到的。

更何况她并不孤单。

圆脸丫头王敏,瓜子脸大辫子的陈小玲,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嗯,王敏算是活泼开朗,陈小玲接近话痨。李玉兰和关靖华也都接得住话,不是那种孤僻的人。

这里要数陈小玲最为活跃,几乎没有她能停下来的时候。

只要有她在,一点都不担心冷场。

不怎么爱说话的,其实只有刘艳和吕欣欣这对儿对比强烈的姑娘。

不过有意思的是,吕欣欣对王敏的活泼和陈小玲的热情没啥感觉,对于很有成熟懂事的大姐感觉的李玉兰和关靖华也没有主动接近,却对里不出来,不舍得抬头的刘艳兴趣十足。

另外一个其实并不算爱说话的,应该就是姜英秀自己了。

她大概是最为典型的内心内向,外表外向的那种人吧,甚至还常常不自觉地涌起离群索居的念头呢。

然而这会儿她要努力联络寝室里的众人,却不能不表现出自己“热情似火”的一面。

因为,她对怎么帮助李玉兰的事情,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想要在寝室里建立一个互助合作的组织。

类似于后世的基金会或者保险,或者像是有些国家的居民社区那种邻居之间的互助组织。

因为这八个人,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四年之久。

除了专业课,很多公共课也是要在一起上的。

也就是说,每天不管白天晚上,几乎都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机会。

那么大家相处起来,当然是越和谐,越轻松越好。

虽然她单纯靠自己的力量,完全能够轻轻松松地解决李玉兰的困境,但是,她觉得这种一对一的模式其实不是最好的。

姜英秀难得地动了好几天的脑子,在跟新室友们接触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每次思考几乎都不会超过三分钟,但是到底还是叫她找打了一个满意的想法。

她想在自己的寝室里,建立起这个互助组织,让同学们彼此之间,建立一种合作互助的关系,在这个组织之中,每个人彼此之间的关系都是平等的。

组织成员出现了困难,那么其他人来帮助她,也可以不被理解成施舍,或者怜悯,而应该被理解成互相帮助的一部分。

除了经济方面的困难,其它方面也包括在内。

姜英秀的设想还不算是很成熟,毕竟当年对那些慈善组织什么的,她并没有深入了解过。

捐钱的时候她就随大流一起捐。从来没有深入地去了解过一个基金会什么的,是怎么运作的。

她真正的兴趣,一向只集中在怎么花钱方面画画、美食、旅行和各种不同的玩儿。

当然,做设计师她还是赚得到一些钱的,但是那些跟她花掉的相比,就算不上什么了。

所以,自打穿越以来,姜英秀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上辈子她能过得那么爽,主要还是投胎技术够好。

不过,说到底,不管她多么废柴,幸运的是,她并不想做一个惠及全人类的基金会或者慈善组织什么的。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互助小组,而且它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存在四年就足够了。

能够帮助小组里的姑娘们,度过她们人生中的困境,她就算达到目的了。

当然,第一个帮助的对象,就是前些天刚刚损失了财产的单亲妈妈李玉兰。

这些日子,姜英秀跟各位室友都深入交流过,算是也和大家都熟悉了起来。

通过这顿寝室全体成员到齐之后的“迎新团圆饭”,姜英秀再次谨慎观察了全部室友,觉得自己的提议很大可能会得到认可,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找了个大家都暂停了说话的机会,敲了敲手里的筷子碗,发表了一番即兴演讲:

“嘿,我说,同学们,同志们,大家听我说两句。

我们从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当初革命前辈的目标是打败帝国主义侵略者,现在我们的目标是建设伟大的祖国。

所以,我想,我们寝室应该成立一个学习生活互助小组……”

姜英秀把她的想法一条一条说了出来,但是她想得很简单,说出来的内容也不多,几乎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说完了。

大家听了她的话,迅速地安静了下来,场面一时有些清冷。

姜英秀心底有几分忐忑,这事儿如果大家都不支持,她就得再想别的法子来帮助李玉兰了。或者,把李玉兰介绍给洪建设?

他那边应该开始做生意了吧,这种学财会的专业人才,他肯定会需要的吧?

李玉兰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做个兼职,也可以寒暑假过去打工……

姜英秀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才听到室友们的回应,她们竟然都觉得她的想法很有意义。对这个计划表现出来了强烈的兴趣。

这种做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听起来很有意思,而且很显然,应该会让整个寝室成为一个联系紧密的整体。

“这个主意好!我加入!”陈小玲第一个热情洋溢地响应。

“嗯嗯,我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我也加入。”王敏开开心心地跟着说道。

“算我一个。”林虹梅细声细气地说。

吕欣欣展开了一个让姜英秀愣神了一秒钟的笑容:

“我也想参加。如果参加了,我们都要做些什么呢?”

羊羊悄悄拉了拉李玉兰的衣襟,发出怯怯的低语:

“妈妈,咱们能不能参加?”

姜英秀和李玉兰几乎同时转向了羊羊,对着羊羊微笑,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当然能啦。”

然后俩人忍不住相视一笑,李玉兰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感激,她声音缓缓地,压抑着嗓音李的激动,对着姜英秀说道:

“算我一个啊。”

关靖华也大大方方地直接同意了:

“我看行。算我一个。”

姜英秀笑了,这个寝室的众人,还都是很好相处的类型。

她率先回答了吕欣欣的问题:

“嗯,具体需要做什么,咱们大家一块儿想想,商量商量,讨论讨论,共同决定。”

……

经过一番讨论,姑娘们对于这个生活学习互助小组的基本目的和要求都清楚了,大家也商量出来了一些基本章程。

比如:

1、互助小组成员一段时间内仅限本寝室同学。

2、小组成员需要进行集体“储蓄”,以备不时之需。

例如,每人每月存入集体账户一元钱,这样寝室每个月可以存八元钱。一年下来可以存九十六元。而如果有人遭遇了经济困难,比如突然生病,或者家里突然出了什么事,急需用钱,就可以从这九十六元之中取用。具体数目大家可以再商量。

3、钱和账分开,账目由一个人管理,钱由另一个人管理。

4、取用资金的方式,可以是借款,也可以是救助。如果选择借款,还款方式可以是约定时间一次性还款,也可以是约定时间分期还款。

其实很显然,以这个时空之中人们普遍的荣誉感而言,有个能够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顺利借到钱、而且不需要欠人情债的渠道,这本身就已经十分诱人了。

大多数人的选择,都必然是借款。

因为这个时空的大多数人,对于“接受别人的帮助”都会有些不自在。除非这份帮助,是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够“还人情”的那种。

5、在其他方面也需要进行互助。

例如,三岁半的羊羊,跟母亲李玉兰去上课,学校是不可能允许的。

严格来说,甚至住在寝室都是不允许的。

但是现在学校的领导和宿管老师给了李玉兰找房子的期限,在她最终找到合适的房子搬出去之前,都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羊羊就可以暂时在宿舍住着了。

但是,她毕竟只有三岁,再怎么懂事,也是个小娃娃呢。

所以,也就需要大人照顾着她。

而寝室生活学习互助小组的成员们,就可以根据大家的课程表,轮流陪伴羊羊。

6、既然互助小组的名字都提到了学习,学习方面的互助当然也必须有。

如果哪个同学哪门课程跟不上,或者成绩不理想,互助小组里的其他成员,就有义务帮助这位同学答疑解惑,帮助她提高成绩。

7、……

几个姑娘兴致勃勃地补充了许多自己想得到的内容,不知不觉地,窗外的天色都黑了下来,大家都还觉得有几分意犹未尽。

负责记录的林虹梅手都写酸了。这场讨论方才告一段落。

这个简陋的互助小组的雏形就算是诞生了。

然后,姜英秀第一个伸出了自己的手。几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姑娘,也都伸出了自己的手。最后就连小小只的羊羊,也伸出了她的小手。

一共八大一小九只手,重叠在一起,紧紧地握在一起。

那一刻,似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种力量。这力量,莫名地让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

大家打开灯,兴奋劲儿还没过,互助小组的章程还需要整理,姜英秀提议了一个活动流程:

选择一名小组长,负责组织每周末的讨论。

第一次会议要选定负责管钱和负责记账的两位副组长。

而每一位组员,都可以在讨论会上提出自己的观点、想法、议题,提案。

互助小组的帮助对象仅限于本互助小组的成员。

……

一直到洗漱结束,熄灯查寝的时候,姑娘们的兴奋劲儿还是没能过去。

不过听到来查寝的老师和学生的声音的敲门声,大家还是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羊羊更是缩进了妈妈的被子里,蒙住了脑袋乖乖滴躲好了,一点儿大气都不敢出。

姜英秀见了心疼不已,好担心羊羊被闷坏了,要不是理智还在,简直想直接出手把孩子送进空间里的暖玉山上,让她好好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她悄悄地送出一缕意识力,让它轻轻地把羊羊躲着的那一头的被子掀开了一条小缝儿,保证空气能够正常流通进去,才算稍稍放下了点儿心。

查寝的老师和同学看到大家都已经躺好睡了,没有人违规使用蜡烛,也没有人大半夜地摸黑坐在桌子前面学习,只随意说了几句话,就出门去别的寝室了。

姜英秀急急忙忙地从铺位上窜了下来关上了门,然后一把掀开了李玉兰的被子,羊羊已经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很是均匀。

看着孩子可爱的睡颜,姜英秀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给她盖回了被子。

李玉兰在旁边看着姜英秀这发自内心的举动,眼里已经泛出了泪光。

680

第章

李玉兰其实是个秉性十分坚强的人,虽然她也曾经是个喜欢过婉约词、经历过多愁善感的文青少女。

然而随着生活中的不幸越来越多地降临到自己身上,她的眼泪反而越来越少。

最后一次流泪,就是那个黑色的夜晚。经历了整整一夜的屈辱和疼痛,她整个人似乎都已经支离破碎,褪尽了最后一丝天真。

那一夜之后,她的眼泪,似乎就已经干涸了。

哪怕是遇到一些非常非常令人委屈的事情,她都哭不出来。

感觉自己的双眼,简直像是披挂上了一身坚固的铠甲。

眼泪这样柔软的东西,与自己,已经再无干系。

然而,这会儿,看到姜英秀这样关心羊羊,她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虽然只有两点盈盈欲滴的泪光,却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又活过来了。

当初因为怀了羊羊,而被迫嫁给那个人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像是一坨死灰,一口枯井,一座空旷破败的古墓。

自己的躯壳依然鲜活年轻,然而心灵却早已被冰封、被埋葬,被投入了无底的深渊。

直到听说了恢复高考的消息,那些少女时代的梦想,点燃了她心头的一团火。

最终她豁出去宁可死了,也要离开那个地方,也要回到城市。

那些人,应该是被她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的那种疯狂,给吓坏了吧。

她其实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走出来那片地方。

但是,当初心里却憋着一团火。一直在心口烧灼着她。让她没办法不去挣这个命。

现在想想,她其实还算是幸运的吧。

她不仅从那片地方走了出来,甚至还遇到了姜英秀她们这样一般真诚可爱的朋友。

她原本已经冰封的心,竟然也慢慢有了点儿得遇春风,缓缓复苏的感觉。

姜英秀自然不知,李玉兰短短的一瞬间,竟然想了这么多,竟然从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下意识的举动,就得到了那么多的温暖和鼓舞。

姜英秀看着羊羊呼吸均匀,算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让李玉兰把她抱到枕头边上,确保李玉兰睡着了盖上被子,也不至于把羊羊捂着了头脸。

姜英秀回了自己的铺位,羊羊可爱的小模样在她眼前浮动,挥之不去,忍不住对李玉兰的事情更上心了几分。

明天还能再休息一天,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

第二天一早,姜英秀先去火车站送了沈春柳。

校方对顶替案的态度有点……怎么说呢,打算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通知了姜英秀这件事情结束了,就没有下文了。

这种处理结果,姜英秀并不怎么满意。不过考虑到如果真的追究下去,说不定搞不好会把一些有心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想想还是算了。

当然学校还是给了姜英秀一些便利,比如暗示了她可以有夜不归宿的特权。

不过姜英秀并没有把这个特权拿出来用。

这些日子,姜英秀带着沈春柳、九丫和七宝,几乎把帝京城有名的景点都走了一遍。姜英秀心情起伏不定,颇有种故地重游的感慨。

跟她心情近似的,还有七宝。

七宝觉得现在是个遍地是钱的时代,只可惜自己岁数还太小,几乎没有什么自由。

虽然沈春柳对几个孩子基本都是放养因为有姜英秀这个人型凶兽在家镇宅。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自打三个当姐姐的都考上了大学,沈春柳对九丫和七宝的关注,就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是因为寂寞了,还是因为知道家里最能镇宅的凶兽不在,需要自己全神贯注了。

总之,七宝总觉得,自己要是想摆脱沈春柳的注意去做些什么,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关键的是,自己除了记忆,一无所有。

并不像姜英秀那样拥有极其强悍的体质。

虽然他已经很注意锻炼了。然而,锻炼带来的只是比较健康的体魄而已,他跟姜英秀之间的体力差距,依然**裸地悬殊,悬殊地让人心惊。

姜英秀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指点他打架。

毕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怕他在外头吃亏了,惹得沈春柳掉眼泪,总要教他几分本事的。

不过,两人“切磋”的时候,基本上姜英秀哪怕只用一只手,都可以让他用尽全身力量,却还是一点都挣脱不开,几乎觉得那只手就是一座山。

明明看着纤细修长,有那么几分美女的纤纤玉手的感觉。

然而它里面蕴含的力量,却让自己极度怀疑,这个小身板到底有多弱?

不过跟同龄人以及比自己大一些的男孩子拳脚“交流”过几回之后,七宝就知道了,其实不是自己太弱,而是姜英秀太强了。

她的身体素质,真是变态。

不过老天是公平的。

给了她变态的体能,就没给她多少脑子。

她考上大学靠的是刷题,而不是聪明。

平时做人做事,也经常满身都是纰漏。

如果不是大多数人都擅长脑补,就她那满身筛子的行为方式,早都被抓去切片了吧!

一路游玩下来,七宝真是数次无语,对姜英秀的近乎完全不动脑的大大咧咧,既心惊胆战,又有种特别矛盾的、奇异的心安。

毕竟,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她都是能搞定的。

他们离京之前最后一次出游,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姜英秀的这趟路线安排,除了为了陪伴沈春柳多走走看看,其实也是有几分私心的。

空间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变化了。

兑换商城她用得很顺手,心里却不知为何,总有几分不踏实的感觉。

所以,她隐隐约约地在期待奇遇。

然而,姜英秀在这些著名的景点,竟然都没有什么奇遇。包括她寄予过厚望的几处名山。反而在帝京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倒是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当然,这一场惊喜,也只就只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而已,倒也称不上奇遇。

那一次,恰好就是沈春柳他们离开京城之前,最后一次出游。

她们去了帝京郊区一处名山,游玩了几乎一整天。

返程的时候,明明是按照原路返回,却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姜英秀的路痴属性影响,几个人都走错了路,在山里头绕着林子转来转去,转迷路了。

眼瞅着天色变得黑漆漆的了,却依然没有返回市内。不,别说返回市内了,就连下山的路,都没有找到。

就在姜英秀纠结着要不要把“猪猪侠”放出来让它找路的时候,她那超常的视力,看到了远处一大片星星点点的火光。

姜英秀背着九丫,抱着七宝,沈春柳拿着白天买的东西,俩人奔着火光跑去了。

原来是山下有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小两口吵架了,媳妇儿抱着孩子上了山,老爷们儿带着村里人上来找人。

姜英秀果断求助,于是拿着火把的人群里派了一个熟悉地形的半大孩子给她们带路,把她们送到了山脚下的村子里。

其他人继续去找离家出走的小媳妇儿。

天色已经很晚了,她们也只能选择在这个村子里落脚,找人家借宿。

这个时候的人倒是都很淳朴。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口流动毕竟没有后世那么让人习以为常。

因此大多数人,在看过介绍信之类的官方身份证明之前,都还是对陌生人怀着强烈的警惕心的。

在山上的时候,去找人的都是精壮汉子和半大小子、老少爷们儿,见到姜英秀她们四个人里面,三个女的,还老的老,小的小,倒是不担心她们能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村子里,老弱妇孺就多了,谨慎的程度和对陌生人的态度,自然也就不大一样。

姜英秀随手拿出来介绍信给他们看了,解释了她是来帝京读书的。

之所以来读书还要带上家属,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亲娘和弟弟妹妹到帝京周边来看看风景,长长见识。

村民们瞬间就变得热情似火。

能从遥远的边陲小镇,考进帝京这座皇城,还对家里人这么孝顺……

这么聪明能干又孝顺懂事的娃娃,谁不想让自己家的孩子多亲近亲近呢?

村民们争先恐后地邀请姜英秀他们几人去自己家里住。

最终,沈春柳选择了村口一户人家。这家就只有一个老太太和她的女儿两个人。老太太年龄很大了,但是身体显然很硬朗。

姜英秀也没有异议,于是他们一家人就在老太太家住下了。

老太太笑得很和蔼,脸圆圆的很饱满,眼睛很大,脸上虽然都是岁月的痕迹,却让人感觉很是温暖,可以想见,年轻时候必然是个美人儿。

而且,老太太对自己的要求很显然比较严格。

这会儿虽然已经是晚上了,她的头发还是梳理得一丝不乱,整整齐齐地盘在头上。

再配合她那慈祥的笑容和温和的眉眼,打眼一看就觉得这位一准儿是个很干净利落、同时又很好相处的人。

老太太的女儿年纪只比沈春柳小几岁而已,跟老太太一样,也是个温暖之中透着干净利索的风格。

不过她的五官只与老太太略略有几分相似,不细看都看不大出来是一家人。

大概是遗传到父系的特征比较多吧!

沈春柳本身是很爱干净的,姜英秀自然也是。

九丫和七宝因为是沈春柳带出来的,虽然性格各异,卫生习惯却都差不多。

因此,沈春柳选了这家,他俩也很开心。

因为跟别的村民比起来,老太太和她女儿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讲究卫生的典范了。

姜英秀倒是一脸无所谓。

反正不管外面的环境是干净整洁还是脏乱差,她都会找机会进到空间里休息和养精蓄锐的。

因此,只把沈春柳等人的需求当做自己的需求就好了。

老太太很是和善,让女儿去烧了一大锅热水,给沈春柳他们洗漱。

几个人洗漱完毕,老太太也并不拉着沈春柳聊天,只略略交代了几句话就让她们去休息了:

“这座山啊,以前就经常有人迷路。你们算是走运的。

今儿个都累了一天了,晚上就都早点睡吧,好好歇歇,要不明个儿缓不过来神,胳膊腿儿都得浑身酸痛。

要起夜,前院这里就是茅厕,后院那一片地上也可以。”

老太太把几个人安顿好,自己就去睡了。

沈春柳等人洗漱完毕,也都躺下了。毕竟是在山上转悠了很久,白天又逛了一天,都有些精疲力竭,很快就忍不住困意的侵袭,一个个都睡了过去。

姜英秀正打算进空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先把意识力的触角撒了出去,绕着院子逡巡了一圈儿。

结果这下却发现,在靠近院墙一角的一间偏厦里,有一阵忽隐忽现的白色光芒。

姜英秀一下子就不困了。

她本来就很精神,但是维持规律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种习惯。

这会儿突然发现了这个奇妙的情况,她第一时间就想去看看。

于是又把意识里的触角漫撒出去,很快就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熟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只那个偏厦里的白色光芒若隐若现,忽隐忽现,一阵阵地散发着某种奇妙的诱惑力。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去看看。

姜英秀笑了。

想不到啊,自己本来以为这一趟帝京之行,根本遇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呢。既然确认了别人都睡了,姜英秀就乐呵呵地出了房间,直奔那院墙角落里的偏厦去了。

循着时隐时现的白光,姜英秀找到了一个圆滚滚、肉呼呼的小东西。

这东西个头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太小。体积比一个标准大小的馒头稍微大一点儿。姜英秀可以用两只手把它的大部分身躯覆盖住。

它应该是个活物。因为它在缓缓地呼吸,一起一伏。

但是姜英秀不大确定这是个什么东西。

它看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一颗白色的蘑菇。但是只有伞盖的部分,没有伞柄。

而且它的体表毛绒绒的,毛儿还很长很浓密。乍看上去,简直像是个团子样的毛绒玩具。

嗯,更确切地说,大概应该叫做“长绒毛打糕”什么的。

就是这个小东西,在发出那时隐时现的白光,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莫名的诱惑力。

姜英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它。

681 离愁

flag已倒,还差几百字,卡住了。

大家先睡,不要等,我保证明天早上能让你们看到更新。

爱你们,づ

以下内容为防盗:

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多数人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小孩子的变化就更加明显了。

就连姜英秀这个先天基础没打好的小矬子,都窜了一截个子。

现在,姜英秀跟同龄人往一块儿堆儿一站,身高差距已经不那么明显。

嗯,也就只比别人矮上半个头而已了。

因为空间的长期作用,姜英秀原本不算多么出色的外表,这些年的变化一直是良性的。

俗话说,一白抵三俏。

还有一种说法是,一白遮百丑。

姜英秀的皮肤,不只是白皙润泽,还特别清透,看着就干干净净的,目光一落上去,就会舒服得让人觉得,一点都不舍得移开眼睛。

即便是跟四房的五丫、七丫站在一起,姜英秀都不会被人忽视。

然而,姜英秀明明是五官平常,气质内敛的那一个,似乎应该泯然众人才对。

而五丫和七丫却是那种风姿楚楚、我见犹怜的美人坯子,属于站在哪里,都容易把身边原本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反衬成土坷垃的那种存在。

她们这种能把普通人反衬成土坷垃的特质,遇到了姜英秀,却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了。

更有意思的是,当姜英秀和姿色平平的普通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上那种普通人的气质,就会显得更为突出。

你可能很难注意到她身上那些精致美好的细节。很难注意到她的眼睛多么明亮,她的五官多么恰到好处,她的声音多么清澈,她的光彩多么夺目……

这真的是个十分奇妙的现象。

当然,姜英秀身上的衣服一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还总是戴着丝巾、纱巾或者围巾,什么颜色都有,从来不摘。

即便是夏天,别人都穿短袖穿裙子的时候,姜英秀也喜欢穿长衣长裤。

脖子上也依然戴着丝巾。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选择戴着的丝巾的颜色,都是这个时代众人最为偏爱的流行色彩红色。

因为,当初只出现在她颈部的那种血色的纹路,现在已经从颈部偏下的位置,蔓延到了她上半身的一半。

如果脱光了衣服,就会看到,她身上那些血色的纹路,仿佛狰狞燃烧着的妖异美丽的荆棘丛,而且在那荆棘之间,还开出了大朵大朵绮丽的花来。

像一块紧紧贴住了皮肤的、疯狂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的特殊披肩,也像是大面积的、没有死角的、纷纭繁复的刺青。

空间之灵“小灵”的身躯上,那种黑色和暗金色的纹路交错盘桓,几乎遍布在它的全身……

它已经重新陷入沉睡许久了。

失去了小灵的帮助,虽然它平时给出来的帮助也有限得很,姜英秀还是不开心了一段时间。

不过,她不爱哭。

那段时间,她只是表现得异常沉默。

通过自己不断的摸索,姜英秀发现,空间的使用方法,其实相当有讲究。

像她之前的用法,都太随意,太野蛮了……

不过,好歹也算是歪打正着。

只是这“荆棘刺青”这是姜英秀给她身上和小灵身上的那种纹路取的名字的来历就有点复杂了。

具体它是怎么回事,姜英秀还没有彻底弄清楚。

但是,根据这么多年的实践,有几点可以确定:

每当姜英秀动用了功过格上的点数,尤其是“过错点”,这“荆棘刺青”就会开始在她身上,和空间之灵身上,同步开始蔓延。

而最开始,这“荆棘刺青”就是从空间之灵身上开始出现的。

而当她停止使用“过错点”转而使用“功绩点”,那种已经出现的“荆棘刺青”就会停止蔓延,但是并不会消失。

而当她做了一些导致“功绩点”和“过错点”都大幅度增长的事情,比如又找了些玉石给空间加餐,或者诱捕了一些魂魄,那么,这“荆棘刺青”就会消退掉一些。

但是,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姜英秀在头一次发现,给空间投喂了一些玉石加餐之后,这“荆棘刺青”消退了一小部分,她特意去了临省的一个玉石矿。

虽然那里只是个小矿场,开采量不是很大,但是后世在那里发现了一条更大的玉石矿矿脉。

姜英秀上辈子跟着大哥公司里的采购团队,走过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珠宝原料产地,因此对那个玉石矿脉有几分印象。

所以,为了让这“荆棘刺青”消退,姜英秀悄悄地独自去了一趟那个后世才被发现的玉矿矿脉。

从那里“劫掠”了一大批玉石。

几乎将空间都填满了。换来的结果是,空间面积再度扩大了不说,而且还升级成了上中下三层的结构……

然而,她身上的“荆棘刺青”,仅仅消退到了颈部和肩部,就不肯再往后退哪怕一丁点儿了。

从那以后,她的心境,就变得无比淡定了。

那种淡定和成熟,简直像是一个见惯了人生百味、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老人。

心理年龄,比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都要大。

这玩意儿既然无论如何都弄不掉,大概是说明,她已经滞留在“恶”的道路上,只能越滑越远,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后退了吧。

不过,哪怕结局注定要灰飞烟灭呢,只要活着的时候活得恣意了、活得畅快了,不就够了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有几个人能够一生适意?

灰飞烟灭又如何?反正后世人人都得火化,谁死了还能不变成一把灰咋地?

想通了这一点,姜英秀的心情就开朗了很多。

然而,毕竟是面临着这种随时随地可能会灰飞烟灭的威胁,再怎么洒脱,也不能做到笑得像个孩子了。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夸奖姜英秀变得有大人样儿了,格外沉静、懂事了。

殊不知她心里,经历过了劫后余生、重获一条性命的惊喜,经历过了一夜暴富的窃喜,经历过了神器在身的洋洋自得,经历过了万念俱灰的绝望,也经历过了大悲大喜之后的释然。

姜家众人的事情,她已经不再那么在意。

反正六丫她们现在个顶个的厉害,几乎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七宝虽然刚刚开始上小学,而且赶上了停课,不过经过几年的观察和试探,姜英秀可以确定,这个娃确实也被穿了。

不过,他更有可能是来自未来的本土土著重生者,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是来自未来的平行时空的穿越客。

几小只越来越懂事能干,而且还有七宝这个隐形的定海神针存在,再者说,沈春柳经过姜大地和许玉莲结婚的事情的刺激,已经变得接近于一个刚强的母亲了。

姜英秀对“家里”颇为放心,于是,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红小兵全国大串联的队伍。

出于好奇,姜英秀头一次尝试了乘坐传说中的闷罐车。

当然,本来也有些其他的车可以选择的,不过,黑瞎子岭这片地方,红孩儿造反的力量,其实有点弱,敌不过家家都有的、彪悍得有点不知进退的家长……

除了一些极个别的那种被专政的家庭,大多数普通人的家庭里,家长的权威,其实还是不容置疑的。

当矿工的老爹,当农民的老娘,甭管是谁,一咬牙一瞪眼,孩子立马就变身为乖宝宝。

没办法,实在是皮带啦、鞭子啦、柳树枝子啦,留给自己的身体记忆太深刻了!

所以在西麓县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正常运转的车次,竟然没有受到红小兵们太多的干扰。

他们大多每次出门都选择了乘坐闷罐车。

而且,由于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的引导,考虑到其实闷罐车是时代偶像解放军同志经常坐的,红小兵们的心情不仅不觉得沮丧或者低落,反而特别的兴奋。

毕竟在这个时空,军人绝对是真正的时代偶像,比后世的流量小花之类都要更加令人迷醉。

毕竟小花们只能收割一定年龄段的观众群,而这个时空的军人们,却时时刻刻都沐浴在全国人民的热情崇拜之下。

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城乡、不分职业……

所以四宝改了年龄去当兵,让二房上下乃至于整个姜家,都跟着与有荣焉。

这年头儿,甚至为了一个带红五星的军用书包、一个带红五星的新军帽,或者一条绿色的军裤之类的,街头跑来跑去的傻小子们,都能挥舞着王八拳大打出手一场,说不准还会闹掰了或者干脆绝交呢。

更别说跟解放军同志出门,坐同样的车了!

姜英秀的心态进化到“暮年”之后,好奇心和体验感,反而更加丰富了。

如果是过去,她大概会选择直接骑着“猪猪侠”日行千里,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然而此时,她却兴高采烈地混在红小兵的队伍里头,跟着众人一起挤在乌央乌央的人群里,在闷罐车里观察着众生百态。

当然,偶尔遇到什么状况,她也会行侠仗义一下。

倒不是为了当英雄。

而是当她做了一些会收获他人真挚的感激的好事的时候,如果这些情感足够强烈,她会收获一定的功绩点。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她最恨的、是那种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姜英秀挤在闷罐车里,感觉这车的通风状况其实还不错。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车门没关,而只是在开车的时候,用了两道很粗的麻绳,拴在了门上。

好在车里虽然很挤,但是容量还算是正常。

跟她来的那个时空的早晚高峰地铁站或者春运火车站没法比。

不然的话,肯定会有人被一不留神挤掉下去的。

这车上几乎什么其它设施都没有,比硬座还不如。想喝水也没地方打,想吃东西也只能自带,想上厕所……

对不起,等车到站了的时候,跳下去解决吧!

姜英秀轻装上阵,只背了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袱,里面意思意思地装了几个烧饼、包子和馒头,毕竟她有空间么。

身上穿了一身带着补丁、六七成新的长衣长裤、脖子上戴着她的红底镶嵌金丝线的纱巾,头上绑着一左一右两根长长的麻花辫。

如果不是纱巾有点惹眼,辫子也有点出挑,看起来真是太普通了。

这时候很多女孩子都流行把头发剪得短短的,齐耳短发,也就是俗称的那种“蘑菇头”颇为流行。

当然也有喜欢辫子的,又想表示自己很革命,那么怎么办呢?

把长长的辫子都剪掉,只一左一右、扎起来两个小刷子。

这种发型的流行度,一点都不亚于齐耳短发的“蘑菇头”。

可以说各占了女人头上的半壁江山,算得上是平分秋色。

不过,姜英秀才不管那么多嘞。

因为空间的滋养,她的发质简直好得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让她剪掉,她才舍不得呢。

所以,在一众齐耳短发和两把小刷子的女同学和小平头的男同学之间,她的两个油亮油亮的麻花辫儿,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不过姜英秀不怎么介意,她既不在乎被众人瞩目,又不在乎默默无闻,被人遗忘。

要说她现在在乎些什么?

大概最主要的就是如何逆转那些荆棘刺青吧。

倘若真的试过了所有的办法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安静地接受命运的裁决也很不错呢。

姜英秀见车厢里的众人过了兴奋劲儿,开始安静地坐车了,有些人甚至还拿出来了随身携带的扑克牌,兴致勃勃地开始玩。

另外一些人就开始把自己带的干粮和冷水取出来吃喝。

她四下瞄了瞄,解下来了自己背上背着的小包袱,挂在一条胳膊上,伸出另一只手到包袱里,掏啊掏啊。

掏出来一个橡胶瓶塞、玻璃瓶身的葡萄糖瓶子。瓶身里装着褐色的液体。姜英秀打开瓶塞喝了一口,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法子,姜英秀还是七宝住院那件事之后才想起来的。

她通过萧凌然那边的关系,收集了不少葡萄糖瓶子。

这个时代,打屁股针才是主流,挂水的情况十分少见。

这玩意儿相当不好收集呢。

攒了许久才收到了几十个。

682

卡文卡得感觉脑子被门夹过了……像是挤空了的牙膏管,里面啥也没有。

正在写,不知几点能出来,先发个防盗,正文后半夜替换,大家不要等,明天醒过来再看。

爱你们,づ

一不留神,就又忍不住回忆起了上辈子。

不过,姜英秀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迅速地收拾好了心情,自己溜达了两圈儿,回了住的地方。

却见洪建设已经登堂入室,在屋子里喝茶了。

唔,自己是不是该把他手上的钥匙要回来了?

但是之前明明让人家照看了那么久的房子,过段时间自己还要离开帝京,还得继续拜托人家帮忙……这么直接地把钥匙要回来,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犹豫了半秒钟,姜英秀干脆选择了视而不见。钥匙这种小事,没关系的。

人家每次来都是会敲门的,自己动手拿钥匙开门,都是确认自己不在家,而且确实有事,才会这么做。

再者说,她相信洪建设既然一开始没有动手干掉自己,那么以后,两人应该也能够一直和平共处下去。

洪建设放下手里的骨瓷茶杯大概是自己自作主张地装饰了一下这间小屋,把小丫头勾得想起来了这一茬?现在这套房子里,放了好多精致的小玩意儿,用起来方便又舒适。

“回来了?”

“嗯,四处转了转。现在三环看着都跟郊区似的。”

“三环本来就是郊区啊。现在都是菜地什么的。你看着是不是特别不习惯啊。”

“有点儿。以前我经常去金源mall那边逛……现在看着那片地那么溜光溜光的,还真有几分不习惯。”

两人闲聊了几句,洪建设说明了来意,他联系好了下家,定下来了一批大单,需要500匹布,其中100匹军绿色的那种,100匹大红色的,还要100匹刺绣的,其它200匹,要20种不同花色的。

姜英秀把数目要求分别记了下来,约定好了第二天的具体交货时间。

洪建设谈完了正事,就急匆匆地走了。

最近因为带鱼生意、搪瓷生意和正在着手的布料生意,他忙得几乎脚打后脑勺。

实在没时间陪着姜英秀慢慢悠悠地瞎聊天了。

好在这小丫头倒是不算太过让人操心当然,前提是,千万别让她去人多的地方瑟。

不然,不说把天捅个窟窿,至少打架斗殴进派出所,是免不了的!

姜英秀不知洪建设正在腹诽她的“不消停”,自己进了空间,直奔“兑换商城”,开始兑换布料了。

兑换完了布料,暂且放在“可出售”页面,然后出门,坐公交车去了洪建设租下来的那个仓库。

进了仓库,选了一个房间,拉好窗帘,把布料全都提取出来,在房间内堆放好了,然后再锁好门窗,出门,骑着“猪猪侠”飞奔回到自己的住处。

万事顺利。姜英秀在家里舒坦地享受了一会儿,就觉得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有点太傻了。

还是出去逛逛吧。

虽然在这个时空逛街,没有后世那么多美味可以寻访,没有那么多有意思的地方可以去,不过,这个年代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的,自己用镜头一一记录下来,以后做个资料展什么的,也很不错啊。

姜英秀这样想着,就锁好门窗,进了空间,拿了自己的相机,然后干脆没有开锁,瞬移到了院子里,然后又瞬移到了院子外。从院子外把大门锁好,才施施然溜溜达达地上了街。

遇到古色古香没有拆除的旧式建筑,拍一张。

遇到走在街上的行人,拍一张。

遇到广场上的红小兵,怕一张。

遇到三五成群无忧无虑地玩耍,身边一个大人影子都看不到的孩童,拍一张。

遇到供销社卖东西、很多人乐颠颠地排队的场景,拍一张。

遇到老式的有轨电车,拍一张。

……

姜英秀的脚步和相机,都没闲着。

走到哪里,就拍到哪里。

反正她也不心疼胶卷儿。

能拍多少就拍多少,随意得很。

不过这种逍遥自在,没有持续多久。

姜英秀举起相机对着一个用盆花摆出来革命标语的花圃按快门的时候,竟然突然被人撞到了腰,手中的相机也差点脱手摔了出去。

姜英秀被冷不丁撞了一下,顿时觉得火冒三丈,然而定睛一看,她突然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刚刚撞到她的那个人已经远远地摔了出去,躺倒在地,身下已经流出来了一摊血。

姜英秀摸了摸自己身上,似乎没有哪里受伤。

而且她确定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

嗯,她只顾着拍照来着,根本没有注意周围,更没有想到突然会冒出来一个这样冒冒失失的人,险些把她装了个跟头。

这个状况,简直再糟糕也没有了。

就在大概二十几天之前,姜英秀就是因为在这个地方跟人打架,进过两趟派出所了……

现在,她也算得上是有“前科”的人了。

本来这条街上似乎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人。

然而,这事儿一出,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的熊孩子,或者那家伙的同伙,已经“嗷”地一嗓子喊出了声儿:

“杀人啦!”

随着这一声儿,大街上迅速地冒出来一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个撞了姜英秀,自己反而躺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和一脸手足无措、远远地站在一边的小丫头给围在了里面,围得简直水泄不通。

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过,看向姜英秀的眼神,都有点不大和善。

这个时代的人,很多人是自诩非常有正义感,十分嫉恶如仇的。

事发现场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那么另一个,很显然就是最有嫌疑、最值得怀疑的犯罪分子了。

更何况,刚刚明明有目击者喊了“杀人了”这种话。

倘若没看到什么,怎么可能会胡喊乱喊呢?

姜英秀顿时觉得一阵头痛。

这事儿,看来有点麻烦啊。

那个躲在暗处喊了那一嗓子的家伙,倘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倒是还好说,若是这个倒地不起的家伙的同伙儿,怕就没有那么简单。

说不定,有阴谋!

姜英秀不怎么愿意相信巧合。

虽然她自己身上,已经发生过太多的巧合了。

但是,这种走在大街上,突然就遇到了“死人”,还平白无故地把自己卷进来的事情,她一点都没法接受“这只是一桩单纯的巧合”这类苍白无力的解释。

难道自己真的是柯南体质吗?

走到哪,人就死到哪?

不,比起柯南体质来,姜英秀更愿意相信,说不定这是一个圈套。

但是自己刚来帝京没多久啊,不至于得罪过什么人吧。

什么人会给自己下套呢?

姜英秀的脸色变来变去的,看在热心的围观群众眼中,就更觉得她十分可疑了。

很快就有热心群众报了警,还有人想要上来把姜英秀扭送到派出所。

只不过看着她一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有几分不好意思动手。

再说了,这丫头穿着的还是一身格外合身的绿军装,背着皮质的军用书包,脚上还穿着一双很洋气的小皮鞋,看着这身打扮,就觉得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所以没敢轻举妄动。

帝京毕竟是皇城根,“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不说人人都会,察言观色还是懂得两三分的。

帝京人民往往谁也不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畅谈国是,连个磕巴都不待打的。

但是,待人谦虚谨慎,不去随便招惹是非,也是帝京人民的一项重要本领。

因为谁也不知道,你扔一块板砖出去,砸倒的那位老大爷,是个地地道道的草根老百姓,还是个天王老子的舅姥爷、或者一品大员的亲爹。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那不长眼的,但是那种人么,往往下场都不怎么美妙。

姜英秀安安静静地站着,没跑,没喊,没动弹。

想要管闲事的热心帝京群众,也没敢动她。

只是一个个纷纷开口批评:

“哎呀,姑娘啊,你这脾气也太暴了。咋能说动手就动手?把人打坏了,你这心里能落忍?”

“是啊,你看看,都把人打出血来了!”

“就是就是,姑娘啊,这人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给打成这样啊?”

姜英秀不是那种说哭就哭的类型,憋了瘪嘴,眼睛里却干干巴巴的,眼泪一点都不听话,根本就掉不下来。

谁让她最近诸事顺心呢?

自打空间再度升级,得了“兑换商城”以来,姜英秀的生活水平直接就上了不止一个台阶。而且最近她跟洪建设合伙卖东西,还轻轻松松地就赚了不少钱,心里头满满登登都是喜气洋洋,哪里来的眼泪?

让她现憋,这也憋不出来啊!

不过,姜英秀倒是没有郁闷太久,眼睛雪亮、积极报警的热心群众和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叔叔很快就出现了。

姜英秀看到他们来了,才轻轻柔柔,但是音量适中、吐字也很清晰地开口说话了:

“我在给这革命标语拍照片呢。

我是外地人,到帝京来参加革命的。

我刚刚看到这个花圃,就觉得这标语摆得特别好看,然后就想拍下来,以后在我们那,也这么摆。

结果这个人突然就冲了过来,还差点把我撞了个跟头呢,然后他跑到那边,就倒下了。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听到有人在喊杀人了什么的,然后你们就都开始说我……

都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就开始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

你们也不想想,他那么高高大大的一个大老爷们儿,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没事闲的吗?招惹他干什么啊?”

众人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姜英秀这样一个白白嫩嫩、身材纤细的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随随便便跟人起冲突的泼辣货。更何况是置人于死地呢?

不过来的警察叔叔却是姜英秀的熟人前两回姜英秀进派出所,都是这位招待的。

他一见到姜英秀就觉得有点头痛,别人不知道这丫头的战斗力,他还不知道吗?

不过,既然丫头否认是她干的,总得问问清楚才行啊。

姜英秀很显然看到了他脸上的怀疑,再次开口澄清了一回:

“要我说,这人虽然流了不少血,不一定就没救了,还是赶紧送医院吧!万一要是抢救回来了,治好了以后,直接问问他本人,到底是被谁害的,不就行了?”

虽然这事儿,姜英秀也怀疑,倘若真的是个针对自己的阴谋之类的话,这个“受伤倒地”的家伙,说不定会指认自己就是害他的人。

然而真到了那一步,再考虑那一步的事吧。

现在么,总得先从围观群众的包围之中脱身比较好。

姜英秀的建议很有道理,迅速得到了警察叔叔和围观群众的认同,于是,又有人帮忙来吧血泊中的男人给抬了起来,把人送到了离这里不算太远的卫生院。

姜英秀也跟着过去了。

大部分围观群众就散了,只有极少数的几个闲人,还跟着过去看后续。

“受伤倒地”的男人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很快就脱离了危险,但是人还没有清醒,暂时还拿不到口供。

姜英秀跟着警察叔叔回了派出所,做了笔录,然后又留下了自己的地址,才获准离开。

这事儿看来还是有点麻烦啊。

姜英秀离开了派出所,也没有了继续溜溜达达的心情了,有点臊眉耷拉眼的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子。

她说不定真有点柯南体质呢。

就算不是走到哪,哪就发生杀人事件什么的吧,这自己个儿一出门儿,就遇到有人陷害什么的,也够愁人的了。

不管这事儿到底是个巧合,还是有人打算陷害自己,它都不是啥好事儿啊!

姜英秀不知道的是,她回家之后没多久,医院病房里的“受害者”就苏醒了。

他颇为淡定地指认了,伤害他的凶手,就是一个“白白净净、娇娇嫩嫩、穿着一身绿军装、背着个相机的姑娘”。

683(补)

第683章

姜英秀和307寝室里的众人并不知道,乖巧可爱的羊羊已经把他们都当成了最为信任、最为依赖的亲人。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人人都知道的。

那就是,每当走廊上飘起来诱人的香气,一准是307寝室的人,在做好吃的。

只不过,虽然有违规在寝室使用明火的嫌疑,307寝室的人实在太过团结,也太擅长藏东西了。竟然一次都没有被抓到过现行!

姜英秀不是很擅长做饭,她会做的就那么几样。不过偏偏每一样都好吃得不得了。

而且她做的,都是那种香气四溢的类型。

有一次,姜英秀做了道家常菜,小鸡炖蘑菇。

不过泡发好了的时候,发现蘑菇放得有点少,姜英秀又急忙切了两个土豆儿,鸡肉块儿和土豆儿块儿就成了主材,蘑菇反而当做配菜用了。

材料的变化并没有影响这道菜的成功。做好了之后端上桌,汤浓菜美,香气扑鼻,连对门寝室都闻到了。

当天寝室里只有姜英秀、关靖华和羊羊三个人在。

跟姜英秀同班的王敏和吕欣欣,结伴出去逛街了。

当然了,她们的主要目的是买油画棒。不过女孩子么,有逛街的机会,又怎么舍得错过?

至于陈小玲、刘艳、林虹梅和李玉兰她们几个,刚好各自都有课。

关靖华在寝室的时候基本上是沉默不语的,她动手远比动嘴勤快得多。

羊羊偏偏又很乖很乖,自己玩,自己看书,一点都不用大人操心。

姜英秀闲了下来,就忍不住手痒。

反正有时间、有空闲、有好友、有萌娃,怎么能没有美食呢?

唔,出去买费时费力,还不容易买到好的,倒不如自己动手来做。

关靖华特别可爱的一点就是,她跟刘艳一样,有种特殊的专注。

经常是盯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对周围的一切声音听而不闻,一切事情视而不见。

做学问这样子当然是极好的。

做室友么……其实也是极好的。

尤其是对姜英秀这种有秘密的人来说。

姜英秀探头看了看,关靖华在专心致志地打磨几个小零件,不知又在搞什么小发明。羊羊抱着本图画书看得开心,一边看着一边吃着自己给她准备的杏脯。

姜英秀在自己柜子里掏啊掏啊,掏出来一套锅碗瓢盆,都洗得干干净净,几乎跟新的一样。在寝室就开始做小鸡炖蘑菇。

当然了,蘑菇不够,土豆来凑。小鸡炖蘑菇干脆变成了土豆炖鸡块儿。不过,作为主菜的鸡肉实在是太香了。

楼道里飘起了鸡肉味儿。

对门儿顺着味道就找过来了。

当然了,如果对门儿只是来蹭个饭,姜英秀根本不会介意。她不差这点东西。也不介意偶尔请别人搓一顿。

然而,对门308的两个姑娘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她们没有直接找上307,但是却嘀嘀咕咕了半天,把宿管阿姨和值班老师找了上来,举报姜英秀他们寝室违规。

姜英秀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为了锻炼对意识力的掌控能力,也为了能照看好羊羊,早就分出了无数细小的触角,遍布在307寝室周围,周边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不,不仅308的姑娘的嘀咕声被她发现了,宿管阿姨和值班老师的脚步声也被她早早就听见了。

她一瞬间就变了脸色,一把端起来桌上的菜塞进了自己的柜子,把柜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当然,其实却是塞进了自己的空间。

关靖华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了姜英秀一眼,就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

而羊羊面前的食物一下子被拿走,差点就吓到了。

姜英秀看到羊羊的模样,急忙挤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安抚她,然后一转身,从自己“床上”大大方方地拿出来一盆撕好的烧鸡和一盆炸小黄花鱼,摆在桌上让羊羊和关靖华尽情享用。

羊羊还是有点怕。

姜英秀笑眯眯地揉了揉羊羊的头:

“没事没事,羊羊你先吃这个,一会儿等老师走了,咱们再吃那个啊。”

羊羊乖巧地点点头。

没见到屋里回应,外面的姑娘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关靖华一脸严肃地站起身来:

“你们找谁?”

对面寝室的两个姑娘,一看就是长期营养摄入不足的模样,身材都瘦瘦的,皮肤也没有什么光泽。

一个个子高些,小鼻子小眼,很是腼腆,脸色也有点儿黑黄。

另一个个子矮些,脸颊比较方,皮肤比较白,但是脸颊上几乎洒满了小雀斑,柳叶眉,吊梢眼,嘴唇很薄,看着就是一副刻薄相。

两个姑娘的衣服都很朴素,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

见到身材高大厚实的关靖华迎了上来,两人先就瑟缩了一下。

不过,身边的值班老师和宿管阿姨可不是摆设,她们在宿舍做饭,绝对是她们理亏!

个子矮些的姑娘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耸动着鼻子闻了闻。

空气中那诱人的香气依然氤氲着,缭绕着,在她的鼻子尖那里转来转去,无比诱惑,不过似乎层次丰富了许多。

心头恍惚滑过一个念头,隐隐约约地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可是她却顾不上理会哪里不对了——桌面上那一大盆手撕烧鸡和一大盆干炸黄花鱼,深深滴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种硬菜,能吃上个鸡腿,或者能吃上个三条五条的小黄花鱼,就已经很奢侈了!

她们寝室到底是什么来历?

竟然论盆装?!

矮个子姑娘是帝京本地人,家里祖上也曾经阔过,后来去落魄了。

因为家道中落的过程中,见识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整个人已经变得分外愤世嫉俗了。

因此,她身上没有帝京本地姑娘那种常见的宽和厚道接地气的劲儿,却反而从头到脚,都透着股郁郁不得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的尖酸刻薄。

对着关靖华、姜英秀他们这些外地人,她本来就隐隐存着一股子优越感,觉得她们都是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跟她这种帝京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能比。

然而这帮家伙,竟然隔三差五地就在宿舍里头鼓捣好吃的!

而且几乎每一回都不待重样儿滴!

凭什么她们一帮外地人,能吃得这么好?

最关键的是,她们竟然把307的寝室门一关,就这么大喇喇地吃独食!

她们怎么这么好意思?一点都不知道发扬风格的吗?还有没有点同学情谊了!

对了,她们还公然违反规定,在寝室里头养孩子!

看看看看,那里面连小孩子专用的床、柜子、书架、书桌,椅子都有!这像什么话!像什么话!还有没有点高等学府的威严了?

一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屁孩儿,竟然能有这种待遇,真特么酸!酸死了!

如果矮个子女生知道“人类的本质是柠檬精”的梗,这会儿她肯定会发现,自己已经从心底长出来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柠檬树,整个树上硕果累累啊!

别说她觉着酸了,就连值班老师和宿管阿姨看到桌上的菜,也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心底忍不住泛起来一阵阵酸意。

莫非今儿个是什么大日子不成?

要不然,这帮丫头怎么吃得这么丰盛呢?

关靖华和姜英秀都看到了矮个子雀斑脸看向羊羊那不善的目光,两人的脸色都忍不住黑了几分,沉了下来。

羊羊绝对是307寝室每个姑娘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的心头宝,不说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也差不多了,哪里舍得让外人欺负?

姜英秀悄悄地伸出了两根意识力的触角,把矮个子姑娘的两根鞋带悄悄打了个结。

悄无声息地,大家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桌面上的吃食上头,没人分神去看地下,更没有人注意到矮个子雀斑脸那两根乱糟糟的鞋带儿有什么变化。

矮个子雀斑脸妹子大概是被酸气冲昏了头脑,说出口的话就带了几分稍显锐利的怒气:

“张老师,宋阿姨,我们闻见半天了,煎炒烹炸的味儿窜的一楼道都是。这是违反学校规定的,而且她们寝室明目张胆地违反校规,可不是头一回了。不然俺们也不能干这得罪人的事儿。你们看这桌子上的菜就是证据!”

姜英秀一脸惊讶地说道:

“什么校规?咱们学校有规定寝室不让吃东西么?在寝室饿了就只能忍着么?那要是我半夜饿醒了,饿死也不能吃东西么?”

矮个子雀斑脸捅了捅身边比她略高一点的同寝室同学:“华姐你也说两句啊!”

腼腆的女生略略红了脸,声音跟个蚊子哼哼差不多:

“校园规定寝室里不让动明火。你们在寝室做饭是违反规定的。”

姜英秀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

“可是我们没在寝室做饭啊!这些吃的都是买的熟食。”

“这不可能!你一学生哪来的钱”

矮个子雀斑脸怒了,忍不住直接叱责出声。

姜英秀轻蔑地哼了一声,成功滴挑起了矮个子雀斑脸的怒火。她很生气地环视了一下寝室:“张老师,宋阿姨,她们一定是听到我们敲门的时候,把做好的菜藏起来了。说不定就藏在那些柜子里了!”

她抬手一指,指向了羊羊的木头柜子。

姜英秀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而羊羊的小脸上,露出了既困惑又害怕的神色。

值班老师和宿管阿姨都觉得,既然矮个子雀斑脸坚持要搜,那就搜一下吧。

值班老师说:“姜英秀同学,请你配合一下,打开柜子门。”

万一真的能抓出来一个违反校规的,抓个反面典型,也能杀杀这帮新生的气焰。

关靖华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她刚刚亲眼看到姜英秀把东西藏起来的,怎么能让人搜呢?

姜英秀却乐呵呵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我们寝室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你们搜呢?那不是谁哪天谁跟老师告状,说我们寝室有啥有啥,然后只要想来搜就都可以搜一顿了?那我们平时还怎么学习,怎么生活?”

这倒是个问题。值班老师和宿管阿姨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了矮个子雀斑脸。

可是矮个子雀斑脸却不乐意了:

“不搜一搜,你下回还得犯规!就算搜不出来菜,也能搜出来锅!能搜出来锅,也就说明你们在寝室做过饭!就算今天你们没做过,以前也做过!再说了,只要能搜出来有锅碗瓢盆,至少也能说明你们准备在寝室做饭!”

姜英秀很认真地环视了一下几个跟过来的人,和后面听到动静围过来看热闹的其它寝室的女生,然后又把目光专注地盯到了值班老师脸上:

“张老师,你们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也请你们理解一下我们。要是我们这个寝室,随便什么人跟老师告上一状,就能来我们这里翻箱倒柜一遍,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拦着我们检查了?”张老师自觉权威受到了挑衅,也沉下了脸。

姜英秀依然笑眯眯地:

“要说拦着老师检查,那我们也不敢啊。

可是我们明明是清白无辜的,你们说查就查,我们这心里头也难免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这被人怀疑、被人冤枉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啊!

你们要搜查不要紧,是不是也得给我们个说法?

我们要求不高,也不要别的,今儿个你们愿意怎么查都成,随便查,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但是如果查不出来你们要找的东西,今后是不是就得讲究点儿证据,就不能再随便搜查我们寝室了?

起码不能说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到张老师你这里告上一状,我们就得被折腾半天吧?”

姜英秀脸色一直保持着笑吟吟的模样,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被称之为阿猫阿狗的矮个子雀斑脸女生气得鼻孔一张一合,脑瓜顶上都快要冒蓝烟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姜英秀看向她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怜悯。

张老师沉吟片刻,拍板定了:

“你这顾虑也算合理。不过以后如果有人实名举报你们寝室违规,我们还是要进行检查的。毕竟这是学校的职责所在。也希望你们能理解。”

“行吧,张老师的面子必须得给。不过我们寝室真的没有什么违规物品,更没有人在寝室动明火。”

矮个子雀斑脸女生闻言,急不可耐地冲向了羊羊的柜子,然而她的鞋带之前已经被姜英秀偷偷地打上了结,这会儿一迈腿儿,第一步就立马摔了个嘴啃泥。

姜英秀十分不给面子,直接就“噗嗤”一声乐了。

关靖华也在旁边语气凉凉地补刀:

“有些人吧,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这为了祸害别人,给人家罗织罪名,能把自己摔个大马趴的,还真是少见呢。”

第684章

第684章

就连羊羊都忍不住静悄悄地抿着小嘴儿笑了。

矮个子雀斑脸女生很是生气。不过她刚才摔得太重了,身上很疼,一时半会儿的有点儿爬不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高个子女生,这会儿已经有几分打退堂鼓的意思了,见到矮个子雀斑脸摔得这么惨,一脸“我看着都觉得疼”的表情,赶忙走上前去,把她扶了起来。

同来的值班老师和宿管阿姨这会儿忍不住“同情弱者”的心理占了上风——毕竟姜英秀和关靖华对待同学的态度未免太过苛刻了一些。

值班老师走上前去,挨个打开了她们的柜子来检查。

一开始没有什么发现。

等搜到姜英秀的柜子的时候,关靖华看上去不动声色,一张脸宛如冰块,一点表情也没有。但是她的额角和鼻尖渗出来的汗珠,到底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不过,值班老师打开了姜英秀的柜子,然后十分疑惑地回头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关靖华紧张极了,差点张口就把过错认下来,结果值班老师下一句话马上就让她重新镇定了下来:

“这是谁的柜子?里面怎么什么也没有呢?”

姜英秀的柜子柜门大开,里面果然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之前关靖华和羊羊亲眼看到姜英秀把小鸡炖土豆放进去了,但是这会儿,那满满一锅菜,已经不见了踪影。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至少解了燃眉之急。

值班老师和宿管阿姨面带疑惑地看向了姜英秀她们,姜英秀淡定地微笑着回答:

“这个是我的柜子。原本这些东西都是放在柜子里的,这不都拿到桌子上来了吗?”

姜英秀指了指桌上的手撕烧鸡和干炸小黄鱼,以及大家面前摆着的餐具。

值班老师狐疑地看了姜英秀一眼,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不过很快他就继续去搜查其它的柜子了。

其它的柜子当然毫无悬念。

除了一些衣服被子和咸菜、酱、豆腐干之类的东西,基本上没有任何收获了。

最终值班老师把脸转向了矮个子雀斑脸:

“你们不是说都闻到了小鸡炖蘑菇的味儿了吗?这小鸡炖蘑菇在哪儿呢?”

其实值班老师心里也很纳闷,他刚刚上楼的时候,其实也好像闻到了空气里那诱人的肉香。

姜英秀指了指桌面:

“说不定是这位同学想吃炖鸡了,结果把这烧鸡的味道给认错了呗!至于说蘑菇,大概是这个味儿吧?”

姜英秀指了指桌子边上的一个贴着“糖水黄桃”的贴纸的玻璃罐头瓶。

那瓶子里装了满满登登的一瓶子香菇酱。虽然看着不起眼,黑乎乎的蘑菇泡在粘稠的不明液体之中,然而它却不停地往外挥洒着魅力。

香菇的香气馥郁袭人,味道很是浓郁。

值班老师心里突然有点迷惑。

他明明记得,之前只看到桌上有两大盆“硬菜”,外加几套餐具而已啊!

这个东西是一直摆在那里的吗?

可是,自己刚刚一直在这里,如果说是后来放在那里的,那么它又藏在哪了呢?

他忍不住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

困惑的心情让他有几分不爽。

矮个子雀斑脸突然爆发了:

“这不可能!刚才还没有呢!”

值班老师也觉得刚才还没有呢。

关靖华却再一次凉凉地开口了:

“自己个儿眼神儿不好使,没看见就没看见呗,你老实巴交地咬个草根眯着,没人能把你当哑巴卖了!结果这还胡说八道起来没够了,这是诬赖别人诬赖上瘾了呗?”

值班老师顿时把刚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说不定真是眼睛不好使没看见……

关键是这一盆子手撕烧鸡,加一盆子干炸小黄鱼,这阵容有点儿忒奢侈了,让他一时半会儿地没什么心情注意别的,看漏了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他再次转向了姜英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大概有一分钟。然而在她脸上,什么都没看出来。

在一片凝重的氛围之中,值班老师对姜英秀等人说道:

“这次没查出来,不代表你们一定没有问题。

学校制定的规章制度,自然有这些规章制度的道理。

不管你们理解不理解,作为本校的学生,本校的规章制度都是必须要遵守的。

对了,以后在宿舍不要搞这种味道太大的东西吃,引人误会!”

姜英秀一脸恭敬受教的表情,连连点头:

“这个您放心,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值班老师带着宿管阿姨走了。

矮个子雀斑脸和她身后有几分怯生生的高个儿女生灰溜溜地跟在宿管阿姨身后走了。

几个人出了307寝室的门,矮个子雀斑脸的女生,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不忿。

高个子女生倒是流露出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竟然都没有道歉……

姜英秀觉得不大满意,看来还是摔得轻了!

目送着几个人走远了,她悄悄地甩出去一根意识力的触角,缠住了矮个子雀斑脸的脚踝,轻轻地往后一拉。

矮个子雀斑脸的女生“啊”一声尖叫,“噗通”一下往前摔倒了,撞在了高个儿女生身上,虽然被高个女生的后背阻挡了短短的一瞬间,最终还是脸朝下、摔倒在了地面上。

手肘和膝盖都硬生生地撞到了地面上,显然比起刚才在307寝室内摔的那一下要重不少。

高个女生被这么突然袭击了一下,踉跄了两三步才勉强保持住了平衡,不过到底还是径直撞到了宿管阿姨身上。

宿管阿姨大概是常年劳动,身体比较结实,被撞了一下只是晃了两晃就没事了,并没有摔倒。走在最前面的值班老师受到的影响最小,基本上没有被撞到。

不过后面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了,他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他回过头看到的,就是矮个子雀斑脸摔倒在地、高个女生踉跄向前的场景。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丫头怎么回事?

这才隔了多久,都已经摔倒了两回了!

矮个子雀斑脸一边喊疼,一边说:

“刚才有人扯我脚脖子来着……”

姜英秀和关靖华都站在走廊里,但是距离她很远。

而且之前307寝室的动静也不小,走廊上也有别的寝室的女生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的。

结果听到这话,都不乐意了:

“李晓娟你别血口喷人啊!我们可都离你远远的呢!”

“就是就是,你明明就是自己摔倒的,这是又想攀扯谁啊?”

“咱们可都赶紧回屋里去吧!这离着这老远呢,都能说有人扯她……要是跟她在一块儿时间长点儿,说不定就让她赖上了!”

“人心险恶啊!”

“诶,老关,我说你是咋得罪人家李晓娟了?隔着这老远摔倒了都想赖上你?”

矮个子雀斑脸原来叫李晓娟啊!

姜英秀才知道矮个子雀斑脸的名字,不过她心里已经叫惯了“矮个子雀斑脸”了,虽然知道了这女同学的名字,却一丁点儿都不想改口。

“矮个子雀斑脸”李晓娟简直要气死了。

她的感觉不会错。

刚刚她摔倒的时候,真的觉得有一股力量,在自己的脚脖子上拉了一下。

要说没人捣鬼,真是打死她都不信!

可是走廊上那些人,竟然无一例外,都异口同声地说没有人拉扯她,还认为她是个平白无故无赖别人的小人。

李晓娟真是气得要命。

她虽然并不介意跟307寝室的那几个讨厌鬼把关系闹僵,但是并不想要毫无目的地树敌太多,跟整整一层楼的女生寝室都闹僵啊!

再者说,举报这种事情,其实谁来做,都是有心理压力的。

能战胜这种压力的,得是做了这事儿之后,那实打实的收益。

包括抚平了自己尖酸刻薄的嫉妒心情,也算是一种实打实的利益。

但是,这回她却失算了。

狼狈地在众人的鄙薄和议论里,艰难地爬起来,把被她硬拉着一起去举报的下铺凌小草的胳膊当成拐杖,坚持着一瘸一拐地把宿管阿姨和值班老师一直送到值班室,她才返回了自己的寝室——307寝室对面的308

凌小草搀扶着她,回到寝室以后,就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

“你看看今天这事儿闹的。不光没把他们怎么样,你还摔得这么厉害,还平白无故地得罪了不少人……唉!

其实人家爱吃啥吃啥呗,反正也不用咱们掏钱。今后你也少操点心吧。”

李晓娟忍不住白了凌小草一眼:

“你这觉悟怎么这么低呢?”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本来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的。

要知道,她可不光是闻到了香味,还特意悄悄地打开了307寝室的门,亲眼看到了姜英秀在拿一个比脸盆还大的铁锅炖鸡,才下定了决心去举报的。

却没有想到,姜英秀藏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那么大一个热气腾腾的铁锅,她到底能把它藏到哪里去呢?

如果是藏在床底下之类的,光是那个味儿,就不可能瞒得过她的狗鼻子!

然而,刚刚她在307寝室可是认认真真地找过了,一直悄悄地耸动着鼻子寻找着那小鸡炖土豆蘑菇的香气的来源,可是那香气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一丁点儿都闻不到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弄错了?

不,那不可能!

李晓娟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带着宿管阿姨和值班老师闯进307寝室之前,走到距离那间寝室之前,她还闻到了那气味呢!

就连值班老师也闻到了香菇炖鸡的味儿!

可是,进了307,那气味竟然就陡然消失不见了!

那什么手撕烧鸡虽然也很香,但是那个香味,跟香菇土豆炖鸡的香味,绝对是两码事!

别的事情她可能会搞错,但是只要涉及到食物,她的鼻子就从来没有错过!

李晓娟忍不住回忆起了当年在搜查队做骨干的日子。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

但是,作为一个鼻子的嗅觉特别天赋异禀的女孩儿,她一直都是搜查队最最重要、贡献最大的一员!

搜查队去别人家里查有没有偷藏食物自己偷着吃的事儿,她从来都冲在前面。

哪怕是藏进樟木箱子里,用衣服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她都能闻出来!

当然了,为了这个,她当初也没少得罪人。

后来她也被整了两回,但是她都抓住机会,反击回去了!

而且,她在劳动方面和一心一意闹革命方面,真的是表现非常出色的!

她之所以能进本校,也是数年来一心一意为革命,大大小小的功劳积累得够多了,通过基层生产单位推荐,保送上来的。

她是76级入学的。比307寝室那几个丫头片子大一级。

她们见到自己这个学姐,一点儿都不恭敬不说,竟然还不把自己当回事!

其实李晓娟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大概是因为她们觉得她们是真刀真枪地考进来的,而自己却是因为劳动表现优异,被推荐进来的吧!

哼,一看那帮人那种奢侈浪费的生活作风,就知道他们根不正、苗不红,都是些个需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主儿!

唔,这话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至少,姜英秀的思想境界和生活作风,都来自于强调个人价值的后世,与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和行事风格,是很有几分格格不入的。

李晓娟自认不清楚姜英秀的身份。

值班老师和宿管阿姨也不知道姜英秀是来自于平行世界的未来。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迅速地辨认出,姜英秀这家伙,是个隐藏在普普通通的人群中的异类。

表面上温和无害,骨子里却绝对是跟他们不同的。

而且,她一定在隐藏着什么。

嗯,说不定整个307寝室,都是些异类。

毕竟带着孩子来上学的已婚学生,其实并不是特别罕见的。

但是,能在寝室里头,给被带到学校来的小孩儿,单独预备一张小床、外带一套木质家具的,可就只有307寝室这蝎子尾巴——独一份儿了。

这年头儿,谁家孩子不是跟大人睡在同一铺炕上?

夏天还好说,冬天的时候,都是越挤在一块儿堆儿越暖和,再说还省柴火。

跟大车店那种大通铺一样,一家老小,基本上都睡在一个屋。

两口子顶多在身边儿拉个布帘子挂起来,该办事儿就办事儿,一点儿都不耽误生孩子。

谁家能奢侈到给孩子单独打一套家具出来的?

矮个子雀斑脸女生李晓娟、值班老师和宿管阿姨这几个人,这天晚上都睡不着了。

越是回想白天在307寝室看到的一切,就越觉得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样都是人,人家的日子,怎么就能过得那么讲究呢?

第685章赵小四和小金子

第685章赵小四和小金子

对307寝室的日子羡慕嫉妒恨的,可不止这几个人。

跟姜英秀他们一届的考生,但是年纪却比姜英秀他们大上好几岁的赵大勇,就是个典型。

赵大勇跟李玉兰一样,是在乡下跟农民社员结了婚的知青。

只是跟李玉兰不同的是,李玉兰当初是被强迫的,后来迫于周围的压力,才不得不接受了这桩糟心的婚事,她从一开始就是不乐意的。

但是赵大勇,却是主动追求了自己的妻子,村民社员吴秀梅同志。

村民社员吴秀梅同志,在嫁给赵大勇之前,可是十里八村一枝花,鼎鼎有名的漂亮姑娘。站在村民社员们中间,吴秀梅就像是个发光体。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第一眼就看到她,只看到她。

赵大勇虽然是帝京土著,但是却也没见过这么招人喜欢,让人见之忘俗的姑娘。

更何况,在村里生活了几年,天天跟着生产队一起下田劳动,已经彻底磨平了赵大勇身上的棱角。

赵大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回到京城。

而且,不管回不回京城,自己的岁数到了,漫漫长夜,难免会觉得孤枕难眠。

娶个媳妇儿,就成了当务之急。

当然,赵大勇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帝京人,在棉花乡的知青团队和适龄男青年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棒小伙。

他认真对比了生产队长的闺女张玉华和贫民姑娘吴秀梅的差别,另外还附带对比了一下村里的风流小寡妇莫小柔……最终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占了上风。

生产队长家的张玉华性情朴实,勤快能干,无论是下田种地还是锅台灶台,那都是一把好手,等闲男人都没她能干!

奈何那长相,跟她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身高体壮、膀大腰圆,一张黑红黑红的国字大宽脸,对着自己情不自禁、含情脉脉地笑出来的时候,还露出来一嘴黄黄的大板牙,外加两排粉红色的牙花子肉……

自己每次都忍不住打个寒颤,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风情万种的寡妇莫小柔,倒是一张小小巧巧的瓜子脸,一双又细又弯的眉毛底下,是一对秋波的大眼睛,一个鼻头有点翘的小鼻子,一张润润的樱桃小嘴,可惜却是个天生黑炭皮。

原本十分的姿色,也减成了六七分。

再者说,这莫小柔,村里人都暗暗流传说她是个克服的白骨精。

因为她前后嫁了三次,每次都结婚一两年,就成了寡妇。

莫小柔嫁的第一个人家,是她娘家村里的邻居哥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俩人结婚也算是水到渠成,婚后的生活也十分幸福美满。

然而两人结婚不到一年,她丈夫上山砍柴,遇到了熊瞎子,被带着三只小熊崽子的母熊瞎子一巴掌打折了脖子,尸体也被啃食得残缺不全了。

等到她丈夫一天一夜没回来,村里的民兵和老猎户一起找到山上去的时候,现场除了满地的血迹,就只剩下了她丈夫的衣服和鞋子,还有散乱了一地的残肢断臂。

莫小柔直接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了过来,就不吃不喝不睡,日日以泪洗面。好悬没把眼睛哭瞎了。

后来她娘家妈实在看不下去了,发动家里的亲戚朋友邻居什么的,轮番劝她、安慰她,又重金拖了媒人,把她嫁到了邻村的一个年轻力壮的光棍家里。

莫小柔开始还不乐意,不过光棍汉见莫小柔长得漂亮,一门心思对她好,渐渐地也就罢她一颗冻得冰冷的石头心给焐热了。

两人也开始琴瑟和谐起来。

谁曾想,正所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这次婚事持续了两年多,之后她这位第二任丈夫却莫名生了怪病。

原本人高马大的一个精壮汉子,不知到底生了什么病,左不过就是一场伤寒,吃了一碗冷饭,然而治好了伤寒,人的身体却不行了。

眼见着不知为何,日渐面黄肌瘦下去,苦苦的药汤子不管用,县里大医院的针管子,也不管用。没熬多少日子,就一病不起了。

原本上回莫小柔的男人死了,村里就隐隐约约有些流言,说她是个克夫的命。

然而莫小柔的娘却不是好惹的,莫小柔的娘是村里有名的泼辣货,等闲没人敢跟她对上,所以除了几个七老八十颤颤巍巍的老太太,真没几个敢讲究莫小柔克夫的。

可是这第二任丈夫去世了,形势就不一样了。

莫小柔的娘再怎么能撒泼,也拦不住别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莫小柔克服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虽然这是腐朽落后的封建迷信思想,但是你说莫小柔的第二任丈夫,原本是个提状如牛的汉子,他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娶了莫小柔,不到三年就死了呢?

不过,娶不上媳妇儿的人大有人在,不信邪的老爷们儿也不止一个。

莫小柔第三次嫁人,就嫁到了棉花乡烧锅屯儿。

也就是赵大勇插队的地方。

莫小柔这回嫁的,是个有着克妻名声的老爷们儿,这场婚事,维持了不到两年。

克妻的老爷们儿对莫小柔不算好,对她非打即骂,莫小柔的娘来闹过两回,但是老太太再怎么能撒泼,遇上这不要脸的老爷们儿,到底也打不过人家。

莫小柔的爹去得早,她又没有兄弟,只有一帮嫁到十里八村的姐妹。

自打她的克夫名声在附近传遍了,姐夫们都不乐意让老婆跟莫小柔来往了。

就怕沾染了她身上的晦气。

当然,这话没人会在明面上说出来,毕竟这传播封建迷信思想,可是要挨批斗的。

所以,莫小柔糟了欺负,却没有人能为她出头。

然而,克妻的老爷们儿本来以为能够通过虐待莫小柔、对莫小柔非打即骂的这种方式“镇住”莫小柔身上的邪门属性,太太平平地活到老。

结果,事实证明,他错了,还错得离谱。

莫小柔的第三任丈夫同样迅速地死于非命。

当然,这一位比前面两位死得体面一点——他在参加生产队出的修水库的任务的时候,被一个操作失误的队友失手撞倒了,滚落进了水库的坑底。

一路顺畅无比地摔了下去,因这个坑是人工挖出来的,里面无遮无挡,连个能缓冲一下的藤蔓或者树木都没有。

等队友反应过来,用绳子把救援人员放下去,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莫小柔第三次做了寡妇。

这一回,跟前两回不同的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才刚刚二十三岁。

可是这个“克夫命”却板上钉钉地成了她的标签。

这么年轻鲜嫩的小寡妇,虽然命格实在是可怕了点儿,但是依然不乏追求者和暗恋着她的人。

赵大勇其实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他却对命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心理。

他一直对莫小柔的姿色有几分垂涎,然而却没有那个胆量,为了一场风流,堵上自己的命。

再加上,村里的村花、村民社员吴秀梅同志,还鹤立鸡群,俏生生地站在一群农村妇女之中,闪闪发光呢。

赵大勇权衡再三,对吴秀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终于在1971年,摘下了这朵鲜花。

然而,随着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赵大勇很快就后悔了。

吴秀梅的性格比较老实,说得好听点,就是温柔敦厚,说的难听些,便是呆板无趣。

当她还是村里一枝花的时候,呆板无趣也可以说美人的特色。

当她成了自己的老婆,那么就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赵大勇又开始看着风流娇俏的莫小柔,以及同样下放到村里来的、大城市来的知书达理的女知青们,又难免觉得自己“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了。

而这份意难平,在同寝的另一位知青程建国,娶了生产队长的女儿张玉华之后,达到了顶点。

同样是做人老婆的,吴秀梅偏偏有个穷得底儿掉的娘家,还有一群幼龄的弟弟妹妹们要靠吴秀梅这个大姐帮扶。

而张玉华不仅是家里的独生女儿,还在自己老爹,生产队长张木墩面前连作带闹,硬生生地把方方面面都比自己差一大截的程建国,给闹出来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

程建国戴着大红花,被棉花乡烧锅屯的乡亲们敲锣打鼓地送出去上大学了。

赵大勇看着背上背着、怀里抱着,肚里还揣着娃的吴秀梅,那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不怎么地,就觉得这气不打一处来。

这份被他硬生生地压到心底的怨气,在1977年,公社的大喇叭播出了全国都开始恢复高考的准信儿以后,达到了顶点。

他憋着一口气,挑灯夜战,到底还是以比分数线高三分的成绩,险而又险地上了大学。

拿到了通知书,第一时间他就扯着吴秀梅离了婚。

吴秀梅倒也硬气,听到他要离婚去上大学,竟然不哭不闹,也没有作得人尽皆知,却只要求把孩子都给他。

这怎么能行?

带着孩子,他还怎么在城里找对象?

但是吴秀梅在这件事情上咬死了他。

倘若赵大勇不带走孩子,就坚决不跟他离婚。

吴秀梅的话平平淡淡,却让他不寒而栗:

“你的孩子,都是你老赵家的种。我带着他们,将来嫁了别人,改姓儿还是不改姓儿?

你不要我了,我能理解。

可是你要是不要你的亲生儿子,这事儿怕是没人能理解。

你要真敢不要儿子,我就真敢让你上不成这个大学!”

最后,赵大勇只好乖乖地带着孩子来学校上学了。

他看着李玉兰,就觉得分外眼红。

他的三个孩子,他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大姐帮忙带了一个,让自己的爹娘帮忙又带了一个,还剩下一个,只能自己带着了。

为了跟几个孩子都保持亲近的关系,他把这三个孩子轮流带在身边。

五岁的赵小四,就是他的长子。

至于为什么叫赵小四,当然是顺着家里的排行下来的。

大哥家还有三个孩子呢。

自己家的这个,其实真没有多么金贵!

只是,谁让自己当初,非得觉得孤单寂寞,着急忙慌地娶了个村姑呢?

偏偏这个村姑还那么好生养。

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出来,严格说起来,那村姑吴秀梅除了在怀孕,就是在喂奶,自己大部分日子,其实过得跟没有媳妇儿,也没有啥本质区别。

赵大勇愈发觉得,当初娶了吴秀梅,是自己一个重大的决策失误。

不过,这种错误他绝不会再犯了!

很快,赵大勇就从赵小四口中,知道了李玉兰的女儿羊羊的奢侈生活。

紧接着,他就盯上了跟李玉兰同寝室的、一看就知道家庭条件非同一般的漂亮姑娘吕欣欣。

奈何吕欣欣不知是不是长了一双富贵眼,两只眼睛几乎长在头顶上,对他不假辞色,甚至连笑一笑都不舍得!

他明示暗示了许多次,想让吕欣欣发现自己的好,若是能像吴秀梅张玉华他们那样,主动对自己示好,就更好了,却没想到,人家连看他一眼都觉得不耐烦!

而且别说那个吕欣欣了,整个307寝室的女生,连同跟自己一样离了婚带着孩子的李玉兰,还有那个农村出来的、浑身带着一股子土坷垃味儿的黑炭头刘艳,竟然都跟吕欣欣一样骄傲!

真不知她们这个寝室是吃错了什么药!

自己这么优秀,她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赵大勇的愤愤不平,在赵小四被小金子给欺负之后,达到了顶点。

赵小四和小金子,是比较罕见的两个由当爹的亲自带着的孩子。

赵小四是个男孩子,五岁大,是赵大勇的长子。

小金子是个女孩子,还差两个月就四岁了,是同系的程岳军的独生女儿。

程岳军也娶了个村里姑娘,不过他之所以带着孩子来上课,却不是因为离婚。

他老婆在生小金子的时候,难产。

他跟村里借了牛车,把老婆送到了县里的医院。

结果孩子保住了,大人却产后大出血,没抢救过来,死在了医院里。

小金子这个名字,是他媳妇儿活着的时候娶的。

当初她媳妇儿说,这一胎是他们头一个孩子,取名必须要讲究。男孩命贵,女孩命贱,所以取名要反着来。

男孩子要取名叫小狗子,女孩子就取名叫小金子。

程岳军本来为了他老婆,是真心打算扎根在农村了。

可是他老婆因为生孩子死了。

他的悲痛还没过,就有数不清的人家开始给他牵线搭桥,想要给他介绍对象,让他赶紧给小金子娶个后妈。

村里人很热情,他知道他们是好心。

但是这份好心,他消受不起。

第686章

第686章

程岳军跟赵大勇比起来,容貌是要逊色一些的。但是两人的良心可谓天差地别。

赵大勇长着一副浓眉大眼,仪表堂堂的模样,跟电影屏幕上的男主角很像,长得就像个好人。

程岳军虽然也不难看,但是五官却显得平庸了许多,除了有个身高,别的方面真的挺一般的。

眼睛不大,眼皮不双,鼻梁也不高。

再加上他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没事就喜欢抱着本没了封皮的书看,给人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好像不大合群的感觉。

看着就不怎么好相处。

程岳军的媳妇儿,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儿,跟吴秀梅一样,算是村姑里面出类拔萃、格外水灵的那种。

也不知她是怎么看上程岳军的。

不过吴秀梅和程岳军的媳妇儿田盼弟,两人虽然都命苦,这苦法却截然不同。

吴秀梅遇人不淑,惨遭抛弃。

好在她算是个个性坚强的,不在乎流言蜚语,还舍得下把孩子全都给了赵大勇。

不然她拖着三个儿子,每天看着跟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三张小脸,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田盼弟眼光好。

而且她算是遇到了几乎千里挑一的好男人。

程岳军对生儿子并不十分热衷,在田盼弟怀孕期间,数次安慰她,说自己更喜欢女儿,女儿才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

再说了,只要是她生的,哪怕是个小猫小狗,他也喜欢。

天知道这种宽慰,对田盼弟这样一个从小被重男轻女的家庭环境荼毒的女人来说,有多么可贵。

程岳军不仅知书达理有文化,对家里的活计还总是会忍不住伸手帮她。

做这点活对田盼弟这种做惯了活计,干脆利落、手脚麻利的农村女人来说,其实真的算不了什么。

可是,十里八村的老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谁对自己的媳妇儿这么体贴?

田盼弟见多了抽烟喝酒打麻将,自己不干活儿还对着媳妇儿指手画脚的“男子汉”,越发觉得自己慧眼识珠,捡到宝了。

然而,她却没那个福气,长长久久地享受这份幸福。

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她这一趟,就没闯过来。

只可惜了小金子,打小就没了娘。

临终她只对程岳军说了一句话:

“给小金子找个心肠好点儿的后妈……”

程岳军泪流满面,对田盼弟说:

“你坚强点活下去,不比啥后妈都强?”

田盼弟泪流满面,却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个男人,一直拿她当做心头宝。

她知足了。

然而,虽然她也想活过来,可是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她大出血,偏偏血型又比较稀缺,县医院根本就没有这种血浆……

紧急去别处调拨,已经来不及了。

亲戚朋友邻居和医生护士们都已经验过了血,压根就没人跟她血型一致。

程岳军暗暗下了决心,把小金子抚养长大之前,自己都不会再考虑再婚的事情了,别人再怎么说也没有用!

好心肠的后妈……

这世界上的女人,心肠再好,那也不可能对别人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更好。

就算真有那菩萨心肠的女人,自己又何德何能,能遇上这样的女人,愿意给小金子做后妈呢?

程岳军从来都不是个乐观的人。

在这件事情上,当然更不可能突然就变得那么乐观。

当初之所以决定扎根农村,就是因为他对回到城市这件事,基本的判断是,那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命运,或者说生活,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不幸地插队到边陲,却幸运地娶到了贤妻。

幸运地娶到了贤妻,却不幸地永远失去了她……

程岳军觉得自己的经历,更佐证了他的悲观主义。

这世界原本就是苦涩的,之所以存在那些令人愉快的事情,只不过是让人不要放弃希望,能够坚持着苦苦挣扎罢了。

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做过多少真正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

左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家庭的枷锁,而劳碌不停,终日奔忙。

大多数人都宛如蝼蚁,或者蜜蜂。

一生都在辛辛苦苦、忙忙碌碌,却不知最终为谁辛苦为谁忙。

有趣的是,他深植心底的悲观,却并不耽误他成为一个好父亲。

至少有了赵大勇的衬托,程岳军就显得更加可贵了许多。

赵大勇上课的时候,就让赵小四在后面随便玩儿,当然有时候,如果他没有找到愿意帮忙带孩子的,赵小四还得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弟。

赵大勇一开始是抱着孩子上课的,后来慢慢发现,这样很耽误自己听讲,干脆就把担子甩给了赵小四。

当然,能找到愿意帮忙带孩子的免费劳力的时候,赵大勇从来不会浪费。

可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赵大勇的“怀才不遇”在清华园本来就比较稀缺的女人们身上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欣赏赵大勇而又恰好能帮忙带孩子的女人,毕竟是有限的。

目前为止仅限于宿管阿姨赵阿姨,和跟赵大勇同系却比他大上两届的学姐梅琳达。梅琳达是个混血儿,母亲是法兰西人,父亲却是土生土长的华夏土著。

梅琳达的母亲是个外科医生,父亲是个武器专家。

夫妻俩的专业,一个救人,一个杀人,一个研究怎么拯救人的生命,一个研究怎么迅速又经济地夺走人的生命,实在是个很有趣的组合。

梅琳达长着一头金发,一对宝石般的蓝眼睛,肤白胜雪,高鼻深目,在人群中很是引人注目。

然而她却并不符合赵大勇的审美。

赵大勇看惯了线条柔顺的华夏美人儿,对于梅琳达刀砍斧削的方脸,锋锐的眉,气势凌人的眼,总觉得有几分莫名的怯意。

这个女人也不能说不美,然而她太有攻击性了,让人无来由地觉得一阵阵不放心。

赵大勇又不敢跟人家来往过密,以免造成什么不良后果,比如“赵大勇跟某某某谈恋爱了”这类的风评,让他不能顺心如意地娶到吕欣欣或者跟吕欣欣同一个档次的女人。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抛弃妻子的事迹,不知被什么人散布到了学校,现在几乎是无人不知了。而宿管阿姨赵阿姨和混血美女梅琳达之所以愿意向他伸出援手,却是各有目的。

宿管阿姨赵阿姨打的主意,是想把自己的侄女嫁给赵大勇。

关于赵大勇抛弃妻子的那些话,宿管阿姨赵阿姨也听说了,不过她觉得这不算个事儿。

男人发达了,最喜欢什么?新人换旧人啊!

自己的侄女年轻漂亮,又是本地人,跟赵大勇这个年纪大了,又带着三个孩子的二婚头男人比起来,那满满的都是优势!

嫁给赵大勇,怎么算,都是下嫁!怎么算,怎么划算!

至于侄女幸福不幸福?

年轻人就知道胡思乱想,学两个新名词儿一天到晚往自己身上贴啥呀?

你说你一个丫头片子,过去旧社会都是按在尿痛里沁死的主儿,现在让你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你还有啥不知足的,你还有啥不幸福的?

赵阿姨的想法,赵大勇当然不知道。

他还惦记着吕欣欣呢!

虽然越来越觉得吕欣欣眼高于顶,但是吕欣欣对他不理不睬,已经激起了他一定要摘下这朵鲜花的决心。

他打算先从吕欣欣的那些个室友入手。就不信这帮人里面,一个突破口都没有!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品和能力才华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就凭赵大勇这种渣人品,居然能考进本校,简直就是个绝好的证明。

梅琳达同样听说过那些关于赵大勇抛弃妻子的传闻。

不过,她的想法也同样不单纯。

她从来没打算跟赵大勇走得太近,或者跟他谈恋爱、结婚之类的。她其实是个不婚主义者,跟姜英秀算得上是同类人。

她接近赵大勇的目的非常单纯而又明确——她只想要个孩子而已。

至于是比较懂事的赵小四,还是赵小四那懵懵懂懂的两个弟弟,她还没有想好。

每次她主动接受照顾这三个孩子,都是在不动声色地从各个方面仔细考察他们。

一方面要观察孩子的健康状况和心理状况,另一方面也要看自己跟他们当中的哪个更能和谐相处,哪个孩子更能让自己喜爱。

梅琳达不是学生,而是学校的教工。

她有自己的宿舍,把孩子们接过来照看也是很方便的。

因为父母的特殊专家身份,与其他教师相比,梅琳达在过去的十年中并没有受到多少冲击。

但是她看过了太多夫妻反目的案例,可以说是完全打破了对爱情的幻想。

即使是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因为爱情,而冲破重重阻碍走到了一起,但是在美好的婚礼背后,却是一地鸡毛的日常。

他们两个彼此的相处模式,动不动就战火纷飞。

两位老人大概是乐在其中,十分习惯这种动不动就唇枪舌剑的日子。

但从小看到大的梅琳达,却打心眼里厌恶婚姻。

程岳军孩子比赵大勇少,只一个丫头片子,但是这个丫头片子却是程岳军的心头宝,他走到哪里,就把这个孩子带到哪里,几乎从不假手于人。

一来二去的,同样享受了只要有机会就被带在李玉兰身边的小姑娘羊羊,就跟小金子成了好朋友。

两人的友谊,始于一场以物换物的交易。

羊羊提供的大白兔奶糖和小金子提供的毛毛根儿,进行了一次完美的以物换物。

同时,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

一个对对方头上洋气的蝴蝶结眼露羡慕,一个对对方衣襟上拴着的草编小香袋兴趣盎然。

小孩子的友谊,建立起来就是这么简单。

两人又“交易”了几次小零食之后,就开始交换头上身上配带的小玩意儿了。不过这回却不是“做生意”的态度,而是送给好朋友的心爱之物。

赵小四之所以被小金子“欺负”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这两个小姑娘那些令人艳羡的小零食和小玩意儿。

因为赵大勇和程岳军是同系的同学,他们很多课程都是一起上课的。

这样赵大勇的三个孩子跟小金子也就熟悉了起来。

平时都是赵大勇和他的两个弟弟欺负小金子的,比如把她的头发弄乱,扯她的辫子把她弄哭,抓个青虫放在她手心里把她吓哭,等等等等。

不过,理论上来讲,这种机会真的不多。

因为自打这几个熊孩子头一次欺负了小金子之后,程岳军就上门找到了赵大勇,劈头盖脸地把他一顿骂。

两个天子骄子,竟然为了小屁孩之间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一架,差点儿害得两个人都受了处分。

好在政教处主任也有好几个孩子,而且也是个疼孩子的主儿,把这件事大事化小、轻拿轻放了。

自那之后,赵大勇就把赵小四吼了一顿,不让他再去招惹小金子。

而程岳军在上课的时候,除非小金子自己要求下地去玩儿,不然都要把小金子抱在怀里,这样不管别人家的熊孩子有多么熊,都不敢当着他的面来欺负他的宝贝心肝儿。

后来小金子在程岳军怀里待得太无聊了,又看到了自己一个人玩儿得开开心心的羊羊,强烈要求自己下地,程岳军这才稍稍放手了一些。

眼见着两个小姑娘从交换零食开始,慢慢地越来越相处融洽,程岳军也慢慢地放了心。

而赵小四自打被赵大勇吼了之后,一直想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这一天,看到小金子手里拿着从羊羊手里换来的一大把各色各样的坚果仁儿,吃得正开心,他的心头火就不打一处来。

小金子穿着件干干净净的绿色小衣裳,是用一件旧军装改的。腿上穿的是一条同色的小裤子,很显然裤子的材料出自同一件旧军装。

布料是拼接在一起的,剪裁却非常合身。

而且,程岳军还贴心地在衣襟上和裤腿上,用不同颜色的布料拼贴了好几个图案。

上衣衣襟上贴了一只小鹿。裤腿儿上是两丛小草。

小金子的头上也绑了个可爱的包包头。

自家三个娃加起来,都没人家一个娃干净利落。

程岳军为啥对她一个丫头片子这么好?

再看看小金子眯着眼睛,美滋滋地吃着的那一大把坚果仁儿。其中好多自己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连叫啥名儿都不知道!

赵小四咽了两下口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第687章

第687章

赵小四笔直地走了过去,一伸手,把小金子推了个跟头。

赵小四比小金子高一头多,这一推,还带着强烈的怨气,力气就有些失控。

自然不是小金子那柔弱的小身板能扛得住的。

小金子趔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儿。

那条程岳军亲手给她做的、漂漂亮亮的军绿色小裤子,也自然而然地沾染上了许多尘土。

更郁闷的是,她手心里那一把剥开了壳儿,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各色坚果仁儿,也都跟着跌落在了地上。

赵小四依然不解恨,猛地踩上了那些坚果,用鞋底碾过来碾过去。

小金子原本就有些忍不住眼泪了,但是她性子坚强倔强,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让眼前这个坏孩子看笑话。

当年跟爸爸生活在村里的时候,很多欺负她没有妈妈的坏孩子,也经常这样粗暴地对待她。

小金子不怕被欺负。身上的疼痛,她能忍住。

但是刚刚跟羊羊换来的坚果仁,小金子吃得很珍惜。

她打算每一种都只尝尝味道,吃一颗就好。其它的,都留给爸爸程岳军。

爸爸每天都要学习到深夜,还要照看自己,别人都说爸爸“又当爹又当娘”,她知道爸爸很辛苦。

所以,小金子遇到任何好吃的东西,都忍不住要给程岳军特意留一份儿。

父女俩其实都特别擅长为对方着想。

小金子被赵小四欺负了,本来可以忍住不哭。

可是看到自己给爸爸留下的坚果竟然都被赵小四碾碎了,哪怕从尘土中捡起来,也没法还原,没法拿给爸爸吃了,顿时哇地哭出声来。

赵小四听到小金子的哭声,忍不住想起上次被老爸吼了一顿,就是因为这个死丫头,顿时更加恼火。

恶狠狠地吼道:“你哭什么哭?装什么可怜?”

一边说,一边从小金子衣服上扯下来一个在正面衣襟上缀着的草编小蚂蚱,和一个手指肚儿大的青玉雕件。

本来想踩在脚下,发现小蚂蚱栩栩如生,青玉雕件油润可爱,这摔下去的手,就忍不住缓了缓。

嗯,一共两个小玩意儿,还都怪好看的哩,给两个弟弟一人一个,拿着玩儿吧。

小金子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有这么多好玩意儿,自己家两个弟弟不比她金贵?

赵小四转过身,扬长而去。

却没想到,刚被他推倒在地,坐在地上呜呜呜哭鼻子的小丫头小金子,竟然猛地冲向了他,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腰上,直接把他撞了个嘴啃泥。

这还不算。

小金子骑在了他背上,用没什么力气的小拳头狠狠地砸在他后背上:

“你这个坏蛋,坏蛋,坏蛋!让你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把我的坚果仁儿还回来!还回来!还回来!把我的蚂蚱和元宝还回来!还回来!还回来!”

小金子越说越生气,声音越发高亢,铿锵有力。

大眼睛里还带着泪水,腮帮子气得圆鼓鼓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姜英秀笑眯眯地站在远处看着。

她绝佳的视力,让她可以离得远远的,就把这边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赵小四拼命挣扎,但是却被牢牢地压在地面上,根本爬不起来。

小金子的小身板很轻,而且她的小拳头也没有什么力气。

打在赵小四身上,赵小四并不觉得很痛。只是不断地被压着打,他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而且奇怪的是,自己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法把小金子掀翻在地。

于是,等到家长们想起来自家孩子,跑过来找娃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小金子骑在赵小四身上,压着他狂揍”场景。

“小金子欺负赵小sishijian”不胫而走。

彪悍的小丫头小金子和她的好朋友羊羊,自然而然地都成了孩子们不愿意招惹的对象。

姜英秀听说了,暗戳戳地乐。

这里当然有她掺了一脚。

如果不是她用意识力的绳索困住了赵小四,就小金子那轻飘飘的小拳头,怎么可能打得赵小四毫无反抗之力呢?

到时候别说是压着赵小四狂揍了,怕是得被赵小四打得满地找牙吧!

正是因为姜英秀暗戳戳地偷偷帮了小金子,才会给众人造成“小金子能干翻赵小四”的错觉。

反正小金子打不痛赵小四,赵小四又爬不起来,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小金子很彪悍。

而赵小四吃了哑巴亏,丢了面子,再被他爸修理修理,估计以后十有**不敢再来招惹两个小丫头了。

至于赵大勇,这家伙正在追求吕欣欣,必然会极力表现他通情达理的一面。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他不会下狠手修理赵小四。

这样一来,姜英秀就不用花太多心思在羊羊身上,也就可以腾出时间和精力,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比如说,跟关靖华的合作,已经初步提上了日程。

另外,姜英秀给李玉兰找到了一份兼职。

因为李玉兰是财会专业的,而且李玉兰的祖父是做账房的,父亲是做会计的,她也算是家学渊源,这方面懂得不少。

姜英秀跟洪建设商量了下,就把李玉兰介绍了过去,到了洪建设开的一个买卖里面帮忙拢账。

洪建设自己亲自核实过,发现李玉兰的水平还不错,就把她留下了。

因为李玉兰还是学生,本校的课业压力也比较大,所以洪建设给她安排了非常灵活的上班时间。

这里面一部分是看了姜英秀的面子,一部分是因为李玉兰做事非常利落,做账也做得很专业,算是恰好符合洪建设的需要的人才。

对于人才,洪建设一向是大方的。

李玉兰默默地接受了这份工作,心里对姜英秀充满了感激。尤其是她那种不以为意的态度,更让她觉得压力骤减。

李玉兰领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从互助小组借的钱还上了。

307寝室的这些妹子们,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都下意识地不约而同对互助小组的存在,守口如瓶。

所以,除了307寝室的人,和个别跟他们非常亲近的人,别人甚至压根儿都不知道互助小组的存在。

只是众人都比较意外,307寝室的几个女生,竟然出奇地团结,没有发生其他寝室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种种剧情。

比如说音乐系和外语系,就有两个寝室,甚至因为同宿舍女生之间的小团体和小矛盾,闹到了校长那里。

307寝室作为一个不同专业的混住寝室,竟然成了全校女生寝室之中的团结标兵,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姜英秀遇到了一些让她纠结的事情。

一个是她收集的彩蛋差不多齐了,地图能拼出来个七八成了,还剩下大概几块儿碎片,就可以完全恢复完整。

另一个是关靖华跟她的合作。

关靖华列出了一份自己需要的资料清单。

姜英秀很快就找齐了。但是却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该不该,直接把这些东西就那么交给关靖华,而不对它的来源,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件事情最开始,还是借着互助小组的名头,姜英秀抛出了一根小小的橄榄枝。

看着关靖华给羊羊做的一整套木工活儿,姜英秀满眼羡慕,她觉得自己手很废,顶多能做个根雕、木雕、泥塑、石膏什么的,做木匠活儿这种事,完全玩不转转。

更何况,她还是个理工科学霸,学的专业又那么高大上……

这一点,她由衷地佩服关靖华,就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口来了。

“关靖华同志,咱们互助小组里面,你好像一直都在不停地帮助别人。你学习上没有困难,经济上也不缺钱,甚至连木匠活儿都做得这么溜,难道你就没有啥需要别人帮助的地方么?”

关靖华笑了,大大方方地说道:

“秀秀,你过奖了。我哪像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当然也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了。只不过我的事儿比较为难,就没好意思跟你们开口。

你看,这个是我们教授给我们布置的作业。要看这些参考书。

我把图书馆都翻遍了,外面的书店也跑了个遍,就找到了这本、这本、和这本,其它的一本都找不到!

真是愁死我了!问了我们系里的同学,他们还没我找到的多呢!”

姜英秀拿过来关靖华的书单看了看,发现几乎连书名都看不大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靖华,这套书单我可以复制一份么?”

关靖华笑呵呵地一挥手:

“拿去拿去,现在我看着这玩意儿就闹心!眼瞅着还有半个月就得交了,我这还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呢!这些书名我都背下来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教授之前说了让我们必须自己找,不然我早都找她去了!”

姜英秀留下了书单,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回到空间里,按照这书单到兑换商城里搜罗了一下资料,结果竟然全都找到了。

明码标价,价格从5金币到500金币不等。

姜英秀还挺开心,这些知识性的东西,兑换商城竟然很给力,卖得不贵。

姜英秀立马挨个下单,花了总共不到3000金币,把书单上列出来的全部著作挨排儿买下了一份儿。

因为,她没记住是关靖华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的是哪几本这也算是某种学渣的悲哀吧。

姜英秀清楚自己的短板,在文科和艺术专业课程上她可以吊打自己的同学们。

但是遇到了理工科,除了化学和生物这两门,其它的几乎所有课程,她都跟听天书一样……

当然,文科理科的难度不同,文科的数理化题目她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但是换到了大学物理、高等数学这些课程,她基本上只能全程蚊香眼了……

姜英秀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把这套书给关靖华送了过去:

“靖华,我有个同学早些年就辍学了,现在接了亲戚的班在废品收购站上班。

我拖他帮我找的,这书名、作者名啥的倒是都对上了,内容可不一定对不对。

你再检查检查,看看能不能用。”

之所以加上这么句话,是姜英秀有点不敢保证,从兑换商城里面换出来的资料,拿到这个时空到底适用不适用,会不会出现什么扰乱历史信息的bug之类的……

她这一句,算是打个预防针了。

至于说辍学了后接班在废品收购站上班的同学,当然是不存在这么个人了。

不过,有黑瞎子岭镇白桦林公社的废品收购站里那位大叔在,好歹也算是能找到个勉强说得过去的来源。

而且姜英秀觉得,根据关靖华的性格,她应该是会坦然接受别人的帮助,却并不会对神秘之处寻根究底、不查出点什么隐情誓不甘休的那种人……

事实证明,姜英秀的推断是正确的。

不过事情虽然向着姜英秀期待的方向发展,关靖华开始跟她这里找一些外文文献了……

然而,姜英秀却忍不住开始犹豫了。

毕竟那些更先进的技术资料,用废品收购站做借口,实在是太low了。

可是她一时半会儿地,又想不到太好的借口出来。

也许只好暂时把这个项目搁置一下吧……

姜英秀忍不住有几分郁郁不乐。这些大事要开展起来,总是有几分障碍重重。她只好暂且把注意力集中到专业课上。

时光飞逝,转眼间,半学期都过去了。

姜英秀的期中考试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拿到了一等奖学金。她最有力的竞争者是同系的吕欣欣。最终不知学院的领导是怎么商量的,竟然让两人拿了并列第一名。

秋风瑟瑟,卷起几片黄叶。

秋季开学的时候,79级的新生也已经入学了。

这一年真的是相当特殊的一年。

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帝京这个地方,别的不知多不多,先知却是着实不少。

洪建设的生意一项一项开了起来,但是他却并没有能做到把所有的好买卖都干上一票。

无奈之下,只好抓大放小。

当然,有些特别大的,他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该伸手的,绝对不伸手。

姜英秀的心情越发低落了。

有句俗话说,抱着金饭碗讨饭。

姜英秀觉得自己就有几分这个意思。

她手里明明有很多可以拿出来的东西,有很多能干的大事,有很多能帮助到这里的人们的物资、技术、资料……

但是,她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拿不出一个适当的借口,把这些东西弄出来,交给靠谱的人。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

正当姜英秀一筹莫展的时候,洪建设又给她带来了好消息。8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688章

第688章

洪建设给姜英秀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使馆大叔那边来了消息。

使馆大叔的儿子,那个给姜英秀出书的编辑小伙儿,因为主编了姜英秀的作品,而且她的画集和摄影作品,都还卖得相当不错,已经愉快地升任了出版商的合伙人了。

当然,这位编辑小伙儿手上也不是没有其他业绩的。

恰恰是第一本画集的市场反响,也让当初好说歹说才同意试试水的书商决定要小规模再版了。并且还要求编辑小伙儿——现在是合伙人小伙儿——来跟姜英秀约稿,打算趁着这股热度还没褪,再出他个三本五本续集。

续集的事情姜英秀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出第一本书的时候的那种兴奋和激动的体验是绝对的,是不可取代的。

出第二本书,就没那么新鲜了。

当然姜英秀也不是不高兴的。

不过,她现在已经基本上沿着自己的规划走上了自己计划好的道路,嗯,应该说已经走了一小半儿了。

她知道凭借自己的理性和自觉,一步一步完成学业,已经不会有多少困难了。

前路一片坦荡,轨迹已经十分清晰。

所以,她的兴趣重心,不知不觉地移到了其它的方向。

比如,漂洋过海去探险,到大洋上寻找那份默默沉寂了许多年的宝藏。

比如,为身边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切实地帮到他们。

比如,为了这片土地,这个国家,倒腾点先进技术进来,让关靖华和她的老师们同学们,少走些弯路,多出些成果,缩短些苦苦钻研的时间。

……

然而,虽然她对出书的热情下降了不少,但是这个消息,却给了她一个很大的启发。

给关靖华的资料,这回有个差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借口了!

说干就干,姜英秀立马进了商城,把原本找到的那些资料,替换成了几种外文版本,然后一股脑地给关靖华送了过去:

“关姐,你看看这些能不能用得上?”

关靖华看到一叠厚厚的外文书籍和资料、图纸,眼睛差点瞪出了眼眶,这能是废品收购站弄来的?

她一贯直截了当,当场就问出了口:

“秀秀,你这是从废品收购站弄来的?”

姜英秀摆摆手,看看四周,颇有几分神秘地说道:

“你就甭管我是从哪儿弄来了的啦!先看看这些东西用得上用不上吧?”

关靖华摇摇头:

“这怕是得问问我老师了。但是,你这若是没个出处,老师问起来我怎么说?”

姜英秀乐呵呵地说道:

“要是没人问你就别说了呗。要是你老师非得问你是哪来的,你就说是我从使馆区弄来的。其实也挺简单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老外跟咱们不一样,他们只认钱。反正只要钱给够了,买啥玩意儿都能买到!”

关靖华悚然一惊。

就在几年前,海外关系还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罪名。跟外国人做生意,更不是个简单小事。

姜英秀笑眯眯地说道:

“反正要是能瞒过去你就别提了,要是实在瞒不过去了再说!”

关靖华的眼圈儿似乎有点微微泛红,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秀秀,你下次可千万别再干这么危险的事儿了,啊!”

姜英秀点点头:

“我这不是看你们着急么?”

关靖华点点头:

“嗯,啥也不说了,你叫我一声关姐,我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亲姐!”

几句话交流过后,关靖华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抱着资料就去了教授的办公室:

“老师……”

关靖华的老师从伏案工作的状态中抬起头来,见到是关靖华,十分亲切地微笑了一下:

“小关同学啊,快过来,你有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需要老师帮忙?”

关靖华兴冲冲地把怀里高高一摞材料放到了桌子上:

“老师,你看这些东西能不能用?”

老师看到了那一摞资料上的文字,瞬间就瞪大了眼睛,面容也严肃起来。

随手翻了翻,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关靖华觉得,这表情好像不是坏事,但是依然有点儿担心,万一自己理解错了呢?

老师会不会因为这些东西来源不明,就禁止使用呢?

老师放下了手里的资料,一脸严肃地问道:

“小关同学,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

关靖华跟老师交代了一番,老师的严肃脸变得更加严肃了,但是眼神却明亮得惊人,关靖华觉得那里面的光芒似乎已经形成了两朵小小的火焰。

那是一种甘愿燃烧生命的激情。

关靖华在自己的老师和学长学姐们脸上,经常能看到这种激情。

老师一脸平静,但是忽然颤抖的嗓音,还是泄漏了她激动的心情:

“这些东西……都用得上,而且,非常有用。关靖华,你立功了!”

老师扶了扶眼镜,跟关靖华说道:

“这么多……得多找几个人一起翻译,快去叫你二师兄来。”

然后就挥了挥手,让关靖华出去,自己已经开始低头研究上了。

关靖华微笑了一下,听话地出了门去找她的“二师兄”了。

“二师兄”算是老师的项目助手,平时一些组织工作基本上都是他在跑前跑后。

……

关靖华这边的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老师的项目有了这些资料,也推进得迅速了很多。关靖华把这些消息反馈给了姜英秀一回,就几乎没再回过寝室。

他们的项目组太忙了。

从老师到学生,各个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睡觉这些事,倘若没有人催,都想不起来。

其实对于老师这一代知识分子来说,名利之类的东西,虽然也挺有用,但是却并不是最有吸引力的部分。

能够为国分忧,科技兴邦,才是他们真正的理想与追求。

这时候的知识分子,有很多人都经历了黑暗动荡的年代,也经历过建国前后的种种鲜明对比,算得上都是历史的见证者。

而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即使在历史的大浪淘沙之中,被狠狠地拍在沙滩上,一旦有机会回到自己的专业领域,依然乐于投身到知识的海洋里,孜孜不倦地探寻其中的瑰宝。

全然不顾自身曾经遭遇的伤痛,而常常为了华夏的兴盛而忘却自身。

第689章

姜英秀有时候隐隐约约地,忍不住有几分后悔。唉,当初要是自己不那么兴奋,不一下子就砸出去那么多资料就好了……

结果,自打从自己个儿这拿了几批资料,关靖华都多久没有参加307寝室的集体活动了?

这在某种程度上,算不算是搬起来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连前几天吕欣欣过生日,大家伙儿凑了份子,去老莫儿吃西餐,关靖华都没出现。

这年头儿,西餐还是个稀罕物。

虽然对于姜英秀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吕欣欣来说也很平常,但是对于寝室里的其他同学,就是个非常新奇的体验了。

刘艳对西餐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里的描写,但是没见过实物,只听名字,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姜饼是个什么饼,也不知红酒是个什么酒。

大家都有几分兴奋。不过,关靖华却依然满怀热情地跟着她老师的团队忙着项目上的事儿,不光没有功夫来参加吕欣欣的生日宴,甚至连个招呼都没功夫打。

吕欣欣很有几分不高兴。

关靖华这个人,平时也挺靠谱的,怎么就到了自己过生日这一天,偏偏她就掉链子了呢?

然而吕欣欣平时基本都是一副高冷风,基本上天天都是板着一张冰山脸的时候居多,所以她不高兴了,别人也基本上都没看出来。

姜英秀倒是发现她的脸色比平时冷上了那么几分,毕竟五感敏锐么。

不过,姜英秀的特长之一就是心理活动过于丰富,特长之二就是歪楼兼吐槽,她一丁点都没有想到,吕欣欣竟然是在为了关靖华没有出席的事情生气。

因为在姜英秀心里,对关靖华和她的事业是无比推崇的,对关靖华的老师和同学们也都心怀崇敬,所以,她压根儿就想不到还会有人挑关靖华的礼。

看到吕欣欣那张超级漂亮的脸蛋竟然那么凛冽,姜英秀想到的却是,冰美人越来越冷了啊,真不愧是以冷艳孤傲著称的一朵高岭之花……

老莫儿其实算不得是顶好的西餐厅,不过人家的优势是建得早啊。

早在1954年,这家餐厅就成立了。

最早是为了招待鄂苏国专家的,后来就成了大院子弟的乐园,再后来还一度做过食堂……

姜英秀觉得这也是帝京特别有趣的一点。

生活在帝京,即使并不是那种乐于主动摄取信息的人士,也会耳濡目染、不知不觉地就见多识广起来了。

就比方说,五十年代,在自己的故乡,还是老百姓见到一个老外还会把人家当大熊猫一样尾随围观的年月,帝京这里呢?

不说是万国来朝吧,至少帝京草民见到红眉毛绿眼睛的老外,都快觉得审美疲劳了,更别说会稀罕到拿人家当猴儿看。

姜英秀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看着穿着黑裙子配丝袜的鄂苏国姑娘递上来的菜单。

点菜的事,一开始姜英秀还想要代劳来着,后来想想,这也算是个难得的体验,干脆让307寝室的妹子们一人点一道,想必会让大家这一番回忆更为美好。

至于经常来这里吃饭的吕欣欣,作为寿星有权利点两道菜——比其他人都多点一道。

姑娘们彼此谦逊了一番,后来在姜英秀的坚持之下,到底还是点了自己中意的菜。

价格么,既然是凑份子来的,不足的部分姜英秀提议了用307的互助小组活动基金来补,大家也都同意了,于是所有人都有点儿忍不住放飞了自我。

吕欣欣老实不客气地点了黑鱼子和龙虾,还要了一瓶红酒。

妹子们看着菜单上的价格都有点儿沉默,还是姜英秀打破了寂静:

“龙虾这玩意儿可真稀罕,今天我可得好好尝尝”。

刘艳也一脸神往地跟着说了两句:

“欣欣,这黑鱼子,是不是就是鱼子酱呀?看到好多里提到鱼子酱了,不过我从来都没吃过,不知道这东西跟虾酱是不是一个滋味儿?”

一向高冷的吕欣欣都忍不住笑了:

“我没吃过虾酱……”

嗯,虾酱其实不算什么好东西,里面其实没有多少虾,盐倒是放得多多的,俗话说,简直就是打死了卖盐的……

其实虾酱一直是贫苦的渔民拿来下饭的,有些海边长大的同学大概会很喜欢吃,不过在姜英秀来的那个世界,这玩意儿也不是啥高档东西。

对吕欣欣这样娇滴滴的姑娘来说,哪怕是吃过,也不可能会喜欢这个齁咸齁咸的口味的。

不过,鱼子酱这玩意儿,姜英秀也不觉得刘艳能吃得惯。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刘艳这个人,难得之处在于那份质朴和坦然。她从不讳言自己经济条件差,或者出身偏远农村,缺乏见识等状况,。

懂就是不懂,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见过、没吃过、没用过,也不会为了面子,故意不懂装懂。

姜英秀很欣赏这一点。

这反而导致她跟刘艳相处的时候,有几分小心翼翼地默默呵护着刘艳的自尊心。

姜英秀真心不想因为自己无意中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打击到刘艳,伤到了她的自尊,让她失去了这份质朴和坦诚的特色。

这世界上从来不乏穷人,但是不敏感、不自卑的穷人,却几乎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刘艳,可以说,算得上有一颗水晶纯净的心。

尚未被财色名利污染,尚未被声色犬马诱惑,尚未被人情世故侵袭。

……

这顿饭吃得,大家都有很多感想。

俄式冷酸鱼和奶油蘑菇浓汤,大多人都有些吃不惯。

栗子蛋糕和酸黄瓜的评价,堪称两极分化。

稀罕这一口儿的人夸得不得了,不喜欢的人吃得直皱眉。

烤得香喷喷的面包、实惠又好吃的牛肉饼、一看就让人食欲大振的红菜汤,不出意外地获得了一致好评。

黑鱼子和龙虾也得到了一致的夸赞,虽然有几个人的表情,很显然有几分言不由衷。

大概主要是为了那价格,谁都不好意思把“不好吃”或者“吃不惯”说出口。

吃完了大餐,又纷纷给“寿星”吕欣欣送上礼物,众人就离开了。

姜英秀还从商城里兑换了一个木头做的精致小巧的多层梳妆盒,送给了吕欣欣,并且声称是关靖华让她转交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英秀觉得,吕欣欣收下了这个梳妆盒之后,那张冰山脸上的神情,似乎都柔和了好几度。

一群人临走的时候,姜英秀不动声色地悄悄用空间顺走了老莫儿门口鱼缸里的一只背甲有几分稀奇古怪的龟。

她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玩意儿跟兑换商城里正在求购中的“水晶龟”图片几乎一模一样。

690章

690章

“水晶龟”为什么会叫这么个名儿,姜英秀也很纳闷儿。毕竟它的模样看着毫不出奇,甚至还有几分恶心。

它的背上不像一般的乌龟或者甲鱼,是那种一块一块的龟裂的背甲,而是一坨粘腻的、滑溜溜的、一大片青苔一样的一整片背甲。

但是背甲上面,却像癞蛤蟆一样,长着好多大大小小、疙里疙瘩的东西。

乍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乌龟,背上生了什么毛病,导致它发生了某种感染,因此背上长了好多疙里疙瘩的痘痘。

说来也怪,这么个玩意儿,居然堂而皇之地放在鱼缸里,老莫儿的经营者,也不怕客人觉得恶心?

也不知这小东西是怎么混进这个鱼缸的。

姜英秀真心不相信,谁看了这玩意儿,还能不立马把它给扔了。

起码让她来做选择的话,倘若不知道这玩意儿就是商城里重金求购的“水晶龟”,她怕是第一眼就会躲得远远的,坚决不会碰到它,尤其是它那疙里疙瘩的后背。

姜英秀觉得自己说不定暗中帮了老莫儿餐厅一把——所以她把这个小东西收进空间的时候,几乎毫无心理障碍。

307寝室的同学们,给吕欣欣庆祝完了生日,大家结伴回了学校,之后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美术系下午没课,吕欣欣施施然地回了自己家——过生日么,跟朋友们庆祝完了,还得给家人送祝福的时间啊。

当然,她带着大家伙儿送给她的或简陋、或精致的礼物,不管礼物好与坏,贵与贱,都是一份宝贵的心意。

就连羊羊小朋友用粗糙的针法给她缝制的一个粗陋的小香包,她都珍而重之地佩戴在了身上。

她不怎么计较礼物的价格,但是却对于这些朋友,到底有多看重自己,十分执着。

这也是为什么,她发现关靖华没来,心情会那么差,而收到了姜英秀“转交”给她的“来自于关靖华”的那份礼物,心情又忽然那么明朗起来。

李玉兰跑去了洪建设的公司干活儿。

她最近越发热爱这份工作,甚至对学校的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课程,比如哲学课之类,都开始选择性地逃课了。

她放心地把羊羊交给了姜英秀,姜英秀喜欢羊羊,羊羊也对姜英秀越来越依恋。

这个阿姨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几乎不带重样儿的。

比方说什么松子仁儿啦、葡萄干儿啦、椰子汁儿啦、猪肉脯啦、牛肉干儿啦、话梅条儿啦、窝丝糖啦……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每次看着姜英秀阿姨变戏法一样,把这些东西轻轻松松地从手心儿里“变”出来,羊羊和小金子都特别特别开心,这几乎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候。

姜英秀抱着羊羊回了寝室。当然,她知道羊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要多晒太阳多运动,所以很快就带着羊羊出了寝室,进了校园。

很快,小金子就摇摇摆摆地跑了过来。

她远远地就眉花眼笑,为见到自己的好朋友羊羊,感到特别开心。

羊羊见了小金子,也觉得特别开心。

她三步并作两步,蹦蹦跳跳地迎着小金子窜了过去,伸手就掏出来了姜英秀刚塞给她的无花果:

“小金子,给你吃,这个叫无花果,可甜可甜了!”

小金子也攥着小拳头,得意洋洋地伸到羊羊面前,手心朝上展开了:

“诺,我爸爸炸的知了猴儿,酥脆酥脆的、香喷喷的,可好吃了!”

程岳军跟在小金子后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一边看孩子,一边复习功课。

见到姜英秀来了,他冲姜英秀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继续看书去了。

姜英秀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一丝失望。

唔。这是怎么了?

过了片刻,程岳军又抬起头来,跟姜英秀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了两句话,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起:

“羊羊怎么是你在带?她妈妈呢?”

“哦……”姜英秀不由得恍然大悟,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程岳军的失望之情打哪里来。

原来,他是想见李玉兰啊!

莫非……姜英秀脑补了一阵子,忍不住觉得程岳军的痴情人设似乎要崩。

不过转念一想,这俩都是单亲家长,说不定只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罢了。

自己何必那么庸俗,看到一男一女关系不错,就非得觉得人家是在谈恋爱呢?

姜英秀抬起手,把额前的刘海往耳朵后面掖了掖,回答道:

“玉兰姐有事儿出去了,大概得晚上能回来。你有事儿找她?”

程岳军连忙摆摆手否认: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倘若不是他脸上浮现了两团可疑的红色,姜英秀几乎都信了。

唔,这两个人彼此很来电么?

还是仅仅是程岳军单方面的想法?

下次见到玉兰姐,要不要问问她呢?

一大串杂七杂八的想法迅速地滑过姜英秀的脑海,不过她的行动一向都比脑子快,迅速地按捺住了自己的八卦之魂,只略显随意地岔开了话题,给了程岳军一个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的印象,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大家都是同学,程岳军这个人,因为小金子跟羊羊成了好朋友的缘故,姜英秀已经暗中观察过他很多次了。

总的来说,姜英秀觉得,程岳军算是个相当靠谱的男人。

对于玉兰姐来说,程岳军这样的人,比赵大勇那样的人,好太多了。

如果程岳军对李玉兰有意,而李玉兰也不讨厌程岳军的话,自己也许应该帮忙给他们两个,创造一些相处的条件。

不过,重点还是得看李玉兰的态度如何。

如果李玉兰压根儿就没这个意思,光是程岳军剃头挑子一头热乎,那自己可绝对不会看小金子的面子。

姜英秀是个立场非常分明的人。

她一贯是帮亲不帮理,更何况这种事儿上头,压根儿就没理。

起码没有围观群众硬要掺一脚的理。

同样没课的王敏跑了过来:

“秀秀,你在这呢?羊羊呢?”

姜英秀抬了抬下巴:

“诺,那边呢,跟小金子玩儿呢。”

王敏看了一眼程岳军,眼珠转了转,对姜英秀说道:

“秀秀,我来陪着羊羊吧,你赶快回寝室歇歇去吧。你这都已经看了大半天了吧?”

第691章 蝴蝶山谷

第691章蝴蝶山谷

姜英秀正好想进空间看看水晶龟的事儿,闻言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那羊羊就交给你了,当心点儿,别让她磕着碰着,也别让她玩儿水,羊羊身体底子弱,容易感冒。”

“知道啦知道啦,你就放心吧!”

王敏脆生生地应着,姜英秀点了点头。

她知道,王敏虽然性格上有点自来熟,平常待人接物也有点儿活泼过度了,再加上还爱叽叽喳喳,传个八卦什么的,有些时候,往往很让人无语。

但是其实,这丫头做事情却是相当负责任的。把羊羊交给她,还是很可以放心的。

于是,姜英秀笑呵呵地跟羊羊说了一声儿,跟小金子也挥了挥手说了拜拜,也就脚步轻轻地离开了。

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寂静角落,准确地说,是教学楼顶上一间封闭的仓库,因为门上常年落着锁,门锁都绣死了,平时这片地方根本就没人来。

姜英秀一闪身,就瞬移进了仓库内部,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进了空间。

之前被她从老莫儿顺手牵来的水晶龟,正好端端地待在她的可出售页面上,安静得像一张照片一样。

商城里的悬赏榜单上,有一项就是重金求购水晶龟。

自打发现了商城里有这么个悬赏榜单,姜英秀几乎每天都要看几遍,就想哪天接个任务什么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登录上悬赏榜单的最低要求,是赏金达到一百万金币。

虽然商城要扣掉百分之二十的各项税费,一百万金币的任务,到手的实际数目只有八十万。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大笔收入了。

简直就跟买彩票中奖了差不多。嘿嘿,就连税率也是一样的。

姜英秀又读了一遍任务要求,仔细对比了图片和自己顺来的水晶龟的模样,确认应该没什么不对,就点击了接受任务。

二话不说,直接干脆利落地把水晶龟给卖了。

看着瞬间到账的一百六十万金币,姜英秀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她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发自内心深处地认为,这顿饭吃得,真是太值太值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吕欣欣这丫头,算得上是自己的贵人啊!

以后得多找些机会跟她厮混厮混。

指不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又会遇到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好玩意儿呢!

姜英秀这样想着,又再次从头到尾刷了一遍重金悬赏重的任务榜单。

一百二十八的层镂空象牙球……赏金一百万金币。

镂空象牙球倒是听说过,但是,不是说这手艺已经失传了吗?

而且,镂空象牙球的传世之作,大概也只有四五十层的样子吧。嗯,也可能是五十几层,记不清了。

姜英秀低声嘀咕了两句,把这个任务记了下来,准备回头去琉璃厂和潘家园找找。

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呗。

赤血紫睛兽幼崽……悬赏三百万金币?

这是什么玩意儿,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大概率不是地球上的物种,不用惦记了!

虽然这样想着,姜英秀还是点开了任务详情——万一跟水晶龟一样,名字虽然挺高大上的,其实模样却一地都不起眼呢?

万一有缘分,能在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了呢?

然而,图片上是一只浑身毛茸茸的、四脚朝天的幼崽,乍看起来像是一只正在扭头对着主人撒娇的猫科动物。

但是它头上却长了两只弯弯的犄角,一双紫色的大眼睛,像是上好的天鹅绒,温柔沉静,带着种让人迷醉的力量。

姜英秀失望地关上了图片——这玩意儿不用细看了,地球上指定没有。

连神话传说里,似乎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玩意儿。

……

怀揣着希望,又不断地失望,姜英秀把整个榜单都捋了一遍。

划到榜单的底部,姜英秀总算见到了一个自己似乎有可能试一试的任务。

寻找“蝴蝶山谷”,悬赏金额五百万金币。

哇塞!就冲这悬赏金额,也得仔细看看内容啊!

姜英秀点开了“任务详情”,看到的页面是一张图片和两行简单的说明:

1寻找蝴蝶山谷,发送坐标,符合要求者即可获得赏金。

2如果坐标重复,先到先得。

可是要求是什么?文字内容就只有这些,剩余的信息,大概都在图片里了吧。

姜英秀没从图片上看出什么来。

图片就像是一张风景明信片,上面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山谷。

山谷里有泉水、有草木,有蝴蝶翩翩飞舞。

符合这种条件的景点,光是姜英秀知道的,就不止一个。

管他呢,把坐标发过去,试试看吧。

万一对了,就是一大笔金币。万一错了,自己也没有任何损失。

只是,这么轻易的任务,竟然要悬赏这么多金币,发布悬赏的到底图什么呢?这个任务,真的能有这么简单吗?

姜英秀第一时间想到的两个景点,一个在自己的故乡黑瞎子岭,就在小寒山上头;另一个,却在大西南,是某旅游大省的一个著名景点,前世她去过好多次。

那真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啊!

也不知道这发布任务的悬赏人,到底找蝴蝶山谷做什么。

等到决定立即发送坐标的时候,姜英秀却突然明白了,这个任务,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一,她要查到这两个景点的精确坐标,就需要费很大功夫。

第二,从任务榜单上五花八门的内容来看,任务发布者很大可能根本就不是地球人……他们用的坐标,十有八九不可能是地球上的经纬度啊!

姜英秀哀叹一声,随手关掉了悬赏榜单。

看了半天,除了那个香薰镂空象牙球,自己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别的竟然全无一点头绪。

不过,姜英秀就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她的情绪,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想想也是,要是能轻易解决的问题,谁又会把它挂到悬赏榜单上呢?

那么多金币,自己个儿留着慢慢花,想买啥买啥,难道不好吗?

姜英秀在空间里休息了一阵子,拿出来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开始一项一项记录近期要做的几件大事:

第一、回家过年。

第二、出海寻宝。

第三、……

一直记下来七八条,姜英秀想了想,觉得似乎没有什么遗漏了,方才合上了笔记本,拎了两布袋水果出了空间。

第692章

其实对姜英秀来说,回家过年这件事的意义,就在于过一回,少一回。

最多不过再回家过上几个年,她就不会再回去了。

家里有六丫、八丫、九丫和七宝,沈春柳的身边不会缺乏孝顺的闺女儿子,以后还会有女婿和儿媳妇儿,还会有出色的下一代。

自己这个本该夭折的外来客,慢慢地淡出她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想想后世,自己来的那个时空,有多少家庭的子女长大成人,便如同小鹰,张开了翅膀远走高飞,把父母留在了老家。

不只是多子女家庭,甚至很多独生子女,都迁徙到了大城市,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家看看。

而在这个时代,多子女家庭的孩子,分散到天南海北,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沈春柳接受起来,应该不难。

而且,姜英秀已经决定了,等到毕业,或者说不定哪个假期,如果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的话,就要出海寻宝了。

而在大海上未知的风险太多了。

尽管她拥有一个神奇的空间,却也不敢说,绝对不会遇到不可战胜的危险。

万一她突然死在海上回不来,给家人带来巨大的悲痛,还不如先慢慢地淡出他们的生活,让他们知道自己活在异乡,过得很好,只是性情冷漠,天性凉薄,不近人情。

即便他们恨自己,也比为了自己悲伤难过、痛不欲生要强得多。

她不喜欢别人为了自己流泪。

宁愿被当做不孝女,被当做性情凉薄之人,也不愿别人为了自己流泪。

那么,不去探险寻宝,不行吗?

姜英秀不缺钱。

只是,她上辈子过得就是吃遍全天下、玩遍全世界,天天都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日子。

骨子里就是安分不下来的。

因此,虽然她不缺银子,那无名荒岛之上那份无主的宝藏,却还是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些藏在彩蛋里的羊皮碎片,自打几年前第一次来到她手上,就让她生起了这个心思。

但是那时候,碎片只得了几片,后来又迟迟找寻无果,她觉得希望渺茫,虽然一直有寻宝的念头,却也只是个偶尔会想起来的念头而已。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她手中的碎片越来越多。

虽然还差几片关键的碎片没有集齐,却已经像模像样地能勉强拼凑出个地图的样子了。

姜英秀已经在着手准备出海的事。

从空间的商城里头兑换一艘船倒是轻而易举。兑换其他需要的物资,也一点儿都不难。

真正困难的部分其实是,该怎么给这艘船安排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和一个靠谱的来源,以及关键中的关键怎么在没有任何人帮助下,独力驾驶这艘船。

如果雇人,那么万一她找到了宝藏,却保不齐会不会泄露信息,甚至说不定会被黑吃黑。

虽然她压根儿不怕这个,然而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她不乐意去做,而且,善后事宜未免太过麻烦。

类似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即便没有证据,也足够引发怀疑和针对了。

姜英秀不打算让自己这样被动。

洪建设对航海应该很有兴趣,宝藏的事情,姜英秀也不打算瞒着他。

再说他还帮自己找了不少碎片呢。

可是,他有他的大事要做。

自己一时兴起就要出海,就让人家放下正事跟着自己瞎混……即便人家心里没有不满,自己也不能这么做。

这做法,未免太不厚道了。

姜英秀忍不住觉得有几分烦恼,一心烦就想找个地方静静,于是便再次找机会进了空间。

喝了点空间里的山泉水,吃了点空间特产的果子,无意识地进了兑换商城,在商城的可兑换页面上来回滑动。

突然,她的目光触及到了一个有趣的商品。

那是一张五颜六色,配色十分鲜艳夺目的图片,乍看起来似乎是个近似椭圆的盾牌形状。

姜英秀本着“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看看,我不买”的精神,情不自禁地点开了图片:

品名:彩色龟壳

特点:防御力强

说明:可安全防御冷兵器。可安全防御近距离范围内热武器冲击波。

……

售价:50000金币

唔,这个价格……如果物品的描述没有水分的话,商城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地物美价廉啊。

姜英秀感叹了一句,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兑换。

她面前瞬间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扁平盒子,外观看起来银光闪闪,仿佛是某种柔软的金属箔片,颇有一种科幻片里出现的道具的感觉。

手指触碰到盒子的边缘,它就自动展开了,露出来里面的物品。

那是一个跟图片上一样酷炫、五颜六色、鲜艳夺目的椭圆形盾牌状的彩色龟壳。

只是尺寸很小,小得远远超出预期。

打个比方说吧,图片上的“彩色龟壳”就像红烧牛肉面广告里的牛肉块儿,而她手上拿着的这个,就像是泡面里的牛肉粒……

姜英秀把它拿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这东西该怎么使用呢?

她把它举了起来,随口念叨着“使用”、“使用”……紧接着,只听“咔吧”一声儿,姜英秀觉得一阵晕眩,然后就瞠目结舌地发现,自己怎么趴下了?

而且后背上感觉略微有点痛。

手里的龟壳不见了。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扭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后面唔,刚刚只有一个只适合拿在手里把玩的袖珍龟壳,现在却变大了好几十倍。

而且形状也有些不同了它现在变得就像个矮矮的扁扁的小帐篷一样,把她给团团覆盖住了。姜英秀发现自己的头部和四肢都可以完全缩进这个“小帐篷”里面。

美中不足的是,这玩意儿把她扣在里面,保护倒是保护住了,但是她也失去了行动自由。

试着爬动两下,感觉自己的动作慢吞吞地,简直像只乌龟一样慢……

姜英秀颇觉有几分哭笑不得。

这东西,看来轻易不能随便用啊!

刚刚自己嘀咕着使用,它就变成了这样,那么……

姜英秀轻轻地说出了声儿:

“收起。”

彩色龟壳没有反应。

“战斗结束。”

彩色龟壳没有反应。

……

试了十来次不同的口令,都不行,姜英秀郁闷地抱怨了一句:“这咋还不让退出了?商场买东西还给退钱呢!”

难道待会儿自己还得背着这么个东西出空间?

第717章

第717章

因为把道路堵了,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难免就有人急着要过去。

一边喊着借光一边从沈春柳他们附近挤过去,沈春柳就觉着分外不好意思。

她急急忙忙拉着八丫,让她赶紧起来,还有点儿腼腆地跟何七巧道歉。话说的结结巴巴的,搞得一众吃瓜群众,甚至都要以为是沈春柳他们的错了。

这下子,几个孩子的脸色都差得要命。

六丫忍了又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没有当众把沈春柳给怼了。

但是八丫的脾气就要火爆得多了。

不过她也将将忍住了没怼沈春柳,所以,所有的火儿就都冲着何七巧去了。

“姓何的,别以为我娘和我六丫姐性子软,你就敢欺负她们!

我还没死呢!

就你这点本事还敢拿热汤泼我姐!这得亏是冬天,要是夏天穿的少,这不得烫掉块肉啊!

下次你再敢干这缺德事儿,不把你打成相片,我都跟你姓!

这次算你走运,我娘看在同村的面子上说啥也不让我削你了,你就偷着乐去吧!

以后你见到我们家人最好绕着走,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嗯,看这气势,果然得了姜英秀的真传。

当然了,要是姜英秀也在这里的话,现场应该除了“砰”、“砰”、“砰”,或者“噗”、“噗”、“噗”,这种沉闷的、拳拳到肉的声音,还有何七巧的鬼哭狼嚎,就没别的动静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会被姜英秀的凶残行为和她的乖巧外表的反差给震到说不出话来的。

倒是像八丫这样愿意喊两嗓子表明立场、撂下狠话、做下预警的,真算得上厚道了。

沈春柳一行人拿着大包小包,其实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只差些布料和棉花还没买。

不过这会儿他们也失去了逛街的兴致,准备直接回家了。

沈春柳他们“扬长而去”的时候,何七巧还在地上躺着,半天没起来。

但是八丫心里有数儿,她并没有真的把人打坏。

何七巧之所以没有爬起来,多半是因为觉得太丢人了,没面子,不好意思就这么爬起来了。

何七巧为啥会突然发难,六丫和八丫也有个猜测。

这个猜测,在何七巧低声的喃喃咒骂之中,也可以寻见一点端倪。

何七巧刚刚一直在骂“狐狸精”、“不要脸”、“没天理”等等之类,六丫和八丫顿时交换了个眼神,明白她是冲着什么来的了。

这事儿跟八丫没啥关系,是六丫的锅。确切地说,应该怨六丫的烂桃花。

不过,在这事儿里面,六丫还真的没有啥责任。

当然,突然发疯的何七巧,严格来说也是个受害者。

只是她这个受害者,实在是有些拎不清,不敢去找正主的麻烦,只敢对着六丫这个无辜的局外人撒气,有点儿让人无语。

六丫在省师范大学念书,因为男生屈指可数,所以身边并没有像八丫那么多的追求者。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开了,或者是因为平时的伙食比较好,生活上很显然不差钱,买书买资料也从来都很自然……

六丫也被人盯上了。

而且盯上她的,还是个有妇之夫。这个有妇之夫,恰恰就是何七巧的六姐夫。

何七巧的六姐夫,同样是个下放的知青。

不过她这位六姐夫,是个善于钻营的。

之前不知走了谁的路子,占上了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被推荐进了师范大学。

所以,他跟六丫姜英俊勉强算得上是校友。

接新生的时候,在新生接待处见了一面,顿时对六丫的好模样垂涎欲滴。

他知道村里出来的姑娘,一个个性格保守又单纯,特别好骗。

六丫其实不是他的头一个目标。

他广撒网了许多人,也真有上当受骗的。

不过,受限于时代和主流舆论,被骗了的姑娘们往往就只是默默吞下了苦果,没有人诉诸法律手段,甚至于没有人闹到学校。

所以这个渣渣还能太太平平地继续混在师大,继续寻找颜值高、性格软、家境差的农村妹子,对着她们伸出禄山之爪。

然而在六丫身上,他看走眼了。

这丫头身上很显然有两条符合他的要求,农村丫头、颜值高。

但是要说什么性子软,那绝对是假象、是误解!

要说家境差,那也绝对只是过去。

现在这丫头的家境,可真算不上差。

平时看她从食堂打的饭菜和放在宿舍的零嘴儿就知道了,家境差的人,能餐餐都吃肉吗?

不过,因为她的颜值,以及对她性格的误解,何七巧的六姐夫,还是对六丫展开了攻势。

写情书。

虽然无一例外,都被六丫撕碎了扔进垃圾桶,从来没有回过一封,这事儿却还是在某些爱好八卦的同学之间,传播得沸沸扬扬。

只能说女人之间微妙的嫉妒心,在某些时候真的很坑爹。

六丫最初压根儿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

直到有一回,被个以耿直着称的妹子当面讽刺了一回,六丫干脆在开班会的时候,特意澄清了一下:

“我没有在大学期间解决个人问题的打算。

我只是个普通人,时间和精力都只是普通人的水准,这就决定了我没有多余的力气用在学习之外的事情上。

我只想要安安静静地好好学习,度过有意义的四年,而并不期待任何浪漫的事。

任何写给我的信,除了我家人的家信之外,下场都只有一个——我们宿舍的垃圾桶。

我最近听到,同学们之中已经有人对我产生了误解,所以特此澄清一下。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但是我也希望能够避免三人成虎的悲剧。

好,我的话说完了。”

六丫下了台,无视了众人的脸色和窃窃私语,一脸的平静从容。

六丫的态度非常坦荡,但是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事儿在学校算是暂时平息下来了,虽然暗地里还是有许多不同版本的谣言在流传。但是有脑子的人,只要听过了她的这些话,只要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多少还是具备分辨是非的能力的。

只是六丫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会被七扭八歪地传走了样,还传回了老何家。

何七巧的六姐对六姐夫的所作所为,一直心知肚明。

可是她只会哭,连回娘家哭诉都不敢。

她的性子是真的很软。

何七巧能知道她六姐夫跟老姜家的六丫头的事儿,还是跟六姐一起去师大给六姐夫送冬衣和棉被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她听到的,恰恰是最不利于六丫的一个流言版本。

第718章

第718章

何七巧本来对姜家人就有很深的成见。

所以一听到是老姜家的人,下意识地就觉得流言的内容都是真的,压根儿就没想过去核实一下真伪。

这会儿何七巧看到六丫,就像是看到了勾搭姐夫的狐狸精。顿时失去了理智。

恨不得抓花她的脸。

那一盆热汤,其实就是冲着六丫的脸去的。

只不过那个小贱人闪得太快,反而泼到了无关的沈春柳。

不过,从何七巧的角度来看,沈春柳虽然与这件事无关,却并不无辜。

谁让她是小贱人姜六丫的亲娘?

能生出个这样不知廉耻、勾搭有妇之夫的小贱人,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可惜,这一场冲突下来,不仅姜六丫的脸毫发无损,自己还被八丫那个泼辣货给摁在地上臭揍了一顿。

真是丢死个人了!

跟自己一起出门的三姐,就知道压事儿,连个屁都不敢放,比起姜家的泼辣货真是差远了!

何七巧有点儿想不明白,自己常年干农活儿,力气按说不能算小,怎么还比不上八丫那个丫头片子呢?

要知道八丫可比自己个儿小上好几岁呢!

……

等到围观人群都散尽了,何七巧才怀揣着一肚子怨气,在自家三姐的搀扶之下,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家。

走到一半,又忍痛转了回去,还得再去饭店买一份热汤。

前头小外甥还等着喝热汤呢。

她刚刚给泼了,不重新买一份,到时候大姐不得再痛批她一顿啊!

何七巧既因为打架打输了郁闷,又因为钱袋大出血郁闷,整个人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吧吧的没什么精神。

当时光顾着打架痛快了,结果不仅身上肉疼,面上脸疼,心里也在流血!

私房钱受伤惨重!

自己可是省了好久才省下的一点点私房钱,竟然就这么浪费了!

何七巧越想越难过,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

六丫他们直接走了,不清楚何七巧的心路历程,但是她通过推理,把何七巧的想法猜到了几分。

最终很无奈地对姜英秀坦白:

“姐,你可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跟人家有妇之夫勾勾搭搭!”

姜英秀听完了这些事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所以六丫说得很是急切,也很是忐忑。

这一着急,嗓音就有点儿发颤,声调也有点儿高,到了话尾,嗓音都有点劈叉了。

姜英秀乐了:

“没事,你别急,我当然相信你了。咱们可是自家人!我不信你信谁?!”

六丫顿时觉得安慰了不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郁闷地低声嘀咕说:

“可是咱娘好像有点儿不相信我……”

沈春柳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过得舒心,身体也好多了。六丫小声嘀咕,她竟然也听见了:

“六丫,娘不是不信你。实在是人言可畏啊!娘是担心,这事儿传出去,就算你啥错都没有,被人也都得觉得这就是你的错。”

“凭什么啊?!”

姜英秀、六丫、八丫,三个姑娘异口同声。

九丫没吭声。

七宝也没言语。

沈春柳一脸同情地看着三个娃:

“就因为你们是姑娘。”

“只要人家说一句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还不是她平时不检点、为什么别人就没遇上这事儿……这类捕风捉影的话,你们的名声就毁了!”

姜英秀默然无语。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来自于同性的诋毁,往往比来自于异性的鄙视,更加具备杀伤力。

而不知罪魁祸首到底是社会环境和后天教育,抑或是人类的天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果秀于林的这一棵树,偏偏还是个姑娘,那么她必然要承受更多的压力。

姜英秀再次忍不住开始怀念上辈子。

虽然她来的那个时代,在社交网络上跟人聊天,也经常会有人基于性别,而对女孩子发出种种歧视的言论乃至攻击。

但是上辈子她的性别,对她的现实生活真的几乎毫无影响。

然而在这里,姜英秀可以预见,有了跟何七巧的六姐夫这一段所谓的“桃色新闻”,六丫姜英俊说不定要被人家当做“有作风问题的女同志”的典型代表。

在她面临评优、升迁、分房之类涉及到利益的事情的时候,就难免会有人把这个陈年旧事的“作风问题”拿出来说事儿。

即便社会环境越来越宽容,这个话题起不了什么作用,至少也能让她尴尬、难过一段时间。

姜英秀越想就越觉得心疼。

这个妹妹,看来是要多吃不少苦了。

六丫沉默了一阵,却出声了:

“没关系,我不在乎。”

她坦然地望着沈春柳和姜英秀,又把自己清澈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个关心地看着她的妹妹和唯一的弟弟,很认真地说道:

“我不在乎。不是说说而已。

就凭咱们家那些人,我能有机会上学念书,能鲤鱼跃龙门,我已经很满足了。

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意。

师范大学毕业以后,即便这件事有什么影响,国家也不会不给我分配工作。

既然有工作,有收入,我就能养活自己。

而且我又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件事不管最终怎么发酵,能不能解决,其实都影响不到我。别人爱嚼舌根就让他们嚼舌根去吧,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好好看两本书。”

六丫说得一脸云淡风轻。

姜英秀却觉得更加心疼这个妹子了。

唔,看来,自己出海的计划可能得稍稍推迟一下。

好歹也得把家里这些人、这些事儿,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再出去冒险吧。

八丫也是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小拳头:

“六丫姐说得好,我也不在乎!

哼!这帮没事干嚼舌根的家伙,不是蠢就是坏!

要么心里太阴暗,见不得别人好!

要么就是愚昧无知,助纣为虐!

要么就是欺软怕硬!说女的没啥后果所以敢说,为啥不敢说男的?不还是怕人家锤他?!”

姜英秀看着八丫那义愤填膺的小模样,突然就觉得之前被沈春柳说得很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了。

这样青春活力的孩子,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他们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殊不知八丫此时心里想的是,一定要好好吃饭,多多吃肉,把力气练到跟四丫姐一样大。、将来谁要是敢给自己造谣,看我锤不死他!

第719章

第719章

姜英秀不知八丫心中的雄心壮志,沈春柳的顾虑也不能说不对,但是她还是觉得应该跟沈春柳好好谈一谈。

于是,在柔声安抚过六丫、八丫等人的情绪之后,姜英秀跑了一趟外屋地,明面上是从碗架子里,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出了她的特制超级豪华顶配版腊八。

姜英秀一边给沈春柳汇报了下各处送粥的见闻,一边挨排儿给众人盛粥,让孩子们不必等,赶紧趁热喝粥。

一碗热乎乎的豪华顶配版海鲜粥下肚,孩子们一个个都觉得从胃里暖到心里,暖遍了全身。从头到脚都热乎乎的,仿佛充满了能量。

考虑到他们都在长身体,哪怕最小的七宝,也已经进入到消化能力很强的年龄段了,于是姜英秀干脆让大家伙儿都敞开了吃。

反正健胃消食片和大山楂丸,在空间内的兑换商城里都是常备药品项目下的,而且价格相当实惠。

她已经买好了,谁要是吃撑了,药物马上可以到位。

另外,姜英秀也给他们准备了山楂汁和大麦茶。

再说了,喝粥喝到撑,其实也不会真撑得多么严重。

毕竟再浓稠的粥,里面的主要成分也是水。

一时间,屋里屋外漂浮着海鲜粥的香气,充斥着唏哩呼噜喝粥的声音,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姜英秀看着眼前的一幕,越发觉得自己的豪华顶配版海鲜粥,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听了姜英秀提到老宅的事情,几个小的眼睛都亮了:

“哎呀,姐,你这嘴巴好像越来越能说了!哈哈哈,就该这样怼她!”

七宝兴奋得直拍巴掌。

“哼,咱爹再怎么混,也不可楞缩粗来让六丫八丫不念了,把学费省下来供八宝和可心花销的话来吧?!还不苏那个死女轮在背后捅咕踢!”

八丫一边唏哩呼噜地喝着粥,一边含含糊糊地发表评论,姜英秀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凝神想了一下才听懂她在说啥。

沈春柳轻轻点了一下八丫的鼻子尖:

“这么好喝的粥竟然还塞不住你的嘴!喝粥就好好喝粥,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再说话!要不万一再呛着了咋整?这米粒进了气嗓可不是玩的!”

八丫点点头,端起了自己的粥碗,埋头猛吃,一会儿工夫就把满满的一碗粥喝了个溜干净儿!喝完了把碗递给姜英秀:

“姐,这粥可真好吃,我还要喝!”

九丫喝了两口粥,抹了抹嘴,抬头带着一抹疑问看向了姜英秀:

“姐,你给老宅送的也是这粥么?”

除了姜英秀自己,屋里其他五个人,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姜英秀,眼里带着相同的感叹和疑问:“这么好喝的粥居然送给他们喝,你真舍得啊!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姜英秀看出来几个人没说出口的心思,乐呵呵地回答:

“哈哈,那哪能呢?我给他们送的是基础版的腊八粥,我还留了一小罐,你们谁要是想喝也可以尝尝。”

姜英秀说着,就把给老宅的基础版腊八粥,她特意留下的那一小罐子,搬了出来。

八丫第一个冲上前去看了一眼:

“哇,这么稀!”

虽然杂米、杂豆、杂果凑够了数目,但是放得很少。

一个小罐子里,只有浅浅的粥底是干货,上面大部分都是清澈的米汤。

八丫看完了就摇摇头:

“我还是喝海鲜粥吧!”

其他人把小罐子传递了一番,纷纷探头看了看,都摇摇头表示没兴趣,只有沈春柳盛了一点点清澈的米汤到自己碗里,两口喝完,然后便对着姜英秀露出来一个笑容。

姜英秀知道沈春柳的矛盾心理。

她希望姜英秀成为一个孝顺的孩子,对老宅的人,尤其是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还有姜大地这个“生身之父”,不要太苛刻。

有了好东西,要晓得孝敬。

但是姜英秀这种把老宅和自家人区别对待,“吃独食”、给孩子们“开小灶”的行为,她又说不出姜英秀什么不对来。

尤其是孩子们明摆着各个都很支持这种做法,她就更不好说些什么了。

沈春柳的纠结,姜英秀心里清楚。

而尝过了送给老宅的腊八粥,沈春柳发现这粥的味道其实还不错。

虽然原料没有自家喝的这么阵容豪华,但是并没有放任何变质的材料。

而且根据现在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这份腊八粥,在整个杨树沟子村比起来,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于是沈春柳心里,又觉得很有几分欣慰、很有几分熨帖。

姜英秀这孩子,虽然嘴上很是得理不饶人,但其实真的对老人很好、很孝顺了。

姜英秀看到沈春柳的表情,笑眯眯地继续说到各处送粥的见闻。

说起张彩霞家的可爱孩子和张彩霞的幸福生活,众人都为张彩霞感到高兴。

说到在姥姥家的见闻,沈春柳的眼泪又出来了。

姜英秀见状赶紧插科打诨地安慰她:

“我走的时候,姥姥非得留我吃饭。

我说我还得回来给你们做饭呢,她才放我走。

然后我姥还特意硬塞给我两个烤土豆,那土豆烤得,黄漾漾的,还带着层嘎巴,却一丁点儿都没糊,可好吃了!

我觉得姥姥烤土豆的技术,比娘好多了!”

沈春柳的嘴角弯了起来,笑容已然绽放,可眼里的眼泪却还没有停下,仿佛拧开了水龙头一般。

姜英秀赶忙许愿:

“娘,你是不是想我姥了?要不咱们也别等到大年初二了,干脆今儿个就过去吧!咱们今年就在我姥家过年得了!”

沈春柳顿时有几分心动,然而村里的习俗,出嫁的女儿应该在初二回门,大年三十儿是不能呆在娘家的。

所以她虽然心动了,却依然摇了摇头,拒绝了:

“傻孩子,这不合礼数。咱们等到初二的时候过去串个门就行了。”

其他几个孩子都看出来了姜英秀的努力,于是也跟着扯开话题,没多大会儿功夫,话题已经歪楼歪到天边去了。

就这样,在几个娃齐心协力、小心翼翼地努力之下,沈春柳的眼泪总算是止住了。

姜英秀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唉,有个林妹妹个性的娘,还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好在几个小的都还挺懂事,懂得跟自己配合作战!

姜英秀连忙又把预先留好的给姥姥家的那种腊八粥的小罐子搬了出来:

“娘,你尝尝这个,看看味道怎么样?”

第720章

第720章

沈春柳见到罐子里明显比第一款“基础版腊八粥”要豪华许多的内容,眼角眉梢的笑意,伴着鼻子里的酸意,一起七情上面。

姜英秀也不去管她,微微一笑,也不让孩子们去管她,示意大家给她留点时间。

让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任她自己慢慢宣泄。

沈春柳的性子虽然不讨喜,但是不能不说,她跟姜大地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太压抑了。

任何时候,都不能痛痛快快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

而现在,沈春柳头上再也没有姜大地和姜老爷子、姜老太太、难缠的大姑姐、不懂事的小姑子、各房妯娌甚至一些特别嚣张的侄女们,压在她头上。

若是还不让她随意宣泄宣泄,不把人给憋坏了?

等到大家都喝完了粥,收拾了桌子,在外屋地洗碗刷锅的时候,姜英秀把其他孩子都打发走了,自己却留了下来,也没有什么正事,只是一直绕来绕去地,围着沈春柳打转。

沈春柳看着她的样子,就有些忍俊不禁。

想起了大女儿,小时候跟自己吃过的那些苦头,以及种种乖巧懂事的事迹。

对姜英秀来说,她其实只是在无意识地转悠,想跟沈春柳谈谈,对外敌的态度问题。

沈春柳个性柔弱、心思细腻,很多时候都太容易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其实,姜家几个娃需要的不是沈春柳去冲锋陷阵,或者为了保护他们这些孩子挺身而出。

只需要无论如何,无论沈春柳跟他们观点一致不一致,对他们的做法赞同与不赞同,都要无条件站在他们这一边,就够了。

沈春柳怕是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姜英秀斟酌了许久,还是有几分拿不准这话该怎么说。

却不等她开口,沈春柳却仿佛突然有了倾吐的欲望:

“秀秀,你小的时候啊,就这么一点点大,有一回,你二妗子来咱们家……”

沈春柳陷入回忆之中,跟姜英秀说了不少小时候的事儿。

姜英秀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在沈春柳提到有一回,姜英秀小时候,头一次初生牛犊不怕虎,跟许家一表三千里的一个什么表叔打架的事儿的时候,姜英秀暖暖地笑了:

“娘,我把表叔揍了,害你被奶奶骂了那么久,还罚你不许吃晚饭,你那时候为啥不揍我一顿呢?”

“你从小就是个老实性子,你表叔本来就比你大。你怎么可能去主动在招惹他?

若不是他先欺负你,欺负得狠了,你也不可能会还手。

你这孩子在外面受了别人的委屈,娘不能给你撑腰就已经够憋屈的了,为啥还要揍你?”

“娘,你都不怨我给你惹事了么?”

“嗨,又不是你的错,我为啥要怨你?

再说了,总不能娘在外头受了屈,回家到你身上找补吧?

一顿不吃,又不算什么事儿。

娘打小身子骨就硬朗,少吃一顿两顿,饿不坏。”

姜英秀顿时有点儿无语,既为了沈春柳的慈母之心感到欣然和庆幸,又有些受不了她这种包子思维……

沈春柳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对姜老太太有哪怕一丁点怨言。

还真是从骨子里就孝顺贤惠……

姜英秀想着,自己这种后世来的人,果然会比这个时代的人自私自利许多。

孝顺这种传统美德,后世越发没落,大概也跟人心越来越自私自利、越来越优先满足自我的需求有关吧。

若是放在古代,父母在、不远游;未分家,无私财;

而自己所在的工商业时代,子女长大成人,建立起自己的小家庭,才是社会主流。

跟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以及堂兄弟、叔叔伯伯、甚至爷爷的亲兄弟家人,生活在一起,财产放在一起,全部交由大家长分配……那样的大家庭,几乎已经成了传说中的存在。

……

姜英秀感慨了一阵,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跑偏了,赶紧拉回来,继续把沈春柳的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

“娘,那今天在集市上头,八丫跟人家打架,你为啥不站在八丫这一边,反而要跟人家道歉?”

沈春柳语塞。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反应。

大概是在姜家这么多年,一直退让、一直忍耐,不由得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了吧。

这种习惯,让她在自己的利益跟他人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忍让,就是退缩,就是让出自己的利益,以求息事宁人。

见到沈春柳忽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姜英秀心里也觉得有几分不是滋味,可是她不想让沈春柳继续这样遇事就退缩下去了。

到时候不光是给孩子们扯后腿儿,对上外人气势输了一截的问题,而是跟孩子们意见不合,容易让人伤心。

试想姜大地跟许玉莲对着沈春柳耀武扬威,六丫或者八丫冲出去怒怼许玉莲,沈春柳却拉着自家的闺女让她孝顺、让她忍耐……

这画面太美,姜英秀不敢想象。

她抬起头,双眸里盈满了深深的疑问,一股不问个究竟势必不能罢休的执拗扑面而来。

沈春柳见到姜英秀这样,忍不住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尖:

“你呀!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这个脾气跟小时候一样拧巴!”

诶?姜英秀有点迷茫了,说自己轴、说自己倔、自己都能理解。可是这拧巴的评语是从哪来的?

沈春柳知道姜英秀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能罢休,于是到底还是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拉着姜英秀在灶坑附近,办了小马扎坐下了,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娘小的时候,性格跟你差不多,也是很倔的。认准了的道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是后来呀,娘就发现,女人这脾气,真的不能太硬气了,不然还是自己吃亏……”

沈春柳一路回忆,一路倾诉。

灶坑门没关,火光明明灭灭,映在沈春柳脸上,趁着她的容颜,比平时增添了几分暖色。

姜英秀看着她脸上的皱纹,那些岁月留下的苦楚的痕迹,越发觉得心中不忍。

或者,回头还是跟几个妹子好好聊聊吧。

沈春柳的思想,也许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弯来。

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倒也不必十分在意沈春柳的表现。

但是也要了解这个林妹妹一般的娘,其实并不是不站在她们一边,也不是胆小怕事,而只是不懂支持她们的正确方式而已。

第721章

第721章

夜已经深了。

沈春柳和姜英秀一直在外屋地窃窃私语,屋里的几个娃都各自洗洗睡了。

沈春柳说了许多话,也觉得有些口渴,最后从碗架子里把姜英秀放进去的那一份特意留出来的,跟送到她娘家去的一样的腊八粥,端了出来,喝了一口,觉得稍微有些冰。

就在大锅里温着的热水上头,放了个笼屉,把粥罐子放上去,没一会儿这一罐子粥就热透了。

沈春柳一边把热粥拿出来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问姜英秀:

“秀秀,你渴不渴?要不要来上一碗?”

姜英秀之前已经去过一趟里屋,给几个睡相不安分的家伙盖了两趟被子了,这会儿气氛正好,她也不想去睡。

不过,姜英秀点都不想喝粥,于是干脆自己给自己弄了杯山楂汁,慢慢啜饮。

沈春柳给自己盛了粥,细细地品着,对姜英秀说:

“这粥的味儿好,我吃着倒比那个海鲜粥顺口一些。”

沈春柳没说出口的是,海鲜粥里面放了那老些不常见的好材料,未免太费钱了。

其实就是姜英秀送到老宅的基础款腊八粥,就已经很出挑了。

姜英秀只微微笑着,不说话。

她喜欢有钱的感觉,但是更爱随心所欲地花钱的感觉。尤其是给自己爱的人花钱,那叫一个舒坦!

沈春柳节俭惯了,看不惯她在吃的上面这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姜英秀从来都只是笑笑,也不辩解,也不试图去说服沈春柳。

她只把东西做好了摆出来,剩下的事儿,一概不管。

反正不吃也是浪费了。

沈春柳既然节俭惯了,那么一定舍不得把东西白白放坏了扔掉。

那就只好发动全家人一起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把最会败家的大闺女准备的败家玩意儿都通通吃下去咯。

沈春柳自己也会不得不跟着吃点好的。

她都苛待自己苛待习惯了。

迄今为止,若不是姜英秀一直喜欢摆出来远超实际需求的东西,沈春柳还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呢。

姜英秀暗自决定,等自己离了家,出门去浪,家里的伙食绝对不能让沈春柳负责。

这家里不管是哪个娃,都比沈春柳舍得吃喝。

说到伙食,这年货什么的,也该备办起来了。

腊八当天,沈春柳带着几个小的去赶集,也采购了些年货回来,但是并不是非常丰盛。

关键是跟人打了一架,这有些事先看好的东西,也没有兴致去买了。

虽然基本的项目都置办了一些,但是按着姜英秀的意思,这点东西还是太简陋了点儿啊。

黑瞎子岭这一片的童谣唱得好: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时间过得快着呢。

今儿个已经是腊八,再过些日子就是小年儿,到了小年儿,就算是开始过年了。需要忙活的事儿多着呢。

姜英秀打定主意,准备明年就去海上冒险,所以今年这个年,她希望能过得特别热闹、特别隆重、吃得也当然得特别爽才行啊。

而要吃得爽,当然就得早早地准备起来。

姜英秀决定了,第二天就带着妹子们去赶集。

兴兴头头地跟沈春柳又聊了一会儿,着重问了问沈春柳本人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口味、直到沈春柳赶她去睡觉,才磨磨蹭蹭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兴奋地睡不着,一直等到沈春柳睡下了,而且响起了微微的鼾声,方才躲进空间里去,先是清洁洗漱一番,然后就去逛兑换商城。

换了些自己用得上的物资备着,然后调节了一下时间流速,定好了闹钟,兴奋的心情忙活一通之后也平静了许多,于是总算睡下了。

没想到,初九一早,就被泼了当头一大盆冷水——初九早上没有集市。

黑瞎子岭镇上一般只有逢五逢十才有集市,而大集市更得逢年过节才有。昨个儿是腊八,当然是难得的大集。

但是初九又不是什么正日子,自然就没有集市了。

快过年了,而且自打76年年底以后,集市方面已经管得宽松了不少,姜英秀就忘了这一茬,还以为自打进了腊月就天天有呢。

她记得“小时候”也就是她刚穿越过来那几年,似乎一进了腊月,镇上就会办备办年货的大集市呢。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姜英秀有几分拿不准,干脆把这茬放下了。

其实她去集市,不过是给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打个掩护,找个出处罢了。

真的要说需要买什么,空间里种植出来的东西,以及空间里的兑换商城出品的东西,都比集市上那些大路货质量好多了。

过年了,该吃点儿好的了,那么……

既然去不成集市,姜英秀就穿了厚厚的大棉袄,带了绳套,说要上山。

沈春柳当然反对,一个人上山,万一遇到点啥事儿,连个帮忙喊救命的都没有。

虽然她知道姜英秀一身怪力,可是毕竟是当娘的,总是难免觉得自己家的娃,就是最为柔弱、最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六丫八丫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纷纷去缠磨沈春柳,要给姜英秀当外援。

没想到一向脾气软和好说话的沈春柳,这一回却出人意料地坚定不移,坚决不肯妥协不说,还少见地发了脾气:

“都给我老实儿呆着!谁也不许去!”

说着,气哼哼地甩开脚上蹬着的老棉鞋,蹭蹭蹭爬上了炕头开了自己的箱子,找出来一副花撑子和一套针线:

“既然跟猴子似的坐不住,就学学绣花定定心吧!”

沈春柳把花撑子和针线包塞到姜英秀手上,另外又掏出来一本花样子递给她:

“这上头的花样子,挑个你喜欢的,描下来然后照着绣就行,哪里不会就来问我!”

几个姑娘外加七宝一个小子,还是头一回见到沈春柳这般发威的模样,都有几分愣住了。

发现沈春柳的惩治措施,竟然是让姜英秀坐在炕头上学绣花……顿时一个个忍不住有三分幸灾乐祸,又有七分大感同情。

其实他们误会了,姜英秀虽然给人一种很冲动的印象,却并不是那种坐不住板凳的性子。

若是耐不住寂寞,又怎么能学画画,怎么能一直刻苦练习画功呢?

只是她对绣花这门手艺,真心没有几分兴趣。

但是她并不排斥略微学习一下这方面的基础知识。

为了让沈春柳满意,她立马乖巧地应下了,然后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了炕梢上,盘起了腿,翻开了沈春柳的花样子手册,一页一页细细地翻看起来。

第722章

第722章

姜英秀不急,六丫八丫却急切起来。

八丫尤其跟点着了的小炮仗一样,“砰”地炸了。

当然,她不愿冲着沈春柳,也不敢冲着姜英秀,又不舍得冲着亲亲六丫姐,九丫那个小机灵鬼儿早就躲出去了,七宝总是板着脸,一言一动都一板一眼,偏偏还是个小子,这股子急切冲谁发才好?

八丫把自己炸得原地团团转了好几圈儿,最后到底是热切地蹿上了炕头,扯住了姜英秀的胳膊,跟扭麻花一般,扭来扭去、摇来摇去:

“姐,姐,姐!不是说好了要上山抓野味的么?这就改绣花了?你怎么这么坐得住?”

姜英秀笑呵呵地瞄她一眼,继续看花样子:

“你还别说,这花样子还真挺有趣味。这绣花我是真绣不来,不过要是让我画个花样子,还真能画上几笔。”

看着八丫急得牙痒痒直想要跳脚,却又抓耳挠腮地不敢说什么的模样,姜英秀很是乐呵了一阵子,欣赏了一阵八丫急巴巴的模样,然后才告诉她:

“放心,少不了你的野味儿。”

六丫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八丫:

“她那是惦记野味儿吗?她是惦记到山上野去呢!”

姜英秀笑呵呵地说:

“那还不简单!

待会儿我先上山下几个绳套儿。回头估摸着差不多了,咱们再一起上去。

六丫八丫到时候你们带着几个面口袋就行,到时候可以找点栗子、松子、榛子、蘑菇、木耳什么的。

我去收绳套,能套上啥算啥。套不上的话,就当咱们是上山挖笋子捡蘑菇去了。

咱们也不恋战,明儿个一早起来就去,天黑之前回来,带足了松明子就差不多能保证安全。”

听着姜英秀的安排,八丫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六丫和八丫都乖乖表示一切听姜英秀指挥,就见厚重的棉布门帘子被掀开了一条缝儿,露出来两个小脑袋:

“姐,姐,我也要去!”;

两个小的说着,一掀帘子,一溜烟挤了进来,说辞竟然一模一样,异口同声:“姐,我的好姐姐,亲姐姐,你就带我和姐姐弟弟一起去吧!”

带着他们一块儿去,这是去打猎,还是去郊游?

不过,姜英秀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打猎。

绳套都是幌子,能套到些野鸡野兔固然好,套不到,也可以从空间商城里兑换出来。

关键其实就是得给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找个出处。

小寒山上一向以物产丰富着称,姜英秀早就打定主意,要抽空上山一趟,然后带着各种好吃的回来,就把这功劳扣到小寒山头上,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既然几个娃都想要跟着,沈春柳却极力反对,姜英秀想了想,径直去找沈春柳:

“娘,你还生气不?”

沈春柳怎么会因为这些事生姜英秀这个好闺女的气?她叹了口气,说道:

“秀秀,不是娘扯你后腿儿。家里现在也不缺那一口吃的,眼瞅着都快过年了,你这再独自一个上山,万一有个好歹的,你让娘这年怎么过?你让娘还活不活?”

姜英秀笑嘻嘻地点点头:

“娘,我知道,不过山上真的没什么危险。就是得穿的厚点,火把、麻袋和绳子带足一点。”

沈春柳不满地白了姜英秀一眼:

“小寒山里头啥样我还不知道吗?

那冬天了,狼群啥的找不到吃的,不就都出来了?

再说山上还有野猪呢,你以为那野猪是吃素的啊?!

前些日子那小寒山上的野猪群,还因为大雪封山找不到吃的,跑到山脚下来了,把下岭村那些新开的田都给祸祸了?”

姜英秀笑呵呵地说:

“没事,咱们家运势正旺呢,上山估计也多半是能套到些野鸡野兔,再捡几只斑鸠,顶天了能碰上两只傻狍子。什么狼啊野猪啊,才不会那么不知趣呢!

再说了,我主要是带着几个小的去散散,让他们找点松子、栗子、蘑菇、木耳什么的,不往老林子深处去。

娘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咱们干脆全家一起去怎么样?”

沈春柳迟疑了一下:“全家一起去?”

“对呀对呀,你跟着我们一块儿去,不就不用孤零零地在家里等着,抓心挠肝地记挂着我们,惦心着我们安全不安全了么?”

沈春柳犹豫了一阵,姜英秀忍不住往上翘的嘴角,心知沈春柳这几分迟疑,是怕全家人一起上山,万一遇到狼群就被连锅端了。

心中暗道:

“放心放心,就凭我现在的力气和本事,那些大家伙,哪个见了我不得绕着走?

那野猪要是敢凑过来,我就不看着“猪猪侠”的面子了。

管他们是不是“猪猪侠”的子孙后代呢!

该收就收、该抓就抓,该吃就吃!”

沈春柳没有犹豫太久。

冬天里没有什么娱乐,天天在家里待着,沈春柳也觉得有几分气闷,能上小寒山去散一散,还是很心动的。

见到沈春柳基本上被姜英秀说服了,已经对全家一起上山的计划点了头,几个躲在棉布帘子后面偷听的家伙欢呼着跳了出来:

“哦!哦!太好了!上山打猎去咯!”

沈春柳和姜英秀都忍不住笑了。沈春柳骂道:“你们几个猴子!让在家老实儿呆着就那么难?!”

姜英秀却是噗嗤噗嗤笑得停不下来,她想起来上辈子听过的一首歌《大王叫我来巡山》。总觉得家里这几个,尤其是两个小的最明显,都有点儿那首歌里那逍遥自在的小妖怪的感觉。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笑了一通,确定沈春柳已经松了口,而且还会跟他们一起上山,几个小的就忙忙碌碌地准备起上山要带的东西来。

一边手忙脚乱、欢欢喜喜地准备着,一边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火柴得带上!”

“有松明子还用火柴吗?不过带着也不费事儿,占不了多少地方,待着吧!”

“麻袋,得多带几个麻袋!”

“背篓呢?我看麻袋不好弄啊,要不咱们都带背篓吧,方便往回背。”

“这镰刀带上吧,万一有个啥事儿还能支应一下!”

从六丫到九丫,三个姐姐异口同声:

“去!”

“乌鸦嘴!”

“童言无忌!”

“坏的不灵好的灵!”

……

七宝一句话遭到了一群人的围攻,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讷讷地问:“那这镰刀还带吗?”

第723章

第723章

“那这镰刀还带吗?”

姜英秀笑着回答道:“你要是不嫌沉,就带着吧!”

其实七宝有这个意识,姜英秀挺高兴的。

虽然她有把握护得住每一个人,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七宝能想到应该带上武器,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只想到带麻袋和背篓,还是很让她欣慰的。

孩子们乐呵呵地做着准备,包括本来已经很有稳重的大姑娘样儿的六丫和八丫,也都跟撒了欢儿似的,活泼了几分。

看着他们开心的模样,姜英秀更加开心。

愈发觉得,当初她促成沈春柳跟姜大地离婚,简直算得上一件功德。

至少对这些孩子们来说,离开姜家老宅的束缚,过自己的小日子,确实让他们自在了许多。

忙忙活活地做好了准备,大家急切地把进山打猎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定在了第二天。

姜英秀简直有几分哭笑不得,这帮孩子真是……竟然连天气怎么样都不考虑一下的吗?

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黄昏已至,半个天空都仿佛着了火一般,红霞万丈,铺满了目光所及之处的天空。

这预示着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姜英秀心说,几个娃运气还真不错呢。

雪后初晴,动物们肯定要出来找食,这样的日子,绳套上有些收获也完全说得过去。

不过,为了保证明天出行的顺利、安全,姜英秀还得事先踩个点儿。

当天夜里,等到全家人都睡熟了,姜英秀熟门熟路地做了个假被窝,然后就悄悄地出了门,上了山。

小寒山的路径她很熟,下了些做样子的绳套,挖几个浅浅的、很明显的陷阱,再把一些从空间商城里头兑换出来的野兔野鸡塞进绳套、扔进陷阱里,忙活了好半天。

最终又长啸几声,把山上的大型野物往别的山头赶了赶,省得明天这帮家伙出来捣乱,再吓着沈春柳就不好了。

然后姜英秀就披星戴月地悄悄跑回了家。

家中众人都睡得很是香甜。

姜英秀回到自己的屋里,栓好门,躲进空间里,调整了时间流速,一夜好眠。

等到闹钟声响,姜英秀在空间里醒了过来,急忙出了空间,到外屋地简单洗漱,就开始忙活一家人的早饭。

之前熬的腊八粥,姜英秀看大家挺爱吃,这几天早饭都做的粥。

不过她一直喜欢换花样儿,所以这些日子,也是甜粥、咸粥、清粥、豆粥、轮着来。

除了准备好的粥,还要烙饼、蒸包子。

毕竟上山了么,得带点干粮啊。

贴饼子和窝窝头,如果趁热吃的话,其实姜英秀也觉得味道不错,家里人也都吃得惯。

但是到山上,想要趁热吃就没那么容易了。

即便姜英秀可以把食物藏在空间里,拿出来还是热乎的。但是被凛冽的朔风一吹,那点温度很快就会降到很低很低,到时候不光吃起来会觉得冰牙,关键是硬邦邦的,十分考验牙口啊!

姜英秀想了想,觉得凉了还好吃、又方便携带的,大概只有烫面油饼和包子这两样了。

于是主要还是按着这两样准备吧。

姜英秀忙活了一阵,沈春柳就起来了。洗漱完毕,看姜英秀把早饭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连上山要带的干粮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深觉欣慰。

一想到这样子,将来出了门子,也能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媳妇儿了,就想到了绣花上去。

沈春柳忍不住有几分感叹。

这年头儿,绣花已经不像她年轻左姑娘那会儿那么重要了。

但是女红还是很有用的。

居家过日子,给男人孩子做衣裳、钉扣子、缝个破口、打个补丁这类的事情,总不能够次次都去求人吧?!

让人笑话不说,关键是求人办事,就落了下乘,还得搭着人情,还得低声下气……

沈春柳下定决心不能让姜英秀继续一门心思惦记着打猎下绳套这些事儿了。得好好把她以后“做媳妇儿”的生活技能培训起来。

将来就算她有出息了,国家分配个好工作,可是迟早不还得出门子吗?

到时候这些居家过日子的本事,哪个是用不上的?

需要用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会,不就抓瞎了吗?

沈春柳扫了一眼手脚麻利地往搪瓷盆儿里捡包子的姜英秀,再次暗暗下定了决心。这回上山散散,等回了家就开始把这丫头操练起来!

姜英秀正乐呵呵地忙活着,冷不丁突然打了个寒战。

她有点狐疑地四下望了望,还散出去几缕意识力的触角,让它们铺遍了宅子周围,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诶,既然没有外敌突然入侵,自己怎么会突然打个寒战,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似的呢?

算了,不管他。兵来将挡吧!

姜英秀按捺下心头的一缕异样,继续忙活起来。

很快,惦记着今儿个上山撒欢儿的孩子们也都爬起来了。匆匆忙忙地洗漱之后,各个开始帮忙放桌子捡碗筷准备吃饭。

姜英秀把准备好的食物一样一样摆上桌,沈春柳挨排给孩子们盛粥拿包子,但是大家却都没有忙着动筷子,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姜英秀也忙活完了上了桌,才开始吃饭。

今儿个的早餐比较简单,姜英秀只做了皮蛋瘦肉粥和大米清粥两种,想吃哪种自选。

小菜只切了几个小碟子,酸萝卜、辣白菜、咸黄瓜、咸鸭蛋,还有火腿片。

主食有贴饼子和窝窝头,也有包子和油饼。

虽然包子和油饼姜英秀是给上山准备的,但是这些东西都比较耐储存,而且大冬天的,温度低,本来就不容易坏,姜英秀干脆一次多做了很多。

早饭就算全吃这两样,剩下的也足够全家人带上山用的。

……

吃饱喝足,兴奋的一家子已经平静了不少。

大家按着昨天商量好的分工合作的顺序,背上自己该背着的那一份东西,认真锁好了屋门院子门,就兴高采烈、浩浩荡荡地向着小寒山出发了。

从沈春柳到七宝,各个都穿了厚厚的棉袄棉裤,外头还罩着挡风的长皮袄,头上也戴了皮帽子,围了围脖,手上也戴了手闷子,把能捂住的地方都捂得严严实实。

姜英秀也跟他们穿得一模一样,虽然她一点都不冷,根本用不着穿得这么厚实。

然而,再本事的娃也拗不过爱掉眼泪的娘……有一种冷叫做母上大人觉得你冷……姜英秀一边无奈地吐槽,一边在心里偷笑。

这一大家子穿得这个严实!离远了看上去,简直像一群毛皮厚厚的熊……

第724章

第724章

小寒山上确实不愧物产丰富之名。

姜英秀下了十几个绳套,又在其中半数左右绳套里塞上了空间商城里拿金币换出来的野鸡野兔之类,图的就是两点:

一,让家里人尽兴,不至于兴冲冲地上了一趟山,结果却空着手下山了;

二,让自己带回家的野物有个出处。

却没有想到,这山上的野物大概是真的因为大雪封山饿得狠了,竟然除了她安排好的那些,剩下的另外一半绳套,也捕获了不少野味。

算下来,这收获差不多等于满载而归了,只有两三个绳套还空着。

而原本惦记着捡板栗掏松子的孩子们,这会儿已经把挖笋干捡蘑菇之类的事情都忘在了脑后,欢呼着扑向了一个个绳套,把还在蹬腿、还在扑棱的野兔、野鸡,一个个从绳套里解救出来,牢牢捆好,然后塞进自己的背篓里。

空间出品质量倒是有保证,姜英秀明明头一天晚上才放绳套里去的,竟然和后来才被绳套套住的这些野物一样精神。

孩子们欢呼雀跃,忙不迭地往自家的背篓里收拾,沈春柳也笑得合不拢嘴。

今儿个上山,一路顺遂,山上的温度虽然比山下低些,但是天气晴好,也没有刮风,而且几个人都穿得够厚,这一路爬山,这会儿活动开了,对冷空气也慢慢适应了,身上也觉得暖和了。

这会儿又见到这么多收获,还没有碰见什么大型动物,顿时心里悬挂着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多半去,她是个见好就收的性格,顿时拉了拉姜英秀的衣袖:

“秀秀,要我说咱们也别再往深处走了。拾掇完了这些,直接就下山去吧。”

没等姜英秀回答,吃货八丫第一个不答应了:

“那咱们不捡蘑菇了吗?这野鸡配上只母鸡一起炖蘑菇,别提有多香了!那蘑菇里头浸透了鸡汁,一咬一冒油!”

姜英秀噗嗤一声笑了,沈春柳也有几分忍俊不禁,但是她还是觉得不能太贪心:

“八丫听话,这一趟咱们已经收了不少野物了,不能再贪多,该回家就得赶紧回家。”

姜英秀点了点头:

“就听娘的。绳套不用撤,就放那吧,明个我再抽空上来看看。咱们拾掇完了,再把路上那几个陷阱查探查探,这就直接下山。”

几人虽然都觉得不够尽兴,但是手头的野鸡野兔还在挣扎呢,这一批野鸡野兔的数量可是不少,直接送回家去,落袋为安才放心。

这山离得又不远,以后再来就是了!

于是都纷纷点头。

大家加快了速度,把野鸡野兔收了,然后又去看路上姜英秀安排的几个小陷阱。

小陷阱挖的都比较浅,基本都只有一米多深,比七宝的个头略高一点点。陷阱里倒是没抓住多少野物。

只有两个陷阱里抓住了两头好奇心爆棚、自己送上门来的傻狍子,还有一个陷阱里抓到了一头摔断了腿的麂子。

九丫看着那头麂子的短腿,忍不住皱了皱眉,别过了脸。

这丫头心软得很。

上回沈春柳无意中让九丫目睹了一回杀兔子的过程,结果兔肉端上桌,九丫一块儿都没动,就吃了几口土豆就说自己饱了。

姜英秀当时还觉得奇怪,但是九丫一贯不言不语,她不想说的事儿,谁也打听不出来。

这回一见她这个表现,姜英秀顿时解开了疑团,什么都想明白了。

原来,这丫头就是心太软了。以后等九丫离家独立的时候,就凭她这个心软的劲儿,说不定会成为素食者……

八丫也同样看着那只断了腿的麂子皱着眉头,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唉呀妈呀,撒了这老些血,都白瞎了……”

姜英秀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虽然心软不是什么错儿,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还是八丫的反应更可爱一些。

姜英秀没说什么,七宝不死心地跑去又检查了一边各个绳套的状况,发现再没有什么收获了,也就只好听从了沈春柳的意见。

大家收好了东西,带好了装备,大家陪着沈春柳一起,开开心心地下山了。

太太平平回到家,把那些野鸡野兔、麂子狍子,都挨个放血,烧开了大锅开水给野鸡拔毛。剥了野兔皮和麂子、狍子的皮,摊开来放在院子里晾着,一时间血气弥漫。

引得邻居家的狗都跑过来,对着家里的院子门汪汪狂叫。

九丫躲进了自己的小屋。

她不忍心看,估计今个儿这晚上饭都得少吃一碗。

八丫倒是满脸的兴奋,她眼里这可都是好吃的。

血可以做血豆腐、血肠,肉可以炖着吃、烤着吃、炒着吃、炸着吃……等到各种做法都吃腻了,还可以剁碎了当馅儿,包饺子、包包子、做肉饼商量、做丸子……想想都口水横流,让人振奋不已!

六丫是大姑娘了,以后还要做老师,必须得有为人师表的范儿,近些日子越发沉稳。虽然她心里其实也在欢呼雀跃,却不好意思像八丫一样坦坦荡荡地摆在明面上。

姜英秀看着沈春柳把狍子肉和麂子肉分成一块儿一块儿地,然后纷纷放进大缸里,再把大缸上头罩上结结实实的盖子,就放在院子里的雪堆旁边冻伤了,心里暗赞这个法子好。

既能把肉冻上保鲜,又密封的好,不至于沾上脏东西,或者便宜了耗子。

野兔和野鸡都是拾掇利落了之后整只冻起来的。

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沈春柳也豪气起来几分,炖鸡也舍得放整个的小鸡儿进锅,而不再只切半只,还要留下半只,预备下顿吃了。

这种变化,姜英秀当然喜闻乐见。

沈春柳其实出身不算太差,小时候也过过富裕的日子,眼下虽说在老姜家养成的习惯,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但是让她在吃食上舍得,倒是不算太难。

姜英秀说服她的道理却也很简单: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家这些孩子,小时候都亏嘴。现在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还不是好吃好喝的养出来的?

这身子骨结实,不比什么都强?

其实要节俭也不用从嘴里节俭,从嘴里抠下来那仨瓜俩枣的,还不够喝汤药的呢!”

想想雷七奶奶那从来不便宜的方子和药价,沈春柳都觉得牙疼。

这银钱吃进了肚子,长成了身子骨儿,确实比拼命节省,然后不得不喝那苦药汤子强多了。

这天晚上,沈春柳做了野鸡块儿野兔肉炖土豆蘑菇粉条。

第725章

第725章

除了这个炖菜,沈春柳果然做了些血豆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配了些红辣椒和粉条,做成了辣味的。

除了九丫,大家都很爱吃。

尤其是七宝,虽然一边被辣的哈吃哈吃直吸气,却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得欢快。

姜英秀原本以为,九丫大概得少吃半碗饭。毕竟那会儿她都躲到自己屋子里去了。这会儿的血豆腐她也没动筷子。

没想到,那一大盆炖菜一端上来,九丫竟然一筷子都没少吃。

一块兔肉、一块野鸡肉、一块土豆、一筷子粉条……吃得不亦乐乎。

姜英秀不解地看了她好几眼,最终大概是姜英秀的目光太过明显了,九丫主动解释了一下:

“内什么,反正都已经杀了,不吃岂不是对不起它们这番牺牲?”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看着九丫一动一动,直冒油的小嘴,姜英秀确信,九丫将来基本上不会成为素食者了……

跟沈春柳和几个妹妹相处的日常,让姜英秀感到异常放松与舒适。

她每天都过得懒洋洋的,像只趴在墙根底下眯着眼睛晒太阳,时而给自己舔舔毛的老猫。

姜英秀在家的日子,不仅她自己像只懒洋洋的猫咪,家里的几个妹子,也都像是活泼淘气的小猫,精灵可爱,尽情地释放了自己的天性。

可惜的是,快活而又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其实在大多数人的人生之中,痛苦和麻烦,才是永恒的主题。

姜英秀想得到,自己这份重来的人生,未必会这么顺畅。却着实意料不到,这种不顺畅,竟然来得这么快。

这一天,姜英秀正躺在家里炕梢上,拿着几根干苇子,在随手编一些小蚂蚱小蜻蜓之类的小玩意儿。

冬日白天短,夜晚长,姜英秀又往往可以在空间里睡足了,就觉得有无数漫长的时光。

干脆随手编点小玩意儿,然后拿到逢五逢十的集市上去摆摊卖钱。

她不缺这点钱,主要是图一个乐趣。

另外,也算是给外人看的。

让人家知道,她随手编些小玩意儿都能卖钱,沈春柳家的日子过得欣欣向荣一些,也就没人见怪了。

再一个,在集市上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

多在集市上观察不同的人,对于她练画,也有帮助。

姜英秀画人物并不是不像,然而她总觉得,不知哪里的问题,似乎总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所以近期她除了在悠闲度假,也一直在琢磨,怎么把人物画练得更上一层楼。

心里想着事儿,手上的动作就出乎意料地快。

不大会儿功夫,姜英秀已经编了蚂蚱、螳螂、蜻蜓、蜜蜂、蝴蝶、蜘蛛、蚂蚁,个头大小不一,但是都很细致精巧,看起来略带几分卡通片人物的萌感,而且各个都栩栩如生。

姜英秀住了手,不是因为她回过神来了,而是因为手里的苇叶被她用完了。

她懒得起身,放开喉咙喊了一嗓子:

“小七,帮我拿点干苇子进来!”

等了一阵子,一向一切行动听指挥的七宝竟然没有应声。

姜英秀略有些不耐烦,总算回了神,抬头看了看,然后就发现,自己眼前竟然杵着一个人。这个人还不停地在她眼前挥舞着手掌,嘴里还念叨着“还魂了、还魂了……”

姜英秀噌地坐起来,定睛一看,来的竟然是自己的大堂嫂钱丽娟。

“大嫂?你怎么来了?出啥事儿了?”

钱丽娟受过姜英秀的恩惠,自打她和姜英杰从老宅搬走了,过上了独门独户的小日子以后,逢年过节的,就从来没少过给沈春柳的礼。

她对姜大地都没有对沈春柳这般恭敬。

虽然也会背上一份年节礼,但是都是些比较花哨好看的物件,而不像是给沈春柳的礼物,样样都是实实在在、居家过日子用得上的东西。

平常日子见到了,也对沈春柳很恭敬,对六丫、八丫、九丫和七宝也都很亲近。

但是她很少到姜英秀这里来。

不,应该说,除了来送年节礼,她几乎从不踏足这里。

今儿个她怎么来了,还一脸的焦躁不安的模样?

钱丽娟看到姜英秀总算是回过神来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秀秀,你可真是急死我了。都火上房了,你还在这里编这些小虫子!”

姜英秀听到她这么说,也严肃起来,迅速从炕上下来,踩着自己的棉鞋,给钱丽娟搬了个凳子,还倒了一杯水:

“大嫂,你别着急,先喝口水,来,坐稳了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姜英秀心里还有几分奇怪,按说钱丽娟平常对自己家人都还过得去,她来了,家里人不会这样怠慢她的。

钱丽娟没坐,接过来姜英秀给她倒的水,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我喝完了。四丫头,你快点去老宅看看吧,那边闹出大事儿来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姜英秀看得出来钱丽娟的焦急是真的,她甚至连坐下都不愿意。

“哎呀,你快去看看就知道了!”

钱丽娟一边说,一边就扯着姜英秀,让她快走。

“你娘被你爹给骗过去了,老太太和你三婶儿合谋要算计你娘。我是特意来给你报信儿的。你可赶紧滴过去吧!这要是去晚了,你娘指不定得吃多大的亏呢!”

姜英秀换了双鞋,套了个能见人的外套就跟着钱丽娟走了。到了姜家老宅大门口,钱丽娟躲了:“秀秀妹子,我就不进去了,你……”

不等她说完,姜英秀就会意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保密。

钱丽娟躲了,姜英秀推开老宅的院子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发现这屋里分外热闹。

除了姜家老宅的老爷子、老太太,姜大地和许玉莲夫妻俩,还有大队长宋三斗等村干部,以及姜家老宅的左邻右舍。

最奇怪的是,那个杨媒婆竟然也在。

除了这些姜英秀一眼就认出来的人,还有两个陌生男人,跟杨媒婆坐在一侧,都挨着大炕的炕沿。

沈春柳站在地上,正在稀里哗啦地淌眼泪,还时不时拿手里的手绢儿抹一下。

六丫和八丫都不在,他们今儿个一大早就出门去镇上同学家玩儿去了。

九丫和七宝一左一右站在沈春柳前面,脸上都是愤怒的神色,看那姿态,很显然是在护着沈春柳。

姜英秀见了这个阵势,就知道沈春柳大概率是没吃什么亏,却还是没想到这帮人打算怎么算计沈春柳,不由得出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

第726章

第726章

“这是怎么了?”姜英秀这一嗓子,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一见到姜英秀进来,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沈春柳脸上,是加倍放大了的委屈。那模样不像是当娘的见了闺女,反而像是在婆家受了委屈的闺女见了娘。

九丫和七宝脸上是“援军已提前抵达战场”的如释重负。

姜大地脸上似乎有几分窘迫难堪。

姜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则有几分变幻莫测。

姜老太太脸上是一种伴着心虚的蛮横,转瞬之间又变得理直气壮。

许玉莲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微妙。眉头微微蹙起,眼里却隐隐有些得意,嘴角上更是挂上了一抹挑衅的笑容。

宋三斗等村干部的脸上,仿佛也有几分隐隐约约的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就又调整成了事不关己的泰然自若。

最精彩的是挨着两个陌生男人坐着的杨媒婆,原本正笑呵呵地,颇有几分口沫横飞的卖力模样,这下见到姜英秀,妈呀一声,脸上的神情却活像是见了鬼。

两个陌生男人倒还算镇定。

姜英秀打量了一下两个陌生人,身量不高、身材也不算壮硕、模样平平常常,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俩人的眉眼五官都有些相似,不知是兄弟还是父子。

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岁数小些,但是从脸上的褶子多寡来看,估摸着应该是兄弟的可能性比较大。

说起来虽然复杂,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然而直到姜英秀把屋子里每个人都端详了一遍,她的问题,依然没有人回答。

姜英秀二话没说,上去牵住沈春柳的手,缓缓地扫视了一遍各人的表情:

“这要是没有啥事儿,我就先带我娘回去了。九丫、七宝,走吧,跟我回家。”

九丫和七宝都跟了上来,一左一右护着沈春柳,似乎深怕别人来把她拉走一般。姜英秀没吭声,她打算先把沈春柳带回去。

即便这帮人真的对沈春柳做了什么,自己回头再过来收拾他们,也是一样的。

然而姜英秀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刚转过身往外走,许玉莲就开口了:

“站住!都不准走!

四丫头,你果然是一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不把我当回事倒也罢了。我也懒得跟你一个孩子计较。

可是你爹在这里,你爷你奶在这里,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想走?”

姜英秀慢慢地转过身,一脸微笑:

“你不是说了,我爹在这里,我爷我奶在这里。

既然我爹、我爷、我奶,这些至亲至近的人都在这里,那我还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许玉莲被堵得哑口无言,很生气地给了姜大地一个肘击。

姜大地“哎哟”一声,没忍住,叫出了声儿。

姜英秀递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儿,赤裸裸地盯住了姜大地:

“爹,你这夫纲有点儿不振啊!”

姜英秀无视了许玉莲气得铁青的脸色,重申了一句:

“既然这里也没啥事儿,我们就回去了。爷、奶,有空来我们家串门儿啊。我给你们洗冻大柿子吃。”

冻大柿子是姜英秀原身最爱的一味冻货,小时候有一回还因为这个跟四宝掐架来着。

虽然那时候俩人其实实力差不多,算得上旗鼓相当,不过当初姜老太太实在是忒偏心,明目张胆地帮着四宝打姜英秀,导致姜英秀的原身遭遇了一次永生难忘的惨败。

这事儿姜家人都是知道的,虽然没人把它放在心上。

但是此刻姜英秀提到了请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吃冻大柿子,两个老人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当初那一幕。

姜老爷子觉得有点儿臊得慌,这四丫头,明摆着是叫自己没事儿没过去晃悠啊!

姜老太太却不这么想,她觉得四丫头这孩子,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一口儿,竟然还叫自己去吃,说明这娃还是孝顺的。

说到底,还是沈春柳那个蔫嘎咕咚坏的女人在背后捅咕的!

在沈春柳和许玉莲之间,姜老太太是无论如何一定会选择许玉莲的。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说不清。

沈春柳性格十分绵软,时时处处任凭姜老太太揉捏,结果姜老太太反而更加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沈春柳。

姜老太太一方面觉得沈春柳软弱可欺,一方面觉得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像她表面上那么善良,必然在暗地里憋着坏呢!

许玉莲外表柔弱,实际上骨子里却很坚强。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止一次用各种方式反抗姜老太太的“统治”,姜老太太偏偏看她顺眼。

虽然近期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已经愈演愈烈了,但是在姜老太太心里,除了极个别的时候,依然觉得自己这个侄女要比沈春柳强百套。

这会儿,见到乖孙女眼瞅着就要带着自己最讨厌的女人扬长而去了,顿时有几分不爽。

她虽然明知姜英秀跟许玉莲不对付,却故意忽略了这一点,出言相帮:

“四丫头,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回家干啥?这边的事儿还没办完呢!”

姜英秀原地站定,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奶,刚才我问你们有啥事儿,你们都没人吱声,我还以为啥事儿都没有呢。既然有事儿,刚才我问的时候,你咋不说呢?不过看在你是我亲奶的份上,有啥事儿,你想说就说吧,我先听听。”

“内个……”

姜老太太又迟疑起来。

姜英秀有点郁闷,拿玻璃盖想都知道,一准没啥好事儿。

刚才自己进来那会儿,一看沈春柳的表情就知道,一准是姜家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而且这幺蛾子,很大概率跟许玉莲那个女人有关。

虽然自己想不到是什么类型的幺蛾子,但是十有八九,不是啥好事儿。

姜老太太一脸犹豫,她想说,但是又有点儿不敢。

之前拿在沈春柳面前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只觉得理直气壮。但是不知为什么,有点儿不敢在姜英秀面前说出口。

不过,没等姜老太太犹豫完,两个陌生男人之中的一个,就不满地扯了扯杨媒婆的袖子:

“杨嫂子,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吧。你是打量着我们哥俩儿都是心眼儿好,好糊弄的主儿?”

另一个也附和道:

“杨嫂子,这么重要的内情,你之前咋不说清楚?这谁家的闺女还能替当娘的当家了?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第727章

第727章

姜老太太迟迟不肯吭声,杨媒婆却不停滴挪动过来又挪动过去,脸色也变了,简直有几分如坐针毡的意思。

姜英秀双眼微微眯起,一双眼睛盯住了杨媒婆的那张皱巴巴的脸皮。

杨媒婆被姜英秀看得很有压力,突然把嘴巴凑到两个陌生人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不料陌生人却不依不饶:

“那可不行。

这事儿,你事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咋地,看着我们兄弟好说话,溜我们玩呢?

这钱我们可是已经出了。

你一次次地要布料、要鸡蛋、要红糖、要小米,你要啥我们兄弟没给你整到位?

到了到了一句不好办就想打发我们哥儿俩了?

少跟我玩这个哩根楞!好办难办,你今儿个都得给我们办了。

你要是实在办不了,那就把我们哥俩搭给你的钱、粮票和东西,一样一样都给我们退回来!少一样也别怪我们哥俩儿不客气,给你腿打折都是轻滴!”

两个陌生男人长相普普通通,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吓人,不过姜英秀却能听得出这种轻描淡写之下的认真。

她瞄了一眼两个男人的手,骨架粗大,布满老茧。

比一般干农活的男人更加粗糙。

说不定是矿工?

不过,不管这俩人是干啥的,都跟自家人没关系。

他们要是敢说这两个货是给姜老太太张罗着给六丫、八丫介绍的对象,今儿个自己就把这儿拆了!

还有那个杨媒婆,务必把她腿打折!

看她还敢不敢蹚这一摊子浑水!

看来之前还是揍得轻了!

姜英秀冷冷地瞪了一眼杨媒婆,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拉着沈春柳准备离开。

杨媒婆被姜英秀那一眼看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自己个儿怎么忘了这个杀星的死德行!

完全不懂啥叫尊老爱幼,更不知道啥叫人际关系,她说要打人,就真的会打人,一秒钟都不带耽搁地!

九丫这会儿已经按捺不住了,凑到姜英秀耳边,低声地把刚刚的情况说了。

姜英秀听了,脸色越来越森寒,原来这媒婆竟然不是冲着六丫和八丫来的!

姜英秀深吸了一口气,却只说了句:

“回家!”

紧紧地握住了沈春柳的手,就准备往外走。

许玉莲又忍不住了:

“四丫头,你给我回来!”

姜英秀头都没回:

“回来干啥?找你算账啊?”

许玉莲气得直跺脚,然后突然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姜大地怀里,脸色也变得煞白:

“大地,我,我肚子疼……四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姜大地立马慌了手脚:

“哎呀,玉莲,你不要吓我啊!内个谁,四丫头,赶紧去请雷七奶奶!麻溜滴快去!”

沈春柳迟疑了,姜英秀却拉着她继续往外走,脚下一步都没停:

“你这里一屋子人,谁不能去,干啥非得支使我啊?我这忙着呢!

我好心提醒你,你要是不想耽误事儿的话,还是赶紧借个车,送你的亲亲表妹到县里大医院去看病吧。

雷七奶奶早就不出诊了,给多少钱人家也不带来滴。

雷爱国跟村里的几个大学生都去镇上参加桦树林中学的同学聚会去了。六丫和八丫今儿个也去了。他们还要去同学家玩呢。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姜大地很生气,大概也是当着外人的面没面子了:

“你这破孩子,咋这么不孝顺?我支使你咋地了?我是你爹,咋就不能支使你了?”

姜英秀从鼻子底下哼了一声,算是给了姜大地个面子,投过去两枚地道的卫生球:

“哼!你有本事娶媳妇儿,有本事自己折腾去啊!

支使别人算怎么回事儿?

你媳妇儿要是就跟你撒撒娇,我在里头掺和算怎么回事儿?

你媳妇儿要是真有啥毛病了,你这会儿不紧着送医院,还有工夫跟我搁这儿闲磕牙?”

姜大地被姜英秀噎得说不出话来,怀里的许玉莲恨得牙痒痒,姜大地看到了她那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还听到了她牙齿的咯咯声,顿时急了:

“内个啥,四丫头,你三婶儿这脸色儿都不对了,你赶紧帮个忙吧,算爹求你了行不?”

姜英秀不为所动:

“我不管。你找谁都成,就是别找我。

就你们两口子干出来的这破事儿,我没动手,就算是看在你是我亲爹的面子上了。

换个人你试试,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然后拍了拍七宝和九丫:

“你俩赶紧陪着咱娘回家去。这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还不赶紧走,看再赖上咱们!到时候可就撕撸不开了!”

七宝和九丫十分配合,异口同声地答应了:“哎!”

声音响亮又清脆,俩人一左一右,扯着有几分抹不开面子、还想要帮忙救人的沈春柳,急急忙忙地走了。

姜英秀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跟在他们身后,摆出来一副断后的架势。

姜家人都了解姜英秀的性格,谁也没敢吭声。

宋三斗他们不免觉得有几分尴尬。

今儿个这事儿,他们来之前,其实是不知详情的。到了之后一听,真是觉得姜家人有点儿欺人太甚了。

可是这毕竟是姜家人的家务事,他们也只能劝两句,却没有立场掺和得太深。

姜英秀来了,似乎是要兴师问罪,他们也都没好意思接茬。

姜英秀在孩子们之间的名声,他们也是知道几分的。

村里的熊孩子们,谁都不怵,就怵她姜英秀一个,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丫头可真是个六亲不认、谁的面子都不卖的主儿!

最关键的是,她一个还没定亲的小丫头片子,那会儿才多大啊?就能干出来一大早、堵人家两口子的被窝儿,把董大宝夫妻俩硬是光溜溜一丝不挂地从被窝里拎出来,扔到大队部去示众的事儿来……

这说明啥?

说明她既虎又彪啊!

她要是真犯起混来,自己是管还是不管?

要打打不过!

要骂骂不赢!

自己把自己的面子丢在这,要是再想捡起来,可就难了!

再说了,为了老姜家人的家务事儿,把自己这个大队长的官威折进去,多不值当?

万一真把她惹急了,平常逢年过节、隔三差五给自家媳妇儿的那些礼物,可就都没影了。

倒不是说自己贪图这个,问题是自己媳妇儿,她就好这么个面子啊!为了姜家人得罪自己媳妇儿?可拉倒吧!

陌生男人中比较年轻的那个,却忍不住开口了:

“内丫头片子,等会儿!先别走!你怎么说话呢?”

第728章

第728章

屋里的空气忽然寂静了短短的一瞬。

姜英秀头都没回:

“你算哪根葱?”

陌生男人被噎得更生气了:

“嘿,我个暴脾气!你们家人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

姜英秀挥挥手让两个小的把沈春柳赶紧送回家:

“你俩麻溜地把咱娘送回去,别把她吓着。

要是想看热闹你俩就快点回来。

其实不回来也行,省得崩身上血。”

现场众人听了这番话,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丫头可真敢说!

不过,两个陌生男人不知姜英秀的底细,杨媒婆却是领教过姜英秀的本事的。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打哆嗦。

陌生男人之中年纪大些的那个忍不住问道:

“杨嫂子,你这是咋地了?打摆子么?”

说着还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好像怕被她传染了似的。

杨媒婆连吓带气,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声音也跟身体一样,一个劲儿地跟着打哆嗦:

“你、你俩、可、可别、可别、别、惹事,她……她那么、嚣、嚣张,这要是打、打、打起来了,就、就麻烦了!”

陌生男人两兄弟对视了一眼:

“嚣张怕啥?论嚣张,我们哥俩可没服过谁!”

这对兄弟一个叫付宝国,一个叫付建国,俩人都是邻县煤矿上的工人。

因为兄弟俩都脾气暴躁,一直娶不到媳妇儿。

老大前些年给了杨媒婆很多好处,求了她好几回,杨媒婆拿糖拿够了,到底给他说了一门亲事。

没成想这家伙从介绍、相看,到婚后,拢共只伪装了不到三个月,就逐步露出来了本来面目。

每天把打老婆当必修课。

一天不打老婆,就混身不舒服。

这样的人,在本省是很被人鄙视的。

虽然本省也认为闺女是别人家的人,而难免有几分重男轻女。但是闺女嫁到别人家,是别人家的人,媳妇儿娶进自己家,那就是自己家的人了啊!

打老婆的男人,普遍被认为是没本事的窝囊废。

因为在外头没章程,有能水不往外人身上使,专拿自己人泻火。

这不是窝里横的窝囊废是啥?

付家两兄弟的口碑愈发下降了一个档次。

后来付老大的媳妇儿受不了了,在有一次被打断了三根肋骨送到县医院急救之后,坚决要跟付老大离婚。

付老大不乐意,当场就要抬手再打。结果被医生护士给拦了下来。

再打可就出人命了。把人打死在医院,医院不得粘包啊!

医生和护士不仅把他拦了下来,还话里话外把他一顿损。

付老大的媳妇儿在医院住了几天,等到能下床了,就拖了病友家属给自己娘家捎了信儿,然后在娘家人的帮助下逃走了。

倒是没接着离婚,而是直接不知所踪,不知被她娘家人给送到啥地方去了。

付老大和付老二在医院闹了一场,医院报了警,然后这哥俩就被带到派出所批评教育了一顿。

付家兄弟出来以后,倒是老实多了。

不过这个老实,也是相对的。只是学会了看人下菜碟而已。

对于医院、学校之类的公家单位,他们是再也不敢招惹了。

但是对于一般老百姓,老弱妇孺之类,那要是逮着机会,都是能多欺负两下,就多欺负两下。

这回被姜英秀这句毫不客气的话一堵,也顾不得其他人的奇怪脸色,和这里不是自己的主场了。他们就想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当然,被小丫头挑衅了,其只是一方面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是,今天他们可是来相亲的。

而这个相亲的对象,恰好就是沈春柳。

倘若被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给搅和黄了,他们钱也花了,孙子也装了,结果啥收获都没有,岂不是鸡飞蛋打?

说啥也不能让这丫头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

哥俩对了个眼神儿,就不约而同地起了身。

……

这个损主意,其实是许玉莲出的。

只不过,她只是在姜老太太和姜大地面前吹耳旁风,并没有明目张胆地亲自上阵。也没有直接把这个主意说出来,而是引导姜大地自己去想。

姜大地给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带回了姜英秀的回复,姜老爷子沉默了很久,没说什么。姜老太太却觉得十分不满意。

但是她如果看一个人顺眼,就会怎么看她怎么顺眼;而如果看一个人不顺眼,就会随心所欲地往这个人头上甩锅。

就像这件事,明明是姜英秀出的主意,而且是坦坦荡荡、当面锣对面鼓地跟姜大地当面说清楚了的。姜家老太太就硬是能把这口锅扣到沈春柳头上。

“要不是有那个女人在这里头瞎掺和,我的乖孙能说出这种不孝顺的话来?”

许玉莲深深了解姜老太太的脾气,也就没有试图去戳破她看姜英秀的八百倍滤镜,反而逮住沈春柳这个突破口来下手:

“要我看,四丫头她娘这么做,也不能说她一点儿都没有道理。

大年三十儿算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日子了。

咱们一家人都团聚了,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块堆儿过年;她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儿,孤孤单单地守岁。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不是?”

说完,还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唉……大地,我看沈姐姐,八成是心里还有你呀。

要不然,她这个岁数也不算多老,孩子们也都大了,不需要她寸步不离地守着。

她怎么就能耐得住寂寞,忍得住不再走一步呢?”

这话说了出来,姜大地急忙撇清外加表忠心:

“那不能。再说了,你管她咋想滴干啥?我可不管她心里头有谁,天地良心,我这心里,可只有你一个。”

姜老太太听了这话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脸色黑得跟锅底差不多。

许玉莲这个小婊砸,这是唯恐自己不知道他们夫妻恩爱是吧?知道你已经把我儿子拿捏住了,可是你竟然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感情我看着亲姑侄的面子上,没下狠手收拾你,就让你轻狂得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是吧?

不过,这许玉莲不是省油的灯,那沈春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凭什么惦记我儿子?

等我找人把她嫁出去,就省心了!

诶,早怎么没想到呢?

要是早点把这个祸害嫁出去,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只要她再走一步,嫁到别人家去,就彻彻底底跟我们老姜家没关系了!到时候,我姜家的子孙,就一准儿还得回到我姜家来。

过年过节的,福生也不会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觉得人不齐全了!

姜老太太这么一想,顿时就定下了计策,去找了杨媒婆。

第729章

第729章

恰好那边付家老大的媳妇儿跑了,兄弟俩又过上了下工回家也吃不上一口热乎饭,衣衫破了也没人缝补的苦日子。

吃过付家老大媳妇儿做的顿顿不重样的饭菜,而且吃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把嘴巴养刁了。

现在再让他们吃自己那跟烀猪食一样的手艺,这哥俩心里的滋味,别提多郁闷了。

这日子,可真特么不是人过的!

为了这个,付家老大还厚着脸皮,拎着半斤猪头肉,一匣子炉果,两瓶烧刀子,一匹毛青布,去了一趟老丈人家赔礼认错。

只是被老丈人给打出来了。

老丈人家儿子多,都用不着老丈人亲自动手,就够他们哥俩喝一壶的了。

老丈人的铁拳把付老大打急眼了,他刚抬起手来想要还手,就想起来不对,自己是来赔礼道歉的,又把手放下了。

结果被大舅哥看见了,顿时就怒了。

“这王八犊子敢打咱爹!”

大舅哥小舅子打得比老丈人还狠。老丈人倒不是不舍得下手,主要是岁数大了,力气就不如年轻的时候。

付家老大这孙子装到一半儿就装不下去了。

果断还手。

奈何战力差距过大。兵力更是没法跟敌方比。

付家兄弟两个一起上,也没有打过老丈人家那八个大舅哥小舅子联手。

而且,要光是大舅哥和小舅子,可能还不那么憋屈。

大舅哥媳妇儿和小舅子媳妇儿竟然也拎着铁锹加入了战团。

付家老大把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老丈人家人这么不好惹,他说什么也不敢欺负自己媳妇儿欺负得那么狠啊!

看着媳妇儿那么软软糯糯的模样,有什么委屈也抹两把眼泪就过去了,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媳妇儿娘家居然是这么个家风。

其实付家兄弟不知道。

付家老大媳妇儿在她娘家就是个异类。

平时被养的娇娇软软的,保护得太过了。哥哥们弟弟们都很彪悍,偏偏她却是个温柔似水的。而且这丫头心思还有点细腻,心理还有点儿脆弱。

要不是付家老大的媳妇儿实在是太爱面子,加上一直跟彪悍的嫂子们性情不投,不好意思跟娘家人倾诉自己受的委屈,也不会被付家老大欺负那么多回。

这趟可好,付家老大也被打折了两条肋骨,付家老二被踩断了脚脖子……哥俩进医院住了半拉月,再也不敢登付家老大的老丈人家门了。

不过神奇的是,两家人竟然都没想起来,应该去公社把离婚手续办了。

两口子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分开了。

反正没孩子,正好老死不相往来。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付家老大虽然不敢再登老丈人的门,也没法把媳妇儿哄骗回来,可这日子却也不能不往下过。

可惜,自打尝过了有媳妇儿管、饭来伸手衣来张口的幸福生活,再过这啥啥都得自己动手的光棍日子,就总觉得差点意思。

哥俩琢磨了好久,最终下定了决心,离了张屠户,还能吃连毛猪?

媳妇儿跑了,咱们就再娶一房媳妇儿!

兄弟俩的钱一直都放在一起花用,上回给哥哥娶了媳妇儿,这回,就改成给弟弟娶吧!

哥俩商量定了,就攒了一阵子钱和粮票,又找上了杨媒婆。

付家老大打老婆太狠的名声在外,被老丈人家的大舅哥小舅子狠削了一顿,是因为啥,也已经传遍了邻县。

当然很快也传到了黑瞎子岭镇。

杨媒婆一开始是不想接这个活儿的。

但是付家两兄弟就跟赖上她了似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能想到的招数,都在她身上用上了。

一边好话说着,钱、粮票、吃食,流水一般送到她手上,远超一般水准的谢媒礼了;

一边还暗戳戳地露出来威胁的态度,暗示杨媒婆如果不接这个活儿,不给他们兄弟再娶上一房媳妇儿,就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就算不打断两根肋骨,也得卸下来一条胳膊一条腿。

兄弟俩说,俩人的钱是放在一起花的。

上回给哥哥娶了媳妇儿,这回就该轮到弟弟了。

不过,娶到家的媳妇儿,也得负责哥哥的饮食起居。

换句话说,哥俩其实不光是想娶个媳妇儿,还想要个尽职尽责的免费保姆。

杨媒婆被付家兄弟逼迫得手足无措,只好一边想主意,一边摆出来拿糖的架势,慢慢磨着他们要东要西。

兄弟俩有求于她,所以一样一样、都按要求给她找来了。

同时也一直不断地给她施加压力,最近更是放下了狠话,让她尽快找合适的人,年前这事儿无论如何得落停!

杨媒婆正犯愁呢,姜家老太太就给她送来了解决方案。

沈春柳,一个被抛弃了的离婚女人。

家里有房子有地,有四个闺女,只一个儿子。而且这儿子年纪还小,不成气候。

杨媒婆走街串巷,家家户户的事儿都多少知道一点儿。

这沈春柳的性子跟面团一样,杨媒婆简直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揉捏的。

这条件,说给付家兄弟,岂不是正合适!

正好,姜家人想让孩子们认祖归宗,把沈春柳光身一个嫁出去。

而付家兄弟都没有孩子。

虽然付家老二还是个青瓜蛋子,娶沈春柳这岁数大了又是个二婚头的女人,似乎有点委屈了。但是沈春柳的儿子,有姜家人接着呢!

沈春柳的闺女,一个个都大了,已经有三个都考上大学到外地念书去了,将来毕业了,国家包分配工作,到时候就算这几个丫头片子不咋孝顺,手指头缝儿里漏点儿出来,就够沈春柳花的了,说不定还有多的,能给付家兄弟花呢!

没有拖油瓶,二婚头跟初婚又有多大差别?再说那付家老二,岁数也不算小了。再拖几年,可就更难娶上媳妇儿了。所以说,他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沈春柳配付家老二,果然十分般配!

这一对,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杨媒婆先是用强大的脑补能力说服了自己,然后又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好处都说给了付家兄弟,最终促成了今儿个的相看。

而姜家老太太拿捏沈春柳拿捏惯了,浑然忘记了沈春柳自打跟姜大地离婚之后,就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任她揉搓的“老三媳妇儿”的事实。

之前姜老太太已经拍着胸脯跟杨媒婆打了包票,还特别申明,只要能尽快把沈春柳在年前嫁出去,必有重谢!

所以这事儿,他们二上就给定下来了。压根儿都没想过,还得问问女方当事人的意见。

第730章

第730章

姜英秀听到钱丽娟来报信,知道姜家人要算计沈春柳,却不知姜家人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把沈春柳喊过来相看,同时逼迫沈春柳把几个有出息的孩子全都还给姜家,就是姜老太太打的如意算盘。

不过对姜老爷子,她说的是,要让沈春柳过来,好好商量商量让几个孩子过年的时候来老宅的事儿。

是以姜老爷子一开始也算是被蒙在鼓里。

当然了,看到了杨媒婆和两个陌生男人,他要是还说自己猜不出来老伴儿的心思,就真的洗不掉装糊涂的嫌疑了。

而宋三斗几个,是被许玉莲派人请过来的。

许玉莲忽悠他们的时候,说的是姜家想让跟了沈春柳走的几个孩子认祖归宗。

话说的好听,宋三斗等人一听就知道,这是看那几个孩子出息了,想要把他们弄回到姜家来。不过,这是姜家人内部的事儿,邀请他们过来,也就是做个见证。

再加上许玉莲给他们都送了礼物,他们自然乐得跑这一趟。

只是,真心没想到,竟然还有想对象这一出!

这事儿闹得,让他们都不知该怎么接茬好了!

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婚姻自由,这可是白纸黑字有据可查的国家政策!

姜家人这是作的不轻啊!

宋三斗几个嘴上虽然没说啥,心里头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几人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见势不妙就得把自己撕撸出来。

咱可是要走仕途的!

跟这种事儿沾上边,这名声得多难听?

谁也没有前后眼。这破事儿,谁知道会不会在将来自己有机会想要往上走两步的时候,成为一个抹不掉的污点?

姜英秀虽然看到了杨媒婆和两个陌生人,但是她压根儿就没往这个方向琢磨。

因为她的思想意识,大部分时候还停留在现代。

姜英秀做梦也想象不到,竟然有人敢大包大揽地替别人安排婚事,还能做到完全无视当事人的想法,连问都不问一声儿。

即便是在婚姻大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也有“初婚由父母、再嫁由自身”的说法。

姜英秀怎么可能想象得到,这都新社会了,竟然还有人的脑回路能坎坷到这种程度?

居然以为不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就能随心所欲地安排人家的婚事?

所以,刚刚听到九丫在她耳边说的时候,她简直快要被气笑了。

转念一想,这种人,跟他们一般见识,简直是降低自己的档次啊。

所以,她打算先把沈春柳送回去,然后回来找姜老爷子谈一谈。

让他管好姜老太太,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同时,也得再警告一下姜大地和许玉莲,如果再敢打沈春柳的主意,她不介意在许玉莲带来的三个拖油瓶身上报复回来。

别看他们现在不堪村里孩子的欺负躲到奶奶家去了。

姜英秀要是想收拾他们,这么点距离,屁事不顶。

再者说了,她要是想收拾谁,还不留证据,简直再容易也没有了。

如果许玉莲忘了她的凶悍,她不介意当场表演个手劈红砖块之类的,让这帮家伙开开眼界,也顺便长长记性。

没成想,还没等到她找好红砖,就有那不怕死的来给她做贡献当免费展示材料了。

姜英秀眯了眯眼睛,让九丫和七宝把沈春柳送回去,还特意跟沈春柳交代了一句:

“娘,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九丫和七宝听话地拉着沈春柳一溜烟跑了。

宋三斗等人想劝劝姜英秀,万一打出血来啥的,这都快过年了,它有点不吉利吧。

可是这理由,心里可以想,嘴上却绝对不能说啊!

瞄了姜英秀好几眼,到底没敢劝。

万一劝了,结果她把炮口调转,把那不要钱的小炮弹一发一发地冲自己轰过来,咋整?

于是几人赶忙绞尽脑汁去找借口,打算脱身。

正好见到娇软地倒在姜大地怀里的许玉莲,姜大地是心急火燎地简直什么也不顾了,想要自己把许玉莲抱起来,却碍着那条残腿,有几分使不上劲儿。

全部心思都集中在那女人身上。就连两个陌生男人放话要教训他闺女,他居然都无动于衷……

宋三斗立马就有了主意:

“那个那个,老三哪,我看四丫头说得对。

你媳妇儿这样子,不送医院可不行啊。

这要是耽搁了,真出了点啥事儿,就算你把肠子都悔青了,那后悔药也没地儿买去啊!

咱们还是抓紧把你媳妇儿送到县医院去吧!

今儿个老彭家的牛车到镇上去了,送他儿子去参加啥同学会,这会儿不知回来了没有。

你安排个人去老彭家看看。

咱们双管齐下,我这边,也去大队部给你赶大队部的驴车准备着吧。”

姜大地当然只有感激的份儿。宋三斗亲口提出要帮忙,还要给他赶车,这是多大的荣耀?

要不是许玉莲正难受着,自己站都站不稳,他都得赶紧过去给宋三斗敬烟。

宋三斗看到了姜大地脸上的感激,心里却有几分鄙夷。

只是他宋三斗是什么人?心思怎么能随随便便摆在明面上?他一脸热情亲切地为了姜大地着想的模样:

“事不宜迟,咱们都赶紧着吧!”

撂下话,转身就跑了。

这速度瞬间提醒了其他几个人,是时候该撤了!

想想也是,虽然姜英秀这几年不怎么打人了,难得看一回这样的热闹。可跟看热闹比起来,更重要的,还是得先把自己摘出来啊!

不然就凭姜英秀那个找后账的执着劲儿,以后被全村人笑话讲究的就不是董大宝两口子了,就该轮到自己头上了!

付家兄弟见了众人纷纷找了借口跑了,心知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姜英秀的战力上去。

只觉得这帮人大概是胆小怕事。

不敢给那丫头出头,又怕被人鄙视,于是纷纷找了借口,躲出去了。

可是不敢管闲事不算啥,这连热闹都不敢看,是怕崩身上血么?

付家兄弟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也轮不到他们想那么多了。

见到他们起身,怒气冲冲地冲了上来,还是兄弟两个一起上。

姜英秀忍不住轻轻战栗。

却不是付家兄弟误以为的恐惧,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感。

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遇到这么积极主动地往她面前凑的傻瓜了。久到她几乎都快忘记了痛快揍人的滋味儿了。

第731章

第731章

付家兄弟长得不算高大,但是毕竟是矿工,身材还算很结实。

两人站在姜英秀面前,就像两头不算胖的熊,站在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面前。

外人看起来,很有压迫感,忍不住要为姜英秀捏一把汗。

姜英秀淡淡地笑了笑:

“你们打定主意了?给你们一次后悔的机会,要不要?”

付家老大看出来姜英秀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以为她的笑容是强装出来的,强撑着想把自己哥俩吓退,不禁露出了一脸有些邪恶的笑:

“你这小丫头,其实是怕了吧?别不承认,不怕你哆嗦啥?来来来,跪下磕两个头,求哥哥饶了你,哥哥就饶了你这一遭!”

付家老二说道:

“现在后悔也晚了。我们这可不是欺负你,是替你爹娘教育教育你。我们哥俩就是想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大人的事儿,小孩少插嘴!”

姜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

“我看谁敢撒野!”

不过这话只说出来一半,说到了“我看谁……”就被姜老太太一把捂住了嘴:

“看把你能滴!多大岁数了还以为自己个儿跟年轻人一样涅?你别说话,放着我来!”

杨媒婆已经瑟缩着躲到了墙角。

她忍不住轻轻滴给自己脸上来了两巴掌:

“怎么就不长记性涅?上回不都发誓再也不登姜家门了么?这下惨了吧?这丫头是那好惹的?我让你不长记性!”

付家兄弟也没把姜老爷子姜老太太放在眼里,径直捏起了拳头,冲着姜英秀脸上打去。

姜英秀轻轻滴叹息了一声,你们哥俩这送脸下乡团,竟然这么爱岗敬业,我不出手,实在对不起你们啊!

付家兄弟听到了姜英秀的叹息,也看到了姜英秀眼里的怜悯,后脊梁不知怎么地掠过一丝寒意,心中不由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这丫头该不会是被吓成傻子了吧?竟然对自己兄弟俩露出来那种表情?难道是怕我们哥俩不舍得使劲儿啊?”

他们刚刚出拳气势很足,但是其实是留了好几分力气的。

但是自打看到了姜英秀那个深深怜悯的眼神,不由得怒火中烧起来,忍不住临时又加了两分力气。

然后他们就惊诧地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在空中拐了个弯,落到了自家亲兄弟的脸上。

拳头跟兄弟的脸颊亲密无间地碰到了一起。

兄弟的头歪了一下。

与此同时,自己也一阵脸疼,脑袋都被打偏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们根本没看清这是怎么发生的。

那丫头好像根本连动都没动……

姜英秀确实没动。

她没闪没躲,也没有伸手还击。

只是轻轻滴抛出了两根意识力的绳索,拴住了对面两只傻鸟的胳膊,然后轻轻一拉。

兄弟俩的拳头就都不由自主地拐了个弯。

落在了自家人脸上。

之前付家两兄弟是直直地冲过来的,冲到距离姜英秀很近才停下。

三人之间站得很近。

别人也没来得及看清楚姜英秀到底做了什么。

就看到这哥俩竟然自己打起来了,顿时都张大了嘴巴。

杨媒婆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别过脸,不敢再看。

姜老太太吃惊地松开了捂着姜老爷子嘴巴的手。

许玉莲更是站直了身子,连之前生气时候那一阵莫名的疼痛和眩晕感都忘到了脑后。

这怎么可能?

这两人不是要教训姜英秀么?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这姜英秀怎么这么邪门?

想到邪门,许玉莲心中忽然一惊。

她蓦地想起,当初自己曾经亲眼看到这丫头在院子里消失了。

凭空消失。

当时吓得她一颗心砰砰直蹦,连话都不会说了。

缓了好几天,都不敢跟姜英秀面对面。

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竟然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偏偏想起去招惹沈春柳了?

许玉莲心里悔不当初,脸色也跟着变得惨白,腹内一阵隐痛,忍不住也“哎哟”叫出了声儿。

姜大地心更慌了,赶紧扶着她往炕头走:

“你先上炕头暖和暖和,是不是在地上站着这半天着凉了?我去看看车咋还没来。你稍微忍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然而许玉莲紧紧地抓住了姜大地的手不松开:

“大地,别走,千万别走……”

她哪里是舍不得姜大地?

她是真心害怕啊!

怕姜英秀收拾完了那俩老爷们儿,再把她胖揍一顿!

这些日子,自己的身子似乎出了什么毛病了。动不动这里疼那里疼,还头晕脑胀的,哪里禁得起那死丫头一顿拳头?

许玉莲心里害怕,抓着姜大地的手就很用力。

她表现出来的柔弱和依赖,再配上她那苍白的脸色和一脑门子汗,让姜大地心头,顿时犹如被许多根羽毛拂过,酸酸软软,又痛又痒。

两人的动静不算太小,自然难逃落进姜老太太眼里的厄运。

姜老太太郁闷坏了,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姜老爷子这会儿很生气。听到这一声儿“哼”,就更来气了!

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他实在不乐意跟姜老太太吵起来,让人看了笑话。

虽然今儿个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老姜家都成了旁人眼里的大笑话。

这个哑巴亏,吃得他灰头土脸。却还得硬着头皮、捏着鼻子,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地、无声无息地把这个委屈咽下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那两个在自家地盘上撒野的混人,哥俩一起上,也不是自家孙女的对手。

自家孙女,怕是真得了大仙喜欢了。

他还记着当初姜英秀做“大仙侍童”,背着人悄悄在仓房里供奉大仙牌位的事儿呢。

那时候,供奉大仙的东西,总是不翼而飞。

他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姜英秀这个孙女在偷吃。

但是有好几回,供品刚刚摆上供桌,就没了。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这要不是大仙显灵了,哪有可能?

后来孙女不再供奉大仙了,大仙就再也没有来过。

供桌上的供品,再也没有在人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过。放凉了、落灰了,还是一动不动,放上去什么样,端下来还是什么样。

后来倒也消失过一两回。当初他还颇为欣喜,以为是不是大仙又回来了?

结果,暗中观察却发现,大仙没来,偷吃的耗子倒是来得很频繁……

姜老爷子越想,越觉得姜英秀是真的被大仙点拨过了。

说不定还得了别的什么好处,不然怎么解释她的力气越来越大,脑子也越来越活泛?

姜老爷子还没有想完,就听到“噗通”、“噗通”两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嚯!

第732章

第732章

只见那付家兄弟两个,都已经鼻青脸肿,摔在地下,一脸的惊愕不敢置信。看着面前的窈窕少女,又是疑惑,又是愤怒。

不过,没过多大会儿功夫,两人就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冲着姜英秀饿虎扑羊一般扑了过去。

姜英秀稳稳地站在原地。

不躲不闪。

等到两人扑到自己面前,轻轻一抬脚,“啪嗒”,踹飞了一个。

与此同时,缓缓抬起一只手,平平地推出去一掌。

姜英秀的小手纤细白嫩,平平稳稳地推出去,看起来又慢,又没有力量。

但是这一掌打到人身上,竟然又“啪嗒”飞出去一个。

被踹飞的付家老大,做梦也没想到,那看起来轻轻的一脚,竟然有那么大的力量。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扭曲成了一团,不知是不是受了内伤。

而被拍飞了的付家老二,更是没有想到,打到自己身上那轻飘飘的一巴掌,差点就让他吐血。

如今一口淤血堵在心口的位置,不上不下,让他难受极了,眼泪都憋下来了。

姜家的堂屋面积不算小,付家兄弟两人的身子就像两块被扔出去的小石头一般,从地当间直接冲着山墙就直直地飞了过去,一直到撞到山墙,才停了下来。

撞到山墙上,砰砰作响,直撞得整个屋子都颤了两颤,房梁上的灰扑簌簌地落了一炕一地,这才噗通一声,掉下地来。摔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飞出去,相差还不到半秒。

姜英秀这一脚、一掌,时间拿捏得那叫一个精准。

众人都惊呆了,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虽然他们都知道姜英秀很凶残,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凶残。

大概是因为她出去念书,很久没回来了,而且这几年她也没发作过几回,平常日子见到大家伙儿,还笑呵呵地打招呼。

那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总是一副阳光灿烂的笑模样,就算明知道这家伙很凶残,平时她不发飙的时候,谁又想得起来这一茬?

房间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更衬得付家兄弟两人的呻吟声格外清晰。

紧接着有一阵上下牙彼此碰撞的嘚嘚声,打破了寂静。

姜英秀顺着声音望过去,杨媒婆缩在墙角,把自己蜷成一团,浑身颤抖,牙齿也在不停地打战。

姜英秀冲她望过来,她更害怕了,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睛里全是恐惧和求饶。

姜英秀顿了顿,声音请起来十分平静,但是轻描淡写的内容,却让当事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是不是上回我下手太轻了,所以你就记不住我说过的话啊?竟然敢算计到我家人头上来了?你说说今儿个,你是留下一条腿,还是留下一只手?”

杨媒婆“哇”地一声大哭出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也被她找回来了,只是说话夹杂着哭声,仿佛嘴里含着块糖球,让人听起来很难分辨:

“求求你高抬贵手,老婆子再也不敢了……我要再敢来杨树沟子村,让我天打五雷轰!”

姜英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几秒钟,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看到她那副可怜相,顿觉意兴阑珊,摆摆手,让她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

“记性再不好,也别忘了今儿个说过的话。要不然,后果你自己清楚!

还不快滚,等着过年哪?”

杨媒婆听了这话,顿时如蒙大赦,撒腿就往外跑。但是腿已经吓得软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就站不起来,但是杨媒婆逃跑心切,干脆手脚并用,着急忙慌地往外爬。

一路爬,一路抽抽噎噎地哭。

杨媒婆这个样子,让众人看着都觉得有几分心酸。

许玉莲和姜老太太尤甚。

都觉得姜英秀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对别人逼迫得太凶太狠。

可是这两人不知不觉地也都在打哆嗦,心里虽然满是不爽,嘴上却不敢吱声。

姜英秀看了看山墙根底下的付家兄弟。

两人面露凶光,可惜虽然一直在死命挣扎,一时半会儿的,却也爬不起来。

刚才姜英秀用了五成力气。

足够一般人喝一壶的了。

姜英秀缓缓地向两人走过去,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两人微微一笑:

“还想再打吗?”

两个人一脸愤恨地瞪着姜英秀,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往外喷气,没有回答。

姜英秀点点头:

“明白了,还没打够啊。”

她轻轻地抬起一只脚,众人鸦雀无声,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只脚上。

这只纤细优美的脚上,穿的是沈春柳给她做的棉鞋,做得很精致很用心,纯手工的千层底,白色的边线,烫绒的鞋面。

这种手工布鞋,跟皮棉鞋比起来,要软和多了。

姜英秀探出脚尖,轻轻一踢,付家老大简直跟个足球遇到了足球运动员一样,被轻轻松松地一脚颠了起来,飞到半空,撞到山墙上,又反弹回来,撞向姜英秀。

姜英秀在他快要撞到自己的时候,又踢了他一脚。

付家老大就再次像个皮球一样,飞上了半空,撞向了山墙,然后又反弹回来。

……

如是重复了几次,直到付家老大出气多进气少了,姜英秀才停下。

现场众人发出一阵又一阵倒吸一口冷气的嘶嘶声。

姜英秀再次微微一笑:

“还想继续打吗?”

付家老大算得上是遍体鳞伤,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而且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晕倒,能强撑着憋住一口气,不呻吟出声,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

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却是心塞。

今儿个丢的这面子,这是被人家按在地上,踩得稀碎啊!拿着放大镜找也捡不起来了!

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跟别人家的姑娘没什么两样,这小肩膀还更纤细几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狠角色!

搞不好是个身怀绝技的练家子!

付家老二虽然依然控制不住愤恨的目光,却是个识时务的,急忙接话: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同时一低头,咬了咬牙,积极认错:

“今儿个这事儿是我们错了!姑奶奶,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哥俩吧!我们哥俩其实也不是坏人,就是太心急娶媳妇儿了,怕你拦在里头,耽误我们的婚事,这才犯了混……”

求饶的话说着说着,音量就逐步低了下去。

那姿态和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心虚。

大概是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到底没办法解释他们兄弟俩的欺软怕硬。

姜英秀凝视了两人半晌,终于开口:

“那好。你们走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更不要来骚扰我家人。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第733章

第733章

姜英秀说完,淡淡地笑了笑,对着整个房间环视了一圈,还特意冲着姜老太太和许玉莲两人,分外甜美地笑了一下。

笑完了,她就走了。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

许玉莲只觉得心脏忽悠一下,差点没晕过去。好在她是躺在炕上,即便晕过去也不至于摔倒在地。

姜大地去找车了,刚才她那么求他,他都没有留下来……虽然明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为了自己着想,许玉莲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尤其是这会儿,她心里有鬼,见着姜英秀那个笑脸,就觉得分外恐怖。可是姜大地不在,她根本连个抓手都没有。

这让她又觉得委屈,又生了几分怨怼。

不只是姜大地没回来,就连之前说要帮忙、急急忙忙就冲出门去的宋三斗等人,也迟迟没有再出现。

许玉莲忍不住胡思乱想,莫非姜大地是心疼钱了,不想带自己去县里看病了?

……

姜老太太再次一把抓住了姜老爷子,用一只手紧紧地搂住了姜老爷子的胳膊不撒手,一边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抚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

要说姜英秀这丫头,平时也会对人笑,也会笑得很开,露出来一嘴小白牙。

但是吧……

这么刚刚把俩大老爷们踹飞了,然后跟踢皮球似的踢着玩儿,然后再对你笑……

明明还是那张笑脸,这感觉怎么就那么瘆得慌呢?

姜老太太不知自己这是心虚。

她算计沈春柳的事儿,不怕姜大地知道,却很怕姜英秀知道。

毕竟在这个四丫头心里,姜大地和她自己加起来,也没有沈春柳的分量重。

是的,她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是她还是看姜英秀顺眼。

总觉得这娃是个乖孙。

也不知这滤镜是哪里来的!

仔细回忆回忆,似乎就是那天晚上吧。

姜老爷子听说了沈春柳家的四丫、六丫、八丫都考上了大学,然后晚上就不用人劝,自己喝了一壶白酒。

醉了,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唱。

又是嚷嚷姜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光宗耀祖了,又是抱怨为什么三个都是丫头片子,就没有一个带把儿的……

一直到后半夜三点多才睡,可是把自己个儿折腾得不轻。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姜老太太就看姜英秀越来越顺眼了……

虽然她会抱怨丫头片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都是人家的人,还不是便宜了别人,但是心里头,看待这几个丫头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就换了一种眼光。

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一贯觉得念书没有什么用。前些年看到那些被下放的文化人,她就更是这么想了。

可是当年她小的时候,爹娘还在世,她家的日子还过得很光鲜的时候,她也见过读书好的年轻人中举做官,心里也知道这是好事。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这些朗朗上口的句子,连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的孙女,如今也出门去念大书了……

唉,这沈春柳原来生了九丫以后,一直病病歪歪的,离了姜家门,成了下堂妇,现在怎么还身子骨越来越结实了呢?

要是世上没有沈春柳这个碍事的女人该多好啊!

……

姜老太太一脸担心害怕,紧紧地抓着姜老爷子,虽然脑子里一直在跑神,手上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

姜老爷子看着她那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模样,忍不住就想起来了两人年轻时候的日子,还有那些一起吃过的苦,一起受过的罪,于是就不忍心苛责这个老妻。

虽然今儿个这个事儿,姜老太太错得离谱。

但是她已经受到了惊吓,估计能安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姜老爷子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下了即将出口的呵斥。

唉,老话说得好,当面教子、背后教妻。芳泠不懂这里头的利害,自己慢慢教给她吧!

付家兄弟瘫软在地,见到姜英秀竟然就那么径直离开了,顿时也心生去意。

付家老二比付家老大伤得轻,他率先挣扎着爬了起来,把自家哥哥扶了起来,然后搀着自己的哥哥,慢吞吞、一瘸一拐、姿势怪异地走出了姜家老宅。

他们哥俩算是知道了姜英秀有多不好惹,不敢再打姜家人的主意,跟沈春柳相亲的事情,也就这么算了。

但是他们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钱,装了不少孙子,结果竟然还是没有娶到媳妇儿,而且还被狠狠地胖揍了一顿,既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又怎么能不恼怒?

最终所有的怒火,都冲着杨媒婆去了。

虽然杨媒婆已经先他们兄弟一步跑掉了,但是她就算躲出去避祸,也不可能一直不回家。

他们哥俩可不止一回上杨媒婆家里去给她送这送那了。

不光知道杨媒婆家的大门朝哪开,甚至连她家里有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倒是一点儿都不用担心找不到人负责。

再者说了,他们哥俩主要目的是要娶个知疼知热、勤快能干的媳妇儿。

这家娶不成,那再换一家就是了。

他们兄弟就不信了,这世上,还能家家户户都有这么妖孽的丫头片子?

只不过,这顿揍不能白挨。

在这找不回来场子,从杨媒婆那儿也得找补回来!

要不是她鼓唇弄舌,把这一家跟他们相看的那个女人说得这么好那么好,他们也不至于折腾这一趟,更不至于受了这么一番大罪!

矿上忙得很,他们请假出来一趟可不容易。

大哥身上的伤,还不知几时能好。

这因为打架斗殴养病耽误了工,万一影响了生产进度,扣工资扣奖金评劳模评先进都没戏不说,搞不好说不定还得丢了工作,或者把正式工的编制赔进去,变成临时工!

付家老二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心里几乎把杨媒婆恨到了骨头里。

恨得他都忍不住磨牙。

付家兄弟两人身上倒是都不缺钱。

两人走到镇上就出了高价雇了一辆车,回了矿上。

不过付家老大到了矿上就发起了高烧,自然是不能下井了。

付家老二找了一个工友的家属帮忙照看哥哥,自己忍着疼痛坚持下井了。

兄弟俩如果都撂倒了,都丢了工作,以后拿什么过日子?

……

姜英秀对姜家老宅后来发生了什么不感兴趣。

她意兴阑珊地回了自己家。

心中想着,必须得找个机会跟姜老爷子好好谈一谈,得让他管好了姜家人,尤其是姜老太太和姜大地,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沈春柳那个性子,自己在家还好说,自己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她身边只一个九丫,一个七宝,关键时刻能顶什么用?

第734章

第734章

这一场风波,到底还是过去了。

罪魁祸首姜老太太和许玉莲,两人竟然都没有被秋后算账。

姜老太太受到了这么一场惊吓,那恶劣的脾气竟然一下子收敛了很多,每天只要没有谁惹到她,基本上能消消停停地过日子了。

当然,万一有人惹到她头上,尤其是自家晚辈,有了能撒泼耍赖骂人的机会,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就是了。

姜大地冰天雪地里跑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谁来给他帮忙。最后还是跑到大队部找到了大队部的驴车,宋三斗却早已回家了,毕竟当初他说赶驴车只是给自己脱身找的借口而已。

倘或换了别人家,宋三斗大概还会做戏做全套,可是对姜大地,他实在没有那个耐心烦儿。

沈春柳确实是黄脸婆了,年轻时候本来就没多少姿色,这上了岁数,那要个没个,要样没样,真是没啥看头。

可是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生了五个孩子,三个考上大学的,这份本事,十里八村,有谁比得上?

放着这样的好媳妇儿不要,非得拧着离婚,把好孩子都赶出去了,然后看人家出息了,又巴巴地认亲,想把孩子们认回来,同时把人家娘一脚踹开……

宋三斗是真心整不明白,姜大地这脸皮、这心眼儿,到底都是怎么长的呢?

难道都就饭吃了?

姜大地再傻这会儿也知道宋三斗把他给涮了,但是他不敢说宋三斗什么,径自跟谢会计打了招呼,借了驴车,忙忙叨叨地把许玉莲送到了县上的医院。

姜大地到家的时候,一屋子人都散尽了。

许玉莲半晕不晕地躺在炕头上,疼出来一脑门虚汗。

姜大地急坏了,给驴车上铺了两床被子,又给许玉莲围上一床,亲自赶着驴车出发了。

半夜里突然下起了雪,路滑天冷,北风呼啸,姜大地的那条伤腿又疼又酸,断骨的位置直透风。他咬紧了牙关,没有叫苦,一直挥着鞭子抽打那头拉车的驴。

驴很生气,半路上撂了橛子,掀翻了驴车,把许玉莲和姜大地都给摔到了地上。

许玉莲垫着被子倒还好些,摔了这一下,也没有受伤。

然而驴车砸在了姜大地那条伤腿上,姜大地疼得冷汗直冒,嗓子里的呻吟声已经根本忍不住了。他在寒冰刺骨的地上躺了半晌,一直起不来。

万幸的是,他们是在镇上的大路上翻车的。

遇上一辆路过的卡车,拉了一车棉胎和两个押车的工人,发现他们翻车挡在路中间,要不是刹车及时,差点就把他们给撞飞了。

这下他们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卡车上的工人把他们救了起来,热心的司机还顺便把他们送去了医院。就连那辆翻到的驴车,都帮他们送回了杨树沟子村大队部。

姜大地忍着疼,向卡车司机道谢:

“太谢谢你了,同志,要是没有你,我能咋样且不说,我媳妇儿肯定得冻病了,她本来就身子弱……”

卡车司机说:

“嗨,你这同志就是太客气了。就是一脚油门的事儿,谁还能见死不救咋地?

这事儿我既然管了,就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能整的半拉咔叽的,是不是?

再说了,咱们都乡里乡亲的,我们厂以前还去杨树沟子村收过棉花哪!”

一番检查下来,姜大地和许玉莲双双住进了医院。

姜大地觉得自己很倒霉,他的那条伤腿,再次被砸断了。

旧伤本来已经长好了,但是因为当初接骨没接好,骨头连接处长歪了,姜大地也拖着那条一到阴天下雨就疼痛难忍的伤腿过了这么多年。

没想到这一回翻车了,恰好这个地方被砸断了,原本长歪了的骨头,正好可以重新接上。

所以这事儿,到底是福还是祸,还真有几分难说。

许玉莲的症状要比姜大地复杂得多。查了好几个科室,后来发现,车祸对许玉莲没有多少影响,但是她身体之所以会出现这些奇奇怪怪的反应,其实是因为,许玉莲竟然又怀上了。

许玉莲一丁点都不信。

她这几个月,该来例假的时候,虽然不是很规律,但是也都见了血,怎么可能是怀上了呢?

结果医院大夫告诉她,就是怀上了。

胎儿差不多已经两个多月了,可惜着床不是很稳当,会见红,也是因为胚胎发育初期的问题,搞不好说不定会流产。

根据许玉莲的身体状况,她暂时不能干什么重活儿了,而且还需要细心照顾,好好保胎才成。

许玉莲想,要不干脆打掉这个孩子算了,姜大地却不愿意。

姜大地对许玉莲是真心喜欢。

许玉莲生的孩子,他也个顶个的真心喜欢。

在世人看来,姜大地对沈春柳是没有什么良心的。

姜大地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就是个陈世美。他们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当面还会意味深长地笑,他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

不过,他不介意。

甚至被他爹打折了一条腿,他也不介意。

他心里唯一介意的,就是姜英秀他们那几个孩子,心里不尊敬他,不把他当爹。

是,他是对不住他们的娘了,可是,他毕竟是她们的亲爹。

而且也把她们养到那么大了……

这几个孩子,怎么能一点恩都不念呢?

有了这几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的对比,姜大地就觉得许玉莲给自己生的孩子,个顶个的招人稀罕。

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都贼拉招人稀罕,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抱到怀里磋磨两下的那种。

当然,姜大地本人是个“孝子”,至少他自认为自己十分孝顺。

姜老太太张罗着要把他跟许玉莲生的八宝养在自己跟前,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忘了先跟许玉莲商量。

为这事儿,许玉莲生了他很久的气。

但是玉莲到底是个贤惠的,在外头,从来不曾驳过他的面子。

即便是真的跟他生气了,晚上不让他上炕,白天却还是温柔体贴,关怀备至,从来不在旁人面前让他丢脸。

后来玉莲生了可心,他就把可心宠上了天。

至于沈春柳生的那几个小狼崽子,他们不稀罕他,他也不稀罕他们!

谁让他们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的?!

第735章

第735章

姜大地夫妻俩双双住进了医院,自然就一晚上没回来。

不过有热情的卡车司机帮忙把翻车的驴车和受伤的驴子送了回来,姜大地夫妻俩受伤住院的事儿,整个杨树沟子村生产队就全都知道了。

其实许玉莲没受什么伤,她只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姜大地才是伤得比较重的那个。许玉莲的主要问题在于她肚子里的孩子,状况不是太好。

她得卧床保胎。

卧床保胎,这对一个家境并不殷实的农妇来说,过于奢侈了些。

但是姜大地心疼她,也心疼她的孩子,不舍得把这个孩子打掉。

姜大地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让媳妇在医院住到大夫说没事了为止!

至于他自己……

断了的骨头只要一接好,他就准备出院回家。想要骨头长好,只能慢慢养着。

既然是养着,在哪里养着不是养着。

干嘛还要在医院里待着?

只可惜,自己没办法亲自照料玉莲了。

可心又太小……就算能端个茶倒个水的,指望她给玉莲翻身、擦澡、扶着她上厕所什么的,怕是都没那个力气呢。

唉,自己这些孩子里头,就顶数四丫头的力气最大。

可惜四丫头偏偏是个没良心的。

半点儿也不知孝顺为何物!

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这个当爹的生恩养恩,心里只认得她那个黄脸婆的娘。对着她娘就又是秧歌又是戏的,对着自己就天天拉拉着一张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

若是自己放下脸皮去求她来照顾玉莲,怕是也只会被她冷嘲热讽一顿吧!

看来,还是得麻烦别人帮忙,把金枝玉叶他们几个接回来了。

金枝玉叶都是女孩,玉莲又是她们的亲娘,让她俩轮班照顾玉莲,应该能既细心又体贴吧?

这事儿,该找谁帮自己办呢?

……

消息传到村里的时候,沈春柳一家都已经睡下了。

家里一屋子的妇孺,姜英秀虽然很有本事,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再者说姜英秀还常常躲到空间里去睡觉。

她不愿意被人钻了空子,也为了让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心安,自然得紧守门户。

所以,村子里喧哗声响起的时候,姜英秀拦住了沈春柳,不让她出去打听消息。反而让大家好好睡觉,谁也不许出去。

有什么事儿发生,第二天自然会知道的。

那么好信儿干嘛?

当然,如果沈春柳坚持,姜英秀就打算亲自出去探听情况,然后回来说给家里一屋子女人孩子听。

沈春柳对自己的安全不大上心,但是对姜英秀的安危却十分紧张。

听说姜英秀要亲自去,吓得赶紧把她拦住了。

虽然姜英秀很有力气,又很能打,但是在沈春柳心中,她就是个风吹吹都能倒的娇嫩小娃娃。

于是,所有被喧嚣声吵醒的家人,又每个人都喝了一份热牛奶,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听到了姜大地夫妻住院的消息,还是邻居王三婶儿特意跑过来送的信儿。

王三婶儿是个拥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的奇女子。

整个杨树沟子村,不,应该说是整个黑瞎子岭镇,全镇的八卦,就没有哪一件是她不知道的。

杨树沟子村的八卦,她能给你讲得绘声绘色,让人仿佛身临其境,真是一点儿都不逊于说书人的本事。

在姜英秀看来,王三婶儿差不多就是个被性别和时代耽误了的评书艺术家或者狗仔记者啊!

在王三婶儿声情并茂、一波三折的讲述之下,沈春柳一家都知道了姜大地送许玉莲去医院,结果半道上驴车翻了,差点被大卡车压死的悲惨经历。

姜大地夫妻俩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大半夜的折腾去医院,结果半路又赶上下雪天路滑,又心急,赶车技术又不咋灵,抽鞭子抽太多把驴给抽毛了,结果造翻车了!

要不是遇上个棉纺厂的卡车,那卡车司机偏偏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主儿,这两口子怕是就要交代在那条路上了!

姜大地的腿被翻过来的驴车砸断了,恰好断在了之前接骨没接好,长歪了的那一块儿,现在砸断了重新接,说不定还能落下一条好腿。

许玉莲这些日子哼哼唧唧各种自娇,原来是因为她又怀上了。这一胎不知是男是女,不过姜大地都一样疼爱,已经遵医嘱让她在医院里住院保胎了。

……

王三婶儿兴高采烈地把这个大瓜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沈春柳一家人。

不过似乎除了沈春柳,没有几个动容的。

王三婶儿喝了一大搪瓷缸子茶水,补充了水分,就告辞了。

留下沈春柳一家人面面相觑。

姜英秀真心觉得,姜大地自打娶了许玉莲,就好像一直在倒霉。说不定那许玉莲其实真有几分克夫……

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想了想,没说出来。

怕戳到沈春柳的心窝子。

其实,自打离开了姜大地,沈春柳的日子其实是越过越舒心的。

可是跟姜大地有关的事儿,有些时候还是会引来沈春柳的眼泪。

姜英秀还真有点怕,万一哪天沈春柳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哭着喊着决定要回去陪着姜大地同甘共苦去。

这不,听说姜大地和许玉莲夫妻俩都住院了,沈春柳犹豫了一阵,忍不住开口:

“秀秀,你带着七宝他们,去医院看看你爹吧。”

姜英秀忍不住扶额。

唉,就知道沈春柳会这么说。

如果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让人挑不出礼数上的毛病,姜英秀并不排斥。

如果只是去探望姜大地,姜英秀也不排斥。

可是许玉莲也在……

姜英秀觉得空着手去看姜大地,有点儿过分了,尤其是她不缺钱、不缺物资,而且也不在乎这些东西。

但是,她要是带一只老母鸡去看姜大地,这母鸡一准会落到许玉莲嘴里。更气人的情况,是落到许玉莲带来的拖油瓶嘴里,或者落到许玉莲生的姜可心嘴里。

姜英秀不在乎这点东西。

但是把她的东西给她看着不爽的人吃,她难免有几分郁闷。

沈春柳已经基本上拿定了主意:

“我就不去了。你们几个都去一趟吧。明天后天都行,不过我觉着明个儿更好一些。病人得好好补补身体,你爹又断了腿,你给他带个小鸡儿,带点鸡蛋吧。”

姜英秀深深滴叹息一声,说道:

“带小鸡带鸡蛋,我看也落不到我爹嘴里,干脆啥也别带了。我能去看看他,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沈春柳不大赞同:

“你去看望病人,空着手也不好啊。要不你换点别的,但是肯定不能啥也不带。”

姜英秀想了想,也是,如果啥也不带,确实容易让人说嘴。

第736章

第736章

她歪着头琢磨了一阵,跑到外屋地的碗架子一阵翻找,拿出来一个瓦罐。

瓦罐里面是她之前熬过的粥,不过是一份失败品。

前几天腊八粥大获成功,换着花样吃了好几天的粥,然后她突然想吃八宝粥了,就熬了一份准备给自己吃。

然后又突然分外想吃炸丸子。

这边粥还坐在火上,那边她就去剁馅儿做丸子了。

结果把粥的事儿给忘到了脑后。

直到粥噗了,她才想起来这一茬。

那一锅粥的卖相极佳,然而味道可真心不咋样。米好像没熟透,煮夹生了。偏偏还带着一股糊了锅底的味道。

不过,材料倒都是些好材料。

她喝不下去,也没舍得扔——不差钱归不差钱,但是浪费粮食,总是难免有种罪恶感,尤其是亲眼见过物资匮乏的年代普通人的生活——所以她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就暂且放在空间里头了。

唔,去探望姜大地,带这个,其实正合适。

因为这锅粥味道不好,几乎让人难以下咽,难吃得让人想哭。

姜大地肯定会自己吃掉。

要不然,就算这一锅粥都喝到底了,姜大地怕是也分不到一碗。

也不知姜大地的眼睛到底戴了多厚的滤镜。

明明在家就是个受气包,还一脸“我很幸福、媳妇儿很疼我”的白痴模样。

姜英秀打开了罐子,给沈春柳看罐子里面的粥。

沈春柳看了一眼,感觉还算满意。

我就说么,四丫头这孩子从小就孝顺,怎么可能真的对她爹不闻不问呢?

姜英秀带着七宝他们几个,拎着粥罐子,去探望姜大地。

姜大地看到姜英秀他们几个来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唔,自家这几个小狼崽子,心里头还是有自己的!

见到那罐子粥,姜大地眼睛亮了。

姜英秀说:

“爹,昨个见你还好端端的,咋就整成这样了?”

姜大地觉得姜英秀就是来气他的,他才不信昨天他翻车的事儿,姜英秀能不知道。

就凭姜英秀在村里熊孩子里面的影响力,哪怕王三媳妇儿不去找沈春柳传闲话,也有的是小屁孩儿颠颠儿地跑到姜英秀面前去跟她说。

再说王三媳妇儿那是能憋得住闲话的人吗?

那娘们儿脸皮比城墙还厚,又伶牙俐齿的,就算你抓到她正在说你的闲话,她都能笑呵呵地对着你,你当面骂她她都不带生气的!

只要能让她把闲话传个够,你咋生气,她都不生气!

姜大地越想越气,然后姜英秀揭开了粥罐子的盖子,拿了一副碗筷给姜大地盛粥。

“爹,这粥是我亲手熬的。放了很多好材料,你可千万别给别人吃了啊。”

一边说,一边给姜大地盛了一碗,递到姜大地面前,让他喝。

姜大地脸皮一抽:

“放那吧,我现在不饿。”

说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

“气都让你气饱了。”

偏偏姜英秀还不知道配合,故意问了一声儿:

“爹你说啥?”

姜大地一脸郁闷。

他小声嘀咕,就是不想让姜英秀听见,这会儿只好装作不明白姜英秀的意思,把前面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我现在不饿,等会儿再喝。”

姜大地存的心思,姜英秀当然明白。

他是打算等姜英秀走了,把这粥给许玉莲喝。

这粥里面放的,可都是好东西。别的不说,光是姜大地认得出来的,就有小米、有红枣、有栗子,还有花生,几乎全是补气补血的好东西。

许玉莲现在怀着身子呢,可不得多吃点好的?

那可不是一个人吃,而是两个人吃呢!

姜英秀却道:

“爹,你就算不饿,吃不下一整碗,也先吃两口呗。这粥的温度不凉不烫刚刚好,你再放一会儿,可就凉透了。”

姜大地更加郁闷了。姜英秀是来看他的,他总不能连个好脸都不给。

可是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呢?

自己不想吃,想给媳妇儿留着,可是这话,却不能说给眼前这个不懂事儿的大闺女听。

唉,真是愁死他了!

姜大地又急又气,只觉得肋条下边儿隐隐作痛。

这丫头生来就是克他的吧?

还是赶紧把她打发走比较好。

算了,喝两口就喝两口,不过只喝两口,绝对不能喝多了。

别说玉莲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哪怕她肚子里没有这个孩子,自己有好吃的也舍不得不给玉莲吃啊!

姜大地拿定了主意,但是到底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那行。你也是一片孝心,拿过来我吃两口。”

姜英秀笑呵呵地把粥碗端给姜大地,还亲自拿勺子挖了好大一勺,塞进姜大地嘴里。

姜大地猝不及防,把这一大勺都吃进了嘴。

结果刚吃到嘴里,差点没喷出来。

这也太特么难吃了!简直比大嫂烀的猪食还难吃!

他怀疑地看了姜英秀一眼,忍不住肚子里直打鼓,这丫头该不会是打算毒死他吧?

姜英秀一脸关切:

“爹,咋样,好吃不好吃?”

姜大地忍不住问道:

“你煮得粥,你没尝尝吗?”

姜英秀回答得理直气壮:“没尝呀。我吃炸肉丸子吃饱了,一口粥也喝不下了。”

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爹,不是我馋你哈,大夫说了你这伤没好利索之前,都得吃清淡的。不能吃肥甘厚味,不能吃大鱼大肉,也不能吃油炸食品。”

说完了还端起了碗,又给姜大地挖了一勺:“这粥是最养人的,爹你多喝几口。”

姜大地:“……。”

真是服了,这丫头,自己做的粥竟然也不尝一口!

多亏自己这回没直接拿去给玉莲喝。

这么难喝的粥,玉莲喝了不得倒胃口?

到时候玉莲生自己的气事小,败坏了胃口,吃不下东西,耽搁了养胎事大!

姜大地的火气都快上脸了,姜英秀还在劝他喝粥,姜大地一来气,呼噜呼噜把一碗粥都吞了下去。

虽然吃起来好像糊了,一股子油烟味,但是里面的米,偏偏还是夹生的。

真是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粥!头些年挨饿的时候,吃的那糠菜团子好像都比这玩意儿味道强上那么一两分!

白瞎了那些好材料了!

这破孩子,自己不会做饭,瞎折腾啥?真能糟禁东西!沈春柳也不管管!

姜大地越想越来气,对姜英秀说道:

“四丫头,你们也出来半天了,早点回去吧!省得你们的娘惦心。”

姜英秀带着全程一言不发的六丫、八丫、九丫和七宝,从从容容地告辞离开了。

粥罐子和碗筷,倒是都给姜大地留下了。

第737章

第737章

姜英秀他们几个出了病房,走在路上,一路上没人说话,都很沉默。

良久,六丫忍不住开口问道:

“咱爹怎么把那一碗粥都喝了,不像他的作风啊。”

在沈春柳的指挥之下,她们其实不是头一回给姜大地送东西了,送了也不止一回。

问题是,好东西几乎从来到不了姜大地嘴里。

今儿个他怎么吃了一口,就突然想开了,把那满满当当的一碗粥都喝了呢?

姜英秀乐了:

“嘿嘿,那锅粥是我熬的。”

六丫和八丫对视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姜英秀偶尔会下厨,做的东西都挺好吃的。

难道姜大地因为这是姜英秀亲手熬的,就高看一眼了?

九丫那边已经抖着肩膀,笑出了声:

“咱姐做的好吃的,什么时候少过咱们的份儿?”

这话一出口,八丫恍然大悟:

“哎呀我知道了!那锅粥肯定不好吃!”

六丫扶额,八丫这嗓门怎么这么大啊!

姜英秀笑呵呵地点头:

“嗯,那天我想喝粥,又想吃炸丸子。结果忙活着做丸子的时候,忘了粥还在火上了。结果熬糊了。白瞎了一锅好材料。我没舍得扔,但是又不想虐待你们……”

于是就废物利用了一下。

这话听着好像不大对劲儿,但是几个孩子竟然都眉花眼笑,开心起来。

一扫之前在病房里那股沉郁的气氛。

咦,原来这几个孩子,其实也不愿意给姜大地送好吃的吗?

姜英秀还以为只有自己这么没良心呢。

一问,几个孩子的想法竟然和姜英秀一模一样:

“给他什么也到不了他嘴里,给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吃,我还不够闹心的呢。”

“就是就是。我的东西喂了狗,狗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咱们的东西给了她,她还得背后说咱们傻,图什么?”

“要不是咱娘让我来,我才不来呢。这大冷天的,在家猫着喝点果汁看看书多好。我还有好几本书没看完呢。还有不到二十天就开学了,我到开学再看不完,那么重的书,不就枉我辛辛苦苦背回来一趟了?”

姜英秀忍笑,不忍心打击摩拳擦掌的八丫。

这娃太天真了。

上大学的孩子们放假了,把教科书带回家,那肯定是原样带回家,原样带到学校的呀。

有几个能抵抗得过?

姜英秀连忙随便找了个话题,不然忍笑太辛苦:

“八丫,你看了几本了?”

“嗯,刚看完了两本。还差三本,剩下的时间有点儿不够了。过年和元宵节又得耽误好几天,唉!”

咦,八丫竟然这么勤快的吗?居然看了两本?姜英秀收起了笑容,以独特的、正合八丫心意的方式表达了她的支持:

“好八丫,你认真看书吧。家务活儿就不用你干了,七宝长这么大了,也该锻炼锻炼了。另外,我会保证好后勤,天天换着花样给你开小灶,咋样?”

“万岁!”

八丫兴奋地蹦了起来,姜英秀故意逗六丫:

“怎么样?没带书回来,后悔了吧?”

六丫十分淡定:

“我才不贪图那一点儿蝇头小利呢。”

那是。八丫有什么好吃的,哪回把六丫落下过?

几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家。

沈春柳哪都没去,在炕头上做针线。

上回给姜英秀找了绣花绷子和花样子,姜英秀只翻了翻,沈春柳闲着没事,却对绣花来了兴趣。

她这几天已经给姜英秀、六丫、八丫、九丫和七宝都新作了一套棉衣。

这会儿正在兴致勃勃地往棉袄面上绣花。

姜英秀的棉袄上,沈春柳绣了一幅迎春花,黄漾漾的,灿烂明媚。

姜英俊的棉袄上,沈春柳绣了一幅干枝梅,红艳艳的,傲霜斗雪。

……

四个丫头人人有份,七宝的棉袄就这么素着,好像也不大好。

沈春柳想了想,给七宝绣了一棵挺拔的青松。

当然,这些东西早都已经绣好了,今儿个沈春柳只是拿出来,给几个孩子看看,试穿下,看有没有不合身的地方好趁着假期没结束,抓紧修改。

几个孩子都配合地欢呼起来。

不过,这些花儿也确实绣得好。姜英秀大感惊艳。

她一直不知道,沈春柳竟然还有这样一双巧手。

沈春柳有这绣花的手艺,其实完全不必做个土里刨食的农民啊。

不管是去纺织厂做女工,还是将来政策松动了,自己开个作坊,都比种地强吧。

姜英秀忍不住问沈春柳,以前怎么没见过她绣花?

沈春柳不以为意:

“以前没有分家,你爹和我挣的钱都放在公中,你奶不给钱,我拿什么去买丝线?

再说了,那会儿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需要干的活儿也多,也没有这闲工夫,能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绣花啊。”

沈春柳如今,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过去受过的委屈了。

可是她越这样轻描淡写,姜英秀越觉得心里难受。

为了让沈春柳开心,姜英秀做了个让她差点把肠子悔青了的决定:

“娘,我跟你学绣花吧!”

“好啊!你愿意学就太好了。诺,你先挑根针。”

话一出口,姜英秀就后悔了。

绣花儿可是个相当磨性子的活儿。

她倒算不上坐不住板凳,可是,那都得是她感兴趣的事儿。比如画画……

再者说了,她还有好多事要忙,哪有功夫慢慢吞吞地捏着绣花针,一针一线地绣花啊?

可惜沈春柳兴致正浓,姜英秀本来就是为了让她开心,虽说心中后悔,哪里又舍得再让沈春柳失望呢?

只好从沈春柳的小布包里挑针。

姜英秀挑了个最大的。

沈春柳的嘴角扯了扯,忍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对着姜英秀点了点头:

“也行,那就先从走线开始吧。”

穿针不用教,沈春柳缝东西的时候,眼神不好看不准针孔,让孩子帮忙穿针的时候多了去了。

几个孩子,包括七宝,都会穿针。

沈春柳简单地示范了一下最基本的针法,然后又拿给姜英秀一块布头,让姜英秀在上面练习走线。只要缝成直线就行。

姜英秀点了点头,开始练习。

她的手倒是很有准。稍微熟悉了一阵子,竟然很快就上手了。

想象中把自己的手扎满了针眼儿的尴尬情况并没有发生。

莫非自己在绣花上面还挺有天分的?

姜英秀看了看自己的手。

两只手的手指都很纤细,手很白嫩,而且比一般人小巧许多。

看起来就是那种养尊处优的感觉。

竟然没有什么伤痕和老茧,没有任何劳作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自己的肌肤,有几分过于莹白,白得几乎有几分透明。

第738章

第738章

平静又愉悦的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尤其是临近年关,要干的活儿很是不少。忙忙碌碌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偷偷溜走了。

扫房子、糊窗子,拆洗棉被、棉袄,搓澡、剪头发,办年货、买鞭炮,贴窗花、贴挂旗、贴对联、贴福字,磨面、发面、蒸馒头、蒸年糕、蒸豆包,杀猪、杀羊、杀鸡、烀肉,剁饺子馅儿……

除了这些,姜英秀还得天天练习绣花技法。沈春柳对她要求很严格。

六丫和八丫如果要学也可以跟着学,不过她们毕竟年纪小些,沈春柳觉得还有时间慢慢教。所以对她们两个的要求不高。喜欢绣就跟着绣两针,不喜欢就放下,出去疯玩一圈儿也好。

而姜英秀却是她们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若是不抓紧教,到需要用的时候,就该出洋相了。

姜英秀倒是不觉得自己有需要用到刺绣技法的时候。但是她学这个,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哄沈春柳开心。当然不可能半途而废,让沈春柳白忙一场。

而且,她做事有个原则,既然做了,就要尽到最大努力。

所以,每天学习和练习,姜英秀也都很认真。

沈春柳带着姜英秀、六丫、八丫、九丫,七宝,一家人分工合作,忙忙碌碌,忙忙碌碌,一直忙到大年三十儿。才算消停下来。

吃过了一顿格外丰盛的年夜饭,放鞭炮,守岁。

大年初一早早起了,挨家挨户拜年。

拜年么,家家户户都得照顾到了,当然也去了姜家老宅。

姜大地两口子已经出了院,回了家。

姜大地原本是希望自己直接出院,让许玉莲住院保胎。

但是钱不凑手。

住了五六天,就吃不住劲儿了。

他找人借钱,但是却借不到。

农民一年收入都是有限的。家家户户都不宽裕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姜大地的偿还能力也让人忧心。

而且他家还那么多孩子。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现在借钱给他,不知得拖到猴年马月才能还你。等你急需用钱的时候,找他要呢,还是不找他要呢?

不找他要,你自己受憋。

找他要,白把钱借给他那么长时间,人情就没了。

借钱给别人,不能主动开口要求人家还钱。这是黑瞎子岭镇这一片的规矩。

再者说,姜大地跟沈春柳离婚,非得娶了表妹许玉莲……

这事儿在很多人心里,都是值得鄙视的。

他们觉得看不上姜大地的人品,觉得他活脱脱就是个现代陈世美,自然不乐意跟他打金钱上的交道。

若是锦上添花,人人都有几分兴致。

既然是雪中送炭,何不找个人品靠谱点儿的人送呢?

姜大地无奈之下,求到了亲娘姜老太太头上。

然而姜老太太一直并不怎么看重这个窝窝囊囊的三儿子。再加上,许玉莲嫁给姜大地之后,姜大地对她言听计从,赚来的钱也都交给许玉莲保管。

每次姜老太太提起来,许玉莲都会不大不小地让她碰个软钉子。

姜老太太对这事儿已经记恨许久了。

现在有机会落井下石,怎么可能放过?

她不仅没有借钱给姜大地,反而把姜大地和许玉莲臭骂了一顿。

姜大地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办了出院手续。

就这,还欠了医院一大笔钱,跟大队部打了欠条借的,等到秋收的时候,从姜大地夫妻俩的工分和分红里面扣。

只是这会儿虽然出院了,但是夫妻俩都不宜挪动,只能遵医嘱卧床静养。

姜金枝和姜玉叶算是挑起了大梁。

俩人也算勤快,洗衣做饭,伺候亲娘,都干得不错。

但是姜大地就没那么好命了。

姜英秀他们见到姜大地的时候,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嘴唇干裂得不像样子。

问他是怎么回事,还不说。只让姜英秀别操心,不用管他,他没事。

直到姜可心听不下去了,口无遮拦地告了状。

原来,金枝、玉叶她们,对姜大地这个继父的孝顺,其实都是摆在明面上给外人看的。

真到了真正需要她们孝顺的时候,就露出来本来面目了。

姜大地断了腿,需要卧床让骨头长好。

这样上厕所就不方便了。

不管是给他倒尿桶,还是扶他起来上厕所,俩闺女都不乐意。

姜可心倒是有心帮忙,却人小力弱,根本就扶不动姜大地。

那尿桶也是个木头大桶,姜可心也拎不动。

为了让姜大地减少上厕所的频率和机会,金枝玉叶她们根本就不给他吃饱,也不给他喝水。

一天就给他一个馒头,饿不死就成。

这样怎么能养好伤呢?

姜英秀脸色微沉。

她看姜大地不顺眼,也乐意偶尔给他点苦头吃吃。

但是她并不想虐待他。

姜大地再怎么不好,自己倒是可以不当他是亲爹,但是对六丫、八丫、九丫和沈春柳来说,这个男人在他们心里的地位都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无可取代。

姜英秀沉吟了片刻,决定这事儿她得管。

“六丫,以后你天天来给咱爹送饭。看着他吃,看着他喝,别让他糟禁东西。随随便便把咱娘的手艺送了旁人。

七宝,你跟六丫姐一块儿过来。扶着咱爹上厕所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给咱爹倒尿桶的活儿,让他们家人干。谁敢不干,让他来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六丫和七宝都点头同意:

“行,这事儿交给我们,姐你就放心吧!”

姜英秀交代这些的时候,姜可心就在现场。

姜英秀没有避着她,毕竟她要是不说,姜大地藏着掖着的,自己还不好开这个口。

姜可心看着姜英秀,一脸孺慕之情。

她很崇拜这个姐姐。其实不只是她,村里的孩子们,各个都很崇拜这个姐姐。

这个姐姐的传说,她听过很多次了。

这回她束手无策的困境,这个姐姐几句话就一锤定音了。

姜大地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五颜六色地像是开了染坊。

姜英秀可不管那么多。

这些安排都是为了他好,也不图他领情不领情,更不在意他生气不生气。

只要目的达到了,让他尽快养好伤,就比什么都强。

别看另外几个孩子对姜大地也总是板着一张脸,提起来姜大地,就气愤愤的。

但是他们恨的,是他的移情别恋和软弱无能,而不是他这个人本身。

不管他有多少错处,他都是他们的亲爹。

姜英秀知道,对于自己和七宝来说,这个所谓的爹,无关痛痒。

但是对于六丫、八丫和九丫,姜大地这个爹不可或缺。那是割不断的血缘,斩不断的亲情。

第739章

第739章

姜英秀的安排,孩子们都没有意见,所以一致通过了。八丫和九丫还要主动要求跟六丫换班。姜英秀也点头同意了。

具体怎么轮流送饭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安排。

姜英秀不打算参与送饭和陪床之类的活动。

她只负责坐镇。

谁敢不服,打到他服为止。

至于姜金枝、姜玉叶的意见么,自然没人理会。

他们那边的小叛徒姜可心,还挺身而出,站在了姜英秀他们这边。

当下六丫就噌噌噌跑回了自己家,拿着保温桶,装了一桶皮蛋瘦肉粥又噌噌噌地跑了回来。

姜大地这些天一直挨饿,一下子吃大鱼大肉肯定受不了,所以六丫直接选了好消化又营养丰富的皮蛋瘦肉粥。

姜英秀等人看着六丫,一勺一勺给姜大地把保温桶里的粥都喂了下去。

姜大地一边喝粥,一边眼圈都红了。

这粥是早上煮的,虽然一直放在大锅里温着呢,但是也不至于太烫。

姜英秀相信,姜大地的眼泪,绝对不是被烫出来的。

吃完了足足一保温桶的皮蛋瘦肉粥,姜大地的情绪也慢慢平稳下来了。六丫给他擦了擦嘴,姜大地嗫嚅了两下,又开口劝姜英秀:

“四丫头,别胡闹,你们也不用给我送饭了……”

姜英秀凉凉地看了姜大地一眼,他下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本来姜大地还想劝劝姜英秀,让她不堪僧面看佛面,对许玉莲好点儿,好东西吃到许玉莲嘴里,比吃到他自己嘴里,还让他高兴。

至于姜金枝、姜玉叶,他也希望姜英秀别揍她们,姑娘家细皮嫩肉的,不禁打啊。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姜英秀只看了他一眼,他竟然突然间就不敢开口了。

姜英秀那一眼,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简直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姜大地忍不住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觉着,四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简直……简直……简直好像,已经不是人了。

看着姜大地吃完了粥,又闲话几句,姜英秀就带着六丫他们撤了。

不过送饭这事儿,其实真要算起来,得从初三开始。

因为初二当天,全家人要陪着沈春柳回娘家。

哪里来的闲工夫管姜大地?

为了怕初二姜大地挨一天饿,晚上六丫给姜大地又送了一罐子粥外加几个包子,算一算也够初二一整天吃的了。

六丫跟姜大地说了一声儿,明天自己有事儿,不能来送饭,让姜大地自己记得吃,就回去了。

姜大地点头答应了。

等到六丫一走,他立马喊来了姜金枝。

姜金枝没好气:

“啥事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边忙着呢,就知道添乱!”

姜大地心头微微泛起一阵苦涩。

但是他惦记着许玉莲,也懒得跟姜金枝计较:

“金枝,刚刚六丫过来了,给我送了些吃的。我这腿脚不方便,你帮我给你娘拿过去。这粥还热乎着,让你娘多吃点。”

姜大地本意是把粥给许玉莲吃,包子自己留下,明天吃着也方便。

没成想姜金枝没好气地摔打了他一下,连粥带包子一起端走了:

“这是非得显得我们是虐待你了还是咋地?还巴巴地送了吃的来?他们要是真孝顺,咋不把你接回家里养伤呢?咋不送你去县医院住院呢?”

平白被数落了一顿,姜大地心头也有几分火气,然而姜金枝已经撇下他,端着包子和粥走远了。

这一回的粥是六丫特意专门给他熬的海参粥,辽参配小米,那叫一个养人。

可怜姜大地一口都没喝到嘴里,只听六丫介绍了一下功效。他觉得这样的好东西难得一见,当然得优先给许玉莲吃了。

包子也是六丫精心挑选的荠菜猪肉馅儿的,姜大地听到是这个馅儿,心里还直犯嘀咕,也不知大冬天的,他们打哪弄来的新鲜荠菜。

结果他粥没喝到,包子也没吃到。

明个儿的硬馒头有没有,还是两说着。

……

沈春柳在姜家憋屈了这么多年,今年倒是扬眉吐气了。

他们雇了一辆牛车,早上七八点钟就出门了。牛车稳当,轻易不会翻车。就是走得慢。

赶到沈春柳娘家的时候,差不多也快十一点了。

姜英秀算是跟沈家大部人都打了个照面,总体印象还可以。

以前来往的少,不了解沈家人的性情。

不过他们对待沈春柳的态度很自然,姜英秀觉得,如果自己的观察没有出错,这一家子应该还是挺靠谱的。

沈春柳这趟回门儿之行很是愉快。

姜英秀他们竟然还拿到了压岁钱。

虽然面额不大,但是比照这个时代的消费水平和收入水平,已经相当有诚意了。

到家后,晚上六丫过去看姜大地,小叛徒姜可心又来告状,才知道姜大地生生饿了一天。

姜金枝以为六丫今儿个还会送饭,倒是多往姜大地屋子里跑了几趟。

然而六丫没有来。

姜金枝看姜大地就越发不顺眼。连平时给他吃,糊弄着别饿死的冷馒头都没给。

六丫听了顿时就怒了,跑到许玉莲那屋,正好见到许玉莲在吃她精心熬制的海参粥。

气得六丫当场就掀了桌子。

于是就跟姜金枝吵了起来,两人还动上了手。

金枝年长几岁,六丫勇猛无畏,俩人打作一团,又是扇巴掌,又是扯头发,又掐又咬又踢人,着实是一番好戏。

六丫没占着便宜,可也没吃亏。

从脸上看,六丫鼻青脸肿的,好像被打得很严重。

但是六丫跟姜英秀学坏了,故意往姜金枝身上打来着,并没有怎么招呼她的脸。

这样姜金枝的伤看起来不重,身上却没少吃亏,青一块紫一块的,浑身疼痛,十分难受。

姜大地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得不得了,让姜可心来劝架。

姜可心是个聪明的,知道这是个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活儿,干脆两边都不帮忙。只一趟一趟跑过来,看了情况,再跑回去讲了给姜大地听。

姜大地越听越着急。

可是他的断腿还没长好,吃不住劲儿,不能下炕。

姜英秀看着六丫迟迟不归,担心她在这边吃亏,找了过来。

恰好见着姜金枝在扯六丫的头发。

第740章

第740章

姜英秀二话没说,直接就冲了上去,一下子就把两人扯开了。

她是攥着姜金枝的手腕,把姜金枝的手从六丫的头发上硬生生地掰下来的,姜金枝疼得脸都变色了:

“哎呀,你放手!”

姜英秀放手了,却随手就一正一反,给了姜金枝两个大耳刮子,还一脚把姜金枝踹倒在地上,动作那叫一个利落,一点儿都不带拖泥带水的:

“你胆儿挺肥的啊!趁着我不在欺负我妹!谁给你的勇气?”

姜金枝的脸蛋子立马就苍起来了,像两个大馒头。只可惜这馒头又红又肿,还带着手指印儿,让人没有什么想吃的欲望。

六丫之前还刻意避开了姜金枝的脸,着重打的是她身上。预备在告状的时候沾点便宜,可以显得自己比较惨一些,姜金枝却没受什么伤的样子。不过这下,倒是用不着了。

紧接着咔嚓一声,姜英秀一脚就跺在姜金枝脚脖子上,姜金枝的脚脖子顿时错环儿了,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许玉莲急了:

“四丫头,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其实姜英秀还是脚下留情了,不然就凭她的力气,一下子给姜金枝的脚脖子踩成粉碎性骨折都轻轻松松。

而她只是让她崴个脚,只不过是崴得比较严重些,已经算得上十分厚道了。

“狠毒?”姜英秀眯了眯眼:

“你的好闺女竟然敢生生饿着我爹,怕他拉尿,就不给他吃饱饭,也不给他喝水。这样子虐待老人,也好意思说别人狠毒?咱们要不要让全村的父老乡亲们评评理,到底是谁狠毒?”

许玉莲被怼了一脸,但是她却不肯让自己的亲闺女认下来这个罪名,只一脸无奈地把责任推给姜大地:

“四丫头你误会了。是你爹性子好强,不乐意给别人添麻烦,这才自己坚持少吃饭少喝水的。

要说你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拿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也不是没劝过,这不是劝不动吗?

你爹说,他现在挪动不方便。金枝玉叶又是两个丫头片子,这给后爹擦屎擦尿的,这说出去也好说不好听啊!”

姜英秀没有说话。也没有要求当面对质。

姜大地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

这家伙是不分时间地点地胳膊肘往外拐。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在姜大地心里头,许玉莲和她的孩子们,才是自家人。而沈春柳和沈春柳的孩子们,才是外人。

即便当面对质,姜大地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袒护那些让他忍饥挨饿,让他一口水都喝不上的“自家人”。

许玉莲的脸上慢慢的都是无奈,眼睛里却隐隐有几分得意,只是隐藏得很深。不仔细观察,倒是容易被她脸上的表情给骗过去。

六丫一改之前的斗志昂扬,扑到姜英秀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姐,他们欺负人!呜呜呜……

我给咱爹熬的海参小米粥,咱爹一口都没吃着!

这还不算,他们今儿个一天连个冷馒头都没给咱爹吃!

可心告诉我的!

刚刚被我抓了个现行!

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的桌子给掀了!”

六丫一边哭,一边口齿清晰地大声告状。啥都没耽误。

姜英秀搂着六丫,任她扑在自己怀里大声哭诉,一下一下摩挲着六丫的后背,安慰她:

“没事儿的,六丫,咱们不哭、不哭了啊。

咱们家也不差那点儿东西。

以后你给咱爹送饭,看着他吃完了再走,不就完了吗。

多大点儿个事儿啊!”

六丫的嚎啕大哭渐渐转成了抽噎。

过了一阵,等到六丫完全平静下来,姜英秀就带着她回家了。

初三六丫来送饭,姜大地还对她发了火儿: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好的不学,专门跟你姐学那蛮横不讲理的劲头呢?

那海参粥是我给你婶儿吃的,你干啥把人家桌子掀了?你婶儿性子软,你也不能欺负她呀!你婶儿不白吃,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弟弟呢!

再说,你咋还跟你金枝姐打起来了?

打你金枝姐,下手还下得那么重!

你姐脾气暴,你就不能劝着点儿?”

六丫脸上还带着淤青红肿呢,真不知姜大地那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这家伙把六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暗恨,真不知这姜大地到底是谁爹!

六丫干脆站起身来,端起来她带来的二米粥、清炖小排骨,和白菜豆腐汤,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回家之后,气狠狠地跟姜英秀他们说:

“咱爹这样不分离外拐的,就活该让他渴着饿着!”

……

过了气头上的劲儿,六丫却还是难免有几分心疼姜大地,干脆悄悄鼓捣八丫,让八丫去。

八丫说:

“我不去,没工夫。我带回来的书还没看完呢。起早贪黑都忙不过来了,哪有那闲工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有啥意思?

我看咱爹骂你,还是骂地轻了。要是再骂地重点,你是不是就不惦记他了?”

六丫目的暴露,鼓捣失败,顿时就有些挂不住脸儿,对着八丫来了一句:

“你个小没良心儿滴!还知道编排你姐了!”

转头去问九丫,九丫竟然飞快地一闪身,摆摆手就跑出去了。

嗯,找谁也别找我!我可不去受那份气去!

六丫无奈之下转头看向七宝,毕竟当初姜英秀是点了自己和七宝两个人的名儿的。

七宝倒是没急着跑,乐呵呵地回了六丫一句:

“六丫姐,你要是惦心就去看看去呗。咱爹儿女双全的,亲生的也有,视如己出的也有,还能真把他饿坏了咋地?”

然后也溜达溜达地出了门,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了。

六丫气得直跺脚,这帮小没良心的!

竟然一个个地都躲了!

七宝这小话儿溜地,冷嘲热讽地,小刀子扎心扎得嗖嗖地!

然而六丫到底还是舍不得姜大地挨饿。

亲爹再怎么没出息,再怎么被那个女人吃得死死的,再怎么不分里外拐,那也是自己的亲爹呀!命不好就摊上这样的了,为人子女的,你能有啥办法?

所以,她隔了一段时间又过去看姜大地。

见姜大地饿得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第741章

第741章

不计前嫌,又开始给姜大地送饭了。

不过她也算吸取了教训。

每次送饭,只送够姜大地吃个八成饱的份量,而且每次都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当场吃完。

如果他说自己不饿不想吃,六丫就等他一会儿。

再劝如果还不吃,六丫就直接拎着篮子回家。

反正她亲手做的营养餐,宁可喂了王三婶儿家的狗,也不能便宜了许玉莲和她的那几个孩子!

以前,六丫见了许玉莲或者他们家的孩子,还是会淡淡地点个头,表示打招呼的。

自打上回掀了许玉莲的桌子,跟姜金枝打了一架,六丫就再也没有跟他们说过话。

除了姜大地和姜可心之外,“那边儿”的人,她一个也不搭理。

就是这么小气,就是这么记仇,怎么地吧!

姜大地也拿六丫没办法。

再加上,总是饿着,闻见那饭菜的香味,这意志力就没办法太坚定了。

所以六丫一坚持,姜大地就听话。

美中不足的是,每次姜大地一吃饱喝足,还得磨叽六丫两句。

六丫就把姜大地那些话当耳旁风,不然要是顿顿跟他生气,都不用吃饭了,气都气饱了!

只是每次听到那些分不清里外拐的话,六丫都在心底暗暗发狠,只要这回傻老爹过了这个坎儿,她就再也不操这份心,再也不受这个气了!

……

寒假结束的时候,姜英秀已经初步掌握了刺绣的基本技法。她确实有几分天分。剩下的,就是熟练度的问题了。

沈春柳还给姜英秀布置了作业,让她给手绢绣花。

姜英秀之前曾经准备了很多块儿手绢,有素色的,有格子的,也有带花色的。

当时买的时候,主要是觉得这会儿的手绢儿都很好看,而且拿来送人也很方便。不过平时真的拿来送人的机会也不怎么多。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沈春柳要求她每天绣一块。绣什么都行。锁上一圈儿边纹。绣上两朵小花。绣上几片绿叶。都可以。

但是必须每天都绣。不管多么忙,每天都得绣上几针,不能落下。

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要检查。

等到绣手绢这一关过了,就可以教她更丰富、更繁杂的技法了。

坐上返京的火车的时候,姜英秀背着个大口袋吭哧吭哧地上车了。

大口袋里面装了好多让她在火车上吃的零嘴儿。

比如地瓜干、野杏脯、带霜的柿饼、新炒的毛嗑、干炸小黄鱼、干炸肉丸子等等。

每一种零嘴儿,都是用洗得干干净净的布袋子装着的,还按种类分开了。

姜英秀想吃什么,就从什么口袋里拿就成。

除了这些零嘴儿,剩下的最占地方的,就是一大堆手绢儿,几块一尺见方的、用来练习的纯色绣花底布,还有一小布包的绣线、一套绣花针,外带一个竹子做的绣花绷子。

沈春柳并不觉得自己的手艺有多么珍贵,毕竟在她的时代,女人们多少都会一些女红活计,绣得花团锦簇的鞋垫、鞋面,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但是姜英秀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沈春柳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一个一向被打压、被欺负,一直以为自己一无是处的女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最有出息、最有本事的那个孩子,竟然对自己有种深深的赞叹与钦佩……

这种感觉,简直就是绝望深渊之中的救赎。

既然姜英秀不排斥,甚至还表现得很有兴趣,沈春柳越发乐意把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

给不了孩子别的,就这么一门不起眼的手艺,还值当藏着掖着吗?

姜英秀不知沈春柳的心路历程,但是对她的情绪的变化却十分敏感。

自打自己一时冲动说要学刺绣之后,哄沈春柳开心的目的,轻轻松松就达到了。感觉沈春柳的状态,简直就像是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

既然有这么好的效果,那姜英秀还真就得把这门手艺学出来点名堂来了!

姜英秀一边翻着手里的花样子,一边时不时地摸一块野杏脯,塞到嘴里。

野杏本来是又小又酸,杏核还比较大。

但是把野杏加工一下,做成杏脯,就很好吃了。说起来,野杏也是小寒山上很常见的树种了,也是一种很有用的资源。

杏肉可以做成杏脯、杏干、甘草杏。

杏核还可以雕刻上镂空的图案,做成微雕类的手工艺品。

直接把杏核砸碎了,掏出来的杏仁儿,可以卖给中药铺或者中药厂家,或者也可以烤制之后,做成开口杏仁、炭烤杏仁、盐焗杏仁之类的零嘴儿。

把野杏洗净、去核,杏肉加糖腌制,用蜂蜜水煮一煮,然后再加糖或者蜂蜜腌制一回,腌好了放在阳光下晾晒,晒干了,就是平常吃的杏脯了。

沈春柳做的野杏脯味道很好吃。

可能是在选料方面,沈春柳有自己的秘诀吧。

她做出来的野杏脯,酸甜度刚刚好,吃一口就口舌生津。姜英秀忍不住吃了一颗又一颗。上车还不到一个小时,姜英秀就已经吃了快半斤了。

翻看完一整本的花样子,姜英秀忽然觉得灵感来了。

很多绣花图案是传承了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花团锦簇之中,沉淀着已经被尘封、被遗忘、被忽略的历史。

她随手拿出来一个速写本,开始画图。

却是一套繁复的古典珠宝设计图。全套包含金冠、金簪、金钗、分心、耳珰、耳坠、耳环、戒指、臂钏、手镯、脚钏……

均以黄金为主要材料,饰以明净莹润的天然美玉和闪闪发光的各色宝石。

雍容华贵、繁华富丽、闪耀夺目。

她用来画图的不过是一支最普通的绘图铅笔,但是在她眼里,俨然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些设计,被精心制作完成之后的模样。

姜英秀画得不亦乐乎,甚至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火车之上。

更没有注意到,自打她掏出速写本开始画画,她身边站着坐着的旅客,就一个个地凑过来,正大光明地偷看。

毕竟旅途漫漫,十分无聊,好不容易有点新鲜事,谁又愿意错过呢?

看看这姑娘,一看就是个学生模样,背着个大口袋,先是翻书,翻了一阵子,又开始画画,一举一动,都那么吸引人。

而她画画的时候,落笔飞快,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结果姜英秀身边围上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把她死死地围在中间。

远远看去,只见车厢中部,形成了一个由人群聚集而成、挤挤挨挨地挤在一起的圈,里三层外三层,简直水泄不通。

第742章

第742章

姜英秀画起设计图来,就忘了时间。

等到她终于酣畅淋漓地画完了最后一笔,揉揉酸痛的脖子和手指,把笔和画稿收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周围围观的人们,看到她终于画完了,一直屏息静气悄然围观的群众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把姜英秀吓了一跳。

姜英秀定睛一看,原来这突然爆发的掌声,竟然是给她的,真是让她十分意外。

这还不算完。

众人刚刚怕打扰到她作画,只安静地在旁边看,强忍着一直没出声儿。

这会儿见她已经画完了,被拼命压制的好奇心早就蠢蠢欲动了,哪还有不逮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于是一个个七嘴八舌地,先从夸赞开始:

一个岁数不太大、身子骨也很硬朗的老太太先开口了:

“看看这孩子,不光人模样长得俊,这画也画得俊!”

围观群众之中马上就有人附和:

“就是啊,这么水格灵灵的小姑娘,还这么有才华,看看人家的孩子,咋教育出来的?”

这个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穿一身蓝色劳动布的工装,身上挺多口袋。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她的衣裳悄悄修改过,不像一般工装那么肥大,反而掐了腰,改瘦了裤腿,能看到隐约的身体曲线。

头发扎成了两个短刷子,脸上涂了粉、画了眉,还抹了红嘴唇儿,算是这个时代少见的爱打扮的新潮人儿。

紧挨着她站着的一个穿着同款蓝色劳动布工装的同龄男人打趣道: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你羡慕人家的孩子也是白羡慕,也不看看自己个儿啥样!

就你潘三凤这样的泼辣货,能生得出这么斯斯文文的闺女来?你看看你家刘玉梅,现在才几岁啊?那战斗力,都已经是咱们热水壶厂里的孩子王了!”

潘三凤白了那男人一眼:

“切,冯老拐,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了人。

不就是上个月我家刘玉梅把你家冯二球给揍了一顿么?

小孩子打架,上午打完,下午就好了。

可你倒好,冯二球都没记仇,你倒记上仇了!

我可告诉你哈,你编排我可以,再敢让我听见你编排我们家刘玉梅,老娘跟你没完!”

潘三凤怼搡完冯老拐,直接就对着姜英秀来了:

“闺女,你这画的是啥呀?我咋看着,有点儿像是那旧社会的有钱人戴的首饰涅?”

姜英秀笑了笑:

“这可不是旧社会的有钱人头上戴的首饰。这是咱们新社会的老百姓头上戴的首饰!

旧社会的有钱人都能戴的东西,咱们新社会的老百姓,凭啥不能戴?”

潘三凤是个爱打扮的,瞬间响应:

“这话说得好。我赞成!

旧社会那些地主老财资本家,一个个地都能穿金戴玉的。

现在是新社会了,咱们穷棒子翻身当家做主人了!

那凭啥咱们这些国家的主人,就只能穿得补丁摞补丁?”

冯老拐跟她唱反调:

“你这说的是啥话。对新社会不满咋滴?

那旧社会的东西,就是封建糟粕,留着都是祸害。

这丫头,不是我说你,你画点山,画点水,画点劳动人民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有多好?

画了半天,看得人脖子都酸了,结果就画了这么一堆劳什子!

吃也不当吃,喝也不当喝的,有啥用?”

姜英秀笑呵呵地接了一句:

“冯老拐是吧?你说旧社会的东西,就都是封建糟粕?

那旧社会的人吃不吃饭呢?吃饭是不是封建糟粕?

旧社会的人吃粮食吃菜吃肉,难道咱们新社会就不能吃粮食吃菜吃肉了?

旧社会的人穿金戴玉,咱们新社会的人,就应该穿得更好戴得更漂亮才对嘛!”

“哈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是人皆有爱美之心。

刚刚看到姜英秀画出来的这些首饰,这些人第一时间根本没有想到新社会旧社会之类的。

他们心中满满的全都是:

“这些东西可真好看啊!”

“这丫头手里那只小小的铅笔,怎么就那么听话?”

“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就画得一手好画?”

这会儿听到姜英秀这样反驳冯老拐,都觉得姜英秀说得对。

凭啥旧社会那些剥削人压迫人的地主老财和资本家能享受到的东西,咱们这些泥腿子穷棒子就没资格享受了?

咱们新社会,不就是方方面面都应该比旧社会好才对么?

不知谁带的头,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掌声刚刚落下,各种各样七嘴八舌的、更加热烈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潘三凤又怼了一把冯老拐:

“冯老拐,你可拉倒吧,那啥啥帮都倒台了,你就别在这给人家随随便便乱扣帽子了!你再这样式儿的,回头我跟咱们厂工会反映反映,让你连着写一个星期检查!”

冯老拐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潘三凤为人泼辣,她娘比她还泼辣。潘三凤她娘是热水壶厂的工会主席。这么多年来,不论骂战还是打架,从无败绩。

人群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忍不住对自己的同伴感叹道:

“你瞅瞅她穿的那身衣裳,家里条件肯定不能差了。

再看看那大方劲儿,估计爹娘都得是大人物。

最不济也得是个知识分子、大学教授啥的。”

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的同伴,是个身材健硕的中年人,穿着身灰色平纹布的便装,下巴上全是青青的胡茬,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咋地,咱们工人阶级家庭里,就不能出这么大大方方的孩子了?”

戴眼镜的中年人不高兴了:

“你这人是门杠成精了吧?

我啥时候说咱们工人阶级家庭里,不能出这么大大方方的孩子了?咱们工人阶级家庭的孩子,大大方方不怯场的,多了去了!

可是能画这么一手好画的,你见过几个?

穿着的衣裳这么时新、这么出彩的,你又见过几个?再说你看看这布料,这是咱们工人阶级那劳动布能比的?”

身材健硕的中年人闻言点了点头:

“嗯,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你没见过、我没见过,不等于没有这样的人啊。就不行人家就是天赋异禀?”

“哼,我说你是门杠成精了果然没说错你!”

第743章

第743章

身材健硕的中年人不服气,梗着脖子抬杠:

“嘿,我还不信了。今儿个咱们就问问,看看这丫头到底是个啥出身?”

姜英秀心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个啥阶级出身……正嘀咕着,那身材健硕的中年人就冲她来了:

“丫头,你说说你爹娘是干啥的?

没事儿,咱们这节车厢上,一大半儿都是蓝山热水壶厂的优秀工人代表,去m省参加生产会议,参观先进生产线的。

别看俺们说话嗓门都挺大,一个个咋咋呼呼的,其实俺们里面没有坏人。”

之前那个跟他争执的戴眼镜的中年人也扶了扶眼镜:

“对,小姑娘你不用怕。

我们都不是坏人。

平常大家关系也都挺和睦的,就是遇事喜欢争个长短。

你看你要不是实在不方便说,就告诉我们吧!”

按照姜英秀本来的惯性思维,她是很看重个人隐私的。

但是这个时代,其实是个没有什么隐私观念的时代。

说入乡随俗也好,说随波逐流也罢,姜英秀觉得在某些方面,自己还是应该有点随大流的意识,不能总是表现得格格不入。

这会儿既然人家问了,她就十分爽快地回答道:

“我爹我娘都是种地的。”

“哇!”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叹,说什么的都有:

“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丫头看着真不像是农村人……”

“农村女娃还能掏钱学画画,这家里也指正不是一般人!”

“就是,父母要是不开明,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该嫁人了……”

喧喧嚷嚷、热热闹闹、议论纷纷之中,火车过了一站又一站,车厢上下去一批人,又上来一批人,随着夜幕深沉,渐渐归于沉寂。

姜英秀把速写本和铅笔都偷偷塞进了空间。

然后又从布口袋里掏出来干炸小黄鱼,随手扔进嘴里一条,慢悠悠地嚼着吃。

看着周围的人都睡着了,她也悄悄一闪身进了空间。

在空间里休息,可比在火车车厢上待着,舒服多了。

调整好时间流速,定好闹钟,姜英秀就睡下了。

梦境之中,她发现自己在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变得更加好看了一些。不过五官似乎依然还是原来的五官,只是肌肤如玉般莹白,白得接近透明。

姜英秀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就从梦中醒来。

醒来后,她细细地观察自己的情绪,总觉得这个梦应该具有某种特殊含义。

要知道,自打得到空间以来,她真的很少很少做梦了。

或者,做了梦,她也不大记得了吧。

这个梦分外清晰。

她隐隐约约地总觉得有几分担心。

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纤细修长,洁白如玉,肌肤莹白得接近透明。

是不是自己曾经在脑海中一闪念,关注过肌肤的状况,才会做了个这样子的梦呢?

姜英秀有些拿不准。

想了想,她脱掉了衣服。

面对着一整面穿衣镜,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整个身躯上的肌肤,都跟手部的肌肤一样,莹白如玉,接近透明。

这不是她本来皮肤的颜色。

比她原本的肤色,即使是刚刚被空间改造过身体之后的肤色,都白了好几个度。

说句有些不着边际的话,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变得越发像一整块清透莹润的玉石了。只不过这玉石是软的,活的,能吃能喝能说话,能走能跑能打架……

当年刚出现时候曾经让她深感困扰,后来又渐渐习以为常的“荆棘刺青”也发生了变化。

从脖颈根部开始,曾经蔓延至整个上半身的“荆棘刺青”,面积已经缩小了许多,但是却多出来了一种色彩。

现在这“荆棘刺青”是由金色、黑色,和红色,三种色彩组成。

这三种颜色,都十分清晰、纯正、浓郁。

但是它们组成的花纹,却不知为什么,透出一种颜色暗沉古旧的感觉来。

姜英秀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正在死去。

她觉得整个身心状况都很好,没有任何不适感。

奇怪之处只在于,她现在怎么看自己,怎么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会活动的玉雕……不管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都升起了一种紧迫感。

谁也不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到底还剩下多少。

那些想要做的事,都应该抓紧时间去做了。

那些想要好好珍惜的人,也都应该抓紧时间去陪伴他们了。

……

姜英秀调整好了心态,就又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当闹钟响起,她醒过来的时候,依然觉得身心状况都很好,都很沉静安稳。

照照镜子,皮肤似乎变得更加白皙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且按理说自己那么健康,脸颊应该白里透红才对。

可是自己的脸颊,却是雪白一片,只透出一点点浅淡的淡粉色。

距离白里透红,还远得很。

姜英秀怀揣着隐隐的担忧,把随身带着的零嘴儿之类都放进了空间里头,两手空空地下了车。

出了帝京火车站,姜英秀没去坐车,心想反正自己体力超人,干脆,一路看看风景拍拍照,一路溜达着回学校好了。

然而刚刚出站,还没走几步远,就遇到了几个穿着“三道杠”运动服的小伙子。从正面拦截,从侧面包抄,径直把她拦了下来。

这要是换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不被吓得哇哇大哭,也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

然而姜英秀的表情却一直淡淡的,丝毫不见惊慌。

几个小伙子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

“小妹妹,哥哥带你去工人文化宫看电影好不好?”

姜英秀看了看他们的发型,嗯,还修剪得挺利落的,倒不是那种“长发及腰”的类型,也没有染色。只是这言行举止,实在是有点出格儿。

为首的小伙子伸手来揽姜英秀的肩膀,眼瞅着就要落在姜英秀的肩膀上了,却揽了个空。

几个人看着眼前的空地,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东张西望地四下里一“撒嘛”就发现,姜英秀竟然已经走远了。

这可邪了门儿了!

几个小伙子对视一眼,都来了兴趣。

难道这是遇上了传说中的高人了?

刚刚一个大活人,就在自己眼目前,结果一眨眼都不到的功夫,竟然走出去那么远!

最关键的是,哥几个都没看到她是怎么走过去的!

第744章

第744章

这么迅捷的身手,如果这会儿不是大白天,几个小伙子还真以为自己是见鬼了。倘若不是鬼,那就必须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

几个小伙子紧紧跟了上去。

然而,只跟了没多远,就跟丢了。

姜英秀没心情跟他们纠缠,经过一个胡同的时候,直接进了空间。

几个小伙子绕来绕去地在周围转了好几圈儿,找了半晌,却没找到人。不由得越发怀疑姜英秀到底是武林高手还是妖魔鬼怪。

彼此争论不休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得出一个最终结论,几人只好悻悻地走开了。

姜英秀干脆待在空间里,一边好笑地听着空间外面想象力炸裂的“推理”,一边慢悠悠地吃了顿丰盛的早饭。

然后还精心挑选了一些适合带到寝室里的零嘴和特产,比如野杏脯这类的。

一样一样分门别类,用牛皮纸包好。

每种都包了几十份,同一类型的放一堆儿,统一摆放在一起。

最后,又拿了七八种不同的零嘴儿,放在一个双肩背包里,背在自己背上。

这年头双肩背当然是给创举,很是吸引人眼球。

不过这个时代,其实军用绿挎包才是最引人艳羡的包。如果带个红五星的,就更是让人两眼放光,恨不得据为己有呢。

姜英秀观察了一下空间外面的动静,看到四下里都寂静无人,才一闪身出了空间。

倒不是怕了那几个小混混,而是她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有几分忧虑,不想轻易与人结怨。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

起了冲突倘若没有及时化解,万一仇怨越结越深,到了她不得不出手取走人性命的地步,谁知道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虽然明知道灰飞烟灭是自己必将经历的命运,她还是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她的心态总是起伏不定,大概也跟这一点有关。

时而对世间充满留恋,想要用双脚丈量全世界的每一寸土地,用心灵感受每一个跟自己相遇的人的人生;时而希望离群索居、隐居在某个荒无人烟之处……

她固然有个神奇的空间,可以自给自足,脱离社会供应的无形链条,可是真正让她想要逃离人世的,还是这种面对自己无法把握的未来,不知到底该何去何从的恐慌与无助。

所以,她有时候肆意妄为,有时候广结善缘,有时候冷漠无情,有时候古道热肠,有时候花样作死,有时候小心翼翼……

她觉得自己都快精分了。

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有那么一天,等不及灰飞烟灭,就先精神崩溃了。

姜英秀摇摇头,试图把这些想法赶出脑海。

最近自己似乎越发消极了。

做点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吧。比如吃点甜滋滋、香喷喷的小蛋糕什么的。嗯,甜食让人幸福感爆棚。而自己现在的身体,最大的优点就是,真心可以随便吃,却不发胖。

姜英秀一路走,一路往嘴里塞好吃的。

一直吃到胃里都被塞得满满的,再也吃不下了,肚子甚至都突起了一块儿,才停了下来。

然而,之前那种时隐时现的空洞的感觉,似乎并没有得到安抚。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假设自己明天就会死,那么,今天就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盘点了一下自己想做的事情,发现一天时间,其实根本不够啊。

与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道别。

把自己的财富赠送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把自己收藏和抢救到的古籍和文物,捐献给国家博物馆。

找到那个残缺不全的藏宝图上的海岛,找到那笔让自己好奇许久的宝藏。让那宝藏之中的传说和故事,重见天日。

将自己的设计图制作成成品,让它们拥有焕然一新的独立生命。

让自己胸中的丘壑,和那些冷冰冰的金属与石头,巧妙地转变成美丽夺目、让人一见倾心、愿意为之一掷千金的艺术品。

……

自己想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那么,现在就开始做吧!

想到这里,姜英秀的心境从低落无助,又突然转入到斗志昂扬。

跟亲友道别,难免会过于伤感。仔细想想,这一点倒是不必了。

当她出海以后,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如果能回来,当然还有再见面的日子。

如果回不来了,直接被海浪吞噬,只要别人回忆起她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她就觉得很满足了。又何必一定要充满形式感地进行一番道别呢?

不过在那之前,一定要安顿好家人的生活,并且给朋友们留下一个可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救急基金。

设立这样一个小范围帮助指定人员的私人基金会,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啊。似乎到目前为止,国内都没有这方面的先例。

她能做这个开创者吗?

……

把自己的财富赠送给需要帮助的人,面临的差不多是同类的问题。

而且,单纯的捐钱是最简单的。怎么解释清楚这些财富的来处,却是不大容易。说不得,自己怕是要搞点赚钱的事业,至少是得能在明面上做个幌子的。

想要确保这些捐出去的财富,落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从古到今,想要做慈善事业,都不是简单的事。

至于说捐献古籍和文物给国家博物馆,这个倒是相对容易一些了。

难点依然在于怎么解释这些物件的来处。

至少明面上,不能让人怀疑,自己哪来的这么多来源不明的资金吧。

与这几件事相比,去出海寻宝,以及把自己的设计精心制作成成品,实施起来都似乎要简单得多了。

出海寻宝,现在自己不差钱,甚至也不差船,差的就是一个能正大光明出去的契机,以及怎么操控一艘船去航行的课程与训练。

唔,这样说起来,好像差的还远着呢……

这样说来,最容易实现的,就是把自己的设计图,制作成成品了!

上辈子,自己在大哥开的珠宝公司里做挂名设计师,就是不论出不出图纸,都能稳稳拿钱的那种……

那时候自己只要把图纸和制作要求交付给自己的“同事”就可以。然后用不了多久,很快就能在珠宝店的柜台上看到自己的作品了。

现在林家几乎整个都蒸发了,自己该怎么办?

第745章

第745章

姜英秀到了寝室,发现自己竟然是全寝室同学里头,开学报到来得最早的。

同寝室的姑娘们,竟然一个来的都没有!

诶,她怎么恍惚记着有谁是过年不回家,留在学校的来着?居然也不见人影。

得了,啥也别说了,撸胳膊挽袖子,开始干活儿吧!

姜英秀把自己的双肩背放在床上,换了一身耐脏耐磨的劳动布工服——这还是在镇上的饭店上班的时候发的制服呢。姜英秀自打离开饭店以后,平时很少穿了,之所以留着这套衣服,也是做个纪念,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先把门和窗户都敞开来,通风透气。

然后把所有的灰尘,包括房顶上的,墙壁上的,床铺上的,桌面上的,地面上的,床底下的,都仔仔细细清扫干净。

紧接着又拿了水桶和热水瓶,从水房打了凉水和开水,把玻璃啊、桌面啊、柜子啊、地面啊,但凡能擦洗的地方,全都擦了一遍。

看着干干净净,几乎焕然一新的寝室,姜英秀满足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直直腰,又兑了温热的水洗手。

忙活了这么半天,虽然姜英秀干活儿算快的,可依然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了。毕竟北方天气干燥沙尘大,落了足足一个寒假的灰,可不正经得收拾一阵子?

姜英秀洗干净了手,关好了寝室的门,又关好窗子,拉上窗帘,从空间里拿出一套干干净净的床上用品和一些自己的应季衣物。

先把床铺好,把原本放在床上的行李卷儿收进了空间,把衣物和各种生活用品什么的,一样一样安置好。

把这些都忙活完,她又在寝室的桌子上放了一份零嘴儿。

是沈春柳给她新炒的毛嗑。毛嗑其实就是黑瞎子岭那边对葵花籽的叫法。

这些毛嗑,沈春柳在炒制之前,都一粒一粒精心挑选过。她选中的都是粒大饱满的,但凡瘪的、霉的、坏的,有虫眼的,一概不要。

还用米筛子,仔仔细细地迎风筛掉了沙土灰尘。

沈春柳本来就很爱干净,做吃的更是有几分洁癖。以前在姜家老太太手底下过日子的时候,她也不敢太讲究了。

现在自己当家做主,但是是做吃的,那真是怎么细致整洁怎么来。一点儿都不在乎费功夫费力气。

姜英秀一想起沈春柳给她做吃的的时候,对饮食卫生的那股子讲究劲儿,就觉得沈春柳像个有点执拗的小女孩,特别可爱。

其实沈春柳以前也有洁癖,只是在姜老太太手下讨生活的时候,一来实在是安排给她的活儿太多,太累,二来是不得自由,所以这一点倒是看不大出来。

但是自打离婚后,沈春柳算是获得了自由的新生,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了,这股子讲究劲儿,就暴露无遗了。

姜英秀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放下用牛皮纸包好的毛嗑,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又把窗帘拉开,再次把窗子打开通风。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左右,室内刚刚缓和一点的温度又降了下来,可以确认室内空气清新了,姜英秀就把门窗都锁好,出门了。

走在路上,初春的空气,依然带着股子冷冽。让人精神一振。

此时的帝京,天空很蓝,云朵很白,空气里偶尔有些沙尘扑面,打得人脸上隐隐作痛,倒是没见过雾霾。

姜英秀从火车到寝室的路上,光顾着想事情,心潮澎湃了,没怎么欣赏风景。

这会儿看看,感觉还不错。

帝京到底是帝京,即便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一派繁华。

大街上有汽车,不过数量不是很多。更多的是公交车、有轨电车和自行车。

……

把帝京最繁华最着名的几个商店都逛了一圈儿,包括友谊商店。

为了能不用别人带着也能正大光明地进去,姜英秀还特意从兑换商城里,买了一顶碎金假发和一双蓝色美瞳。

再画个大浓妆,穿上件赫本风小黑裙礼服,戴上两件镶钻的珠宝,拿上个精致的手包,顺利蒙混过关。

姜英秀买东西时候,态度随意洒脱,颇有几分不把钱当钱的架势,再加上她花的都是外汇券,所以也没有穿帮。

逛够了,她拿出来几份自己的设计图,去找了洪老师。

洪老师手里的生意,已经暗戳戳地开展了许久。

现在有些产业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另外一些还潜藏在水面以下。

……

姜英秀当然知道,论做生意,洪老师绝对能甩她十条街。

然而,既然在这个世界,林家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上辈子大哥开的那家珠宝公司和那些珠宝店,自然也都不在了。

如果自己白手起家,额,姜英秀不缺资金,所以也算不上白手起家,但是倘若从无到有,自己从头建立一家珠宝公司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了。不如找个靠谱的人合作。

而靠谱的人,姜英秀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两个。

一个是做生意的祖宗洪老师。

一个是大胡子萧凌然。

只是萧凌然的性格和本事,都跟做生意不沾边。

其实,若论生意上的合作,远在鄂苏国的小跟班,多少也算得上是个选择。

不过,这几人比较起来,姜英秀还是觉得,最靠谱最合适的人选,还是洪老师。

洪老师做生意自然没得说,绝对是一把跨越时代的好手。

他为人大方、义气,让人信任,不会见利忘义,同时他本身又是个相当靠谱的聪明人,颇具审美情趣,而且还十分尊重知识产权。

自己的设计交给他,不会明珠暗投,也不至于被人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自己没少麻烦他,他可从来都没有推辞过。

这回么,两人合作应该是双赢的局面。正常情况下,洪老师肯定不会跟钱过不去。

姜英秀信心十足。

她带了三个系列设计图,准备认真跟洪老师谈谈合作。

这三套设计图都比较“俗”,算不上是她的得意之作,而是她根据今儿个逛过的珠宝柜台,挑选出来的风格不会过于超前,又有一些新意的几件作品。

一套是十二生肖主题的黄金饰品,一套是以铂金和钻石为主要材料的首饰,还有一套是风格淡雅的珍珠饰品。

当然,她只带了一部分图纸。相信以洪老师的眼光,窥一斑即可知全豹。

第746章

第746章

合作的事谈的很顺利。

让姜英秀觉得意外,又觉得惊喜的是,洪老师已经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珠宝公司,主营黄金和翡翠。当然,对于铂金、钻石和珍珠,也不是不卖,而是不以之为主打。

姜英秀的三套图纸都顺利地卖给了洪老师。

拿到了一笔不菲的预付款。

同时,洪老师承诺,最晚今年年底,这三个系列的珠宝就都可以面市了。

姜英秀的心情,就像云海之中穿梭的鸟儿,轻快极了。

本来为了说服洪老师投资珠宝行业,她还准备了一大套说辞,甚至还特意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大哥的公司的利润点。

没想到一番准备,竟然全都没用上。

洪老师开玩笑地说这回这一顿,得让她请客。

她还以为今儿个自己算是送上门挨宰来了,八成是要吃什么高大上的名店呢。

没想到,洪老师拉着她,走街串巷钻小胡同,绕来绕去、绕来绕去,一大半时间都花在了路上,最终找到一个外表不怎么起眼的小四合院。

神神秘秘地敲门,对暗号,然后跟电影里头的特务接头一样,对上了暗号,才鬼鬼祟祟地进了屋。再然后,吃了顿烤鸭,喝了两瓶北冰洋。

这家烤鸭馆子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但是做的东西,却真心好吃。

尤其是他们家的烤鸭,味道鲜美,外酥里嫩,肥而不腻,唇齿留香。

洪老师笑呵呵地看着姜英秀的吃相。

看着姜英秀吃东西,总觉得特别香,连带着自己也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姜英秀却没注意这些细节,自顾自地吃得津津有味,简直想打包个十只八只的。要是能把做这烤鸭的厨师打包带走就更好了!

可惜这家馆子只做熟人的生意,不接受预订也不接受外卖,没有人带着,连门都不给开……别说打包个十只八只了,就是吃这一回,姜英秀还是借了洪老师的光呢!

也就洪老师知道这么多这么稀奇古怪的地方,认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

不过这烤鸭馆子虽然藏在胡同里,走起路来弯弯绕绕的,但是其实并不算远。

连姜英秀自己遛弯儿,和俩人一起赶路找烤鸭馆子的时间都算上,总共才用了一个多小时。说正事儿的时间,拢共没超过二十分钟。

说话唠嗑地,俩人合作的事儿,就敲定了。

晕晕乎乎地交付了她带去的部分图纸,并且当场拿到了一大笔预付给她的设计费,一直到回到宿舍,姜英秀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是在做白日梦。

也不知洪老师是怎么想的,竟然给的是现金,直接就是明晃晃、沉甸甸的一兜子,连装钱的那个黑色提兜都一块儿给了姜英秀。

姜英秀见过、花过、拥有过数额比这多得多的钱,可是银行卡上的数字,和一大口袋现金的视觉效果,到底是不一样的。

一大口袋现金的冲击力,有种让人仿佛喝多了酒,却又没有全醉,脚步微微发飘的效果。

跟洪老师分开以后,姜英秀就把这个黑色皮质的提包塞进了空间。

拎着它总觉得不那么放心似的……

姜英秀忍不住有几分自嘲。

这笔钱虽然数目确实不小,但是跟上辈子她拥有的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不知自己是不是被环境改变了,竟然会为了这么一口袋钱感到不自在。虽然只是一点点,可还是说明,自己简直是堕落了。

上辈子林家也不是没培养过她,各种大大小小的场面,她也见过不少了。但是她从来没见过,拉投资、谈合作,竟然能这么容易的。

不过,这三套设计图,除了那套十二生肖主题的黄金饰品是这辈子全新的灵感,以铂金钻石为主要材料的的“荣耀之冠”系列,和以纯天然深海珍珠为主材的“淡极始知花更艳”系列,上辈子她都推出过类似主题的产品,而且市场反响极好。

这三套设计虽然“俗”了一些,但是或多或少地都触及到了某一层次的客户内心深处的需求,只要成品的效果能达到她的要求,就绝对不会愁卖。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打底儿,即便这辈子的时空与上辈子有很多不同,即便这辈子推出这些产品的时机比上辈子早了几十年,她却依然对这几套设计深具信心。

洪老师也一眼看出了这些设计的价值所在。

他二话没说,直接以很有诚意的条件,买断了姜英秀的设计。

版权归姜英秀所有,但是所有按照这三个系列设计生产出来的全部产品,都归洪老师的珠宝公司独家销售。

除去洪老师指定的公司之外,姜英秀不能再授权给任何个人或者单位使用这三套图纸。

姜英秀欣然同意。

这条件其实算得上很优厚了。

毕竟,不管上辈子有什么样的底蕴,这辈子的姜英秀,依然只是一个在校大学生。还是刚刚入学没多久的那种。连设计师都称不上。

她的作品,即便再怎么令人惊艳,又有多少商场中人,会不趁机压价?能以最低的价格,拿到最多的权利,才是更多人乐于采取的方式。

对于她这样一个“新人”来说,能够顺利不吃亏不上当地卖出去自己的作品,已经相当难得。只要不是巧取豪夺,白白拿走她的劳动成果,都算是厚道的了。

姜英秀一边感慨,一边美滋滋地把寝室又收拾了一遍。

其实之前她收拾得已经够干净了,这会儿不过是有点过于兴奋,给自己找点事做,平复一下心情。

她的设计又将成为成品,面向市场了!

姜英秀对这一点很激动。

而且,虽然比上辈子的各方面条件很不一样,而且比起上辈子,她这些作品推出的时间,早了好几十年,但是别忘了,洪老师的生意,可不仅仅局限在国内。

这也就意味着,姜英秀的这批作品,不仅会摆上国内的珠宝柜台,也会远涉重洋,跟她已经出版的那些卖疯了的画册一样,成为老外眼中的一股令人迷醉的东方风潮。

自己的设计有人买单,得到别人的肯定,能够面向市场销售,已经很令人开心了。

别人买单的价格还很是慷慨大方,很像那么回事,就更令人开心了。

在有人买单的同时,还能走出国门,为国争光,这就不仅仅是令人开心那么简单了!

第747章

第747章

姜英秀的心情美滋滋,但是有些人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滋滋了。

沈春柳前脚把姜英秀送上了火车,后脚又把六丫和八丫送上了火车。这样,姜大地那里,虽然没有好利索,却也没人送饭了。

六丫之所以没拖到快开学才走,而是积极追随了姜英秀的步伐,就是因为被姜大地给气炸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

姜英秀走后第二天,六丫特意给姜大地做了一份天麻炖鸽子,颠颠儿地给姜大地送了过来。

正监督他吃着呢,结果正好二舅妈过来了,给包括姜英秀在内的每个孩子都带了一份礼物。姜英秀不在家讲不了了,六丫明明在,就不能不让她去一趟,露个面,道个谢。

沈春柳就让九丫来喊六丫。

六丫一看姜大地已经吃上了,心想这回没事了吧,就跟着九丫回去了。

那边收了舅妈送的山里红和野酸梨,六丫心里还隐隐约约地惦记着姜大地这头,好不容易熬到舅妈走了,急急忙忙跑回姜大地这边,看他到底吃完了没有。

结果姜大地的房间里竟然没人!

六丫转念一想,就猜到姜大地是不是跑到许玉莲那边去了,急忙过去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姜大地竟然不顾自己的腿伤还没好,也不知他怎么挪过去的,竟然坐在了许玉莲床边,一勺一勺地喂许玉莲吃六丫精心准备的天麻炖鸽子!

姜大地一脸的小心翼翼,许玉莲一脸的不耐烦,看到六丫进来,眉梢眼角都浮现起来一层得意。

六丫差点没气疯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许玉莲。

偏生金枝玉叶今儿个都在,俩人对着六丫虎视眈眈。

她们都知道姜英秀已经坐火车走了,料想不会特意赶回来揍她们一顿,顿时胆气上涨了不少。

只打算只要六丫说错一句话,就并肩子上,非得狠狠捶这死丫头一顿不可!

姜大地看到六丫来了,却跟没看见似的,只略显胆怯地瞥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原来的动作,还是一勺接一勺地喂许玉莲。竟然一句话都没跟六丫说。

尤其气人的是,他细心体贴地舀起来一勺汤,就吹吹气,估摸着不烫了,才喂给许玉莲吃。

六丫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场景十分荒唐。

自己明明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亲闺女,眼前这场景,自己却恍惚间成了个不相干的外人。

嗯,也不能说完全不相干,倒更像是伤心欲绝、人老珠黄的原配来捉奸,偏偏捉到自己的丈夫跟着新欢恩爱无比,把自己当成了空气。

六丫知道这个比喻不恰当,然而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像是个伤心欲绝的原配。至少,那种被无视、被晾在一旁的心情,几乎一模一样。

六丫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然后再也没有给姜大地送过饭。

金枝玉叶对视一眼,做梦也没有想到六丫竟然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等她们俩反应过来,想追上去打六丫的时候,六丫已经走远了。六丫的战斗力一般,八丫可是个小疯子。什么招数狠就用什么。拿椅子砸人,把椅子咂折了都不舍得停手。

金枝玉叶她们姐俩凑在一块儿,也不是八丫一个的对手。

万一她们追着过去打六丫,结果被八丫撞见了,说不定比被姜英秀看见了更惨。

金枝玉叶不敢轻举妄动,六丫默默地走回了沈春柳家,家人都看出六丫情绪不对,猜出她又在姜大地这里受了气。

只是看她那副低落的模样,大家也没舍得打击她。

八丫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

“姐,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削他去!”

九丫在旁边点着小脑袋:

“嗯嗯,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去!”

七宝稳重得像个小大人,背着手:

“还是先问问咱姐是受了谁的气吧。有些认咱们不能明着打,但是背地里套个麻袋揍他一顿,还是轻松加愉快滴。”

沈春柳也很关切,她却没有问六丫什么问题,只给她盛了一碗热热的鱼头豆腐汤,让她趁热喝了,发发汗,驱驱寒气。

六丫心中一动,她刚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屋,看来沈春柳早就看到了,却没有说她什么。

忍不住委屈起来。

也不知自己去给姜大地送饭,有没有让沈春柳伤心?

六丫眼里含着泪花,却强忍着没有流出眼泪来,扑进了沈春柳怀里。沈春柳安抚着她,六丫在沈春柳怀里闷了一会儿,后来自己主动出来了:

“娘,我没事了。”

沈春柳温柔地笑了:

“没事就好。来,咱们吃饭吧。就等你了。”

众人默契十足,很快就放了桌子,摆了碗筷,把饭菜端了上来。

除了鱼头豆腐汤,土豆酸菜炖腔骨,煎炸鸡肉丸,拔丝地瓜,还有一道天麻炖鸽子。

这是之前六丫给姜大地做的时候,顺便给沈春柳盛出来的。

沈春柳没有吃,留着准备给几个孩子补一补。

别的东西都不难弄,鸽子和天麻却都是稀罕物。尤其是这天麻可不好买。

这一回,还是张彩霞的朋友从滇南探亲带回来的。

张彩霞的朋友总共就带回来十斤,匀给了张彩霞四斤。张彩霞想起来姜英秀,就让小吕子送过来一斤。姜英秀虽然已经回学校了,孝敬沈春柳也是一样的。

六丫看着那碗天麻炖鸽子,刚刚忍了半天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就下来了。

八丫最受不了这个,忍不住追问,六丫却不愿意说。

沈春柳在中间打圆场,让八丫不要问了。

八丫生气:

“急死个人了!受了啥委屈就知道哭,跟咱娘一个脾气,可见你真是亲生的!”

八丫这话把九丫给说乐了:

“三姐,你就别气了。我倒是没觉得二姐这脾气哪里不好了。

再说了,二姐在哪受了气,受了谁的气,不是明摆着呢嘛!

这个人咱们还真不能随便打。回头就按七宝说的,趁天黑给他套个麻袋吧!”

沈春柳忍不住瞪了九丫一眼:“混说些什么?!”

九丫歪歪头,对着六丫和八丫分别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七宝认真地问:

“二姐,你想不想出这口气?要死想,我找人帮咱们套麻袋。”

沈春柳见这个话题绕不过去了,气得一拍桌子:

“你们都给我消停点!我说话还不好使了呗?麻溜滴都给我吃饭!我看你们是把挨饿的滋味都忘了,这么老些好吃的,还塞不住你们的嘴!”

第750章

第750章

姜大地心里的不满也已经堆积很久了。

只是碍于许玉莲,他不能对这两个小狼崽子做什么而已。

被欺负惯了的人,竟然不肯退让了。

这下子,局面就僵了。

姜大地、许玉莲、姜金枝、姜玉叶,没有一个人高兴。

他们的不开心,持续了很久很久。

远在帝京的姜英秀,这会儿对家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沉浸在自己的作品获得了肯定的幸福感里。

洪老师真是她的贵人。

姜英秀一高兴,就把自己的画稿整理了一下,设计图很多,有些是上辈子的作品,她一张一张努力还原的。还有些是这辈子的灵感,她灵机一动就滑了下来的。

这些图纸,需要经过一茬筛选,然后能拿出来的,就拿出来。

嗯,先不要着急,等到上次交付的那三套图纸,成品出来了,面向市场了,看看销售情况再说。

不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再怎么好的东西,也成大白菜了。

集市洪老师不把它们当大白菜,别人也难免没有看法。不过,自己先把它们分门别类整理下,还是可以的。

几百份设计图,即便是粗略整理,也不是个小工程。

姜英秀独自在寝室住了两天,寝室的同学就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最先出现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关靖华,偶尔冒个头,经常一消失就是半拉月。关靖华见到姜英秀很开心:

“秀秀,我这有个项目……”

原来是在材料上面遇到了瓶颈,卡在这一关上头过不去了。

姜英秀跟关靖华商量了半天,最后说让关靖华等消息,她去打听。

关靖华这回就住在了寝室,短时间内不会消失不见了。

她老师的项目卡在了关键点上,就干脆给学生们都放了假。

反正在实验室也是浪费时间,留两个人守着,帮忙打打下手就够用了。其他人散出去,往外头跑一跑,备不住能有什么灵感突然爆发呢。

关靖华回了寝室,姜英秀又是开心,又是有一点点烦恼。

毕竟有关靖华在跟前,她直接从空间里拿资料就不合适了,还得出门去“跑”,最好还得找个出处。

姜英秀想了想,去找了韩天亮。

这哥们儿长年累月坚持不懈地给姜英秀送东西,似乎都送成了习惯。姜英秀冷着他,晾着他,他就消停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就又来了。

姜英秀偶尔找他帮个小忙,他也绝对不会推辞。

姜英秀原本不大信任这家伙。

不过时间长了,总觉得这小子即便最初有什么特殊目的,这么长时间过去,说不定已经忘了初衷,而是养成了关注她的习惯。

当然,这么说不意味着她会放松警惕。

只是有些事情,尤其是那些追究起来不大见得光的事情,她不想把洪老师搭进去,就往往把韩天亮拖出来。

这哥们儿做个挡箭牌还是很好用的。

姜英秀约了韩天亮喝咖啡。

这时候的帝京还没有专门的咖啡馆,不过可以提供咖啡的西餐厅,倒是有好几家。

俩人去了个不远不近的,老莫。

去老莫是因为这地儿姜英秀比较熟。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去过。

其实上辈子姜英秀去过的咖啡馆多了,包括有些猫馆和书吧,想想都是十分美好的回忆。

可惜很多这辈子还没开起来。

哪天得记得跟洪老师说说,让他随手开几家呗。这生意搁在他手里,说不定回头还能取代星巴克的地位,做到全世界到处开花呢。

俩人在老莫点了牛排和咖啡、红茶,就坐在那里,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天,一边慢悠悠地轻轻啜饮。

老莫有的菜色不大符合国人的口味,但是这咖啡和红茶,倒是没得说。

韩天亮经过这么多年,家里也有过好几回起起落落,好在老爷子一直屹立不倒,韩天亮经过了几番风波,人成熟了不少。

现如今,对那块暖玉的事情,他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执着了。

但是他依然对姜英秀充满了好奇。

而且,有件事,韩天亮一直想弄明白,却一直弄不明白。

不知是不是因为姜英秀当初吃掉了那块暖玉,而那块暖玉又跟自己有着某种神秘的心神联系的缘故,韩天亮总是忍不住觉得姜英秀很亲切,似乎有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离她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如果隔得距离太远,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如果在同一个城市,彼此相距不超过一百公里的范围内,这种感觉都会存在,只不过隔得越远就越微弱,离得越近就越强烈。

所以韩天亮从不排斥跟姜英秀见面,即便冷静下来,年深日久,知道那暖玉的事不可能再有下文,他依然没有放弃跟姜英秀联系。

姜英秀如果偶尔说要他帮忙,他也都是能帮就帮。不能帮也不装蒜,直接了当实话实话,反而赢得了姜英秀的几分认可。

韩天亮很享受这种两个人坐在一块儿喝咖啡的时候,感觉这起码得是关系挺不错的朋友才有的待遇吧。

看着姜英秀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和那从头到脚,但凡露出来在外面,每一寸都白皙润泽近乎透明的肌肤,韩天亮忍不住觉得,她越来越像一块玉石了。

只不过,这块玉石是活的,散发着淡淡的、却很顽强的生命力。

喝完咖啡,姜英秀交给韩天亮一个牛皮纸包:

“过些日子你找个人,把这个送到我那里去,送到学校寝室就行。”

韩天亮也不问里面装的是什么,神情自然地接了过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走之前还是又问了一句:

“下回咱们在哪见?”

姜英秀想了想:

“可你方便。你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韩天亮一脸认真:

“只要是你找我,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姜英秀忍不住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这话换个人来听一准会误会的。好在这是说给她听的!她点点头:

“那行,今儿个就到这吧,有事儿我再找你。

我先走了,你过会儿再走。”

韩天亮目送着姜英秀的背影款款远去,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那种莫名的熟悉亲切的感觉也随之渐行渐远。

1第751章

第751章

韩天亮怅然若失。

他点起来一支烟,慢悠悠地吸了两口,然后就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思。

甚至连长长的烟灰,掉落在了桌子上的精美台布上,都没有注意。

姜英秀这个小丫头,之前两人初次见面,就害得他失去了那块带给他很多好处的暖玉,后来又一直对他不假辞色。

要说两人关系好,那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其实,一直到近几年,姜英秀跟他的关系才渐渐缓和下来。

姜英秀会拜托他帮些不痛不痒的小忙,偶尔也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比如像今天这样,交给他一个包,然后告诉他,要在大概什么时候,送到什么地方。

他一度怀疑过,姜英秀是不是个海峡对面派来的特务之类的。

然而,他曾经跟祖父借了得力的人手,暗中跟踪过那包裹的去处。

调查完毕,却惊讶地发现,那包裹兜兜转转,最终进了姜英秀的室友关靖华的实验室,落在了关靖华的导师手里。

再之后,继续追踪一段时间就发现,关靖华的导师所在的实验室,自打借了那个包裹,就会很快出来一批新成果。

别人研究十年八年都攻克不下来的难关,到了关靖华的导师手里,难题却迎刃而解,整个实验室出成果的速度,都无比惊人。

确认了姜英秀是在帮助她的室友和室友的导师,韩天亮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虽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儿,把东西过一遍自己的手,却也没有把自己的疑问问出口,而是装作毫不知情,每次姜英秀让他帮忙,他都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这件事,韩天亮是问过祖父的意见的。

祖父深思熟虑之后,同意了他的解决方案。

但是这事情,有没有被祖父报上去,他就不清楚了。

祖父问过韩天亮为什么一直对姜英秀念念不忘。不就是个童年玩伴么?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频繁联系?而且最关键的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家的傻小子,主动颠颠儿地凑上去,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老人家不是迂腐的人,也不愿意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受委屈。

所以,如果说韩天亮对姜英秀有点儿那个意思,或者已经情根深种,他老人家并不认为自己需要牺牲孙子一辈子的幸福,去搞什么家族联姻。

韩天亮听了祖父的疑问,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番,最终再度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对姜英秀的感情十分奇怪。

但,那不是爱情。

韩天亮确实放不下姜英秀。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对姜英秀的关注。

然而,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对姜英秀,从来都没有任何罗曼蒂克的想法。

有些时候,韩天亮甚至会在梦境中频繁见到姜英秀。

只是,虽然明知道那个人就是姜英秀,脸却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张脸,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宽袍大袖、衣袂飘飘的古装。

梦里的姜英秀,是个美艳不可方物,气质清新脱俗的姑娘。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她的举止优雅无比,自己似乎跟她十分熟悉……梦境里的世界,跟现实世界一样真实,很多细节甚至真实得可怕。

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生活片段。

自己跟姜英秀在某座青山之上偶遇,在某条河流之上泛舟,在某层云雾之中……穿行?

虽然有些离谱,但是这些梦都是彩色的,而且十分清晰,醒来以后也可以清清楚楚地回忆,一点都不像是做了梦,反倒更像是在现实中看了一场电影,只是自己也在这影片之中扮演了一个角色。

这些梦境,最初给韩天亮造成了许多困扰。

他知道自己对姜英秀并无追求之意。自己看到她,甚至常常会忽略掉她的性别,压根儿想不起来这也是个姑娘家,是有可能成为自己媳妇儿的人。

可是,扪心自问,韩天亮从来没有对姜英秀生出过一丝一毫的绮念。

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爱情,甚至连好感或者说异性相吸,都算不上。

然而韩天亮知道,自己对姜英秀有种特殊的感情。虽然这种感情很是超越常识。

说是友情,似乎又有些牵强。

说是亲情,彼此之间又没有亲戚关系。

别说血缘,即便是细数两家人的众多姻亲,都八竿子打不着。

有时候,韩天亮甚至私心里忍不住嘀咕,是不是前世真的存在。

自己跟姜英秀两人的前世,有些剪不断的纠葛?

……

韩天亮对自己的祖父还是很掏心掏肺的。他把自己的梦境和对姜英秀的牵绊坦白告诉了老爷子,却没想到,老爷子听了这话,立马就放下了心,雷厉风行地帮他定了亲。

韩天亮的未婚妻叫罗倩,是个温柔贤惠的姑娘。

关键是人如其名,长得很漂亮。

虽然是双方算得上是家族联姻,但他却一眼就看中了她。

韩天亮还没有跟罗倩提过姜英秀的事,也没有对姜英秀说起过罗倩。

他倒不是故意对自己的未婚妻隐瞒这件事,只是单纯地想不到,应该怎么跟未婚妻介绍自己跟姜英秀之间的关系。

好在现在还没结婚,自己的行踪暂时还不需要跟罗倩报备……

说不定,下回再见,自己就得跟姜英秀说一声儿,这打掩护的活儿,得换个人来做了。

嗯。先找个靠谱的人替换自己吧。等人选定了下来,再问问姜英秀的意思。她即便不愿意,最多不走自己这条线就是了。

总不能为了这丫头,害自己的老婆误会自己吧?

韩天亮手指上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他的手指,指头上的疼痛感传来,他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看了一眼被自己无意中掉落的烟灰烧出来的两个大窟窿,韩天亮知道,这块儿做工精美的绣花台布算是毁了。

得了,啥也别说了,赔钱吧。

韩天亮在烟灰缸里掐灭了还剩半截的烟,招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

韩天亮从餐厅出来,懒洋洋地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在大街上。

眼前忍不住浮现出姜英秀的脸。现实中的,梦境中的,走马灯一般,交替出现。他揉了揉额角,又捏了捏鼻梁,试图赶走这些画面。

那丫头真是阴魂不散啊……

韩天亮嘴里嘀咕着,却不知道,这一次见面。

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姜英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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