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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会点石成金》


第1章 初至

姜怀玉从不知道触电是这么的可怕,痛楚和难忍的感觉如同跗骨之疽,在意识渐渐回笼后,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十分无力。

耳边忽然传来婴孩儿的啼哭,声音软软绵绵、委屈巴巴,哭两下还打个嗝,姜怀玉听得忍不住想笑,随后又有些疑惑,谁会带小孩来病房看她,难道是堂哥堂嫂带着小俊过来了?

也不对啊,那熊孩子哭起来天摇地动的,哪有这么可爱。

与其猜来猜去,姜怀玉索性睁眼,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怀玉看看眼前的破旧瓦房,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再看了一眼自己怀中抱着的婴儿。

“这什么情况!?”

她咽了咽口水,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在病房里才对啊,而且都什么年代了,上哪儿去找来这么破旧的瓦房啊!她家里人也不可能对她做这种恶作剧啊!

姜怀玉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却不希望它成真,鼻翼间呼吸的空气无比真实,她只能自欺欺人的认为是家人或朋友的恶作剧。

但触电让身体变得虚弱很多,抱着一看她睁眼就老老实实嘬着手指的婴儿走了两步,姜怀玉开始气喘吁吁,纤细的手都开始发酸。

姜怀玉走到井口边,抱紧了婴儿看向离井口不太远的水面,水波轻轻荡漾,倒映出一张明眸皓齿、我见犹怜、姝颜昳丽的脸来。

这张用尽了姜怀玉所学词藻描绘其美丽的脸,却与姜怀玉一分相似都没有,她空出一只手来放在眼前,像是羊脂白玉雕成的手有些粗糙,却瑕不掩瑜,姜怀玉看后脸色愈发苍白,这真的不是她的身体,她的左手明明有一道疤,而且十分修长,没有这只手的精致秀丽。

就连身上穿着的都是件绣工精巧的鹅黄长裙,到了这个时候,结合自己和怀中婴儿的穿着,姜怀玉不得不面色苍白地承认一个事实,她竟然真的穿回古代了!

姜怀玉自认心脏十分强大,却也心慌了好一会儿才能缓过神来,她上一秒才刚刚参加完古风爱好者的聚会,回到家后,群里还在继续着热聊。

有人突然提及她,说是认为她琴棋书画、君子四艺样样精通,如果穿越到古代,存活能力一定比他们都要强。

当时姜怀玉看了也只是笑笑就算罢,穿越这种事太不切实际,接着她打算端起手边的水杯,却不小心把它打翻,清水流到电脑桌后的线中顺着线又流到插座里。

电脑啪地一下黑屏,姜怀玉感觉全身一阵剧痛碾过后,就失去意识,再之后便是现在的场景,而摆在她面前还有许多的问题。

这具身体的身份是什么,怀中的婴儿是不是她的孩子,该不会屋里还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一脸不满的恶婆婆吧?

姜怀玉从早上站到中午,不愿接受现实,直到日头越来越猛,她想到怀中婴儿不能曝晒,才带着懊恼匆匆走进屋里。

不过踏进瓦房的一瞬间,姜怀玉忐忑的心安定许多,老旧的木桌上有一份地契,还有一份户籍,上面登记的名字竟然也是姜怀玉。

有户籍和地契,姜怀玉至少不会变成黑户,而且最重要的是户籍上显示她就是一家之主,不用莫名其妙变成陌生男人的妻子,这让姜怀玉松了老大一口气。

天气炎热,姜怀玉拭去额间沁出的点点香汗,将自己接下来的居所巡视了一遍,用木条和石头垒成的围墙还算结实,院中有一口井和一个鸡圈,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个瓦房。

稍大的一间,走进去是平常吃饭或是招待来客的地方,简陋是简陋了些,但姜怀玉看了一眼左右邻居,发现原主买下的这块地包括上边的建筑,已经算是矮个里挑高个了。

左边开了一扇门,推开才发现原来是卧室,看着空空如也只剩一张木床的卧室,姜怀玉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忍着气,姜怀玉走出去,掀开另一间瓦房的布帘。

这里是厨房,角落还放着一捆柴,姜怀玉见此脸色才好了不少,在泥和石头搭砌成的灶台上还有颗白菜和一块猪肉以及一小袋米,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姜怀玉抱着婴儿的手都快失去知觉,她想起先前在卧室内还看见一个可以将婴儿背在身上的布条,也顾不得布条沾着灰尘,把睁着双葡萄眼好奇看她的婴儿背在身后。

刚刚姜怀玉还把四处包括她自己身上都搜了个遍,才摸出一两银子,也不知道这一两银子能生活多久,但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咕地抗议着。

“真是……琴棋书画现在有个屁用。”

擦去额间的汗,姜怀玉脸上闪过一抹无奈,赶紧用灶台边两块石头起火。

好在读书时学的许多知识还能用上,不至于来到这两眼一摸瞎。

打火石相击产生的火花将绒草点燃,姜怀玉松了一口气,连忙用柴枝丢进去,刷干净的大锅里舀瓢水进去,再将一把洗净的米放进去。

她看了一下自己根本就没有生过孩子之后该有的生理现象,也就是说背后的婴儿不是自己的孩子,好在他长了一两颗碎米粒般的牙齿,姜怀玉不是很懂怎么带小孩,想着熬些米汤喂他应该没问题。

灶里火正旺,大锅里的水很快就滚了,米粒翻滚间,逐渐膨胀变软,也将洁净的水沾染上乳白色。

摘半叶白菜和一指厚的猪肉细细切碎,一块儿放进粥里熬煮。

肉菜与米香混合,勾起了姜怀玉的馋虫,也让小家伙在背后都忍不住探头看向前方,啊啊地叫了两声。

“很快就能吃东西啦。”对于这样不吵不闹长得又可爱的小孩,姜怀玉心都软成一片。

而且他是自己在穿越过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某种意义上,是姜怀玉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寄托,不至于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时,茫然无措。

姜怀玉想着,笑得很温柔:“虽然我不知道原主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不过户籍上都登记了你是我儿子,就跟我姓吧,娘亲会保护好你的!”

柴火噼啪,热气熏得姜怀玉脸上满是汗,看着有些狼狈,可她的眼睛却很有神,像两颗璀璨的星子,闪烁明亮。

在等待一碗糊糊的完成前,姜怀玉敲定了自己儿子的大名,姜润景!

小名么,姜怀玉想了想,忽然想到冬天时常吃的糖包,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随即又笑得眯起眼,浑然不觉坑儿子地给他起了个小名叫糖包。

还不知道自己便宜娘亲给自己起了个十分甜腻的小名,只听见姜怀玉温柔轻声唤他糖包,听多了还知道是在叫他,一喊糖包就啊地回应一声。

灶底下的柴火渐渐微弱,锅里的肉菜米煮得烂糊,却正好适合糖包吃,打出一碗来放温,姜怀玉一勺一勺地仔细喂他,自己再将剩下的糊糊吃掉,随后才小心翼翼地避开碗边缘的豁口将其清洗干净。

“死丫头连洗个衣服都做不好,竟然把弟弟的外衫洗破!看我不打死你!”

不远的隔壁忽然传来女人尖锐的怒骂声,随后响起了小女孩哇哇哭声,姜怀玉吓了一跳,连忙捂住糖包的耳朵。

“跟你爹一样,都是没用的东西!老的看见隔壁搬来个人就跟发情的猪公一样,早晚死外边!”

姜怀玉很疲惫了,她听着这些难听的话,差点就想走出去看清楚是谁家的女人这么口无遮拦,但还是强撑起精神滤掉这些难听的话,将卧室清扫一遍,一直到了日落西山,整个世界都昏暗下来,她才点燃了从厨房小柜子里找到的蜡烛。

烛光微弱,只能照这一室。

白天她光顾着清理,没来得及和隔壁邻居打招呼,姜怀玉打算明天买些东西去拜访一下邻居,顺便搞清楚是谁在那儿泼妇骂街,她深谙与那种人相处,决不能让对方以为自己好欺负,否则只会招来更肆无忌惮的欺侮!

在古代的第一夜,锁了门后,姜怀玉还是难以入睡,没有软和的被子和床垫,也没有空调驱散躁热,更别提有蚊香能解决一下嗡嗡吵人的蚊子。

姜怀玉不惹蚊子,可糖包白嫩嫩、胖嘟嘟的小脸蛋和手脚都起了几个红肿的包。

小家伙懂事得让人心疼,眼里蓄着眼泪看她,姜怀玉也顾不得身处陌生世界的害怕,搜刮着记忆里能想到的所有童谣,吹熄蜡烛后,用衣服做扇子轻轻挥动赶走扰人的蚊子,哄糖包入睡。

姜怀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

但这一觉姜怀玉睡得很不好,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像一个旁观者,了解完这个世界,但最终还是不知晓自己和糖包的身份来历。

醒来之后,室内依旧是一片昏暗,却可以看见姜怀玉的眼神十分复杂。

但最终都化成了一片惊喜。

这个世界曾经有一段长达百多年的群雄争霸时期,没有人能够一统天下,使得战争不断,民不聊生,同时也导致了许多文化传承遗失在一场场战争之中。

在姜怀玉脑海中多出的记忆里,且不说君子四艺,就是她之前所在的世界中最为普及的茶道、香道,一个在这里还未出现,无人知晓煮后无比苦涩的茶叶有什么用处,一个只会暴殄天物,直接燃沉香或是檀木就算是闻香,很有雅意了。

还有许多菜谱,在这里都不曾出现过,还有很多很多东西……

姜怀玉所处的地方是大云王朝的国土,这个结束了乱世的王朝,已经休养生息了两百多年。

然而由上往下无论是权贵还是平民百姓,精神方面十分匮乏,生活品质也谈不上舒适。

第2章 奇葩

像是害怕再出现一次乱世般,他们虽然厌恶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却想不到什么改变,依旧以学文习武为主流。

偶尔有几个找到自家祖上传承的手艺并学有所得的,立马成为权贵的座上宾,瞬间荣华富贵,光耀门楣。

姜怀玉躺在坚硬的木床上,浑身都酸痛无比,却精神奕奕。

或许她可以凭借自己在另一个上下文明五千年的礼仪之邦中所学的知识,成为在这个世界活得更好的依仗,庆幸着这个世界并未封建到女子不可抛头露面。

姜怀玉打定了主意要让糖包过上好生活,起码也得争些家产,置办田地,好让他长大了娶媳妇儿。

但首先姜怀玉要做的事,就是起来弄早餐给儿子吃,还要去左右邻居家里坐一坐混个脸熟,然后好好想一想,自己要用什么东西来赚得第一桶金。

看着糖包嗷呜一口吃完糊糊,姜怀玉心简直软得一塌糊涂,小家伙是真的省心好养,尽管知道对方不是自己所生,现在也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看待。

用前一晚洗净晾干的背带将糖包背在身后,姜怀玉想了想,先去村口一户做糖的人家里买了两包饴糖。

虽然花了十文钱让姜怀玉有些肉疼,但也不得不这么做,毕竟别的东西更贵,她也不能空手上门不是?

拎着一包饴糖,姜怀玉犹疑了一下还是先去左边那户人家,昨天听到的骂声似乎就是从这方向传过来,姜怀玉只能希望最靠近自家的人家好相处些,倘若不好相处,这包饴糖便是先礼后兵。

站在被虫蛀了好几个洞的门前,姜怀玉拍了拍门,轻声叫道:“婶子在家吗?”

院子里传来走动声,很快木门被吱嘎一声推开,这家女主人出现在门后。

她讶异地打量了一眼姜怀玉,随后立马笑道:“你就是隔壁刚搬来的小娘子吧?快进来坐,哟,怎么还带东西过来,你一个人带着娃娃,还买这些东西过来,这么客气做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徐春花却没有拒绝,而且看向饴糖的眼神隐隐有些嫌弃,在她看来买这玩意儿还不如买上两斤猪肉,饴糖也就是小孩子才爱吃。

“这不是搬过来后,想着要来拜访一下。”姜怀玉轻声笑道:“对了,婶子昨夜可听见有个泼妇在叫骂?你说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孩子,这些话教孩子们听了去,多损阴德呀?”

徐春花本就对长相胜她百倍的姜怀玉抱以恶意反感,听了这话差点就要发作,可瞧清楚姜怀玉身上穿的软纱罩衣,贪财的虫子在心头一钻一钻。

徐春花勉强笑了笑,随后又热情地拉着她的手道:“哎呀,这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对了,你一人搬来我们王家村,可是家里那位去了?我看你孤身一人带个孩子也不方便,放心吧,有什么尽管来找婶子,能帮的可不是帮么。”

姜怀玉满头黑线,这人话说的好听,可眼里一股贪欲毫不遮掩,她好不容易才将手抽出来,目光一瞥看见竟然都被这人捏红了,她嘴角微抽按住心中不快,敷衍地闲聊几句立马提出告辞。

她走后,徐家三个刚去泥沟里摸鳝鱼的孩子才一身泥地跑回来,瞧见桌上有包饴糖,顿时馋得走不动道,嚷嚷着要吃。

徐春花最心疼就是自己的小儿子,哪怕大儿子和小女儿也撼动不了小儿子在她心中的地位。

一包饴糖其实也不多,徐春花拿出一块来,掰了三分之二递给小儿子,剩下的三分之一才让剩下两个孩子自己分去。

看他们争着舔糖的模样,徐春花突然想起姜怀玉姣好的长相身段,皱了皱眉道:“你们给我记着,以后不许和隔壁的人说话,也不许和隔壁的小孩儿玩知不知道?”

“娘,为什么啊?”小儿子捧着比自己手还大的饴糖舔个不停,抽着空好奇问道。

“一看就是个狐媚子,说不准是哪个勾栏跑出来的,万一一身脏病!”徐春花自己长得不如何,实际上才二十三岁,看着却像个三十九的,所以被姜怀玉叫婶子的时候,她简直是气得牙痒痒。

“娘,什么是脏病啊?”大儿子习惯学弟弟说话,以为这样能得到徐春花的赞赏。

徐春花回过神来,瞪他一眼:“吃你的糖,记住这话别在你爹面前乱说!”

“哦……”

还不知道徐春花能有两幅面孔的姜怀玉,拎着另一包饴糖叩响右边人家的门。

“谁啊!来了来了,别敲了!”

院里传来的声音不太耐烦,推开门后,一个长相有些尖酸刻薄的女人出现在姜怀玉眼前。

“你不是隔壁刚搬来的小娘子吗?进来坐吧。”郑小月一拧眉就更让人觉得她不好相处。

姜怀玉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郑小月会比徐春花性情真实,她摇头一笑,跟在郑小月身后走进屋。

郑小月的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像徐春花家里还有股不常打扫的臭汗味。

“这几天天热,家里常备着凉水,你也喝一碗吧,消暑。”郑小月没说客套话,直接就给她倒了一碗琥珀色的凉水。

姜怀玉认得这是由一种草药熬成的凉茶,在这儿也被叫成凉水,对方如此心细,她脸上的笑容不禁加深了几分。

“多谢嫂子了。”姜怀玉笑道:“我想着左邻右舍也该来拜访一下,贸然前来,希望没有叨扰到你。”

郑小月很少听人这么斯文的说话,还轻声细语的,表情都不太自然了。

“没事!这个叨扰不到我,反正早忙晚忙都有事忙,不差这一会儿的!”

姜怀玉果断乘胜追击问道:“我刚搬过来,好些东西都没置办,像床褥这些不知道嫂子能不能跟我说说,去哪儿能买?”

比起徐春花那种话里话外都透着股怪异的人,郑小月直来直往的性格让姜怀玉觉得惬意多了。

看了眼姜怀玉背后的糖包,郑小月对她不由产生几分同情,这一看要么是丧夫、要么是被夫家休弃连孩子都不要的苦命人。

看姜怀玉细皮嫩肉的模样,郑小月觉得对方之前一定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却来到王家村这样一个乡野地方,看来是遭婆家、娘家的休弃了。

脑补了一番后,郑小月表情心疼之余又带些感慨,说道:“我这儿有一套新做的褥子和布衾,玉娘你需要先拿去也没关系。”

对方的话和表情耿直得可爱,姜怀玉听得出来是真心地,心底有些感动,不过开口却说道:“嫂子说什么胡话,被褥做的时候要了多少钱告诉我便是,哪有白拿的道理。”

郑小月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一百文钱也是钱,怎么能说送就送呢,结果姜怀玉清风明月般拒绝了她,让她忍不住又在心底一阵感慨。

多好的小娘子啊,这么懂人情世故知进退!要是换了姓徐的来,铁定抱走了褥子和布衾还要说成是勉为其难。

郑小月想了想,开始向她提建议道:“你毕竟在这定居,也该有些来钱的法子,过两日就是月中赶集的时候,你准备些银钱,到时候买些鸡崽儿和种子,鸡下蛋既可以给你的娃吃,也可以拿去集市卖钱,等鸡崽儿长大也能卖钱!”

“嫂子考虑如此周到,玉娘先在此谢过。”姜怀玉眼一亮,连忙点头。

尽管脑海中已经有几条赚钱的点子,但实施起来都需要时间,也需要确切了解符不符合实际。

脑海中多出的记忆只是让姜怀玉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却不能让她变成经历了一切的老江湖,很多事还需要亲自去了解清楚。

见她把话听进去,郑小月心情也很好,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就来找我,别怕麻烦,你一个人带着娃难处多,嫂子能帮一定帮你。”

姜怀玉眼底露出几分感动,嗯了一声,暗暗庆幸着自己的好运,虽然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但好在左右邻居看着不是难相处的,让她少了许多麻烦。

留下钱,姜怀玉抱着褥子和布衾回家,铺好床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眼下天气还热着,可没有被褥,夜里难以避免着凉生病的可能,深知这个时代一点小病就可能死人的可怕,姜怀玉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会影响到糖包健康成长的因素。

取出井里镇着的猪肉,天然的低温让猪肉不会变质,姜怀玉想了想,先将猪肉上的肥膘割下来,再把灶台里掩盖在灰下还没熄灭的炭火掀开,加点干柴进去,很快就窜起火来。

肥膘在锅中被高温逼出油脂,滋滋作响,有姜怀玉脸那么大的肥膘炸出一小碗的猪油来,厨房里飘着喷香喷香的味道,糖包都一个劲的嗅个不停。

“小馋包。”姜怀玉看他那样,忍不住打趣道。

装着猪油的碗放在小柜里,为了防止老鼠偷吃还特意上了锁,糖包依然是吃糊糊,不过姜怀玉的伙食就好了很多。

锅中剩下的猪油和猪油渣用来熬白菜简直是美味,撒一些粗盐进去,鲜香四溢,直往左右两边飘。

徐春花家里。

“娘,这什么好吃的,味道真香!”徐春花的小儿子习惯了有好吃的都归他,立马瞪圆了眼睛就嚷着要吃。

第3章 赶集

另外两个孩子默不作声,却也一直咽着口水。

徐春花看着和善的脸表情一拧,瞪了大儿子和女儿一眼:“没出息!饿死鬼投胎吗,不知道隔壁做的吃食有多脏吗,吃了要烂肚子烂嘴巴的!”

然后又换了副宠溺的表情看向小儿子道:“虎宝等着啊,娘给你煮鸡蛋吃,鸡蛋可香了,啊!”

“嗯嗯!”

郑小月家里也闻到了这股菜香,男主人王大壮深吸一口,惊讶道:“隔壁这是搬来个厨子?”

“什么厨子!是个命苦的小娘子,不过这手艺真不错,我得问问她怎么做的,昨个儿也只看见她买了些白菜猪肉,竟然这么香。”郑小月白了一眼丈夫后,也想知道姜怀玉做的什么菜。

正如姜怀玉梦中那样,这里的人们虽然生活并不贫苦,但物质和精神上的享受却十分匮乏。

仅仅是简单的利用猪油渣的香气来搭配素淡的白菜,他们却想不到,而是单纯将猪油渣当成是一道荤菜,干巴巴的单独热了就吃,再油腻也硬噎下去。

把儿子喂饱后,姜怀玉终于吃上了热乎菜,一顿饱餐后,她收拾干净就开始哄糖包入睡。

直到糖包嘬着大拇指睡着,姜怀玉才走到院里,将鸡圈旁边用锄头开垦出一畦菜地,不是很大,宽不过三米,长不过五米左右,过两天就能去集市买种子,现在先松松土。

松好土后,姜怀玉又把鸡圈收拾干净,她一边忙活着,一边想着该用什么来赚取第一桶金。

“真羡慕小说里的主角,随便剽窃两首诗就能霸气外露镇住一片。”姜怀玉叹口气。

开茶馆、卖菜谱等等都需要有一定经济累积,否则贸然找人合作,只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姜怀玉深知无论在什么时代地方,都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自己或许可以做手工皂和澡豆?

想到这,姜怀玉眼一亮,这的确是个很大的商机。

在大云国,即便是权贵沐浴也只能奢侈的用上香料煮水,洗过后香那么一会儿,可没有胰子和澡豆的清洁能力好,加上地处南方、气候湿润,即便是权贵人家也容易头长虱子,不得不用篦子日梳夜梳,梳走虱子和皮屑,更别提皮肤一搓就能搓一手的泥。

不过刚兴奋了一瞬,姜怀玉又有些挫败地打消这个念头,手工皂要用到猪油,澡豆要用到不少药材和皂荚,而且手工皂制成后还要其成熟一段时间,短时间内,无论是考虑到成本还是时间,都不适合姜怀玉现在的情况。

“算了,还是去集市上看过再说吧。”姜怀玉收拾好鸡圈后,只觉一身黏腻的汗,赶紧打了几桶井水,在卧室里擦了遍身子。

冰凉的井水驱散了躁热和黏腻感,感受着身周水汽蒸发带来的清爽,姜怀玉在心底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澡豆和手工皂做出来!

洗澡洗头没这些东西,总觉得没洗干净,难受得很,尤其现在还是夏天,动不动就一身汗,她可不想邋遢到浑身都是皴。

“啊啊!”

屋里的糖包醒了,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姜怀玉连忙进屋把他抱起来,小家伙马上甜甜的冲姜怀玉笑了起来,葡萄眼都笑弯了,可把姜怀玉给萌坏了。

逗了儿子一会儿后,姜怀玉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自己前世看过的古籍,她害怕自己呆的久了,关于前世的记忆会消退。

要知道,无论是《天工开物》、《齐民要术》、《随园食单》还是《香乘》等古籍,对她接下来生活的重要性大到无法描述。

在这个连红烧都不知道怎么做的世界,有太多东西需要姜怀玉去播种发芽。

就这样,忙碌了两天,也将这个村子了解清楚的姜怀玉,终于可以跟郑小月还有徐春花等妇人一同去赶集。

王家村是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村落,离上京只有百来里地远,二十多里外就是县城,所以在这附近的村子都是很见过世面的。

赶集的集市就在县城里,坐在驴车上,今天姜怀玉刻意用烧过的草木灰抹了一层脸,她的长相实在太出众了,想到职业强抢民女的恶霸,以防万一,她还是做好了掩饰。

因为糖包年纪小,姜怀玉还是把他背在身后带着去赶集。

郑小月先是让自己的大儿子将这段时间攒下的鸡蛋拿去卖,然后又让女儿将打的络子拿去布店换钱,最后才拉着姜怀玉往集市里走去。

一路走,郑小月低声吩咐道:“玉娘你若是信我,待会儿就让我来谈,这集市里就刘老三的鸡崽儿最壮实,不过他这个人奸诈得很,你说话老实,一张口他肯定就卖贵你一半。”

姜怀玉笑道:“嫂子的为人我是相信的,有你帮忙说价,我也放心。”

郑小月不蠢,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着姜怀玉夸人就是真实,听着就很高兴,走到卖鸡鸭鹅的刘老三摊前时,才收起笑容,恢复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杀气腾腾地砍起价来。

不仅以八文钱一只的价格卖给姜怀玉六只小母鸡,还倒贴了一只小公鸡和装鸡崽儿的笼子。

刘老三把鸡崽儿抓进笼子里,嘬着牙花子直抱怨:“我说王家大嫂,下回来可不能再这个价了,亏死我了!不过大壮哥能娶着你也是福气,得亏我还想着本钱,不然都要被你说得白送出去了!”

“瞧你说的,等过两天嫂子给你介绍个黄花大闺女,我看你忠厚老实,肯定能成!”郑小月砍价成功,也咧着嘴笑着糊弄了几句。

“那小弟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哈哈。”刘老三也没放在心上。

拎着笼子往回走,姜怀玉还在惊叹着郑小月刚刚的战斗力非凡,不过今天来除了买小鸡,还有别的目的。

姜怀玉看着眼前这个热闹的集市,来这摆摊的大多都是卖什么鸡鸭鹅蛋、粮食果蔬,也有卖小吃的,不过都是些蒸饼、小馄饨和春卷,再想吃好点就得去酒楼里了。

正一路走一路看,姜怀玉突然看见徐春花在训斥她女儿。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闹着说:“娘咱家吃米不成么,总吃豆子老爱放屁,别人都不愿意跟我玩儿了!”

徐春花一听,顿时觉得周围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气得狠狠抽她好几下,骂道:“谁让你吃了豆子还喝凉水,胡乱吃东西才爱放屁,吃米吃米!吃那么多你连个络子都不会打!”

姜怀玉看得满头黑线,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不懂事回家好好教就是了,当众这么打,面子里子都丢完了。

不过她也没圣母到上前去劝,看徐春花这架势,似乎是个表里不一的,不好相与。

“别理她,这婆娘实在蠢,总喜欢在外边打骂她两个小孩,只有个小儿子被当成宝。”郑小月眼中鄙夷神色浓厚,拉着姜怀玉往旁边绕去别的地方。

姜怀玉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对这种偏心溺爱的人下意识地有些不喜,随后她又想起导致徐春花打骂女儿的豆子,是一袋袋黄豆。

一般舍不得吃大米的人家会买这些豆子掺在饭里,虽说口感不好,但也能饱腹,就是吃完以后肚子容易胀气。

等等!姜怀玉脚步一顿,抓住郑小月的手,也不管对方吓了一跳,压抑着激动问道:“嫂子可知这县城里何处有卖豆腐?”

“豆……腐?”郑小月一脸茫然,甚至都不知道姜怀玉所说的腐是什么字,摇摇头道:“没听说过这玩意儿,是吃食还是用的?额,难道是人名?”

“不!嫂子走,陪我去买两袋豆腐!”姜怀玉心下了然。

这里果然没有豆腐!

也是,她所知道的豆腐是汉朝淮南王刘安发明,可这里哪有什么汉朝,自然就没有刘安,而且乱世之争,少了幻想长生炼丹盛行,自然也没有豆腐诞生的前置条件。

豆子不过三文钱就能买一大袋,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喂牲畜的,口感不好,只有拮据人家才会蒸来吃。

姜怀玉越想越兴奋,连忙拉着郑小月一起去买了两袋黄豆,沉甸甸地提上驴车,郑小月几次想张嘴说些什么,可看着姜怀玉忽然雀跃的模样,还是闭上嘴。

郑小月心想姜怀玉大约是钱财窘迫,所以难为情了一下午,最后还是故作开怀的买两袋豆子回去吃。

唉,真是个命苦的人儿啊。

不知道郑小月又帮她脑补了一堆悲惨身世,姜怀玉坐在摇摇晃晃的驴车上,没在意徐春花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而是在心里想着该如何利用豆腐赚钱。

要知道,不仅仅是做成豆腐可以赚钱,还能做成小吃甜豆花、咸豆花,副产品还有腐竹和豆干。

这种东西原材料便宜,她刚刚特意避开别人到医堂买了些石膏,两袋豆子能点出一大缸豆腐,若是一文钱一碗,那也能卖出上百文钱,十天便能攒下一两银子了!

可别小看这一两银子,远的不说,在这县城里,便能满足一家四口生活一两个月的需求。

第4章 豆腐

二十两纹银就能买一套带小院的房子。

而平常百姓,像郑小月的丈夫王大壮,累死累活一年也攒不到十两银子,都是左手进,右手又出。

“嫂子可知道哪有石磨能借?或者是卖也行,最好是能卖的!”姜怀玉轻声对一旁的郑小月说道。

郑小月疑惑看她,想了想,说道:“要说石磨的话嫂子家就有,现在正闲着,你要把豆子磨成豆面吗?如果是这样,玉娘你还不如直接蒸着吃,磨成面以后就不好吃了。”

虽然直接吃也不怎么样。

姜怀玉笑道:“我以前曾在本古籍上看见一个方子,能让这豆子变成一种美味,而且吃了还不胀肚子,吃法也是千变万化。”

“这般神奇!?”郑小月神情惊讶,随后又有些迟疑:“一定很难弄吧,要放些什么东西进去么,不然普普通通的豆子怎么能变成美味?”

姜怀玉悠然笑道:“这样,明日麻烦你和王大哥将石磨洗干净,我带豆子过去做给你们看。”

郑小月眼瞪大:“做给我们看,这可不行,若真能变成美味,也是玉娘你的本事,我们看过之后偷学走了你怎么办?”

“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姜怀玉示意她冷静些:“不过还是等到明日,东西出现在你和王大哥面前,再与你们说会比较好。”

郑小月只好按捺住疑惑好奇的心情,冷静下来,不过她内心还是一阵翻江倒海。

虽然知道姜怀玉的来历不会太简单,但郑小月也没多想,只觉得她合眼缘,想多亲近些。

可现在对方说能将普通的豆子变成美味,这话说得就像是可以点石成金一般,郑小月有些不信,可看着她自信明媚的笑颜,还是将心中疑虑压下。

坐在她俩后边驴车的徐春花皱着眉头,恨不得把耳朵伸过去听清楚她们的对话。

徐春花一贯来都爱占小便宜,看姜怀玉和郑小月说着悄悄话,她就心痒痒,总感觉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得想个法子搞清楚这两婆娘想干什么才行!”

徐春花眼珠一转,不理一旁哭红眼眶的女儿,看了眼呆呆的大儿子又忍不住训斥道:“等会儿下车扛豆子回家要是敢洒一颗下来,今晚罚你不许吃饭!”

颠簸了一路好不容易回到家,在郑小月的帮忙下,将小鸡和豆子带回家。

姜怀玉连忙弄些糊糊给糖包吃,本来饿得眼眶里兜着两汪眼泪的糖包,立马又笑得眯着眼吃起糊糊来,小模样可爱得很。

解决完小家伙的伙食,姜怀玉没有急着弄自己的饭菜,而是打了几桶井水,将豆子清洗干净后,浸泡在缸中。

准备妥当后才弄些简单的吃食,擦洗了身子后早早入睡。

在古代生活作息不得不规律,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姜怀玉便低声唱着童谣,哄着糖包入睡。

天刚蒙蒙亮,偶尔能听见有些公鸡在打鸣,姜怀玉揉揉惺忪的睡眼,开始新的一天。

用柳枝蘸些粗盐漱口刷牙,冰凉凉的井水拍打在脸上,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姜怀玉在鸡圈里撒了一把碾碎的黄豆,小鸡们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一见有吃的立马就围成团。

锅里用小火煨着糖包的糊糊,姜怀玉精神抖擞地敲开了郑小月家的门。

“婶婶你来啦,我现在过去帮你照顾润景弟弟~”郑小月家的女儿今年七岁,却懂事得出乎姜怀玉意料。

“香荷真乖,房间里的桌上有糖豆,你打络子累了可以吃,吃不完等会儿直接拿过来。”姜怀玉很喜欢这样懂事的孩子,笑意盎然地弯着腰与她平视道。

小姑娘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脸都红了,像是被赋予什么重任般用力点点头,嗯了一声后,带着一筐彩线打开姜怀玉家虚掩的院门。

走进王大壮院里,姜怀玉看见他们夫妇俩已经等着了,院子一角放着石磨,还滴着水,洗得干干净净。

“玉娘看看这石磨可合适?”郑小月连忙拉着姜怀玉往石磨走去,随后又抱怨道:“我一晚上也没睡好,怎么琢磨都想不出豆子还能怎么做!”

若是旁人听了定会觉得郑小月这是在旁敲侧击,但姜怀玉了解这个世界的底蕴,也清楚郑小月的性格,她是真的想不明白黄豆要怎么才能变成美味。

姜怀玉晒然一笑:“还要先麻烦王大哥帮我去把黄豆搬过来。”

王大壮是个典型的农村汉子,不善言辞,但吃苦耐劳。

他点点头,黑黝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跟在姜怀玉和郑小月身后走去拎回两桶泡了一夜的黄豆。

王家村的水十分甘甜,对姜怀玉来说简直是个意外之喜,做豆腐就这几样原料,别看简单,但原料的质量也是很讲究的。

想要豆腐做出来又白又嫩,豆子要好,水也要甘冽洁净。

“接下来就是把这些豆子都磨了。”姜怀玉笑道。

郑小月点点头,果断指挥自家男人干这些粗活,随后拉着姜怀玉进厨房准备早饭。

“要我说啊,男人就得吊着他们,不能对他们太好了,该指使他们做什么活就指使!”郑小月还没忘记自己对姜怀玉命苦遭遇的脑补,不动声色地给她传授驭夫术:“想当初我也是个声比蚊小的姑娘,现在谁不是说我河东狮一个?”

姜怀玉帮忙把番薯、芋头洗干净放在镬梗上,一种竹编成的器具,可以架在大锅里,上边蒸着番薯芋头,底下熬着粥。

除了劈啪作响的柴火声外,还能听见外边石磨滚动碾过的闷响。

她笑道:“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外人说嫂子你是河东狮,可在王大哥看来就算是河东狮,你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瞎说!”郑小月睨她一眼,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

又闲聊了几句,锅里的粥咕嘟咕嘟米脂都熬出来了,带着点番薯、芋头的香气,变得香甜很多。

先将上面的番薯都捡到海碗里,再将粥打出来,缸里酱的咸菜拿出来细细地切一点。

一顿简单的早饭便做好了。

走出去一看,王大壮果然干习惯了体力活,一会儿的工夫就磨完一桶豆子,招呼他来吃早饭,姜怀玉分了些出来端到自己家里让香荷吃。

顺带着喂饱对她啊啊叫了两声的糖包,日常哄着糖包叫娘,然而小家伙还是只会回啊啊两个音节。

姜怀玉轻轻捏了下他软绵绵的脸蛋,将香荷吃好的碗收过去。

两桶豆子都已经磨好了,因为磨的过程也有加入清水,所以乳白的豆浆液装了两桶半。

照姜怀玉的话做,王大壮一手一桶将豆浆液扛进厨房,倒进底下火势正旺的锅中。

豆浆液在锅中煮着,姜怀玉也不好意思全程什么都不做,拿着锅铲持续搅拌使其不会糊锅,等到豆浆烧开,姜怀玉连忙让郑小月将烧着的柴拿出些。

随后三人合力用湿布举起铁锅,将里边煮开的豆浆倒入准备好的大盆里,在大盆上还有一块固定好的白布,还花了两文钱扯的。

白布里的豆浆淅沥沥往下流,姜怀玉和郑小月两人配合拿起四个角,随后交换了一个角,使得白布呈打结状态,用力一扯,里边的豆浆加速流出,只剩豆渣无法过滤。

刚煮开的豆浆,特有的醇厚豆香味十分浓厚,哪怕熏人的温度蒸得人发热,但看着乳白的豆浆,郑小月开始相信姜怀玉所说的美味了。

接下来的时间,郑小月夫妻俩就像是看见集市上变戏法的来了个大变活人一样,看着姜怀玉把石膏水倒入滤过的豆浆里搅拌过后,静置了一会儿。

姜怀玉用葫芦劈开的瓢打了一勺,嫩滑的豆腐就这么铲了起来,看见前一刻还是流动的豆浆,下一刻就变成羊脂般凝为实质的豆腐,郑小月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这也太神奇了!

趴在墙角狗洞外偷摸往里看的徐春花撇撇嘴,嫌弃道:“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白花花的看着都恶心!”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一动不动,借着歪脖子树的遮挡,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里边看。

担心郑小月他们不清楚豆腐的价值,姜怀玉又做了些凉拌豆腐、煎豆腐和煮了碗豆腐清汤,让这两人一一品尝,随后问道:“嫂子觉着这豆腐如何?”

“当然是好!”郑小月果断道。

姜怀玉又问:“若嫂子你去集市看见有豆腐卖,一文钱一块,你可愿意买?”

郑小月表情有些挣扎,这时候的猪肉二十文钱一斤,够一家人吃四五日,一文钱一块豆腐顶多就吃一顿,精打细算之下,她作出决定。

“若是解解馋,一月吃上几回还是愿意买的!”

姜怀玉这回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打她穿越到这的几天时间里,每一天都在为未来如何生活而焦灼,若不是有前世所学君子四艺和琴棋书画锻炼过耐心韧性,还有可爱的糖包做支柱,她可能早已崩溃了。

第5章 小人

而豆腐做成,以及郑小月夫妻的反应,让姜怀玉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这一刻姜怀玉甚至放弃了很多想法,只是卖豆腐一种就能有稳定收入,她便没必要做出太多惊人的东西来,平白惹人注意。

将心中所想暂时搁置一边,姜怀玉看着若有所思的王大壮和惊叹豆腐嫩滑的郑小月,神情变得郑重。

“其实玉娘今日特意在你们两位面前展示如何制作豆腐,是有一事相求!”姜怀玉说道。

郑小月也开始明白,但察觉到这份礼物实在太重,她下意识就想拒绝:“这……”

“嫂子先听我讲!”姜怀玉眼一转,想到对方近来的态度,顺水推舟就给自己安排上了身份来历,掩面道:“嫂子知晓我乃遭人休弃下堂妇,那负心薄情之人为了迎娶美娇娘,连亲生骨肉都不愿再见,将我娘俩赶出家门!如今身在异乡,我又带着孩子,有个来钱的门路是必须的,可我一个弱女子,如今有豆腐这千金方,说不准才卖一日,就会被人强逼着吐出制成这豆腐的秘方。”

搓搓眼睛,娇嫩的皮肤立马通红,姜怀玉泪眼朦胧地看着郑小月:“多亏我遇见了你们,尤其是嫂子你这样的良善人。若是嫂子愿意,同王大哥一起帮我的忙,这挣来的银钱咱们可以平分。”

郑小月本就容易心软,而且仔细想一想,每天只要能卖出去一百块豆腐,就是一百文钱!

攒下几两银子再在县城里开个豆腐铺子,一天少说也能有一两的收入,到时候她就能让儿子去私塾念书,女儿也能穿上新衣裳。

丈夫不需要再那么辛苦,自己也可以过得舒服些。

有这么好的事,郑小月当即就想要答应下来,但还是理智回笼看了一眼丈夫。

沉默寡言的王大壮此刻也有些热血激昂,姜怀玉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上掉金子,王大壮是去过上京的人,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听说过豆腐,更别提见了。

所以王大壮很清楚这小小一块豆腐,能掀起怎样大的波澜。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为了娘子和两个孩子,王大壮说什么也要搏一搏。

想到这,王大壮竟摇了摇头。

在两个女人神色惊诧以为他要拒绝时,开口道:“赚来的银钱,姜姑娘八,我们夫妻分二就成,这是规矩,再多,我们不会要。”

看着面容黝黑却坚毅的王大壮表情认真,姜怀玉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自己好运。

姜怀玉悠然一笑,没有拒绝,而是另起建议道:“这样,我也只拿三成,剩下四成用作开铺子和招些工人的准备。”

毋庸置疑,姜怀玉这样的提议更让郑小月夫妻感到满意。

虽然耿直善良,但他们也不是傻子,姜怀玉这么做让他们更放心,意味着姜怀玉并非是那种杀鸡取卵的人,像豆腐这种只有一家在做的生意,最好便是在县城里有间铺子专门售卖。

忙活了一上午,敲定之后的合作,王大壮还郑重其事地要求姜怀玉和他去村长家写一份券书,不是怕姜怀玉坑他们,而是希望姜怀玉自己能有份保障。

无奈又好笑的姜怀玉自己写了一份券书,在王大壮夫妻俩果然如此又带着丝尊敬的目光下,摁了手印,契约成立。

走出王家,姜怀玉还能听见周围因为豆腐的香味,惹得有人打听着谁家做什么好吃的了,虽然身体一阵酸痛,眼神却十分明亮愉悦,不见一丝疲态。

徐春花趴得腿脚发麻,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却怎么也想不通姜怀玉哪来的自信把豆腐卖一文钱一块,她更想不明白这豆腐到底是怎么变成的,盘算着回去也要照着姜怀玉做豆腐的流程来一遍,徐春花顶着一身杂草树叶走回家。

外有王大壮帮忙进行抛头露面、走街串巷叫卖豆腐,打响名声,内有郑小月帮忙做豆腐,姜怀玉只需要控制调配石膏水就行。

很快就能过上小地主婆的恣意日子,想想都美滴很。

姜怀玉趴在床边逗弄着糖包,在小家伙气鼓鼓地嘟着嘴前,她笑弯了眼,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道:“娘亲很快就要成为豆腐大王啦,赚到钱以后在县城里买个带院儿的房子,然后送你去读书,仔细想想,现代生活每一天都在匆匆忙忙的过着,送我来到这里,也许是要我学会享受人生吧?既然这样,娘亲就用豆腐一招鲜,吃遍天!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也挺不错。”

此时的姜怀玉因为郑小月夫妻的耿直良善,对权贵阶级的贪婪面目失去警惕,以为只要不再搞出什么动作,单凭豆腐,还不足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一阵打算下来,除了希望糖包健康平安成长外,全是胸无大志四字足以概括。

王大壮两夫妻都是很能吃苦的人,加上这件事成败与否已经彻底和他们挂钩,夫妻两人干起活来风风火火,有条不紊。

郑小月在家中做豆腐,姜怀玉协助帮忙,做好的豆腐就由王大壮走街串巷地出去叫卖。

不出意料的是,第一板豆腐还没走出王家村就被哄抢一空。

王大壮回来的时候,黝黑脸上竟然能看清涨红激动的表情,他兴奋道:“二十文钱!才这一会儿咱们就挣了二十文!”

郑小月咦了一声:“竟真这么好卖,我还担心大家没见过不愿买呢。”

王大壮挠挠头道:“还是多亏了姜小姐提醒,让我带了碗蘸料出去,吆喝时候说句免费试吃,一人一小块,就连刘秀才都好奇地过来想要试试,吃过之后赞不绝口当即就买了两块豆腐回去。”

在大云国文人地位很高,刘秀才在王家村里的地位就更不用提了,连他这个学究都赞不绝口的吃食,哪怕不了解没见过,也得买上一块回去试试啊,万一自家孩子吃了开窍呢?

好在熟悉了制作过程后,豆腐得以成型的速度越来越快,王大壮一直从早卖到晚,接连两天,终于将这豆腐的名字传遍乡野,就连县城里的酒楼间都有人打听有没有用豆腐做的菜。

若是有人露出好奇和疑惑不解的表情,这些尝过豆腐的人就会露出一种矜贵的表情,开始赞扬那豆腐嫩滑口感以及百搭做法。

他们在那夸,听的人虽然不屑撇嘴,却还是不由得产生好奇之心,这豆腐到底是什么!大家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人,凭什么他能吃过,我却见都没见过?

在姜怀玉有心引导下,一场饥饿营销席卷了整个县城,在人人皆好奇豆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时,清早天刚蒙蒙亮的一日,王大壮挑起扁担,左边是五板豆腐,右边是一口一人环抱的小缸,里面装的是豆腐花。

王大壮坐上驴车摇摇晃晃去往县城。

站在院门前,姜怀玉表情淡定,看了眼似乎有些紧张的郑小月,露出笑颜道:“嫂子莫担心了,我们还是接着将下午的豆腐做出来吧。”

“对!”郑小月点点头,心里却想的是如果豆腐在县城里不好卖也没关系,反正在这周围几个村子兜售就成,于是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接着忙活做豆腐去。

豆腐很快便在木板中定型,姜怀玉擦擦手后,将香荷那小姑娘做的虎头帽给糖包带上,糖包长得白白嫩嫩,一双葡萄牙圆溜溜、明亮有神,软软的胎毛被虎头帽遮住。

小家伙似乎有些不习惯带着帽子,但看见娘亲乐呵的模样,他也乐呵地咧开嘴,露出两颗米粒般大小的牙齿,模样滑稽又可爱得紧。

萌得姜怀玉心肝直颤。

正当她逗弄儿子时,外边传来敲门声,郑小月忙着磨豆子,姜怀玉便抱着糖包走去开门,入眼就看见徐春花的笑脸,透着一股尴尬劲儿。

徐春花还未进门眼神就往院内乱瞟,随后对姜怀玉笑出花来:“我说你这几日都不来婶婶家坐,原来是在他们家忙着呢啊,可是最近卖得热热闹闹的豆腐?”

下意识有些抵触对方的亲近,姜怀玉清清嗓子道:“王家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带着孩子过来帮忙罢了。”

“哦……”徐春花表情心不在焉,探头探脑的总想看清楚院里郑小月的动作。

姜怀玉对她这样的行为不太喜欢,蹙着眉道:“婶子可有什么事吗?”

徐春花面色一僵,旋即小声道:“婶子家在县城里有几个亲戚,跟那些酒楼饭馆都有交情,都说这豆腐是个稀奇的东西,只可惜是王大壮那泼皮在卖。

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心灵手巧的,这豆腐也肯定是你的主意,所以才想叫你知道,王大壮名声可不好,否则怎么这几天还在周围几个村子转悠,独一份的吃食竟然才卖一文钱一块。我那些亲戚可跟我讲了,这豆腐要是让婶子来卖,三文钱一块他们也要!你想想这差了多少?”

同王大壮一家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徐春花哪还不知道他们什么底细,这闻所未闻的豆腐定是姜怀玉这小娘皮弄出来的东西。

第6章 贼心

眼瞅着豆腐越来越好卖,徐春花眼都快红了,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该嫌这姜怀玉的长相,忍着讨厌和她结交,现在竟然让那个泼妇郑小月得了利!徐春花气得捶胸顿足,她早该想到,像姜怀玉这种好姿色的女人带着孩子,身上必定不是有金银傍身就是有点来钱的路子。

哪怕捏着鼻子同她交好,这日进斗金的豆腐生意怎么也得有她一份啊!想到一块块豆腐出去,一个个银钱进袋,徐春花总觉得那都是应该进自己钱袋子里的!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生昨夜她家里那个死鬼得知大有赚头的豆腐是隔壁小娘皮弄出来的,怼着徐春花就骂了句头发长见识短,酒气混着口臭要徐春花必须将豆腐生意抢过来,徐春花害怕那死鬼耍酒疯,而且看着豆腐跟抢似的被买走,她也眼红啊!

眼瞅着徐春花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自己脸上,姜怀玉实在没忍住往后推了推,随后笑容疏离道:“我想婶子是误会了,这豆腐还真是王大哥他们自己弄出来的,我也就是出了些银钱占些份儿罢了。”

徐春花眉一拧,正想要再往郑小月他们身上泼脏水,听见她声音的郑小月却走了过来。

一见是她,立马叉着腰,横眉倒竖地喝道:“徐春花你个臭婆娘又在这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郑小月出了名的战斗力强,徐春花向来只敢指桑骂槐,从不敢和她正面对上,于是青着张脸,瞪了眼姜怀玉后匆匆离开。

“她可是找你问豆腐的事?”郑小月见她逃般离开,才小心翼翼地询问姜怀玉。

姜怀玉笑道:“是啊,原以为是个性子不错的人,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样。”

郑小月嗤笑:“谁说不是呢,她仗着张脸看起来老实巴交,没人的时候骂的话比谁都毒,有人的时候活像是遭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姜怀玉眯起眼,意味深长道:“白莲花啊。”

“嗯?什么?”郑小月接着磨豆子,没听清她说的话。

姜怀玉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人性格真是世间少有。”

“哈!”郑小月讥讽道:“可不是么,就村头做卤肉那家,前些年刚做生意的时候也被她闹过,说是他家卤肉方子偷的她嫁妆来的,也不看看自己从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嫁过来,人卖卤肉的可是县城一酒楼大厨的小儿子,她也敢闹。”

姜怀玉听完后顿觉大开眼界,随后又暗暗警惕,以后可不能以貌取人了,还好自己也不是傻白甜的性格,要真让徐春花掺和进豆腐生意里,她指不定被坑成什么样。

“小月,姜小姐!”

院门又被推开,王大壮兴奋的声音传来。

姜怀玉和郑小月对视一眼,从这声音里就能听出是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王大壮咧着的嘴就没合拢,豆腐卖光了不说,就连缸里的豆腐花也一点不剩。

姜怀玉抱着糖包问道:“辛苦王大哥了,豆腐卖得怎么样?”

“好!太好了啊!”王大壮走到打了瓢井水灌下后,瓮声瓮气道:“我去了集市里先是吆喝了几声,马上就好些人围过来,等他们确定我卖的真是豆腐后,果然都说要加钱让我优先卖给他们。

照您的吩咐,我没加价,只让他们排好队一人一块豆腐或一碗豆腐花的买,当时那场面连经过衙役都惊动了,以为是出什么大事,最后人还很多,但豆腐和豆腐花都已经卖完了,我就赶紧赶回来。”

他说着从腰带里拿出一块用布包着的东西,将布揭开后,几块小巧的银子出现。

“县城邱员外家的小姐吃过豆腐花后,赏了我一两银子!还有这几日赚的,总共有三两又八十七文钱!”王大壮激动得手微微颤抖。

门外扒着门缝在偷窥的徐春花也应声瞪大眼,咕嘟一声咽了咽口水。

三两银子!

徐春花想到刚刚姜怀玉的态度,立马一股火气上心头,这么能赚钱的门路偏生让她错过,看姜怀玉那模样,指不定是和王大壮有什么勾当,看来是绝对不会把豆腐方子教给她。

什么事都喜欢往龌龊方面想,徐春花眼珠转来转去,最后一咬牙,在心中暗道:“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还不知道有小人怀恨在心,姜怀玉拿走其中一两银子,拍拍糖包的背,轻声开口:“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了,再卖多几日,应该就能攒下钱开个铺子,那时候就轻松许多。”

“但这钱……”王大壮一愣。

姜怀玉抬手打断,笑道:“我相信王大哥和嫂子的人品,而且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出面,以免招惹麻烦,招工和开铺子的事就麻烦二位了。”

这话说出来,郑小月当即便觉得自己没看错人,以前王大壮总说她面冷心热,可这样的性格最不讨喜,对人再好还是得不到句谢,操心了些姜怀玉的事,其实只是她的一时同情,却收获了这么大一个意外之喜。

王大壮就更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比较踏实肯做的人,攥紧了手中银钱,王大壮在心底发誓定将这豆腐店开得生意红火,让姜怀玉没有后顾之忧,他也能让媳妇孩子过上好日子。

姜怀玉收获了两人感动的目光,回到自己家里后扯了扯嘴角,差点要觉得自己是个奸商周扒皮了。

她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王大壮夫妻,因为这豆腐生意姜怀玉找谁做都可以,但王大壮两夫妻没有姜怀玉支持立马就会回到原本的生活。

有这样的底气,只要石膏点豆腐这一方子掌握在手中,姜怀玉爱怎么当甩手掌柜就怎么当,只要能找到忠厚老实的人出面卖就行。

结果王大壮两夫妻被她的信任感动坏了,纯良的小眼神看得姜怀玉有些不好意思。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过上躺着数钱的日子,这一天不远了,对吧儿子?”姜怀玉躺在动一动就吱嘎作响的床上,偏了偏头看向糖包。

糖包盯着她手里的银子,红润润的小嘴张开:“呀呀!”

“嗯!”姜怀玉懒洋洋的应了声:“留着以后给你娶媳妇儿用。”

糖包:“咿咿!”

“哦对,还要给你盖间大房子……”

一大一小谁也听不懂谁说什么,对话却莫名的和谐。

接下来的日子里,姜怀玉用卖豆腐赚到的钱将家里收拾得焕然一新,稍显破旧的瓦房修缮后让人多出些安全感,为了防止心思不正的人,姜怀玉特意将围墙又加高了大半截,除非特意搬个椅子站在上面踮脚看,否则是看不见院内的。

徐春花这几日心是越来越焦,晚上都睡不好觉,眼见着隔壁的瓦片都用上好的青瓦,院里铺了一条青石板,每天炒鸡蛋、肉啊的香味飘过来,馋得她的小祖宗不停喊饿。

她本来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的性子,本以为能偷学来做豆腐的方子,可徐春花又不知道该放石膏水才能点出豆腐来,加上她又小气,磨豆子的时候恨不得一颗豆子三碗水。

最后稀稀拉拉的豆浆喝也不好喝,放馊了也变不成豆腐。

自己怨天尤人气了几天几天,徐春花眼珠子一转,终于想到该怎么剐姜怀玉一层皮下来。

随即便胡乱炖了一盆菜放在厨房里,提着女儿的耳朵咬牙道:“灶台上的菜不许偷吃听见没?等弟弟下学回来以后热给他吃了你们才准吃,如果晚上娘没回来,就跟你爹说我去舅舅家了知道吗?”

平白无故被掐得耳朵生疼,小姑娘却习以为常地连忙点头,待徐春花走后才捂着耳朵恨恨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匆匆赶到她哥哥家里,白了一眼正洒扫家里的大嫂,徐春花拉住在县城里最有钱的严老爷家二公子身边做随从的哥哥,硬是要他为自己引见二公子。

徐秋强差点没被气死,严家家财万贯,嫡生的二公子是什么人?就连他这个做随从的也只是在二公子出门时跟着,平常连院子都没资格进去。

加上徐春花打小性格就很不讨喜,最爱冤枉人,徐秋强对这个妹妹一向来没有好感。

徐春花见哥哥不为所动,只好咬了咬牙道:“哥哥帮我这一回,说不准荣华富贵也能享,若是不帮,以后有你后悔的!”

见他不信,徐春花冷冷一笑,小声道:“这些天县城里卖的豆腐,哥哥可知?”

“当然!”徐秋强眉关紧锁,不知她打什么算盘:“二公子常吩咐人去买回来,还经常买不着,从别人手上花三倍价钱才买到。”

徐春花露出笑容,哼声道:“我要哥哥帮我引见二公子也是为了这事,这豆腐可就是在我那儿做出来的!”

徐秋强神情惊诧,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豆腐是你做的!?”

“小点声儿。”徐春花白了他一眼,说假话还是有些心虚的:“总之你为我引见二公子,我要与他谈豆腐生意的事,事成之后,好处自然不会少了你!”

第7章 谗言

徐秋强听了意动,虽然对她能否弄出豆腐这一点将信将疑,但还是清楚徐春花的性格,万一外甥来县城读书还要靠他,徐春花不至于拿他饭碗来戏耍。

还不知道自家妹子纯属空手套白狼的徐秋强最终答应了她。

徐春花一直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严府如何财大气粗,跟在徐秋强身后走进二公子的院子外,她才知道什么叫家财万贯。

比她皮肤还要细滑的汉白玉竟然用作脚下踩的阶梯,手里扶的栏杆,就连偶尔瞥见的丫鬟,身上穿的、头上戴的竟比她都好上百倍。

徐春花看得迷了眼,更坚定了要利用姜怀玉的心,反正她一独身女人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说不准自己这么一闹,还真让二公子看上她做个外室,怎么算也是便宜了姜怀玉才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愈发理直气壮的徐春花被领到二公子院外时,才恭恭敬敬的缩在一边等待传唤。

徐秋强走进院里,心情忐忑万分,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最终还是被事成之后的好处给说服。

严家做药材发家,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家规便是成年之后,男子都会领一百两银,自己去做生意,无论成败五年之后都要离开严家自立门户。

但这里头还有一条潜规则,便是生意做得最好的那位,会成为严家的继承人。

光是一位少爷的院子便富丽堂皇犹如园林,足以看出严家底蕴,再加上严家少爷们打小便是娇生惯养,一百两银子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跑去上京走一圈的花费,自己个儿出去做生意还不是碰得一脸灰。

徐秋强知道最近严二公子在烦恼着生意的事,这豆腐多好卖,是个明眼人儿都能看出来。

定了定心,徐秋强叫住二公子身边服侍的大丫鬟,头也不敢抬,低看着地上恭敬道:“鹃儿姑娘,能否为我通报一声,小的有要事禀报公子。”

“嗤。”鹃儿讥笑的声音入耳,她毫不掩饰话中鄙夷:“你一个小小随从,能有什么要事,公子是什么人,也是你想见就见?”

徐秋强习以为常,接着道:“是有关城里近几日卖得火热的豆腐一事,具体如何,还要见到公子与他细说。”

听到他说的豆腐二字,鹃儿美目圆睁,怎么也不敢想白嫩滑顺的豆腐会跟府里一个随从扯上关系。

“想来你也不会拿自己的饭碗寻乐,在这候着吧。”鹃儿不敢在这事上拿乔,莲步轻移走过回廊,穿过小花园,才走到二公子用饭的小厅中。

厅中尽是些姿色好的二八少女,服侍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用早膳。

年轻人靠着一少女,手中筷子夹着一块炸得酥脆的豆腐,抬高在半空中翻来摆去,他疑惑道:“这小小一块豆腐,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炸着香酥里嫩,拌着清爽可口,咸的可,甜的亦可……”

鹃儿进门时正好听见他疑惑的自言自语,敛去对厅里其他丫鬟的厌恶,脸上堆着娇俏笑行礼道:“少爷,府里一随从说他有关于豆腐的事宜要与您细说,可要见他?”

严二公子立马来了精神,直接坐直了身子,哪管身旁丫鬟刚要喂他喝豆浆却洒了自己一身。

看都不看旁边丫鬟,严二公子起身道:“让他到白芍院见我!”

随后,他看向眼前满桌的豆腐菜,目光灼灼。

五年之期就快到了,严家血脉之中流淌着纯粹的商人之血,说不论如何必须自立门户就会将你逐出家门,当初家里给的一百两银子,严二都不知道花哪儿去了。

随后在母亲帮助下做了几回生意,不是赔了就是不温不火。

眼瞅着五年之期就要到了,严二心中也急,哪管这个随从说的是真是假,先见上一面再说。

走到白芍院中,严二一皱眉:“不是说随从么,这妇人是谁?”

徐秋强连忙一弓腰:“公子,这是小的嫁去王家村的妹妹,豆腐便是从王家村出来的。”

“哦?行吧,说说找我作甚。”严二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就这在屋里视线乱飞,一副没见过世面样子的农妇,能懂什么?

徐春花也有点失望,原以为二公子是个丰神俊朗的人物,没想到长得跟个猴儿似得。

不过对方长什么样,也是严府的二公子,她收回黏在博古架上玉如意的目光,谄笑道:“这豆腐呀,其实就是我家隔壁小寡妇做出来的,只不过她为了掩人耳目,才不得不交给她隔壁的王家夫妻,啧,我整日看着啊,可怜得很。”

徐春花也不知道姜怀玉的来历,不过在她看来这种女子,谁娶了不短命也多病,便给她安了个寡妇的身份。

严二听了顿觉失望,这叫什么事?你隔壁人家弄出来的豆腐,又不是你,跟你有什么干系?

当他想要甩袖离开时,徐春花又开口了:“今日我才看见他们分银钱,王家夫妻好生不要脸,竟将银钱分成三份,独占了两份。可怜那小寡妇,豆腐秘方是她的,却只能拿小头,我便想,从前总听说严府中的二公子为人仗义,英明神武,便想来找您替那小寡妇主持公道。

而且这豆腐被王家夫妻两恶霸紧紧抓着,每日就只能卖那么些,能多赚的银钱都白白流走,我看着实在心疼,待您解救出小寡妇买下她的秘方,以公子您的本事,定能叫县城里人人都吃上豆腐,岂不是一大善事!”

一顿拙劣的吹捧,却让严二停下动作,他眼一亮,恍然大悟。

对啊!自己想法子做生意做不成,花点钱买下豆腐秘方,再找人管住徐春花口中的小寡妇,利用严家的人脉,这妥妥的稳赚啊!

再说了,若真像这农妇所说是小寡妇惨遭恶邻威胁,他也算是做了好事,毕竟这独一份的豆腐秘方,也只有在他手中才不会遭人惦记。

严二坐回位置上,嘴角含笑冲鹃儿点点头,对方心领神会退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香囊,递给徐春花。

“既然你是来找本公子替人出头,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当赏。”严二说着眯起眼:“不过嘛,若这件事与你所说有一点出入,这些银钱,就当做是你一家的汤药费,明白么?”

徐秋强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

倒是徐春花掂了掂手里香囊的重量,听着声响,连忙满面笑容地跪下磕头道:“小的明白。”

她就不信,这二公子见了姜怀玉会不起色心,到那时候,豆腐和美人他会不要?没见过大世面也没读过书的徐春花,在这一刻却将人心利用得淋漓尽致。

得到严二首肯后,徐春花连同徐秋强一起退下,直到无人的角落里,徐秋强才面浮薄怒道:“既然豆腐不是你想出来的秘方,怎能这么跟二公子说,岂不是祸害了你说的寡妇?”

在严家做随从这么多年,徐秋强最是清楚商人面目,尤其是这些少爷们,在他们眼中似乎银钱金子才是王法,别看这一刻和和气气,下一刻就能为了银钱翻脸不认人。

之前是因为豆腐实在太火,加之挑来卖的又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加之村民之间对外的齐心力,使得这些富贵公子都不方便下手。

但徐春花的一番话给了二公子一个契机,让他知道秘方竟然是在一个寡妇身上,无异于将钱庄的库房大开。

徐秋强没想到妹妹能心狠到这个地步,他拧着眉:“是不是你看人家过的好,心生妒忌!?我早该知道,豆腐要真是与你有关,你也不会来认我这个哥哥!”

徐春花撇撇嘴,觉得徐秋强这副做派虚伪的不行:“喏,两个香囊,给你一个就是!嚷嚷什么?等到二公子将豆腐秘方买来,到时候开豆腐铺子会少得了我们兄妹?我像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吗,谁还不是为了日子好过些。”

“不可理喻!”

徐秋强没有接过香囊,他顿时觉得自己先前是鬼蒙了眼,才会相信妹妹也有变好的一天。

“嘁,不要我还省了!”

徐春花白了一眼,立马把香囊打开,取出一块银子不顾脏直接下牙咬了一口,旋即眉飞色舞。

屋中一角燃的是刚刮下来的沉香,烟香沉沉,鹃儿疑惑道:“公子,小小一个王家村做得出豆腐吗,会不会是那农妇为了骗些赏钱……”

严二眼微微眯着,看着这个月底下人送上来的账本,若不是他母亲暗中给了银两,又是令人难堪的亏损。

“让严阳带人去王家村打探打探,若豆腐不是农妇隔壁人家做出来的,就打断她男人的腿。”严二心情不好的挥挥手。

王家村中,姜怀玉把浆洗干净的衣裙晾晒在竹竿上,王大壮夫妻踏实肯干,豆腐生意交给他们稳定发展着,只等铺子开起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在县城里买房了。

所以姜怀玉住在这村里也不怎么出去,实在懒得应付那些嘴碎的妇人,就连洗衣也是在家里打井水洗。

第8章 纨绔

去过一回河边,姜怀玉回来脸都因为假笑差点僵住,拒绝了三个想介绍续弦的鳏夫给她的妇人,又沉默微笑或是转移话题地没理会探听她过去的妇人。

同这些整日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非议八卦他人的妇人相处不来,姜怀玉干脆专心在家里教糖包说话。

除此之外就是钻研着怎么恢复记忆中馋人的美食,日子过的也算滋润,尤其是糖包学会叫娘这个字后,姜怀玉当时都失态的一蹦三尺高。

也因此,她没有注意到村子里多出几个打探消息的人,好在当时重新修缮屋子的时候加高了围墙高度,才让这些人有心进屋查探却不得而入。

倒是隔壁王大壮一家,做豆腐的全过程都被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豆腐最重要的便是石膏,想不通这一点的人,抓心挠肺也绝做不出豆腐来。

直到有一回,姜怀玉调好了石膏水送过去时被一个严家下人看见,很快,确定了豆腐秘方在姜怀玉手中的消息被严二得知。

回禀消息的严阳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寡妇姿色不俗。”

“哈。”严二确定了豆腐秘方的确在姜怀玉手中,心情不错,听见严阳这么说,打趣道:“严阳你可是在怪我派你去监管一小寡妇?成,今晚咱们就去百花楼坐坐,让你洗洗眼睛,明日带齐人随本公子打救小寡妇去!”

严阳一张麻子脸涨红,发觉严二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想到莺莺燕燕的百花楼,他猥琐的嘿嘿一笑,连忙低头应是。

第二天日上竿头,姜怀玉刚做好了饭菜,准备着手喂糖包吃糊糊,就听见院门被重重拍响。

一打开门,除了眼中露出得色的徐春花外,还有好几个奴仆打扮的男人,站在个尖嘴猴腮,目露惊艳,穿着透着华贵的男人身后。

这小寡妇竟然真是姿色不俗,严二上下打量,越发惊艳。

生了孩子竟然还像个二八少女一般娇艳,严二只觉喉咙发紧,小腹一热,这价值千金、钱途光明的豆腐秘方,他定是要拿到手的。

可这娇艳欲滴的小美人儿,也不能错过不是?

姜怀玉心生警惕,尤其是严二的目光看得她直犯恶心,下意识地将院门合上些,出声问道:“有事?”

严二推开狐假虎威的徐春花,自认潇洒地展开折扇道:“我听说县城里的豆腐出自王家村,本来不信,却没想到这淤泥般的王家村,竟然生了一朵并蒂莲,豆腐美味,美人如玉。”

“……”姜怀玉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她暗道不妙,但神情依旧淡定:“豆腐我也吃过,确实美味,不过都是隔壁王大哥他们做出来的,与我无关。”

严二扇子一合,将姜怀玉此刻的否认当做是被人威胁,不敢说出真相,旋即神色认真道:“小娘子莫怕,我是严家少爷,听说豆腐秘方如今落在歹人手中,你一月能拿到的银钱少得可怜,不如将秘方交给我,我在县城之中有套二进的屋子可供你使用,只要在县城里,你无须担心任何人找你麻烦!”

姜怀玉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不管身后的拍门声,回到屋里抱起糖包。

吃了个闭门羹的严二表情不太好,他眼神没给徐春花,却语气饱含威胁道:“不是说这小娘子是遭人威逼才交出豆腐秘方吗,为何见了本少爷却如此姿态?”

之前还一口一个寡妇,现在就小娘子了,徐春花心中鄙夷,不过还是谄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小娘子定是不知您的威名,若能惩治隔壁的恶汉恶婆娘,让她见到您的厉害之处,定会将豆腐秘方双手奉上,以求庇护。”

严二一想也觉着有道理,想到刚刚姜怀玉惊鸿一瞥的模样,登时就激发出他心中的怜爱,大手一挥道:“给我把隔壁的门砸开,见着人就给我打!”

虽然躲到屋里思量对策,但姜怀玉还是仔细听着外边动静,一听见严二的话,连忙将糖包放在床上,匆匆跑出去。

刚打开门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王大壮家的院门被两个仆从一脚踹开,露出里面吓了一跳的郑小月和停下磨豆子的王大壮。

“你们谁啊!踹我家门疯了吧,还有没有王法了!”郑小月懵了下,随后尖叫道。

严二眼角余光瞥见走来的姜怀玉,立马挥手让仆从们停下动作,正义凛然道:“你夫妻二人竟然敢欺负隔壁孤儿寡母,我来替天行道,你二人还敢如此聒噪?”

姜怀玉一脸惊愕,她原以为这是出强取豪夺的戏码,却没想到这个尖嘴猴腮的公子哥儿,竟然还打着替她主持公道的名义。

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

郑小月夫妻二人也是一脸茫然,瞧见姜怀玉后,连忙唤道:“玉娘,这是怎么回事?”

姜怀玉越过严二一行人,走到郑小月身边低声说道:“我不认识他们,恐怕是为了豆腐方子来的,又或许是徐春花从中作梗。”

严二嗅到姜怀玉经过时的清香味,立马就陶醉了,不过看着她和郑小月之间没有一丝隔阂的模样,又有些疑惑。

徐春花在后边暗道要糟,连忙亡羊补牢小声道:“二公子,我看是小娘子还不知晓您的身份,因形势逼人,不得不低头呢!”

果不其然,严二这回再看过去,被美色冲昏的头脑所想的立马变了。

姜怀玉分明是冲他们去的怒意和面无表情,在严二看来就是委曲求全,而郑小月安慰她的动作表情,在严二想来则是担心姜怀玉将豆腐秘方交给他,开始利诱威哄。

若不是后边还想要人财两得,严二都想将王大壮夫妻俩押送进官府。

“小娘子莫怕,只要你将豆腐秘方交给我,我敢保证没人能找你麻烦,严家在这青阳县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严二往前走了一步,贪婪地将姜怀玉上下看了一遍。

“交给你?”姜怀玉气笑了,她反问道:“你这意思是打算不花一两银子,便想拿走我的东西?”

还有你的人,严二在心底想着,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小娘子不必担心,若是由我来卖这豆腐,赚来的钱定会有你一份。”

姜怀玉挑眉,好奇这个奇葩想法,道:“一份是多少?”

“一成!”严二伸出一根手指,还晃了晃,笑容十分自信。

姜怀玉气极反笑,指着门口道:“你们现在就可以滚了,我不需要什么保护,你也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豆腐方子是我的又怎么样,我愿意和谁做这生意是我的自由,如果你们再来打扰,我就报上官府!”

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下来,严二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不虞,他收起笑脸看了眼五大三粗的王大壮,竟然转身就走了。

连徐春花都有些措手不及,站在原地瞧见姜怀玉俏目含怒的模样,下意识往外也跑了出去。

结果刚一出去,严二的手掌挟风而至扇得她眼冒金星。

“贱人!竟敢将我当猴儿耍?”严二咬牙切齿,他现在才算弄明白,什么寡妇被恶霸一家欺压都是假的,这低贱妇人用他的手来出气才是真的。

可笑的是他还信以为真,若不是豆腐秘方真在姜怀玉的手中,严二心中暴虐的气非得撒在徐春花身上才行。

要不是顾忌事情闹大后其他权贵商贾定会横插一手,严二当即就要将人带走,秘方和人一并到手。

想到自己被一农妇蒙骗,若是被家中兄弟姐妹知道,将会被如何编排嘲笑,严二便更加厌恶地踹了徐春花一脚,徐春花两个孩子在门边偷看着娘亲挨打却无动于衷。

严二冷笑几声,才走到村口坐上马车归家,思量着要用什么手段,才能既得豆腐方子又得人。

在种种欲望堆砌下,许多阴谋诡计在严二脑中浮现。

徐春花待他们走后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一阵龇牙咧嘴,却只哼了一声,愤愤看了眼王大壮家被踹烂的木门,才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来。

“嘿,银钱到手,挨两下也不亏。”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徐春花却一点都不愧疚,拍拍屁股回家又开始打骂两个小孩。

王大壮家中气氛却有些沉闷。

五大三粗的汉子气道:“我这就去跟族长说,下回那人再敢踏进村子一步咱们就打回去!”

郑小月连忙掐了他一下,瞪道:“这几天来探听豆腐秘方的人还少了?你这一去不是给了他们开口的机会,难道要玉娘把豆腐秘方交出去?”

王大壮一听,便沉默了。

姜怀玉忧愁的却不是这个,回想起严二的眼神,她也不是自恋,却明白对方可能不仅要白拿豆腐秘方,姜怀玉连嫁人都没考虑过,又怎么可能愿意委身这样的男人?

严家如何如何,她不清楚,但从今天严二带的仆从数量来看,在县城中起码也是有点势力的。

第9章 绝不软弱

想到这,姜怀玉忽然明白之前想要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地主婆的想法,有多幼稚天真,只是简简单单的豆腐生意,就能吸引来豺狼觊觎,连自己都被盯上。

姜怀玉深吸一口气,歉疚道:“事情发展成这样只怪我不小心,没想到徐春花会是这样的小人,更没想到一个富家少爷会被她利用的团团转。”

“旁人的错,玉娘你又何必揽在身上。”郑小月也愁,却没有怪过姜怀玉,这几日攒下的银钱比王大壮耕田劳作三月的钱还要多。

她不是知恩不图报的白眼狼。

郑小月又接着劝慰道:“我想也不用太担心,他严家家大业大也不可能强占别人的家业生意,只要玉娘你以后出入要小心些就好,暂时莫去县城。”

“那豆腐……”姜怀玉想劝他们暂时歇几天。

王大壮却瓮声道:“不至于因为他们就不卖了,这几日我就在附近几个村子叫卖吧。”

“也好。”姜怀玉蹙起的柳眉这才舒展开来。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忧愁,严二势在必得的表情和淫邪的眼神,就像梦魇一样,时时浮现在姜怀玉的眼前,她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使些什么阴谋诡计。

家大业大……

若是她家大业大,现在又何必如此受人桎梏,姜怀玉轻咬下唇,即使回到家里看着可爱的儿子,也忍不住忧心忡忡。

接下来的几天,姜怀玉只要闲暇便在脑海中回忆着许多东西的制作工艺,虽然这几日王大壮出去卖豆腐并没什么发生什么事,但她还是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涌动。

原本只是想用豆腐生意吃一辈子的姜怀玉,心中有个计划正孕育着,这个想法无论谁知道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认为她异想天开,但姜怀玉看着糖包在床上好奇地手脚并用爬来爬去,依旧慢慢勾勒填补着心底还不够完美的计划。

第二天醒来,姜怀玉看着屋子一角的木桌上插花已枯,不知为何,心中便觉有些不妥。

突如其来的心神不宁让姜怀玉选择打些井水,洗了把脸,冰凉的井水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随后松了口气,抓了把碾碎的豆子走到鸡圈准备喂鸡,却发现鸡圈里的小鸡今日安静得很。

姜怀玉蹙眉一看,却惊愕的瞪大双眼,鸡圈里的小鸡竟然都软塌塌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仔细看清楚能发现它们身上都有被狠狠踩过碾过的痕迹。

姜怀玉一瞬间只觉浑身冰冷,在昨晚她沉睡的时候,竟然有人偷偷翻过墙来,将她养的小鸡全部踩死,姜怀玉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个人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笑容有多冰冷可怖。

到底是谁,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姜怀玉一瞬间便锁定了两个人,严二和徐春花!但随后她就否定了严二,只留下徐春花这个选项。

不是姜怀玉相信严二的人品,只是她清楚以严二的身份,不会做出弄死鸡崽的举动来威胁她的举动,这样只会投鼠忌器,反而容易让她直接将豆腐秘方泄给别人。

当时他可以在那样的环境下说离开就离开,证明还是有些城府的。

最重要的是,王家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养狗,外人深夜摸进来定会引得犬吠不止,可别的不说,昨夜连隔壁徐春花家里的那条恶犬都没叫一声。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也许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姜怀玉会选择以逃避的心理却面对和处理事情,但对方竟然闯进她家里,做出这样的行为,姜怀玉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如果昨夜徐春花丧心病狂到摸进卧房,把糖包偷走卖给人牙子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姜怀玉便淡定不了,回到卧房看了眼还在熟睡的糖包,松了口气后,换身轻便的衣服走到隔壁徐春花家,敲响她家大门。

姜怀玉俏脸含煞,今天就算是要跟那泼妇打架,她也绝对要让徐春花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谁啊吵死了!敲坏了门可是要赔的啊。”

徐春花声音倒是轻声细语,可语气却很不耐烦,一把掀开了门,看清楚门外是兴师问罪模样的姜怀玉,她表情有些不自然,随后又换上笑脸道:“哟,是隔壁的小娘子啊,怎么了一大早的,有事?”

姜怀玉本来还有两成的不确定,看清楚这表情立马就肯定是她,讥讽道:“我以为你只是个表里不一的,没想到你还能做出鸡鸣狗盗的事来,好不要脸!”

“什么鸡鸣狗盗,你骂谁不要脸呐?!”徐春花心底一点的心虚立马消散,叉着腰就凶回去。

姜怀玉冷笑道:“昨夜你费尽心思翻墙越进我家里,踩死了我鸡圈里的小鸡,一畦的青菜葱蒜才刚见绿芽也被你踩死!谁不要脸我便骂谁!”

这会儿正是大家用过早饭准备去田里耕种的时候,一看搬来村里安安静静的姜怀玉竟然和村里最爱作妖的徐春花对上,纷纷好奇的驻足围观。

一听姜怀玉的控诉,他们便倒吸一口凉气,发出齐齐的嘶声。

对于村民来说,弄死他们养的家禽、家畜以及毁坏庄稼蔬菜,简直是最恶毒的行为,堪比偷盗银钱。

更别提他们眼中的姜怀玉带个孩子生活肯定困难,好不容易养些小鸡、种些菜,自力更生,比那些长得不怎么样,死了老公却只知勾搭汉子的寡妇要好上百倍。

“说我半夜翻墙去你家踩死鸡,真是天大的笑话!”徐春花翻了个白眼:“大不了你去官府伸冤,让捕头老爷来查案,查出是我徐春花干的,抓我去吃牢饭啊!”

徐春花说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得人直咬牙。

姜怀玉气极反笑,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泼妇这个词了,遇见这样的奇葩,她也不能克制自己的脾气。

她讥笑道:“说的不错,报官便报官!若是捕头到你家搜出带血或粘着鸡毛的鞋子,又或是沾着我家施过肥的泥土,可别说不是证据。”

徐春花本来洋洋得意,这下却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瞬间卡了嗓。

她还真不敢让捕快去搜,昨晚夜里,徐春花觉得被严二踹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尤其是这几天隔壁的豆腐生意依旧在做,徐春花觉得自己弄这么一出,还挨了顿打,银钱又被家里男人索要走买酒喝成了空。

什么都没捞着,是越想越气。

最后气不过,搬了根竹竿,顺着竹竿愣是爬到姜怀玉院里,将无辜的小鸡们统统用脚狠狠践踏碾死,随后还将一畦菜都踩了个遍。

回到家里,徐春花想到第二天一早姜怀玉见着鸡圈的惨状,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的模样,心情大好,哪还管鞋子沾毛带泥的,直接沉沉睡去。

见有人视线都看往她脚下,徐春花连忙撒泼道:“看什么看!我今个儿早起没注意,踩了我自己家里的鸡窝不行?”

“是吗?”姜怀玉目光微闪,似乎被她的话说得无话可说:“也就是说,你的确没去过我院里,干过这些丧心病狂,天打雷劈的事?”

徐春花听得想发怒,百般不爽,却也忍住应道:“对!”

姜怀玉表情一变,纤细的手刚刚呈握拳状,现在摊开在众人面前:“既然如此,这两在我家鸡圈里找到的银子,就与你无关了?”

徐春花见着银子眼都红了,她瞬间愣住,开始怀疑起自己昨夜作案时,身上有没有藏着银子,但不管怎么想,徐春花越看姜怀玉手上的银子,就越觉得那是自己的。

几只小鸡能值多少钱?认了又如何,一两银子可不能错过啊!

徐春花眼珠子一转,门用力掀开走出来道:“不,我记错了,这银子是我的!”

“刚刚你不是说了,没去过我院里,这银子又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姜怀玉手一合,在阳光底下煜煜生辉的银子立马不见。

“对啊!铁生家的,刚刚你不还否认了吗,现在看见银子又承认了?”

有看不下去徐春花脸皮厚的人故意开口嘲笑她。

徐春花哼了声,没理会他们的嘲笑,现在就算姜怀玉说一两银子扇她一巴掌,她不仅会送上左脸,还会递过去右脸。

“我去过你院里,鸡崽儿是我踩死的,银子也是我掉那儿的,要赔鸡崽儿大不了我去集市给你买回来,这银子你总该还给我吧?”徐春花露出贪婪的笑,搓搓手道。

姜怀玉却冷冷一笑:“既然承认了鸡崽的死是你所为,你现在可以赔钱了,还要去帮我将菜地重新理好。”

徐春花横眉倒竖:“那我的银子呢?!”

“你的银子?”姜怀玉再度展开手,白皙的手掌上纹银小巧,露出底下的标记,是个金字:“这是我昨日在钱庄刚兑的银两,屋里还有兑钱的字条,说是鸡圈捡的,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有多贪婪罢了,没想到你还真的不打自招。”

“好!”

“嘿,这小娘子看着好欺负,没想到徐春花那恶婆娘遇着厉害的了!”

第10章 想计

“要我说早该有人来治一治她了,成天就晓得盯别人的钱袋子,像什么样。”

徐春花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声,脸一会儿涨红,一会儿青紫,姜怀玉都怕她当场爆炸,警惕她突然发飙打自己,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你一个下堂妇这般泼辣,难怪遭人休弃!连孩子都让你带出来,恐怕是偷人生的吧,看来你还嫁了个好夫家,竟没把你给浸了猪笼!”

徐春花一发狠,干脆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出来,但她不知道的是糖包根本不是姜怀玉的亲生儿子,这般看着狠毒的话只是让姜怀玉皱了皱眉,却没气得跳脚。

周围人本来议论纷纷,可是看着姜怀玉一脸平静,毫不心虚的样子,议论的声音便小了些。

姜怀玉朱唇轻启,榴齿微露,端得是大家风范:“自古便传着一个道理,人贱自有天收,我是不信的,但另一句话人至贱则无敌,我却是相信的,你以为当一个泼妇便能赖掉该有的惩罚?大云律法可不答应,你便等着吧,看看我能不能把你送进官府,吃顿板子!”

围观的人们一片哗然,平常人家只知杀人放火偷盗抢劫要坐牢吃官司,却不知晓毁坏别人财物也是一样,大家都怵官府的杀气腾腾,谁没事会进去扯这些?

徐春花也想不到,否则她怎么敢这么肆意妄为,虽然想对自己说姜怀玉绝做不到,可看着她周身气势似乎有些灼眼,徐春花咽了咽唾沫,破天荒的害怕了。

然后众人就看见徐春花往后一退,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也不管外边轰然加大的议论声,当起了缩头乌龟。

对方这副作态,姜怀玉起初蒙圈,随后又很哭笑不得。

有个妇人上前安慰她:“徐春花那恶婆娘就是这样,遇见厉害的便躲起来,我们都习惯了,又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事,去官府,大老爷们也不理这事儿啊!小娘子今日让她知道厉害,想必以后她见着你也会绕着走,至于死掉的鸡崽儿,自认倒霉吧。”

“呵……”姜怀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后没管他们围观的人怎么想,深吸一口气,回到自己家里。

尽管那些人没有直说,但姜怀玉听得出来,他们在劝他息事宁人。

真是好笑,受到损失的人是她,始作俑者只要耍赖地关上门不再出来,就可以免去惩戒赔偿,反倒姜怀玉这个有损失的人,还要听他们说劝着息事宁人的话。

正当她愈发坚定心中想法时,随着脚步声四散渐渐安静的院外,突然有人边跑边喊。

听清那人喊的内容,姜怀玉大惊失色,立马又打开门走出去。

“你说什么!?”姜怀玉看着正拍王大壮家门的男人,惊愕问道。

那人平时用驴车载些蔬菜果子进城卖,偶尔也带人,今天就是王大壮包了他的驴车。

“大壮的豆…豆腐,吃死人啦!现在被捕快老爷们抓进县衙里,说是要以命偿命呐!”

王大壮的院门刚好打开,听见他说完的郑小月脸色顿时煞白,扶着门框的手无力掉下,整个人顿时摇摇欲坠。

姜怀玉连忙过去扶住她,神情凝重又带着些愤怒。

她明白,宁静了这么些天,严二的手段终于来了,而且阴险歹毒至极,让人猝不及防。

“玉娘,我该怎么办,豆腐,豆腐怎么会吃死人呢?”郑小月喃喃道,不知所措地重复着。

姜怀玉抓着她的手,冰凉一片,她抿了抿嘴,心中怒火愈烧愈盛:“嫂子你放心,这件事是冲着豆腐秘方来的,也就是冲着我来,王大哥只不过受了无妄之灾,我一定会处理好,给你们一个交代。”

也要给她自己一个交代,更要狠狠地打严二的脸,让他明白,不是孤身一人弱女子就好欺负!

郑小月两行清泪流下,她重重点头嗯了一声:“好,我知晓你是有本事的,该怎么办,玉娘你说,我做。”

县衙,对他们这些平时有官司顶多就闹到族长面前的百姓来说,堪比阿鼻地狱,都觉得那是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

郑小月此刻还没昏过去,已经很坚强了。

姜怀玉拉着郑小月往自己院里走前,对来报信的人塞了几文钱,说道:“再麻烦你等一等我,待会儿送我去县城。”

“好嘞!”那人一拿到铜板就露出笑容,随后想到不合适,连忙一脸沉重。

进门前,姜怀玉隐约瞥见徐春花在她家门后露出得意的笑,对于这种人,她没必要再分出一丝注意力,关了门直接拉着面色苍白的郑小月往屋里走去。

糖包醒了正在找娘亲,姜怀玉抱起他轻抚哄了哄后,看向郑小月。

“嫂子,我再教你一个做豆腐的方子,做出来的豆腐更香,口感上也会不同。”她说罢,低声在郑小月耳边将卤水豆腐的制作方法告诉她。

在这里,盐卤是很好买的,有很多人会拿盐卤以次充好当成粗盐卖,像郑小月这种眼尖的人,能够认清楚。

郑小月听完有些发愣,不明白这个时间点,姜怀玉跟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姜怀玉看着怀里的糖包,花颜月貌陡然出现几分坚韧,她轻声道:“我想明白了,在这儿偏居一隅行不通,或许我可以去上京碰碰运气。”

没等郑小月惊诧出声,姜怀玉接着道:“今日我去县城一趟,必定能将王大哥救出来,但恐怕王家村我也留不了多久,这件事一定是严二搞的鬼,他和徐春花送了我一份如此大的礼,我也要回他们一份惊喜才是。”

郑小月抓紧襦裙,急忙问道:“你要走?可你一个弱女子又带着糖包,去了上京岂不是更容易遭人欺负,这…这不妥!”

见对方到时候还担心自己,姜怀玉心中一暖,道:“嫂子相信我,如果可以不走,我宁愿在这小院中,养养鸡,种畦青菜瓜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严二那人不仅仅看上豆腐秘方,还对我有所图谋,这种情况我不得不走。”

说着说着,她还轻笑出声:“以后还要劳烦你帮我时不时清扫这里,免得让蛇虫鼠蚁占了做窝。”

看着姜怀玉不施粉黛仍桃羞李让的脸,郑小月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对方是想多了的话,毕竟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那些个富家公子,别说看上丧夫离异的,就算是相公活得好好的良家妇女也照抢不误。

“那你小心些……”

终究忧心丈夫,郑小月虽然不知道姜怀玉要如何解决,但眼下这情况,族内肯定不会帮大壮,郑小月不得不信任她。

驴车载着姜怀玉往县城赶去,姜怀玉闭目养神思量着对策,现在的局面对她来说不算太坏,徐春花只不过是个愚蠢泼妇,略施小计便能让她吃大亏。

严二么…

在青阳县中虽然他严家的确家大业大,可仅仅是占了个药材生意罢了,看他们家儿郎做别的生意怎么都不成就能知晓,一定有别的权贵商贾在牵制着。

更何况严二并非严府的实际掌权人,顶多使些旁门左道的手段,真将事情闹大,绝不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梳理了一番后,姜怀玉心定许多。

到了县城,姜怀玉没有官府大牢探王大壮,而是在几个路口找路人询问青阳县里最大的酒楼在何处。

问了一遍下来,姜怀玉知道在青阳县总共有三间酒楼,哪怕京里的王公贵族来了,也挑不出刺来,虽然这话有些夸大,但还是能够看出其豪华程度。

知道这三间酒楼底蕴不俗就够了,姜怀玉找到第一家坐落在最中心位置的酒楼——得胜楼。

进去后她直接要了个大堂的位置坐下,银钱往桌上一拍道:“上几道招牌菜。”

本来看着姜怀玉就觉着她气度不凡,一看直接亮银子,小二连忙笑得拉长声音哎了一声:“得嘞客官!”小跑着去后厨交代了。

没让姜怀玉等太久,清炒栀子花、碧螺虾肉等一盘盘色香味看着都还不错的菜肴上桌,姜怀玉表情淡淡地拿起筷子夹了几样菜,姿态优雅地吃下,随后筷子拍在桌上,发出脆响。

小二还没走远呢,一听这声音愣住,回头小心翼翼问道:“客官这是怎么了?”

“你们得胜楼号称人间绝味尽收彀中,怎么招牌菜连道豆腐都没有?”姜怀玉语气平缓,皎入秋月的脸看着和气,却莫名让小二额间生出冷汗。

掌柜的本在柜台后算着帐,离得不远,听见姜怀玉的质问,连忙走出来赔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豆腐是个稀缺玩意儿,每日就卖那么些,我们得胜楼每日也只能买到些许,做成的菜肴早早便被其他客人买下。”

“哦?”姜怀玉站起身来,直到离掌柜还要两步时停下:“既然如此,我有一计可让贵酒楼将豆腐制成招牌菜,无须担心原材料的问题,不知掌柜的有没有兴趣?”

掌柜一听,来了精神,他眼珠转了转后犹疑道:“我可听说了,集市上有人吃豆腐吃出事来,我得胜楼的客人可都是些贵人,在那官司没查明前,不会让贵人们吃这不知安不安全的豆腐菜。”

姜怀玉晒然一笑:“若我的一计是将豆腐方子卖给贵酒楼呢?”

掌柜的指尖轻颤,神情顿时肃穆:“此事当真?”

“我敢只身一人来此,想必掌柜的也明白我的决心。”姜怀玉正色道:“你我都明白,豆腐卖了这么多日,要吃死人早就出事,今日突然出现问题,定是有人暗中搞鬼。”

掌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正是因为这样,他先前才会将姜怀玉当成是上门兜售豆腐的人,企图打压一番后低价购入,没想到姜怀玉却是给他带来了另外一个惊喜。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终于有人对豆腐这块肥肉下口了。

“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我先发制人,将豆腐方子卖给守得住的人,掌柜的认为如何?”姜怀玉说罢,自信地勾起嘴角。

她还要忙着将脑海中的金点子实现,实在没时间再浪费在这件事上。

掌柜的原本想要压价一番,尤其是姜怀玉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比他精明?

但他看清楚了姜怀玉嘴角的笑容,李掌柜一惊,瞬间清醒过来,县城这么大,可不止他得胜楼一家。

他可以压价,别家可未必会,姜怀玉只消转身一走,他什么算计都白瞎。

李掌柜的胡子颤了颤,眼神认真道:“请姜姑娘往雅座歇息片刻,李某请示一番上头的人。”

“好,不过我的耐心和时间很有限,希望李掌柜尽快定夺。”姜怀玉随着恭恭敬敬带路的小二往雅座走去,声音轻柔地留下。

李掌柜微微弯腰:“一定一定!”

待到姜怀玉的身影消失在雕花窗棂后,他才连忙吩咐另一个小二看好,立马跑上三楼找大掌柜说清此事。

第11章 气急败坏

自得胜楼走出后,姜怀玉袖中多了一张摁下指印的契约以及二百两银票。

李掌柜恭敬地送她走到门口,随后低声而又郑重道:“姜姑娘,希望您能守信,豆腐方子只可卖给我得胜楼与另外那两家酒楼。”

姜怀玉笑道:“答应了你们大掌柜的话,我绝不反悔,这个嫩豆腐方子只会卖给你们三家,如果出现别家卖这嫩豆腐,你们查出来与我或是我身边人有关,银子全数奉还。”

“成,那您慢走。”

李掌柜满嘴苦涩,不过想到一向来稳重有城府的大掌柜,在这小娘子面前都讨不着好,他也就没那么心塞了。

换做是别的物件儿,他们得胜楼决不允许另外两家酒楼也同样拥有。

但这豆腐方子不一样,比起姜怀玉最后干脆广撒网的卖给全部酒楼饭馆,不如他们三家酒楼联手瓜分了豆腐的市场,让客人们想要吃豆腐就必须往他们三家酒楼来。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原以为制造过程会无比繁杂的豆腐,竟只要简简单单的石膏与豆子,当时连大掌柜都笑不出来了。

二百两买了这么一个简单无比的配方,他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姜怀玉自得胜楼走出来后,又去了县城里另外两家大酒楼,同样的说辞,她明确告知这两家酒楼的掌柜,豆腐方子只会卖给他们三家大酒楼。

随后便是爱买不买,不买我可以当即离开的态度,让有心打压价格的掌柜气得牙痒痒,但细细思量后,不得不同姜怀玉敲定契约,双手将银票奉上。

随后,姜怀玉走到一间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中,买了纸张与信封,借着店里的毛笔墨汁写了三封信,付了几文钱给伙计后,托他替自己将信一一递交给得胜楼及另外两家酒楼的掌柜。

随后便逛起了县城,直到她经过如意楼时,瞧见如意楼的掌柜往县衙方向赶去时,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来。

此行目的达成。

姜怀玉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到布店给糖包扯了几块软和的布,打算自己试着替糖包做一身衣裳,实在不行,就将记忆里的打样画出来,找绣娘做。

试过几处小吃后,姜怀玉便在县衙斜对面的茶楼歇脚,找了个正好能看见县衙走出走进的位置坐下,她顺便也尝一下这里的茶。

一个瓷壶配着三个杯子送过来,还有些简单的糕点,姜怀玉倒了一杯茶,结果却苦得她整个舌尖都麻了,而且还没有丝毫回甘。

姜怀玉掀开盖子一看,壶里掺着好几种枝叶,都是些清热解毒的中药材,说到底,这就是一壶凉茶。

“看来得赶紧弄些茶叶出来喝!”姜怀玉喃喃自语道。

没有饮料也就罢了,咖啡可乐她也不是特别喜欢,可连最简单的茶叶都没有,就太过分了!

从第三家酒楼出来到坐在这茶楼一会儿的时间,其实算不得太长,姜怀玉又一次目光轻移至衙门口时,终于看见神情一脸茫然随后又微微激动的王大壮被人放了出来。

于是便付了钱,莲步轻移款款下楼,无视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姜怀玉走到路边时,王大壮注意到她,旋即小跑过来。

“姜……”

“嘘,先回村里再说。”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姜怀玉止住他的话头,随后往城门走去。

拉他们回村的驴车在城门外等着,王大壮见此只好闭上嘴,默默跟上,其实他心底想问想说的太多了,但姜怀玉此刻展露出的气势,让他不由自主便听服对方的话。

在将将走到城门口时,姜怀玉瞧见她卖豆腐的三家酒楼之一,拂翠楼临街的位置上,严二正偎红倚翠,吃着美味好不快活地在高处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

严二一开始只看见姜怀玉,只当她是收到消息,陪着郑小月一起来衙门想要探望王大壮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后,举起酒杯冲她示意了一下。

然姜怀玉只是冷然地看他一眼,随后往前走去,严二还没等乐出声,就看见本该收押在监的王大壮跟在她身后默默向城门外走去。

啪地一声。

严二手中酒杯下坠,辛亏只是砸在酒桌上,旁边的姑娘和狐朋狗友们见状,连忙问他怎么了,严二甩开莺莺燕燕的手,不敢置信地站起来,盯紧城门里消失的身影。

即使是他,真要捞一个涉及案子的人出来,也是不可能的,这姜怀玉难道是知县的小妾不成,可枕边风哪有吹得这般快的!

严二不知为何,接二连三的失利让他心生暴虐,尤其是再过不久便要被赶出家门,独立门户。

“严少爷,这是咱们拂翠楼的新菜,您可是咱们拂翠楼的大主顾,掌柜的说啦,有什么新奇美味,都要先送来让你尝尝!”

这时,精致的木门被推开,负责他这一间雅座的小二走进来,谄媚地说着,随后身子一侧,让身后的人能将菜端过来。

严二听着他的奉承,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可看清楚托盘上的菜时,目光微变。

“这是什么?”

“哦!这可是咱县城最近千金难求的豆腐呀,经咱们拂翠楼的大厨琢磨后,终于能做出来了,特意先做了这道九品白玉羹呈上来让您几位品鉴一二。”

小二这里的说辞纯属往自家酒楼脸上贴金,严二哪还想不明白,这哪儿是姜怀玉自己有能耐,原来是拂翠楼截了他的胡!

一气之下,严二躁怒得眼睛都红了,咬着牙关一脚踹过去,直接将还等着赏钱的小二踹得连连后退,使得色香味俱全的九品白玉羹撒了一地。

切成花一般的豆腐丝丝缕缕地摊开,煞是好看,在严二看来却更加刺眼。

旁人根本不知晓他突然发什么疯,只呆在远处,不敢劝阻。

严二如何发脾气,又去找酒楼的掌柜他们算账,姜怀玉不知晓,坐在摇晃的驴车上,她瞧见王大壮的脸都快憋得更黑了。

“想问什么就问吧。”

王大壮一愣,随后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姜姑娘是极聪明的,我没甚好问的。”

“哈……”姜怀玉晒然一笑道:“今天你遭人诬陷进了衙门,并不是无妄之灾,这一点相信你也能想明白。”

“嗯!定然是姓严的小子,为了豆腐方子搞的鬼!”

王大壮重重地点头,随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这个人憨厚老实,从来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像头黄牛般辛苦垦种养家,点头答应做豆腐生意,算是耗了他前半生的心机了。

姜怀玉目光微沉:“我将豆腐方子卖了。”

“什么!”王大壮一急,他以为姜怀玉屈服,将方子卖给严二那小人:“我只是个糙人,姜姑娘不需要这么做!”

姜怀玉摆手让他冷静听自己说完:“放心,即便要交出方子,我也绝不会让严二好受,所以我将豆腐方子分别卖给县城里三家最大的酒楼,不仅如此,我还附送了几份豆腐菜谱。”

“如此一来,不仅我能拿到银钱,而且为了证明豆腐是清白的,他们三家酒楼还必须要保你清白,这件事谁都清楚,你和豆腐都是无辜的,唯一错的是贪婪这二字。”

王大壮感动姜怀玉能这么毫无保留地救自己出来,不忍叹道:“可这样一来,姜姑娘你就少了一门谋生的手段了。”

一下拿到几百两的银子或许看着很值,但终究不如长久的豆腐生意有保障。

姜怀玉见状,神情自信却没有多说:“现在这些不重要,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你一定要记住。”

王大壮感受到她的严肃,不由也认真倾听。

“先前咱们卖的豆腐是嫩豆腐,来时我告诉嫂子另一种老豆腐的做法,等过段时间,你们便去县城里开一间铺子,专卖这老豆腐。但记住一点,在这之前你去找族里说得上话的人,不将方子献上去,只说要将豆腐生意的三成交给族老,用作宗祠修缮以及村里修桥铺路。”

王大壮愕然道:“这,这怎么可以!”

他一下子脑袋乱糟糟,也说不清什么不可以,支支吾吾半天,脸都涨红了。

姜怀玉看了眼四周风景变成了辽阔田野,神情怡然自乐。

“大壮,有的东西在你们看来或许很重要,对我而言却不值一提,认识你们夫妻俩这件事在我看来,就要比区区一个豆腐方子重要得多,真要说些理由,或许是报嫂子当日毫不犹豫便送我一床被褥之恩吧。”

姜怀玉没有多说什么,还想要拒绝的王大壮便偃旗息鼓了,他倒也知道知恩图报这个词,只是觉得小恩换来大回报,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姜怀玉的身份在他们看来就是孤儿寡母,偏生倒过来帮扶他们一家。

这角色怎么看也觉着奇怪……

姜怀玉见他还有些呆愣,无奈道:“记住,一定要找族内很有话语权的长辈,而且决不能将豆腐方子献出去,日后若再有人觊觎,也不怕无人帮你了。”

驴车慢悠悠地晃到村口,由于姜怀玉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惹得这车夫心里痒痒也没能听清。

不等王大壮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姜怀玉直接走到他家里接糖包回家,至于他俩夫妻见面后如何激动,姜怀玉才不关心。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六百两的银票简直像是面前垒起了一堆银两,姜怀玉也忍不住喜笑颜开。

她始终是要离开的,虽说郑小月夫妻俩人不错,但徐春花的奇葩以及严二的小人行径,让姜怀玉开始有些危机感,她也想过着有花有酒锄种田的生活。

但为了糖包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姜怀玉决定去上京定居,王家村的房子不卖,委托郑小月她帮忙清扫打理,日后等糖包大些,还能带他回来小住。

让严二吃瘪,姜怀玉算是做到了,没什么事会比煮熟的鸭子飞走更气人,但还有个如同烂泥般,又恶心人又软硬无计可施的徐春花。

姜怀玉想到这,冷笑一声。

无计可施?

这倒未必!

第12章 入瓮

村子里平静了几天,仿佛之前严二带人来闹事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徐春花依旧是打骂孩子,时不时叉着腰站门口指桑骂槐,或是同几个嘴碎的妇人在那说着闲言碎语。

除了屋里男人这几日总不着家外,徐春花心情可谓是清风拂明月,那叫一个舒服。

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徐春花朝隔壁瞥了一眼,隐约能听见女人轻柔细声在念着什么,她鄙夷地嗤笑一下,整理整理衣摆,准备去看看谁家有便宜可占。

路上正好遇见提着一把水灵儿野菜的婆娘,徐春花有些惊奇,忙喊住她:“前些日子你家男人不还因为这野菜你做的难吃,骂了你一顿吗?怎么今天还敢做!也不怕那老不死的在旁边唆使你家男人又揍你。”

这婆娘同徐春花平日里聚一块儿,就是可劲的骂自家婆婆如何如何,这下被拉住,徐春花说这一通,她表情不免有些尴尬。

但随后又咧嘴提起手里的野菜,是些荠菜和水芹,她表情竟有些惊喜道:“春花啊,真没想到这新来村里的小娘子对吃食这般有研究,原来咱们沾着盐囫囵吃下去的油渣,跟野菜一块儿做,可好吃了!”

王家村靠山又近水,最不短吃,不富裕但也不穷,只是村民们也不怎么会料理美食,现代人眼中算得上珍馐天然无公害的野菜,在他们看来则是寡然无味像是吃草。

徐春花一听,再看这婆娘表情,蜷在袖子里的手一下就握紧了。

真是个不要脸的臭婆娘,昨个儿还在同她们说姜怀玉如何如何,今天就因为对方几句话,立马倒戈,徐春花抿着嘴,眼底浮现几分鄙夷神色,瞧着竟透着些刻薄。

那婆娘可能是也想起这茬,但她们哪管这个,忙笑了笑:“我赶紧回去试试这法子,等会儿还要去田里给我家男人送饭呢!”

说罢就越过她往家里走。

气得徐春花趁她走远后冲地上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这些对她来说很气人的事还不止这一件。

徐春花原本打算搂搂人家的兔子窝看能不能占些便宜,一想到玩得好的人万一都被姜怀玉拉拢过去怎么办,随即加快脚步往溪边走去。

几个妇人正在那洗衣服,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徐春花才稍微放下心来,整理下有些乱的头发,走过去笑着正要开口,就听见其中一个妇人道。

“哎真没想到,这新来的小娘子能有这本事,将豆腐碾碎了拌些碎菜叶煎一煎,还真是好吃得不行!”

“就是,最重要的是啊,她还一点都不藏私,我说呢长得跟仙女儿一样的人,怎么会是个遭夫家休弃的?谁家这么没福气留不住她才是真的呢!”

“这话可没错……”

徐春花在后边听得是一把火没出放,她清楚这些人是最容易收买的,前脚骂骂咧咧,后脚就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和人姐姐妹妹亲昵得不行。

可这种突然被所有人都排挤的处境,徐春花真是第一次遭遇,以往就算是那些个村民村妇对她如何讨厌,也终有几个相处得来的小姐妹。

“呦,春花你怎么傻站在这呢?”其中一人笑着偏了偏头,恰好看见徐春花,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但随后还是扬声笑着打招呼。

徐春花声音尖锐,讥笑道:“我站不站这碍你们什么事,一群长舌妇!”

说罢扭头就走。

留下几个一脸茫然,然后怒气直往上冲的妇人,谁不知道自己多嘴,可你不也是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傲气凛然地来说我们?

一瞬间,编排徐春花如何奇葩的话题瞬间在她们之间诞生。

姜怀玉在家里念着她重新回忆起的千字文给糖包听,小家伙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反正听着娘亲温柔的声音,他时不时也会奶声奶气地嘟囔两声。

陪糖包玩了一会儿后,听着隔壁噼里啪啦甩锅摔碗的声音,姜怀玉粉润的唇角微微勾起,看来她这一清早也没白忙活。

要对付这样软硬不吃,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妇,最重要的还是诛心。

尤其这村子里,徐春花一开始或许还能硬气些,但当她察觉到自己被所有人排挤在外后,除非对姜怀玉毫无芥蒂,否则不可能再融入一个话题始终是夸姜怀玉好的群体。

午后,姜怀玉哄着糖包睡觉,等着他合上眼甜甜睡着后没多久,姜怀玉便听见很用力的关门声,砰的一下,像是在泄愤。

这个点是村尾一家烧饼铺子第一锅出炉的时候,这烧饼大人小孩都爱吃,连附近村子都会有人过来买,好吃懒做的徐春花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不是买,而是趁着人忙,在旁边唠唠叨叨,直到人家不耐烦仍一个烧饼给她才作罢。

姜怀玉顺着路去村尾,却没有往烧饼铺子去,而是在一户人家门口前停下,敲开门问这户人家的女主人买了篮鸡蛋,随后又和气地交谈了几句。

直到姜怀玉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出现一抹猪肝色裙摆动时,才笑着告辞。

提着鸡蛋,姜怀玉步伐缓缓地往家走去,而怀里揣着烧饼准备留给小儿子的徐春花,一眼便瞧见她,当时差点失去理智要冲上去揪姜怀玉的头发。

这光是半天时间,她几乎走哪儿都能听见大小媳妇儿在夸赞姜怀玉的声音。

明明先前大家对姜怀玉的态度要么是陌然,要么也是同她一般,以猜测姜怀玉性子如何淫荡,过去的生活如何悲惨为乐。

而那时候的姜怀玉也总待在家里照顾孩子,在徐春花看来跟个缩头乌龟似得,好欺负的不行。

为什么一下就变了呢?

徐春花很不高兴,正想要揪住姜怀玉头发,扯烂她衣服,让姜怀玉好好出丑时。

姜怀玉走在前边一手提着鸡蛋,一手自然摆动,不经意间拂过腰间时,一块儿玉佩掉了下来,不过村子的路面都是黄泥土,玉佩掉在上边没碎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徐春花看得眼都直了,等姜怀玉往前走了几步,连忙走到玉佩那儿蹲下身将其捡起来后,也不管是什么东西,直接塞在怀里。

“咦,婶子在这儿做什么?”姜怀玉突然折返,好奇问她。

听见姜怀玉的声音,徐春花吓了一跳,她见姜怀玉表情如常,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没看见自己的动作,记着刚刚摸到玉佩温润的触感,徐春花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来。

想到这傻子破财还不自知,徐春花心中暗爽:“没事,婶子就是…走路累了歇歇脚!”

这条路走的人不多,路边野草随风轻轻飘动。

姜怀玉噢了一声,又停顿了几秒,静静地看着她。

徐春花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只要是有利益驱使,她脾气比狗还好,旋即笑道:“玉娘啊,前些日子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了,一时猪油蒙了心去踩你家小鸡儿,这样,过两天便要赶集,到时候婶子给你赔些鸡鸭鹅!”

这会儿徐春花说的话真对得起她这张老实巴交的脸,就是言不由心显得表情很古怪。

姜怀玉笑笑道:“之前的事我都忘记了,婶子不用放在心上,你要没别的什么事和我说,我就先回去了。”

“没事没事!”徐春花巴不得她赶紧走,自己也好回家去看看玉佩什么成色。

姜怀玉点点头,像是还没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缓缓走回家去。

只不过背对着徐春花时,她脸上的浅笑逐渐沾染上些讥讽,姜怀玉自认给过徐春花不少机会,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徐春花因为利益熏心,主动来招惹她。

即便如此,到了刚刚那个地步,姜怀玉还是给徐春花一次机会,她只要将玉佩拿出来说是地上捡的,姜怀玉都会认为善恶两面,徐春花善的一面至少还有留存。

可是她没有,不仅如此,徐春花刚刚眼底的焦灼分明是将姜怀玉当成了拦路虎,恨不得将姜怀玉一把掀开,她好回家去研究玉佩值几个钱。

虽说徐春花乖乖中计入套,但姜怀玉也没觉得多痛快,她只是觉得徐春花这人很可悲,成日里正事不干,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愚昧至极。

“现在这个时候,她一定在盘算着怎么把玉佩卖出去吧。”姜怀玉到家后,着手往开垦出的那畦田浇水。

看到空荡荡的鸡圈和一点绿都没有的泥土,她忽然又不觉得徐春花可悲了。

自作自受,足以囊括她接下来将要遭遇的一切!

姜怀玉撸起袖子打了一桶井水,面上笑意愈发自信坚定,就算这个世界于她来说很陌生又如何,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头上来,更不会让糖包受人欺负。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受了气还忍气吞声按捺不动的,绝不是她的作风。

“行了,今晚弄个鸡蛋羹给糖包吃吧。”

松好土后,姜怀玉突然想到了嫩滑又喷香的鸡蛋羹,忍不住口水泛滥,连忙跑到厨房去忙活。

至于隔壁的奇葩,让她再开心一晚上吧。

第13章 上门质问

这些天郑小月两夫妻忙得红红火火,虽然嫩豆腐的生意做不成,可这老豆腐的生意照样好啊!他们两夫妻也多少了解姜怀玉的性格,所以没说什么硬要分成的话。

而是将赚来的银钱,四成留下属于姜怀玉,四成留作去县城里开铺子用,两成交给族里,剩下一成他们才留给自己。

郑小月夫妻俩不傻,但他们做人有自己的底线,钱并非是姜怀玉说不要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

所以他们打算一年后将这攒下的银钱一次还给姜怀玉。

有了族里人的支持,王大壮也不用自己一个人挑着豆腐去卖,村里选几个青壮,一起卖豆腐,妇女则是帮着做豆腐。

县城里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又出来一个老豆腐,但无论老嫩,现在看来都不好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嫩豆腐做成菜肴吸引宾客,老豆腐便宜却细水长流,集腋成裘。

姜怀玉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打起井水放了一会儿后,将糖包睡得红扑扑的小脸擦干净,然后才背着它走出门。

找到保长办公的地方,一间很普通的泥瓦房,却是村子里类似于衙门的存在。

姜怀玉走进去,瞧见头发花白的保长正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随即出声提醒他:“保长,我家里遭了贼,想请你去看看。”

“什…什么?”

这保长听见声响才注意到她,听清是遭贼,差点让烟给呛了嗓子。

姜怀玉点点头确认道:“我家遭了贼,前些日子家里的鸡崽儿就让人给踩死了,昨儿又不见了一块玉佩,价值三十两银子,才在县里的溯雪斋买的!”

保长听着前两句刚有些不耐烦,这些鸡毛蒜皮大点的事儿找上他,真是大题小做。

可一听见后面的话,保长立马坐不住了:“你说得可是真话!?”

“自然是真话。”姜怀玉觉得自己演技实在不行,没能把惊慌失措给演出来,只好叹道:“我是知道谎报诬陷什么罪,怎敢拿您开玩笑?”

保长磕磕烟斗,目光幽幽:“值三十两银钱的玉佩……这可不是小数目啊,若真是谁偷走,抓到了至少也要判他劳役十年。行了,我先跟你去看看现场情况如何,若找不出贼子,便向衙门通报一声让他们派个捕快来查。”

若只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他身为保长自然是可以不用理会,但三十两的钱财之物被盗,就不一样了。

姜怀玉这才松了一口气般笑道:“麻烦保长您了!”

说罢,她领着啪嗒啪嗒抽着旱烟的保长往家走去,路上正好碰上出门买些猪肉的郑小月,对方见她立马扬起笑来,却在瞧见保长时凝住。

要知道,村子里保长就相当于县城之中的县太爷,有什么纠纷闹到他面前的话,可真的会挨板子和抓进牢里去的!

连族长以及族老们都不能多置喙一句。

郑小月先是向保长打招呼,对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她立马凑到姜怀玉身旁,低声问道:“玉娘你可是要找保长惩治那徐春花?”

“对。”姜怀玉有些讶异地看她一眼,没想到郑小月竟然能猜到。

郑小月急了,她瞥一眼抽着旱烟毫不关注这边的保长,说道:“我竟忘记同你说这些,知道这徐春花在村子里胡作非为,却还能好好的么?就是因为这保长乃她娘的表兄弟!

所以徐春花平日里贪些几文钱的东西,虽然大家厌恶却也没什么可说,就是因为扯到保长面前,最后也不了了之!”

姜怀玉挑起秀气的眉,但表情不带丝毫的惊慌,她安抚道:“放心吧嫂子,这一回就算保长是她徐春花的亲爹,我也要他大义灭亲。”

如果保长还想要安安稳稳地坐着这个位置,那么今天这案子他就必须好好的判,牵扯到三十两这个数额的时候,他不想当包青天也得当!

而且知道平日里保长没少护着徐春花,姜怀玉嘴角笑意愈发自信。

只要那些村民们心里还攒着气,保长在这么多的眼睛盯着下,还能维护徐春花的话,姜怀玉就赞他一句有勇气。

保长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被迫当一回青天大老爷,跟着姜怀玉进屋,一眼便看见院落有块不大的田,上面有一串脚印,这脚印穿过湿润的泥土地,留下印子。

往隔壁徐春花家延展,顺着围墙向上后约莫一人多高的位置便浅到看不清楚了。

保长看到这都愣了,他知道这方向的人家是谁,心里震惊莫不是徐春花胆大包天,真敢行偷盗之事还他娘的留下这么多证据。

他连忙掩饰面上的震惊,转过身来抚了抚胡须,咳了两声道:“这个,你买玉佩的字据可否给我看看?先要确定东西的价值,我才好估摸出偷盗之人是何身份。”

字据自然是有的,姜怀玉将盖着溯雪斋印戳的字据递给他,老头儿一看,瞳孔微微放大,一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郑小月瞧清楚上边注明了玉佩以三十两的价格卖予姜怀玉后,登时便睁大双眼:“玉娘,可是这玉佩让人偷了?”

姜怀玉颔首道:“今早起来就发现玉佩不见了,又瞧见这些脚步,所以才去找保长来看看。”

她表情淡定得不像是个破大财的人,但院里另外两人也无暇顾及这点。

保长愁啊,其实无论是从证据上看,还是心底自己的想法,他都认定偷东西的人一定是徐春花,虽说是他后辈,但对方什么人品,他心里有数。

前些日子保长就听说了姜怀玉家鸡崽儿让徐春花踩死,还在想姜怀玉会不会来找自己。

没想到,当时没来吧,倒好像助长了徐春花的贼心,竟然让她都敢入室偷盗了!

保长想到这不免悔意渐长,他同徐春花的娘算是青梅竹马,却没能结为夫妻,徐春花长得与她娘极相似,所以这些年保长才会多有照拂。

这下……

“咦,这些脚步是不是贼子留下的?”姜怀玉看他在那表情阴晴变幻,干脆推他一把,指着墙根明显至极的脚步道。

没点明的情况下,在保长这个身份下,哪怕知道脚印是证据,但连郑小月都不敢多言。

保长见姜怀玉气度不凡,对他说话从一开始就是不卑不亢,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声,看来这次徐春花真是要摔个大跟头了。

“这隔壁住着何人?看这脚印是从这里过去,玉佩被盗很可能……是这户人家所为!跟我一起去隔壁看看吧。”保长阴晴不定的表情终于有结果了,他声音粗嘎沙哑,转身走出门。

保长敲徐春花家门的力度可不轻,看着那吱嘎作响的木门,姜怀玉都担心它彻底报废。

徐春花在自己屋里正欣赏着水头极好的玉佩,听见木门被人拍得震天的响,差点失手就将玉佩摔床下去,她气得一叉腰就想骂。

不过眼睛一转,想到过去把门敲这么响的人,全是来找她说理或是讨公道的,刚捡走姜怀玉的玉佩不归还,徐春花还是有些心虚,她主要是怕玉佩被搜走后换不成钱,至于会不会因此有什么损失,徐春花根本没放在心上。

想了想,徐春花将玉佩往自己粗布衣服底下的亵衣里一塞,随后扭着腰肢嘴里也骂骂咧咧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徐春花就愣住了。

保长听见她的声音就停下敲门了,所以徐春花泼妇骂街的那些腌臜话,他也听个清清楚楚,脸上带着郁怒,骂道:“早死的东西骂谁?什么时候你成了这个模样!”

徐春花对谁撒泼都不敢跟保长撒泼,连忙堆着笑道:“舅舅您怎么来了,春花刚只是以为大牛在外面惹得讨债上门,才这么骂的,您见谅。”

面对自己的靠山,徐春花说起话来客客气气,无比礼貌,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只不过她看清楚门侧后还站着姜怀玉和郑小月时,表情微变,旋即像炸了毛的野猫嚷道:“你们两个来我家门口做什么!快滚开!”

有保长在这儿,她可不怕姜怀玉两人。

但她这副模样在保长看来,就像是做贼心虚,失望道:“春花,我问你,昨日你是不是翻墙到姜姑娘家里去偷东西了!”

“翻墙偷东西?”这会儿徐春花倒是一头雾水了。

姜怀玉抬手拂了拂鼻尖,随后状若无意道:“上回婶子也是这副无辜样子,差点要让我信以为真你没翻到我家里去弄死鸡圈里的小鸡儿,怎么,婶子这回还要再装一回吗?”

郑小月一听,什么都明白了,立马指着徐春花一顿臭骂:“又是你这烂婆娘,玉娘只身一人带着孩子,你不同情帮忙也就罢了,为什么总想着欺负她!”

徐春花先是让保长问懵,又想着姜怀玉是不是话里有话,随后被郑小月劈头盖脸一顿骂,登时把门往旁一摔。

“你敢骂老娘?!”

她撸起袖子想要动手,指甲尖尖地在那张牙舞爪。

保长当即呵斥道:“徐春花,你疯了吗!”

“舅……”徐春花动作一顿,傻了。

“别叫我舅舅!不论亲疏,只要是犯了大云律法我都要将其拿下!”保长虽然看起来就一小老头,发起脾气来还是很有震慑性。

姜怀玉趁此机会,以袖掩面,虽说脸上一点悲伤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听着都为之心疼。

“不知我到底何处得罪了婶子,要您一翻墙来毁我田地,屠我小鸡,二翻墙还偷走我欲买来留给孩子的玉佩,若是玉娘有何处做得不对,婶子指出来便是,何必如此作为?”

她姿色好又不妖媚,声音清脆如泠泠泉水在山涧流淌,咬字清晰,一段话说得有理有据听不出哀怨,却令保长和郑小月这两人面上已经浮现的同情。

更别提围过来的村民,都开始七嘴八舌地指责徐春花的不是。

而这一回,有保长在,徐春花根本不敢做那缩头乌龟,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说清楚,平日里总护着她的舅舅,这时候一定会比谁都更不念情分!

真敢把门关上当缩头乌龟,这门能立刻被老头儿踹烂。

第14章 败露

姜怀玉说罢后,放下手,语气也从控诉到坚定凛然:“我现在倒要问个清楚,玉娘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能让婶子如此行事,劳烦你一一指出!”

徐春花被说得愣住,一时间竟然忘记反驳狡辩,周围人见她这副模样,立马长长地哦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偷你玉佩了!”

听着拉长的嘲讽声音,徐春花登时便恼羞成怒,她感受着玉佩在自己亵衣夹缝里晃悠,安心不少,这些人无论怎么搜也不可能找得到,就算搜身也绝不可能搜到她胸前来。

这回不等姜怀玉说话,保长噌一下把门踢开,走进院子里瞧见她这边靠近姜怀玉的院墙,果然有攀爬时脚蹭过的痕迹,虽然没有踩过泥土后留下的明显脚印,却让保长已经信了七分。

哪怕玉佩不是徐春花偷的,她也洗不脱嫌疑了!

保长想到这,已经是在按捺这自己的怒意在说话:“春花,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东西是你拿走的就给我交出来,我做个主,你只需要向这位姑娘赔礼道歉,再赔些东西,此事便揭过去。

我相信姜姑娘也会给我这保长一个面子,是不是?”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视线一转与姜怀玉对视,目光之中暗含威胁。

然而姜怀玉又不是真的养在深闺后院的柔弱女子,面对数千人演讲的场面她都经历过,又怎么会受他一个眼神就害怕退缩?

更何况,保长这计虽好,只要徐春花好好配合,这事还真就揭过去,从偷变拿,这可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只可惜保长还没意识到自己护着的就是个猪队友。

徐春花当即便嚷嚷道:“我没偷,舅舅哎您可得相信我,这隔壁的狐媚子成日里就会勾搭人,上回还来说我跑去她家里头踩死她的小鸡,我还说是她冤枉我呢,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呸!徐春花你可真不要脸,那时候为了银子你还亲口承认小鸡是你踩死的呢!”

“有的人啊厚脸皮的时候真惹不得。”

“快别说了,小心她以后跑你们屋里撒泼打滚赖着不肯走,到那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哟。”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嘲讽着,之前或许还怕惹到了保长,可现在瞧见姜怀玉单薄的身影站在那,男女老少的同情心都激发出来,保长再大又如何,占着理还这么多人,难不成还能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徐春花听得都要气炸了,却又无可奈何,要一个两个还好,偏偏姜怀玉不与她吵,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她也骂不过来啊!

保长不管那么多,他觉得在这简直是出丑,败坏自己的名声,干脆直截了当地朝门外吼了声:“小六子,去喊几个人来,搜屋子!”

一个精瘦的小个子跳起来应了声,然后转身就跑走。

姜怀玉按了按嘴角,压住笑意道:“辛亏有保长您处事公正。”

这一切都照着她计划的走,姜怀玉内心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波澜,算计他人算不得什么好事,为了照顾好糖包,姜怀玉本来就打算做个纯良的好娘亲。

可纯良之人不代表要成为任人揉捏的包子,保长是徐春花的靠山这一点,姜怀玉虽然没算到,但也有预防,她很清楚一个如此能作死的人,身后没个保护伞,不可能全须全尾地来招惹她。

所以当徐春花捡起她玉佩却装作不知,不归还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入瓮的老鳖,无法翻身。

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徐春花这儿将玉佩找出来,才能彻彻底底将蹦跶个不停的徐春花钉死,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保长吼完这一声后,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手刚想搭桌上却发现油腻腻的一层还沾着灰,随即面色铁青道:“连自个儿的屋子都不洁净,为人处事轻浮随便,今天就算玉佩不是你拿的,我也要替你爹娘教育一番!”

郑小月见状,忙低声同姜怀玉说道:“看这样子,保长还是个只认理不看情面的,今天有她苦头吃了。”

姜怀玉笑笑不说话。

有句话叫反其道而行之,保长越是说得严厉,外边看着的人便越觉得他很公正,后边如何处置,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些村民又怎么看得出来?

连带着徐春花往日做过的奇葩事,说不定都因此一笔勾销,毕竟她已经‘受罚’了。

“都给我散了,不用干活做饭喂孩子怎么着?”保长拧着两条粗蚕般的眉,冲屋外探头探脑的村民们吼了一声。

村民们立即一哄而散,不过还是有几个妇人挤了进来,虽然说是担心姜怀玉受人欺负,实际上也都是过来凑热闹,怀着颗八卦之心。

保长看见她们又愁又烦,有这几个长舌妇在,今天这事情起码能在村子里热闹十几日。

他要是有点不公允的宣判,都能让她们添油加醋地编排成大恶人。

想到这,保长忍不住抬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徐春花,要不是她贪心不足蛇吞象,哪里至于落入这样的地步?

如果真搜出来玉佩,保长暗暗咬牙,视线也不再看往徐春花那边,只是啪嗒地抽着旱烟,在心底默默做了决定。

姜怀玉无聊地等着,她轻声同郑小月说道:“也不知道糖包那小家伙听不听话,香荷真是个乖孩子,这么点大带起小孩儿来也有模有样,你以后替她找人家的时候,切记要细细斟酌,仔细相看。”

郑小月猛地抬头,不知该笑还是气,她无奈道:“这节骨眼你还关心我家那丫头,你喊我一声嫂子,她也该叫你一声姨,以后若是有人相中,一定喊你这个姨来把把关!”

两人声音很轻,离得近,只有她俩能听见。

徐春花站在那儿是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后边进来的那几个妇人,明明往日她们都凑一块儿亲昵得不行,这会儿却扎堆在那儿叽叽歪歪,撇过来的眼神,就没个好的!

“保长,是让咱们搜哪儿?”

几个大小伙子走进来,为首的人就是那小六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保长。

这几个人平时都练练武,如果保长要他们擒人或是有流匪闯进村子,就由他们出面。

王家村靠近县城,向来都平安无事,顶多就是谁家打架要劝架。

没想到这回帮忙擒人还弄到保长的亲戚家里来,他们几个表情怪异,不过也不敢多说。

保长指了指里屋,眯缝着眼道:“从里面搜出来,是衣服就给我抖抖,有暗格也得给我砸开,找着玉佩就给我拿出来。”

他想明白了,不管结果如何,现在必须要把架势做足了,等会儿也好有个交代。

这几个大小伙子一听,愣都不愣,兴冲冲地就往里屋闯,立马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徐春花在旁差点咬碎了牙,拧坏了布,但还是强忍了下来。

“玉佩就在老娘亵衣里待着,我看你们上哪儿找去,最少也能换个几两银子,找吧,找不着我非要你蜕层皮下来!”

她恨恨地剜了姜怀玉一眼。

姜怀玉其实都懒得待在这里,玉佩要到县城里才能脱手,徐春花一定来不及转移,所以玉佩一定还在这里,对于徐春花的目光,她嗤之以鼻。

过了一会儿,几人纷纷走出来纷纷摇头道:“保长,没有玉佩。”

小六子喘着气,这何止是没有玉佩,他就没见过比这家还要穷的了,愣是一个铜板都没见着,床铺还有一股子酸臭汗味和臭脚丫子的味道,几个兄弟差点没折里头。

“哦?没有?”保长磕磕烟杆,眼瞬间睁开:“你们分两拨,一伙搜这客厅和侧屋,一伙去搜厨房和鸡圈。”

“是!”

几人又自发的搜了起来。

直到他们折返摇摇头后,徐春花脸上表情立马自信了起来,小人得志四个字就差写她脸上,叉着腰就想要骂街,得亏看见保长还在,才想起自己得装无辜。

保长这才露出几分笑意,不过看向姜怀玉时又收敛道:“姜姑娘,看来这玉佩被盗一事同我这外甥女无关,可怜她屋子还被翻得这么乱糟糟,你看……”

“必须让她给我弄干净整齐了!”徐春花见状连忙插嘴,倒还理智地没敢提钱。

姜怀玉眸光微冷,她还没说话,保长差点让烟给呛着,他不可思议的扫徐春花一眼,自己把家弄成这样,提要求的时候倒是知道让人给你弄干净?

就是雇个人来给你收拾,没一两银子谁来做这活?

徐春花在心底都快乐开花儿了,只要让姜怀玉吃瘪,她这心里啊就舒坦得不行,长得好看又如何,哎,命不还这么惨吗?

感受着玉佩在胸前亵衣里的重量,徐春花都想好了这玉佩换了钱,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小儿子扯块布做衣裳,然后再买个大蹄髈,娘俩一块儿吃!

姜怀玉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没有温度,她似乎很疑惑:“婶子,这玉佩被盗真的与您无关么?”

“你带人来我家里搜个底朝天,有没有关系你不知道?”徐春花现在说话很硬气。

保长在一旁也开口,烟雾缭绕中,他语气变得轻松:“这个事情还是要讲证据,让几个青壮跑来搜屋子,搜不出什么来,确实是影响了春花的声誉,你同她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

不过姜姑娘你玉佩被盗的事呢,我还是会让人查探查探,实在不行么就报到县城里去,他们会安排捕快下来查,这个你放心,一码归一码。”

郑小月撇撇嘴,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现在这场面的确是徐春花要占理些,一旁的几个妇人看姜怀玉的眼神都变了,如何编排她的话立马都想了一堆。

姜怀玉点点头:“如果是我误会了,是该道歉。”

“哼。”徐春花头一偏,但脸上笑容明显至极,整个人定定地站在原地,摆明了要受她的赔礼。

姜怀玉向前走了一步。

徐春花笑得越发得意,保长坐在那儿默不作声地看着。

姜怀玉又走了几步,很快就要到徐春花的面前。

徐春花这才拧过头来润润嗓子咳了声,眼角吊起看着她。

“这……”

姜怀玉刚开口说了一个字,脚底下似乎是踩着什么一滑,身子向前倒去,手自然而然地在空中挥了两下,正好是抓住了徐春花胸前的衣襟。

大家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姜怀玉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勾了勾嘴角,随后准备从上往下抚一遍。

东西如果不在屋子里,按照徐春花的脑回路,说不准就贴身藏着,一般来说,除非是官府的捕快办案,否则是不会随便就搜身的。

想明白这一点,姜怀玉便打算来个假摔真搜,然而她的手刚触及徐春花的衣襟时,对方明显反应极大,几乎是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衣襟第一个布扣被扯开,一块水头颜色极好的玉佩从里飞出来。

姜怀玉突然失去支靠的点趔趄了一下,不过还是站稳在那儿。

只是……

众人目光看向跌在地上的玉佩,好在徐春花家里有点钱就吃吃喝喝,不怎么收拾家里,地上本就不是石板铺就,还混着一层泥土。

玉佩摔上去,看着像是没裂。

但这玉佩从哪儿出来的,大家可都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保长手一抖,烟杆当啷一声,摔在桌子上。

第15章 定罪

姜怀玉站稳后,稍回头一垂眸就看见地上的玉佩,她没想到徐春花这么奇葩,竟然把玉佩藏到胸前。

“这不是我的玉佩吗?”

不过戏还是得演下去,姜怀玉想了想,抬手虚掩着嘴表情惊讶。

徐春花也傻了,本以为都胜券在握,还可以反过来占多些便宜,怎么就姜怀玉这狐媚子趔趄下还将玉佩弄出来了?

饶是平时不讲道理惯了,现在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但保长反应可就快得多,能坐到这个位置,哪怕不是大奸大恶,处理事情时也十分油滑。

他啪地一下将烟杆砸桌上,怒而起身,结结实实地给徐春花一个掌掴,声音响到听得人牙都酸了,徐春花的脸迅速浮起一片红。

她捂着脸,表情不敢置信,随后很激动的样子,但话都说不完整只甩些口水出来。

“我王家村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的东西!竟然偷人东西,必要重重惩罚,以儆效尤!”

保长神情姿态那叫一个大义凛然,看着姜怀玉道:“姜姑娘,玉佩在此你看看是否完好无损,若有什么损坏,她这罪名还要多加一条。”

姜怀玉摆手道:“倒是完好无损,只不过玉娘想知道,保长要如何处置她?”

“照咱们大云律法偷盗东西价值三十两银子,每十两便要劳役一年,东西完好无损倒是可以免了赔偿,不过这劳役免不得,三日内,我定会让人带她去服劳役。”

保长表情严肃。

姜怀玉:“大云律法是这么说不假,可保长貌似忘记婶子是闯入我屋里偷的玉佩,律法中还有一条,若盗贼乃入屋偷盗,即有害命之机,重罚。”

“她……”

“她可不是第一次擅闯我的宅院!”姜怀玉猛然向前一步,原本清润的眼睛睁大,挟着不容置喙的怒气:“保长,您告诉我若不重罚,以后再有他人不惧后果肆无忌惮,我只身一人带着无辜稚儿,该如何自保?”

保长被说得哑口无言。

就连见着反转后激动得不行的几个长舌妇,因为姜怀玉的突然爆发闭上嘴,甚至顺着她的话想下去,生出认同。

弱势一方只要会哭会闹,总能博得大家同情,毕竟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尤其姜怀玉在这件事中确实无辜,她们几个是知道的,甚至还给徐春花支过招,教她如何为难这小娘子。

现在看着对方坚强的站在那儿,不知为何,心底也有些愧疚。

“是,姜姑娘你说得对。”保长声音沙哑,下这决定像是有些艰难:“除去劳役三年外,徐春花此人还需贬为奴籍,任你差遣五年,五年后若有所改进便恢复自由身。”

徐春花只觉晴天霹雳,她忙惊慌失措地跪在保长脚边嚷道:“舅舅,您不能这样,我没有偷她的玉佩,更没有去她屋子里偷,我是捡的!对,她害我,这都是她害我啊,你好恶毒!”

说着说着,徐春花这才恍然大悟,昨天哪是天上掉馅饼,分明就是个陷阱。

徐春花指着姜怀玉不断骂,她一双眼睛就像是淬了毒液一般,死死盯着姜怀玉,要是眼神能杀人,姜怀玉早让她怨毒的眼神扎个千疮百孔了。

姜怀玉皱了皱眉,往后退一步,郑小月也担心徐春花发疯上来扭打,身子一侧,可以随时防备徐春花冲过来。

“婶子这话说得有趣极了,是我害得你觊觎我的豆腐方子,为了些蝇头小利特意招来县城里的富家少爷企图强取,是我不答应对方无理要求才害得你挨踹,是我害得你怀恨在心翻墙来毁我的东西,是我害得你拿走玉佩却狡辩撒谎?从头到尾,我姜怀玉担得起问心无愧这四个字,可你呢,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吗,你配吗!”

“若人人都如你这般不要脸,一句是对方所害就可以将责任推卸,那么,大云律法何在!?”

姜怀玉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徐春花一时间竟被震住,随后不甘心地想要多骂几句,却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

保长毫不客气的又掌掴她另一边脸。

面对徐春花的委屈震惊和怨怼,保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到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可能是姜怀玉算计好的,可那又如何?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姜怀玉一眼,正好与她干净如明镜般的眼睛对上,保长一怔,随后无奈苦笑。

没想到活到这把年纪,还让一个小姑娘给算进去。

保长以为姜怀玉清楚他和徐春花这一层关系,所以特意将他请来,为的就是逼得他不得不自己动手,因这避嫌二字,就是捕快来了都不能判得比他还公正。

冷汗在背后直流,保长一挥手:“把她给我先带到宗祠去,然后将此事完完整整的告诉族长,三日后由你们押送她去修运河的盛南一带服劳役。”

虽然服劳役的女子都以后勤劳作为主,但修运河的劳役是最苦的,哪怕你去切菜做饭,冬日寒风如刮骨钢刀,夏日太阳高悬如烈焰灼烧,而且每天都需要高强度的不停劳作。

姜怀玉没想到这保长还真能狠得下心来,这样的决断做出来,谁也不能说他一句不是,但徐春花可就惨了,去三年,回来估计都要变成周黑鸭了。

这个时候再愚昧无知的人也能感受到气愤的凝滞,徐春花原本就只是干嚎,一听自己要去劳役,顿时不干,往地上一个屁股墩躺下去就可劲儿的嚎。

她仍旧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只是在后悔为什么不再想得周到一点,让姜怀玉抓到她的把柄,纵使悔当初,悔得也不是做错事,而是没把错事做到让人揪不住尾巴。

姜怀玉不想看她的丑态,眼神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后,同保长道:“既然玉佩我已经找回,后边的事儿我相信保长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说罢也不去看保长脸色如何难看,拉着郑小月往外走,到家门口时,她忽然转身,刚刚徐春花屋里的那几个长舌妇表情讪讪的看着她。

姜怀玉连微笑都奉欠:“都已经这个点儿了,几位还有心思唠家常?还是趁早回去做些家常菜来得实在,嚼舌根能饱腹么。”

她们几人闻言脸色很是难堪,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了几眼后,又不知为何总有些害怕姜怀玉,或许是徐春花这个大奇葩才刚刚被定下罪名,她们有些兔死狐悲的意思。

到屋里,香荷正打着络子,糖包在床上爬来爬去,只要靠近床边小姑娘很细心立马将他往里带回来。

“乖孩子,这小家伙是不是特能折腾人?”见到香荷小大人一般的模样,姜怀玉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香荷摇摇头,先是冲郑小月叫了一声娘,随后回答道:“糖包弟弟可乖了,不哭不闹。”

姜怀玉笑弯了眼眸道:“外边的桌上有包饴糖,你拿去家里吃,去吧。”

香荷有些犹疑,能不能拿这个还得爹娘做主,便习惯性地看向自家娘亲,却发现她娘正一脸纠结,根本没关注她们说什么了。

“去吧,没事儿。”姜怀玉又催促了一声。

香荷这才点点头往外走。

见郑小月在那想着事,姜怀玉也不着急,她逗弄着糖包,心情颇为愉悦。

过了一会儿,就在姜怀玉想着自己干脆先去做饭算了时,郑小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玉娘,徐春花虽然不好,但她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劳役三年会不会……”

姜怀玉暗叹一句郑小月还是太老实,随后抬眼看她,淡声道:“嫂子是否想说,让我原谅她这一次,想着有这一次定罪后,徐春花一定能记住痛不敢再犯我?”

“我看她确实害怕。”郑小月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嫂子见过蛇吗?”

“见过呀。”郑小月目光疑惑。

随后姜怀玉讲了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在看见郑小月听后若有所思的表情,才接着开口:“我没有直说,但很多事我也没有同她计较,才会让徐春花以为我是个任由揉捏的包子。”

“嫂子,纵使是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佛,也会有金刚怒目时,她刚翻入我的院子里,偷走我的玉佩,我怎么能保证她下一回偷走的不是玉佩,而是我的孩子?”

姜怀玉声音轻柔,眼神却很冷,即使在现代,孩子丢了都很难找回,更不要说是信息很不流通的古代。

可以说要如此下狠手惩戒徐春花的主要原因,不是她招来严二,也不是她的污言秽语,而是她踩到了姜怀玉的底线。

姜怀玉忘不了当时看见毁坏的鸡圈和菜地时那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郑小月愧疚道:“是我想差了。”

郑小月此时愧疚与气愤两种情绪交杂着,她甚至觉得有些愧对姜怀玉了,因为姜怀玉认为徐春花会偷走她孩子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相反,还很大。

当初一个富商路过王家村时,徐春花就带着自己的女儿想要将她卖给富商为奴,虽然说得很好听,是想要让孩子开眼界,去大户人家服侍也好过闷在家里缝缝补补涨不了见识。

可这么说,又为什么要让自己女儿签死契?

若不是当时族里人听闻这荒唐事竭力阻拦,徐春花还真就把她女儿给卖了。

“那三个孩子有族学照顾,或许徐春花不在这三年,他们能长得周正点。”姜怀玉揉揉糖包的脸蛋,嫩滑的手感让她满意的笑出声,随后才睨了一眼郑小月:“三年之后我便放她自由,嫂子放心,我还不至于狠心到那个地步。”

再说了,就徐春花这除了自己谁都敢坑的性格,当她奴仆那不是在惩罚徐春花,是在惩罚她姜怀玉。

第16章 离开

“好了,事情已经解决,你赶紧回去给孩子做饭吧。”

要不是徐春花这人奇葩至极,姜怀玉真没打算在她那儿花太多的心思,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给糖包念几回千字文,小家伙跟着牙牙学语模样可爱多了。

郑小月走后,她先将玉佩妥帖收好,随后弄了些吃食把糖包和自己喂饱后,一时间竟有些慵懒困倦,透过纸糊的窗映进来的阳光柔和了许多,照得人懒洋洋。

从一来这个世界几乎就没停过打转,好不容易终于能安心些,姜怀玉斜躺在床榻上,一手托着腮,微微合着眸唱着她也不知道名字的歌谣,既是哄糖包入睡,也是在哄自己。

可谁知道就在要睡着时,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

姜怀玉猛然睁眼,起身套上外衫,紧紧地抿着嘴走到院子里,她愣是被整出起床气,一把拉开门,却见到个小厮打扮的人。

“你是谁?”

小厮长得很讨喜,圆脸挂着笑微微弯着腰道:“姑娘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小的是拂翠楼的小二,您同掌柜的说话时,我就在旁边呢。”

姜怀玉秀美的柳叶眉这才稍稍舒展,拂翠楼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她声音放缓:“有什么事吗?”

“掌柜的让我给您送一封信来了!”小厮从腰间掏出一封信,双手奉给姜怀玉。

姜怀玉刚接过信,他连赏银都不讨,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后转身就走。

把院门锁上,姜怀玉一脸疑惑的看着手中信封,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将信拆开,才将将走到门槛边时,姜怀玉步伐陡然顿住。

她扶着门,视线停在信纸上久久没有变化。

上边几乎是连篇的污言秽语,姜怀玉纤细修长的手紧紧攥着纸,倒不是拂翠楼的人戏耍她,而是在这堆污言秽语下,那日接待她的掌柜解释了一段话。

这些污言秽语都是严二在拂翠楼醉酒后所说的话,当时在场的人权当是听个玩笑,你严二公子想要带个寡妇回家,玩什么夜夜笙歌,谁也没当真。

偏掌柜的听后上心了,原来是当初严二晓得姜怀玉将豆腐方子卖给拂翠楼后,大闹一场,还把他打了一顿,虽说这酒楼掌柜得笑脸迎客,只要严二下回再来花费饮酒,他还是得陪着笑脸。

虽然严二在之后得知县城里三大酒楼都买下豆腐,他是不可能再插进去,赔了砸坏的桌椅,再丢下几锭银子,便拂袖而去。

但掌柜的却忘不了这茬,所以在听见严二醉酒后的一番言语,旁人都笑说严二公子会玩儿,只他将这事禀告给上头的人。

很快,便有了这通风报信一说。

姜怀玉看完后嘴角浮现冷笑,没想到严二还不死心,看来搬去上京要尽快,她倒不怕严二真来强掳,只是有隔壁徐春花翻墙的行为,姜怀玉担心严二也照本宣科。

这里还是太不安全了。

至于拂翠楼的提醒,姜怀玉并未因此产生太多感激之情,那段话说得倒是十分诚恳,可姜怀玉很清楚,若不是自己一开始就扯着虎皮用多方势力牵制。

抢夺豆腐方子的活计,这几间酒楼干得比严二还顺手。

现在他们也只不过是担心自己要真让严二掳到后院,人都成了他的,豆腐方子难道会吐不出来吗?

糖包刚刚就让敲门声吵醒了,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葡萄般黑亮的眼睛里泪水都快掉下来了,姜怀玉本来心里气得很,又沉甸甸的装着许多想法,这会儿看见儿子委屈巴巴的模样,连忙先哄他。

姜怀玉背着儿子,开始在屋里转悠,虽然严二那番话只是醉言醉语,却像是一把刀横在头顶般,她不能因为这刀还未落下就置之不理。

仔细想想搬去上京对糖包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姜怀玉对他也没有太大的期望,但该给孩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也是应该的。

而且她脑海中的许多点子,似乎只有在上京这块肥沃的土地播种才能茁壮成长。

想到这,姜怀玉决定了,搬家!

她本来想文艺地留封信给郑小月,然后才想起她不识字,只好作罢,先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好,才发现原主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竟然如此浅薄。

只有几件绣工精美的衣物,便没有别的东西了,姜怀玉叹了口气,有些不舍的走到院中,看了一眼自己修缮得有模有样的房子。

原本在她的想象中,再过段时间小鸡长大,开垦好的那畦田地绿油油一片,天气也不那么炎热,她就在院里的绣着给糖包的小衣服。

到了点儿,炊烟袅袅,偏偏一个优哉游哉的田园生活,叫人就这么给破坏了。

姜怀玉感慨完了以后,决定明日就走!

这件事拖不得。

五百两银票缝进一件布裙里,买玉佩找散的银票和碎银则是分别装在几个地方,姜怀玉虽然下决定很果断,但到了晚上还是不由得思绪纷飞。

不过看着努力同她说话,企图让娘亲听懂学会宝宝语言的糖包,姜怀玉心软得一塌糊涂,同时,目光也渐渐变得坚定。

既然来到这里,她拥有的东西就像是座金山,现在只需要拿起锄头挖掘。

“多敲些金子下来,给咱们小糖包以后娶媳妇儿~”姜怀玉学着糖包奶声奶气的声音笑道。

小家伙乐呵呵地笑起来,也不管听没听明白。

第二天一早,姜怀玉提着包袱背着糖包敲开了隔壁的门,郑小月早就起来忙活点豆腐的事,她满头大汗一抬头,就看见门外姜怀玉一身行头。

郑小月愣住:“玉娘你这是!”

姜怀玉笑道:“嫂子不必多说,我也跟你提过些要走的话,挽留大可不必,就是要劳烦您帮我看着屋子点,别让蛇虫鼠蚁给占了。”

郑小月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要说徐春花也去服劳役了,剩下三个孩子自有族里人和他们的爹管教,姜怀玉只身一人带着孩子,走动最是不方便。

但千般言语万般话在口中打了个转又回去了,她叹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路途遥远辛劳,还带着糖包,有什么一定要多注意,尽量别去太偏僻的地方。”

“好,我会记着的。”姜怀玉微微一笑,随后转身离开。

她走得洒脱,郑小月在门边看着,良久之后才转身回院中,或许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郑小月会坚持劝她不要走,在王家村安稳生活,但经历了这么些日子,姜怀玉看似柔弱却胸有丘壑的为人,郑小月早已了解。

虽有不舍,却不多加阻拦。

姜怀玉今天奢侈了一把,租了辆马车上路,花费虽然贵了些,但胜在安全。

挂着金家标志的马车,比官府的车马还要安全,这夸张的话姜怀玉不信,不过马车质量确实不错,从县城到上京这段路要十八两纹银,但坐在里边儿确实舒适。

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三天时间,姜怀玉掀开布帘,这会儿正在一条沿山的道上,能看见前方似乎是个城镇,城墙伫立在那很是显眼。

“姑娘,到了金阳城咱们歇息一夜,还有一日的行程就到上京啦!”车夫也看见那座城池,驱着马儿往前走,语调轻快了不少。

姜怀玉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也有些期待。

马车坐久了,整个人都不自在,只想好好的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床上休息。

谁知这时异变突起,旁边的山壁像是下起了冰雹,碎石哗啦啦的往下滚,车夫一惊,还以为是山石崩塌,连忙抽了一鞭子想要让马儿跑快些。

但他眼前突然一花,有个人从上方坠下,吃痛的马儿跑得快,直接带着后边的马车碾过去。

车夫吓了一跳,刚想要控制马停下,一只手悄无声息的覆上他的脖颈。

“继续走。”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通透,仿佛伏羲抚琴也奏不出这般悦耳的声音,车夫却听得冷汗直流,只是简短的三个字,他却莫名感受到了杀意。

随后那只手虽然松开,车夫也不敢动弹,只老实地把着方向往金阳城赶去。

姜怀玉也察觉到不对劲,刚想要开口询问外边怎么了,就看见隔绝用的布帘和竹帘一齐被掀起,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挤了进来。

他身形颀长高大,原本宽阔的马车内部顿时变得逼仄。

姜怀玉双眼圆睁看着他,就像是只受惊的猫儿一般,男子昏过去前,便是这么想的,而那一双剔透莹润的眼睛,也仿佛篆刻在他心里。

“这……”

姜怀玉第一次能将浴血这个词实现的人,确实吓了一跳,不过等男人幽深如夜的眼睛闭上后,她伸出脚尖踢了踢,确定这人是昏迷过去才松了口气。

仔细看了一眼,姜怀玉表情凝重了不少,这男子穿的衣袍原本是青色,浸着不知多少血液后,竟然硬生生染成斑驳的黑色,衣服让兵刃划了几道裂开的口子,露出里头银色的软甲。

就算不了解,姜怀玉也很清楚这样的软甲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而且临近金阳城,寻常匪贼谁敢在这作乱截道?

“杨车夫。”想了想,姜怀玉语气平静唤道。

杨车夫回话却跟触电一样,抖个不停:“哎~~”

姜怀玉无奈扶额:“你别怕,这人已经昏过去了,不过进城后你别声张,找间靠谱的客栈落脚就是。”

杨车夫听到刚刚威胁他的人昏迷了,顿时松了口气,听到后边又瞪大了眼:“这可不成,姑娘你是不知道,他刚刚还想弄死我,太危险了,咱们必须把他送官府去!”

“他浑身血淋淋的这么送过去,你觉得官府的人会放我们走?”姜怀玉无语道。

杨车夫反应过来,只好压下心底的害怕,打算找间客栈让姜怀玉落脚后,自己赶紧驱着马车跑路算了!

沾上这血案和狠人,还赚什么银两啊!东家知道,肯定也会谅解他。

第17章 奇怪男子

进了金阳城找间不大不小的客栈停下,特意走后门进的客栈,这里的小二比起杨车夫要胆大得多,在一钱碎银的面子下,他只伸手探了探男人鼻息,确定活着而且不会马上去世,便帮着把人抬上去。

但进了房间,小二还要加收钱,毕竟这血迹斑驳收拾可得废不少工夫,姜怀玉背着孩子,想了想还是拿出一锭银子给他。

“先抵着房钱。”

有了银钱开路,小二笑脸更甚,连忙下去准备热水。

杨车夫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半个人趴伏在桌上的男人,心有余悸道:“姑娘,这里离上京已经不远了,我实在没法儿送您了,您到时候拿着字据去结钱就是!”

说罢,他连看多一眼都不敢就直接溜了,姜怀玉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不见杨车夫的人影,她也不好追出去,最后只能一脸无奈的看着趴在那儿的男人。

有这么可怕吗?见点血就怕成这样,姜怀玉这么想着,却不知道杨车夫刚刚真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圈,要是这男子稍微控制不住,马车都要姜怀玉来驾驭。

杨车夫只是个普通人,能送到客栈这已经耗费了他仅有的勇气,要待到这男子醒来,谁知道会不会又掐他脖子!

杨车夫溜之大吉,姜怀玉只好拿几钱碎银让小二把男子收拾干净,并去买身衣裳给他换上。

平白无故多了个累赘,姜怀玉还要开多一间房,凭添的花费让她肉疼不已,到了上京未必能马上赚到银钱,每一笔花费都要仔细打算才是。

但一路舟车劳顿,就连糖包脸上都有明显的倦色,她擦洗了一番后,记着等男子醒来一定要同他索要该还的银钱,很快睡意上涌,陷入甜甜梦乡。

一觉醒来,天色昏昏沉沉,姜怀玉揉揉酸涨的眉骨,准备起身准备吃食喂糖包,却发现房间正中央的圆桌上烛台已被点亮,一个男子坐在那儿,把玩着一块铜色的东西。

姜怀玉一惊,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这里是一个历经多年战火冲刷的世界,能飞檐走壁、摘花飞叶伤人的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

她怎么好像又摊上个麻烦!

男子似乎察觉到姜怀玉醒来,稍微侧了侧身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同时也露出他的脸。

这人生得极好,先前让血糊了一脸倒是没看出来,看得出小二搓洗得很上心,乌黑墨发用根簪子束起,起先给姜怀玉的感觉就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但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瞬间又像是个喜欢带着一群狗腿子,在大街上撵狗逗猫的纨绔子弟。

原本坐在那儿无端端的一股子风流韵味,灿若星辰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和微微勾起的薄唇,都让他自带的那股纨绔气质给破坏得干干净净。

“啧,原来是这么好姿色的小娘子救的我,看来我秦某人除了以身相许似乎无能为报了。”他语调带着浓厚的调戏意味,就连表情也带上几分肆意。

姜怀玉:“严格来说是公子你擅闯进我的马车,不得已,我才将你带到客栈里,既然你已经醒来,只需要留下些银两报酬即可。”

这男子确实长得很好看,尤其是这种精致却不女气的长相,带着些肆无忌惮的痞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姜怀玉不是颜控,而且在她看来,颜值是什么?能吃吗?

秦子钦故作浪子的表情僵住,差些破功,他轻咳一声随后又挑了挑剑眉道:“我倒无所谓,只不过小娘子你恐怕要遇着些麻烦了。”

姜怀玉对他怀有戒心,闻言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此话怎讲?”

“门外有几个小厮打扮的男人徘徊了好一阵,在下不才,耳力还算不错,听他们的交谈似乎是要抓一位带着婴孩的女子回去交差。看样子,是这客栈的小二将你的消息透露出去了,他们正犹豫要不要闯进来呢。”秦子钦说得轻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姜怀玉蹙起眉,她没想到严二会这么大动干戈,派来的人都追到这里来。

实际上,她完全是低估了富家公子能有多闲和多记仇,更何况姜怀玉所拥有的豆腐方子,在严二看来犹如救命稻草,严府的掌权人谁不想做?尝过冠以严姓带来的权势,严二就愈发不舍得离开严府自立门户。

严二眼见着有几个兄弟的生意愈发风生水起,他素来只知寻欢作乐吃喝拉撒的脑子终于知道急了。

这一急,干脆就将姜怀玉当成是救命的稻草,抓着死活不肯放。

甚至不顾自己是否触犯了律法。

姜怀玉心情波动了一瞬,但迎着秦子钦戏谑的眼神时,她忽然又淡定了。

“你说你要以身相许?”姜怀玉问道。

秦子钦手指翻转,铜色的物件瞬间消失不见,他拂了拂身上玄色衣襟,才好整以暇地点头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说到做到,知恩图报。”

姜怀玉也认可的点点头,忽然展颜一笑:“既然如此,以后秦公子就是我儿子的小厮,兼挑武师,还望秦公子说到做到,知恩图报。”

她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秦子钦微微一愣,却不是因为话语的内容,待到回神,他白净脸上微红,看着像是吃亏后气得,至于原因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我孟浪了。”秦子钦收起那副风流纨绔的做派,虽然还是笑得不太正经:“外边的人我会替姑娘你解决,知恩图报嘛,是我不小心吓走那车夫,接下来的路程便由我护送你和孩子去上京如何?”

看着对方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姜怀玉沉默了片刻,随后这间房的木门被粗暴地敲响,敲得直晃。

姜怀玉眸光微闪,随后才定定地看他:“劳烦公子。”

“不劳烦!”

秦子钦嘴角微勾,随后站起来往门边走去,将上拴的木门打开,语气很是吊儿郎当地说道:“你们谁啊!”

那几个小厮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儿,瞅着秦子钦气度不凡,比他们的主子严二还要纨绔嚣张,登时就怂了,虽然眼睛止不住地往屋里乱瞟,但也没敢往前走一步。

“哎哎哎,你们几个胆儿挺肥啊,谁要瞧见我娘子一眼,信不信我把你们狗眼都给剜了!”

秦子钦身形颀长,本是没什么威慑力的话说出来,几个小厮却陡然觉着背后一冷,对上他幽深的眸子,纵使秦子钦看着像是个油头粉面的纨绔公子,这几个小厮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连连道歉后退出来。

走到拐角处时,他们似乎又觉着自己这般模样实在太怂。

“管事吩咐过,那小娘子只身一人带个孩子,咱们可一直都追在后边,她不可能有时间勾搭个男人是不?”

“对!”

“都怪那小二,只跟咱们说有个带小孩的女子,却没说清楚别的!”

“赶紧去别的地方问问,要是跟丢了回去还得挨训。”

为自己的怂找了一堆理由后,众小厮心安理得去别的客栈打听消息。

哄着肚饿的糖包,姜怀玉听见粗声粗气的小厮们离开的声音,对一脸得意回来的秦子钦真心实意地道谢。

秦子钦直接坐在圆凳上,姿势很随意:“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罢了,若真有心还不如学我以身相许。”

他说没几句,又不正经了起来。

姜怀玉抿嘴微笑:“公子大恩无以为报,我自当下一世再衔草结环。”

秦子钦刚一乐呵挑眉,旋即就顿住,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每当自己施以援手时,姑娘们总会说些以身相许的话,而他一些长得不如何的同袍施以援手时,姑娘们说的便是下辈子定衔草结环,为恩公当牛当马……

“时候也不早了,我让小二送些饭菜上来吧,还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归不合适,秦公子用饭过后还是回自己房间吧,也免得吓到我的孩子。”姜怀玉轻声说道。

她估摸着那几个小厮应该不会还留在这间客栈里,就下楼去吩咐饭菜。

倒是秦子钦眸光陡然幽深,油腻纨绔的表情逐渐消失,穿着玄色衣的他不显暗沉,反倒是霞姿月韵,他稍稍垂眸啧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铜色物件翻转,另一只闲着的手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脸。

“这小娘子倒也有些意思。”

第18章 抵达

姜怀玉交代了让小二送些饭菜和鸡蓉粥上去,算了算,从一开始给的银钱加起来这会儿竟还有剩,二两银子能买到这样的服务也确实不错。

准备走上楼回房时,她瞧见门口走进来三个劲装打扮的人,腰间还别着武器,姜怀玉便收回视线免得惹人误会转身踩着楼梯上去。

推开虚掩的门,姜怀玉眼角余光瞥见那三人竟也走了上来,这段时间遭遇的事情太多,她还是下意识的闪入门中。

秦子钦还坐在那儿,身边就差围着一堆美人,伴着丝竹弦乐声,姜怀玉光是看他那大爷般的神态,都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进了什么青楼。

“你…”姜怀玉想让他赶紧回房去。

但才开了个头,就见秦子钦脸色微变,起身将她拉往里边低声道:“这回是我有麻烦,劳烦姑娘了。”

满脸的疑惑,姜怀玉还没能理解他在说些什么,就听见木门被砰砰砰地敲响,也不知道它做了什么孽,成天就让人拿拳头或掌拍打。

姜怀玉这才明白,才明白自己真是捡了个麻烦回来。

但人家怎么说也帮过自己,姜怀玉只好抱着糖包往门边走去,一把打开门,脸上神情瞬间不耐烦:“吵吵什么,都说了我夫君累了一下午在歇息不要你们来打扰……”

她抬眼看向三人,才像是刚反应过来,瞬间止住随后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谁啊。”

三人面面相觎,他们虽说是杀手却也不是横行无忌,只因为在这附近瞧见丢弃的血衣,所以他们才摸到这儿来。

但这次刺杀的目标只是独身一人啊?

三人对视一眼后,为首那人闷声道:“抱歉,看错门了。”

“下回给我注意点儿!”姜怀玉抱着糖包,伸脚将门一左一右关上,还不忘再丢个白眼给他们。

秦子钦斜倚在窗边,遮住下边人视线的同时,还能看见三人齐步走远的身影。

姜怀玉转身就看见他倚在窗边,笑得人面桃花,忍不住无语道:“捡着钱了?”

“只是从未见过像姑娘这般有意思的人,这恩才刚报完,没想到姑娘你又救了我一回,恐怕也只能……”

秦子钦看了眼糖包,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太冒犯的话,旋即想说些打趣的话。

“当牛当马。”姜怀玉微微一笑:“以身相许就免了。”

秦子钦原本倚在窗边很是俊逸的姿势,因为脚下一个趔趄瞬间破坏了,他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饭菜怎么上的这般慢,有机会我一定要回来拆了这地方!”

“拆前麻烦您先还我二两银子。”姜怀玉倒了杯水,试了下是温的,便一点一点的喂给糖包。

秦子钦一噎:“本候…咳,我像是会欠这点银两的人吗?”

“瞧你说的。”姜怀玉将茶杯放下抿嘴轻笑。

秦子钦表情这才好看多了,他就说嘛,自己这张脸虽说平日里招蜂引蝶烦得很,可也不至于失去效果不是?

脸上浮现出几分自得,就听见姜怀玉接着说道:“什么叫像?”语气诚恳,神情自然疑惑,化成一句你就是会欠这点银两的人。

秦子钦忽然想找间医馆看看他是不是留下什么内伤,否则这会儿怎么总觉得想要吐血呢。

“好了,待会儿饭菜会送到你房外的案台上,希望秦公子当个正常人,别再玩什么飞檐走壁,要过来我这边在白天敲门即可。”姜怀玉看着从她醒来到现在一直开着的窗户,微笑道。

秦子钦自知理亏,只好主动将窗户关上,才转身告辞。

其实一开始醒来秦子钦也想过自个儿启程回京,但最后还是按捺住,想着收留他的女子似乎也要赶往上京,为了避免路上可能还会出现的刺杀,秦子钦便打算同她一块儿赶路。

却没想到对方这般有趣,秦子钦从未见过这般女子,有礼却不死板,语出惊人却又进退有度,回到自个儿冷冰冰的房里,他不知为何,竟想要死皮赖脸地转身回去挨姜怀玉的怼。

自嘲的笑了笑后,他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俊美面庞在这渐渐暗下来的夜幕中,遍布着冷意。

回京之途危机四伏,秦子钦一刻也不能松懈,有的人要他死,他偏偏要好好地活着,当那眼中钉,生生刺瞎那些人的眼睛!

天黑的快,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姜怀玉思来想去干脆给糖包唱首外婆谣。

甜甜的吴侬软语低声吟唱,姜怀玉自己都有些昏昏欲睡,刚要眯眼,就听见糖包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姜怀玉睁开眼,满是紧张惊讶的看着糖包,小家伙张着嘴,似乎很奇怪她的反应,旋即葡萄儿般的眼睛弯起来,又嫩生生的喊了一句。

“娘~”

“哎!”姜怀玉不知道这种感觉如何描述。

前世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恋爱都没谈过,从小到大就是学习工作和捣鼓她的古文化爱好,姜怀玉甚至做好了独身一辈子的准备。

什么丈夫不忠奇葩,婆媳之争,姜怀玉听自己闺蜜朋友们抱怨得多了,也有些恐婚。

但来到这里,可爱贴心的糖包瞬间让她稳下心神扎了根。

夜里也不是没被糖包的哭声吵醒过,睁着惺忪打架的眼睛给他换尿布,姜怀玉对自己都没这么上心过,直到这一刻,糖包稚嫩的喊她娘。

姜怀玉莫名有些泪目。

这感觉难以言喻,但整颗心就像是浸在温水中,她忍不住揉揉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蛋:“真不愧是我儿子,没被疼你。”

虽然没经历恋爱结婚分娩就当娘,但是在糖包喊娘的这一刻起,姜怀玉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听到孩子叫爸爸妈妈会那么激动。

几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姜怀玉又给小家伙讲了好几个她照着大云国背景魔改的童话故事。

很快就把糖包哄睡着,看着他天使一般的睡颜,姜怀玉盖好被子也闭眼睡觉。

姜怀玉在叫卖声中醒来的,洗漱过后先跑到下边要了份鸡蓉粥,等热乎乎的鸡蓉粥送上来,擦了脸的糖包就可以开始吃自己的早餐了。

等娘俩都吃饱后,秦子钦仿佛踩着点地敲响门。

“这里对你来说还是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趁早出发吧。”

秦子钦对她身世背景不是不好奇,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大家只是一面之缘外加些许缘分,还没到可以随意询问的程度。

姜怀玉点点头:“还是去金氏马车行租马车?”

“随便找间马车行吧,路不远,大半日的工夫就能到花那钱干什么?”

秦子钦说话神态活脱脱一个败起家来不要命的纨绔子弟,偏生话语的内容比谁都节俭。

“也好,那我收拾一下。”

姜怀玉当然不介意省点钱,她拿手绢擦干净糖包糊着鸡蓉粥的唇角,再背着他去把包袱拿起来。

不熟悉的地方,姜怀玉始终随意不起来,所以东西很快就收拾好,她走出门外,秦子钦大大咧咧地靠在门边,见她出来便一起走下楼。

结清了账,两人便找了间看着还算有点规模的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

这回的马车可就没金家租售的马车舒服,好在路程也不遥远,颠簸颠簸也就习惯了。

上京出入审查都很严格,必须下来马车拿出自己的户籍证明排队进城。

到了这儿,秦子钦笑得愈发傲气,活脱脱一个惹人嫌的权贵子弟,姜怀玉奇怪他的变幻,却也没想太多,倒是秦子钦忽然叫住她。

“姑娘!”

姜怀玉转身疑惑看他。

“我家住东城乌衣巷冠军侯府,你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在这上京生活不容易,若是有什么困难或是让人欺负了,拿着这令牌来找我。”

秦子钦芝兰玉树的长相,偏生让他眉目间的骄纵破坏了,此刻他本是对姜怀玉说着施以援手的话,可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纨绔正调戏着人姑娘家。

姜怀玉看着他,虽然只认识两天,但这人身上的秘密真的很多,正常的纨绔能玩那么一处浴血奋战吗,而且对方恐怕不知道,他表露出的这状态,实在是太刻意了些。

一个有秘密的人,又出身侯府,姜怀玉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接近。

“不必了,上京治安不错,能有什么困难还是让人欺负。”她笑着拒绝了。

秦子钦傲然一笑,玉冠束起的墨发让一阵风扬起,他将令牌一丢,竟然刚好卡在姜怀玉手中提着的包袱口上:“我说过的话还从没人能拒绝,权当是以身相许不成的报恩吧。”

说罢,他径直往另一边的入口走去。

姜怀玉只好将这枚做工精良,苍迥有力地刻着一个秦字的令牌收好,接着往城门里走去。

不管如何,这座大云国最繁华的城市,她总算是有幸见上一面了。

第19章 买房

姜怀玉进了上京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

在上京买房首先得家世清白以及有足够银钱,而且还不是想在哪儿住,就能买哪儿的。

上京坐地辽阔,分为四个城区,城北便是皇宫以及一些皇家园林,一条护城河将它与其他三个城区分开,却又依然坐落在上京城中。

其他几个地方也有说法,城东号称是一块板砖扔过去,能砸倒一片尚书侍郎和皇亲国戚,尤其是乌衣巷,只有极富权势地位的人才能住在那儿。

城西多为商贾,即便是外邦商人也多是选择在那定居,因为城西的规划基本都是两排门口相对的房屋,后带小院。

因此既可以住人又能当做店铺做生意,除了住人外,也是个游玩逛街的好地方。

城南便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了,因为进城的人大部分都会经过这里,纵使都是分成了一块区域的巷子,还是有不少人出来摆摊,或卖吃食,或卖些新奇玩意儿。

姜怀玉打着熟悉的主意,步行着往城西走去,她要买房子还得找牙保,没有中介,一来很难迅速找到合心意的房子,二来在大云国若是买房不过牙保,还是犯法的。

问了几人,姜怀玉才寻到一个看起来还挺面善的中年妇女。

“哟您这是要买房,那找我可就对咯!”中年妇女一开口就很喜庆热情:“不知道夫人要买哪里的房子呢?”

姜怀玉笑道:“城南就不错。”

“城南好啊,有人情味儿,在那附近还有间不错的书院,开蒙先生据说是位大儒呢!”牙保贯来会说好听话,当即便笑着拿出一本簿子:“您看看还有什么个条件要求,我啊,肯定能为您找个称心如意的地方!”

姜怀玉想了想,便开口:“周围人家莫要太复杂,房子损耗不可太严重,不要临街的房子,其他便没什么了。”

牙保打开簿子翻了翻,又看她:“对这宅邸大小可有要求?”

即使大多是些普通人居住,但也不泛他们手中有些闲钱,将周围的房子买下来,一番修缮后弄成几进几出的宅院。

“带独院的或是二进二出的宅院吧。”姜怀玉盘算着自己做东西,也要有大一些的空间。

牙保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手里那本簿子,没一会儿就透着惊喜对她说道:“巧了不是,这正好有一二进二出的宅院,东西厢房两间,书房一间,还有这厨房和一排奴仆住的倒座房,庭院开阔,您瞧瞧图。”

说着把簿子递给姜怀玉。

姜怀玉细心打量,这图倒是画得挺简单,却很写实,整座宅邸栩栩如生地呈现在她眼前。

看得出来这二进二出的宅院很不错,坐北朝南,不大不小正适合,姜怀玉还要打算着这能让糖包再大些以后也能住,定居后就不宜总迁居。

“带我去看看吧,瞧仔细了就定下来。”姜怀玉手指轻点图画。

牙保登时笑得眯起眼来,去柜台后拿了钥匙嘱咐一声便领着她往城南走,这儿离城南不太远,倒也走了一些时间。

期间牙保倒是有心探听一些姜怀玉的信息,他们做这行的通病,了解客人什么身份来历,便能知道推荐些什么给客人。

进了城南大道,往旁巷子拐进去越过第一个路口,便到了目的地。

这里位置还算不错,姜怀玉在心中默默地加了几分,位置不算幽深却又离街道不近,既不影响休息也不会有什么事呼救无人听。

牙保打开门,进去后先是一截不长的走廊,穿过影壁后,往旁下阶梯便是庭院。

能一眼看见两边厢房和正房,庭院中还有一颗茶花树,这个时候只长着绿叶,却也点缀着这处庭院。

“您瞧瞧正房?”牙保指着前方道。

姜怀玉点点头迈步走过去,如她看过的一些电视剧那样,这正房十分大气,只可惜雕刻的花纹都很普通,而且也没什么家具,显得有些冷清。

再去看了眼厨房和倒座房,虽然整座宅邸都有人曾住过的痕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姜怀玉不计较这个,她想了想,问道:“这座宅邸几钱?”

“一百八十两纹银!”牙保立马将价格念出来,笑得很开心。

她一看便知道姜怀玉这种客人,问了价格后基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了,想到成交后的佣金,自然是开心的。

姜怀玉刚想要试着砍价,却又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这些宅邸基本都是官府放在牙行出售,跟谁砍价也没法儿和他们砍价啊!

只好先拿出五十两的银票道:“这是定金,你给我写张字据,天色已晚也没法儿交易,明日我再去牙行找你。”

“好嘞!”

牙保领着她回到牙行,字据上又是盖章又是签字和摁手印,拿着字据姜怀玉也很直接地离开去找间客栈住着。

折腾了一天,糖包还有她买的奶糊糊饱肚,姜怀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到了客栈先是要了饭菜一顿狼吞虎咽,终于安抚了咕噜噜响的肚子,然后才要了桶热水沐浴。

洗完澡后确实松快不少,但没有清洁的沐浴露,总觉得洗不干净,更别提头发了,怎么都有种油腻的感觉,姜怀玉擦干头发,打定主意非要第一个将肥皂和澡豆做出来。

最起码她也得用上啊。

将布裙里的银票取出一张,算上即将花出去的一百八十两,现在姜怀玉的财产只剩下三百七十两,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路上的花费大半都是因为姓秦的,这回到了上京,他竟然真的赖掉了!

姜怀玉看了眼包袱里露出一角的令牌,默默又将其戳回去,罢了罢了,钱总能赚到,她不想认识一个秘密太多的人。

“必须要省钱了!”

深刻反思自己的花钱能力,姜怀玉开始孜孜不倦地给糖包念诗经,最近她记起好几首诗经里的诗,权当是在补胎教,或是熏陶一下糖包的文采。

一夜好梦无眠,再醒来后便赶往牙行敲定房子交接事宜。

忙活了一上午,姜怀玉终于得以在这上京有了遮风挡雨的家,她带着糖包,两母子便是家。

回到牙行还有些手续要办,尤其是牙保还介绍了卖家具的给她,姜怀玉记下地方店名,笑着说自己会去看看,拿到她的地契后,正准备离开却看见有个骨瘦如柴的女孩让人带进来。

“哎你们怎么拖这么个乞丐进来?”

说是乞丐其实都算客气了,上京的乞丐也找不出比这女孩还要瘦弱的了。

伙计也很无奈:“这人刚刚在卖身葬父,遇上心善的胡大商人让手底下人将她父亲送去葬了,她便说要为奴为仆,可胡大商人拉着货物准备出城哪有工夫照顾她,就留下一两银子给我说让咱们牙行喂她两天,再找个还不错的人家当个清扫丫鬟,有个活计。”

牙保一听胡大商人的名号,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随后接过银子叹道:“这姑娘都饿成这模样了,可没生病吧?”

女子虽满脸都是乌漆漆的,但还是能看见她一双眼睛非常明亮,她摇了摇头:“没。”

“行吧,先去后院自个儿烧锅水收拾干净了再出来,饿挺久了吧?先吃点稀粥,莫要吃多了反容易闹肚子。”牙保像是习惯处理这种事,吩咐得很流畅。

姜怀玉本来刚想走,却看见这个女孩干净坚毅的眼睛,她脚步一顿。

牙保抬眼瞧见这位给钱干净利落的主儿,连忙问道:“夫人可还有什么事吗?”

“刚刚那孩子养好以后要签活契当丫鬟?”

对方实在瘦弱,声音又很清亮,姜怀玉下意识地用了孩子这两个字。

牙保点头道:“是啊,她算是运气好了,能遇着胡大商人,否则啊就是到这儿来我也绝不敢收她的!”

“既然这样,买下她的活契要多少钱?”

姜怀玉想到自己买下宅邸,确实该雇一些人帮忙打理,倒不是因为起了恻隐之心,只是她觉得刚刚的女孩有一种蒲草般的气质,努力坚强的活着。

牙保很惊讶,换谁来也不会买这一个仿佛三月不曾吃肉的小丫头,不过有钱的生意不做是傻子。

“这丫头三两银子您就可以带回去!”牙保绝口不提刚刚的一两银子,笑呵呵道。

姜怀玉嗯了一声,拿出银票给她:“带她出来吧,我顺便带回去。”

虽然宅邸还要收拾,但先买张床回去将就着也能睡,收拾可以慢慢来。

“好~”

牙保将银票攥着,走到后院去又将黑漆漆的姑娘带出来。

“记着,以后可要尽心服侍这位夫人知道吗?她可是个善人,绝不会亏待你的!”牙保虽然像是在叮嘱她,实际上尽是在拍马屁。

小姑娘顶多二八年华,干净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完全没想到看起来柔和明媚的姜怀玉会相中她。

拿着她的活契,姜怀玉轻声说道:“跟我走吧。”

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

走出牙行,小姑娘黑漆漆的皮肤和一身脏兮兮的样子,让许多人都避之不及,掩鼻露出嫌弃表情。

姜怀玉有些无奈,只好先去布店买身适合她的衣裳,然后找个地方让小姑娘沐浴更衣。

第20章 新家

在新买的宅邸中烧了锅热水让小姑娘沐浴更衣,姜怀玉顺便将厨房收拾出来,没过多久送床榻的人便来了,姜怀玉买了两张樟木做的拔步床,香气若隐若现,又可驱逐蚊虫。

一张放在主屋的卧室中,另一张先放在西厢房的卧室里,虽说下人睡的是倒座房,可现在只有姜怀玉和她两个大人,真让小姑娘家睡到接近看门的地方去,她也于心不忍。

再说了,姜怀玉倒不至于非要挑战现如今的制度,硬要和花钱买来的丫鬟平起平坐,但该有的尊重她也会给,权当是当老板,请了个包吃包住的员工。

小姑娘洗干净后换了身杏黄色的衣服走出来,瞬间让人眼前一亮,白净的小脸不带怯懦,反而像棵迎风屹立的梭梭树。

姜怀玉赞道:“好白净可爱的孩子,怎么原先弄得那般黑。”

“从塞外一路和爹爹逃到这儿,不糊上灰土,就会让人给吃了。”小姑娘沉默了一瞬后才轻声回答。

“吃人!?”姜怀玉瞪大眼睛很是诧异。

只是转念一想,她便默默地叹息一声,这种情况在记载中她也没少见,只是没想到看着繁花似锦,歌舞升平的大云国,也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你可有名字?”姜怀玉问道。

小姑娘黯然道:“爹爹叫我小草。”

不过她也很懂事,立马振作神情认真地看着姜怀玉道:“您一定是个好人,就像那位先生一样,既然您带我回来,小草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夫人和少爷。”

小草虽然没读过书,但一路流浪到上京,也见识过富贵人家是如何相处的。

姜怀玉很少心软,但看着这孩子遭受许久的痛苦后,仍然像她的名字小草般坚强的活着。

“只要你勤劳肯做,踏踏实实,我亦不会亏待你的。”姜怀玉安抚地对她微笑道。

小草暗淡的眼神终于微微泛起亮光,她很别扭地冲姜怀玉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以后夫人说什么,小草都会招办!”

想了想又补充道:“还会办得好好的!”

姜怀玉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了,你先去休息吧。”

“我得给您守夜吧?夫人放心,小草绝不会睡着的,夜里有什么您尽管说一声!”小草只比巴掌大点的脸瘦得不行,但表情很是严肃认真。

“乖,我不用你守夜,再说,今晚你一夜不睡明日谁来和我收拾屋子?”

姜怀玉都快让这姑娘的耿直逗乐了,她表情淡婉,抱着糖包不好腾出手,便直接往主屋走。

看着她消失在主屋的身影,小草原本茫然不已甚至有些仓皇的心情,早已让先前姜怀玉的一番话安抚定下。

小草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小木牌,那是她爹爹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爹,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呢,”

她以为自己是爹爹口中的乖孩子,所以小草从未哭过,但爹爹离开人世的时候她没能忍住哭了,小草抬手摸了下脸,摸了一手的泪水。

在自己的屋子睡觉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一大清早便隐约能听见外边的叫卖声,却不吵,反倒是糖包这家伙会叫娘以后,只要是醒了便喜欢时不时喊她一下。

“娘~”

“哎!”姜怀玉懒懒地应了一声。

小家伙立马就词穷了,他也才几个月大能叫娘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可娘亲竟然应了自己。

糖包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随后干脆卖起萌来,啊哦地叫了两声。

逗了一下糖包,姜怀玉便抱着他准备去厨房弄些吃的。

这上京中东西倒是多了不少,有专门给孩子吃的奶糊糊,不好保存,所以姜怀玉买了一些镇在井里,准备今早起来蒸热了喂给他吃。

要忙着收拾家里和准备做手工皂和澡豆,只能这么折腾了。

好在糖包也是个乖宝宝,这么粗糙的日子也一日一日地长大,模样仍旧是玉雪可爱。

姜怀玉抱着孩子刚走出主屋,就看见小草已经拿着个扫帚在打扫庭院的落叶。

“夫人您醒啦,我已经熬了粥,小少爷的奶糊我也热好了,我去给您端过来吧。”小草一抬头就看见姜怀玉,立马把头微垂说道。

她对这些照顾人的活计熟悉得让人心疼,姜怀玉轻叹一声,随后笑道:“好,你也还没吃吧?待会儿一起吃,吃完了跟我出去买些东西。”

“嗯!”

小草忙将落叶扫到一边去,提着扫帚往厨房走去。

很快用过清粥小菜的两人便带着孩子往城西走去,昨日已经买了些柴米油盐酱醋放家里,今天姜怀玉要买的主要是些中药材和牛脂肪。

打算回家先做一批手工皂出来,好不好卖不说至少得让自己先用上,还有澡豆也要做些,天气热,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都容易长痱子。

如玉方做出来的澡豆洗面或手,能让皮肤无比嫩滑,甚至可以附上清甘香气,毕竟都是用药材以及香花做为原材料。

有小草帮忙提些东西,姜怀玉便轻松了许多。

两人忙活了一天,只觉得脚都快走得不像自己的,才终于将东厢房堆满。

说是堆满倒是有些夸张了,中药材总共花了她十七两银子,她需要的一些花还需要药铺的伙计去采买,原价多少收个幸苦费便可。

小草虽然疑惑姜怀玉要做什么,但也没问一声,只是默默地照着她吩咐去做。

中午是在外边随便对付了点,到了天色暗沉时姜怀玉自个儿都觉着饿,小草却搬着东西肚子咕噜咕噜叫着也不说什么。

“好了,这剩下的等明日花送来了再整理吧,先跟我去做晚饭。”姜怀玉朝她招招手。

脑子里一堆知识技能,姜怀玉也不想藏着掖着,她想着看小草适合什么,再教她一技之长,当然也需要时间来做考验,现在只是刚熟悉还不知根知底。

姜怀玉也不想将自己所知传给一个品性不好的人。

小草倒是想说粗活让她干就好,可一路逃来上京,怎么伺候人还能看那些个权贵跟下人相处时学一学,但这做吃食,她顶多就只会熬个粥而已。

突然害怕自己会太无用,小草涨红着脸跟在姜怀玉身后。

进了厨房,比王家村家里的厨房要大上一圈的空间让姜怀玉很是满意,随后小草开始照她的嘱咐把青菜清洗干净。

小姑娘力气挺大,抬水进来轻轻松松,姜怀玉干脆将剁肉的工夫也让给她,自己削起荸荠和收拾养在木盆里的一尾草鱼。

上京地处中原,各种资源都很丰富,这有四斤重的草鱼才两文钱,算上杂七杂八的青菜、荸荠之类,只花了五文钱。

当然,这也是因为上京人不怎么爱吃草鱼的缘故,这鱼肉虽然味美,但刺多,料理起来也多是煎炸,吃起来麻烦又不好吃,还容易让刺卡着。

除了没什么钱的家庭,少有人会买这些回家做。

姜怀玉以前独身一人便经常自己做饭,她熟练地将鱼杀好去鳞后,用小刀子飞快地将刺挑出,那边小草刚把菜心择好往灶台上一放,就看见姜怀玉把鱼肉里的细刺挑出来。

这里倒不是没有会挑刺的大厨,但小草哪见过啊,瞪大了双眼,小嘴圆张:“夫人您……”

“你没吃过鱼圆吧?今天做道八宝鱼圆,吃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也会圆圆满满。”姜怀玉说完以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她发觉自己的心态愈发佛系,大概是有个孩子要带,想法也比以前独身时多。

嘴角噙着笑,她用刀将鱼圆剁成肉泥,将饱含水分、清甜爽脆的荸荠剁入其中,再加些松子仁、笋丁、香菌,一块儿剁得细细的,然后往瓷盆儿里一放,加两颗鸡蛋。

加鸡蛋时她才想起来:“小草,明日咱们回来时记得提醒我一声,在附近买些母鸡和鸡崽儿回来,咱们在厨房外的空地弄个鸡圈,这样就能每天都有鸡蛋给糖包和你补身体了。”

小草一听,只觉得眼又要热了,偏生姜怀玉表情如常,就像是说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嗯!”

姜怀玉接着将瓷盆里的鱼肉泥搅打至起胶,这时候锅里放了几根葱,她用勺子匀速地将鱼肉泥挤刮成丸子,热腾腾却没沸开的水立马将丸子汆成形。

直到水面上浮起一层洁白细腻的丸子,姜怀玉才去清洗刀砧盆勺,让小草盯着火。

水一沸腾,立马将丸子捞出来,此时的汤也很清甜,便拿来烫熟菜心。

另一边的锅中早已闷熟菰米,这种米吃着还不错,姜怀玉便弃掉原先的大米,转而买了一袋菰米。

姜怀玉想了想,想着就两人一小孩,还要专门跑到主屋去吃饭未免太矫情,干脆让小草支张桌子,在厨房外的小院子里吃便是了。

小草自然是姜怀玉如何吩咐便如何做。

很快,灯笼点亮,迎着朦胧月色,四方桌上摆着一碟翠绿菜心,一瓷盆的八宝鱼圆浮在清汤之中,还有一盆菰米。

姜怀玉用公勺给小草打了一碗汤,碗中几个白嫩可爱的丸子缀着葱花,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小草受宠若惊,脸涨红着嗫嚅道:“谢谢夫人。”

其实她是应该服侍着姜怀玉吃饭的,但姜怀玉觉得自己有手有脚,做什么要她个半大的姑娘夹菜,便让她坐下一起吃。

第21章 摆摊

吃饱饭后,小草还不停地回味着刚刚鱼圆的味道,她觉得自己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东西,但看着姜怀玉神色如常的模样,小草单纯的内心突然生出崇拜的感觉。

夫人也太厉害了吧!

此时的小草还不知道,她这句藏在心底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感叹,在以后,还会时不时地浮出来,最后越说越淡定。

姜怀玉这次就没有抢着要洗碗收拾的活,她看得出来,自己要是真这么做了,小姑娘能急死。

“收拾好了就去东厢房,今晚把东西都归整好。”姜怀玉说完后便穿过回廊,往东厢房走去。

她定制了一排药铺里的柜子,立在墙边,将买人家炮制好的药材依次拆开倒进柜子里的小格子中,姜怀玉既想制香又打算做澡豆,注定是离不开这些中药材了。

没多久小草也过来帮忙,她手脚灵活心思细致,记着放一包进去,就将上边写得端端正正的药材名剪下来用浆糊贴上去,虽不识字,却一个都没出错。

看着整齐不少的房间,姜怀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明日等花材送来我就能先做些澡豆,做出来再熬牛油吧。”

今日出门本打算买些牛的肥脂回来熬油,牛油不比猪油,不经过脱臭熔炼有股子难闻的味道,而且用来做菜吃下去很容易闹肚子。

所以牛别的部位贵,就这一地方贱价都没什么人要。

姜怀玉想了想还是准备有澡豆能舒舒服服搓澡以后,再去熬牛油,免得弄一身膻味去不掉,糖包这家伙虽然不闹腾,可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姜怀玉看得是又好笑又心疼。

小草下意识诧异道:“澡豆是什么?”

不过问出口后她又后悔了,夫人看着便是仙子一般的人物,会弄好吃到回味无穷的鱼圆,说出些她没见识过的东西很正常,自己什么都问,万一夫人因为这个不喜她该怎么办。

她在那儿忐忑着,姜怀玉却没想太多:“澡豆啊,是一种能让你全身上下包括脸蛋儿都洗得软软嫩嫩,干净清香的好东西!”

东西没做出来,姜怀玉也不打算说太多。

小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还是不知道澡豆为何物,但只要知道夫人很厉害就行了。

收拾好了东厢房的东西,姜怀玉便让她自行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药铺的伙计就将两大包花材和些树脂送过来,他得了几文钱的赏,立马开心地卖力气帮忙把东西搬进去。

这时候姜怀玉便可以着手做她想做的事情了。

糖包让小草帮忙带,她将桃、李、红莲等几种干花磨成的粉与数种刚碾成粉的药材合在一起,还有些许珍珠粉、玉屑同碾粉的绿豆,十几二十种原材料混在一起细细研磨。

不断地重复着研磨过筛的过程,最终才得成品装满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罐。

“小草来,把糖包给我抱着。”

做出成品时已经下午了,姜怀玉却一点也不觉饥饿,抬眼便让拿着小图画本在逗糖包的小草试试澡豆效果。

小草点点头,将长大不少的糖包交给姜怀玉,随后听从姜怀玉的指挥用小勺舀了一勺澡豆,把瓷罐盖好后来到厨房小院的井边。

姜怀玉打了一桶水上来,倒入盆中。

小草疑惑的看她一眼:“夫人,这要怎么用?”

姜怀玉笑道:“你沾些水弄湿这澡豆,然后敷面轻揉不要太用力的搓,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用清水洗去。”

小草点点头,照着做,清凉的井水稍微将澡豆粉末润湿,她刚敷在面上就发出惊讶的低呼,这味道实在香甜,说不清楚是花香还是什么,就算小草以为这是花香,又说不出是什么花香。

只觉得异香扑鼻。

她还记着姜怀玉的吩咐,轻轻揉着脸上每一个地方,差不多五分钟后,小草捧起清水细细地将脸上泥状的澡豆洗去。

再抬头看向姜怀玉。

姜怀玉顿时喜笑颜开,前日小草洗干净后虽然看着白净,但细看其实脸有些黑黄,只不过那会儿差异太大才一时间没察觉到。

这回刚用澡豆洗过脸后竟然白了一个度,而且靠近了闻一闻,还可以闻到一股清雅的香气!

姜怀玉一挥手:“明日咱们就去城西支个摊子卖澡豆!”

小草嗅着香味,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

当然,摆摊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去的,姜怀玉还得去牙行要一份官府许可的文牒,才可以在特定的地段摆摊,倘若上京府尹底下的人巡逻时要求查看文牒却拿不出,则要遭受一番审查,还要交一笔罚款。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姜怀玉昨天虽然加班加点地弄了三个瓷罐的澡豆,清早醒来浑身酸痛,还是强撑着早起去牙行办了个文牒。

接着便在城西一处人流量还挺大,两边商铺都是卖些衣裳首饰的街旁支起个摊子。

今天姜怀玉穿的比较朴素简单,月牙白的布衣长裙绣着简单的忍冬纹,这路两旁隔着一段距离才有摊子摆着,倒也不是没有女子出来。

只不过像姜怀玉这样气质特殊,端坐在那便很引人注目的存在十分少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姐出来摆摊玩儿。

再加上她只是简单在板子上写了澡豆二字和简略的介绍下其作用功效,路过的人只瞧见三个瓷罐和一堆小瓷罐,一刻钟过去,姜怀玉这边摊前无人问津。

小草抱着糖包在一旁,姜怀玉细思自己今日怎么会出师不利,却没想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路人自觉买不起她卖的东西,才连问都不上前来问一句。

但她想到了另一些原因,就是宣传的问题,路过行人不知道她所卖的东西是香是臭,是吃的是用的。

姜怀玉斟酌片刻,就让小草看着摊子,她走到不远处的路口卖小馄饨摊子前,花两文钱买了两个碗并要了一些烧得通红的炭回来。

将装着炭的碗放在另一个碗下边,随后舀了一勺澡豆均匀洒在碗里,底下的炭温度升高,所有原材料都融合在一起的澡豆立被催发出十分馥郁的香气。

这也说不好是让人嘴馋,还是让人欣然的香氛。

街上的姑娘小姐登时便被吸引注意力,这香味倒不是浓郁到整条街都可以闻到,而不是不经意间撩过鼻间,正和同伴选着簪子,姑娘们不由得停顿住交谈的声音,四下寻找味道来源。

此时,一座极为精致大气的轿子由人抬着经过,姜怀玉顾着拨动澡豆没注意,直到听见一个似乎颐指气使惯了的声音响起。

姜怀玉一抬眼,朝摊子走来的女人穿着打扮都很简单,可细看之下便能发现她穿的衣裙虽像素色,却用同色揉了金丝绣着暗纹,阳光照射下隐约可见繁杂秀丽的花纹。

“你这香粉卖几钱?”

她张口便这么一句话,身后还匆匆跑来一个丫鬟,满脸焦急似乎觉得这位梳着妇人鬓的女人不应该纡尊降贵地亲自问价。

姜怀玉摇头道:“我这不是香粉,这小罐的八十文钱一罐。”

“哦?不是香粉又是什么?”

姜怀玉察觉到这昳丽妇人的视线直到这一刻才注意自己,她笑道:“这是我做的澡豆,用作洗面或手能使洗过的地方变得白嫩细滑,还能有清雅淡香。”

贺玲珑有些惊讶,这种东西她也见过,但那是个不知什么名字小国进贡的果子,剥去壳用里边的种子搓洗可以弄出许多泡泡。

亦有人试过拿来洗面,之后其脸无比干绷因此还长了斑,打那以后便只有人拿来清洗衣物,效果倒是不错。

可那玩意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不像这叫澡豆的东西,香气竟如此特别。

也罢,不过八十文钱,买回去当香燃着也不错,她想起府里常用的檀沉二香,那味道闻久了便只觉沉闷。

贺玲珑拿起一罐,身后的丫鬟早已习惯她爱在这街边巷尾买东西的行为,从腰间别着的一个荷包里掏出两颗银珠子道:“这里一颗顶五十文,不信的话你可以找间铺子让人称一称。”

看来真是大户人家,连零碎的花费都要做的这么精致。

姜怀玉接过两颗银珠子,表情不卑不亢道:“二位慢走,若是用的好,下回可以再来买。”

贺玲珑的手比瓷罐还要细滑,她无视瓷罐粗糙的触感,坐回轿子里时将盖子掀开,比起高温激发的香气,这瓷罐里的澡豆香气要更清淡一些,却也好闻极了。

她忽然轻声问道:“如意,为何本宫瞧着刚刚那年轻妇人有些眼熟。”

轿外丫鬟声音清脆:“或许是公主您之前见过,那妇人姿色不俗,您眼熟不奇怪。”

贺玲珑本就是随意一提,闻言便不再关心,端详起瓷罐里的澡豆来。

而姜怀玉这边则渐渐有许多姑娘妇人围过来,有人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她们便不由自主地走过来,想要看看这东西到底如何,竟然都有人买了。

回答完大家七嘴八舌的问题,姜怀玉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并没有多说什么。

八十文钱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花出去的价钱,所以姜怀玉一提澡豆价格,便劝退了一部分人,剩下的人在将信将疑之中又走掉了一下。

还站在摊子前的人就只有六个了,她们瞧了一眼雪肤花貌的姜怀玉,对方在阳光底下肌肤仿佛都被照得通透,像是剥壳的鸡蛋一样嫩滑。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在拿自己打广告,再看背着孩子的小草,瘦归瘦,长得是真白净。

女人自始至终逃脱不了一个爱美,她们默默自我安慰了一下,反正这人在牙行定留下她户籍信息,真要效果不行还是怎么也能找着人。

一番安慰完后,纷纷掏钱各自要了一罐。

姜怀玉都没想到第一天的销量能这么好,毕竟这东西莫说在上京,在整个大云国都是从未出现过,只有一些类似但效果极差的出现。

她都做好长久奋战的准备,甚至连如何促销都想好了,却一下卖出去七罐。

算起来便是赚了五钱银子,虽说要刨去成本人工,但也是个很好的开头!

第22章 又见

接下来的时间也陆陆续续能卖出去一两罐,毕竟女人爱美是天性,再加上澡豆气味确实好闻,被吸引过来后又让姜怀玉和小草两张白白嫩嫩的小脸震住。

抱着一种她俩卖这肯定用这,能这么白,我买回去试试也好的心理,三罐澡豆竟然一扫而空,刨去药材、花等原材料的成本,今天竟然赚了二两银子!

这盈利的能力,要是让周围人知道,铁定红眼。

一天下来,终于忙活到微微黑的时候,担心回家路上安全,姜怀玉便开始收摊。

她让小草先回去煮饭,自己抱着糖包慢悠悠往家里走,路上看见有卖卤肉的顺手买一些,回到家里就只用简单的煮个青菜。

到家后,小草连忙接过糖包,让姜怀玉得以歇息一下。

随后两人用过饭后,小家伙也吃饱喝足,睁着黑亮的葡萄眼看着娘亲,姜怀玉让他这模样逗笑,便让小草过来。

今天开始念千字文,听的却不止是糖包,姜怀玉对小草说道:“咱们总该要学点什么,人都是这样,活到老,学到老,今天开始我教你识字可好?”

小草听了还管什么,捣蒜一般地点头。

在大云国有文化的人天生就让人尊敬,以前在边关时,小草所在的村子还未受蛮夷侵占,想要识字写字,就得给教书先生束脩。

眼下夫人对她这般好,竟然还愿意教她识字念书,小草觉得自己眼眶又要兜泪水了。

随着温柔的声音念着天地玄黄,没过多久,宅邸里的东厢房亮起烛光,姜怀玉接着做澡豆。

一个星期下来,姜怀玉的澡豆逐渐小有名气,原本大家洗脸都是用清水,久而久之自然会有些皮肤较油的人洗不干净,日积月累便堆积在皮肤上,看起来像是整个人都有些脏的黑黄。

谁知道用澡豆洗脸洗手的第一天就能看见洗下来的水很浑浊,用镜子一照,竟觉得整张脸容光焕发。

虽然这只是暂时性,过一会儿便没有这么惊艳,但她们连续用了几天后,家人好友都发觉她们变白了不少,还说她们身上有股子好闻的香气。

这瞬间一传十,十传百,姜怀玉的澡豆立马出名了。

尤其是大云国没有禁锢女子自由的那些陋习,虽然规矩多了点,但想要出门逛一逛还是很自由的。

因此上京里出现什么新奇玩意儿,姐妹之间小聚若是只有你一人不知晓,便有种落后于人的感觉,因此姜怀玉面对一群姑娘争先恐后要买澡豆的场面,愣了足足三秒。

等到后边买不到的姑娘们气得跺脚离开后,姜怀玉都没能回神,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疯狂的场面,要不是她严令禁止,都有人开始喊一两银子买一罐了。

今天卖的太快,反倒是可以提前收摊回家,姜怀玉把桌椅叠起放到寄放的胭脂水粉店铺中,看见店铺掌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姜怀玉笑了笑,道声谢便离开。

她会找人合作,这东西如果只攥在自己手中,一辈子下来也只能每日挣个几两银子,只有与人合作扩大生产,虽然售价会下降,却变得薄利多销。

但姜怀玉也要好好考虑合作对象,这胭脂铺的掌柜似乎有些想法,她也只能故作不知。

街角的酒楼里,贺玲珑同一龙章凤姿的男人对坐,桌面上放着一壶酒和些小菜,珠帘突然被掀开,丫鬟如意进来就微微屈膝道:“公主,澡豆摊前挤满了人,如意过去时实在挤不进去,等到挤进去时已经卖光了……”

“卖光了?”贺玲珑神情微讶,随后又轻笑摆手:“明日早些去守着,这东西本宫用着还不错。”

“没想到这些小玩意儿能让皇姐如此钟情。”

坐在贺玲珑对面的男人开口,他一身气质极冷,像柄前朝名将的新亭候刀,锋芒毕露毫不遮掩,随时都能将人划伤。

贺玲珑无奈道:“老三,你正妃可是丢了一年有余,打那之后你就镇守边关,现在回来也不关心一下找到没?”

“她自己要走,我找到又如何,总归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我正好用这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正妃挡挡麻烦。”

贺从钧面无表情地说着,仿佛新婚夜妻子不见的人不是他。

“算了,你这性子冷得像块铁,没谁能捂得热。”贺玲珑白他一眼,但终归是自己的亲弟弟,许久未见,不再说这些他不想提起的话题,便转而关心他的边关生活。

姜怀玉还不知道自己一堆客户之中,竟有位来头这般大的,她今天足足制了五大罐澡豆,连小瓷罐都不准备了,买的人实在太多,只能用草纸包起。

价格也由八十文改为五十文,分量减了大约三分之一。

但第二日再去,依然是让姑娘们哄抢一通,只开张半个时辰就卖完了。

姜怀玉看了一眼呆愣愣站在摊前的姑娘,似乎有些眼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第一个光顾她生意的小姐身边的丫鬟。

“实在对不住,今日买的人太多一点也不剩了。”姜怀玉虽说得像是在抱怨,但脸上的笑容清浅让人无法忽视。

如意只觉得晴天霹雳,她今天还刻意提前些过来,只是姜怀玉摊子还没支起来,她总不能占了别人摊子位置等吧?

没想到刚瞧见姜怀玉和她丫鬟抱着澡豆过来摆好摊,如意刚想整整衣摆走过去,就觉得自己身遭卷起一阵风。

再看过去时,摊子前已经挤满了人。

怀疑人生的如意都想对天喊一句,这些姑娘都哪儿跳出来的!

姜怀玉不知她想着什么,比起昨天还要更早地收摊回家,能早些回家她乐得自在,哄哄孩子,做些好吃的岂不美哉?

倒是同一个酒楼,这回贺玲珑拿了本兵法古籍要给贺从钧,顺便来这等着如意买澡豆回来。

贺从钧刚要提出告辞,就看见如意一副呆呆的模样走进来,屈膝道:“公主,今儿如意还是没能买到澡豆。”

她回神时表情很是委屈,没有办到公主交代的事情,如意十分自责。

这回连贺从钧清冷的面庞都浮现几分讶异:“什么东西这么难买?”

贺玲珑习惯澡豆洗面后,连着两天不用就觉得身上不爽利,皱眉道:“一种能拿来洗脸洗手的小玩意儿,倒是有些特别,洗后尤其干净嫩滑,还带着香味。”

贺从钧失笑道:“连皇姐都赞,定是不错的好东西,赶明我也让家中奴仆去挤一挤,买到了就送你府上去。”

“这法子好。”贺玲珑眼一亮,竟没拒绝。

更让贺从钧惊讶这澡豆究竟是何物,过去他皇姐一定会以太过麻烦推辞拒绝,现在为这东西直接就答应了。

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只诧异了一瞬便忘记,常年镇守边关,他背负的责任太多,还不足以要记挂这点事情,回去只嘱咐一下管家便弃之脑后。

停下过筛的步骤,将做好的澡豆放进罐中,姜怀玉打了个哈欠发觉已经月上柳梢头,看了一下小草练的字,还算工整,便满意地回到主屋哄孩子睡觉。

第二天一早便出摊。

现在澡豆卖得好,姜怀玉一直没见过什么地痞流氓,还当是上京治安好,却没想到她的生意如此火爆,很容易引来有心人的觊觎。

这不,摊子刚摆好就有几人比姑娘家的动作要快,几个流里流气,衣衫歪扭的小混混站在摊前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

姜怀玉与他们对视丝毫不胆怯,只皱着眉问道。

光天化日之下又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她不信这几个人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

为首的小混混一愣,第一次见这么胆大的姑娘,旋即有些恼羞成怒道:“在这摆摊可问过我的意见?!瞧你卖的这是什么东西,罢了,就当是孝敬我,全都给我搬走!”

他一挥手打算来个强抢,反正打量了许久都没发现她身边有什么男人,觉着弱女子好欺负的小混混,决定照最直接的办法来抢走雇他的人要的东西。

这人话音刚落,另几个小混混嘿嘿一笑就想要伸手去将瓷罐抱起来。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将姜怀玉额间细发拂向一边,她刚想要伸手去阻止的动作一顿,眼前几个小混混都哎呦痛呼着倒在地上。

要不是那道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姜怀玉都要以为这几人不是来抢东西,而是来碰瓷的。

“啧,谁家的小娘子让人欺负了?”

秦子钦人还没走到调笑的话语先至,他嘴角叼着根嫩绿的草,慢悠悠地走过来,随后挑了挑眉。

地上将小混混们击倒的东西是把剑,带着剑鞘,由于这四人站成一条直线,剑扔过来的力度又大,第一个昏迷过去,剩余三个让余力打得摔倒在地。

旁边原本打算买澡豆的姑娘们,一看见秦子钦这般俊逸的男子,顿时攥紧了手帕。

姜怀玉无奈道:“感谢秦公子的救命之恩,不过我先将生意做了,有旧待会儿再叙?”

“成啊,反正我这救命恩人很好说,对面酒楼我要了间雅座,待会儿过来商讨下如何报恩吧。”秦子钦笑得霞姿月韵,但话语之中却极尽暧昧之意。

要不是知道这人一直在装,姜怀玉都想扇他。

第23章 合作

今天澡豆卖得有些与众不同,姑娘们看向姜怀玉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但又急着要囤些澡豆,本有那胆大的想要问问这是谁家公子,却让人给挤出去,只好跺跺脚,哀怨的离开。

姜怀玉让小草先回去收拾屋子,她将桌椅放好便往酒楼走去。

虽说秦子钦这人在她看来神神秘秘,不宜结交,但毕竟是认识,刚刚又受了他的恩,刻意避开反倒显得奇怪。

走进热闹的酒楼中,让小二带着自己往秦子钦定的雅座走去,推开门,就看见穿着身玄底鹭鹫纹的秦子钦在那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这孩子可起了名字?”秦子钦看见她抱着糖包过来,神色倒是端正了不少:“我还以为你会叫丫鬟把孩子带回去,早说我便不饮酒了。”

姜怀玉看了眼杯中稍显浑浊的绿蚁酒,淡淡道:“这也算酒?”

莫名感觉自己遭鄙夷的秦子钦:“……”

姜怀玉将仿佛掺了水的酒推开,端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气地将桌上热乎乎的杏酪拿到自己面前,慢悠悠地喂糖包,倒是没忘记回答他的问题:“我给孩子起名姜润景。”

秦子钦讶异挑眉,却没说些什么或是问些什么,只是笑道:“你倒是不客气,坐下就吃。”

“我跟欠我银子的人客气什么?”姜怀玉头也不抬地说道。

秦子钦一噎,无奈扶额:“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儿,想还银子也找不着地方,姜姑娘给我几分薄面,欠银子这事儿就忘了吧。”说着往桌上拍了张五十两的银票。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姜怀玉表情淡然,但反应极快地将银票收进袖中。

她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孩子读书多费钱啊?每月还有那么多的支出,能进账一点是一点,再说了,这五十两算是她的幸苦费也没给多不是?

总之姜怀玉收得心安理得,接着云淡风轻地喂着糖包。

秦子钦看得目瞪口呆,但随后又忍不住掩面大笑起来,果然,这姜怀玉就是个妙人,不卑不亢,看似平平无奇但说话做事有时候又总语出惊人。

“说吧,喊我来做什么?”姜怀玉知道这人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纨绔模样,刻意找过来等她,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还这五十两银子。

秦子钦闻言竟是沉默了,他手指轻敲桌面似在沉思。

姜怀玉也不作声,反正免费的吃食摆在那,她时而喂糖包一些,时而自己又吃一些,小家伙吃得肚儿圆圆开始眯缝着眼想睡觉。

“这次找你是想问问,姜姑娘澡豆生意可以扩大的想法?”良久之后,秦子钦终于表情正经了起来,顿时像是换了个人。

“为什么?”

“嗯?”秦子钦怔住。

原以为姜怀玉会拒绝或是犹豫后同意,不外乎这两种结果,却没想到她反而是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来找我做生意?”

姜怀玉拿到令牌的时候就知道这位是谁了,大云国冠军侯秦子钦,往上五代都是浴血奋战极其神勇的武将世家,唯有他名声最差,曾今四方蛮夷入侵大云国,秦家子弟从祖父到秦子钦的几位兄弟为了护卫家国,在四处边关战死。

秦家一夜之间便只剩这位纨绔了,据说承袭冠军侯的爵位时,他还是让人从脂粉窝里拉出来的,提起冠军侯三字,世人似乎只会摇头叹息,随后便是对这个只知饮酒作乐,争强好胜的纨绔子弟深深的厌恶。

虽说他前几年去边关接管了秦家手底下最强的燕云军,但传回来的消息几乎都是冠军侯领着兵出击,还未走出十里地就让人击溃,由副将某某援救及时才得以活命。

但如果真像传言之中说的那样,眼前的男人绝不可能遭人追杀,谁会杀一个毫无用处的纨绔呢?或者说一个只知饮酒作乐的纨绔,若有人想杀,又怎么会活到今时今日?

更别提眼前男人眼中一片清明,漆黑深邃仿佛看不见底。

秦子钦微笑道:“因为你很有意思。”

“说实话。”姜怀玉睨他一眼,谁也不是傻子,因为有意思就刻意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展露原本面目,谁信呢?

秦子钦目光沉沉看她,随后才轻描淡写地说道:“因为我缺银两。”

这话说出来,姜怀玉下意识地就不相信,她浅笑道:“刚刚你丢出五十两银票的姿势还挺俊逸,看不出缺钱呢。”

秦子钦原本心情稍有些沉重,边关情况复杂,不仅要面对凶恶喋血的蛮夷,还要提防上京的人,甚至不得不演戏给稳坐高堂的那帮人看,好让他们放心,秦家唯一的血脉依旧是个废物。

但如今开始有人想要安插棋子进入燕云军,又有贪官污吏将送往边关的粮草以次充好,更别提其他可以做手脚的物资。

原本回京是打算暗中拉拢一批父辈同袍,看看他们有没有结交的商贾,能够运送一些货物粮食到柴雪城去,以做生意的名头,秦子钦便可以安排人同他们交易。

但这过程实在太难,这纨绔的面具戴上后再想摘,便难了,谁会帮你一个纨绔子弟?还怕自家钱太多么?

秦子钦本是路过,却发现卖这京中不少女子都在提及的澡豆之人竟是姜怀玉,英雄救美只是凑巧,邀她一叙也是顺势而为,但在雅座中静坐一会儿后,秦子钦忽然想要帮她一把,也是帮自己一把。

“实话告诉你,这几日澡豆之名,我在不止一位权贵口中听到了。”秦子钦眸色微沉,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这帮人最擅长用虚伪假意的面孔,夺走你谋生的东西,今天只是些小鱼小虾指使些流氓地痞罢了,再过几日,他们出手,便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多少位权贵瓜分你这澡豆利益。”

姜怀玉脸上的笑渐渐淡下,她眼眸微垂看着木桌表面的纹理,旋即自嘲一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跟块香酥肉似得,跑哪儿都有人想咬一口。”

她知道秦子钦说这番话的意思,有提醒,有威胁,只不过这种威胁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即使他不说,姜怀玉还要落个被动局面。

“合作倒也可以。”姜怀玉只沉思片刻,便恢复浅笑抬眼与秦子钦对视:“我只管提供方子,占六成。”

姜怀玉可以放弃做这澡豆,或许鱼死网破地将澡豆方子广泛传开,但谁敢冲她下手,她都会一一记着,这些人有本事便一直让她无法起来,吃够了谁都能觊觎她的瘪。

姜怀玉就算是只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就算现在是不得已的合作又如何,姜怀玉照样要占据主导位置,如果秦子钦靠谱,她日后还可以与他接着合作。

姜怀玉也打算韬光养晦,不再显露人前。

秦子钦听她说完后,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了姜怀玉一眼,随后才无奈道:“本侯爷什么都会,偏生不会做生意,也罢,六成便六成。”

“你的契约早就准备好了吧?”姜怀玉轻拍睡着的糖包后背,放低了声音说道。

秦子钦这时候看她的眼神才彻彻底底地有些惊讶,从腰间拿出一叠契约,看了看,将两张写着是姜怀玉六成的契约抽出来,透着一股墨香。

“你还真敢写,连给我三成的都准备好了。”姜怀玉忍不住白他一眼。

秦子钦失笑道:“我写时便想过,照你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来说,五五分成恐怕都难,不过世事无绝对,万一唬得你答应了呢?”

签字,印私章,契约只待送去官府公证后便正式生效。

这契约简直是将姜怀玉的心思揣摩透了,言明秦子钦这边出钱出力,而姜怀玉只需要出方子即可,真要是那帮子权贵在这能把眼珠子瞪下来。

换做他们,连一成都不会给姜怀玉。

但秦子钦不会这么做,事实上回到侯府中他就派人调查姜怀玉了,一个遇着浑身是血的男人都能镇定到仿佛是捡着只小动物的女子,绝非常人。

但没想到的是姜怀玉究竟是何来历查不出来,可她在王家村的事迹倒是挺让秦子钦吃惊,尤其是手底下人传回来的消息中所称的豆腐。

更让秦子钦不明觉厉。

但他也从这些消息中看出姜怀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了不让燕云军成为腐朽朝堂争权夺利的棋子,秦子钦纵使明白姜怀玉来历神秘,依旧选择与她合作。

两人像是很信任对方,但他们都知道,双方心底的提防戒备可不会比谁少。

秦子钦看中的不是澡豆,姜怀玉既然能弄出豆腐、澡豆这种稀罕东西,或许还能再弄出别的稀罕物来,他在赌。

姜怀玉亦是在赌,只不过她要更占据有利地位一些,不出面,查账她自己就会,这样既不担心秦子钦出事后会连累到她,又不害怕会遭受秦子钦的蒙骗。

等到自己囤财到一定程度时,便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受人掣肘。

不过对于秦子钦有这样的魄力,姜怀玉也有些敬佩,换做是她很难做到出钱出力还只占四成,虽说明白对方这么做完全是在刷自己好感,但她只能将其归于秦子钦本性纯良,与那些个贪婪的权贵不同。

姜怀玉全然不知,秦子钦这么做的原因是害怕自己要是稍微提一下分成比例,姜怀玉便会重复之前的行为,将澡豆方子卖予几处。

他这是让姜怀玉一言不合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给唬住了。

第24章 套路

街边的叫卖声高昂时而能传进雅座里,姜怀玉将澡豆方写在纸上,很随意地将纸往秦子钦那儿推过去,便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让这怪异的药茶味道弄得皱起眉。

秦子钦拿起纸来,先是目露赞叹,他没想到姜怀玉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心中不免多出几分思量,但仔细看瘦劲绰约的瘦金体记录的澡豆方,他表情不由泛起几分惊愕。

“有什么疑惑吗。”姜怀玉放下味道怪异的药茶问他。

秦子钦摇头:“我只是没想到竟然真的用到豆子,澡豆澡豆……这方子还真是有趣。”

“方子有了,我不问你工坊建在何处,但这铺子要如何经营?”

他感慨,姜怀玉就比较实际一点接着谈合作的事情。

秦子钦微愣一瞬才反应过来:“我会让人在京中找三处好地段,设三间铺子卖澡豆足以,到时候你派管账与铺子的账房先生见一见,日后查账也方便。”

姜怀玉点点头:“好,不过我有个建议。”

谈及正事时,秦子钦没了不正经的态度,嘴角噙笑看她:“请讲。”

“开张前三日可在门前贴张纸,写明开张当日买两份澡豆便加送一份。”姜怀玉轻声道:“只要在开业前多备些货,我保证你准备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

秦子钦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却从未见过这么做生意的,他疑惑道:“送?岂不是卖出去两百件,等同于只卖出一百件?”

姜怀玉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这人难道是演纨绔演到入戏了么?

“要是一份澡豆,你原本定价为五十文,弄这买二送一将价格稍微抬起不就行了吗?七十文一份,相当于只便宜了些,却让姑娘小姐们觉着是她们占了大便宜。”

迎着姜怀玉略带嫌弃的眼神,秦子钦稍加思量便恍然大悟,忍不住回以一个古怪的目光。

“这么看我做什么?”

“万万没想到,姜姑娘人得清秀可人,字亦写得风骨清雅,经商之道却琢磨得这般……”阴险。

秦子钦的求生欲促使他没说出这个词来,仔细想想,这赚钱的法子简直是可怕,偏生买的人还乐不可支,自以为占了店家的大便宜。

姜怀玉默默在心中吐槽道,换谁在现代熏陶一年都能熟知这些套路,她也只是照本宣科罢了,至少在这,商贾还没能琢磨出这个套路。

想了想,她又将桌上的澡豆方拿过来,提笔再写了几个用料不同的澡豆方。

“开店做生意只卖一种东西不可取,这里三个澡豆方,开张七日后做这种,一批只做三百份,放在三间铺子中,售完即止。”她手指压在第一种澡豆方上。

“其余两种随你定间隔时间,记着必须只做三百份,之后再定一批精致的木盒,再弄一套四个瓷罐,将这四种澡豆装入其中售卖,也要定个数,还是售完即止。”

姜怀玉语速轻快却吐字清晰,说完后脸上云淡风轻,就像是说了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

秦子钦突然庆幸自己没学其他权贵那般,不谈合作而是想要强夺,领兵打仗既需要阳谋亦要诡计,他这些年遭遇经历的事情也不少。

但这一刻,望着姜怀玉眉目温柔地在那哄孩子,秦子钦都没发现自己这会儿正襟危坐的姿势有多老实。

细细一想便知道姜怀玉轻描淡写说出的这些方法有多可怕。

秦子钦虽说这几天出师不利,拜访曾经与秦家交好的叔伯却收获他们疏远的暗示,但他秦子钦还不至于沦落到非要和姜怀玉合作才能救急。

原本只是为了恩情顺势而为,秦子钦能答应只分四成这样苛刻的条件,当然不是为了做善事。

只是觉得姜怀玉还算有趣,于他也算有恩,一个女子带着个奶娃娃,秦子钦虽然嘴上调笑说什么以身相许,但最终还是选择这种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方式回报。

原是想着开这三家铺子,细水长流也能让姜怀玉在上京安稳生活。

秦子钦终究还是要回边关,他可不想下一次再回来时,发现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变得不有趣了。

结果秦子钦惊愕地发现,他怎么好像反过来抱了条金大腿?

收回视线,秦子钦在心底嗯了一声,还是条挺好看的金大腿。

姜怀玉看了眼天色渐暗,对于刚刚和位侯爷谈成生意的事并没什么想法,而是准备回家:“弄明白没,明白了我就先行告辞。”

“明白了,我送你下去吧。”秦子钦是个聪明人,刚刚只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套路没能回神,现在想明白了,见事也谈完了又不正经起来。

“辛亏你还有几分姿色。”姜怀玉抱着孩子站起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秦子钦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笑着挑起俊朗剑眉:“怎么?”

“换了旁人这么跟我说话,我会恶心的三天吃不下饭。”姜怀玉面上挂着清浅笑意,毫不客气地吐槽他。

本来正经时候挺清隽翩然的人,油腻起来怎么就这么恶心人呢!

秦子钦眼一亮:“照姜姑娘这么讲,你并未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看来我秦某人长得还是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他曾经好赖也是上京纨绔子弟中的小霸王,什么讥讽没听过,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反过来当姜怀玉是在夸他,神情沾沾自喜。

姜怀玉抬眼看他像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侯爷你开心就好。”

“哈哈哈。”秦子钦折扇一开,在胸前嘚瑟地扇来扇去。

终于不是被姜怀玉的话噎得哑口无言,他一时间竟觉得喜不胜收。

两人走出雅座。

酒楼另一处装修堂皇的雅座中,贺从钧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茶杯里乌黑的药茶。

“我知你心里有怨,但也不该这么顶撞父皇,这么做只会让有心人开怀大笑罢了。”贺玲珑轻叹一声。

贺从钧对任何人都有着很大的戒心,但唯独对贺玲珑不会。

“皇姐,再过三月边关即是严冬,四方蛮夷蠢蠢欲动,我守的七月城周围屡次遭遇西戎小波骑兵抢掳村庄,父皇偏在此时命我回京,就连其他三处边关的将军都一纸命令调回来,防御北狄的秦子钦都回京了,四方军伍皆由副将掌管,父皇却只知让人准备他的寿辰,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贺从钧冷硬的眉眼带出几分火气。

“宫中几位公主已到了适婚年龄。”贺玲珑摇摇头,提起一件和贺从钧所说仿佛毫无关联的事。

贺从钧眼眸漆黑,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镇守四处边关的主将要么是还未娶亲如秦子钦,或是像他这样正妻之位因各种缘由高悬的鳏夫,但那几个皇妹才不过刚刚十五,贺从钧想到另两位主将连他都能叫上一声叔伯。

贺从钧眼中掠过一丝失望,难道父皇已经昏庸到这般程度了吗。

“可她们到了适婚年龄,与我何干?”压下这个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贺从钧冷声道。

贺玲珑托起茶杯,欣赏杯上简单的纹理:“京中女子也有不少到了适婚的年龄”她放下茶杯,一双盈盈美目看着贺从钧,却又缥缈得像是透过他看着谁:“你该知道生在帝王家,便无自由可言,纵使你是男儿又如何,父皇重用谁,谁家的嫡子便能有公主下嫁,谁家的嫡女便可嫁入帝王家。”

贺从钧闻言皱起眉,他自十七岁后就很待在上京,皇姐又自始至终一副恬静模样,似乎从不需要他关心过问。

“皇姐,宋无羡对你可好?”

他陡然提起这个人名,贺玲珑清浅笑容不曾变化,只是眼神暗了暗:“本宫贵为公主,他自当是很敬重我。”

贺从钧对男女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不知贺玲珑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闻言放心之余仍不忘说:“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回七月城便拎着他一块儿去,让他享受享受边关风月。”

贺玲珑笑了笑,温柔可人:“别总是想着打打杀杀,其实就算父皇没打算许配个姑娘家给你,我也想劝劝你找个好姑娘娶了。”

“蛮夷狼子野心在边关虎视眈眈,什么时候把他们打老实了,我才有闲心娶妻。”贺从钧声音清冷。

“每回说你,你都只会回答这句话。”贺玲珑无奈道。

“时候不早了,皇姐早些回府吧。”贺从钧站起身。

想到冷冰冰的公主府,贺玲珑恬静带笑的神情淡了些:“好。”

两人也一齐走出雅座,往下走时,姜怀玉正好在门边离开,看见这熟悉的身影,贺从钧锐利的眼眸微眯,差点就拔脚追上去。

贺玲珑疑惑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概是看错了。”贺从钧摇摇头。

他不肯说,贺玲珑也不便多问,走到门外时轿子已经等候在街边,她看了一眼姜怀玉平时摆摊的位置忍不住叹道:“下回该叫几个力气大的仆妇去买才行,也不知道这些姑娘家哪儿来的力气,每回如意回来,我都叫她吓一跳,还以为是遇着贼人了。”

第25章 心眼

贺从钧道:“看来还要叫侍卫来买,我也是第一回见着府里那几个粗使仆妇卖力气输给一群姑娘的。”

贺玲珑掩嘴轻笑:“明日再说吧。”

但第二天他们包括京里的夫人小姐们都没想到,卖得好好的澡豆摊子竟然没出摊!

这可急坏了她们,四处打听,好容易才得到秦子钦手底下负责开店事宜的人透出去的口风,这才将紧张的心塞回去,要是一天吃饭,对她们来说正好能轻身,可要是洗脸没了澡豆,还怎么活?

试过把脸洗得清爽干净,谁还想脸上总蒙着一层。

然而让整个上京女子都为之心情波动的正主姜怀玉,正坐着放置在庭院中的太师椅,享受这难得悠闲的好时光。

一旁小草在学习写字,写完一副便拿到姜怀玉身边,轻声念给糖包听。

“小草儿~”

“哎!夫人有什么吩咐?”

小草动作稳又快地把笔一放,走到姜怀玉身旁脆生生地回话。

姜怀玉打了个哈欠:“跟你说了几百回,不用这么说话,多累得慌。”她过去还在现代生活的时候,再热爱古文化也没学这么繁杂的说话方式啊。

小草眨眨水灵大眼,这段时间跟着姜怀玉,终于有瓦片可遮风挡雨又三餐稳定,终于长了肉看起来圆润些。

“小草知道富贵人家都有大丫鬟,她们都可厉害,办事伶俐聪明,小草也要当夫人的大丫鬟!”

尽管宅邸之中只有姜怀玉、糖包和她,但小草还是立下宏伟的愿望。

姜怀玉听得好笑,瞌睡虫都让笑跑了,不过看着小姑娘认真神色她不免又有些心疼:“再去练一副字,夫人教你做红煨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可好吃啦~”

小草忙点头,开心得转身刚要蹦蹦跳跳,想起自己刚许愿要做夫人的大丫鬟,连忙照着记忆里见过的大丫鬟姿态,忙神情稳重地往桌子走去。

糖包:“娘!”

小家伙仿佛在附和她,姜怀玉低头一看,嘴角噙着笑跟他说起话来。

糖包一张嘴,能看见他长了米粒儿般的牙齿,不知为什么,姜怀玉就是觉着自己儿子可爱,萌得不行,逗弄了一会儿,小家伙笑得乐不可支,她才歇会儿。

晚上吃的是红煨肉就白米饭,炒了碟翠绿的青菜,至于糖包还没有吃大餐的能力,依旧是吃他的奶糊糊。

饭后,姜怀玉想了想,带小草和糖包出去走走。

来这么多天,她从未见过夜晚时的街景是什么模样,揣些碎银和铜钱出门,穿过巷道便是大街,却也不显昏暗。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灯笼照明,快要走到城西时,所见更是灯火葳蕤。

“待会儿有喜欢的跟我说,今天小草练字很努力,是奖励!”姜怀玉看着热闹的场景就高兴,融入这里,就觉得自己终于不是浮萍,彻底扎根。

小草脸蛋红扑扑,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正经,尽可能的绷着,眼睛巡视着四周:“夫人您小心些!小草护着您。”

这丫头才到自己腰身高,姜怀玉听了哭笑不得,谁护着谁啊。

街边摆摊的人更多,店铺门前挂着灯笼从窗户又透出光来,摊子上也会垂着亮光,晚上有风就很凉爽,慢慢逛着心情也变好了。

“哎,要是有碗绵绵冰吃就好了。”再凉爽也是夏天,姜怀玉逛了一段路就觉得有些热,再看一些小吃摊子,却不是不好吃,也算是色香味俱全很能吸引人。

只不过比起丰富多彩的现代夜市,这儿就有些不够看了。

小草正绷着小脸呢,一听,不由得好奇问道:“夫人,绵绵冰是什么呀?”

“你以前在边关生活过,可见过雪?”姜怀玉反问道。

“见过,能把人冻坏呢!”

对小草来说,下雪意味着更苦的日子将要到来。

姜怀玉笑容稍浅:“绵绵冰啊,就像是许多雪堆在一起,切些水果和奶、饴糖浇淋上去,你吃一口,凉丝丝、甜滋滋。”

小草双眼睁得像只猫儿般可爱。

但没等她惊叹出声,两个粗壮的妇人突然站在姜怀玉她俩面前,像两座铁塔般敦实,其中一个说话就跟容嬷嬷的声音一样:“这位夫人,我们家姑娘有请!”

说着,她眼神朝右边一家胭脂水粉店瞟去。

姜怀玉顺着视线一看,在店里有两个模样清丽可人的少女,衣着饰物都很精致,正挑着胭脂水粉。

“不认识,不想去。”

那两个姑娘偷偷瞥过来的视线藏都藏不住,演技拙劣成这样,姜怀玉并不想配合她们。

这两个仆妇眉头一皱,直接挡住姜怀玉的去路,视线还往糖包那儿看了看:“我家姑娘盛情相邀,还是麻烦夫人你走一趟!”

都说宰相门房,贵人仆婢,皇亲门客最不好应付。

这两个仆妇还是看在姜怀玉气质淡然的份上,不敢放肆,否则要当她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对待,直接就推搡着带过去了。

“看来今天我不过去,你们还不善罢甘休了?”姜怀玉似笑非笑地睨她们一眼。

秦九如都快叫这两个蠢仆妇气死了,她拉着好友李苏梦咚咚咚往这走来,语气很不好地冲俩仆妇呵斥一声:“让开!”

两人连忙避开走到她后边去低着头。

姜怀玉眸色淡淡,与秦九如对视不开口,她一向来对付这些看着脾气不好的人,就是让她们先嚷嚷个没完,才会选择是讲道理,还是使些手段治老实以后再讲道理。

嗯,自己真是个讲道理的人,让这眉目间尽是娇蛮的姑娘瞪着,姜怀玉还很有闲心的夸自己一句。

秦九如逐渐觉得有些尴尬,她眼神游移了一会儿,感觉到苏梦怯怯地往后退了的动作,才立马理直气壮道:“我听说你要开澡豆铺子了?”

“这位小姐误会了,我已将澡豆方卖给别人,开店事宜与我无关。”

合作伙伴可不就是拿来甩锅的么,姜怀玉最讨厌麻烦,而眼前这姑娘看起来就很麻烦,她微微一笑,果断选择让秦子钦去承受。

秦九如姣好的眉毛拧起:“既然是这样……”

姜怀玉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嗯?”

“梦梦,澡豆已与她无关,不如咱们等那家店开张后去买吧?”娇蛮的小姑娘,在和她身后神情怯怯像只小白兔的李苏梦说话时,语调已经尽可能地放低了。

但对方仍是一副差点让吓到的表情:“啊?我其实不需要澡豆……”

姜怀玉听罢,立马捂住小草的眼睛,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见到活生生的白莲花,比起这位徐春花算什么?说不需要也就罢了,摆出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是什么情况?

秦九如立马就怒了:“是不是我送你的澡豆,让你三妹抢走了?”

李苏梦:“不是!没有……三妹她没有这么做。”

敲着秦九如让人耍得团团转还为其气恼的模样,姜怀玉嘴角微抽,干脆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秦九如忙喊住她。

姜怀玉挑了挑秀气的眉,她不是很想和缺心眼的人说话:“我是犯了律法哪一条,拦住我又不准我走?”

小草在她身侧也怒目而视,虽然没什么威胁。

秦九如自知不占理,可她是家中独女,泡在糖罐里长大的,一着急说出来的话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既然你会做澡豆,我不管卖给谁,每旬你都得送一批澡豆到城东乌衣巷的吏部侍郎府上去!”秦九如说着抬起下巴,神情颇为骄纵。

姜怀玉笑了:“既然澡豆方卖给别人,我就不会再做,你想要澡豆可以自个儿去找澡豆店的掌柜说,做生意哪有赶客的,他会不卖么?”

秦九如一想也是,姜怀玉趁她在那思索,拉着小草就往回走。

等到秦九如想问澡豆店还没开张,上哪儿去找掌柜时,才发觉姜怀玉走得不见人影,一回头就看见李苏梦面带怯生生的表情,她心一软道:“没法子了,只能再等几日,正好明个儿我去你家里,教训你那不晓得尊重姐姐的三妹!”

李苏梦轻声摇头:“三妹妹或许是年纪还小,不懂事罢了。”

“她也就比你小了一日!”秦九如看她不争不抢的模样就生气:“梦梦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心善,但人善被人欺!她爱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去!”

李苏梦眼中神采莫名,旋即露出个羞怯的笑脸:“九如,你对我真好。”

“你对我也不赖呀,整个上京的女儿家也只有你不会人前一面、人后一面了,当初你还帮着我说话,我可都记着呢!”秦九如虽然骄纵任性,但对待真诚对她好的人时,好说话得不行。

回家路上,姜怀玉还在孜孜不倦地提醒小草:“刚刚遇见的两个姑娘,记住她们,以后遇上哪个都别沾边。”

小草一脸疑惑,但只是认为姜怀玉担心她的安危,便用力点头:“嗯!”

“傻丫头。”姜怀玉失笑:“要记住,不仅仅是她们,还有像这两人差不多性格气质的也要远离。”

小草这下真的茫然了:“为什么呀?”

“一个缺心眼,另一个么心眼又太多了,离远点总没错。”姜怀玉看了眼牙牙学语的儿子,突然觉得有些沉重。

儿子长大以后,她的人生该不会还要加载成宅斗模式吧?

第26章 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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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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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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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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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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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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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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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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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买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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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奇葩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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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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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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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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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步入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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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招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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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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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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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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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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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明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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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求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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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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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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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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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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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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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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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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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算来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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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秋菊游园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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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无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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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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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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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新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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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你来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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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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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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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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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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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华凤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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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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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姐姐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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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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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太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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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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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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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试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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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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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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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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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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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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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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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这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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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少年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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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山寨澡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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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假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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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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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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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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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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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章 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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