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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帮传奇之谜墓》


开卷姹

(回到五十年前那场诡异的战争)【丝丝寒蝉牢骚处,秋风正紧,奔驰入暮,英机正待人张顾。

神驹不屑朝天怒,谁堪心冷?

英雄末路,遍看青山留不住。】苏成玉慢慢地踱着步,回到花凌家院子,眉头紧锁,见了众人,大家都一脸愁容,相顾无言。苏成玉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从腰间抽出长烟袋,坐在院里一块大磨石上,塞些烟丝点燃抽起来。

花凌首先耐不住性子,怒骂一声,拔出枪来,就要去解马,水朝天忙把他拦住,说道:“花兄弟千万不要冲动,现在形势危急,牵一发而动全身,小不忍则乱大谋!”

花凌气道:“村外的胡子已经围了咱们十几天了,唯一一口水井被他们占据,村里人早就断了水源,长此以往,全村必然哗变,到时大家都不要命地冲出去找水,还不是要被胡子像拿钐镰打草一样全给杀了,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冲出去,杀个痛快。”

水朝天道:“我早就让人在村里打井,现在已经差不多出水了,我们再坚持几天,等井打好了,再商量如何击退这些土匪。”

苏成玉此时站起来,一脸不解的样子,刚刚吐出的烟雾缭绕在脑袋四周,说:“水区长什么时候命人打井了?你可把兄弟瞒的好苦啊,我还以为村里早晚要断水呢。”顿了顿,又说:“那些胡子一次次地袭击,一次强似一次,我真担心地庄还能守多少天。”

这时坐在他旁边的铁算子铁生说道:“苏兄弟放心就是,地庄东南两面有炮台把守,西北两面有高山阻隔,加上我布下的机关陷阱,够他小胡子喝一壶的了,估计两三天之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成玉道:“铁三哥的机关我是承认的,不过说实话,你的机关陷阱,如果是十个人来,那是必死无疑,一百个人来,可能也会被困住七八天,最后也就一半人能活下来,可是现在是栖鸦岭一千多土匪,一众人你来我往,我还是有点担心能不能拖延两三天,万一村民家里没有水了,哗变起来,谁也挡不住,你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送死。”

这话说的也对,栖鸦岭的土匪把地庄围得水泄不通,前后已经十多天了,村里唯一的水源被切断,家家户户现在都已经没有水了,这些村民,被逼迫得急了,保不准干出什么事来。

水朝天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是一名***,此次被上头派来侦察地庄土匪为害的情况,再等待大部队到来一举剿灭土匪,不想被围在地庄村里,土匪人多势众,他也不能单枪匹马突出重围。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地庄人董孝仁,这个小伙子今年不过十七八岁,一直跟着自己,又是地庄人,熟悉这里的情况。他一来地庄就得知地庄的宋小胖组织了地庄六杰,十几年来据守地庄,虽然只有六个人,凭着马快枪准,倒也不落下风,于是首先和宋小胖取得信任。

如今栖鸦岭土匪头子田浩又拉拢了山东匪首史劲图,两帮人加在一起,达到了一千多人,此次前来攻取地庄,一定是势在必得。

他摸了下怀里的三面古铜镜,心想田浩如此兴师动众,未必单单是为了攻取地庄,可能更大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这三面古铜镜。这是开启一座古墓的钥匙,古墓中财宝众多,田浩要是进入了古墓,到时招兵买马,就更加不容易对付了。据说这座古墓是宋朝牛皋为手下的将领所建,里面的财宝让人叹为观止,地庄的大地主戴远峰就是靠此发家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向自己的坐骑,这是一匹西域名马,名唤青海骢,有了这匹马,田浩是绝对不可能抓到他的。且不管这三面古铜镜的传说是真是假,即使是假的,也不能让田浩得到它们。

几人都不说话了,偶尔地庄六杰的人前去村东南的两座炮台巡视,回来后也无话可说,大家有的抽烟,有的擦枪,沉默的不能再沉默。

炮台方面一直没有动静,水朝天心里有点担心,这种情况凭自己多年来行军打仗的经验来看,往往要有一次巨大的攻势在酝酿之中。

转眼间天色将暮,夕阳如火,天边出现几片火烧云。宋小胖看着那几块火烧云道:“今天火烧云,明天晒死人,明天又是难熬的一天,太阳的猛烈看来不下今天,我们又没有水,这样再过两天,村民就有起哄冲出去的可能。”

水朝天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和孝仁加上花兄弟、苏兄弟,还有地庄六杰,一共不过十个人,明天冲出去,大家凭着一身的手段,可能还能活命,但是地庄这些村民怎么办?我们不能看着他们去送死吧。”

宋小胖道:“地庄六杰十几年来据守地庄所为何来?我们六兄弟宁愿和地庄老百姓一起死,也绝不忍辱偷生。”

水朝天道:“所以我们不能意气用事啊,得想个好法子,打散土匪的围势。”

几人商量一会,还是一筹莫展,都叹着气,布置好今晚巡逻的班次,就都回屋去了。

这夜,水朝天久不能眠,盘算着如何击退胡子的上千兵众,然而众寡悬殊,一时毫无头绪。过了三更天,青海骢突然昂天长啸,人立起来,两只前足胡乱腾踏。朝天忙起来安抚它,青海骢打了两下响鼻,才又安静下来。

朝天安抚下了青海骢,心里一阵慌乱,想到青海骢随自己征战多年,大小战役经lì

无数,生来死往,从来都没有今夜这么惊慌,神驹长啸,恐怕不是好兆头,今晚可能就有事情发生。

一念至此,就来到宋小胖房中,宋小胖也是睡不着觉,躺在炕上左翻右滚,焦虑不安。见朝天来,就干脆坐起来,叹了口气说:“今天晚上总感到不安,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朝天道:“青海骢夜嘶,恐非吉兆,今天晚上要多加小心才好。”

宋小胖大惊,道:“草原上有个讲究,好马夜嘶,灾星必至,今天晚上一定要出事。”

朝天惊异起来,忙说:“事不宜迟,赶紧把弟兄们召集起来,严加防范,不管是真是假,以防万一。”

两人刚走出门来,就看见地庄六杰的老四焦贵急匆匆地回来,说:“南面炮台前忽然起了大火。”

水朝天想了想,说:“赶快召集弟兄,不管南面炮台,从西面土帽山突围,沿途多放枪声,尽量吸引胡子大队人马。”

宋小胖犹豫了一下说:“不管地庄百姓了?”

水朝天道:“我料田浩史劲图此次来攻,并非是为了地庄百姓的财物,而是为了花兄弟夺来的这三面古铜镜,我们吸引大量的土匪,他们一定会用大部队来追我们,这样一来地庄百姓可保。”

宋小胖忙去叫醒其他人,十个人骑马向地庄西山奔去,沿途尽多放出枪声,果然引来很多土匪。

刚刚出来地庄,进入土帽山,就有百来号土匪追上来,宋小胖仗着胯下的神马骊蟒,抽出大刀,趁夜色冲入敌阵,胡乱砍杀一番。水朝天坐下青海骢也非常马,紧跟其后。

后面的几个人坐骑不力,随即冲进阵中。

几个人在土匪群中一阵乱砍乱杀,倒是宋小胖杀得兴起,一人一马越冲越深,后面的人不一会就看不见他的踪影。小胖坐下的骊蟒是来自察哈尔的蒙古名马,这马蹄坚力大,神勇异常,和宋小胖一起经常冲锋陷阵,时间一久,竟然也和主人一样嗜杀成性,一旦对阵,见人就踏,逢马就踢,趁着夜色,一时间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水朝天驾驭青海骢跟在他后面,竟然并不怎么显眼了。他一手持着马刀,一手拿着盒子枪,见宋小胖骑马在前面冲进十几匹马中,举枪打死几人,大喊道:“告sù

你们的大当家,那三面古铜镜全在我手中,够胆的只管来取。”

几人冲出重围,又径直向南而行,把土匪甩在身后,花凌和苏成玉断后,小胖和水朝天纵马急奔,其余人紧跟在后。

众人来到风营子以北九里处的石门,这是一条山沟,沟名铁勒艮台,山沟两旁各矗立着一座高十几丈的山崖,左面是龟驮山,右面是卧牛山。

几人勒马停住,水朝天说:“这里山林茂密,可以权且藏身,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风营子,恐将土匪引入风营子村里,使村民受害。”

苏成玉道:“龟驮山上山崖中间有个鞍子洞,我们不如进去避一避。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对我们极为有利。”

众人都纷纷赞同,就牵马来到龟驮山上,攀至崖顶,宋小胖忽道:“不行,土匪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人还可以进洞,马就不能了,如果把马藏在山中,恐怕他们搜山找到,到时反为所制。”他拍了下胯下的骊蟒,说:“这马跟随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舍它不顾。”

水朝天也有同感,说道:“我们若失了马匹,恐怕又会被困在山中,成了地庄的境况,不如先藏在山间,待他们来时,趁着夜黑冲下山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再思量何去何从。”

几人一想也是,便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不一会,后面的大队土匪已经追到,前面领队的正是土匪头子田浩和栖鸦岭二当家花洛。花凌见了弟弟,咬牙切齿,脸色非常难看。

土匪队伍浩浩荡荡,大约有六七百人,看来水朝天所料没错,他们果然就是冲着三面古铜镜而来,对地庄百姓的财物倒是没放在眼里。

匪队过处,黄烟四起,尘土填满整个铁勒艮台沟。

水朝天见时机已到,喊声:“杀!”十人十马横向冲进山沟,把土匪队伍切断。小胖和地庄六杰一组,朝天和花凌、苏成玉、董孝仁一组,反向冲杀开去。初时几人仗着勇猛,把匪众杀得个措手不及,但是时间一长,土匪渐渐成了包围形势,六七百人围住十个人,后面的只顾喊杀,前面的一拥向前。

几人渐渐力qì

不支,水朝天心想如此下去可不好,形势越来越危险了,就大喊道:“大家试着再次突围出去!”

宋小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催马向前冲去,冲了几次,敌人太多,把一条铁勒艮台沟堵得太紧,根本突不出去。

几人只得苦战,堪堪撑到了天明,已经是遍体鳞伤。水朝天和宋小胖凭着胯下神驹,尚能支撑,其他几人却已累得没有力qì

了,董孝仁上前杀一阵,就退后歇一会,花凌和苏成玉苦苦支撑,刀砍枪出,已经慢了许多,地庄六杰的其他人也纷纷显出倦意。

又过一会,山沟里积起一堆尸体,几人借着尸体掩护,被围成了一个小圈。

田浩对水朝天道:“水区长,你是三区的剿匪区长,我是三区最大股的土匪头子,注定你我一生都是死对头。你识相了把那三面镜子交出来,我就放过你的兄弟,以后你来剿我,我也无话可说。”

水朝天长啸一声,砍了一人,说道:“你休想!”一分神间,肩上已经中了一刀,所幸土匪群中有枪的甚少,绝大多数是用马刀,否则就凭己方这十个人,早已成了抢下之鬼。朝天狂喊几声,杀退来攻的几个土匪。

田浩哈哈大笑,拔出枪来,说道:“那就休怪田某人心狠手辣了。”

水朝天见他拔枪,暗叫不好,忙对其他人喊道:“大家小心,这狗日的土匪头子要用枪了。”

方才天黑,土匪群中有枪的人都不敢随意放枪,害pà

伤了自己的弟兄,现在天亮了,目标容易分辨,匪队中立kè

便有十几个人随田浩抽出配枪。

如此一来形势就大大不妙了,水朝天等十个人被死死围住,活动空间有限,万一被土匪用枪狂射,那就和打靶仔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卧牛山上突然喊杀声起,似乎有千军万马从山上冲下来。众**惊失色,急急向山上看去,只见山崖上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一个一挥手,大队人马就从山崖上一个个跳下来,动作敏捷,顺着藤条攀援而下,就像是在飞一样。

一干人都看的呆了,这群人看上去足足有几千兵卒,个个穿着古代战甲,手拿刀枪剑戟,下到崖底,就着下坡一路飞冲过来。

田浩大惊,向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打了两枪,打得直冒烟,却一点效果没有,那人仍旧奋不顾身地向山下冲来。田浩忙命令手下撤tuì

,一众土匪张皇逃走。

剩下水朝天等人,呆愣愣地看着这些古代士兵,一时不知dào

是祸是福。

那些兵卒冲到山沟旁,展眼间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几人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声势浩大地冲下山来,又眼睁睁地看到他们凭空消失,一时间又是惊骇又是迷茫,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花凌首先回过神,喃喃说道:“乖乖,真是白天见鬼,这到底是些什么人,难道都会幻术不成?”

水朝天也茫然不解,摇了摇头,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宋小胖道:“听说卧牛山是当年牛皋大败完颜不灭的地方,这里经常闹鬼,一般的行人都不敢黑夜在这里赶路。”

苏成玉点点头,说:“我在风营子长大,听说过这里不少的传说,还以为只是传说而已,不想竟然是真的,今天算是见识了。”忍不住喘了口气,又道:“看来那古墓确实是有的,传说牛皋活捉了完颜不灭后,把手下的大将罗战葬在了龟驮山中,三面古铜镜是开启坟墓的钥匙,这件事越发有迹可循了。”

水朝天道:“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三面古铜镜关系到以后剿匪大事,万万不能让田浩得到手。”

几人都不说话了,茫茫然看了会卧牛山,休息了一下,又都骑马折道向西,向马鬃山方向行去。

开卷?

来到马鬃山,见满山坡的树木葱郁茂盛,林间隐隐升起雾气,山顶有一排悬崖,绵延数里,几人沿着山下的小路向前行去,这路名叫村夫路,直通七十里外的来歹坡。

正行进间,听得后面哄哄声响,像是有人马赶来,水朝天道:“可能是田浩又追过来了,大家加快速度。这个土匪头子真够狡猾,几番摆脱不得。”

宋小胖道:“如此被追,不知dào

一路逃到那里去,反而被动,还不如回过头来杀他个回马枪,痛痛快快再干一场。”

铁算子仔细倾听来人的脚步声,说道:“大约百十来骑,我们此时杀回去,一来出其不意,使他们惊慌失措,二来转回主动,更好计议下一步行事,我看使得。”

水朝天点头同意,说道:“那就回头再和他们干一场!”

众人纷纷拨转马头,又向来时路奔行,走不多远,就看见前面有十来骑狂驰过来,宋小胖一马当先,倏忽之间已经和那几人碰面,小胖抽刀拔枪,立毙两人,其余几人忙勒马停下,然而骊蟒实在太快,况且杀性已起,直奔人群冲去,到得近前,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一双前蹄早就将一人踢飞出去,双蹄踏在那人坐骑头上,那匹马哪里经受得住骊蟒的压力,被骊蟒一踏,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后面的几个土匪面面相觑,骇然不已,虽然他们平时个个都以杀人为乐,也都身负不少手段,这种场面却是头一回见,哪有不张皇失措的道理?一愣神间,只听得几声枪响,又有四五个人倒落马下。剩下的几个人急忙旋马向回逃走,各自心想今儿个真是见着鬼了,先是卧牛山上飞下来的古代兵将,后又遇到这猛如老虎的黑马,心中都是惶惶不已,连抓马缰绳的手都麻了,来不及回头张望,只顾得向前逃命。也是这几个人命苦,碰见了水朝天和花凌这等好手,两人手起枪落,把那几人全都打落马下。

水朝天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大笑起来。

又听得前面土匪大队人马将到,朝天道:“这只是田浩的先锋部队,后面将有更多的人马,大家有什么计较?”

宋小胖道:“地庄六杰随我在此拦截一下,其他人赶去来歹坡,我们在此略一交手,马上回去和大家会和。”

水朝天摇头道:“还是我和你留下来,我俩马快,万一不敌,尚可以凭借马力逃走。”

小胖略一沉吟,道:“如此也好!”

计议已定,两人就横在路上,等待追来的土匪。其他几人赶去七十里外的来歹坡。

水朝天向马鬃山上看了一眼,说道:“这里林茂草深,我们不如先藏身里面,等他们大队人马走过去,再从后面扰乱他们。”两人就骑马进入蒿草深处,潜藏起来。

不时,田浩带领百余土匪卷着黄沙赶来,从小路上一匹一匹经过,直直走了半个时辰才看见队尾。朝天和小胖见匪队过去,就从草丛中出来,加快步伐,追上最后面的一骑,那人见了两人还以为是自己人,并不在意,说道:“让他们前面的去杀吧,我们只坐山观虎斗。”小胖向他点头一笑,一刀杀之,再去追前面的一骑。如法炮制,杀了六七人,朝天道:“这样不行,我们的目的是拦截匪队,这样下去,最多杀十来人,前面的土匪就会追上我们的人了。”

小胖一想也对,就立马大声喊道:“天煞的胡子们,宋小胖在此!”

水朝天却拿出三面古铜镜,喊道:“田老大,三面铜镜在此!”

这一喊,前面的几个人就回过头来,有人认识宋小胖和水朝天的,急忙喊住前面的人马,如此一声声传到前面,匪队立时慢了下来,形状就像脱节的长虫,前不顾后,后不顾前,有的土匪弄不清是什么意思,只好停在当地,抓住别人来问,有的土匪只顾向前直冲,前面的人却停下马来,两人匆忙间勒马不住,撞在一起,匪队一时间七零八乱。

这时匪队深处走来一骑,大喝道:“抓住水朝天,杀了宋小胖!”

这些土匪本就是乌合之众,从来没经过训liàn

,都是见钱眼开的地痞无赖、散兵游勇,一听这话,立kè

明白抓住这两人就有赏金,急忙挥马向水宋两人冲过来。

水朝天道:“他们追过来了,我们快逃,正好拖延时间。”两人就向回逃走。

走了一会,前面出现一个岔路,一条是来时的路,通向风营子,一条通向地庄。宋小胖说:“我们分开来逃,你走地庄,我奔风营子,两天之后去来歹坡见面。”朝天一点头,两人分路逃走了。

宋小胖一路前行,不时回头看追来的土匪,先时有三四十人,后来不到十个人,骊蟒速度太快,大多数土匪都追赶不上。小胖心中窃喜,走了一会,已经来到九里石门的卧牛山底,身后的土匪已经被远远甩在后头。

宋小胖望向卧牛山上的石崖,想起今天早晨从石崖上面出来的古代军士,突有了一探究竟的欲望,土匪在半个时辰之内赶不过来,距离和水朝天的约定尚有一天,这段时间,不如就在在卧牛山上度过。

他纵马跳上铁勒艮台沟旁边的土崖,进入山林之间,这片山林大多是松树,迎风吹来一阵阵的松香,风吹松针的响声像滔滔江水,林间蒿草高深,小胖沿一条上山的小路,一口气来到半山腰,心想这卧牛山看着不大,其实上山的路至少有十几里,像骊蟒这么快的马,一口气上到一半,还需yào

喘息一阵。可是今晨的奇兵从石崖上飞攀下来,然后顺着山坡飞奔到沟旁,这种功夫,恐怕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他下马休息一会,骊蟒趁此时间多啃几口草,小胖看在眼里,忽然有点自责,连日奔波,这匹马竟然还未进食。他看着骊蟒吃草,自己也有些饿了,就从马上取下马袋掏干粮,不想马袋空空如也,早就被自己吃光了。

他苦笑一声,翻身上马,再向山上爬去。

骑过马的人可能都知dào

,骑马上山是最舒服的,马儿有力,而且贪快,骑在马背上,你会感觉身下非常有力,原本担心上不去的坡度展眼就被征服,这种心情,恐怕不光是愉快和惊异。

一人一马来到石崖下面,这里是一块少见的平地,地面上有一些残败的石堆和土墙,乍一看来,似乎是原来有大量的人居住过。

卧牛山是古代战场,当年罗战日拨十营,连战连捷,一路把完颜不灭逼到这里,完颜不灭据守卧牛山,根据有利地形,排兵布阵,又精通奇门遁甲,摆下疯牛阵、乱马阵、九狼阵等阵法,将罗战困于山中,罗战力战不敌,杀敌数十上将而死。

后来牛皋大兵来到,大破十阵,活捉完颜不灭,为纪念罗战的功勋,在对面的龟驮山建造一个豪华非常的坟墓,将罗战和其他战死的兵士都葬在其中。

此系传说,在地庄一带已经流传了一百年。不过据说路过这里的行人经常见鬼,也为这里增加了几分神mì



小胖走进乱石堆中,来回踱步,四周有雾气升起。走了一会,望向石崖,这座石崖和对面龟驮山上的石崖是一对,合称九里石门,都有十几丈高,他回头看了看龟驮山上的石崖,忽然看见石崖中间的鞍子洞中放出来一条白色的绳子,那根绳子看来很长,一端在鞍子洞中,另一端却在石崖顶上,小胖心想谁这么能耐,弄出一条这么长的绳子,难道想借着绳子进入鞍子洞吗?他仔细一看,觉得不对,从这里目测过去,那条绳子不但很长,而且应该非常粗,至少得有十年以上的大树那么粗,这么粗的绳子,谁有这么多的功夫和材料做出来呢?

他看着那条绳子,心里有点惊异。正看间,却见那条绳子动起来,另一端似乎捆着一只狍子,蜿蜒缩回洞中。小胖这下大骇,这哪里是条绳子,这是一条白色大蟒,正在出洞猎食。小胖看着这东西移时全部隐没在山洞里,心里越发确定,这的确是一条大蟒。这么大的蟒蛇,得长多少年?他想的心里直发毛。

这条大蟒下身还在洞里,头部却出去猎食,得有多长?

小胖越想越是惊异,鞍子洞中,竟然住着这么一只大蟒,这些年从来没听说过,况且鞍子洞本来就住着两只大鸟,这鸟专以蛇为食,怎么就又来了只这么大的蟒蛇呢?

小胖天性并不爱管这些奇事,他也就只是看着惊骇,想了一会就不把它当回事了。

一日的奔波劳苦就要结束,看看天色将暮,小胖就找了些石头,用大刀割些蒿草,胡乱搭一个小草棚,准bèi

夜里休息。心想那些土匪只怕就是追了来,也不会找到他,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就藏身在这卧牛山上。

他搭完草棚,肚子一阵阵响,就去山坡松林里找些松果,拨出松仁来吃,偶尔遇见一些花根儿、代黄等山物,很容易填饱肚子。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一人一马逡巡在山林之间,小胖一边散步,一边吃东西,天色黑下来时,已经填饱了肚子,就回来草棚里住下。

小胖想了会这几天的事情,本来他组织地庄六杰,是为了对抗栖鸦岭的土匪对地庄蹂躏,谁知dào

突然又出现了三面宝镜,据说还是开启古墓的钥匙,关系重大。水朝天本来是暗中行动的,为了这三面宝镜,也明着和土匪争斗起来。

很多事情,盘根错节关系交织,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他也不是喜欢想事的人,想着想着就朦胧睡去。

正酣睡中,就听得有女子啼哭,哭得异常凄惨悲切,把小胖吵醒。

开卷

小胖起身出去看时,见一个红衣女子,躲在一片残破的土墙旁边,呜呜哭啼,声音哀怨,举手拭泪间犹自抽泣不止,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小胖心想,这深山老林的,一个女子啼啼哭哭,一定是见鬼了,这地方本来就邪门的很。

小胖生来天不怕地不怕,也懒得管闲事,就又回到草棚里睡觉去。骊蟒在草棚旁边吃草,并没有任何受惊的迹象。

他回到草棚里,收拾了一下被自己压扁的野草,把野草堆得厚些,又合身躺下。

刚要睡着,就见那女鬼袅袅来到草棚旁边,徘徊一会,进入棚中,一边啼哭不止,一边挨着宋小胖躺下。

这下小胖就不能忍受了,他今年三十好几岁了,从来没有碰过女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触到过。现在让他和一个女鬼同床而卧,他怎么能睡着呢?

他正要起来换个睡姿,就感到脖子上一阵阵的凉风吹来,想是那女鬼喘气所至。他想,听说鬼都是不喘气的,今天见到这只女鬼却能喘气,可见传说的无稽之谈未可尽信,又想到老人都说鬼最怕红色的东西,这鬼却全身穿着红衣,难道她真不是鬼?管她是不是鬼,今天晚上得好好休息才好,明天又不知dào

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他调整了睡姿,旁若无人地睡下,就像根本没见到女鬼一样。

这时骊蟒在草棚外面长嘶一声,四蹄乱跺,显得非常惊慌。

小胖喜欢此马胜过自己,担心出什么古怪,忙起来出去看个究竟。走出来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前面不远处蹲着几只野狼,狼眼发出绿色的微光,小胖数了数一共有九只野狼。这些狼一个个蹲在那里,不时还向前移近几步。骊蟒想是看到了野狼,受到威胁,惊慌起来。

小胖忙回到草棚里,取出手枪和大刀,翻身上马,提刀而立,凝视野狼。

这时草棚里的女鬼也走出来,却不啼哭了,向宋小胖抿嘴一笑,盈盈向草棚旁边走去,来到一个石堆,倏忽之间消失了。

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莫不让小胖心里发麻,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没心情再去理会女鬼,面对这九只恶狼,他实在没有信心能够逃出生天。

野狼已经越来越近,骊蟒显得急不可耐,在原地来回跺蹄。蓦地里,前头一只狼向前走两步,一纵劲朝小胖飞扑上来,小胖见它疾跃而起,足足有两米多高,自己骑在马上,却还要仰面看它,当下一刀横砍过去,这一刀若是击中,那只野狼必然被斩成两截,眼看着已经砍到狼身,却在刀锋离狼不到半分之时,那狼突地消失了,随即地上又出现一只野狼,和方才那只一模一样。

如此怪异的事情,宋小胖从来没有遇见过,心中惊异远胜恐怖。那只野狼冲天嚎叫一声,围着一人一马转起圈来,其余八只狼也都围了过来,蹲在旁边,伺机发难,只消宋小胖稍有疏忽,这些狼必然群攻而上。

宋小胖此时倒变得冷静,慢慢放松心神,静待着这些野狼的下一步攻势。

这时,先前进攻的野狼又绕到背后,一跃而上,小胖早就感到背后来阵凉风,头也不回,甩手又是一刀,不出所料,这必中的一刀又落了个空。而前面的几只野狼也趁机攻击上来,小胖见这次进攻的狼太多,恐怕招架不住,双腿一夹,喝声:“走!”,胯下骊蟒奋蹄奔出老远,小胖冲着飞扑上来的野狼一阵乱砍,刀刀全都落空。

小胖心想,这些哪里是狼,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灵怪,刀砍不中,如何对敌?

骊蟒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后腿上已经被野狼撕开一块肉,鲜血淋漓,张皇不已,恢恢直叫。

宋小胖看了下骊蟒的伤口,一块巴掌大的肉皮被撕下来,看来受伤不轻,他心疼爱马,只得下马减轻它的负重,提刀凝神,目视四周。心想我砍不到它,它却咬得到我,这也太玄乎了。

那几只野狼半蹲着身子,慢慢向他靠近。小胖见它们来到自己身前尚有一段距离,急忙撕下一块衣布,紧紧缠在骊蟒伤口上。转身长出一口气,心想今晚可能要送命在此了。

就在这时,背后呼呼响起风声,风摇树动,卷起松针漫天飞舞。

小胖不敢看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只顾死死看着那几只野狼。却见野狼个个惊慌起来,反身鼠窜而逃。

宋小胖知dào

后面一定有非常要紧的情况,还是等到野狼逃得不见踪影之后,才敢回头去看。这一看,小胖差点跌坐在地上,身后一只白色大蟒,正在林间经过,小胖见到的只是它身体的一段,蟒首已经走过,看来对小胖并无dí

意。

骊蟒此时也是非常安静,小胖心知骊蟒性子,非得在受到威胁之时,才会有所反应,他看骊蟒并没有对大蟒表现出敌意,才放下心来。一颗心早就从胸中跳出嗓子,这回可以再咽下去了。

大蟒走过后,小胖又撕块布,仔细替骊蟒包扎一番。骊蟒忽地全身一抖,嘶叫一声,打起了响鼻。

小胖知dào

又有事情要发生,紧紧握住大刀,回身查看。一只野狼匍匐着向他靠近,已经相距不到一米了。那狼见小胖已经发xiàn

了它,就站直了身,跃跃欲扑将上来,呲牙恐xià



宋小胖心想,刚才的野狼全都被蟒蛇吓走了,这只狼一定不一般,竟然连巨蟒都不怕,自己须得全心戒备。

那狼猛地向他身上扑来,跃起并不太高,却是凌厉非常。小胖一刀斜砍,将那狼半个身子砍了下来,鲜血喷出,狼首连着整个脖子和一只前腿离开了后身。小胖心下大异,为什么这次却能砍中呢?难道这次的狼和前面的狼不一样?

他又提刀走到那只狼近前,用大刀拨弄一下,这狼确然无疑地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是不敢放松戒备,凝神目视四周,害pà

再有其他的东西来袭。

过了一会,一轮明月在天,四周里毫无动静,小胖才跌坐在骊蟒身旁,摸着它的前蹄,长长出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四下再也没了动静,一切瞧起来似乎都恢复平常了,折腾了半宿,肚子又有些饥饿了,就把那只狼切开来吃,他不敢生火,害pà

再引来怪异的东西,只好生食。狼肉生吃,一股又骚又臭的味道直冲咽喉,让小胖不得不又把狼肉吐出来。

他只好把狼首割下,用石头砸开,取狼脑来吃,只觉得味滑而腻,非常可口。吃完狼脑,肚子稍稍消停了。

他把骊蟒牵回草棚,躺在草堆上,却不敢入睡。

骊蟒突然尥开了蹶子,挣开缰绳,跑进松林中去。宋小胖忙起来追它,却已经迟了,骊蟒早就隐没在山林深处。他心想定是骊蟒受了重伤,不愿拖累自己,这才跑进松林里头,明早打个口哨,它就会回来了。

刚要回到草棚,看见先前那九只野狼又蹲在草棚前面,对他虎视眈眈。他不敢再和这些野狼纠缠,抽出盒子枪,照准一只狼头颅打过去,那狼丝毫不动,身后的一块石头却被打出了火星。这些狼刀砍不入,枪打不进,这样斗起来太不公平,还是逃命要紧。

他有思及此,慢慢向左面移动,那些狼随即跟上。他转了个身,面对野狼,心中悬悬,慢慢向后退。九只野狼逼着一个人一路向前。小胖不时后退到了一个石堆边上,回头看了下,这里正是方才那只女鬼消失的地方,他越过石堆,见石堆后面有一个杨木棺材,一时间来不及细想,掀开棺材就跳进去,急忙盖上棺盖。

他进入棺材中才感到身下还躺着一个人,黑暗中摸了几下,这是一个女人,刚死不久,可能就是方才那只红衣女鬼,那女鬼方才并没有对他有所敌意,想来现在也不会伤害他。

他在棺材里面静静呆着,外面几只野狼进不去棺材,一时没有办法,就围着棺材蹲在那里等他出来。

宋小胖趴在女尸身上,起初心里还突突直跳,过了一会就安静下来,心也不跳了,连呼吸也似乎没有了,好像自己也已经死了一样。

这半夜身心俱疲,现在总算安全了,外面的野狼不得进入,他不一会就有了睡意,沉睡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小胖被饿醒过来,慢慢顶开棺盖,向四下望去,野狼已经走了,这种东西大多都是夜晚出来,天一亮就都跑进深山里去了。

他出来棺材,见被自己压着睡了一宿的女尸,也是身穿红衣,样貌身材,和昨晚的女鬼极为相似。现在大白天的,他什么都不怕了,把棺材盖上,来到草棚里拿出马袋。

一宿没有骊蟒的动静,心中甚是挂念。他随便找了些干柴,点起了火,放声呼喊了几下,打个响亮地口哨。老远听见山腰处传来一声马嘶。

他把昨晚砍死的野狼切下一只后腿,就着火烤狼腿来吃。

这时山上来了两个人,见到宋小胖先是一阵惊异,然后走到那个女人的棺材处,两人哎呀一声,一个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头对宋小胖大声喊道:“这位兄弟,这棺材盖子是不是你掀开的?”

宋小胖正在啃狼腿,大约已经吃的半饱了,说:“是我掀开的。”

那个年纪轻一点的汉子脸色红红的,找了一根木头棍子就冲宋小胖冲过来,当头就是一棍。

小胖一手拿着烤熟的狼腿,避了开去,异道:“你为什么出手伤人?”

“你说,你把我姐怎么样了?”

“我把她怎么样了?”小胖这才知dào

这人是这女子的弟弟。

“我姐生来就命苦,一手把我带大,还让人逼迫死了,这里就你一个人,你倒是说,你这一晚上对她干什么了?”他愤愤地说着话,手里却一点不含糊,一棍棍向宋小胖身上招呼。打了十来棍子,一下也没能打着,心里一气,把木棍重重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去,对宋小胖怒目而视。

“我没对她怎么样啊。”

那老头走过来,慢吞吞地说道:“你说这话谁相信?这大长夜的,你想做什么都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宋小胖气笑道:“我做了什么事,难道还不敢承认吗?”他不想和这两个人纠缠,见骊蟒已经从松林中奔跑出来,一手抓着那只烤熟的狼腿,翻身上马,一溜烟跑下山去。

身后的两个人还没转过神来,小胖骑马已经下到山腰了。

“这马怎么这么快!”那个年轻人说道。

“骑一匹这么快的黑马,这人可能就是地庄宋小胖了!”那老头说道。

开卷浊

水朝天向地庄狂驰,来到地庄西面土帽山下的西泡子,这西泡子本是个山洼,每年雨水旺季之时,四周的雨水都向下流去,汇集在此,成了死水湖,地庄人称为泡子。

前面不出一里路就是地庄,已经能够看见有少许的炊烟袅袅飞升。他骑马漫漫而行,土匪早已经追他不上,落在后面没了踪影。心情难得可以放松,大好景色,他可以一边浏览一边赶路。

来到地庄,遇见不少认识的地庄人,看来当日地庄并没有多少损伤,土匪的真zhèng

目的的确就在三面古铜镜上。偶尔史劲图的山东匪部进村抢些东西,也都因为当时着急追赶水朝天等人,不暇多抢。

他进入一道小巷子,老远看见花凌的邻居萧柱子把他弟弟萧根子摁在地上又骂又打。他走到近前,下马问道:“你们兄弟俩这是做什么呢?”

萧柱子抬头见了水朝天,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你看看他,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学人家抽大烟,家里哪有钱给他买大烟?偏是这熊样不争气,把明年春天的莜麦种子偷出去换大烟抽,家里就这点粮食种子,要是没了,明年春天就得抓瞎,一家人都得饿死。”

水朝天看着躺在地上的萧根子,见他大热的天,却穿了一条棉裤,那棉裤非常饱满,隐隐可以看出这是一条空棉裤,里面装的全是莜麦种子,想来是打算用这种方法偷出自己家的莜麦出去换大烟。心想,胡子鼠疫大烟土,沾上半点一生苦,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萧根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黄肌瘦,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看样子是在痛苦挣扎之中。

萧柱子向水朝天说:“你这是要去花家吧?”

水朝天点了点头,说:“本来想在地庄转转就走,看看昨天晚上土匪进村对地庄造成多大的损害,想到花凌不在家,花洛还做了土匪,花家老母没人照顾,就顺便来看看她老人家。”

萧柱子道:“你和花凌就放心吧,花大娘有我和我娘照料,缺不了吃穿。”

水朝天又点点头,本来他在地庄这段时间多数都是暗中行动,住在董孝仁家里。后来被花凌发xiàn

了身份,花凌得了三面古铜镜,就来找他,把这三面古铜镜和那座古墓干系所在对他说了,把宝镜交给他来保管,栖鸦岭田浩就是为了这三面宝镜才大举进兵杀了大地主戴远峰的全家,他感到这事情关系重大,就和土匪暗中相斗起来,久而久之,身份暴露,他索性和地庄好汉联络在一起,和栖鸦岭近千土匪明里争斗起来。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萧根子,对萧柱子说:“看来你得给他戒了烟瘾,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萧柱子苦笑道:“戒烟谈何容易,现在村里十家到有八家种了大烟,大家都在抽大烟,有的孩子生下来就有烟瘾,在这种环境下戒烟,简直是妄谈!”

水朝天没说话,这些事情,他又何尝不知?他看着花凌家的大门,说道:“既然有你们照顾花大娘,我就不进院了,免得被别人见了,传到土匪耳朵里,让大家为难,我先走了。”他向萧柱子告了辞,就骑马走到地庄后山的孤松岭那里。

他来到孤松岭,走到一处山崖下面稍作休息,心想以青海骢的脚力,明天启程赶去来歹坡也不迟。

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悻悻然刚要睡去。突听得山下有人在唱歌,朝天心感奇怪,起身看时,只见一个老头,骑着毛驴,背着一捆干柴,干柴边上还插着一根长箫,那箫和朝天背上的紫竹长箫长短差不多,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那箫具体的样子,一边走路一边唱歌,歌道:

风声动四野,百里单人家。

酌酒林深处,醉后插小葩。

老叟歌风月,村妇笑老花。

牧人溪边饮,柴夫山上乏。

榛丛觅野兔,山底见牛茶。

纵情思箫曲,对口尚未发。

回首村夫路,张望老妪崖。

日暮天将晚,迟迟不返家。

朝天细闻此歌,曲调毫无节奏,听来却大有意境,歌词虽然是首古韵,却含着浓重的乡间气息,品了会歌词,心想“老叟歌风月,村夫笑老花,纵情思萧曲,对口尚未发”,可见这老头真是挺花心的,这么老了还在想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连想出来的萧曲都不愿意去吹了。

朝天可能真的是连日劳累太甚,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不过水朝天自己感觉他并没有睡着,他看见那老头唱完了歌后,就从背后取出长箫来吹奏,朝天从来没听见过这样的萧曲,这曲开始时意境绵长,温情脉脉,像是一对恋人在互相倾诉心声,让人闻之不由动情,禁不住走进萧曲之中。转而曲韵跌宕起伏,似是那位男子离开了爱他的恋人,出走远方,一个人在走一条曲折漫长的山路。让朝天想起了自己离开家乡参军征战的情景。忽而金铁交鸣,知是山路尽头埋有伏兵,一场血战,堆就了千万思乡的白骨。于是转羽式变徵调,化悲凉作幽思,如诉如泣,好不动情。

箫声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又像是在传达一封写给爱人的信,朝天只觉得满山遍野都充盈着悲凉而温情的气息,山野随大,无有箫声未到之处。

移时,箫声微一停顿,像是曲尽韵完,又像是稍做休息,给人以回味的时间。接下来又再奏一遍,这回却由第二阙起手,那个男子背井离乡,转战各地,备受战争之苦,峰回路转,直接走入第一阙,开始回忆互相思念的恋人,如此再奏一遍,终于又以徵调结束,天地间只有箫声,一生一世只听此曲。

朝天悠然忘情,先前的百般苦恼一发由萧曲间发泄而出。他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xiàn

并没有那个吹箫的老头,抑或是那老头已经走远,他还沉浸在梦里的箫声中。

如此惊人的萧曲,他不能只听一次,当下取下背上的长箫,寻着梦里所闻,一句句照样吹奏出来。想到这曲子如此美妙,该叫什么名字好呢?他思谋良久,忽然灵光一闪,这首萧曲字字句句全是为离家征战之人所做,和自己的身世经lì

处处不谋而合,不如就叫《雪域思》吧。

他吹奏长箫一时忘乎所以,忽然听见山下传来几声枪响。他急忙收起长箫,牵马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向山下看去,见有二十来骑卷尘上山而来。最前头的一个人对后面的**声说道:“大家加快脚程,这次大当家应栖鸦岭之约,去来歹坡围堵水朝天和宋小胖,各路英雄云集,我们不可能给梁上丢脸。”

几人走到岭上,在那个古松树下面下马休息。

水朝天离他们不远,可以隐隐听见他们所说的话,梁上是何炳春的匪部,在当地各种匪股中算是一个实力比较大的,想不到田浩自己抓不到水朝天,就想到联合其他匪股,这些土匪都是惟利是图之辈,这样一来,形势就越发严峻了。

开卷

水朝天一思及此,心中不禁一片茫然,这件事如果再有多方匪部搅和进来,的确够忙活一阵子了。他不敢弄出半点声息,静静躲在暗中敛神倾听。

青海骢早就躺在一丛蒿草丛中,这种随军征战多年的良马,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回这样的事情。

那先前说话之人又说道:“罗战古墓的事情我早就听说过,原来都以为那不过是个传说,要是真有这座古墓,几百年来,大家还不争抢疯了?没想到还真是真的,想不到戴远峰这只老狐狸瞒得真是密不透风,他开启了古墓,得了财宝,一个人富裕了,也不管我们这些刀口上过生活的人,这次方圆百里的好汉都来会聚,可有得瞧热闹了。”

傍边一人说:“听说开启古墓的并不是戴远峰一人,当时还有好几个人也在场,为什么就只有他戴远峰能够发达起来成了地主?”

先一**笑道:“这就要看这些人是如何用这些财宝的了,可能这些人没有经营头脑,得了财宝,花几天就花光了,再想进古墓时又不能得到三面古铜镜,又或者这些人虽然和戴远峰一起进了古墓,却都被戴远峰杀了,他当然不想有其他人分享他的财宝了。”

后一人又说:“这么重yào

的事情,大当家没理由只派我们几个来,他怎么没来?”

先一人说:“大当家随后就到,大当家是想先让我们几个过去,一来算是给了田浩的面子,二来也可以借此机会探探事情的虚实。”

几人在孤松岭上吃了些干粮,喝些水酒,就忙不迭赶去来歹坡了。

朝天待他们都走了,思量事态紧急,须得尽快赶回来歹坡上,和花凌等人会聚,一起商议对敌之策。以青海骢的脚程,今晚之前赶在这些人前面到达来歹坡应该不算难事,只是宋小胖不知dào

有没有被事情绊住,耽误了约期。

他心中担忧,几千号土匪为了争夺宝镜浩浩荡荡而来,而他们一方却只有十个人。现在大部队还没有到来,他带领的区小队不过十来人,也都各自分派了任务,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聚集,敌我实力太过悬殊,接下来的战斗将是更加困难。他心里盘算着有什么好计策可以退敌,至少能够自保,一边骑马绝尘向来歹坡而去。

走了两个时辰,来到来歹坡口,见到一堆石头上面插着一根枯枝,枯枝上面有个桠杈,分杈指向东面,知dào

这是董孝仁给他留下的暗号,告sù

他董孝仁等人已经去了东面。他不敢耽搁,旋踵向东走去。东面是大片的山林,沿途都有董孝仁留下的标记,朝天按着标记所示,来到一个小山沟,见沟脑处有烟火升起,心想定是董孝仁他们了。

水朝天找到董孝仁等人,几人已经找了个隐蔽的山洞歇息。水朝天把方才所听的事情向他们说了,几人都感到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一个来歹坡方圆不过数十里,几千人遍山寻找,不出三天就能找到他们,而且不会放过每一寸地方。

苏成玉道:“光是栖鸦岭土匪就有将近千人,再加上梁山何炳春匪股、米家集米鸿禧匪部以及白岔白金辉等数股匪部,恐怕得有五六千人,这么多人,我们将如何对敌?”

铁算子道:“不知dào

宋大哥得什么时候来和我们会和,事态紧急,他若不能赶来,我们就只有九个人了。”

水朝天道:“宋兄弟不会耽误行程的,这倒不必担心,现在几股土匪已经纷纷赶来和田浩会聚,当务之急还是思谋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这时一直沉默的袁晨旭说道:“下一步行动当然是离开这里了,这还用说。”他外号怨六子,平日怨言最多,在地庄六杰中排行老六。他扭着头谁也不去看,又说:“好好的,非得弄出个什么宝镜,还是什么开启古墓的钥匙,这下好了,惹了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我们都得淹死。”

这话似乎是冲着水朝天说的,花凌却听着不舒服,因为是他首先得了三面宝镜,交给了水朝天,说道:“古墓的事是不是无稽之谈,我现在也没弄清楚,我当初得了宝镜,交给水大哥完全是出于公心,当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怨六子冷笑道:“既然大家都不知dào

这事情是真是假,不如就把那三面破铜镜子交出去,如果是真的,到时咱们在背后也能得些好处,要是假的也证明咱们没为了这三块东西送命是正确的。”

水朝天道:“无论是真是假,这三面铜镜绝对不能落到土匪手里,这是底线,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大家自由决断,我也不勉强dà

家,谁如果觉得为了这三面镜子送命不值得,现在就可以离开,水某绝不阻拦。”

花凌首先道:“我第一个有责任保护镜子。”

董孝仁看了看水朝天,说:“我也是。”

苏成玉也举手说道:“几千土匪又有什么可怕的。”

三人又看向剩下的人,剩下的就只有地庄六杰的人了。焦贵道:“我跟着宋大哥,他来了由他决定吧。”

铁算子道:“那就是同意留下来了,以宋大哥性子,他一定会留下来和这些土匪战斗到底的,我铁生也就这贱命一条,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也想留下来见识一下。”

老五刘常说:“我铁皮直肠子也没什么可想的,我平生最不愿意做决定了,也不习惯被别人吓破了胆,灰溜溜逃走。”他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外号铁皮直肠子,铁皮是说他有一身横练的皮肉,一般不容易受伤,直肠子则是指他的性格,直直的从来没有一道弯。

老七朱玉实道:“我也不愿意走,这么走了多没面子,我小七枪虽然手段不精,总不至于被吓跑吧。”他是地庄六杰里最小的一个,排行老七,说到这里可能会有看官问,不是地庄六杰吗,怎么会蹦出来个老七呢?那时的人结拜时最敬重关二爷,关二爷古之豪杰,重信讲义,古今无出其右,所以地庄六杰里面没有老二,大家都不敢和关二爷抢风头。

一群人表完了态,都看向怨六子,怨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也就是说说罢了,你们都留下来了,我一个人走有什么意思,怨六子可不是胆小怕事、心胸狭窄之人,我也想留下来,看看土匪中有什么出色的好手,先说好了,要是见到腿脚麻利的,你们谁也别和我抢。”他有个自鸣得yì

的本领,就是能够追上黄羊,黄羊奔跑起来,一般的马都追不上,他一不用枪,二不用刀,就是光追,空手能捕获黄羊,跑速之快可想而知。

几人计议已定,都愿意留下来和数千土匪抗拒到底。

水朝天道:“既然如此,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好法子,暂时推延土匪找到我们,也好有时间从长计议。”

苏成玉忽道:“今晨在卧牛山天降奇兵,况且当年完颜不灭依据山势据守卧牛山,让罗战也奈何不得,如果我们退回卧牛山,也能依靠险要地形、林深草高兴许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花凌点头道:“苏大哥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能够据守的地方,如今就只有这来歹坡、地庄和九里石门了,地庄面积太大,而且百姓众多,恐伤无辜,来歹坡上据说有野狼无数,况且坡上虽有林草可以遮掩,坡顶却是高数十丈的老妪崖,敌人若要强攻,恐怕都得葬身崖底,卧牛山倒是个好地方,山势陡峭,石崖下面是一片平地,平地下有大片的山林,可以依此变换章法。”

铁算子道:“那就前往卧牛山,只是宋大哥如今尚未到来,须得等到明日他来了,我们再动身。”

水朝天想了想,说:“九里石门距离风营子只有九里,和这么多土匪较量,难免会波及到风营子村里,让百姓受苦。”

苏成玉道:“水大哥放心,九里石门虽然挨近风营子,但是上到铁勒艮台沟的沟脑,还有一个数丈高矮的土崖,是小怒河常年流水所至,有这个土崖,土匪恐怕很难进入风营子。”

几人做下了决定,在山洞里将就了一宿,次日天明,宋小胖按照途中所留的标记找来。说起在卧牛山上所见,几人都无不惊骇。几人也将当下形势向宋小胖说了,小胖同意他们的决定,当下一众人又向卧牛山行去。到底小胖所见的怪事比起千万土匪围攻还要容易对付些。

到了卧牛山,来到石崖下面的那块平地,铁生看见这里残垣败壁,石堆如坟,说道:“这里可能是当年完颜不灭摆下的残阵,被牛皋破了阵后,历经将近千年的雨打风吹,变成了这副样子。这些石堆摆式看似凌乱,实则有着隐隐的章法在内,宋大哥遇到的九只野狼,刀砍不入,枪打不进,可能就是这些残阵的遗留。”

花凌奇道:“即使九狼阵当年再如何厉害,又怎么会延续到现在呢?九百多年过去了,这阵法难道还有效力?”

铁算子笑道:“我对阵法也只是一知半解,方才所言,只是猜测。否则也没有办法解释宋大哥遇到的奇事,况且据我说知,任何一种阵法,都是把一些事物按照某种顺序排列,给人一种错异的感觉。”他指着一块石头,又说:“例如这块石头,放在这里给人一种感觉,放在别处就给人另一种感觉。那些看似神mì

的阵法就是根据这个道理,让人产生错觉的。”

宋小胖道:“可是骊蟒被野狼咬下的伤口确实存zài

啊,绝对不会是错觉。”

铁算子道:“这就是错觉和真实感觉的玄妙所在,也是此阵的厉害之处,当年罗战那么厉害的战将,都奈何此阵不得。”顿了顿,又道:“我们可以依据此阵来对抗土匪,山下大片山林可以布下一些机关陷阱,重点防御在白天,等到了夜晚,土匪就很难功上山来。”

水朝天当下说道:“那就事不宜迟,铁兄弟和怨六子赶紧去山下山林中布置机关,最好在各方匪股汇集之前把防御做好。”

铁算子和怨六子去山下布置机关,剩余几人就在石崖下面搭起了草屋。苏成玉看到山崖底处有一堆土,比起别处的土来,似乎有些异样,就把那些土用刘常的铁棍拨开,里面赫然出现一个小洞,苏成玉忙招呼大家来看,这洞可以容一人通过,里面黑黑的,看样子很深。

花凌点了一根火把,把头伸进洞内,看了看四周,急忙缩回头来,一脸的惊异,半晌说不出话来。

众人看着他,心说怎么了,难道里面又有怪物?

过了良久,花凌才说:“这里面有字。”

众**感失望,刘常道:“有字有什么稀奇的,这里是古迹,古人刻字还让你害pà

成这样子?”

水朝天拿过火把,进去看了下,回来说道:“是四行字,还有落款,写着‘九里石门,八步抬头,来也无由,去也无由’。落款是张二扁担。”

苏成玉道:“张二扁担是梁上人,才死去不久,此人顶仙成佛,异常灵验,在方圆百里很出名,附近的老百姓家里有什么人得了怪病都去找他。”

几**感怪异,张二扁担不过是个江湖术士,也来这卧牛山上做什么?留下的这几行字是什么意思,用意何在?

刘常不愿动脑筋,想了一会就累了,不耐道:“我还是进去看看吧,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怪异之处。”

他拿过火把,钻进山洞,山洞很低,他要弯腰低头行走,行了几步,前面豁然开朗。就回过头来,出洞对众人说:“里面空间很大,大家进来瞧瞧。”

众人进来山洞,走了几步,来到那块空间很大的地方,见这里足足可以容下上百人,再往里面还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水朝天道:“我们也不用搭草房了,不如就在这里住脚,洞口前生有蒿草,非常隐蔽,敌人很难发xiàn

。”

开卷

与其说这是一个山洞,还不如说这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四面墙壁都用巨大的青石砌就,异常光滑。刘常举着火把,忽道:“大家快看,这石壁上也刻有字迹。”众人顺他指处看去,见右侧石壁上满满一墙壁都是字迹,密密麻麻,字迹似乎是用凿子凿出来的,一律是工整的小楷。

这时,听见外面铁算子的喊声,几人忙出去看,铁算子和怨六子已经粗略布置了机关,见了众人,忙说道:“山下发xiàn

大批的土匪。”

水朝天大惊失色,土匪怎么来的这么快,消息灵通至此,真是匪夷所思,说道:“大家随我下山看看,沿途注意隐蔽,千万不要让他们发xiàn

了。”

当下铁算子带路,一众人来到山下,在树林边上隐蔽起来,向山下看去,只见有几千土匪屯军在铁勒艮台沟里,把一条沟堵得水泄不通。

前面几个人带领队伍,正在商议事情。宋小胖对水超天小声说:“田浩左边的人就是梁上巨匪何炳春,右边那个穿黄马褂的是米家集米鸿禧,米鸿禧旁边那个身材矮小的汉子是他手下第一快枪殷悍,殷悍右侧那三个人都是白岔来的匪首,看来白岔巨匪白金辉并没有应约前来。”

水朝天点了点头,说:“粗略估计一下,这些土匪不下五千人。”他指着卧牛山一侧的一座小山说道:“敌人正面进攻若是受阻,一定选择从那座小山突击,由侧面上山,那座小山正对着我们这座山上一个小石崖,可以让小七枪把守这座石崖,阻击敌人。”

朝天刚要再说下去,看见一队小股土匪,由殷悍带领从正面潜进对面龟驮山上的山林中。这队土匪大约有四五百人,一路爬上山去,非常迅速。

宋小胖说:“看来他们首先选择了搜寻龟驮山,我们倒有时间部署一下战事了。”

水朝天回头看了下山上的地形,道:“我们所据守的平地呈半圆形,在土匪没有上山来之前,可以分派人手,每人守住一个位置,辅助铁兄弟布下的机关陷阱,阻止敌人攻上平台。敌人一旦强攻上来,我们一定要聚集在一起,以增强实力。”

宋小胖点头,想了想,又说:“他们一旦攻上来,我们还可以退到刚才发xiàn

的山洞里面,守住山洞口,等到半夜,也让他们尝尝九狼阵的厉害,就是不知dào

到时那些野狼会不会出现。”

水朝天道:“那个山洞,非到万不得已,决计不能进去,以免成为瓮中捉鳖之势。”

两人正说话间,看到山下的土匪又有一些人登上了龟驮山,这次是分散开来,十几个人一组,分路上山。

前面殷悍带领的匪众已经爬到了山顶上,殷悍向山下打了个手势,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山下的人就更加肆无忌惮地爬上山去。

突然山上的土匪大叫起来,一只白色大蟒从龟驮山石崖中间的鞍子洞里飞跃而出,就像一股白风一样落到石崖下面,快如闪电。

四下的土匪吓得哇哇大叫,山下的土匪还搞不清楚情况,山上的土匪已经和那条巨蟒斗了起来。

巨蟒向前一扑,随即转身,用尾巴一扫,已经有十几人被它扫飞出去,其余的人一看这架势,都愣在那里,一时不敢贸然向前进攻。

巨蟒不管其他人,向着被它扫飞出去的那些人飞掠而去,那些人被这一扫,重重摔在地上,大多数没有死,却动弹不得,巨蟒来到,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一人就吞下去。

登时就有一群人被吓得逃下山去,这些人丢了魂儿一般没命地向山下跑,跑到山底,却被田浩等人拦住,一时间匪队乱的不成样子。

山下的人这时也已经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田浩等人商量一阵,不时又有大批人马上山,好像是要凭着人多,杀死这条大蟒。

那条大蟒活吞了两人,还不罢休,又咬住一人要吞下去,那人嗷嗷直叫,极力挣扎,终于枉然,不一会就进了蟒蛇肚中。

这边水朝天等人看得也是心惊胆战,宋小胖现在才看清这条巨蟒的真zhèng

形状,这蟒蛇足足有三四丈那么长,吞下去人后,中间显得比别处粗些。水朝天道:“希望这条蟒蛇的战斗力会很强,这样可以更长时间推延土匪搜山。”

怨六子说:“这样的蟒蛇,我看一口能吞下五六个人,不过也不足虑,它是追不上我的。”

刘常说的更加离谱,“他要是吞了我这身铁皮,不知dào

能不能消化?”

那边情况丝毫不容乐观,蟒蛇接连吞了四个土匪之后,开始向山下迫近,旁边的几百个土匪慌忙向丛林深处逃窜,蟒蛇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就往殷悍这边如飞爬来。

殷悍迅速爬上一棵树,立在树顶一根桠杈上,待蟒蛇逼近,猛地向他扑来,他顺势一倒,跳到另一棵树上。

怨六子不禁大声喊道:“好身手!”

情形紊乱,也没有人注意这一声喝彩,所有的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山上的蟒蛇身上。

殷悍一边逃走一边还对着蟒蛇放枪,其他诸匪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中还有枪,还能用枪和那蟒蛇较量。便有不少人不甚害pà

了,分成组,连成团,慢慢向蟒蛇靠近,随着一声声的枪响,蟒蛇开始落于下风。

那大蟒鳞甲非常厚,子弹都穿不过去,但是似乎也感到疼痛,过不多时,一群人已经靠近大蟒,将它围在中间,一起向它开枪。蟒蛇有点忌惮,缩成了一团。

蓦地里,那蟒蛇猛然一个全身,这种爆fā

力真是惊天动地,围在它身边的土匪都被这一下扫飞,近处的小树也有的被这一扫,断裂开来。

这一下,土匪至少有百余人受伤,一个个被撞飞出去,有的摔在石崖上,有的平飞到远处地面,有的挂在了树上。

那巨蟒也已经受了伤,但不很重,蜿蜒穿行,遇人撞人,遇马撞马。不一会就来到山下的铁勒艮台沟,这里是大部土匪所在地,一时间更加乱套。蟒蛇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喊杀声,嚎叫声,惊呼声交织成片。

就在这时,一人噌地一下跳上蟒蛇背,蟒蛇立即回头张开大口咬他,他却顺势骑在蟒蛇头上,两手死命抓住蛇鳞。那蟒蛇头上有个人,大感不适,拼命挣脱,慌乱间撞在一块大石头上面,那石头被撞得裂成两断。那人在蟒蛇头上硬是没被震下来,反而一手掏枪,对准蟒蛇头一连打了一梭子子弹,急忙换枪。

蟒蛇吃痛,虽然被打中了头颅,却没有死,疯了似的一阵翻滚。众人惊诧间,那人已经换了一把手枪,对准蟒蛇眼睛打开。蟒蛇被打瞎了,更加疯狂。

水朝天这边的人也都为那人捏一把汗,如此骑在蟒蛇头上,一定要双腿双手一起用力,他竟然还有余裕腾出一只手来开枪。

一群人纷乱的不成样子,这时一人靠近蟒蛇抽出大刀,一刀下去,把蟒蛇斩成两段。那巨蟒足有一棵树那么粗,这一刀能将它斩断,不但刀好,力量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巨蟒又挣扎一会,终于不动了,一众**大地松了口气。这才看清那骑蟒之人和那斩忙之人是谁,原来骑蟒的是花洛,斩蟒的确实何炳春。

山沟中变得异常宁静,一群人瞠目结舌,不知所言,甚至不知自己是否还活着。

忽然一阵欢呼声,大家呆了良久才回过神来,不禁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

水朝天等人忙注意隐蔽,返回卧牛山上的平台。宋小胖道:“想不到花洛还有这种手段,刚才真是开了眼界。”

刘常道:“何炳春那一刀也不错,力道雄浑,砍其必中,中其必死。”

几人回到山洞,水朝天让怨六子和小七枪出去查看土匪联盟的下一步动静。剩余几人就商量作战计划。

董孝仁忽道:“大家有没有感觉到这些土匪来的太快了,这几次事情太过可疑,每次都是我们前脚刚稳,他们后脚必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话可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他几人都恍然大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花凌道:“孝仁是说我们内部有了奸细,但是我们几人共同战斗了这么长时间,个个都是痛恨土匪,誓杀田浩的好汉,谁会是内奸呢?”

“谁是内奸我不知dào

,我就是总觉得这事情非常蹊跷,我们从地庄突围,来到卧牛山,土匪一路跟来,这不用说,往后的所有事情就有疑点了,我们前往来歹坡,可是据水区长所言,土匪是定在来歹坡聚会的,就是说土匪事前已经知dào

了我们身在来歹坡,后来逃到卧牛山来,土匪也是马上就跟了来,这些土匪都是乌合之众,哪会有如此灵通的消息?一定是有人沿途留下了暗号标记。”

经他一说,几人都感到的确有个内奸,可是这内奸是谁呢?

铁算子道:“现在不是内奸不内奸的事,当务之急是如何对付山下这几千土匪,保护三面宝镜。”

董孝仁道:“可是如果不能查出内奸,即便是这次能够逃出生天,日后也必为所害,一切还是枉然。铁三哥刚才说到三面宝镜,我想这人必定是为了夺取三面宝镜而来。”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向苏成玉,苏成玉的确是不请自到的,他来地庄和大家见面后,土匪随即包围了地庄,众人一脸茫然,看着苏成玉,心里不愿意相信他是内奸,却也由不得不信。

苏成玉也一脸茫然的看着各位,他现在是百口莫辩,经董孝仁一提醒,连他自己也都以为自己是内奸了。

刘常首先发难,拔枪对着苏成玉道:“你他娘的到底是不是内奸?快说!”

苏成玉一时慌乱,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呆在那里。这一下众人都确定他就是内奸了,看它的表情,傻子都会觉得他是奸细。一群人看他的眼神由茫然转为愤nù



苏成玉突然大笑几声,说道:“我是内奸?好,我这就下山去杀他几个土匪,让你们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内奸?”他说罢转身出洞,骑马就要下山。

洞里的一群人连忙出来阻止他,董孝仁说道:“苏大哥你到底是不是内奸,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你先别急,这件事情慢慢来,日后一定会有个头绪。”

苏成玉翻身上马,看着向众人,良久,苦笑说:“归根到底,你们还是没有一个人肯相信我是清白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说明他就是给土匪通风报信的奸细。

苏成玉长叹一下,痛恨地哎了一声,骑马跑下山来。一路上心中气恼,下到山沟,冲入土匪群中就是一阵乱砍乱杀。

这些土匪刚才被巨大的蟒蛇吓得失魂落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现在又来一个好汉,骑马挥刀,挡者披靡,又开始慌乱起来。

苏成玉一阵冲杀,过了一会,就力有不逮,到底对方人多势众,他虽然一开始凭着一股勇气和一腔热血可以和敌人周旋一阵,等到勇气用完,热血懈怠之时,就渐渐落于下风。

一队土匪把他逼到了土崖边上,苏成玉勉力支撑,其余的土匪就上到土崖上面往下面扔石头,将苏成玉活活砸死在乱石之中。

这下,水朝天等人的行踪就暴露了,土匪一看这人是从卧牛山上下来的,明白过来水朝天就藏身在卧牛山上。

田浩迅速部署攻势,不一会就有大批土匪分队向山上进发。这些土匪虽然气势如虹,在上山途中,却遇到大量的机关陷阱,一时也不能攻到山顶。

水朝天布置了防守,让大家分别把守平台各处要点,见有人刚一露头,就被一枪打回去。如此虽然只有九个人,依托险要地势,竟然让几千土匪奈何不得。

土匪一次次的冲锋,一次次的败落,加之山上的机关阻碍,不少人都死于非命,战斗一直没有停歇。看看来到傍晚,天色又要黑下去了,水朝天等人已经没有了弹药,再也无法拖住敌人一次强似一次的有力攻势,朝天对众人道:“天一黑我们就进洞,再撑一会,阻击他们一阵。”

宋小胖道:“我们进洞了,那坐骑怎么办?”

水朝天一想也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踌躇良久才说:“把它们放到山里,让骊蟒和青海骢带着马群从侧面下山。”

小胖解下骊蟒,拍了拍马背,说道:“老伙计,这次就看你自己的了,带着其他马下山,日后我宋小胖若是没死,还会去找你的。”他看到其他人也都把马从树上解了下来,就用力打了下马臀,骊蟒一阵风般从侧面向松林中跑过去,青海骢和其他的马也都跟了过去。

几人没了子弹,就拿起石头来往下扔,最后身边连石头也找不到,才鱼贯进入洞中,朝天最后一个进洞,把提前准bèi

好的石头放到洞口。

进入洞后,走到洞中那个巨大的石室,花凌点着了火把,说:“里面还有一个小洞,不如进去看看。”

水朝天道:“现在事态紧急,不适合进入小洞,看敌人要在山上呆多久,若是时间一长,我们食物和水都没有,挨不了多久,到时说不得还要冲出去。”

土匪联盟冲破了铁生布下的机关,攻到平台上来,却不见水朝天等人的踪影,田浩命人四下搜寻,均无线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天就要黑下来了,不如退到山下守住各处路口,这里听说邪门的很,我担心天黑后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何炳春对田浩说,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钢刀,眉头紧锁,他这次有点损失,带来的弟兄没剩下几个。

“何当家的说的对,这里原来是宋朝战场,古阵众多,不知dào

会有什么古怪。”米鸿禧也跟着附和。

花洛道:“就在前几天,我们还遇到了不知名的古代士兵,几千人从石崖上一发冲下来,那种阵势简直让人不寒而栗。我也同意两位当家的意见。”

田浩撇撇嘴,皱着眉说道:“那天是有那种怪事不错,不过这样就下山退守,万一水朝天他们偷偷趁夜晚逃掉了,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况且今天未见敌人,先遇神蟒,损伤了不少兄弟,如果不杀了水朝天,夺回宝镜,怎么对得起泉下的众位兄弟?”

几人正商议间,平台四周忽地升起股股青烟,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都茫茫然看着这些青烟,不知是谁说了声:“这里有古怪,大家快跑!”便有不少土匪纷纷四下逃散,退入松林之中。

田浩还未来及阻止,就见青烟之中出现无数的疯牛野马,随着匪群一起冲下山去,一时间卧牛山上尘土飞扬,人鬼难辨。人跑马跳,马跳牛翻,恢恢声,哞哞声,啊啊声,声声入耳,乱七八糟。

闹了整整一夜,山上的土匪大部分都逃出了山,四散去了。田浩、何炳春等人也经不住这一夜的折腾,躲在一处山洼里喘气,等到天明,田浩呆呆地看着卧牛山上的石崖,许久许久都不说话。这次他集结了各路英雄好汉五千多人,气势可吞万里,豪情自比天高,不想竟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几番怪事折腾的所剩无几。

何炳春长叹一声,看了田浩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站起来蹒跚地向来路走去,他的战马已经在夜晚混乱时丢失了。

何炳春走了,米鸿禧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随即也踉踉跄跄地朝何炳春跟去。

田浩见两人已经没了战意,叹道:“走吧,我们也走吧,回去集合一下部队,也不知dào

还剩下多少人。”和花洛两人互相搀扶着向来路狼狈而行。

这场诡异的战争被地庄一带的老百姓口头相传,至今听起来还让人心惊胆战,却也大快人心,五十年后,一个少年独自来到这卧牛山上,望着悠悠青山,巍巍两崖,茫然发呆。回想古事,缅怀遗迹,呆呆作出一首诗来:

寂寞是空山,山间总无言。无言在其后,荒野遗大贤。

魂飞山崖外,魄散九重天。壮怀空激烈,不住山河间。

南坡斩大蟒,山北见狼烟。骊蟒嘶去也,骢龙啸徒然。

独揽红花瘦,悠悠五十年。揽花花冰冷,白骨伴青松。

小河遇流血,冤鬼乱长空。谁言红花冷?红花正峥嵘。

花开常无数,花败总关情。展眼观花落,闭目见花零。

花发任取次,情藏花蕊中。情花两难忘,花情一场空。

世事不怜花,一杯酌君梦。五十年已矣,此梦尚匆匆。

这个少年呆望青山,青山不改,呆望绿水,绿水长流,悚然骇然,不知所措;呆思朝天,朝天无语,呆思小胖,小胖出神,木然痴然,不知所言。他呆呆地做了声浩然长叹,又做了一声浩然长叹......

第001章 呆若木鸡

(再回过头来认识几个牛人)【笔者语:静斋独坐思无物,神走云深处】七月既望,清晨里凉风迎暑,炎势渐近。远山葱葱,近水淙淙。地庄人匆匆忙忙,有的赶着牛送到村中共有的大牛圈,有的扛着锄头快步而行,有的牵着马站在河套边上饮马。

快到正午,太阳当空,热气难耐。这年干旱异常,草原上微露枯黄,在炎炎烈日之下,所有的干渴都无所遁形。虽是七月,正值雨水当旺时节,一连一个多月不见丝毫下雨迹象,满山的庄稼已有萧条之意。

董孝仁漫步在地庄前山,地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村落了,解放以后,周边村民陆续搬来,使地庄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一排排的房屋,一条条的街道,村西建了一所学校,小卖部和饭店之类在校门口鳞次栉比,大道上人来人往,昭显出一派繁荣气象,自己的小孙儿就在那所学校里念书。

董孝仁笑容满面,边走边拿出烟袋来,在烟袋锅里放些烟草,把烟袋嘴叼上,取出火柴划着,两手捧着火,点燃烟袋锅里的烟。近半个世纪过来了,孝仁已成了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他看着地庄的一切,慈祥地微笑着,这许多年,地庄慢慢成长,现在一定比以前好了。他回想起当年闹土匪时为这片土地献出生命的那些人,不禁喟然一声长叹,每一个地庄人都在为地庄付出着,不同的是付出的方式,有的人轰轰烈烈,有的人却默默无闻,他们都在付出,为这片养育自己的土地,直到老死方休。自己虽在当年幸免于死,这辈子还是留在了地庄,耕耘这一片土地,献出自己的年华和精力。

每一个地庄人都是可敬的,他们都不枉为地庄人,都不是孬种,都在为地庄的繁荣打拼到老,他们都热爱这片土地,他们一生只属于这片土地。老人不知不觉的走出了很远,他转过身来,又漫步回家,回头看了一眼学校,这学校的一砖一瓦,都是村里人的心血,为的是让下一代的地庄人更有生力、更加顽强。

他忽又想起今年的年头,今年是几十年来罕见的干旱年头,村人辛辛苦苦地忙了一年,恐怕也落不下多少收成。他想着,烟袋里的烟丝已经抽完了,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把烟袋锅子放在石头上磕了几下,又放进一些烟丝,点燃继xù

抽起来。那块石头被太阳晒的非常热,他在上面坐得有些烫屁股。哎!这么旱,今年恐怕谁家都不好过吧。但是这些年来,董孝仁目睹了一次次的灾年,地庄人都无所畏惧地度过来了。旱就旱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还是要活着,马还是死不了。他又笑了下,站起来继xù

走。

老人走了几步,见前面付得山骑着花腰马,风风火火向他走来,老远就喊道:“董老爷子在这闲逛呢?”

董孝仁道:“刚吃完饭,闲来没事,出来走走,你这是做什么?”

付得山道:“去学校给儿子送学费,这贼娃子,横竖不念书了,怎么说都不听,今天我打了他一顿,这不刚背书包去学校了,我一想学费还欠着,就来送学费了。”

董孝仁点头道:“可不能不念,不念书哪能成气候,那你快去吧,学校刚开学,不用着急。”

付得山笑道:“就是,我家震辉不成,有你们发子一半我就心满yì

足了。我先去学校了,回头再聊。”

董孝仁向他挥挥手,说道:“去吧,去吧。”心想自己小时候想念书都念不上,现在这些孩子怎么能念书都不想念呢?这些孩子比自己那一辈人好啊,有选择的余地了。又想到小孙儿发子,心头一阵温暖,微笑起来,这孩子还算有心,一心想着念书呢。

他听见付得山在吆喝他的花腰马,就仔细看着付得山胯下的那匹花腰马,真是一匹好马,花腰原来是一匹野马,被付得山抓回来驯了几个月,现在这马俨然成了地庄数一数二的好马了。他看着这匹花腰马,肚子被付得山喂的浑圆,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他想,这马虽好,终究是匹野马,野性难驯,比起自己家的白电来,可就逊色多了。白电是匹白色骟马,性格温驯,便于驾驭。在地庄最好的三匹马中,要论性烈,当属花腰第一,要论温驯,可能要推杨有信家的矮兔,白电在二者之间。他看不见付得山和花腰马了,就转身往回走。心想白电是个好名字,这还是他的小孙儿发子给白电取的名,发子说,古有名马赤电,浑身赤色,快如闪电,这马浑身雪白,没有杂色,也奔驰如电,就叫它白电吧。

老人想到这里,笑了笑,发子这孩子还挺会取名的。他边想边走,向家里走去。

发子名叫董阿发,在地庄中学里读初二,所谓一心想着念书,只不过是一心想着念闲书,面临期末考试,其他同学都在焦心忙乱,他却整天看他手里的闲书,一付高枕无忧,坦然面对的架势。董阿发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念闲书,一是茫然发呆。同学们见他喜爱看书,每看完书时必作双手支腮状,埋头苦想。问他在想什么,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回答诸如“屈子之死有所不值”或“浮生若梦抑或梦若浮生”之类的话,搞的同学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哈哈大笑着说:“‘蛐’子死了有什么值不值的,虱子死了才大快人心呢.”同学们都有感于他的呆头呆脑,便给他取个外号叫“发呆”.

发呆对此也不以为意,心里想:“呆有什么不好,似你们这般庸人怎体会得到呆的境界。纵情四海,畅想古今,我愿呆此一生!”

现在他又在发呆了,他发呆的时候最好别有人来打扰,但是发呆出神呆想的唯一劲敌总是放不过他,这劲敌就是语文老师。

有一次,发呆看金庸的《连城诀》,一时不能释手,就带到课堂上去,恰好是语文课。其时老师正在一本正经地讲课讲得津津有味,教室里异常寂静。发呆看到书中的主人公被陷害处,不禁义愤填膺,怒不可歇,“呯”的一声拍案而起,把老师吓了一跳,于是又惹得他老人家浑身哆嗦着大放洪水,对着发呆将满口的唾沫随同训斥之词一发喷将出来。

发呆推了推鼻上的眼镜,想着,大概老子上辈子就和这老古董干上了,种下了孽因,才有了今生这般恶果。又想到自己是应该“游于方外”的,自己的精神决然不在宇宙之内,因为上下四方之宇,古往今来之宙中,竟有这么一个语文老师,处处管制着自己,使自己不得自由,不能长进。

坐在教室里的阿发又在发呆了.双手支着下巴,眼望天花板.

“前面的那个老头在做什么?实在想不通,人们整天匆匆忙忙的在干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发呆想问一下老师,然而踌躇再三,终于不敢出口.他知dào

这位表情严肃,一脸沧桑的语文老师正是那些人之中最典型的代表之一.倘若开口一问,势必导致一场不必要的洪涝灾害,老师会气得脸色发紫,声如杀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教xùn

个没完没了.发呆想象到这惨不忍睹的情景,顿时泄了勇气,条件反射般地打了个寒噤。算了,还是自己解决安全一些。

发呆想到上个星期的一堂语文课上,老师顺口说了一句公冶长懂鸟语的话.发呆便举手问道:“老师,那个公冶长既然懂鸟语,那么它一定不是人了?”老师不奈地说:”怎么你老是有这么多问题?你倒说说看,公冶长懂鸟语,为什么就不是人了呢?”发呆微一沉吟,说:“首先,人是不懂鸟语的,例如老师就经常教xùn

我们,说我们经常嘀咕一些人所难懂的鸟语,老师是人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就是说人是听不懂鸟语的,既然人不懂鸟语而公冶长懂鸟语,所以公冶长就不是人喽.”

可想而知,这话一进老师的耳朵里,立即变成一把利剑,由鼓膜一直向下刺到脚跟,刺得语文老师连站都站不稳,哆哆嗦嗦地指着发呆一通大骂.什么“你父母的汗珠儿掉在地上一摔就是七八半儿”,什么“看看你学成了什么东西了,干脆回家种地,倒更像个高粱秆儿”.发呆也没办法,满腹的疑团却一句也不敢再问出来.只在心里想着,我学成什么东西跟我父母的汗珠儿摔成几半儿有什么关系.更加不能理解种地就会长的像高粱秆儿,那么种树不是更好一些,可以长的像树一样高大?

提起树,发呆又是一肚子气,那次老师要同学们写作文,发呆做了一篇自己以为相当成功的文章,喜滋滋地拿去给老师看,心想这回总该捞个旱年头,不会产生洪涝灾害了吧?就算今年还有大水,也不至于太厉害而冲了龙王庙吧?谁知dào

老师看完之后,既没有大发雷霆也不曾有所嘉奖,只是说:“你写的秋天是什么秋天啊,你看这句:‘小树被风吹的摇头摆尾。’你家的树能摇头摆尾啊,你怎么就不想想,树一摆尾,那根不就给摆出来了,你不想让它活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你这篇作文最多能得75分。”发呆想大概树是没有能摆尾的罢,可是老师没看完全段,全段是“秋风萧瑟,万物皆衰,燕子走了,小树也欲跟了去,你瞧小树被风吹的摇头摆尾跃跃欲试,真有自拔出来随之南下的意思”,再说佛经上都说了,万物皆有灵性嘛。发呆没敢说什么,也许语文老师今天心情好,自己见好就收吧。

还有去年冬天在语文课上,老师坐在炉子旁边讲课文,讲到“缘木求鱼的智者”,本来是句反话,含有讽刺的意味,在原文中用的很好。老师说的正有劲头,忽然看见发呆又在发呆,就大声喊道:“阿发,你在想什么呢?”“我…我没想什么呀。”发呆半天才回过神来。“没想什么?那你说,‘缘木求鱼’是智者吗?”“是…是啊。”“什么?那你来,在炉子上给我抓个蛤蟆,来!”“……”“抓呀?”“抓不到。”“抓不到还是智者吧?”“是。”“是?还是?你……”老师气得说不出话来。发呆却不紧不慢地说:“智者的意思就是智慧过人的人,既然智慧过人那么连‘缘木求鱼’都做不到还算什么过人?不能过人就是说和常人一样了,那样的人怎么能称为智者呢?”接连便是老师的一番夹杂着水蒸汽的厥词,什么“风马牛不相及”什么“西瓜皮擦屁股没完没了”。蒸汽喷到发呆的脸上,搞得发呆“一头雾水”。

第002章 神游方外

发呆想着这些痛苦的经lì

,时而不快,时而又笑出声来。正想间,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声如马嘶,震耳欲聋。发呆心里一凉,知dào

是老师又在喊他了。

他对这声音之熟悉,决不亚于猪之于奶奶嘴里的“唠唠”声。发呆知dào

现在是回过神来进行正面抵抗的时候了,然而偏偏不愿意从美好而崇高的幻想中走出来。

“唠唠”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发呆有些慌了。有些事情是去应该面对的,闪躲退让的不是男子汉,鲁迅说过“真zhèng

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即使是猪在不满yì

生活条件时,也会把食槽弄翻以表示抗议的。

反抗,对发呆也要反抗!如此牢笼般的束缚简直不是人能受的,就是老虎进了笼子以后也会失却了威猛肃然的杀气,兽犹如此,人何以堪?发呆要站起来,拿起笔把他刺杀了算了。但是笔恐怕不够锋利,为策万全,还是用铅笔刀为好。

耳听得老师的脚步声越来越进了,想是叫不应发呆,只好自己走过来。稍后便是一场旷古绝今的杀戮,也没有时间回忆荆柯怎样行刺秦王,萧风如何血染聚贤庄了。不过用铅笔刀终是不够妥当,要抽出鞘来未免Lang费时间,还是用笔吧,新买的钢笔笔尖也很锋利。

发呆想着想着,就站了起来,拿起了一支笔。这时耳中又听见一声彻斯底里的长嚎,使发呆矍然惊醒。

接下来,老师又是一顿口沫横飞的大骂,把发呆搞的天旋地转。发呆就拿着那支钢笔,试图遮挡住所有飞来的口水。脑海中又想起金庸小说中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有一招叫做“破箭式”的,专门用来破解各种暗器的袭击,暗器再多再快也不用发愁,一定也能破解老师嘴里的毒水。发呆决定今后定要苦研“独孤九剑”,以保全有用之身。

放学后,发呆和同班的王小飞一起比着赛跑回家去。受了一天的管制,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是最悦耳的,发呆给这次铃声专门取了个名,叫灵魂起飞之铃。

发呆的父母是地道的农民,春种秋收,勉强温饱,一家人虽辛苦操劳,却乐得个与世无争。发呆父董坤是董孝仁的第三个儿子,董坤忠厚老实,干起活来既肯买力又有门道,在村里人缘极好;发呆母聪慧贤淑,针线活做的闻名遐迩,别家的女人有干不了的活计都少不得来找她帮忙。

这样的情况原本足可安安乐乐的生活,只是发呆母不甘现状,认为终日与黄土做伴总是没什么出息可言,就管着发呆好好学习,多多读书。发呆的外祖父是个教书先生,教了二十多年的书,是以家里藏书颇丰,发呆母出嫁时,就带了一批书作为嫁妆。发呆母因为在娘家时虽有心多读些书,总是因事搁浅,加之文化大革mìng

时教师们都一一被学生纠斗了,再也没人敢来教书,所以也没能认识几个大字儿。于是大下决心,定要让儿子把这些书读完,以遂心愿。发呆受了母亲的遗传,对书籍有着天生的喜爱,一天到晚埋头苦读乐此不疲。

地庄的历史大约可以上溯到清朝末年。发呆听爷爷说,祖先原住在山东省登州府授广县的一个叫蔡庄的村子,因犯了人命,才一路北上来到这里。当时村里只有两户人家,后来避难的人越来越多了,村子渐渐变大,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发呆想,原来这里是个逃犯的避难场,难怪出了这些像语文老师那样以虐待别人为乐的家伙。

却说那两户人家一家姓戴,是地主;一家姓花,是长工。发呆家的高祖来后,因为干活塌实,人又机灵,颇受地主器重,做了管家。后来管家的位子传给了发呆的曾祖。

戴家埋了不少钱财,都是发呆的曾祖帮忙埋掉的,其中最有分量的一批是整整一石槽的大洋,为此发呆的曾祖也挨了不少的罪,先是地主的不信任,妄想杀人灭口,被发呆曾祖首先识破,逃了下来。后又被土匪田浩抓出来严刑逼供,只是发呆的曾祖倒有些骨气,死也不肯说出财宝的下落,田浩恼羞成怒,杀了发呆的曾祖,旋又灭了戴家地主,从此发呆家便贫困起来。至于那批宝藏,发呆的曾祖因怕连累了家人,自也不敢相告,终于成了一个谜。

村里有个风俗,每家都要供奉一两位保家仙,发呆家的保家仙是所谓的“狐仙”和“常仙”,关于这个,还有一个故事。

发呆的曾祖在身为管家时,日里万机,忙不得闲。有一天晚上,因有急事,没能回家,家里只有曾祖母和发呆八岁的大祖父、六岁的祖父。

那天夜里,月光微弱,冷风习习。一个女人两个孩子都不免心中害pà

。时过亥牌,爷爷突然哭了起来,说看见一只小白蛇爬进了东屋,是时发呆家人住在一所只有三间的房子里,中间的一间是厨房,几口人住在西屋,东屋搁放一些零用家具。曾祖母心中害pà

,又怕吓着孩子,只好一边说没有的事,一边壮着胆子领着两个孩子到东屋去看。刚到厨房时,便有一只小狐狸从灶门旁跑了出来,因没关门,那狐狸夺门跑了出去。曾祖母心里一阵皇皇,拿着灯来到东屋,更无任何东西,便把所有的门窗都闩好,睡觉去了,心中禁不住惶恐无着。

过了几个时辰,突然听到门外狗吠狂狂,叫得似乎要破了嗓子一样。曾祖母一夜未曾合眼,总感到有事情要发生,两个孩子却睡的异常沉稳,现在听见狗吠,心中由然生出了不详之感,从窗户向外一看,立时吓得魂飞天外。只见院子里站着一只大如牛犊的野狼,黑夜里狼眼泛出刺眼的绿光,煞是可怖。

这时两个孩子也被狗叫声惊醒了,张着嘴哽咽着要哭,曾祖母赶忙把两个孩子安抚住,用两个奶头堵住了他们的嘴。她心里明白,一旦孩子哭出声来,那只饿狼一定会凶猛地冲扑进来,那一家三口便无一幸免的成为狼食了。幸好先前已经把门闩好了,门前还拴了狗,真是谢天谢地。不一会,那只狼向前挪了几下,狗却往后缩了几步,已经不敢再叫的那么激烈,只不时地发出些威胁,那只狗个头也很大,两个前足能趴到大人的肩上,此时站在野狼前面一比,竟像狼崽子一样,倘若真的斗起来,恐怕撑不得多久。

三个人不敢发出半点声音,静静地挨到了清晨,那只野狼直等到听见鸡叫声才跑到山里去了。

曾祖父回来后听说此事,大感有上天庇佑,派下小白蛇和狐狸来提醒,不至使狼进屋,家人才得脱此难。便把“狐仙”和“常仙”供为保家仙。

发呆自来对狐狸没有什么好感,不认为狐狸有保家卫国的思想和能力,倒是个十足的奸猾之徒。自从了解了古代少数民族对狼的崇拜,对狼却有着特别的热爱。发呆自小就性格固执,常坚持己见,所以每次听爷爷讲完故事总是大摇其头,惹的爷爷满脸的不高兴。发呆想,我终究是个“游方外者”,绝对不可能因为你不高兴就放qì

自己的信仰的。发呆回来家里,先在厨房拿了一张发面饼大啃几口,发呆母做的发面饼就像商店里卖的面包一样好吃发呆来到爷爷房间,董孝仁正在屋里闲呆。发呆于是缠着爷爷讲狼的故事,爷爷于众孩子中最是疼爱发呆,平时一脸的严肃,每逢见到发呆就会变得和蔼慈祥,每天在屋里呆着无聊,倒也乐得讲给他听,爷爷说:“狼大多数都是成群结队的,只有老弱病残的狼才被狼群丢弃,不过老狼一般都是很有经验的,即使被丢弃了也不用发愁,在草原上打了一辈子滚儿,早就和山神认识了……”

发呆听到此处,狐疑地看了看爷爷,问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每当老狼饿的受不了了,就去山神庙去讨点东西吃,山神呢总是有一颗菩萨心肠,指点它到哪去找东西吃。”爷爷不理会发呆的提问继xù

说着。

“山神为什么不直接给它些吃的呢?”

“这是山神定下的规矩,也是草原的规矩,每个人都要通过自己的争取来获得食物,不是自己争取的就是弱者。”

发呆想想,感到有点道理,“那如果是拣的呢?”

“一天晚上,一只老狼饿得实在不行了,已经三天没吃一点东西了。”爷爷不管发呆的话,自己只说自己的。“它想再饿一天就一定会死了,就去山神庙求救,对山神说,山神老爷啊,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已经有三天没吃东西了。山神说,山东边有个弯子村,村西边有个破猪圈,猪圈里有一个花蹄子老母猪和两个小猪崽儿,你今天晚上去把老母猪吃了吧,但是可千万别吃小猪崽儿。”

“为什么不能吃小猪崽啊?”发呆问。

“谁知dào

这些话被一个卖货郎中听见了,卖货郎中正好在山神庙后边经过,听见了山神和老狼的对话,心里就想,我在这卖了这么多年的货,怎么就不知dào

弯子村西边有个猪圈呢?越想越奇怪,就挑着担子向着弯子村的方向去了。他在弯子村西边转悠了一整天,也没看见猪圈,刚要黑天的时候,忽然看见最西边的一户人家里走出一个妇女,挑着一挑子水,穿着一双绣花布鞋。卖货郎中心想这可能就是那个花蹄子老母猪了。”爷爷仍旧自己说自己的。“他就对那个妇女说,大嫂,我走了一天了,又渴又累,能不能借口水喝?那妇女说行,就把他领到屋里,说水缸在那边,你自己去喝吧,卖货郎中见水缸在里屋的门口,就走过去拿起水葫芦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趁机向里屋看了一眼,见有两个孩子正在睡觉,心想没错了,这就是那两只小猪崽。又说,大嫂,你瞧我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能在你家住一晚上,我给你两个娃儿一些小玩意儿,你看行不?那妇女说,汉子死了几年了,家里就我和两个娃,真是不方便的。卖货郎中向外看了看,天已经黑了下来,就说,你看天都黑了,难道你要看着我没地方落脚,睡在山里面吗?你们娘仨就睡里屋,把门闩好不就得了,我在外屋将就一宿,你看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那大嫂虽不愿意,也说不出什么。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进了里屋把门闩好睡下了。卖货郎中就坐在地上,拿出干粮吃。

第003章 呆头入地

“将近半夜,院子里传来野狼的嚎叫,卖货郎中知dào

是那只老狼来了,就赶紧把外屋的门锁起来。这时,里屋的大嫂急忙走了出来,说,不行,我要大便。说完急急忙忙地去开外屋门。卖货郎中一把把她拉住,说大便在屋里拉,没有人说什么,你没听见外面有狼吗。那大嫂说什么也不听,推开卖货郎中又去开门,忙乱中也不知dào

怎么开了,半天没能把门开开,就用力去撞门,疯了一样撞了好几次,又被卖货郎中拉住,说今天你就是死也要死在屋里,要拉大便就在屋里拉。大嫂忽然镇定下来,静了一会,哭着说,你没地方住,就在我家住,渴了就在我家喝,你怎么这么不讲情面?求求你放我出去,拉了大便就回来。卖货郎中不肯,说大便就在屋里吧,说什么也不能放你出去。这时外面的老狼又叫了起来,那大嫂突然指着卖货郎中骂起来,骂了一会又疯了似的去撞门。卖货郎中又把她拉住,拿出绳子把她捆了起来。大嫂动弹不得,便只是骂,骂了一会又跪下来哀求,卖货郎中哪里肯依,搬了一把凳子横在门口坐下,自己吃自己的干粮。折腾了半夜,那只老狼走了,那妇女才消停。卖货郎中给她松了绑,她就赶紧跑出去大便。回来的时候还不停地嘀咕着,怎么今天的大便有点像猪粪?”

发呆听得入了神,忘了发问。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说:“那山神为什么要让老狼去吃人呢?”

“山神什么都知dào

,他晓得后面有人在偷听。”

“那他岂不是在骗老狼吗?”

“是啊,他知dào

老狼该死了,就故yì

做了这场戏。”

发呆想,原来神仙是会骗人的,一句话就把人和狼都玩了,他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年头不好的时候那么多人饿死了,他不管,老狼要饿死了,他也不管,还故yì

策划好戏来惹人发笑,这样的神仙我可不要去拜,我还是做我的“方外之游”吧,世间连神都不能相信了,那还有什么能相信的?

这种想法是当然不能说给爷爷听的,否则恐怕以后就没故事听了。

发呆说:“这个不好,讲个土匪的,讲个土匪的。”

“土匪的都给你讲过了,没什么可讲的了。”爷爷显得很不高兴。

发呆不依说:“讲讲土匪田浩为什么要杀了戴家地主的全家。”

“田浩那是想得到戴远峰手中的齐家宝镜。”

“齐家宝镜?那是做什么的?”

“齐家宝镜是一面古铜镜,还有修身宝镜和明德宝镜,只要聚齐了这三面镜子,就能开启一座古墓,得到无数的财宝。只可惜,田浩还是白费心机。”爷爷叹着气说道。

发呆一呆,问:“那座古墓一定是假的吧,否则田浩怎么会白费心机呢?”

爷爷说:“那座古墓是真是假我不知dào

,但是我亲眼看见三面宝镜都被水朝天给摔碎了,没有这三面宝镜,谁也进不得古墓。”发呆又是一呆,道:“真有宝镜?有宝镜就一定有古墓。”

爷爷点点头,对孙儿的话很满yì

,说:“当年宋小胖带领地庄六杰和栖鸦岭上的土匪相抗十几年,一直没有一丝动摇,但是田浩听说宝镜在花凌手里后,为了这三面宝镜,田浩竟然和山东巨匪史劲图联合,终于把地庄攻下了,水朝天见地庄不保,众位兄弟都将性命堪虞,害pà

三面宝镜落入土匪手里,就把它们全摔碎了。”

发呆问:“花凌也是地庄六杰的吗?”爷爷摇头说:“花凌不是,地庄六杰当年一战全都死了,花凌现在都八十多岁了,还活着呢。”发呆又问:“花凌得了宝镜,为什么不去开启古墓?”爷爷苦笑道:“花凌虽然得了宝镜,却没有机会去开古墓,他那时一心想查出他失踪多年的父亲的下落,一直查到了鹰沟庙,后来遭人暗算,把宝镜丢了,是宋小胖和水朝天又领人把宝镜夺回来的。”

发呆说:“花凌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这么重yào

的东西,他竟然给弄丢了。”爷爷笑道:“这世上人心险恶啊,花凌是被他的亲生父亲陷害了,他父亲佯装不能走路,叫花凌背他,他就趁花凌不备,在花凌耳朵里放了蚰蜒,把花凌疼昏了,拿走了宝镜。”发呆啊了声,想想蚰蜒钻耳的情况,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说:“这个不好,还是讲个狼的故事吧,讲个狼吃人的“狼不是经常想着吃人的,有的时候也会和人相处的很和睦。我小时候给村里放牛,就曾遇见过这样的怪事。”爷爷说着点着一袋烟,用力抽了一口,稍微想了一下,说道:“我那天在后山放牛,那儿草好,牛吃饱了就会趴在那儿倒嚼,这时候就可以睡觉了。”

“后山不是‘土帽山’吗?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哪有那么多草啊?““那是现在,牲口多了,都把草吃光了。早先的时候,那儿的草高着呢,能没人影儿。我在那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忽然看见不远的山上有一大群野狼,排着一字队向我这边走来,我想这下玩完了,这群狼至少也得有四五十只,我却只带了五只狗,这可不是玩的,村里的牛今天可能都栽在我手上了。我也不想赶牛群去山沟里了,这么大一群牛,一定早就被狼群发xiàn

了,到了山沟里,会对狼群更加有利。我就在那等着,手里拿着大牛皮鞭子。没过一会群狼就来到牛群旁了。奇怪的是牛竟然都不知dào

害pà

,一个个依然若无其事地倒嚼,我身边的狗也不叫,也都好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用心地tian自己身上的毛。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腿都麻了。只见那群狼由头狼领着,后面有十几只公狼,然后是十几只母狼,接连跟着几只老狼和几只受伤的狼,再后面就是几十只小狼了。它们走过牛群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只自己走自己的路。等到这群狼都走完了,我才松了口气,看见它们走的远了,牛群还是那么静,牛也还是在倒嚼,狗也还是在tian毛。”

发呆这次根本就没问题了,他想着,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这么自然,这么和谐。发呆想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情景,他想到了《道德经》中说“道可道,非常道。”这可能就是那种说不出来的“道”吧,他叹了口气,“道”真是大的无处不在啊!

自从读了《庄子》这本书后。发呆就决定要作一个像庄周一样的人,超然物外,不羁世俗。后来读了《道德经》更是对书中境界向往的一塌糊涂。感到“道”之大,简直无以名状,对所谓的“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的生活境界也是憧憬之至。发呆从小喜欢吹笛子,虽然学校里没有教授这东西,他也能自己从六个小孔中发xiàn

规律,觉得这么简单的竹管竟能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真是造物之奇。发呆经常拿着笛子去野外吹玩,认为这样能够超脱自我,神游方外,忘却所有的不快,忘却语文老师。爷爷得知发呆爱吹笛子,就教了发呆一些曲子,有一曲名叫《雪域思》的,吹奏起来有一股凛然豪气,发呆最是爱吹这曲子。发呆知dào

语文老师是不会改变的了,发呆也是不会改变的了,因为发呆是发呆。也许有一天中国的和尚都得了梅病死了,他和老师可能会考lǜ

一下是不是要变一变。

想着这匆忙的俗世也不过是烟云一过,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同学们都是不行的,他们不是喜欢随波逐流就是甘愿做井底之蛙,他们是不能和发呆走到一起的。发呆一直这么想着,他发呆出神的绝技是他从小读书苦练出来的,为了这项绝技,他不知dào

受了多少同学的迫害和老师威逼。

期末考试结束了,发呆的成绩不上不下,他既学不过比他爱学习的那些同学,也玩不过比他玩得好的那些同学。不过他总是对自己的成绩表现的极为满yì

。考试一结束,就到了暑假的时期,发呆很开心,在暑假的四十多天假期里,发呆可以自由地发呆,任意地看书了。在假期里,发呆看书和发呆的敌人是干活,发呆虽然觉得干活是他力不可及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有办法逃避,他看着自己瘦弱的胳膊,心想这么一只胳膊不过几两肉而已,大人们怎么忍心让它超重负荷地干那些难以想象的重活呢?

今年是百年不见的干旱年头,草原上满目疮痍,赤地千里。在太阳猛烈地照射下,依稀可以看见龟裂的土地上冒出蓝蓝的烟。

发呆陪母亲去田地干活。

麦子刚刚没掉膝盖,一棵棵毫无生气地低头看着无力养活它们的土地。发呆母子的任务是把田地里的杂草锄去,然而像这样的庄稼是不能够用锄头来锄草的,麦子太孱弱,须怕无意间伤到麦子,要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把杂草拔掉不要碰到庄稼才好。这活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让发呆挠头不已。首先需yào

练好腿功,能在地上蹲着前进,越久越见功力,这对发呆的两个枯枝般的腿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挑zhàn

;其次要练好眼功,有的杂草和小麦生的一模一样,极难辨认,总不能把麦子拔光了只剩下杂草,因此发呆几乎要趴在地上,细心辨别,拔一会就要往上推一下落到了鼻尖儿上的眼镜。

发呆由于功力尚浅,拔得极慢,老是挨骂。发呆母则干活迅速的很,一边唠唠叨叨地教xùn

着发呆一边飞快地拔掉在她眼里避无可避的小草。

发呆越拔越感到不奈。坚强的意志光是和酸软的大腿和一老下滑的眼镜以及可恶的小草做斗争已经很感吃力,还要挨着母亲的只比语文老师稍逊一筹的训骂,心情烦乱之极,觉得自己忽然退回到了奴隶社会,母亲成了凶残的奴隶主,而自己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劳动工具。

发呆感到这样下去可不行,要反抗,怎么反抗?对方可是久经沙场暴戾成性杀人无算的女主人,发呆是不能直接反抗的,否则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即便她不要发呆的性命,晚上回去不给他饭吃,那比起死了还要凄惨得多。既然如此,就暗中给她来个消极抵抗。

发呆有思及此,一把抓住几根麦苗凌厉地拔了出来。忽然一想,这可是大大的不对呀,这是自己家的麦子,学费还要靠这几根麦子筹划呢。于是又大感不安起来,赶紧插了回去,心中暗叫几声“阿弥陀佛”。这时又似乎回到了“大跃进”时期,为了跟上西方发达国家的步伐,为了上学,国人要尽心竭力地种地,要在麦地里种出花来,要亩产万斤,一定要亩产万斤!

第004章 灵光一闪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白天,剩余的时间终于是发呆自己的了。吃过晚饭,牛群回村。在牛倌的吆喝声下,成百上千的牲口踏着高不及脚的小草杀回村来,带起滚滚烟尘。

发呆想,这种年头最大的好处就是容易辨认牛群的位置,你只要看看牧场上的天空就得了,哪的黄土卷起几十丈高,哪就是牛群了。

发呆家的七头牛和一匹马一回来就把一大石槽的水喝个精光,然后发呆要再把它们赶到山上放一小会,由于年头大旱,牧场上草水不丰,牛马在白天一天中不能吃饱喝足,只好趁着晚上再赶去山上的“禁山区”放一会,不过有时乡zf查的紧,就不能赶进去放牧了,只好在“禁山区”割点草来喂。

这是发呆最喜欢干的活,其实这根本不是在干活,只割点草放在牛马面前,等它们吃饱了,便可以自己玩自己的了。发呆习惯带上笛子,坐下来吹上一会儿,牛和马都很喜欢笛声,也许是这声音总让它们想起痛饮河水时主人的哨声吧,不过发呆却喜欢把这个解释成笛声让它们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有时候几家会联合起来,出几个人到山上去“放夜”,所谓的“放夜”就是在夜里放牧。一般由三四家联合,每家出一个小孩子,赶上马车,在马车上搭上帐篷,到了山上,趁着天黑,把牲口赶进禁山里,让他们大吃特吃,早晨再在太阳没出来之前把牛马赶回家,饮些水后,又交给牛倌。

大队队长有鉴于此,就派一个人专门看山,遇见有破坏禁山里的草的,是人就罚钱,是牲口就没收。不过这个对村里人来说实在不能算什么问题。有一次就有几个人商量好了,把看山人引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突施袭击,先用麻袋把他的头套上,再大打出手,就像打沙袋一样,打完了又在他的**上塞上一个木塞,对他说,没事别乱放屁。

如是再三,便再也没有人敢看山了,最后薪水升到了一年100块,可还是没人干。队长唐竟显对此毫无办法,只好请老队长杨有信出面。杨有信在地庄素有威望,虽然人老了,脾气却不老,想到反正自己闲着也没事,就出面当上了看山人。村里人对他都礼让三分,这才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在禁区放牧了。

在往年,发呆每次去“放夜”,就带上小手电筒和自己喜欢看的书,至于笛子却不敢拿了,害pà

黑夜里吹笛会引来野兽。不过那年年头旱,草长的不够高,狼因为没有地方藏身,即令是在黑夜也不经常露面,所以不用害pà

在深夜吹笛子会引来狼群,单只的野狼是不敢来袭击牛群的。但是最可恐怖的,若引来的不是野狼而是看山人杨有信,他可比狼更加凶狠,村里的人都要听他的,父亲又和他关系很好。于是发呆虽过不够笛瘾,也没办法,只能忍着。

这片草原早已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沃土。几十年来,草原沙化严重,如今就是老鼠也不敢在草地上乱跑,黄羊早已绝迹,狼也饿得纷纷北上跑到了外蒙古去。虽然时而可以看见一两只狼,也早已对人构不成威胁,不过人对狼的恐惧感却有增无减。以往野狼多的数不清,人们家家养上几只狗,也没感到有什么可怕,现在狼已经少的可怜,却更加具有威慑力。

村西的王嘎子有一天赶着马车去他丈人家拉木头,回来时便遇上了一只狼,那狼只是跟着车走,时而远些,时而近些,时而若无其事地在路边的大石头上蹭痒,时而跑到车旁边来左闻右闻。把王嘎子吓得疯了似的赶马车,可惜那驾辕的马是一匹老马,单是拉一车的木头走在山路上已经非常难堪,若要它跑起来,除非把车卸掉。

嘎子急得满头大汗,老马偏就跑不快。嘎子于是急中生智,往马路上丢木头,丢了半车以后,才走的稍快了些。不过狼还是不肯放过他,只是到嘎子丢的木头上嗅一下,便还是跟着车走。

好不容易熬到了村边,那只狼才跑掉了。嘎子进了村里就不会说话了。别人问他去哪了,他不答;别人给他打招呼,他也不应,便只是瞪着大眼,张着大嘴。回到了家,饭也不能吃,水也不能喝,便只是瞪着大眼,张着大嘴。过了好几天才说出话来,家人听他发出声音来了,都高兴不已。他说:“狼……狼,狼…一只狼,我遇上了,妈的,吓死我了。”

人们总是在恐怖事件来临时反而忘却了恐怖,等到事情过后才想起来害pà

,发呆如是想。此时发呆正在山上和几个小伙伴“放夜”,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看一本李敖写的《北京法源寺》,这是王小飞的哥哥在城里打工买回来的书,发呆借了来,王小飞抠门得很,限发呆三天看完,损坏一页要赔偿一支钢笔。

发呆觉得谭嗣同这个人不错,是条汉子,很可佩服。不过发呆只是佩服一下而已,他不愿意做那样的英雄。对于发呆来说只要有书看就足够了,只要闲暇的时候能发发呆就心满yì

足了。发呆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发呆,有时候他似乎并没有想什么,脑海里空空如也,感觉这根本就是在Lang费时间,可是他还是想这样发呆。发呆的发呆是没有理由的,就像日出日落一样,几乎成了他生活中的铁律。他一天之中时而发呆,时而看书,剩余的时间就在干活。

发呆知dào

好景不长,能够这样发呆的日子越来越少,因为学校总是要开学的,到时又要见那张他死也不想见到的老脸了,于是他更加珍惜这美好时光,更加用心地发呆。

一天早上,发呆像往常一样放了一夜牛回家吃饭,早饭也像往常一样是白面饼就着小白菜蘸酱。发呆一进门,看见一家人在静静地等他吃饭,发呆觉得气氛不大对,每天他们都是不会等发呆的,发呆回来后就自己吃,今天怎么一反常态等起自己来了。

发呆看了看母亲,发xiàn

母亲皱着眉头,一脸无奈的样子,但并没有说话。发呆又看了看父亲,董坤对他说:“你先吃饭,等会我有事要跟你说。”说完就出了厨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母亲看了一眼发呆,也跟着出去了。

发呆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吃完饭后,进了父母的房间。见到母亲背对着父亲,两只手抱在胸前,眼看窗外。两人似乎在生气。这时董坤说:“你也见了今年的年头,咱家的庄稼根本别想要什么收成,能收回个本儿来就烧高香了。那几头牲口本来可以应一下急,但那是准bèi

给你大伯家二姐作嫁妆的,你二姐就快要结婚了,你们学校又赶着开学。反正一句话,咱家实话没钱再供你念书了,你在学校的成绩我们也都知dào

,你也不怎么是念书的料,天天跟老师对着干,我看你今年就别去念了。”

发呆一听这句话立kè

感觉到好日子要完了,敢情说了半天就是不让他去念书了,这可不行。发呆怯懦地说:“就没有别的办法弄点钱了吗?我、我不想……”

“我和你娘筹措了十来天了,这年头,借都没处借。你娘一直希望你能多念点书,将来能走出去闯闯,这你是铁定知dào

的。我也不想让你就这么下庄稼地干活,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可是,我…我…”发呆一下子也不知dào

要说什么,只是感到自己是不能不念书的,不念书就要下地里去干活,那可不是好玩的,况且干活时是不能够发呆的。发呆看看母亲,向她求救,然而母亲只是眼看着窗外,装作没看见。

“可…可是…”发呆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天发呆就像是没了魂儿一样,想着这辈子再也不能尽情地看书了,再也不能自由地发呆了,这是多么残酷而现实的现实啊。整整一天发呆也没有说一句话,失意落魄地连流泪也忘了。

当天夜里,发呆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山上“放夜”,在山上也提不起半点精神,就如游魂一样,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说什么也是什么。将到半夜,伙伴们都睡了,发呆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个人在牛群里乱走,发呆走到自己最喜欢的那头黄白花母牛身边,对它说:“大花,你知dào

吗?我就要不能念书了,我以后天天和你在一起,让你吃得饱饱的,来年生下个小花来。”

发呆说着,觉着这话说的很悲凉,把自己都感动哭了。没想到日日夜夜辛辛苦苦喂的这么壮实的牛,过两天就是成了二姐的嫁妆,而自己却连学都上不成了。又对大花说:“还是别生了,生了也是别人的东西,我不能上学,你们谁也帮不了我。”

发呆说着感到前所未有的凄凉和气愤。忽然想明天就是集市,为什么不去偷偷地卖一头牛,来当学费呢?这么一想,脑中突然出现一线光明,对啊,这些牛都是发呆自己放的,为什么不让它们给自己做一点应有的贡献呢?发呆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禁山”里割草来喂它们的呀。

发呆越想越觉着合理,就卖那头黑毽牛,那家伙在群里最调皮,还曾意图撞自己呢。好了就这么办,明天一早就去卖。

第005章 虚惊之后

这一夜虽睡的不太安稳,总算心里有了希望,不会太感失落。睡了醒,醒了又睡,如此往复,终于熬到了天亮。发呆和伙伴们把牛都赶了回来,心想不能回家吃早饭,那样就来不及了,就赶紧把牛群赶到村里的大牛圈旁边,牛倌每天就是从这个大牛圈里把牛群赶了上山的。

发呆把牛赶到大牛圈下边的河套饮了一会,就急忙把其它牛赶进了大牛圈,赶上那头黑毽牛向集市的方向走去。为了避免被家人发xiàn

,需yào

绕道后山,这样一来时间不免耽搁,到达集市时已将近正午。

发呆一到集市,就把牛赶进了牲畜交yì

市场。看见里面人很多,牛马也很多。发呆想,本来卖牛是为了自己的学费,大约卖上几百块钱就行了,不过听说一头大牛一般要卖一两千,如果只卖几百就便宜了买牛的人了,但是自己又不清楚具体的牛价,不知dào

这头犍牛能值多少钱。

发呆正想间,看见了表舅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和一个人在说着什么,似乎是来买牛的。发呆心中窃喜,赶快把牛赶向表舅那里,说:“我爸让我来卖牛,他有点事现在还来不了,表舅,你说我家这头毽牛要多少钱才肯卖?”“怎么也得一千七八吧。”表舅忙着和卖牛的人讲价,心不在焉地说。发呆也没管,心里有了底,跟表舅说了声先走了,表舅含糊地应了声。

发呆就走到了别的地方,把牛栓在一根木桩上,等着有人来买。过了良久,也不见有人问津,心下未免着急起来,害pà

一会父亲不见自己回家找到这里来,那可麻烦得紧,学费没了,还要挨骂。如果母亲得知此事,她会怎么想呢?发呆知dào

母亲心里也很矛盾,所以昨天发呆没有让她为难。

这时,有人来到了跟前,问道:“你这牛是要卖的么?”

发呆见来人是村里的钱六九,此人是远近闻名的地痞无赖,偷鸡摸狗,无恶不作,从没做过正经事。心里很感失望,没好气地说:“不卖,难道是来放的么?”

钱六九没理会发呆的话,只顾一个劲儿地打量那头毽牛。“啧啧!”他说:“这么一头大毽牛,要多少钱啊?”

发呆看他眼里不时地露出狡猾的神色,穿着一身破西服,裤子上却挂着一根带穗的麦子,麦穗的上半截放在了裤兜里,显然是自己挂上去的。心里更加没什么好感了,说道:“2000,我爹说,少2000不卖。”

“2000?”钱六九大声地说,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

“2000!”发呆打心里就不想把牛卖给他,他知dào

这家伙买牛是不会养的,他就会吃。

“好好,就2000,看在你爹当年帮过我的份上,2000就2000。”说着就从兜里拿钱。

发呆想,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爽快起来了,一改平时的无赖嘴脸成了大侠了?钱六九迅速拿出钱来,递给发呆,说:“先说好了啊,可不许反悔,你爹不知dào

吗?”发呆想是不是卖2000有点少了,这家伙怎么这么猴急,犹豫了一下,反正表舅都说要卖一千七八的,卖2000即使少了,也不会少太多。就说:“废话!我爹不知dào

,我敢出来卖牛啊,他今天早上有事就叫我先来了。”

发呆把牛给了他,自己做下来数钱。心想这钱可要省点花,大概连明年的学费都够了。钱六九把牛缰绳套在自己手腕子上,生怕一不小心牛就会跑了一样,对发呆说:“我给你说啊,这次可真是便宜了你,我先走了,你慢慢数,一定够,放心,你六九哥咋也不能骗你吧。”发呆应了一声,蹲下数完了钱,把钱装起来,站起来刚要走。

忽然看到钱六九牵着的大黑毽牛,那头牛不愿走,正在回头看自己,眼神里还依稀带有恋主的悲伤。发呆忽然感到自己很太狠心了,这头牛从小就跟着自己,自己把它放大,虽然偶有不快,毕竟它是个畜生而自己是个人,无论如何,它不知dào

忍让自己也应该让它些。又一想卖都卖了,也不能再反悔了,只好狠一下心,转过头去不看那毽牛。好在自己的学费有了希望,横竖开心大于伤感。

就在这时,发呆感到自己的衣领被人提了起来,发呆的脚都要离地了,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来人把他放下来,又狠劲地把他拥倒在地上,发呆非常愤nù

,回过头来,一看是父亲董坤,立时呆了,说:“爹……”董坤怒吼道:“牛呢?”发呆说:“爹、爹、我……”董坤又问了一遍“牛呢”。发呆说:“我卖了。”“卖了?卖给谁了?”发呆说:“卖给钱六九了,他还没走远呢,喏,刚走到那。”发呆说着手指向钱六九牵牛的地方。

董坤说:“等会我再给你算帐。”急忙大步赶上钱六九,一把夺过牛缰绳,照钱六九的惊诧的脸上呯地就是一耳光,直打得钱六九满眼的金星飞来飞去。

钱六九还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只感到自己的脸上热辣辣的还疼的厉害,一想一定是被人打了,立时暴跳如雷大声骂了起来,说:“谁他妈的打我,不他妈的想活了。”一睁眼见是董坤,随即又软了下去,说:“哦,三…三叔啊,干吗打我啊?”

“干啥打你?你偷鸡,就偷!摸狗,就摸!我管不了你,也懒得管,现在耍人耍到我家来了。当年在东沟村被人打得半死,是谁把你拖回来的?你婆娘死了没钱下葬,是谁给你出钱的?现在耍到你三叔头上来了。”董坤越说越气,上前左右开弓又是两个耳光,说道:“三十好几的人了,就不想想做点好事?”钱六九被打的又是愤nù

又是无奈,一句话也不说,就站在那愣着,董坤只是大骂,骂着骂着又要上前打,刚一举起手来,见钱六九赶忙抱着头,便停了一下,把手放下来。向站在远处的发呆吼道:“你过来!”发呆知dào

在劫难逃了,怯怯懦懦地挪了过来。

董坤道:“你胆子还不小,不让你念书,你还不服气是吧,你在学校那点出息我还不知dào

啊,不想下地里干活,就偷着把牛卖了,你还挺厉害啊?”说着一拳头把发呆拥倒在地,“还不把钱还给人家,多少钱?”发呆赶紧拿出钱交给钱六九,说:“2000。”“2000就卖啊?这牛咋也得要卖2600啊,谁告sù

你卖2000的?”发呆刚要说是表舅,又一想这事已经很复杂了,父亲正在气头上,说出来恐怕会让表舅脸上不好kàn

,就说:“我,我两年的学费2000就够了。”这话一说出来,在旁边凑热闹的人都大笑起来,董坤也差点被逗笑,发呆感到气氛有些缓和了。这时发呆的大伯董方走过来,对发呆父说:“老三啊,怎么不让发子念书了?这孩子挺有心思的,再难也得让他念书啊,发子还小,不念书能干啥?”发呆父说:“大哥,你甭担心,我是想试试这小子,在学校里不好好念书,干活又干不好,我是想急急他,哪想他还挺有主意,要把牛卖了。”

结果发呆跟着父亲回家,书照旧念,呆照旧发。

现在发呆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事实上发呆读到初一,就开始注意女孩,只是那些女孩在他眼里都不很好,直到琼菊闯入他的世界,他才对女生做了改观。琼菊姓苏,是风营子的。

发呆第一次注意到琼菊是在初一的下半学期,老师认为发呆在后面经常发呆,便把他调到了前面,要好好**他一番。然而发呆心里却想,任你们百般折磨千般纠缠也是没有用的,我是发呆,所以我没可能不发呆的;又想这样的论证似乎不够有说服力,我发呆不单单是因为我叫发呆,还因为中国的和尚还没有得梅病死掉,所以在中国的和尚没有得梅病死光之前,你们无论怎么做都是枉费心机的。不过前几排的确是片荒凉之地,不管上什么课都是一片死寂,尤其让发呆和一个女生作同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女生好麻烦的,一不小心把她弄哭了,发呆可不知dào

怎么哄。

不过发呆似乎是白担心了一场。这个女生有点不一样,她很调皮,而且不爱哭。发呆一到,她就忙着和发呆一争短长,发呆遇事爱钻牛角尖,她则不站上风誓不罢休,所以两个人只为了一点小事就会互相不依不饶。

发呆当然是不会和她打架的,发呆终究是发呆嘛;琼菊也不屑和发呆动手,着急的时候就把发呆的书全都推到地上去,发呆生气了,就也把她的书也都推到地上,后来事态慢慢严重起来,发呆是走读生,每天早上都来的很晚,几乎是上课前五分钟才来。这样琼菊就比发呆早到教室,占了先机,趁着发呆还没有来,赶紧把发呆的书推下桌子。

所以发呆每天早上来到教室时,课本总是都静静地躺在地上,发呆就很习惯很自然地把书捡起来,对它们说:“别生气。一会我就给你们报仇雪恨。”然后发呆会找机会把她的课本弄下桌子。事情慢慢发展,发呆渐渐走向了弱势,每天早上发呆的课本依然如故地睡在地上,而琼菊却有了防备之心,每逢发呆瞧准机会去推她课本时,她却很知心很及时地用手按住了课本,而当发呆使出男子汉巨大无比的力qì

时,她则异常自然地趴到课本上面了。这一切发生在无言中,她只对发呆会心的一笑,发呆却暗中不知要吐出几升血来。

第006章 欣然受奖

再后来她干脆把发呆的书和笔都管了起来,理由是没有理由。因此发呆每在上课之前还得先做申请,申请到了书本和钢笔才能准bèi

上课。

起初发呆趁着琼菊不在的时候,偷偷把东西拿回来藏起。谁知上课的时候竟找不到了,发呆无法可想,只好问琼菊,琼菊却装作不知,等上了半节课以后才把东西还回来。这样发呆便不敢再有什么想法了,愿意拿就拿去吧,发呆可没那么多时间跟她耗。

她就是琼菊,一个毫不起眼,却让人难忘的女孩。

发呆自从和琼菊作了同桌,就忙的不亦乐乎,和琼菊吵架似乎与出神呆想同样让人着迷。但是每次吵架都以发呆的失败而告终,这也是必然之中的必然,琼菊拿着他的东西,每回刚要落下风时,就把它们一通丢在地上,使发呆毫无脾气地弯下腰来捡地上的东西。

不过发呆也不是一直都落于下风的,有一回就把琼菊得气哭了。那是在上数学课的时候,课上到一半时,老师忽然有事走了,教室里面立kè

不安静起来。就在这时发呆瞅准时机,把提前拿在手里的毛毛蛐快如闪电地放到琼菊脖子里面。起初琼菊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还不慌不忙的把它拿出来,一看是只毛毛蛐,立即吓得大叫起来,叫着叫着心里感到委屈就开始哭。

琼菊哭归哭,心里可一点没软下来,她是不会认输的。下一节课是物理课,老师还没有来,同学们都开始闲聊,琼菊趁着发呆不注意,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块玻璃当众砸向发呆的头。于是玻璃碎了,全班轰动。事后还假装哭着对发呆说:“那块玻璃是我用来压课程表的,你赔我,赔我!”发呆再也没话可说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发一会呆,才能使心情放松一些。

这天下午,语文老师一反常态地夸奖了发呆,他说:“谈到语文功底,我们班的董阿发同学应该是年纪组里数一数二的了,文字运用能力非常强,如果不是经常发呆出神的话,倒是个可造之才。”发呆惊诧地看着语文老师,差点感动的流出泪来,他想站起来说,谢谢老师的嘉奖,可语文功底都是从发呆出神中学来的,因此发呆出神不能说是缺点。但是终于又放qì

了,发呆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要是把那句话说出来的话,恐怕老师会拿出红笔来将刚才的奖励也一笔抹掉,那可得不偿失。

下课后,后座的杨小荃对发呆说:“难得老师这么看得起你,今天我做主,给你发个奖品吧?”

发呆说:“好啊,什么奖品?”杨小荃佯装做思索状,说:“奖什么好呢?对了,我看还是趁早把琼菊嫁给你吧,让你们俩早日完婚,也好了却我们班全体同学的一桩心愿。”

发呆还没等说话,琼菊抢着对杨小荃说道:“去你的吧,谁要嫁给他,谁要是嫁给了他不被他气死也要被气得喉咙生疮。还是你嫁给她吧,这可是个艰巨而伟大的任务,现在我代表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你记住了,结婚后千万要管好他,别让他出来破坏社会主义啊。”

杨小荃不理会琼菊,只管学着教堂中婚礼仪式的口吻对发呆说道:“阿发同学,你愿意和琼菊同学共结莲李,一生敬她爱她,不离不弃,与她白头偕老吗?”发呆心想,今天是怎么了,一切反dòng

派都对自己投降了,也好,这样可省了不少工夫,便也学着教堂婚礼的口吻说道:“我愿意!”话一出口,后背就受了琼菊狠狠的一拳。

杨小荃继xù

说道:“因圣母及圣子之名,愿你二人永生和睦!”琼菊大叫一声,掩上耳朵,喊道:“不听,不听。”杨小荃却又说:“好了,礼毕,你们可以入洞房了。”

放学后,发呆吃过晚饭,又回到学校上自习,刚走到学校门口,蓦地里眼前一黑,晕眩难当,险些跌倒在地上。便赶紧靠到墙边去,脑中很清醒,心里却一片空白。

发呆急忙把眼睛闭上,用力揉搓太阳穴,过了一会,睁开眼睛,似乎可以看见东西了,只是感觉像是在做梦,迷迷糊糊中捏了下自己的耳朵,很有疼痛之感,不可能是在做梦。

发呆迷茫的走进了教室,见到琼菊,一把抓住她头上的辫子,琼菊“哎呀”一声,叫道:“你干什么?”一肘子重重顶向发呆胸口,发呆就听得空的一声,这下虽然还没清醒过来,却微微有些明白了,一定是生病了,绝对不是在做梦。发呆想,既然是生病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下了自习回家再说。

这天晚上恰好没电,教室里几乎每个课桌上都点有蜡烛,明亮得一如白昼。发呆对琼菊说:“我这是怎么了,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死了一样。”琼菊说:“那好啊,你这下死了,正所谓一了百了。先说好了,你的书本和钢笔以后都归我了,就作为这些天来的管理费吧;还有你向我借的那本《鹿鼎记》,可是我叔叔的,你得还了我再走;再有你这个月的保护费还没交呢,要赶紧交了,以后在那边也会行走无碍的。”琼菊说的煞有介事,让发呆感觉到自己真的死了一样。

接下来,琼菊便拿出一张白纸来,在上面乱画了些东西,说:“我给你烧些盘缠,路上要小心,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别回来烦我了,知dào

吗?”话毕,在蜡烛上点燃就在发呆面前乱晃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只是声细如蚊让发呆听不清楚她说些什么。呆这次真的发呆了,他首先不相信自己死了,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找出几何课本,证出了一道相当有难度的题,又想这样理由还是不够充分,又把手指伸向蜡烛,烧了一下手指,很疼,所以发呆确定自己没有死;其次,发呆想既然没有死,为什么自己如此懵懂,是不是丢了魂儿了,听爷爷说,人的魂魄是不会有影子的,就用蜡烛照出了自己的影子,又一想,要是丢魂儿也应该是身体丢了魂儿,不是魂丢了身体,因此有影子还不能证明自己丢了魂儿,那丢了魂儿的人有什么反应呢,对了,据说没了魂魄的人就不停地睡觉,可是自己一点也不想睡啊,看来真的没丢魂,于是大放其心,看着琼菊的一系列古怪行为,心想你当然希望我死了,有那么多好处,可是我就偏偏不死,我留下命来气死你。

发呆如此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自习,其间除了证明自己没有死也没有跑魂儿以外,就是听见琼菊“叽里咕噜”地不知在念些什么,敢情是在为发呆超度亡灵。

发呆回家后,见母亲正在收拾厨房,奶奶和爷爷躺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发呆突然间清醒了,奇怪地对母亲说:“我好象是生病了,刚才上自习时就像死了一样,迷迷糊糊的。”发呆母说:“没事儿,是今天的油饼,咱家没有菜油了,我放了些黑麻油,吃多了就这样,我也是刚刚清醒过来。”

发呆母忽然想起住在村西茅房的江雨,今天来家里要过饭,拿走了两张油饼。急忙说道:“快去看看江雨,快!”发呆马上会意,跑到村西茅房,看江雨正在茅房里呼呼大睡,毫无中毒异状,这才放下心来。心想如果这位先生因为今天的油饼出事,那可有说不完的麻烦了。

江雨是村里唯一的乞丐,也是村里目前学历最高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讲,发呆是很同情江雨的,不过只能限于同情,有时候发呆也会很讨厌他、很看不起他,发呆想,一个三十岁都不到的四肢健全的男人,混到要靠讨饭来生活,怎么说都说不通,更何况他还有比其他人都稍高一些的文凭。这样的人连狗都不如,他活着还没有狗活着有意义,但是他若死了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一条地地道道的人命。

与其说江雨是一个脏人,还不如说他是一个怪人。作为村里唯一的丐帮弟子,江雨为村里人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他总不忘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帮zhù

比他更忙的人。“今天忙的厉害!”是他的口头禅,然而任他如何忙,总是有求必应,随叫随到。所以别人有事便去找他,从来不怕他不去帮忙,干完活后在别人家里拿些干粮和破烂衣物,是最实惠也最体贴的酬劳了。

正如江雨是村里唯一的乞丐一样,他住在村里唯一的公共茅房里。别**小便不小心弄在粪坑外面的,他都细心打扫干净,因为那就是他的家。当家与茅房两个地方变成一个地方时,其意义远比分开时更为深湛,江雨的家对别人来说就是茅房,然而大家又都知dào

那是他的家,在别人住的地方方便当然是不礼貌之至,但是江雨并不在意,因为他的家毕竟是大家的茅房,谁让他把家安在了大家的茅房里呢?但江雨自己却从来不把自己的家当成茅房,所以他都在茅房外面方便,也就是说他很自然很正常地在家的外面方便。

第007章 怪杰江雨

【笔者语:寂寞翻书愁乏术,拨烛欲照万里惊魂路】江雨是村里公认的大好人,不管他把自己弄的如何脏如何臭,不管他一天说多少遍“今天忙的厉害”,总是会有很多人找他干些活。

其实江雨在念书时就是个好人了,他在学校绝对是个好学生,说这话的论据是,凡坏学生者,一来无视校规校纪而任意妄为,一来无视师长友朋而狂妄自大,一来无视自己学业而自甘堕落,此三者江雨皆不沾边。江雨很能适应学校的生活,毫无怨言地接受各种考验,然而学校对他却不是无言的,无言的压迫虽然隐晦而无耻,终究不算欺人太甚,最可恶的是压迫了还不算完,还要振振有辞地说些压迫的理由,压迫能有什么理由呢,压迫本身已经是极端无理的了。

江雨高考考到了远方的一个重点高校,但是被一个**子弟顶替了,这种事情当然是绝对没有理由的,事发后,江雨却默默忍下了,认为这是自己的不幸,并不是那个**子弟的无理。家里出不起钱让他补习,江雨只好在村里筹借,借了点生活费,想到学校给领导们说学费暂缓一段时间再交,然而学校有制度,没有学费决不能给予容缓,江雨只好回来先种一年地,过一年再去补习。

这年洪涝严重,临近河边的水浇田都被淹没了,远处的旱田却长得出奇的好,麦子都有一人多高。到了该锄草的时候,江雨一家人到山上干活,田地离家甚远,来回的路程赶着马车要走上几个小时,扣去来回路上用去的时间,就根本干不得活了。江父索性在山上搭了帐篷,拿了干粮,一家人便在山上吃住,省下了不少时间在地里收拾庄稼。

谁知过不几日,天下大雨,连阴了两三天还不见晴,地里去不得,只好每天在帐篷里度日。以为这雨下上几天也就过去了,到时再痛快地干上几天活。可是过了五六天,天气仍不见好转,而且越下越大,干粮已经吃完,又回不去家。起初仗着帐篷,还可以勉强支撑,又过了两天,帐篷开始漏雨,一家人在山上再也无法住下去了。

于是江雨的父母便顶着雨去河边探道,见这滔滔河水来势汹汹,去势湍急,河面涨了至少两尺,若要过河,可真有些犯难了。江母捡了根树枝,卷起裤管,江父也跟着卷起了裤子,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地试探着下河。

江母手拿树枝向前试探着,刚走了两步,突然一个Lang头打来,正好将江母扑倒。江母哎呀一声,扔下树枝,急忙向回爬,江父也匆忙后退两步,用力拉江母回来。这时,又一个Lang头扑来,把刚挣扎着站起来的江母打得仰面摔倒,这次摔倒的地方水很深,江母一时翻不过身来,喝了几口水。

江父蹬着岸边的石头,拉着江母的手用力向上拽,大喊道:“救命啊!”江母此时已经感觉站不起来了,脚下的淤泥甚深,双足早已陷了下去,水流湍急异常,使得上身毫不稳定。水流冲下的石头不时地撞在江母身上,江母觉得自己就要葬身在这澎湃的河流之中了,她挣脱江父的手去阻挡被急流冲下的石头,这样一来更加站不稳脚,随着第三个Lang头,摔倒在河中央。她挣扎着站起来,喊道:“快去叫人!”旋即又倒了下去,喝了两口水,赶紧又拼命站起来,却又被一块石头撞倒,她把手伸向江父,示意快来救她。江父此时早已手足无措,一边狂喊着救命,一边哭着向河中走去。

江母又勉强站起来,又把手伸向江父,江父也把手伸过去,但是相距太远,还未触及,江母就又摔倒了。江父哭喊着向前直闯,不顾一切地去抓江母的手。然而江母却再也没能站起来。河水深及胸部,江母只能露出头来,留恋地望向江父,目光中流露出不忍离去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江父心里一阵狂烈刺痛,用尽全力向江母扑过来。这时又一个大Lang迎面而至,随即大小石头风涌飞来。

江雨在帐篷里等不来父母,心里着急,便披起雨衣去找。到河边时,方才情景早已随水流去,河水中没有任何吞噬过活人的迹象。江雨觉得他们可能是已经过了河,于是又回到帐篷里等,等到天暗下来,还是不见回来。便又出去找,依然毫无结果,江雨心想,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在帐篷里一个人住了一夜,心中总是难以平静,一阵阵的失落,一次次安慰自己。

第二天又去河边找,依然不见其踪,知dào

父母可能是凶多吉少了,如果过了河,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接自己呢。但是心里还是放不下,有一丝希望就还要去找。到了第三天,大雨有渐退之意,已经不如原来那般激烈,河水的流势却没有稍减,仍然大肆奔流。江雨又忙乱地找了一天,晚上实在撑不住了,连续三天没有吃东西,心里又蒙受一次次的打击,终于昏到在帐篷门口。

第四天,云开日出,天空清澈,一场瓢泼大雨翻然退去,洪水也犹如换了一副面容,变得和蔼多了。江雨醒来时,发xiàn

整个山野就自己一个人,来不及多想,赶紧过河回家,不愿意放qì

哪怕是最后一份希望,他回到家后,才确定父母原来真的已经死了。他失望落魄之极,于是找出一根绳子,走去孤松岭上吊。他听说孤松岭是块风水宝地,他死在那里可以转一下命运。

江雨来到这孤松岭之上,取出一条绳子,挂在古松上面,欲将自缢。他父母双亡,举家只一人而已,再也无牵无挂。他早就听说,这孤松岭是个风水宝地,自己能葬身于此,也好匡正下辈子的时运,今生既然命运不好,只好等待来世有个富贵平安的好命。中国有正命一说,未必是无风之Lang。他沉思半晌,终于将脖子放在拴好的绳子上面。

当天晚上,江雨醒在自己家里。他起初还以为自己已然身在阴曹,迷糊懵懂中,只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滑来滑去,江雨想,可能是黑白无常两位神君,在叫醒自己,好尽快赶往地府听判。他勉强睁开眼睛,见到的却是一只狗。他躺在炕上,那只狗跳到炕上来,tian拭他的脸。

这下他心里一阵失望,莫非自己还没有死,不可能,没有道理,他明明是死了的。他又想,这只狗莫不是天生阴眼,能看见鬼物。然而自己这又身在何处呢?看看眼前的景物,好象是在自己的家里,他心中一喜,听说人死了要先回到家里来看的,以表示留恋生前的事物。他用力起身,突然在炕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里又一悲,鬼怎么会有影子呢?

原来,江雨确是没有死,他在树上吊了半天,被羊倌孬子救了下来,孬子见他尚有气息,就把他抱回了家,自己还要放羊,只好把牧羊犬留在家里照顾他,又去山上放羊了。

江雨发xiàn

自己没有死,心中也不知dào

是什么感受,想到既然死不得,那就活下去吧,于是从此成为了地庄唯一的乞丐,平时帮村民干些粗活得些日用事物度日。

这个暑假,发呆过得和往年的暑假没有什么不同,他偶尔会想到琼菊,想尽快见到她,然后和她吵架,虽然每次发呆都以失败告终,但是发呆却喜欢这样,他总感觉自己在琼菊面前变得更爱发呆了,这是他想要的生活。

这天地庄的牛倌罢工了,并不是他不愿意再放下去,而是放和不放已经没有什么两样,牛在山上根本吃不到草。牛倌把每家的牛都当成是自己的牛来放,他和这些牛早就有了感情,再也不忍心看到这些“孩子”吃不上饭,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个对此无能为力的“父亲”,于是他对大队队长唐竟显说这个年头,用不着把牛集中起来放牧,让他们各家各户自己喂养吧。

这样一来,各家的孩子不得不每天赶着自己家的牛马赶到山上来放牧。发呆很喜欢这样,比起在地里拔草,这种放牧的活儿简直是上了天堂。

一天他和王小飞还有付得山的儿子付振辉越好来东泡子放牧。

泡子是雨水积聚在山洼而成的死水湖,地庄有东西两个泡子,西泡子面积广大,不过水浅刚及膝盖,由于离村里比较远,经常有野鸭子之类的水鸟出没;东泡子则面积狭小,而水深数丈,离村子近,发呆小时侯经常跟大人们一起来东泡子洗澡。大人小孩数十人,大家都光着屁股在水里游戏倒也坡有意趣。

发呆吃过早晚,赶了家里的几头牛,牵着白电,来到东泡子。王小飞已经在那里等候,王小飞家里有六头牛,还有两匹马,他把六头牛和一匹马赶在泡子附近,自己骑着另一匹马,任由马儿吃草,坐在马背上,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了。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泡子早就干涸,只留下一片硬硬的泥巴。发呆到了,没有和王小飞说话,也把牛赶到泡子周围,和王小飞的牛混在一起,骑在白电身上,也是任由它吃草,自己在马背上看起书来。

不一会,付振辉也来,他家里只有两头牛,到有十几匹马,他把牛马也赶到泡子附近,大家混起来,自己骑着花腰马,围着泡子转了几圈,花腰一跑,扬起一道尘土。这阵马蹄声,把王小飞惊醒,他骑马来到发呆前,说:“发呆,你看我这匹马怎么样?昨天才学会骑马,这马太好了,一开始就让我骑。”发呆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胯下的马,那是一匹黄色白鼻子骒马,看身形是很健壮,在这个旱年头里,还能保持这身膘,足见王家的人很看重它,说道:“挺好,这马这身膘和我的白电有一拼了。”

王小飞说:“白电,你为什么给你这匹白马起名叫白电呢?”

发呆说:“我这白电浑身雪白,奔跑如电,叫白电多合适啊。”王小飞想了一下,说:“我也得给我这马取个名字,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这是付振辉骑着花腰来了,听了这话,就说:“你那匹破马,要速度没速度,要性子没性子,要毛色没毛色,和花腰白电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还用得着费神取什么名字?”王小飞不服道:“那可不一定,这马在地庄一向籍籍无名,那是因为它那时未遇伯乐,现在有我这个伯乐,它一定会让你们另眼相看的。”付振辉嘲笑道:“得了吧,你还伯乐呢,我给你这马取个名字,你看怎么样?”王小飞说:“你说说看?”

付振辉说:“你这马当然比不上花腰白电了,和矮兔比起来也不行,就像山里的村姑遇上了仙女一样,这马不如就叫村姑吧,反正它是个骒马,母的,正好叫村姑。”发呆大笑道:“我还没见过白鼻子的村姑!”王小飞却拍手称好,说就叫村姑了。付振辉说:“那好,你的村姑初出江湖,敢不敢和我赛一赛?”王小飞嘀咕着:“我的村姑,这话听着咋这马别扭?”旋又大声道:“好!”付振辉又对发呆说:“发子,你也来吧,看看是白电快还是花腰快。”发呆把书放进书包,拍了拍白电,说:“来就来,我还怕你不成。”

第008章 白电花腰

三人就纵马站在一条线上,付振辉说:“我喊一二三,咱们就往东跑。”东面是大片平地,正好用来赛马。付振辉喊到了三,三人立即策马疾驰过去。起初三匹马还是并成一排,不时,花腰和白电就把村姑落下老远了。任由王小飞如何急拍马臀,那村姑怎么也跑不快。王小飞无奈,便也不跑了,勒马停住,不知dào

是伯乐不行还是千里马不行。白电和花腰几乎是齐头并进,一直跑到平地尽头,前面是东沟村,发呆对付振辉大声说:“怎么样,咱们是继xù

跑进东沟村呢,还是回去?”付振辉说:“回去吧,还得放牛呢,一会跑远了,就把牛丢了。”两人又住马回缰,往回行去。

回到东泡子,付振辉对王小飞说:“你服不服?”王小飞说:“你别得yì

,等我家再买马时,我一定挑一匹好马,到时在和你们比赛。”

三人下了马,好让那三匹马好好吃点草,就坐在泡子边上,说起这里的故事。村里的老人说东泡子是阴曹地府的所在地,每年除夕夜里过了十二点,这里就会出现六道大街,人来人往,喊买叫卖,好不热闹。只是人们都害pà

是真的,不敢去看个究竟,村里有个叫张大胆的家伙曾经在除夕之夜来过这里,后来他安全回到家里,对人说,那里高楼大厦多得数不过来,他还在那见到了已经死去的老父,老父叮嘱他要安心过好日子,别出去惹事,随即转身走了,说是要去看望张大胆的爷爷。这位张大胆是唯一敢于看个究竟的人,不过他没能过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就莫名其妙地自杀了。在东泡子西南方向约一里多路的地方,有个小土丘,传说阴曹地府的六道大街就止于这里。有人曾在傍晚时分路过这里,看见一老翁骑着毛驴走到小土丘背后,旋即消失了。这个人以为是自己眼花,走到小土丘附近去看个清楚,便有一只母鸡领着十几只小鸡在土丘边上寻食,倏忽之间,也不见了。这人心中颇喜,老人说见到鸡是金子的征兆,次日便来挖掘,挖了两丈有余,依然没有看见金子,却弄出些泥碗泥罐来,这人心中恼火,便都摔碎了。

发呆素喜历史,对这些一门心思挖宝的行经固然不屑一顾。发呆喜欢站在历史遗迹面前发呆,发呆的外婆家有一座山,据说在古代曾有占山为王的事情,发呆每次去外婆家总是喜欢站到那座山上观望,冥想当年的情景,不过也都是瞎想一通,他根本就不知dào

那时的人在做些什么。在山脚下,有人挖出了一身铠甲,还卖了不错的价钱,发呆想既然那人有铠甲在身,那不是山寨的头目就是缴匪的将军,于是由此大发畅想,构思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故事。以前村里人在这山上打柴还经常能捡到铁制的箭头,不过发呆却没有过如斯幸运,只是偶尔遇到一些死人骨头而已。

在邻县出土的玉龙,高达26厘米,身体展开为爬行动物的形状,颈背上有饰物,头部可以看出有猪的轮廓。引发了国内有关学者对于中华民族图腾崇拜的争议,说我们的华夏族徽——龙最初是源自于对猪的崇拜的。

地庄后面的十三太保敖包也是很多人的盗墓对象,有人在最大的那个敖包里挖出了一坛子古钱。在敖包下面,朝天洼的几间房子,原来为土匪宋小胖的据点,后来水朝天在此牺牲,尸首被埋在房子边上。文化大革mìng

时土匪花洛在朝天洼杀死红卫兵头目,事态非常严重,上面称之为“朝天洼事件”,朝天洼事件爆fā

后,附近的村子的村领导害pà

影响自己的政治前途,都拒不承认朝天洼归自己管理,最后上头判定此地为地庄所有,受此牵连,地庄人多有损失,当时的大队书记董孝仁和队长李国全都遭了批斗。

事过五十多年,这里又起了争执,韩家寨因为看中十三太保的敖包有利益可图,加之这里大片草场便于放牧,向地庄几次三番索要。地庄人从来不曾向人服输,自然一口回绝,不料韩家寨竟扬言用强。

这天,韩家寨大队书记刘山武便带着几个人到地庄大队来。几人怒气冲冲来到地庄大队书记叶守成办公室,见叶守成不在,旋又走到队长唐竟显屋里来。开门见山说到欲要回十三太保和朝天洼的土地。

刘山武神态傲然地说道:“从老祖宗住进这片土地,直到斗土豪打土匪,朝天洼和十三太保一带都是我们韩家寨的地盘,只是因为朝天洼事件,这一带曾被查封,后来包产到户,你们竟然厚颜无耻地在这里开垦荒地,以至现在这块地倒成了你们的了。”

唐竟显怒道:“刘山武,你这纯粹是捏造历史,朝天洼和十三太保虽然地处韩家寨边缘,你们却从来都未曾承认过是自己的地方,朝天洼事件发生后你们把责任全都推到我们身上,推说这一地带不是你们的地方,如今这里水草丰美了,你们又要耍赖,扯出这么一大堆歪理怪论来。”

刘山武道:“好吧,既然你不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你这是逼着我们动强啊。”

唐竟显说:“动强也不怕你们,在地庄地界,我看你们还是老实些的好。”

刘山武说:“朝天洼我们可以不要,十三太保却必须要,十三太保地处我村门前,相距不到三里路,我们韩家寨非要不可。大家一人一半,我看这也给足了你们地庄人的面子了吧。”

唐竟显心想十三太保是敖包所在,每年六月十三各村人都去那里杀羊祭奠山神,这些年韩家寨家家富足,不可能把朝天洼看的这么重,他们竟然要动强,一定是为了十三太保这块神地,便斩钉截铁地道:“不给!”

刘山武怒道:“唐竟显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逼我们动武,大家可都没好处。”

唐竟显笑笑说:“逼着动粗的,不是我们,是你们,朝天洼和十三太保一带有我们三十口人的田地,我们死也不放。”

刘山武大喝一声,说:“打!”身后的几个小伙子一发冲将上来,把唐竟显摁在地上,拳打脚踢起来,唐竟显万万料不到他们竟敢在地庄大队里动手,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早就挨了十几个拳头。

刘山武心想,在地庄大队里打他们的大队书记,如果被村里人知dào

了,恐怕自己和这几个小伙子都将难以脱身,但是如果就此罢手,这一回就算是白来了,自己又怎么甘心。刘山武把心一横,对那几个小伙子说:“把他绑起来,抬回韩家寨。”于是几个人匆忙把唐竟显绑起来,走出地庄大队,骑着摩托车飞驰而去。

出来地庄后,刘山武很是得yì

,心想把唐竟显绑回来,也让他地庄人瞧瞧咱韩家寨人的厉害,放声说道:“把速度放快些,回去喝庆功酒。”

刘山武想韩家寨如今不好惹啊,你们地庄不给地,我就把你们大队队长绑回来,用人换地,看公平不公平?你们地庄要公道,我就给你们公道。刘山武看了一眼唐竟显,唐竟显已经被打得昏迷了。刘山武想,刚才嘴还硬得像石头,现在一声不吭了吧,要人闭嘴的最佳方法,就是让他昏迷。他越想越开心,又叹了口气,自语道:“地庄人太笨了,也太善良了。”

突然间,一道白影飘然晃过,刘山武楞了一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一个小伙子已经从摩托车上摔下来。刘山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睁着眼睛看,一眨眼间,又有一个小伙子摔下来。这回他看清楚了,那白影原来是一匹白马,他急忙大喊:“地庄人追上来了,这是白电,快跑!大家加紧油门!”他早就听人说过,地庄有匹快如闪电的好马,名叫白电,他没想到这马竟快到这种程度。又一眨眼间,绑着唐竟显的摩托车也倒下了。刘山武扣紧油门,摩托车后面冒出缕缕黑烟,又喊道:“大家不要害pà

,快跑!”正喊间,白影已至,刘山武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套住,他猛然向前用力,同时提高速度,然而身体已被拉住,而且拉力大得出奇,于是摩托车走了,人却留在了原地,“扑”地一声,仰面摔倒。

剩下的几个小伙子看着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没命价加速往回跑。白影却不在意他们,一人一马,傲立当地,雄风凛凛,那骑马人手执一根套马杆,眉头紧锁,目光如炬,正是发呆父董坤。原来刘山武在地庄大队和唐竟显争吵时,被大队里的厨师张厨子看到,感觉事情不妙,本想出去解围,又一想自己一定不是那几个小伙子的对手,便找个地方躲了起来。等唐竟显被捆走后,就赶紧出去叫人,想着韩家寨的人个个都骑着摩托车,要追上他们,可得找匹快马,要是晚了,刘山武把人带到了韩家寨,人就不好往回要了。他思谋着地庄有三匹快马,一匹是杨有信的矮兔,一匹是付得山的花腰,还有一匹是董坤的白电,现在时间来不及找齐三匹,只好先找最近的,于是赶到董坤家找到董坤。董坤正好在家,立即拿起套马杆,骑马绝尘而去。张厨子又赶紧去找杨有信和付得山去了。

第009章 得山荐马

董坤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刘山武,呻吟着在地上打滚,说道:“好好的,非要欺负人,欺负人有什么意思?赶紧叫和你的小喽啰们一起回家去吧。”

刘山武勉强站起来,话也不说,扶起一个小伙子,同其他人推着摩托车,蹒跚地回韩家寨了。

董坤把绑在唐竟显身上的绳子解开,唐竟显仍在昏迷之中,董坤把他放在马背上,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牵住缰绳,往回狂弛。正好在半路上遇见闻讯赶来的杨有信和付得山。董坤把见到的情形告sù

他们,付得山大怒道:“欺负到咱们头顶上了,我去韩家寨找他们算帐去。”说着双腿一夹,胯下的花腰抬蹄就要走。董坤急忙阻止,说:“现在去,就我们三个人,恐怕有去无回。”付得山道:“有这三匹快马,还怕抽不开身?咱就去他们大队,拿上套马杆,套他几个干部就回来。”董坤知dào

付得山当了二十多年马倌,马上的本领十分了得,自己曾亲眼见过他骑着马拿着麻袋,在胡萝卜地里一走一过就装了整整一麻袋胡萝卜,但现下事态万不可冲动,关系到两个村子数百口人的利益,便转身对杨有信说:“杨大哥,你看呢?”杨有信拿出旱烟装到烟袋里点燃,说道:“这种事他们可以做,我们不能做,去了免不了惹恼他们的村民,韩家寨百十家人口,比地庄要多得多,为这点事惹了他们,不太值得。”董坤说:“我也是这么想,他们要侵犯我们的草场,我的白电可不同意,话说回来,我们也决不会占他们的草场,也不会闯到他们村里胡来一气。”付得山恼火道:“那,那就这么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杨有信道:“咽不下也得咽,不能因为我们三个一时冲动,惹起两个村子的乱子。”董坤说:“是啊,老付,你不会愿意当罪人吧?”付得山说:“至少应该把刘山武那老小子绑回来。”杨有信说:“还是那句话,人犯得我,我偏不去犯别人。让他自己回去交代去吧,地庄不和他计较那么多。”

三个人于是回到村里来,把唐竟显送回家里调养,又找到大队书记叶守成,把事情交代清楚,叶守成说道:“没想到韩家寨的人这么鲁莽,这次可多亏三位了,现在非常时期,可能过几天要为草场的事情引起纠纷,闹不好两个村子要打斗起来,咱们地庄人少地多,一但事态扩大,可不好过。”杨有信是老队长,老来退休不干了,回家又呆不住,就干了个看山的活,一来没事就可以去山上逛逛,二来有他出面,禁山的事情就好管多了,毕竟他说句话还是威信犹存,他说:“既然是关于土地的问题,我们只好当仁不让,没了草场谁也活不下去,咱可不能让步。”叶受成说:“这个自然,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可不能在我手里弄丢了。”董坤说:“韩家寨的大队书记亲自出面来要地,我看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场硬仗在所难免,不如早做防备为好。”付得山说:“叶队长,我想这几天应该加派人手看住草场。”叶受成说:“这句话不错,我猜定他们以后几天要从草场下手,尤其要注意的是在山上放牧和放夜的牛羊倌和牲畜。那事不宜迟,你和懂坤三哥回去准bèi

一下,今晚就动身去看守草场吧。”杨有信说:“我也去。”叶受成说:“老队长,您就别去了,看山要昼夜不息,您还是在家里帮我统筹吧。”杨有信大笑说:“你可别看我老了,身子骨还是那样硬朗,别担心我,草场第一,你第二,哈哈,我第三,别多说了,我去看草场。”董坤说:“那就这样吧,后山朝天洼和十三太保一带,距韩家寨较近,就由我们三个看守,前山的大片草场应该很安全,明天让牛羊倌都在前山放牧。”叶受成说:“你们只管看住后面朝天洼和十三太保就行了,剩下的事宜我来安排。”

杨有信、董坤和付得山三人从叶受成家里回来,便立即准bèi

上山看守草场的事。

既进八月,盛夏焦热,骄阳如火。草场上虽然蒿草矮小稀疏,但是草原上向来把草场看得比命还重yào

。几十天过后,下了一场蒙蒙细雨,虽然来得未免晚些,总算是能够给人一阵清爽。后山方面相安无事,董坤和杨有信付得山等人心下轻松起来,在请示叶守成后,改成一人一天轮换看守。以三匹快马的速度,即使十三太保和朝天洼出了什么事,来往通信也不会Lang费多少时间,这样还可以使余下的两个人有空闲收拾家忙,因为又到打草的时候了。

到了打草时节,白电就不用发呆每天去放,因为白电也要干活了。董坤每天都起得非常早,他要趁早间还有空闲,牵着白电去山上放马。白电在山上吃了两个多小时,再到河边喝些水,一夜的消化,肚子早就空空如也,经过一个早晨的狂吃大喝,肚子便鼓将起来。白电之所以在十几岁上犹能膘肥身健,雄风不减,与董坤的悉心照料是分不开的。

董坤骑着白电回到家中,吃过早饭,便准bèi

去山上干活。这个时期是打草的季节,各家把自己草场上的草割回家中,晒干了留在冬季喂养牲畜之用。草场是按人口进行分配的,地庄地多人少,每人要分到几十亩到百亩的草场。董坤一家五口人,大片的草场,用镰刀割是行不通的,草原上素来用钐镰打草,钐镰是一种把很长的大镰刀,用一根三米多长的木杆,上面斜绑一个一尺多长的锋利刀片,木杆与刀片大致成一百度角。钐镰最利于打草,只要刀片锋利,钐杆弯度适中,用双手握住钐杆,站稳马步,扭动腰肢,一步一步向前横扫,这样既省力又出工。

发呆本来每天去山上放牛,但是家里分到的草场多,人手又少,只好把牛圈养在家,也来山上帮忙干活,不过他年纪太小,身体又瘦弱,不堪重负,是不能用钐镰来打草的,只能拿镰刀割一小片草。

发呆母收拾好东西,备好干粮,一家人准bèi

出发。这时候付得山来了,这天轮到杨有信看山,他也得以休息,只见他抽着旱烟,步履有些急促,还没进屋就大声问道:“刚吃完饭啊?”董坤在屋里答道:“是啊,快屋里坐。”付得山走到屋里,把烟掐死。发呆母给他递过一把椅子来,又倒了杯开水。

“草打得怎样了?那么多草场可够忙活一阵子了。”付得山说着仍然眉头紧锁,似乎满怀心事,说话的目的显然不在草场上面。董坤说:“再多也得干,我倒巴不得再多些哩,家里的牛羊到冬天没有草吃那才急人。”说完看着付得山,又接道:“这大清早的,找我有什么事?”付得山见董坤开门见山了,也便坦然说道:“是这么回事,三哥,前些天尿壶死了,被刚买的马踢得浑身是伤,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三哥听说了吧?”董坤说:“听说了,尿壶窝囊了一辈子,从小到大没露出一回男子汉气概,连死都是被个畜生踢死的,真是可叹!”付得山说:“这倒用不着再提它,草原上被畜生踢死的人,每年都有。只是那匹马,我看了,浑身赤红,真是一匹好马。”付得山说着又卷了支烟点上,继xù

说道:“尿壶他媳妇春花,这下可命苦了,村里村外都说她是扫帚星下凡,结婚十多年了,生了不下十的孩子,都夭折了,这回又把丈夫克死。哎!这女人往后的日子可难咯。”董坤奇怪地看着付得山,问道:“这生孩子养不大,还能说说,尿壶被马踢死的事怎么也怪到春花头上了?”付得山说:“三哥你不知dào

,那匹马是春花哭闹着买回来的,为了买马的事不知dào

和尿壶吵了多少架,闹得邻里皆知,这下尿壶没命了,还不都怪到春花头上来。”董坤卷着烟,点了下头。付得山又说道:“村里人都怪春花,春花这女人偏又是个倔脾气,谁都不理,就是给尿壶办理后事也谁都不用,这不,办完后事了,家里啥也没剩下,又要寻人卖马。”董坤说:“这马踢死主人,和那的卢马一样,谁还敢买啊?”付得山说:“地庄人都不敢买,她又来找我,我看这马的确是匹好马,三哥你说,我放了二十多年马,咋也瞧不出那是匹克主的马。我想买,只是媳妇不让,说我要是买了那马她就不和我过了,家里的花腰马又和那马一样都是种马,买了还不整天踢仗啊。”董坤点点头,没再接话。付得山说:“春花管这马叫神火,我看真是个好名字,你知dào

,我这辈子光和马打交道了,见着好马就爱不释手。当年你家的白鼻子生下白电,我就想买,你却任我出多少钱都不肯卖,这才罢休,说实话,我是见你是个爱马的人,要不我真放心不下把白电给你养。”董坤笑道:“当年为了白电,你是在家和媳妇吵,出来和我吵,那股子疯狂劲儿,还真叫我感动。”付得山说:“当年给你家白鼻子配种的,是我的黑风,我就知dào

会生下一匹好马来。黑风是宋小胖胯下骊蟒的种,这马在我父亲在世时就在我家干活,活了二十三岁老死了,一家人不忍看它吃不下草料的可怜样儿,都哭起来。”董坤想起那时黑风死前的几天里,岂止是光他们家的人在哭,说道:“你就把意思说明白了吧,是不是要我买下神火?”付得山抽着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第010章 熊熊神火

这时发呆母进屋来说道:“可买不得,那神火要真是匹克主的马,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董坤沉思不语。付得山说:“我也知dào

,这赌谁也打不起,我家那口子不是就不让我买吗?但以我这些年放马的经验来说,我敢用命来担保,这马绝对不会克主。”他说完,看了眼董坤,见他还在沉默,就抽了口烟说:“三哥,你甭犯难,这赌打起来不容易,我就是来告sù

你,以我的眼力,那马绝不会是克主的马,是马三分龙,再驯良的好马,突受惊吓时也都要发野性。”发呆母说:“这也难说,白电就从来没发生过那样的事。”付得山说:“白电是被阉割过了,脾气当然没有那么大,那匹神火要是也把它阉了,肯定不会出事,我家的花腰就是种马,地庄里除了我和辉子还有谁能骑上它?花腰不能阉,我要是买下神火,阉了它,难保花腰会欺负它。”

董坤突然问道:“那神火几岁了?”付得山说:“两岁不到。”董坤惊奇道:“两岁不到的马,竟有这么大的力qì

能踢死人,看来是匹难寻的好马,现在要是阉了还不算晚,那马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跟白电花腰比起来怎样?”付得山说:“三哥,我能骗你吗?你不信就亲自去看看,神火正在我家门口栓着哩,那马比起白电和花腰来毫不逊色。”董坤也是个爱马的人,经付得山一说,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说道:“走,带我去看看。”发呆母急忙阻止道:“发子他爹,这弄不好可是要命的事啊。”董坤说:“你放心,我就是去看看,再说得山不会骗咱的,那马要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咱买回来,阉了它,减减它身上的戾气就没事了。”

发呆母知dào

丈夫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天塌下来他都不理会,也就不阻拦了。心里却还是放不下,说道:“我也跟你去看看。”

三人来到付得山家,神火就栓在门口的一根木桩上。董坤首先啧啧称赞,见这马浑身赤红如火,不带一根杂毛,头尾两米有余,蹄顶高七尺,脊背浑圆,四腿粗壮,仰头跺地,有画中八骏之姿;再看它脸上,只见双目炯炯有神,鼻孔一张一翕吐气有声,两耳支支精神抖擞,端的一匹百年难遇的好马!发呆母也越看越喜欢,竟忍不住伸手去摸它脖子。神火将头一仰,似乎在迎就发呆母的抚摩,又似乎自鸣得yì

显摆自己的神骏。董坤上前捋着神火的鬃毛,连马鬃都是赤红颜色,喃喃说道:“神火,真是名副其实!”发呆母说:“和白电倒真是一对儿,一红一白,真叫人稀罕!”董坤想起付得山刚才所说的话,他看这马目光柔和如水,不见眶中有泪,颡上更不见白毛,不会是克主的的卢马,于是断然说道:“这马我买下了,多少钱我都要买!”发呆母却犹似没听见一般,兀自出神抚摸神火。

董坤问付得山春花在哪,付得山说在屋里,三人于是走进院里,付得山把春花喊了出来。春花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因刚刚死了丈夫,神色间还带着一股凄凉。付得山对春花说:“董三哥要买神火。”春花看了看董坤,见他神态祥和,面目慈善,微笑着看自己,与他同村多年,知dào

他也是个珍惜畜生的主儿,说道:“这马我本来不想卖,可是家里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不好照料,又急缺钱用,这才忍心卖了它,见你也是个爱马的人,这马你凭良心说说,是个克主的马不是?”董坤说道:“这马目光柔驯,眶不含泪,绝不是克主的马。想来是尿壶兄弟一时不慎,才被踢死,这也得怪他命软,使活不得神火。”春花听他一说,哇地哭了起来,以手拭泪道:“村里人人都说这马克主,都不敢买。其实他们哪里知dào

,即使是克主的马也要看主人是不是命硬,我家尿壶命不够硬,被这马踢死了。董三哥是咱地庄里公认的硬汉子,又养马有道,你说人要识马性,怎么会被马克死。”她说着眼泪簌簌而落,把站在旁边的发呆母都感动哭了。春花见发呆母也在为自己流泪,便对发呆母说:“三嫂,这马你见着心疼不?”发呆母没说话,点了点头。春花又哽咽着说道:“我当初就是看这马心疼,才叫我家尿壶买下来的,不曾想,他竟然给这马踢死了,三嫂啊,踢死尿壶的不是马,是天啊!”她声音有些发颤。发呆母上前扶着她的肩膀,为她擦了眼泪。春花继xù

说道:“说这马不克主的,就只有付大哥和董三哥两个人,我一看就知dào

他们是对畜生不忍心的好人。其他人都瞎了眼,看不出神火不但不克主,还是匹良驹。咱草原上的人,世世代代都和马打交道,没马谁能活下去?”说着竟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懂坤说道:“弟妹不要这么说,这马要不是出了回事,村里人怎么会都认准它克主呢?如果当天尿壶兄弟不是在阴天饮马,一定不会发生这当子事。”春花咽了下口水,哑着嗓子说:“我家尿壶也惜马,他是见神火喝水喝得尽兴,不忍把它牵回去,冒着雨也要让它喝个饱,偏是老天爷不睁眼,竟打起了响雷……”她在那站着只是抽喘。发呆母又为她擦拭了眼泪,却不说话。

董坤见她缓了许多,又怕她再激动,于是说道:“我们出去再看看马吧。”几个人走出院子,站在神火跟前。神火看见春花,喘着气蹬着地,显出着急的样子,春花走到神火身边,双手搭在神火脖子上,又是一阵伤感,忽然把脸靠在神火身上,又抽噎起来。

董坤对她说:“弟妹要是舍不得卖,就牵回去吧,家里缺钱,三哥借些给你,刚才也说了,在草原上没有马谁也活不下去,你过些时候宽裕了再还就行。”春花摇摇头说:“我一个女人家,以后要怎么过活?这马卖给你,我也放心,我知dào

你不会虐待它。再说借了你的钱,可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还上,我明天就回娘家去,在咱村儿是呆不下去了。”

付得山说:“那就快些出个价儿,咱们衡量衡量,董三哥还忙着上山干活哩。”

春花看了眼付得山,又转过头去对董坤说:“三哥你凭良心给钱就行。”董坤一听,颇有些为难,他又看看发呆母,心想这时候她说话才合适。发呆母说:“弟妹这样命苦,这马又真是匹好马,咱也不能说瞎话,我看你买时是啥价,咱再添三百。”这话说得也颇为合理,要知dào

村里人家经济来源不多,多给三百,一来是对卖主的照顾,一来是对卖主买了马后精心喂养的承认,一来三百块钱并不是个小数字,也显示出了董家的仁义。春花又哭着说道:“那就按照三嫂的话,我买时花了一千八,现在就两千一买给你们吧。”

董坤走到神火面前,扒开马嘴看了牙口,养马的人都能从牙口上看出马的年龄,又轻轻拍了下马的脊背,说声:“好!”

董坤这一天没有去山上打草,他牵马想到先驯它一驯。于是来到后山上,地庄离十三太保有三里多的路程,地势平坦,是个驯马的最佳地点。董坤趁马不注意,快速迈腿上马,骑在马背上双腿用力一夹。神火突然长嘶一声,奋蹄急驰出去。它越跑越快,背上驮着人,大感不适,想把董坤甩在地上,忽而向左拐,忽而向右拐,忽而又急停下来胡乱尥蹶子。董坤双腿用力夹住,弯腰趴在马背上,抓紧缰绳,犹如与神火成为一体,任它百般努力也摔不下来,任由它绝尘狂奔,也不加以阻止。村里传统的驯马方式大多是骑上马后一顿重打,将马打得温顺,不过像神火这样的好马,却不能一味硬驯,须知马而良者,多数都脾性怪异,灵性非常,要任其奔放如流地发挥,驯马是人对马的考验,更是马对人的考验,骑术精良之人自然不会被马甩掉,时候一长,马也便佩服起人来,日后马和人情感相通,心灵互融,达到不能分离的境界;若然驯马之人骑术不精,难以驯服宝马,使马对人产生蔑视之情,以后便更加难以驯服了。

神火气力不断,任意跳跃奔跑,直跑了一整天都无法将董坤甩掉,等到再也跑不动时,便服帖起来。董坤更感惊奇,莫说是水草未进能跑一天,即使就一个上午,如此左纵右跳地不停飞奔,一般的马也断然撑不下来。当年白电跑得并不这么疯狂,虽用了尽两天的时间才将它驯服,白电却并不狂奔,它时跑时停,时快时慢,长劲源源不断,那时在第一天下来自己还以为白电不可能被驯服了,白电聪明得很,瞅人不注意就发蹄狂驰,见仍旧甩不掉人,就不再努力,寻找下一个时机。看来神火比起白电来,确然有些脾气,神火飞快,白电力长,两者各有优点。

第011章 踏雪绝影

第二天,董坤依旧早起放马,他叫起发呆,父子俩一人一骑来到山上。董坤害pà

神火会欺负白电,把两匹马隔得远些。种马在马群之中是实足的王者,群中但凡有马碍着它了,便飞起一蹄将它踢出老远。董坤年轻时也曾放过几年马,他深知种马的神勇,每年在群里被种马踢死的骟马骒马在所多有。神火和白电都是绝世难寻的好马,神火若欺负白电,势必打击白电的傲气。白电虽被阉了,力qì

可决不逊色神火,只是神火未被阉割,雄性太盛,自然打斗起来比白电神勇。

一个早上,董坤都抽着烟,想着是否要把神火阉掉,思谋良久,终于决定不阉它了,他还没养过种马,心底很希望有一天能养一匹好种马。起初打算阉掉神火是担心这马会克主,现在他觉得不会了,他相信付得山的话,也更相信自己的眼力。以后把两匹马分开来养就没事了,付得山家的院子太小,养上十几匹马还只能在同一个马棚,自己家的院子却很大,又只养两匹马,把两匹马分开来前院一匹后院一匹,两匹马就不会发生争斗了。他决定后,脸上绽开了笑容,养一匹像神火这样的儿马子一定很费事,但是那马可是神火!

发呆却不一样,他虽看着神火可爱,却从心里更加喜欢白电,白电现在已经十几岁了,和发呆差不多大,可以说他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呆第一次骑马就是骑白电,他还记得那次真是太危险了,白电健步如飞,前山后山到处乱跑,自己却吓得魂飞天外,趴在马背上,抱着白电的脖子,再也不敢抬起头来。本来他是决不敢骑马的,每次看到父亲骑马时那雄风凛凛的样子,心里虽羡慕不已,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亲自尝试。那次却纯属意wài

,他牵着白电去河边饮马,见河中有一块大石头,便跳到石头上,站在那里,觉得很是威风。白电走进河水中,尽情喝水。谁料等白电喝饱了,竟箭直向河对岸走去,发呆拉它不住,前面是深至腰部的深流,急忙之中,只好一跳,趴在白电身上。白电对发呆素有好感,想捉弄他一下,到得对岸竟又小跑起来。发呆大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趴在马背上紧闭双眼。白电越跑越快,竟开始放蹄狂奔。发呆下不得马,只好迈腿索性骑将上来,一手抓紧缰绳,双腿用力夹住马背,觉得还不够安全,又用另一只手抓住马鬃。白电前山后山一味乱跑,直跑了一个上午才停下来。发呆感觉安全了,畏缩着跳下马来,见白电回头来tian他的脸,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腿还犹自抖个不停。他和白电感情很好,视它有如弟弟。现在突然又来了个神火,一时间还接受不了,又听说这匹马脾气颇大,是以更加不敢接近。

发呆牵着白电走到离神火远远的地方坐下,取出笛子吹奏起来。白电一边吃草一边凝神倾听。发呆吹着吹着,想到父亲竟为了神火不再理白电了,心中气急,于是跳到白电背上,侧身坐下接着吹笛子。

这几天韩家寨方面毫无动静,可能是韩家寨的人也忙于打草。地庄人还是不敢放松,杨有信、董坤和付得山三人轮流看守十三太保和朝天洼的草场,日夜不息。韩家寨的村民近年出外赚钱成风,男人外出打工,女人就在家里种些西瓜和豆类等经济作物,于是村民富裕起来,一有钱就变得不本分,再也看不起地庄人。仗着人多财旺,想从地庄夺走十三太保和朝天洼的大片草场。不料地庄人却不服硬,偏不放手。自从刘山武在地庄大队里把唐竟显绑走未遂后,韩家寨的人发火了,又是恐xià

又是威逼,来地庄大队进行了几次谈判,底线是朝天洼韩家寨可以不要,十三太保却非要不可。叶守成看出了韩家寨的意图,他们要十三太保并非是真的看中了那里的草场,而是看中了那里是敖包的所在地,每年的六月十三和六月二十四两天里,方圆百里的村子都来这里祭祀敖包,届时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他们好借此赚钱。叶守成对乡亲们说:“十三太保是块神地,是祖宗留下来的命根子,我们决不能容忍韩家寨的人去那里玷污神灵,破坏风水。韩家寨的人说要出钱买,我们地庄不要钱,我们决不允许有人无视祖宗,在这块神圣的土地上,岂容他韩家寨人放肆,我们决不放qì

!”唐竟显也表示了决心:“我们地庄就是拼了命也要保住这块土地,他们就是绑走我一千次一万次,我唐竟显口中只有‘不’字!”

刘山武有个弟弟,名叫刘全武,在韩家寨是个出了名的地痞恶霸,此人自从跟人家赌博输了所有的家当,老婆也跟别人跑了以后,便再也没做过一件好事。仗着哥哥在大队的威望,妙取豪夺,极尽无赖之能事。便是韩家寨的队长韩冒仁他也不放在眼里,韩冒仁在父老乡亲面前训了他一顿,他便俟机报复,白天在村口贴了一张大字报,尽道韩冒仁自任村长以来犯下的所有罪状,又在其中择优录取了十条大罪,说以此十条罪状,足以让其下岗,并扬言说如果韩冒仁在三天之内不下岗,他就亲自出手,牵红牦牛去顶他。三天之后,韩冒仁还在其位,晚上家里便着火了。原来红牦牛所指的就是火。

刘全武自幼崇拜暴力,在家中挂个沙袋,日夕苦练,成就一双铁拳,能一拳打断一棵碗口大的树。村里人向来对他避而远之,他无家无业,一身自在,谁要是一不小心招惹了他,他便缠住不放,或则暗地里放几把火,或则把人家老婆睡上几宿,又或则直接就动强,用武力逼人屈服,直到对方求饶为止。他在韩家寨本是一只过街老鼠,村人看着他哥哥刘山武的面子,明着不敢动他,暗地里也没少糟践他。

刘山武瞧地庄人在大举打草,十三太保和朝天洼一带因为尚在争夺之中,还没有人敢来,现在防备空虚,韩家寨人终于有机可乘,于是就用上了弟弟,筹划做一桩大事。他欲将事情闹大,使两个村子群殴起来,这样自己也可以从中取利。原来有杨有信、董坤、付得山三人各守一面,他难以下手,始终惧惮三人的三匹快马,白电、矮兔和花腰三匹良驹在山路上追逐摩托车是丝毫不费力qì

的,何况那三人骑术精湛,勇猛如神。现在守山的只有一人了,就好下手多了。

这日轮到付得山看守这一片草场,他一个人要守三面显然力有不逮,这些天表面上的宁静更使他放松不下来,他不想轮到他看守时出什么乱子。他立马站在十三太保上,韩家寨的动静尽收眼底,看了半天,也不见有丝毫异象。心里轻松了不少,遂由十三太保骑马而下,来到朝天洼,下马坐在那所破旧的房子旁边。想起当年发生在朝天洼的种种事情,土匪头子宋小胖之所以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与他的坐骑是分不开的,如果没有类似黑风和花腰这样的良马,他能从这里逃脱吗?又想到评书上说曹操当年征讨张绣的故事,曹操若没有好马绝影,也断然不能逃脱张绣的围攻,他试着想象当年的情景,一人一马在乱如飞蝗的箭丛中穿行,那马颊上和前足中箭,人则右臂也已中箭,好一匹护主的神驹,身中三箭仍能奋蹄疾驰,而且速度快极,最后被流矢射中了眼睛这才倒了下去。他喃喃道:“绝影,绝影,速度之快,连影子都跟不上,这是怎样的快法,不知dào

比起花腰来如何?当年宋小胖的骊蟒被人百般称赞,更写了诗句来赞美,‘呆思踏雪顾绝影’,骊蟒想着踏雪赤兔,回头张顾绝影,骊蟒的神勇真可让人称道,好马的豪兴比起其主来,也不遑多让啊。”他天**马,又作了二十多年的马倌,可以说阅马无数。年轻时到红山乡修路,自己在山上放马,不料自己的十几匹骒马竟拐来一匹野马,那野马红身白腰,高大威武,体态庄严,飞奔咆哮有踏空翱翔之态,正是现在的花腰马。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套住花腰,谁知这马野性难改,几个蹶子就把他甩在地上,又飞起一蹄踩断了他的右腿。他非但不怒,却越发高兴起来,喊道真是一匹罕见的好马。等治好了腿伤,又继xù

驯它,一次次被甩到地上,又一次次爬上马背,终于把花腰驯服了。

付得山拍了拍花腰的后腿,对花腰说:“被你踩断了腿,却得到了你的信赖,值当啊!”他站起来,骑上马,向西面的孤松岭方向漫漫而行。孤松岭素来水草丰美,前些天下的那场雨似乎也顶了些用,让草稍微长高了些。花腰到了那里,停下来,低头啃草,吃得不亦乐乎。付得山翻身下马,坐在一块石头上,卷起旱烟来。忽听得南面的草帽山上有人喊他名字,他站起来看时,却有一群羊在草帽山上。付得山点着烟卷,牵马走向草帽山。那人是羊倌孬子,孬子朝他招手说道:“这几天都在忙着打草,你还来看山?”付得山说:“以防万一嘛,今天不是轮到我了吗。你怎么不去前山放羊?这里很危险,让刘山武那伙人看到了,把羊都赶去韩家寨,不是麻烦得很?”孬子笑道:“没事,我在这放了三四天了,这儿草好,前山都在打草,没几块清闲地方。”付得山心里也想不会出什么事,还是说道:“还是小心点好,万一来了人,你这三四百只羊,一时间还不乱套。”孬子拿出一瓶酒来,拔开瓶盖,递给付得山,笑道:“有你和花腰在,怕什么?”付得山笑了笑,掂量着酒说道:“六十度的套马杆子,挺够劲儿啊。”说着啜了口酒又道:“在山上没事喝上两口小酒,你也真会享shòu

。”孬子陪笑道:“你就别笑我了,像我这种人,家里外头一人乱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山里实在闷得发慌,喝点小酒再唱段小曲儿,也好解解闷嘛。”他拿过酒瓶,呷了一口,看着羊群又说道:“今年年头不好,草都长得不高,比起去年那光景差得远了,羊吃不上草,光啃地皮。”付得山说道:“这边还是不能多放,你明天就换其他地方吧,前山打过了草的草场,先将就一下。”孬子说:“你也是放牲口的,看见它们挨饿的样子,比自己挨饿更难受,前山打过草的草场,根本吃不上东西。”付得山也理解,说道:“现在非常时期,一切从权。”孬子说道:“也好,我明天就去前山。”付得山刚要搭话,忽见十三太保上面有人影蠕动,他还以为自己喝一口酒就醉了,问孬子道:“你看十三太保那边是不是有人?”孬子忙转过头去看,点头说:“好象真有人哩。”付得山说:“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第012章 孬子丢羊

他骑上马,急急扬鞭策马绝尘而去。顷刻间来到十三太保山下,他看见山上面果然有人,便大声喊道:“谁在那?”山上的人听见喊声,急忙向山背跑去,山背面正是韩家寨的所在,付得山想道:“这几人一定是韩家寨的人,在敖包附近做什么鬼把戏。”他纵马来到山上,在敖包旁边停下来,翻身下马,见十三个敖包中间最高的敖包下面有挖掘过的痕迹,心想敖包下面所埋的都是古代战死沙场的士兵尸体,一坛子古钱早就被人挖了去,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宝贝,可能是有的战士出身高贵,饰物颇多,掩埋时又忙于打仗,是以没被取下来吧。又想他们怎么会知dào

这里有宝贝呢?他觉得思绪烦乱,也不做多想,只暗道:“这群杂碎真是太无耻了,祖宗的东西也要拿去卖,所幸自己发xiàn

得早,否则后果可不堪设想了。”他向山背一看,见那几个人还在拼命价地逃跑,刚到山底。心里一发恨,便骑马跟下山去。刚走到山腰,却听见“呜呜”的摩托车声。付得山想,原来他们还是有备而来的,山下都停好车了,他气愤之极,今天轮到自己守山,却骑着摩托车来盗墓,岂非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吗?于是双腿一夹,策马飞弛,急急追去,心想让他们也见识一下野马花腰的厉害。

那几辆摩托车专找平坦的道路行驶,并未见有返回韩家寨的意思,反而向地庄弛去。付得山心中纳罕,也来不及细想,手中马鞭一扬一落,花腰四蹄扬尘,奋力急奔。但是道路平坦,很便于机动车的行走,想要追上还真不易,饶是如此,在距地庄尚有一里多路时,付得山终于堪堪赶上。他素知花腰性烈如火,从不服输,只要是它认准的目标,就是跑得吐血也必赶将上去,方肯罢休。于是更不多想,用力一抽马臀,猛夹马腹,喝声“驾”。花腰原本刚烈,突然受力,更加努力奔驰,腰一发劲,大奔几步,已经追上最后面的一辆摩托车。付得山瞅准时机一鞭过去,卷住骑车人的脖颈,那人只顾开车,并未在意付得山手中的马鞭,忽然觉得后颈一麻,仰面摔了下来。付得山勒缰住马,跳下地来,揪住那人衣领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耳刮子。那人突受袭击,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被打得“哎呀”一声。花腰马在一旁傲然长嘶,显然意犹未尽,还想在追其他的摩托车。付得山轻轻拍了下马背,安抚花腰,转头看那人,才看清楚这人确是韩家寨的人,此人名叫韩桩子,也是个无恶不作的无赖,和刘全武一道混。付得山问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到十三太保干啥去了?”韩桩子不答,却笑起来。付得山怒道:“笑什么,快说!”韩桩子还是不答,眼望草帽山方向,得yì

地又笑起来。付得山上前又是两个耳刮子,说道:“去十三太保干什么勾当了,为什么还往地庄跑?说!”韩桩子双手捂住脸说道:“你尽管打就是了,我偏不说,再过一会,地庄的羊就全是我们的了。”付得山大怒,扬手用马鞭狠劲抽向他大腿,喝道:“你说什么?”韩桩子慌忙向后一闪,总算没被打中,说道:“全武哥这会已经把地庄的羊群都收拾回去喽。”

付得山听他一说,突然省悟,心道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急忙望向草帽山,想看看有何动静,但是距离太远,目光有所不及,只见大片的羊群还在,羊群旁却多了个蓝色的东西,似乎是辆三轮车。他心下一寒,暗叫糟糕,从马袋里掏出绳子来,将韩桩子绑在摩托车上。韩桩子说:“你敢绑我,我要去告你。”付得山说:“你要告我以后再说,刘全武要是赶走了我们地庄的羊,便用你交换。”说罢,不敢耽搁,又急忙喝马奔向草帽山。

到草帽山时,只见羊群犹在,羊倌却没了踪影,地上有鲜血汩汩而流。付得山大惊失色,想到莫非孬子出了什么事,他大喊了两声“孬子”,未有应答之声。他心下大急,围着羊群走了一圈,也没找到孬子,心想韩家寨的人把个羊倌绑走,太不划算了,以刘山武的为人,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于是又继xù

寻找孬子,突然发xiàn

羊并没在吃草,整个羊群都围在一起,似乎对他很有敌意,遂走向羊群中间,却来了个大如牛犊的长角公羊低头向他撞来,他往旁边一闪,向前两步,拨开挡在面前的几只羊,这时那只公羊又从后面撞了过来,他又闪过,从身旁的几只羊旁边硬挤进羊群中央,见孬子正昏厥在地。原来羊是益畜,若有来敌,譬如虎狼之类的野兽,便集体抗敌,保护主人,大都把主人围在中央,外面一圈老羊和羊羔,再外面则围一层母羊,最后是一圈公羊,使虎狼难以进犯。付得山放马多年,怎能不谙此道,方才事情紧急,一时慌了手脚,竟然忘了,现在恍然大悟,苦笑着大拍其头。

他上前去,扶起孬子,把他叫醒。孬子揉着自己的脑袋,哽咽着要哭,付得山急道:“哭有什么用,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韩家寨的人来了,是不是?”孬子说:“你刚走,刘全武就开着三轮车来了,他停下车来二话不说,进羊群就杀羊,我上前对他说,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能乱来。他不管我,只顾找一头羊,扭住羊头扳倒在地,一刀杀死。我去阻止他,却被他一肘子顶了回来,我见那只羊是杨有林家的,杨有林是咱村儿最难缠的主儿,越发急起来,又冲上去抱着他的腿,可是没等抱紧,就被他一脚踢开了。他把羊搬起来放到车上,随即又找一只个头大的羊,杀了。我拼命站起来,对他说,刘二哥有话好说嘛,你杀了羊,我咋回村交代。他也不管,说话间又把那羊放到车上。”

付得山听到此处,气得七窍生烟,说道:“刘全武欺人太甚,我非去韩家寨揍他一顿不可。”他看着孬子,见他遍体是血,也不知dào

是羊血还是他自己的血,想到方才一定经过了一场殊不公平的打斗,又说道:“继xù

往下说,你是怎么被打昏的?”

孬子说:“我见他连杀了两只羊,却一句话也不说,阻止又没有作用,打又打不过他,只好向他恳求。他却还是不管,只顾杀羊,我急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说,你再杀羊,我可要拼命了。他抖了两下衣服,没抖开我,两眼一瞪,像是要吃人似的,一拳打在我胸口上,说出了第一句话,少废话!我被他打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却没有撒手,还是紧紧抓住他衣服不放。他见打了一拳还没把我怎样,就照我头顶一掌拍下来,我想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被他硬生生拍了一掌,就昏了过去。以后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直到刚才你来。”

付得山听得气血上涌,拳头捏得格格直响,想到:“刘全武一向颇为自负,一拳没把孬子打倒,最后这一掌一定用了全力。”他看了看孬子的头,见上面淤血肿胀,几欲破裂,说道:“岂有此理,我去找他算帐,你在这看看少了几只羊,放心,刘全武此来意图本不在羊,而是向地庄发威,他不会再来了。”随即又骑上马,手起鞭落,驰骋而去。

付得山心想,须要把韩桩子也带上,看他有什么说道。于是先来到绑韩桩子那里,下得马来,也不说话,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提起来就放到马背上。那韩桩子得yì

地说道:“我说得没错吧,山武哥这一手还真灵”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付得山不听他说话,想起刚才刘全武一掌拍昏孬子,心里又一阵气,回手一拳也打在韩桩子头上,把他打昏。自己也翻身上马,大喝一声,花腰疾弛奔向韩家寨。刚来到十三太保山背,便远远看到有一群人站在韩家寨村口。付得山心想他们那么多人,自己虽仗着花腰马的神勇,也很难办事,自己是来讨理的,弄不好理没讨回来,却脱身不得了。他心下急忙思谋对策。少顷,两人一马已经来到韩家寨的村口。那群人原来是刘全武和四个手下的混混,刘全武站在前面,微笑着望向付得山,他身后的四个人,各各膀大腰圆,手拿铁锹石头,怒目圆睁,成扇形排开。付得山不认识他们,想必是其他村的。

刘全武说道:“原来是付得山大哥,我说这么平坦的路上,怎会有马快过摩托车呢。”

付得山哼了一声,道:“青天白日,贸然进我草场,杀我羊只,还真以为谁都怕你了,我就是付得山,偏不怕混蛋无赖,今天定要讨个说道。”

刘全武并不动火,却看着付得山身后的花腰马,啧啧称奇,说道:“好一匹花腰宝马,是不是比董坤的白电马还快啊?”

付得山怒道:“在草原上,永远都是马的天下,你那辆破铜烂铁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的好。”

第013章 囹圄之困

刘全武道:“你们地庄人都是些老顽固,未来的世界里,未来的草原上,摩托车终要替代马。十三太保是附近十几个村子祭祀敖包的地方,在你的管理之下,显然毫无用处,要是给了我们,一年的收益足以养活你们地庄两年。”

付得山喝道:“刘全武,十三太保是我们地庄的地盘,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无论我们怎么管理,那始终是我们地庄的事,不劳你这个恶霸瞎操心。你进草场无故杀羊,还拉回韩家寨,简直霸道之极,今天不说出个道道来,我决不放过你。”

刘全武哈哈大笑,扭动着身体,左转右转,像在跳舞一样,样子滑稽已极,引得身后四人也跟着一阵大笑。刘全武笑完后说道:“你要道理,我刘全武从生下娘胎来,就从来没讲过半点道理。你今天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听我慢慢给你讲道理吧。”说完打一手势,身后的几个人都向付得山围将过来。

付得山此时,反而冷静异常,他看都不看那几人,只向刘全武道:“听说你是个好拳脚的人,我放了半辈子马,倒要看看你的铁拳能不能斗得了我手中的马鞭。”

刘全武明知他是有意挑衅,仍然忍不住要亲自出手,好让付得山见识一下自己的真功夫。他向那几人说到:“你们且先退下,我要教xùn

教xùn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付得山更不搭话,下得马来,扬起手中马鞭“啪”地甩个震天价响,傲然说道:“你尽管过来吧。”刘山武“啊呀”一声怪叫,扑将上来。付得山随手向他身上甩了一马鞭,他放马二十余年,于这马鞭自然运用得得心应手,在骑马追赶离群之马时,需yào

一手执鞭,一手引缰,于时机适当时出手,时间一长,一手软鞭技法,便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他心中了然,万不可让刘全武伤着自己,自己却也不可伤了他,万一伤了他,后面的四个人都会逼将上来,自己便绝难脱身了。刘全武不想在自己小弟面前丢脸,快速移动脚步,几次三番揉身欺进,总因忌惮他的马鞭,沾不得半点,空有一双铁拳,却一时毫无用武之地,不免心下着急。突然改用腿攻,腿比臂长,力量涉及范围便大了些,只见他猛然踢出一脚,随即拧身又是一脚。付得山急忙向后滑步,随手又是一马鞭,“啪”地声响,清脆异常,引起山谷回声。两人斗了良久,刘全武始终奈何付得山不得,又过数招,刘全武心想若再打他不倒,手下的几个弟兄都会小看了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如先挨他一马鞭,再给他一记重拳,以自己的神力,不愁他不倒下。他有思及此,突然欺身上前。付得山见他不管不顾只是一味向前,早就识破了机关,后错一步,马鞭甩向刘全武腰际。刘全武并不闪躲,硬接了这一鞭,但总算身形已然欺进,于是用尽lì



,突发一记重拳,击向付得山面门。若中此拳,付得山定然被打得鼻口出血,昏厥过去,只见他蓦地转身,堪堪躲过攻势,马鞭“啪”地卷在刘全武脖子上,他不等刘全武定住身形,用力拉住马鞭,身子转向他背后,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不放,将他制服。

傍边的四个人,大惊失色,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怎生是好。刘全武倒很镇定,说道:“你可以走了。”

付得山笑道:“这下是侥幸取胜而已,我拿着马鞭对付你的拳脚,实在胜之不武,你倒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样便走了,我付得山怎对得起地庄的男女老少,你进我草场,杀我羊只,须得跟我去趟地庄,才好有个交代。”

刘全武大笑道:“你忒也过分了,你看看身旁,尽是我们韩家寨的人,放你走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还要带我回去,我只须一个眼神,他们就会将你围住,你自己都难以脱身。”

付得山说道:“你别忘了,你还在我手上,我只须用力一勒,你就会没命。我见你也是条汉子,跟我回去,我担保地庄人不会为难你,我只要一个交代而已。”

刘全武道:“你别太异想天开了,我不信你敢把我勒死,还是自己先走吧,那韩桩子你带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付得山看着旁边的几个人,并不说话,心里思谋着如何才能将刘全武带回去。只要把刘全武放到花腰马背上,自己上马便跑,量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追不上,但是那花腰马身上还驮着昏迷的韩桩子,不知dào

花腰承载三人是否会奔跑吃力,且不管它,只要上了马,不行就把韩桩推下来。他紧紧勒住刘全武的脖颈,慢慢靠近花腰。那四个人不知dào

他在想什么,只好慢慢逼近他。

这时突听有**喊道:“停下!”众人转睛一看,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韩家寨方向跑过来,不一会跑到近前,说道“付得山,你可要想好了。”他一面对付得山说话,一面用手中的洋枪对准花腰马。原来是韩家寨的大队书记,刘全武的哥哥刘山武到了。他手拿一支专打铁砂的长枪,指向花腰马,又说道:“素闻付兄弟爱马如命,不知dào

我这枪打出去,付兄弟会不会流泪呢?”

付得山见他枪指花腰,心中大急,说道:“你想怎么样?”

刘山武哈哈大笑道:“不想怎么样,你把我二弟放开,然后留在韩家寨做几天客,我便放了花腰马。”

付得山大怒道:“放屁,你的条件还真多。”

刘山武到:“一匹马抵两个人,说来确实不大公平,但你可是付得山,这件事发生在你付得山身上就丝毫不奇怪。我是看重你的花腰马,已经对你够尊重了,我若一枪打死了它,大不了陪上几千块钱而已,你却还是要留下来做客。”

付得山太喜欢花腰马了,不忍看见它受到一丝伤害,他衡量了半天,终于决定放了刘全武,从容就绑。那几个人把花腰马身上的韩桩子扶下来,用力拍了下马背,想把它赶走。花腰却一动不动,看着付得山,似乎在说为什么你不走。付得山走到花腰跟前,想要让它回去,几人赶紧过来抓住他的双臂,害pà

他忽然跳上马去,逃之夭夭。付得山大笑道:“我若想逃,那又何必过来,你们放心,我是来向你们理论的,我说话算话。”他拍了拍花腰的脖子,说道:“快回去报信,过几天来接我。”

花腰马又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地庄方向踏尘而去。

花腰跑到了地庄最后头的杨有信家里,它用前蹄蹬了蹬杨家大门。杨有信一家人都在山上打草,家里并没有人在,只听到狗吠连连。草场一般离家都很远,打草的人要带上干粮和水在山上干一天活,晚上才回家。等杨有信一家回到村里,其时已近黄昏,杨有信见花腰马在自己家门前徘徊不已,似有急事,心想付得山和他的花腰马向来形影不离,这次却只见花腰,未见付得山,难道他出什么事。他急匆匆解下驾辕的矮兔,打了桶水让花腰和矮兔喝饱了,便来到大队里。见羊倌孬子也在,和唐竟显叶守成三人正在说些什么。他进门打个招呼,问道:“花腰马在我家里,却不见付得山,他是不是出事了?”

叶守成见了他,犹如见了救星一般,一边让出个座位一边说道:“付得山可能被扣在韩家寨了。”随即将后山草场上发生的事向杨有信详细地说了一遍。杨有信听后,义愤填膺,用力拍了下桌子,怒道:“刘家兄弟欺人太甚!”他又对孬子说:“你快去董坤家,叫他来生产队一趟。”

少顷,董坤也来了,听说付得山被扣留在韩家寨,刘全武还到草场里杀羊,也是气愤难平。几个人当下便商榷如何应付这个难题。董坤道:“现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付得山出来,杀羊之事,暂缓再议也不迟。”

叶守成点头称是,说道:“付得山兄弟现在身陷囹圄,不知dào

他们会对他怎样。倘若闹出人命来,那可不好收拾,还是趁他们还未动手之前,提早救他出来的好。”

董坤说道:“叶书记放心好了,他们只不过想借此向地庄示威而已,量他们也不敢对付得山怎么样。”

唐竟显说道:“即使光是救付兄弟,恐怕也非易事,韩家寨人口众多,前去要人是行不通的,万一不慎,惹起众怒,事态难免会扩大,到时两个村子数千户人口都要受到牵连。”

叶守成说:“这话说得是,但是要想不惊动韩家寨村民,那就惟有暗中营救了,这又谈何容易?”

董坤说:“韩家寨的人都认识我们几个,要救人,就得先去探听一下,知dào

付得山被关在何处,才好下手。这第一步,恐怕就棘手得紧。”

这时一直不说话,只在那抽烟沉思的杨有信说道:“这样讨论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来,我看既然付得山暂时不会有危险,要救人也不必急于一时。”

几人都不说话,静静呆了一会,又都心里着急,手足无措。

第014章 呆威凛凛(1)

【笔者语:五月莫道春来晚,犹有雪飘度】杨有信对叶守成说:“叶书记,今天就到这里吧,天晚了,大家都该回家了,这样瞎熬也弄不出花儿来。我一会儿把花腰牵到付家去,再给付得山媳妇解释一下,叫她不要着急。”他说完就走了。剩下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只好也都回家了。

董坤回到家以后,发呆已经把牲口都照料完毕。发呆母见丈夫眉头紧锁,闷闷不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董坤对发呆母说了事情的经过。发呆母说:“既然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来,也不必着急,反正付兄弟还没有危险。”董坤恩了一声,也没在意她说的话,又苦思起来。

这事却被发呆听见了,他走出屋来,仰望天空,突然热泪盈眶,涕不能已,叹道:“上天终于肯给我一次大显身手的机会了。”说完忙擦拭眼泪,旋即若无其事地回屋去睡觉了。

翌日清晨,发呆又随父亲去山上放马,他还是很看不上神火,自己骑着白电,跑得远远的,放完马,吃过早饭。他忽然叫道肚子疼,用力捂住小腹,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董坤和发呆母见状大惊失色。董坤对发呆母说:“我今天还要去生产队和杨大哥他们一起商量救付得山的事,今天就别上山了,你领发子去看病吧。”发呆母说好。董坤便走去生产队了。

发呆母问发呆说:“怎么好好的,突然肚子就疼了呢,现在感觉咋样,还疼得那么厉害?”

发呆说:“现在好象好多了,我看今天是不能去干活了。你给我找点药吃,我不想去医院看病。”

发呆母给他找了点止痛片和一些消炎药,说道:“你先吃了药,要是还不行咱就去医院。”

发呆点了点头,吃下药,过了一会说:“好多了,就是肚子还老响,可能要拉稀。娘你去山上干活吧,我在家里看门,一会我爸要是回来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发呆母见他的确没什么大碍,便说好,自己就扛了钐镰去山上草场。发呆见母亲走了,心下大喜,想道:“这点小把戏就能把你们骗过,我真是天才,此天助我也!”他把家里一切收拾妥当,见爷爷奶奶都在屋里呆着,并没注意刚才的事情,就跑去同学王小飞家里。

王小飞的父母对王小飞的学业督促甚殷,很少让王小飞上山干活,以便他能多看点儿课本。发呆来到王小飞家里,对王小飞说:“收拾一下,赶快跟我走。”王小飞一愣,问道:“怎么了?”发呆说:“快收拾,我路上再给你说。”王小飞急忙收起看不进去的书本,锁了家门。两人一道向后山韩家寨方向走去。

发呆说:“得山叔被韩家寨的人扣住了,咱俩去打探一下消息,看他被关在什么地方,晚上叫他儿子付震辉一起救他。”

王小飞惊道:“发呆你疯了!这事连大人都管不了,我俩去了不是白白送死吗?再说,上哪去找付震辉?他天天都在放马。

发呆想了一下说道:“他一定在生产队,现在他老爸被韩家寨的人扣留了,他应该在大队里准bèi

跟大人们救人呢。”他不等王小飞说话,拍了下他肩膀,又说:“好,咱俩先去生产队,把他叫出来,这事没有他可不成。”

两人遂又折道西行,不一会来到生产队门口,王小飞说:“你老爸一定在里面,你先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发呆知dào

老爸在里面,心想如果让老爸知dào

自己肚子突然又不疼了,就再也难以脱身,说声好,躲在生产队大门外的一棵树后面。

王小飞进入院中,悄然走到叶书记办公室的窗户下面,慢慢探起头来往里看,见里面几个人正在表情严肃地讨论事情,付震辉确然也在里面,他站在靠近窗户的办公桌旁边,只低着头,也不说话。王小飞见窗户没有开,没有办法让付震辉看见自己,又不能贸然敲窗,若被几个大人看见,自己也麻烦得很。正着急间,忽然看见付震辉低头看着的地方,正是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照到的地方,心中暗喜,他伸出手来,借着阳光,在屋里的地板上面弄出个手影,左右晃了下,做招手状。付震辉发xiàn

了手影,奇怪地向窗外看时,见是王小飞。王小飞以口形暗示他出来。付震辉便对叶守成说:“叶书记,我留在这也没什么作用,所幸我爹一时不会有事,我就先回去帮我娘干活,救我爹的事,就靠几位叔叔大伯了,要是用我或用花腰,就来我家说一声,随时差遣就是。”

叶守成光顾着和那几个人辩论,只点了下头,也没理会他。

付震辉出来对王小飞说:“啥事啊?”王小飞嘘了声,示意他出了院子再说。两人出了生产队院。发呆走过来把计划说了一遍,付震辉献疑道:“这事连叶书记、唐队长、杨大伯他们都束手无策,我们三个能行吗?”发呆说:“他们要是遇上真刀实枪的事,一个比一个能耐。现在是要探出你爸被关的地方,只有咱们三个出马才能成事,韩家寨的人怎么会认识我们呢?”付震辉恍然大悟,心里一阵激动,差点哭出声来,对发呆说:“还是你行,说吧,要我咋样?”发呆说:“你只须骑上花腰,赶上你家的几匹快一点的马,先去十三太保那放马就行了。我俩进韩家寨探听消息,有事再去找你。”付震辉说:“那你俩不是很危险吗?我也去吧。”发呆制止说:“不行,你骑马骑得好,还有其他用处,到时一旦被发xiàn

,我俩就赶紧跑到十三太保那和你会合,一起骑你家的马逃走。”付震辉道:“牵上你家的神火和白电,三匹快马,不是更方便逃走吗?”发呆说:“神火我骑不走,白电你牵不来,我家的马只认我爸。事不宜迟,你快去!”

付震辉不敢耽搁,立即跑回家去牵马。发呆和王小飞便再次动身,前往韩家寨。两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韩家寨,发呆说道:“我看咱们得先从刘家兄弟那里下手。”王小飞点头同意。

两人走到村里,打听到刘山武和刘全武家的所在。这两兄弟的家院原来只有一墙之隔,处在韩家寨村的最前面,离村里很远。两人来到刘家,见两个院子都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发呆来到刘全武家的大门前喊道:“有人在吗?”没有人应,发呆打开大门走进院子,喊道:“有人在吗,我俩借口水喝。”还是没有人应,发呆又喊道:“大叔,大婶,有人在家吗?”见还没有人答yīng

,于是鼓足勇气,走向院中间来。王小飞也跟着进了院子。这时忽然一只狗从厢房里窜了出来,狂吠着向发呆扑过来。发呆并没在意,心想既然没有人,那区区一狗,安足道哉。家里养的狗都是被拴着的,以免出去伤人,须知狗在家里咬人和在外面咬人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事情,根本人家的狗都要栓得牢牢的,生怕跑将出来咬伤了人,缠杂不清。谁知那只狗竟箭直扑到发呆跟前来,并没有拴。刘全武家里的狗岂可做寻常论?发呆眼看着自己瘦弱的双腿就要让狗来一亲“芳泽”了,来不及再去发呆,拔腿就向外跑。那狗也不做多想,紧随而至。身后的王小飞“哇”地大叫一声,也狂奔出去。两人拼命价跑到大门外,发呆想随手关了门,好把狗关在院里,以解危厄,但是他与狗的距离实在太近,稍一停下来,就有“亲泽”之虞。发呆无暇他顾,用尽吃奶的力qì

摆动双腿。也是这娃命苦,跑不多远就被一块石头绊住,摔倒在地。发呆心下一凉,想到这下定然在劫难逃了,眼看着前面的王小飞跑得越来越远,头也不回一下,而身后的恶狗也越来越近。发呆此时也不想起来了,起来也跑不过狗,只恨自己只有两条腿,更恨王小飞在关键时刻不顾道义,只求自己逃命,舍他而去。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双手捶地,两足乱蹬,哭得伤心之至,其声其势,其形其状,天地为之感动,日月也都动情,他也不管狗来了没来,只顾自己大哭,悲戚之态,惨绝人寰,目不忍睹。那只狗跟进前来,在他身边嗅了嗅,又围着他转了一圈。发呆却毫不在意,只管大哭。那狗似乎是被他哭声感动,又似乎觉得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在他身旁蹲了一会,又跑回去了。发呆却并不知dào

刚才发生的事情,乃依旧号哭不止。远处的王小飞听不见狗叫,心感奇怪,回头看时,忍不住狂笑起来。他等到那只狗回到院中,方敢走回来看发呆,把他扶起来,仍然憋不住笑,说道:“起来吧,没事了,那只狗回院子了。”发呆想到方才自己身陷囹圄,他竟丝毫不管,现在却笑起来,还笑得那么**,怒道:“你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只顾自己逃命,把我一个人留在后面。幸亏我临时想出这个苦肉计来。”

第015章 呆威凛凛(2)

王小飞奇道:“那狗来势凶凶,怎么一见你哭就不咬你了?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发怪道:“你懂什么,这叫做老虎不食醉汉。你还想不明白,是不是见我被它咬了你才明白?”

王小飞仍笑道:“那狗那么凶猛,就是我和你联手也斗它不过,不如你且留下,我回去再想办法继xù

革mìng

嘛,正所谓‘你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咱俩一去一留,才是正途。”

发呆恨不得给他两巴掌,说:“为什么是我横刀向天笑,你怎么不横刀向天笑?说风凉话的功夫厉害了嘛。”他欲给自己找点安慰,又说道:“我偏不笑,我哭,这一哭就不一样了,当年康有为要是也和我一样,不笑反哭,兴许就不至落得个被杀的下场了。”

王小飞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今天得一反证。”

发呆说:“看来得山叔不在刘全武家,他家里四面空空,无有遮拦,就只有正房和厢房能够藏人,厢房有狗,地方又小,不可能关人,正房已经上了锁,如果得山叔在那里,他没理由听不见我说话,他应该认得我的声音。”

王小飞说道:“那就实行B计划。”他也不知dào

什么是B计划,连A计划都没出来,B计划又从何说起,只是随口就说了出来。

发呆点头,表示同意,又问道:“什么是B计划?”

王小飞一愣,道:“刘全武家里没见得山叔,就去刘山武家去找啊,此所谓B计划也。”说完不禁为自己能够随机应变得yì

起来,得yì

之余还不忘大笑两声,表情就像是在17K码字有很多人送花收藏还给了评分一样。

发呆点头正色道:“有道理,你去!”

王小飞说:“为什么是我去,你怎么不去?”

发呆道:“因为刚才是我先进院的,一人一回,这回轮到你了。”

王小飞无话可说,只好依照自己的B计划行事。两人又来到刘山武家门前,王小飞朝院里大喊道:“有人在吗?”里面没有回应,他又喊道:“有人吗?”还是没人应。王小飞于是学着发呆刚才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去开门,可是门被锁了。王小飞回头看了下发呆,发呆说:“从门上跳过去。”王小飞向院里喊道:“家里有人吗,再不出来,我可就跳进去了。”他蹬上了门上的横栏,刚要再往上爬,却被发呆拉住了。他头也不回,说道:“别拉我呀,摔着我怎么办?”他挣开发呆的手,又向上爬,向院里又喊道:“真不出来人,我可真跳进去了。”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跳进去干什么?”王小飞听出是个妇女的声音,知dào

这下完蛋了,急忙从门上跳下来,转身看着那个妇人,一时不知dào

怎生是好。发呆向那妇女赔笑道:“大婶,我们要去鹰沟庙玩,来到这里口渴了,想讨碗水喝。”王小飞慌忙跟着说道:“是啊,我们口渴了,给我们点水喝吧,大婶!”他说得非常可怜,自己就要哭出来了。那妇人说道:“你们两个小鬼,家是哪的,怎么以前没见过呢?家里没人跳进院去可不礼貌。”发呆心想,我们反正不是地庄的,答道:“我们是弯子村的,大婶,我们实在渴得厉害,您就别问了,快让我们喝点水吧。”王小飞跟道:“是啊,求您了。”那妇人笑道:“看你们那着急样儿。”说着拿出钥匙来开了门。两人急忙跟进去,发呆问道:“大婶,您家有狗没有?”他心里害pà

,万一又窜出一条狗来,实在不知dào

自己的苦肉计还灵不灵。妇人道:“没有,尽管进来吧。”

两人走到院里的洋井旁边,王小飞说道:“我俩就喝井水吧,这天儿热,喝点凉水舒坦。刚才您要是晚回来一步,我这会早就喝上了,看着这口洋井,差点没把我渴死了。”妇人笑着说:“随你的便,要喝热水,屋里有。”发呆心想,得山叔要是被关在他们家,一定是关在屋里,忙说道:“我喝热水。”就跟着跑进屋来。那房子并排有三间,中间的是灶房,西面的一间住人,发呆想付得山一定被关在东面的屋子里,就佯装不知dào

,跑到东屋推门一看,里面阒无一人。赶紧回头笑道:“在西屋啊。”那妇人也不以为意,笑道:“瞧这孩子渴得,急成这样了。”她说话间,发呆已经又推了西屋门,见里面还是没有人,就接她的话茬装作饥渴难耐,一刻也撑不住的样子,说道:“还是喝凉水吧,凉水快。”他走到院中洋井旁边,见王小飞已经快压了一桶水。发呆悄声对他说:“屋里没有,慢些压水。”他说完将快满的水桶提起来,刚要倒在地上,想了下,对屋里的妇人说:“大婶,这水不太凉,喝着不痛快,我把它倒在菜园里,再压些吧。”妇人说道:“小家伙想得还周到,菜圃在房后,你去倒就是了。”发呆提起水桶走向房后,见菜圃旁边有个小屋,他走近看时,见屋门被锁,他轻轻敲了下门,悄声道:“得山叔。”听见里面似乎有些动静。发呆心中一喜,又说道:“得山叔,我是发子,我来救你了。”付得山果然被关在里面,他匆忙走到门口说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你不要命了。”他说话有些激动,显是紧张发呆的安危。发呆听了很是感动,说:“得山叔,你别急,我没事,今晚就来救你。”他不等付得山回话,把水桶倒在菜圃里,就回房前去了。心里大感高兴,见到王小飞,刚要说出自己的发xiàn

,却见王小飞在那呆呆地看着自己,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那男人问道:“你去房后做什么?”发呆知dào

此人一定是刘山武,不禁紧张起来,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刚才那桶水不凉,我把水倒在菜园了,叔叔,您家的菜园子好大。”说完把水桶放在洋井口下面,对王小飞说:“快压啊,愣着干什么?”王小飞慌张地哦了声,又压起水来。发呆见他的样子,心道:看来这小子,还没一着急都说出来。心中不再紧张了,对刘山武说:“我俩准bèi

去鹰沟庙玩,听说现在还能在那间破庙里拣到铜佛哩,叔叔,您家离那近,您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刘山武不理他的问话,狐疑地看了他和王小飞一会,反问道:“你在房后看到了什么?”发呆说:“菜圃啊,我进去把水浇上就出来了。”

刘山武也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没看见有间小屋吗?那屋太小,里面老鼠多得厉害。”

发呆心想这老狐狸终于把尾巴露出来了,答道:“哦,是有间小屋,在菜圃旁边。”他毫不在意地趴在水桶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又说道:“这回水凉了,真痛快!”又对王小飞说:“你也喝两口,我来压会儿,走了一上午,又热又渴的。”王小飞也装作很渴的样子,趴在水桶上一口气喝了十几口,站起来大喊一声爽。

刘山武听了发呆说的话,不似是来打探消息的,又见他喝水时那急切的样儿,心想两个娃确是渴了。他刚要回屋去,心里却还是放不下,又问发呆道:“对了,我家房后的疙瘩垛,你看怎么样?”他问完后顿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太过不当,不禁暗暗笑自己竟紧张成这样了。发呆呆了一下,摸头说道:“什么疙瘩垛?”村里人都在自己家房后院墙的角落里堆一堆木头,名曰疙瘩垛,用以辟邪挡难。刘山武以这话来问一个小孩子,实在有所不当。

刘山武摇了摇头,忙换个话题,说道:“你们俩是哪个村的?”

这时屋里的妇人说道:“你缠着他们说些什么?他俩从弯子村来,去鹰沟庙。瞧你四十多人的人了还这么多事,却也不羞!”

刘山武笑了笑说道:“这就叫做好客嘛,你懂什么。”说罢再也没什么疑问,回屋去了。

发呆和王小飞两人喝完了水,发呆对屋里的人说:“大叔,大婶,谢谢你们家的水,我们要走了。”只听那妇人说道:“别客气,鹰沟庙那里树多草杂,可要多加小心。”发呆拉着王小飞的手已经快步走出院门,回道:“知dào

了。”

两人一道跑到十三太保山下。付震辉正在山头遥望,见到他俩,急忙骑着花腰跑下山来,赶到两人跟前,下马问道:“怎么样?”发呆说:“你爸就被关在刘山武家里。”付震辉激动地说:“真的吗?那下一步怎么办?”发呆思考良久说道:“接下来就要动用花腰和你家的马匹了,你一共赶来多少马?”付震辉说:“算上花腰,一共有十四匹。”发呆摇头道:“这么少可不行,须得多弄几匹才好。”付震辉说道:“我回去把我三叔家的那七匹马也赶过来。”发呆拍手说:“好,但是这事得晚上再办,现在有更重yào

的事情。”王小飞说:“到底怎么救得山叔?”发呆道:“别急,此事要精心策划、仔细部署一下才好,刘山武和刘全武家处韩家寨最前头,这就好办多了,你记不记得刚才刘山武媳妇是从哪里回来的?”王小飞说:“我一心爬大门,没看见。”发呆说:“是从山上回来的。我让你跳门之前,早就发xiàn

门已被锁了,我心想,说不得只好跳门进去,于是四处瞧瞧,看有没有人,却发xiàn

了那妇人在山上回来。”王小飞道:“那你怎么不早告sù

我?”发呆说:“起初我以为她不会是刘家的人,后来等她来到门口,我拉你都拉不动,怎么告sù

你?”付震辉插话道:“那又怎么样?”

第016章 呆威凛凛(3)

发呆说:“那妇人从山上回家,一定是她家的田地就在这山上,那我们不妨也用个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法来对付他。”

付震辉大喜道:“对了,他们就是用这种诡计杀我们的羊,害我老爸的。”

发呆说:“那就这样,你们两个在山上等着,我去打探一下刘山武家的地在哪。”

发呆一个人走下山去。刘山武家的地在韩家寨的前山,离孤松岭和十三太保都很近。发呆走到大片的田地中,地边上有许多人在割草,韩家寨的草场不多,村民养的牲畜也不多,割些草就能熬过冬去。发呆想刘山武家里有钱有势,土地一定不少,刚走下山来时,老远看见有一大片瓜田,看样子足有六七十亩之多,很可能就是刘山武家的。发呆走到近前,见瓜田旁边坐着一个老汉,发呆上前问道:“老爷爷,这么大一片瓜田,是谁家的呀?”那老汉刚抽完一袋烟,在一块石头上磕磕烟袋锅子,想是在瓜田旁割草的,看了下发呆,说道:“娃子是外村来的?”发呆笑着说:“我是弯子村的,要去鹰沟庙,路过这里。这么大的瓜田,不可能是一家的吧?”老汉不屑地说:“那你可错了,这瓜田正是一家的,是韩家寨的大队书记刘山武家的。”他说完,眼神很显愤恨,又说道:“这群年轻人,不把土地当玩意儿,都出门打工了,就把地廉价租给刘山武。”他指着瓜田又说道:“这里面有我三个儿子的田地呢,祖上传下来,虽然不是很好的地,总也是一份产业,我那三个儿子成家后,我就分给了他们。这三个宝没一个争气的,都把地卖了。”他看着瓜田,叹了口气,不无可惜地又说道:“如今都是人家刘山武的喽!”

发呆心中窃喜,问道:“我口渴的紧,摘个西瓜吃怎么样,这里没有人看着吧?”他从老汉的话中听他内心对刘山武很是愤恨,老汉的抱怨之词,更加有利于他进一步打探。

“不行啊!小娃儿,这地有人看着哩。”老汉显然很想和发呆说会儿话,刚拿起镰刀,又放了下去,点着一袋烟说道:“这地七十多亩,我们站在东边,当然看不到瓜田西边的帐篷了,这地有两个人看着,一个是刘山武的弟弟刘全武,一个是韩桩子,他们手里有枪,谁也不敢偷瓜吃。”

发呆惊道:“还有枪啊,那打死了人咋办?”

老汉说:“那枪专打铁砂,打不死人,不过万一被打伤了,也够受的。”

发呆说:“那种打铁砂的枪我也见过,子弹被水浸过就不能用了。”

老汉笑道:“哪敢打赌啊,这响晴的天儿。”

发呆已经达到了目的,便再不多问,说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自己这么瘦的身体变成马蜂窝。我要赶路了,谢谢您啊老爷爷。”

发呆为免那老汉起疑心,先往北走,朝向鹰沟庙方向走一阵,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十三太保。见到王小飞和付震辉,两人急忙问道:“怎么样了?”发呆露出了神mì

的笑容,手指田地说道:“从这里看,那片最大的瓜田,正是刘山武家的。”二人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有一大片瓜田,高兴地抱在一起跳起舞来。发呆又说:“可是那瓜田里有人看守,还带着枪呢。”王小飞一听见枪立即害pà

起来,说道:“那怎么办,咱可不能和枪开玩笑啊,花腰就是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回去通知大人就行了,咱回去吧。”发呆道:“别着急,我们晚上偷偷把枪拿过来不就行了。”王小飞向来胆子很小,怯懦道:“你去偷,我可不去。”发呆笑看着他,又看看付震辉,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们先回去,今晚七点在松树林集合。”

发呆回到家时,母亲还没回来,父亲也不在家,可能还在生产队里商讨事情。快要到晚饭时间,发呆赶紧热了剩菜剩饭。不一会,父母陆续回到家来。发呆母问发呆:“肚子怎么样了,还疼吗?”发呆笑道:“出去走了一会,现在好多了。”发呆母道:“一定是早上吃得不得劲了,以后别狼吞虎咽的吃饭。”发呆笑了笑,没再说话。发呆母又问董坤道:“救得山兄弟的事怎样了?”董坤叹了口气,说:“目前还是没有主意,韩家寨的人都认识我们,不好去打探得山兄弟的下落。杨大哥说再耽搁也不是办法,准bèi

派几个孩子去。”

发呆大喜道:“让我去吧。”

董坤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去了万一肚子又疼起来,还不一样被扣下来?”

发呆说:“不会,我今天还去了趟韩家寨呢。”

董坤奇道:“你去韩家寨做什么去了?肚子疼还四处乱跑,我看还是疼得轻。”

发呆说:“我琢磨着,跑一会,消化一下就会好了,谁知dào

跑啊跑的,一时没刹住车就跑到韩家寨了。”

发呆母怪道:“你这孩子,跑那么远,那里多危险,以后别去了。”

发呆说:“没事,娘你放心好了,他们都不认识我,我口渴了,还问他们要水喝了呢。”

董坤问道:“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发呆低头吃饭,说道:“你不让我去,我不说。”

董坤觉得他是在说大话,也没在意,随口说道:“让你去也得等明天,等大伙决定了再说,多去几个孩子,也好有个照应。”

发呆也随口说:“有两三个就够了,不用多。”

董坤心感奇怪,说道:“你真去了韩家寨?快说,有什么消息?”

发呆笑着说:“老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董坤也笑着说:“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没骗过我呀?”

发呆不再说话,只管吃饭,装作没听见。董坤见状更加确定他一定探听到了付得山的消息,又问道:“真有什么消息,就快说,明天一定让你去。”

发呆还是只管吃饭,佯装什么也不知dào

,吃了几口,又向父亲说道:“老爸,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吧。”

董坤惊异道:“什么行动?”

发呆说:“我要是告sù

了你,你可千万别怪我,我只想用一下白电。”

董坤越听越感到他话中有话,顺口就答yīng

了。发呆当下把自己一天的经lì

,从如何假装肚子疼开始,直到如何找到付得山,如何确定出刘山武家的瓜田,都说了一遍,最后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董坤听得表情复杂起来,饭也不吃了,起身拍了拍发呆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行了啊,除了背着我去卖牛,还能干出点有用的事儿来,不错,有我的风范了。”发呆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他的笑很快就变成了干笑,以他的经验,老爸又要发脾气了。果然又听董坤喝道:“别吃饭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当的!胆子还挺大啊,谁叫你这么干的,你不知dào

那危险啊?”

发呆小声对董坤说:“老爸您别生气,我这不也是替你分忧吗?我见你这两天愁眉苦脸的,看着心里难受,就出去替你打听得山叔的下落了。”他向来很会说话,这几句话说得董坤立时心软下来。

董坤气消了大半儿,心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如就按他的计划行事。他站在那沉思良久,说:“你要白电去干什么?”

发呆说:“我要偷偷潜入刘山武家瓜田的帐篷里,把枪拿出来,但是如果一旦败露,让他们发xiàn

了,我徒步难以逃脱,有了白电就好了,我担保骑着白电他肯定伤不到我。”

董坤说:“偷枪干什么?直接去救你得山叔不是更好?”

发呆说:“那样不好下手,我想把他们的枪拿出来,震辉就骑着花腰领着马群从瓜田一路踏过去,他们必定着急,到时刘山武一家人都会去瓜田,院里没有人了,我们正好去救得山叔,这是刘山武调虎离山的办法,他用这法儿抓去得山叔,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也拿这法儿把得山叔救出来。”

董坤越听越喜,想不到儿子还能想出这样的计划来,点头道:“想不到你小子书没白念啊,好,就这样。”说完起身就走出屋子。发呆立kè

跟出去。这时发呆母说道:“发子,可千万要小心。不行就赶紧往回跑,咱再另外想办法。”发呆已经走出屋子,说道:“放心吧,没事儿。”

父子俩走到马厩,董坤解下白电马,把缰绳递给发呆,说道:“快去找小飞和震辉,凡事不要强干,小心点儿。”发呆说:“知dào

了。”又想了一下说道:“老爸你也去吧,赶上几匹马,去踏瓜田,叫上杨大伯,去刘山武家救人。”董坤道:“还用得着你说,我既然知dào

了,还能光让你们几个小鬼单干啊?你只管去偷枪,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剩下的事我来办。”

第017章 呆威凛凛(4)

是夜子时,发呆、王小飞和付震辉三人便骑马出发,来到十三太保背面的山脚下,此处距韩家寨一里有余。发呆对二人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缴枪。”他骑着白电来到瓜田西边,下了马,拍拍马背说道:“白电白电,你先在这里吃草等我,千万别走啊。”一个人悄悄走到帐篷处,偷偷向里张望,里面确有两个人,正睡得酣如死猪。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帐篷里除过两侧两人睡觉的地方,中间还有一条一米见宽的过道,过道通向里面的小桌子,枪就在桌子上放着,上面还有十几颗装满铁砂的子弹。发呆害pà

这样进去会弄出动静,想了想,把衣服脱了个精光,悄悄爬了进去。草碰上衣服会发出声响,和皮肤接触响声便小得多了,况且发呆一点一点地爬进去,丝毫没有声息。发呆爬到桌子旁边,慢慢站起来,回头见两人还在美梦之中不愿醒来。他把枪拿在手里,枪很重,差点没能拿住。他见过这种枪,这枪土名叫做洋炮,打出铁砂来,一树的麻雀跑不掉几个。发呆本想把枪拿出去,好让他们醒来时急死在帐篷里,随即又想,这么重的东西,要抱着它爬出过道,难免会弄出声响。他灵机一动,把枪又轻轻放在桌子上,找出所有的子弹,排成一排,向子弹里的铁砂撒尿。那子弹没有弹头,只后面有个弹筒,里面装满了铁砂。发呆把所有的子弹都撒上尿,想象出一会将要出现的情景,不禁暗暗好笑。他撒完尿后又四处找了一下,再也找不到子弹了,又拿起枪来,见枪没有上膛,便再放下去。这才放心地爬出来。穿好衣服,走到付震辉和王小飞等他的地方,说道:“一切都办妥当了。”

王小飞在他身上找了半天,问道:“枪呢?”

发呆代:“那枪实在太重,我拿不出来,不过你放心,我把子弹都撒了尿,他们是万万也打不出来的。”

付震辉说:“好,那赶快行动。”

发呆说:“等一下,我想先摘些西瓜,把你的马袋拿给我。”发呆拿起马袋和王小飞专门找一块离帐篷近的地方,一边吹起口哨,一边摘西瓜。帐篷里的两个人听到口哨声,被惊醒过来,刘全武慌里慌张起床,拿起枪上了颗子弹,跑到帐篷外面见有两个小孩在吹着口哨偷西瓜。他大吼道:“谁家的贼娃子,不要命了?”发呆两人只顾摘西瓜,看都不看他一看。刘全武看他们不理自己,又吼了两声,见他们还是不理,已经装了满满一袋西瓜,唱着歌走出瓜田。刘全武大怒,端起枪来就放了一枪,韩桩子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只听见“噗“地一声响,有如放屁一般。刘全武见这枪没有效果,对韩桩子喊道:“快拿子弹来,多拿,我就不信打不死这两个小王八蛋。”韩桩子赶紧进帐篷里把子弹都拿了出来。韩桩子抱着子弹,刘全武拿起一颗来上了膛,端起枪瞄准后,却又打出一声屁来。两人急忙又上了子弹,无奈全都有如放屁一样放了出去,毫无实jì

效果。

这时发呆和王小飞已经搬着一袋西瓜来到山脚下了。付震辉见他们回来了,便赶起带来的二十几匹马,骑着花腰,冲向刘家瓜田,但见霎时间,满地的西瓜被马群一路踏将过来。月色下,目光到处,遍地通红。付震辉痛恨刘山武兄弟俩关了自己的父亲,更是一点情面不留,踏过一遭,回身又赶着马群再踏一遭,就像是在报复看帖不回贴一样。刘全武把子弹都打光了,一颗都没逃出放屁的厄运,急匆匆对韩桩子说:“快去通知我大哥。”瓜地里马群过处,西瓜纷飞,红彻四野,煞是可目。不一会儿,刘山武和妻子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到底怎么……”他话没说完,见到自己的七十亩瓜田,竟变成了练马场,一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刘山武认得马群里的花腰,突然醒悟过来,暗叫不好,中计了。突见身边一道白影,闪电般掠过,却是发呆和王小飞骑着白电也加入了战团,瓜田里一时间“杀祸迭起,血雨腥风”。刘山武顾不得自己的西瓜,回头又向回跑去,他想地庄人一定是调自己出门,要救付得山。刚跑两步,忽听身后蹄声响起,付震辉骑着花腰马追了上来,喝道:“老家伙,你可知dào

我是谁?”刘山武见他骑着花腰宝马,飞快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去,蓦然用力一勒马缰绳,那花腰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落地时,却已横在路中间,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威风凛凛,英姿飒然,问道:“你是谁?”付震辉哈哈大笑道:“你瞎了狗眼,花腰马今天来接他主人。我把这瓜田的西瓜踏尽,来年你就不用再种了,地里满是西瓜籽,可是给你省了不少工夫。”刘山武又急又怒,骂道:“你这个小杂种,看我不收拾你。”说着扑向前来,旋即又退了回去,他忌惮花腰马的野性,一时也不敢贸然攻击,只好立在当地。

发呆和王小飞骑着白电只顾和刘全武周旋,那刘全武空有一双铁拳,又怎能和白电比快,怎能和马蹄比硬?两人只管骑在白电身上,绕着刘全武转起圈来。过了良久,发呆想,这会杨大伯和父亲他们应该已经救出了付得山,便大声对付震辉说道:“兄弟,是时候回家吃西瓜了。”付震辉策马奔驰上前,和发呆一起回头对刘家兄弟说声拜拜,转身赶着马群狂驰而去。

瓜田里尘土飞扬,经久不落。地上“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刘山武和刘全武呆立当地,再也说不出话来。良久良久,刘山武才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手可够绝的,竟然学着我也玩调虎离山。这笔帐咱们以后再算!”

发呆几人来到十三太保脚下,发呆下马搬起西瓜袋子,驮在另一匹马背上,几人不敢耽搁,拍马疾奔而回。

第018章 屁话双雄(1)

九月将至,天气渐肃。转眼间,发呆又要去上课了。草已打完,各家各户都把自己家的草铺在山坡上晒干,然后垛在院里,准bèi

给牲畜过冬。发呆每天的工作就是拿着钢叉去山上翻草,打完的草被翻来覆去折腾不停,直到被晒干为止。发呆一点也不喜欢这工作,单调无味,干起活来,发不得呆。不过这种日子不长,草很快就会被晾干,到时发呆还得把草装上车拉回家去,这也是一两天的事,发呆即使不喜欢,也不必太担心。最让他发愁的是就要开学上课了,又要见到所有的反dòng

派,又要和他们斗智斗力,好不累人。当然发呆是不屑与他们一争雄雌的,发呆毕竟是发呆,发呆最厉害的武器是想象,他在想象中杀人,而且可以一次次地杀同一个人,这时,谁雄谁雌自然立见分晓。

发呆有时想,自己其实也挺喜欢上课的,他想见到“屁话双雄”,想见到萧伟杰,自然也想见到琼菊,发呆想,他是不应该想见到琼菊的,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一争雄雌的必要,一雄一雌,赫然昭示,谁雄谁雌,自有公论,争复何益?

地庄与韩家寨的争执依然没有结果,两个村庄都没做出丝毫的退让。发呆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人,起初韩家寨来人绑走唐竟显时,他心中窃喜,以为有热闹可瞧了,后来事情变得越来越平淡,毫无新意可言,发呆便也不关心了。发呆关心的是到哪里找两本书看,只要有书,发呆就可以畅快淋漓地发呆了,他发xiàn

自己其实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于是他在村里到处搜罗闲书,忙得不可开交。

吴三桂的冲冠一怒标志着清兵随即就会入关,九月一日的来临标志着发呆随即就得上课。在发呆的心里,这没有什么两样。

开学这天,发呆忽然感觉心中空空,竟连呆都不愿去发,他背起书包走去学校。暑假作业发呆是从来都不屑做的,既然不屑做也就没有必要担心老师的检查了。对于大多数同学而言,开学实在是个喜庆的日子,一别月余的好友在这天终于可以相见了。发呆默然走进教室,发xiàn

同学们都异常兴奋,有的对同桌高谈阔论,大放厥词;有的握住朋友的手,兴高采烈地尽道离别情景;更有的竟互相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大家见发呆走了进来,都轰然叫起来,喝彩表示欢迎,后面的几个家伙跑过来大喊道:“发呆啊,你可想死我了!”然后都张开双手,作出要和发呆拥bào

的样子。发呆心里明白,这几个家伙一定又要使什么诡计,每个学期伊始他们都这样欢迎自己,结果都要被他们整得惨不堪言。上上个学期,他们把他抬起一人来高,重重地摔在地上;上个学期,他们每人拿一杯开水一齐泼向他。发呆知dào

这其实也是一种表示亲热的方式,只是太过难以让人接受而已。发呆不想让他们再搞到自己,每次都要被弄得大跌眼镜,上次眼镜跌得不知去向,找好些天才能找到,最后当然是被琼菊拿走了。发呆见那几个家伙又都要扑上来拥bào

自己,这回他有了准bèi

,快速向后退了一步,提起放在门旁的水桶就向他们泼过去。这次当然是他赢了,那桶水不但解救发呆于危难之中,还意wài

地溅到了琼菊身上。发呆心中暗喜,装起一副坦然的模样,走到座位坐下来,取出闲书,铺在桌上,却不看,只两眼望向黑板,开始发呆。

琼菊怒视了他老半天,终于累倒,用力朝发呆背上捶了一捶,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发呆早就知dào

她会打他,暗中运功硬接了这一捶,也转过头去,也不理她。

离上课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同学们都在大声聊天,只有发呆和琼菊两人默不作声。喧哗声中,“屁话双雄”跑到黑板前的讲台上,大雄邵文忠看看手表,朗声说道:“同学们静一静,每天早晨上课前的半个小时,从今天开始,归我们屁话双雄支配,大家有没有意见?”

同学们都大喊道:“有意见!”

二雄邵文诚道:“有意见也没关系,在我们屁话双雄的耳朵里,听不进其他的声音。”

邵文忠道:“不错,进去的全是屁声。”

同学们起哄道:“切!下去吧!”

邵文诚慌忙摆手道:“大家别误会,在我们如此高的境界之下,自然所闻皆屁,其实到底是不是屁,大家心里都明白。”

邵文诚正色道:“君子眼中,天下滔滔,尽是君子;小人眼中,大地茫茫,皆然小人;屁话双雄耳中,乾坤朗朗,全是屁声!”

发呆大声道:“如此说来,你兄弟两人的精神世界真是异常精彩,你想,左面得得得,右面哒哒哒,前方是幽谷,身后是悬崖,屁话双雄不用愁,超然一屁起飞沙!”

全班大笑起来。

邵文忠向发呆抱拳鞠躬道:“发呆兄谬赞了,谬赞了!”

发呆向他点头道:“不谬,不谬!”

琼菊哼了声对发呆说:“我看班里要出屁话三雄了,加上你后,定然更加非同凡响。”

发呆笑道:“极有可能,到时你老人家可惨了,我放屁放个没完,你坐在我身边可真是饱闻大道,何其幸福!”

琼菊急忙以手遮鼻道:“我申请调座位。”

发呆断然摇头道:“不允!”

这时又听邵文诚说道:“发呆同学说我们的生活境界精彩,其实真zhèng

的精彩,他又岂能得悟其中万一?”

邵文忠道:“不错,一种至高的境界,丝毫不落俗套。”

邵文诚道:“就拿前些天我们两兄弟去拜会的屁界高人来说,那种境界,可真是精彩绝伦,古今无匹!”

邵文忠立即肃然起敬说道:“你说的莫非是屁筐和屁篓两位老前辈?”

邵文诚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两位罕见的世外高人。”

他两人日夜苦纂离奇故事引人发笑,全班同学都明白他们又要耍宝,还是人人被他们说得瞠目结舌。

邵文忠伸手捋了下自己下颌的假想胡须,说道:“这两位屁界老前辈不但屁艺超群,于屁之一字的理解更加已然登堂入室。”

邵文诚说道:“我们去拜访这两位前辈时,他们两人还有屁筐前辈的夫人屁篮子正在马鬃山切磋屁技。”

发呆插嘴道:“他们原来在马鬃山,有时间我也去拜访名师,找到屁塞功的法门,把两位的**塞住,再也放不出屁来。”

邵文忠向发呆摊开双手说道:“发呆兄既如此想,我们也不会妄加阻止的,正所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乐,生死且不足道,塞住**又安足惧?”

邵文诚道:“对,我们屁话双雄随时迎接发呆兄你的圣手一塞,不过…”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过发呆兄,恕我直言,你是没有希望了。”

邵文忠说道:“是啊,不瞒你说,屁筐和屁篓两位老前辈已经有了传人,就是我们兄弟俩。”

邵文诚说:“他们两位老前辈看出我们是屁界后辈的可造之才,前途无可限量,早已决定收我们为徒了。”说完无奈地大摇其头,显出无限惋惜的样子。

发呆笑道:“那可有趣了,以后你们就别叫什么‘屁话双雄’了,应该一个叫‘屁碗儿’一个叫‘屁勺儿’,和屁筐屁篓屁篮子正好相配。”

邵文忠说道:“多谢发呆兄的美意,其实名号对我们来说,就像浮云一样,不值一屁,叫什么倒不重yào

。”

邵文诚接道:“重yào

的是人生的境界。如果我俩说出那两位前辈高人的人生境界,在场的人定然都会惊诧得说不出半点不向往的话来。”

杨小荃大声道:“别罗嗦了好不好,快说,快说!”她手拿零食,边吃边听屁话双雄的屁话,竟然毫不恶心,听到高兴时,张嘴哈哈大笑,仍不忘往嘴里塞东西。

发呆看了眼杨小荃,对她的承shòu能力不禁大感佩服,心想自己要真学了屁塞功,倒应该给她嘴上一塞。

只听邵文诚说道:“当日我兄弟二人去马鬃山寻访名师,不料刚行至山脚下,突闻山林中有呼喝发劲之声,屁响连连,似是有人打斗。”

邵文忠说:“我二人心感奇怪,忙走进山林一看究竟。”

邵文诚说道:“没想到,刚来到山腰处,天色忽然昏暗下来,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耳闻得有一男子说道:‘嫂夫人,这招遮天蔽日是小弟新创的绝招,突pò

屁气有嗅无色之限,成就有色无嗅,意在迷敌眼神,请指教。’”

邵文忠接道:“这时,山顶处蓦地里出现一道光柱,直冲云霄,经久不绝,在昏天暗地里,煞是显眼。便有一夫人说道:‘屁而有色算得了什么绝招,我这招擎天一柱,不但有色,更能够以屁发光,意在寻敌手于黑暗之中,请老弟指教。’”

第019章 屁话双雄(2)

邵文诚道:“过了良久,天空明亮起来,想是两人已经收回了内力。只听那男子大笑道:‘想不到五十年不见,嫂子的功力竟已达到如斯境界。废话少说,你再不说出我屁筐大哥的下落,可休怪小弟无礼了。’那妇人笑道:‘老弟莫要着急嘛,你屁筐大哥一会就来,你要是真耐不住性子,嫂子我陪你喂几招。’”

邵文忠道:“又听得那男子说道:‘我与屁筐大哥约定五十年来这里相聚论屁一次,既然现在大哥未归,小弟实在手痒得很,可要得罪了。’”

邵文诚说道:“我兄弟两人知dào

这人又要发招了,这种百年不遇的屁战,无论如何也不可错过,急忙四处寻找那两人。终于在一处石壁下面找到了他们,只见这两人只有手掌般大小,相对而立,目不斜诸,凝视对方。丝毫没有把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放在眼里。那妇人背对着我俩,只见她身穿红衣,随风飘飘,虽然看不见面目,也能想得出一定是个美人儿。”

邵文忠接道:“那汉子一身短打,头如蚕豆,须发苍然,似乎是上了年纪的老者,却口口声声叫那妇人嫂子。”

邵文诚道:“我二人颇感奇怪,心想可能屁筐和她是一对老夫少妻,随即又想,今日福缘匪浅,得观两位屁界泰斗旷古绝今的一战,实是幸慰三生。”

邵文忠道:“突然间,那妇人将尻一摇,吱地声响,一股劲风倏忽而出,状如扫帚,说道:‘此招有个名堂,唤作北风吹雁,贤弟小心了。’那股劲风力道奇猛,犹如狂风骤起,怒卷残云。那汉子一时没能招架住,竟被扫了个跟头。”

邵文诚道:“那汉子不怒反笑,转身发出一招,说道:‘此招也有个名堂,唤作金刚钻头,嫂夫人也要小心了!’那一屁响声嗖然,盘旋扶摇而前,力道之强,犹胜北风吹雁,速度之快,也难以比拟。那妇人一个闪躲不及,被打进了石缝里。

“此时,旁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那人着一身绿袍,弯腰驼背,拄一跟拐杖,眉毛及颈,长须至腰,哈哈大笑道:‘屁篓贤弟何必和妇人计较。’说完也发一屁,那屁力道奇缓,速度极慢,徐徐进入石缝之中,把方才那妇人勾了出来。那被称作屁篓的人啧啧赞道:‘屁筐大哥好一招姜翁垂钓,屁力绵而修长,无声无息,隐有后劲,端的一招好屁!’只听那屁筐道:‘此招乃是我无意间从太极图中悟得,阴阳为用,收发自然,阴尽阳起,阳衰阴至,是以无休无止。以我现下的功力,一屁可放出七八里路,劲风方才消逝。’”

邵文忠抢道:“那屁篓点点头说道:‘不想大哥精修猛进,功力又上了一层。’说罢打了个哈哈又道:‘小弟近十几年来,研读唐诗,自以为颇有所得,这一招凉风起天末,请大哥赐教。’只见他一纵身,跃起半尺来高,对着屁筐居高临下放出一屁,劲风排山倒海般涌至。我两人顿觉寒意刺骨,冷不堪言,想是所谓凉风所致。那屁筐大喝声好,双脚不动,上身后仰,堪堪倒地,突又将身一侧,用手支头,做卧眠状,使凉风从身上掠过,丝毫没有伤到他,乃笑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说完,极速转身,以面对地,屁股直向屁篓连发两屁,说道:‘低空有断云,见者断肠,又学莺啼送客闻!’那两屁,前屁在地面形成一排云Lang,翻涌向前击去;后屁作莺啼妙响,成箭头状,穿云而过,袭向屁篓前胸,速度稍快,后发而先至。”

邵文诚忙接道:“那屁篓先是一惊,随后身体旋风般飞舞起来,猛然间发出一屁,这一屁却意在防守,在屁篓身前一尺处悠然停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屁筐的来招,口中吟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发呆听到此处,对这两兄弟不禁颇感佩服,这样苦心积虑想出一大堆怪谈来,还真是难为他们了。他朗声说道:“半小时已过,恭请双雄回宫!”

琼菊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真识时务啊,见人家有了硬靠山,就阿谀奉承起来。”说完又撇着嘴学发呆说道:“恭请双雄回宫!”

发呆慌忙对她抱拳说道:“不敢,不敢!”

屁话双雄看了下时间,确已到了半个小时,然而意犹未尽,实在不愿就此罢休,正好老师还没来,于是决定再扯两句。邵文忠向发呆说道:“半时之约已到,而武林大会尚未开完,发呆兄,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发呆笑道:“两位仁兄屁境高远,屁理通达,在下等也想继xù

聆听高教,但是须知隔门有耳。”他说着向门那边看了一眼,又说道:“两位高论,未可见于俗人匹夫,否则必惹杀身之祸!”他是想提醒屁话双雄,别只顾大谈屁话而被老师发xiàn



屁话双雄立时会意,遂向全体同学鞠躬行礼,表示演讲结束。邵文诚说道:“发呆同学此话言之有理,我二人最怕屁塞功,若中此招,则必有屁不敢畅放,实是惨不堪言。发呆虽然不会,但据闻学校名捕头都善此功,我二人虽不怕他,然而寄人篱下,头不敢多抬,屁也未能尽放,请……”邵文忠急忙抢着说道:“屁话少说,诸位听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罢拉着邵文诚的手走下讲台。

同学们自他两人讲完屁筐屁篓屁篮子的故事后,早都不再听他们瞎扯,此时见他两人走下讲台,却一齐欢呼起来。

这时,门一开,老师走了进来。只见他色态庄严,有如神临,慢步走到讲台上,首先总结了上个学期的成绩,其次又计划了本学期需yào

紧抓的几个重点,侃侃谈了一会,见同学们都要睡着了,才叫几个男生去搬新书。

每个学期开始时,老师都是这般作为,不改其语,不变其序,毫无新意可言。到得中午放学,发呆终于不用再发呆了。和王小飞比赛狂跑回家,在学校里决不逗留片刻。他俩每次都是赛跑着回家,十年寒暑从不间断。这次跑到中途,却被一个罕见人物阻止住了。原来两人见有一妇人,身穿破衣烂衫,步履蹒跚地向后山行去。二人很感怪异,见此人颇为眼熟,却一时想不出她是何方神圣。看着那妇人身影即将渺逝,发呆突然道:“这不是尿壶的媳妇春花吗?”王小飞说:“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人真有些像春花,她不是回娘家了吗,什么时候又回了地庄?她去后山干什么?”发呆瞧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叹道:“天意弄人,尿壶没有出息,神火性烈如火,神火踢死尿壶,是势之必然,春花何辜?却也惹来这后半生的不幸。”

两人又发了会呆,佯装老成地做声喟叹,才各自回家去了。

第020章 春花正命

那个妇女正是春花。原来她回到娘家后,依然不能为人所容,村人都把她看做是扫帚星,避之唯恐不及。在娘家勉强过了几十天,就又回到地庄来了。她心想,回到地庄后,自己只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去理会旁人的冷眼。她回到那所荒芜已久的房子时,见院中荒草连根,殊不能入,连房顶上都生出蒿子来。不由得又自叹命苦,哭出声来。这些天来每遭他人冷眼,固是习以为常,却使得她老了许多,四十多岁的女人却头上生出了白发,脸上也出现了皱纹,身形佝偻,步履蹒跚,俨然有六十多岁的形象。她进入院中,着手收拾起来,不一会,见天色将暮,只好先腾出一间房子住宿。屋子里久不住人,扫将起来,尘土飞扬,蛛网飘飘,一股凄凉之意袭上心头,她又涕堕垂膺,不可休止。

这天晚上,久不成眠,眼前总浮现出家里原来的模样,一再想起丈夫尿壶生前的言谈身影,更加愁苦难言。俗话说人过四十天过午,春花正值盛年,狼虎之季,如何耐得过这杀人的寂寞。她思绪乱飞,心虑风起云涌。索性不再努力睡觉,起身披衣,踱步走到屋外去,坐在门口观赏风景。是夜晴空如洗,银河高耿,明月在天。她看了会星星,心里总算清凉了许多,才又回屋睡觉。然而屋中景象实在牵人忆往,枕边人语恍然如昨,以往情景历历在目,辗转反侧,又睡不着,如此烦乱焦心,实是难堪。直到东方泛白,仍未能睡上一觉。

翌日,春花将院子收拾完毕,见着几个邻居,慌张地向她们打个招呼,见她们却并不理会,只在墙外切切私语,指指划划,心里好不是滋味。将近傍晚,又害pà

起来,守寡生活,每每最惧天黑,独居空房,难以入睡,委实不易,春花索性又不去睡,再把房子里外收拾了一通,出屋将院子也收拾了一遍,觉得再也无事可做了,这才回屋歇息,只是依旧不能入梦,苦思焦虑,顷刻间把自己从小到大能记起的都回想了一通,仍然毫无睡意,心中不禁恼火,想到准是家里的坟地风水不济,弄得人财两空。地庄风水最好的要属孤松岭,地庄**部分坟地都安置在那里,所以家家人财两旺,生活美满。只怪自己家的尿壶太懦弱了,争不到孤松岭的土地,只好在草帽山上取一块地当作坟地,一定是那里风水犯冲,以至酿成大祸。春花想到这里,气愤难平,当年为了争那块孤松岭下的坟地,杨有林骂了尿壶整整三天,最后还是杨有信出面制止,他才罢休。那块坟地却谁也没能弄到手,成了公家的草场。春花恨杨有林,她恨他快恨到骨子里了,杨有林在地庄口才出众,骂起人来语落如珠,虽然不假思考,却从来不骂出两句一样的话,即使全地庄人集合在一起都未必骂得过他。杨有林不积口德,骂尿壶骂得天花乱坠,从第一辈到第一百零八辈祖宗,一一骂过来,又骂过去,词语之损,无与比肩。所以春花现在依然恨他入骨。

春花恨着恨着,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她在梦中依旧恨杨有林不止,杨有林也依旧骂着尿壶不止。奇怪的是,杨有林骂完了尿壶,却向她走过来,压在自己身上,口中不停,下面也开始动了起来。春花觉得恶心,却苦于推他不动,使尽了力qì

,还是只好由他抽动。

次日一早,春花醒过来,她更加恨杨有林了。她躺在被窝里,并不起床,想着自己家坟地的风水如何才能转好。起初,尿壶找人看坟地时,风水先生曾说过,如果没有孤松岭的古松,草帽山也是一块风水宝地,两边坐落土帽山和孤松岭,三山环绕,有醉翁畅怀向天之态,日夜吸收天地灵气。但是孤松岭有棵松树,俯视山下万物,意有相冲。春花突然灵机一动,如果把孤松岭那棵百年古松砍了,草帽山岂不成了地庄风水最好的地方?她于是起床穿衣,也不梳洗,拿起斧头就奔孤松岭去了。这正是发呆和王小飞看到春花的那天。她来到孤松岭的白岩之下,当年梁九刻的诗还赫然其上:

遥遥来者空竟催,纷纷去者不可追。

安得我执随风杳,不去釜中见米炊。

她走到白岩旁边的那棵苍松下面,抡起斧头就往树上砍去,却见斧锋过处,血痕昭然,汩汩流出鲜血。她大惊失色,以为自己眼花没有看清楚,定睛再看,那斧痕长约半尺,宽不盈寸,真有殷红色的液体流出来。春花又举起斧头,准bèi

再砍,突然头疼欲裂,昏厥过去。等她醒来时,天色已晚,她心想,既然砍不成树,也就算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己天生的贱命,怎能居于贵穴?当下用一只手捂着头,艰难地走了回去。

春花回到家里,心里反而坦然,苦也受了,也反抗过了,有没有变化再也用不着去理睬。只是头还是痛得厉害,一阵阵地像是要爆zhà

一样,那棵松树被自己砍得流出血来的情景时时浮现在眼前,她以为自己是被吓坏了,休息两天,不再想起这桩事也就过去了。不料过了两天,病情反而更坏,几乎堪撑不住,她心想,可能是触动了神灵,那棵古松历经百年不死,定是神物。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而百年者,实属罕见。她只好去弯子村找香头看病。春花走到弯子村李香头家,对她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李香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双手合十,锁眉闭目,良久,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全身发抖,又喊又叫,又良久,戛然而止,说道:“孤松岭上那棵松树的确是神物,你不慎冒犯神灵,当有此劫。”春花急忙道:“那要怎样化解?”李香头不说话,只顾大摇其头。春花大骇,焦急之中把带来的一筐鸡蛋推到她面前。李香头眯眼看了下鸡蛋,说道:“安得我执随风杳,不去釜中见米炊。”春花茫然道:“什么意思?”李香头道:“放qì

你想做的事,把锅砸了,贴在松树伤痕处,从此不必在用锅做饭了。”春花问道:“那用什么做饭?”李香头哈哈一阵怪笑,说道:“锅都用来给树疗伤了,你以后再也没有用锅的命,那就别用了,当乞丐去吧。”

春花匆忙回到家里,把仅有的一口锅砸碎,拿起一些碎片,又到孤松岭那棵古松旁边,见那道伤痕犹自流血不止,便一片片贴到斧痕处,却贴不住,刚贴上去,不一会就掉下来。春花大急,只好捡起一块石头,硬将锅片砸进树皮里,这才将血止住。

春花再回到家里时,见到家里的锅没有了,一时间还很感奇怪,怎么居家过日子的,连一口锅都没保住呢?她呆呆地看着灶堂,心里说不出的凄凉,这一年之中所发生的事情,委实比前四十年的还要多,而且件件致命。春花又想起尿壶来,尿壶虽然一辈子畏缩鼠怯,丝毫没有男子汉气概,只要他人在,那毕竟是一个人,是注定要陪自己走过一生的男人,是自己唯一可以倾心信赖的人,只要他在,这家再怎么穷再怎么苦,也还是个家,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现在尿壶不在了,自己还怎么过日子?不说别的,连锅都没有了,以后只好出去要饭了。春花想着想着,大哭起来,她坐在灶堂旁边,哭到抽搐。她突然很后悔,后悔尿壶在世时自己和他吵那么多架,后悔自己一定要尿壶买那匹天杀的马,然而这一切再也毫无意义。她哭着,嗓子哑得发不出声来,哭到伤心处,竟又转哭为笑,而且狂笑不已,从此以后这女人便疯了。

第021章 狗屁不通(a)

【笔者语:万古深情终枉顾,忍看杜鹃啼血斜阳暮】发呆开始发愁了,语文老师不知是那根筋出了毛病,突然想起突击作文来。发呆自然不愁自己写不出文章,只是自己的作文一而再地跑题,信马由缰,主题往往不知所踪。发呆不愧是发呆,呆头呆脑之中,下笔如有神助,天南海北,古今人伦,无所不谈,就是不谈中心思想。最牛的是,他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几千字,只用最后一句话来写主题。想是他太过博学之故,不如此何以显示自己的渊博?

第一次作文评讲课上,老师就重点批评了发呆的作文。发呆充耳不闻,文风一然如故。于是在第二次作文课上,老师又开始抨击他,说:“这次作文,总体上说同学们都写的很好,就是董阿发同学,还在执迷不悟,把文章写得空有其表,毫无实jì

意义。该生善于运用夸张手法,夸张手法虽然颇能显露文采,但是他用得太多,使文章终于变了味道,成了信口雌黄,废话连篇了。”

发呆心想这堂课又成了自己的批斗会了,全班同学都写的很好,就自己写的不好,明摆着是针对他一个人嘛,忍不住站起来辩解说:“夸张手法用于神话中是不能称其为夸张的,我写的作文是一篇神话,老师如此评价,是不是有失公正?”

语文老师怒道:“你的作文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一文不值,写了满满三四页,读起来竟然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所云,空有文采,缺少内容,华而不实,难成体统。”

发呆欲要再度申辩,又一想,今天这厮别是又和老婆打了架,怨气难消,脾气变得又臭又硬,成了活脱脱一个老顽固,那就不值得惹祸上身了。随即发挥了自己的发呆精神,耳朵加上过滤罩,听不进对自己不利的声音。想道,本人生于斯世,但求俯仰无愧,处身天地之间,只求不枉为人,与他有什么好计较的?于是缄口不语。又想道,只要我辩论的对象是你,我就缄口不语。

语文老师似乎余气未消,继xù

说道:“做文章最离不开的就是主题思想,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情,要表达的是怎样的想法,在写作时,要时刻牢记于心,这样才不致写着写着偏离了主题,才能给读者一个专一而明白的想法。董阿发同学的作文太过注重辞藻的华丽,内容转换得让人目不暇接,这是得不到高分的。这样的作文让谁看了,都会认为是狗屁不通。同学们要记住,你们是一个教育体制下的学生,没有别人欣赏你不符实jì

的瞎编乱造。”

发呆低头趴在桌子上,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声一响不禁长出了口气。琼菊对他做了个鬼脸,学着语文老师说道:“董阿发同学的文章让谁看了都会认为是狗屁不通!”她把“狗屁不通”四个字重重加了语气,竟有些像唱歌一样,四字意义由此发挥得淋漓尽致。发呆白了她一眼,心想,一切反dòng

派都是纸老虎。

这时,后面的邵文忠和邵文诚跑到讲台上。此二人原来被班里称为“江湖二少(邵)”,同时又因为两兄弟对放屁颇有研究,堪称是屁学界的饱学之士,所以自称是“屁话双雄”,但是同学们都觉得这个称号太过不雅,虽然二人逢人都说自己的真zhèng

长处是说屁话,大家还是不愿意这样叫他们,都称他们为“江湖二邵”。

只见邵文忠大手一挥,装出一副愤nù

的样子说道:“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世上真的没有王法了吗?这是对我们‘屁话双雄’的极大侮辱。”邵文诚接道:“不是,不是,这根本就无视我们‘屁话双雄’的存zài

嘛!”邵文忠说:“这话怎么说呢?”邵文诚说:“大雄你想啊,老师竟然说发呆的文章狗屁不通,试想发呆那点本事,他怎能当得起‘狗屁不通’这四个字?天下只有我们屁话双雄方能当得起这四个字。”邵文忠点头道:“此话虽臭,却也不无道理。”

下面嘘声一片,同学们都不爱理会这两人的歪理怪论。

两人一唱一和,也不管有没有观众,竟在讲台上说起了相声。发呆一向很喜欢这两兄弟,他们虽然不学无术,却总能想出些花样来,既安慰了自己又能讽刺老师。这一点有点像发呆的作风,不同的是发呆在思想上,而他们在行动上。

只听邵文诚又说道:“发呆的文章虽然比起我们屁话双雄只稍逊一筹,却终究还不能达到狗屁不痛这种人文合一的至高境界。”邵文忠说:“如此说来,老师的话才是狗屁不通了?”邵文诚摇头道:“非也,非也,老师的话还没有资格和屁联系在一起,何来狗屁不通之理?”邵文忠挠头苦想道:“那依你屁见,老师的话能和什么联系在一起?”邵文诚说:“老师的话虽然不够资格和‘屁’字联系在一起,终究也还摆脱不掉一个‘臭’字,我看臭不可当这四个字,于他还是蛮合适的。”

全班哄然而笑。发呆大声说道:“屁话双雄,屁话连篇,从无一话不臭,说得多了,不也是臭不可当?”

邵文忠摇头说:“发呆同学此言差矣,此臭非彼臭也!”

邵文诚附和道:“此话又当怎讲?”

邵文忠说:“屁者未必全臭,臭者未必尽屁,所谓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可见有声之屁是不可用臭来形容的,是声不是嗅,此时有声胜无声,不可同日而语。”

大家都被逗笑了,琼菊着对发呆说:“看来你的文章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至少出声了,还惹得老师大声批判,真是有声胜无声啊!”

邵文诚伸手制止了全班同学的笑声,对邵文忠说:“且慢!既然有声胜无声,那就是说我们的高超绝伦的屁都不臭了,屁而不臭,岂不是枉自为屁?”

邵文忠说:“我们的屁或臭或不臭,欲臭则臭,欲不臭则不臭,斯屁始于自然,止于自然,能够随心所欲,须知剑之一道,讲究行云流水,人剑合一,放屁又何尝不是,我们若要放臭屁那可也有着高深的学问的。”

邵文诚说:“有什么高深的学问?”

邵文忠说:“大家不知dào

,其实屁学才是政治学的真zhèng

源流始祖。”

邵文诚说:“何以见得呢?”

邵文忠佯装沉思了一下说:“在官场中,不会讲屁话的人是根本混不下去的,你想,做官的人既要欺上又要瞒下,要是不说屁话光说真话,那上司要不成脸,下级又不想要脸,这工作可怎么开展?”

邵文诚点头称是。

邵文忠又说道:“我俩号称屁话双雄,所放之屁自然非同凡响,臭香兼用,刚柔并济,量老师之臭,焉有如此境界,概不能一同而论也!”

全班又哄然而笑,上课铃响了,两人急忙住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讲台。邵家两兄弟是全班的大笑星,又是班级里的最后两名,有他们在,谁都不必担心自己会考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大家只要别落到倒数第三就是万幸了。他们两人喜欢看小说,学校发给他们的书都整齐地摆在书桌上面,摆得老高,以掩老师耳目,桌堂里则放着满满的武侠小说。

发呆这一天又没上好课,一直在想自己的作文是不是真的缺少内容。他最后想出的结果是“非也”,他想即使自己错了,在语文老师面前也是不应该屈服的,发呆若要屈服,便不配发呆,只配发贱,发呆怎能发贱呢?发呆不光是喜欢发呆,更加喜欢“发呆”这个词汇,他觉得“发呆”一词给人一种能够保持自己本性的感觉。所以他是不会做出改变的,所以下一次作文课他依然没有听取老师的意见。

下一次的作文评讲课上,语文老师又一次评价了发呆的作文。老师的恼怒已经再也无法控zhì

,千百句对发呆不利的话,就像冲开堤坝的洪水,带着河中的秽物,一发冲到发呆的脸上来。发呆只有屏息静听,不对,他没在听,他又在发呆了。老师对着发呆的面门,吐出数不清的鱼和王八,间杂着口臭气味,端的狠辣非常。饶是发呆早已针对这种妖法修liàn

出了龟息大功,仍然险些陷入洪水的淤泥之中不能自拔。发呆此时对邵氏兄弟越发理解了,“臭不可当”四个字真是绝妙的形容。洪水的大致内容还是大骂发呆的作文没有中心思想,没有段落大意云云。

下课后,那屁话双雄又急急忙忙跑上讲台去。

第022章 狗屁不通(b)

邵文忠大声说:“同学们,同志们,老少爷们父老乡亲们!老师的话又不对啊。”

邵文诚迎合道:“怎么不对?”

邵文忠说:“虽然屁话和真话有所区别,但是两者一出于上,一出于下,同出一身,同出而异名,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屁话和真话的内容应该大致相同才对。”

邵文诚点头道:“有道理!”

邵文忠说:“既然如此,屁话和真话的中心思想,屁话和真话的段落大意也应该大致相近才对。”

邵文诚道:“是啊,就是这个理儿。”

邵文忠说:“着啊,刚才老师说的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分明和屁话完全不一致,两者竟然背道而驰,使人感觉有些毫不相干的样子,这可就不对了。”

邵文诚说:“怎么不对了?”

邵文忠说:“你还记不记得,屁学概论的第一章说的什么?”

邵文诚不知dào

他要说什么,又不甘心说不知dào

,于是说道:“不错,屁学概论第一章是有提及屁话的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

邵文忠说:“对啊,这就没错了嘛,所谓拉屎之屁,臭死班长,这才是屁的中心思想。”

大家被他俩逗得哈哈大笑起了,杨小荃大声问道:“那屁的段落大意呢?”

邵文忠说:“放屁的毫无声息,闻屁的提出抗议,这是屁的段落大意。”他一时顺口编纂而出还说的非常连贯,又觉得还不太过瘾,接着说道:“还有屁的特点呢,放屁的不要管,闻屁的不要脸,这是屁的特点。”

同学们又大笑起来。琼菊对发呆说:“看来你的作文真的神乎其技了,经屁话双雄一说,还真不可小觑。”发呆对她撇撇嘴说:“那是当然。”琼菊打了他一下,又刮着脸说:“厚脸皮,也不知dào

害羞!”

又听得邵文忠说道:“同学们说说看,这老师说的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是不是极不合理?他的那些根本就说不通嘛。”说完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两人还要继xù

说点可笑的事,不料底下的人都起哄大声喊着让他们下去,两人才灰溜溜地跑下讲台。

发呆一直感觉自己是一个斗士,他在不停地战斗,他树敌无数,不过这当然都是在他的意想中,当他发呆时,任何人都是他的敌人。

不过他也有很多朋友,比如说屁话双雄,此二人读起闲书来不管不顾,科幻武侠一网兜收,集正邪于一身,而成歪理怪论。发呆不以为意,觉得他们兄弟俩整天嘻嘻哈哈,心中装不下半点不开心的事,活而至此,真是不复憾矣!发呆达不到这种境界,发呆或许从来都没想过要达到这种境界,他喜欢屁话双雄,是因为此二人曾处处显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口中不离“屁”字,虽然不雅,其他人却是万万做不出来。发呆有时也很忧愁,他莫名地忧愁,自己也不知dào

是为什么,只是一切发生在发呆之中,谁也瞧不出来罢了。

发呆还有一个好朋友,就是萧伟杰,伟杰是发呆在这所学校唯一佩服尊重的人,他学习成绩优越,课外涉猎也颇丰,天生神脑,记忆力惊人,上课时一边看小说一边听课,两者兼顾而兼得。班级里的第一名,除非他生病否则非他莫属。此人知识甚博,然而不善表达,只有憋在心里面自己慢慢享用。萧伟杰由于嘴上功夫太过差劲,难于表达自己新奇的想法,于是索性不去表达,在教室中他为人最是沉默诚笃。

伟杰暗恋杨小荃,却苦于无法倾诉相思之苦,只好求助于发呆,发呆说:“你写封信,我来传给她。”伟杰哀怨的目光中突然露出喜悦,遂买个香酥鸡架来犒劳发呆。

伟杰提笔写道“亲爱的杨小荃同学”,觉得不对劲,又改成“亲爱的小荃”,忽然脸上一热,心中狂跳,觉得也不太合适,最后写成“杨小荃”才稍感满yì

。接下来的话又不知dào

从何说起了,又来求教于发呆,发呆说:“写些情话太肉麻了,不写情话又不能达到目的,不如写首藏头诗吧。”伟杰愁闷的脸上又出现了喜悦,于是回去绞尽脑汁想诗。

次日清晨,伟杰把苦想出来的诗交给发呆。发呆想到像杨小荃这种人,一定不知dào

这首诗的含义,就把每句话的头一个字加了着重号,四个字合起来是“思念小荃”四个字,上晚自习时交给了杨小荃。

杨小荃看了半天,终于看不出那几句话写得是什么意思,见下面署着萧伟杰的名字,心里更加奇怪,莫非是发呆在捉弄她?她感到有这种可能,于是灵机一动,想出个妙法来。她把署名改成董阿发,把那首诗又递给了琼菊。琼菊看出那是一首藏头诗,念道:“思念小荃。”又见落款处写着“董阿发”三个字,琼菊感到心中一阵刺痛,她看了眼发呆,发呆正在发呆,目光呆滞面无表情,正于“思念”两字颇为符合。琼菊气得把纸条用力摔在发呆面前。发呆回过神来,看见纸条,也没想那么多,就对琼菊说:“这不是写给你的。”琼菊两眼喷火,道:“给我我还不要呢。”发呆莫名其妙道:“是不是看到人家追的是杨小荃,不是你,生气了?”琼菊道:“谁生气了,鬼才生你的气呢。”发呆说:“生我什么气,我敢给你气受么?”琼菊红着眼圈说:“哼,谅你也不敢,想不到你发呆还是这样的人,还是个多情种子啊?”

发呆不再理会她,做一次媒人有什么大不了,这也能和多情种子联系上,亏她想得出来。对于琼菊的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发呆早已司空见惯并且习以为常了。发呆继xù

发他的呆,傍边的琼菊却浑身发抖,听不得课。

伟杰苦等回音毫无结果,便来问发呆,发呆便去问小荃,小荃丝毫没有反应,说道:“我给琼菊了。”发呆说:“伟杰写给你的信,你给琼菊做什么?”小荃道:“你还挺能装的你,想捉弄我,当我不知dào

吗?我把落款改成你的名字,就给琼菊了。”发呆一听,立即感到不妙,难怪琼菊对自己那样的态度,好像欠了她钱一样,心想这下又卷进两个人来,可热闹了。他苦笑了一下,转过头来对琼菊说:“那首诗”琼菊看也不看他说道:“我扔了。”发呆受了回白脸,心里很不是滋味,道:“扔了就扔了吧,那是伟杰写给杨小荃的。”琼菊转过头来怒目看着他说:“自己做的事情,却推给人家萧伟杰,你也太损了吧。”发呆知dào

那张纸条被琼菊扔掉了,自己是百口难辩。学着琼菊刚才看自己的神情转头怒目看着杨小荃,心想她真是个毫无见识的傻妇人!

发呆想再给琼菊解释,琼菊却再也不理睬他。发呆看着她又想道,她真是个气量狭窄的小妇人!发呆忽然觉得不对,自己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何必跟她解释,可还是放心不下,觉得要有个交代才好。于是碰了下琼菊,说道:“是真的。”琼菊装做没听见,倒学着发呆发起呆来。发呆没办法,只好也转而跟着发呆了。

伟杰饱受相思煎熬,然而全无用处,就把错误全归于发呆,给发呆写了张纸条说:“尔办事不力,坏朕好事,理当问斩,下课后教室门前斩首示众,以谢朕拳拳信任之心,不得有误!”

发呆此时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看着纸条,心想这家伙是真的发火了,下课后不知dào

会用什么狠辣招式对付自己,他欲哭无泪,欲死不敢。只好回了张纸条来求情:“我主明鉴,臣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奈何兹事体态复杂。我亦壮志未酬身先死矣!臣固无此能,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殚精竭虑,诚惶诚恐,终于落个于主不忠,于朋不义之名。是以甘心领罪。然而罪臣以为罪不至死,为一女子断送君臣之谊,断不可为也,望君三思!”

第023章 呆有呆福(1)

伟杰看后,越发恼火,这小子什么意思,分明是说自己和杨小荃再也没有希望了。乃回信曰:“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发配海南,永世不得翻身,即日出发,不得有误!”

发呆回道:“臣谢主龙恩,临行在即,有诗相赠:

花谢花开任取次,雁南雁北枉作诗。

青山昨夜何所道?

黄粱一梦晓君痴。”

发呆以为把这首诗给伟杰看了,他就会从此忘掉杨小荃。孰料,伟杰天生是个多情种子,对待感情向来是一根肠子,专一的一塌糊涂。第二天课也不听了,惆怅郁郁不可终日,叹息连连难以成仁。上晚自习前还叫发呆去喝酒。发呆自觉对他有所亏欠,只好有求必应,两人到学校对门的商店里买酒。店主问:“两位要点什么?”伟杰说:“酒!”店主说:“要什么酒?”伟杰说:“套马杆子!”发呆急忙阻止道:“不是,不是,我们要两瓶啤酒,赤峰啤酒。”两人人手一瓶啤酒漫步走向商店背面的松林。伟杰咬开瓶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大半瓶,似乎意犹未尽,还要继xù

再灌,然而一时没能反过气来,忍不住咳了一下,瓶嘴在人嘴里,呛了好几口,酒沫从鼻孔中涌了出来。

发呆看得呆了,也不知dào

怎么阻止他,见他被呛得蹲在地上拼命地咳嗽,上前在他背上轻捶两下,说道:“你这又何苦呢,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她也不会知dào

呀,况且呛死了多不光彩。”伟杰酒量不大,喝下一瓶啤酒已然呈熏熏醉态,说道:“我不要光彩,我就要杨小荃,没有她,我干什么都不光彩。”发呆劝道:“何必这样作践自己呢。”说着看到他鼻孔中犹自淌着白沫,还时不时地出现两个泡泡,又说道:“你看你,都能用嘴喝用鼻子排泄了,为了一个女生,代谢方式都换了,这样下去会死人的,自爱一点好不好。”伟杰喃喃道:“我死了倒好,我死了倒好。”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发呆说:“你小子不够意思,兄弟托你办事,你给兄弟办砸了,你不够意思。”发呆急忙说:“是是是,是我不好,我办事不利,给你弄砸了,是我的错。”伟杰大手一挥,说道:“我就说嘛,就凭我萧伟杰,杨小荃怎么会不喜欢我呢?”随即又哭起来,对自己说:“可她就是不喜欢我!杨小荃我喜欢你,杨小荃我喜欢你!”发呆说:“萧伟杰你再这样,杨小荃一辈子都不会看上你,你照镜子自己看看,都快成猪八戒了。你说人家怎么会喜欢你?”说完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心想自己现在才是猪八戒照镜子呢。伟杰沉默了良久,又喊道:“杨小荃,我喜欢你!”发呆说:“快上自习了,咱得赶紧回去。”遂拽着萧伟杰回到教室。大家看到他们神**狈,浑身酒气,都心中怪异。

这节自习课被数学老师占用考试。期间萧伟杰酒意上涌,吐了一地。发呆回头看他吐了,就下位来替他打扫。旁边的人都蹙眉遮鼻,不忍再看。发呆扫完秽物又回到座位做题,突然想看看杨小荃现在是何表情,发呆回头看了下杨小荃,见她正一边做题一边大口大口地偷吃零食,发呆想不通这种零食不断,腹中却依然空空的尤物,如何会使自命英雄的萧伟杰变成这副模样,他看着杨小荃想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摇头以失败告终。

次日清晨,快上课时,伟杰才蹒跚地走进教室,也许是昨天晚上失眠了,头发被压得有如招展花枝,随着步履的节奏颤动不已。

数学课上,老师已把昨天晚上考的试卷批改完毕。发呆意wài

地考了全班的最高分,伟杰却成了最后一名,试卷上赫然一个大红圈。伟杰不服,拿起卷子问数学老师道:“老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给我打了零分?我昨天晚上做得挺好啊,还写了一篇文才斐然的作文呢。”

全班哄然大笑起来。发呆心想,这比屁话双雄冥思苦想出来的笑话都搞笑。下课后,发呆急忙跑到后面去安慰萧伟杰。伟杰却只眄了他一眼,不屑道:“这下你高兴了,你第一,我最后。”发呆忙说:“这是凑巧,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的数学底子。”伟杰似有所悟,拍腿说道:“我知dào

了,这是阴谋,发呆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成诸葛亮了,这么善于用计。我这回可明白了,这是个圈套。我上当了,你把我弄成这样,你就是第一了。”发呆茫然说道:“你在说什么呢,你咋这么说话呢,咋成了我把你弄成这样了?”伟杰看也不看他,问道:“你也喜欢杨小荃,是不是?你不要狡辩,我昨天晚上见你回头看她了,还看了好一会儿呢,是不是?”发呆恼道:“你他妈的把全世界都忘了,就把这个记住了,你他妈不能这样对我,我也难受,你弄成这样我能不难受吗?”伟杰怒道:“你也他妈的,你别在这装好人,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你他妈的也喜欢她咋不跟我说?”发呆长出了口气说:“萧伟杰,没你这样的,就她那样,给我送上门我都不要,天天就知dào

吃,和猪有啥两样?也就他妈的你这厮喜欢她,你问问还有谁喜欢她?”伟杰大怒,站起来抓住发呆的衣领,喊道:“不准你骂她!”发呆更加恼火,也喊道:“我就骂她,怎么样?”两人说着就要动手。忽然发xiàn

教室里安静异常,两人不约而同地向旁边看去,周围围了不少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俩,发呆喊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说完摆脱伟杰的手,气冲冲回到座位。

琼菊终于看明白了,知dào

发呆真的是在帮萧伟杰追杨小荃。她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假装叹了口气对发呆说道:“好人难做啊!”发呆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气犹在胸,而且变得益发严重,他本想冲琼菊大喊几句,以做发泄,但是犹豫良久,终于憋了回去,转过头来,又开始出神发呆。

到了晚自习,琼菊对发呆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吗?”发呆听她说话声音细婉,味道和往常迥然有异,以往她和发呆说话时,都要带上至少七分盛气凌人的口吻,今天却说出这么好听的话来,心下大异,急忙转头使劲看着她,以为她又要使什么诡计,自己可不得不防着她点。却见她眼波流转,和气地看着自己,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琼菊又说道:“兴许我可以帮你一把也说不定。”发呆愣了一会,奇道:“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好了?”琼菊不说话,只看着他,示意他快把事情说出来。发呆心想女人还真是反复无常。于是把萧伟杰追杨小荃的经过讲给她听,他害pà

后面的杨小荃听见,是以声音非常小。琼菊为了听得真切,只好向他挨近,两人面对着面私语起来。琼菊时而插上两句话,只觉她吹气如兰,温情百转,艳丽不可方物。发呆听得心里麻麻软软,在这心情烦乱之时,能听到她有如莺啼的美妙声音,直感动的差点哭出声来。

第024章 呆有呆福(2)

琼菊听他说完后,说道:“这事儿交给我好了,我给你搞定,不过得先说好了,我要办成了,你怎么谢我?”

发呆说:“只要让萧伟杰别再误会我,我请你吃香酥鸡架。”他想到当时伟杰就是请他吃的香酥鸡架让他帮忙追杨小荃的,于是随口就说了出来。

琼菊撇嘴道:“你把我当杨小荃了?”

发呆说:“那我送你一套《神雕侠侣》,这可是我的宝贝啊!”

琼菊不屑道:“我才不稀罕你那些宝贝呢。”

发呆说:“那你要怎样就怎样。”

琼菊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我办成了,你别生我气就行了。”

发呆愣了一下,想这其中定有古怪,须要小心提防才好,他沉吟良久,想到只要摆脱当前的劫数,任她弄出何样刁钻古怪的东西来气自己,又有什么大不了。其实发呆从来就没生过她的气,虽然表面上他俩天天吵闹个没完,发呆是个容易忘却的人,当时尽管气得浑身发抖,几欲出手,过后也就忘了。当下点头说:“好!就这么定了。”

次日早上,发呆问琼菊事办得怎么样了,她说:“昨晚我给杨小荃谈过了,她不喜欢萧伟杰,她说她喜欢屁话双雄。”发呆惊道:“她怎么喜欢两个人呀?”琼菊道:“她说她只要屁话双雄其中一个就行了。”发呆拍着胸脯缓了口气说道:“你把话说明白了好不好,这弄不好会吓死人的。”琼菊笑道:“我还没说完,是你打断的嘛。”发呆说:“那就先别管她喜欢谁了,当务之急是别让伟杰再误会我了。”琼菊说:“我知dào

。”发呆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琼菊神mì

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中午放学,萧伟杰呆坐在座位,眼圈红肿,泪痕犹住。琼菊走过去,在他桌上放了一块巧克力。萧伟杰奇道:“干什么?”琼菊笑着说:“是发呆让我给你的,请你吃喜糖啊。”萧伟杰急忙站起来说:“这么快?”琼菊问道:“什么这么快?”伟杰颓然又坐了下去,似乎在问自己一样,说道:“他和杨小荃这么快就好上了?”琼菊莫名所以,问道:“什么杨小荃?什么什么跟什么?”萧伟杰道:“这喜糖不是发呆和杨小荃给我的吗?”琼菊似乎恍然大悟,大笑道:“你在说什么呢,这是我和发呆给你的。”伟杰奇怪道:“你和发呆?你们……”琼菊说:“不是我和发呆难道是你和发呆啊?不说了,我还有事,下午见。”说完匆匆走出教室。

下午上课,第一节又是语文课,语文课向来都是发呆的批斗会,用屁话双雄的话来说就是语文课上语来文去不离一个屁字,发呆只好发呆,听着语文老师激烈的言辞,那苍老的声音从发呆左耳飘然而入,在脑子里决不停驻半刻,又从他右耳中悠然而杳。突然想起古代开国帝王清除臣下的情况,帝王向来不听臣下的苦苦哀求,龙袖一挥,喝声斩立绝,扭头便走。发呆想莫非臣下就该任由皇上宰割,君要臣死,父要子亡,当真就毫无转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己还要像对待父亲一般对待这个语文老师,他若要自己死,又当如何从取?发呆呆到下课,萧伟杰走过来,叫他到教室外面说话。发呆心中大喜,匆匆跟了出去。伟杰歉然说道:“是我错怪你了,我对不起你。”发呆说:“你当时也是在气头上,我不怪你,琼菊都给你说了?”伟杰说:“是,想不到我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你却抱得美人归。”发呆奇道:“怎么我还是抱得美人归?你弄明白了吗,我真的没有喜欢过杨小荃。”伟杰叹了口气说道:“这我知dào

,我当时还真以为你喜欢她呢,原来你喜欢的是琼菊,也不早说。”发呆大惊,说:“我喜欢琼菊?”他似乎是在问伟杰,又似乎是在问自己。伟杰道:“你就别装了,琼菊今天下午把你们的喜糖都给我了。”发呆越发奇怪,呆着说:“我们的喜糖?我们都结婚了?”突然醒悟,原来琼菊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还要自己不生她的气,这气想生也生不起来,怎么说她也是为了给自己排忧解难,想到这里,不觉对琼菊有些歉仄。

这天放学后,发呆没有和王小飞一起赛跑回家,他寻思反正离上晚自习还有两个小时,过早回到家里也没意思。他一个人慢慢地走,想起琼菊来,顿时有一股温馨之意袭上心头,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这天是集市,发呆向人群深处走去,感到那些买卖人整天叫嚷着,嗓子都喊哑了,真是庸俗,岂能和自己相比,自己现在有了琼菊,内心深处再也不会孤单。他边想边走,又笑了起来。行出集市,忽感内急,来到村西茅房小解。完后刚出得茅房,见江雨风尘仆仆地回来,手里拿着些烂掉的蔬菜,步履急促,脸上却带着笑容。发呆问道:“赶集去了?”江雨微笑仍挂在脸上,也不看一眼发呆,把菜放到茅房里边,说道:“是啊,今天忙得厉害,要买两个人的菜呢。”他说是买,其实那些菜都是在菜摊边上拣的。发呆想,他还是没有变,一句“今天忙得厉害”说了半辈子,又问道:“怎么要买两个人的菜?”江雨被他问得脸上一红,窘迫地说:“两个人就是两个人嘛,怎么问起这样的话来?”说话间,又走过一个人来,发呆见那人也是一身破衣,却是前些天才见过的春花。发呆以为春花要进茅房方便,赶紧让开一边。却见春花温柔地瞥了江雨一眼,走进茅房里把烂菜拣起来说道:“把菜放在这里,以后怎么吃?快跟我回家去。”说着拉上江雨的手就走。江雨见发呆奇怪的看着他俩,脸上又是一红,摆脱开春花的手羞道:“我不去,我住惯了茅房,在你家睡不着觉。”春花见江雨身上粘着一片芹菜叶,忙上前帮他取下来,说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干活不知dào

细心,弄得满身都是。你一个人在茅房里住,那我怎么办,我也来这里住?”江雨扭捏道:“可是,我害pà

。”春花说:“一个大男人,害什么怕嘛,来,跟我回家,我给你做饭吃,晚上吃什么饭?”江雨说:“还做的哪门子饭,家里连锅都没有。”春花脸色一变,冲他大喊道:“没锅就不吃饭了?你快给我回家去。”说着揪住江雨的耳朵拉上就走。他二人只顾互相说话,把发呆扔在一边,谁也没有理会。发呆见春花把江雨拽走了,心里觉得怪怪的,又替他们高兴,又替他们伤悲。

第025章 神火如火

回到家里,父母都在炕上做着,就把刚才见到的情形给他们说了,发呆母却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说:“这样也好,两个苦命人走到一起了,以后也有个照应。”父亲董坤在旁边说道:“春花也真是个倔脾气,好好的弄什么坟地,这下把锅弄没了,以后怎么过日子。”发呆母说:“锅没了照样过,江雨这些年就靠个茅房还不是一样过了十几年。”发呆问道:“春花怎么把锅弄没了,没了再买一口不就行了?”董坤道:“你懂什么,那是上天注定的,她这后半辈子是甭再想弄口锅出来了,再也没有用锅的命了。”发呆母把春花砍树冒犯神灵的事说给发呆听。发呆问:“孤松岭上那棵松树还真神了,怎么还能出血呢?”发呆母说:“那可是棵神树,自从祖宗来到这里,那棵松树就在,到现在起码也有一百年了。“发呆想,那棵松树既然能流血,过年的时候都去那里接血,岂不是不用杀猪就能吃上血肠了?这时董孝仁老爷子收拾完马厩走进屋来,说道:“当年梁先生就见这孤松岭是块风水宝地,想在那里安坟,谁知dào

他娃子没出息,不听他的话,最后没葬成,尸体也不见了。”发呆母说:“咱家坟地也在那里,咋这么多年都没出个人才?”董老爷子说:“那块地,名叫‘卧马’,这几年咱也没少出骑马的人才嘛。”董坤笑道:“不但骑马的人才出了不少,咱家的好马也出了不少嘛。”发呆母白了董坤一眼说道:“那有什么用,还不是一辈子卧在这山沟子里受穷?”董老爷子说道:“那也不一定,我看咱发子以后一定有出息。”发呆点头道:“嗯,有道理!”董坤伸出指头戳了一下发呆脑袋说:“你小子别给我惹事就行了,我可没指望你有什么出息。”

正说话间,杨有信来了,只见他急急进屋,气还没换一口就说道:“韩家寨的人来集市闹事了。”董坤立kè

站起来,说道:“怎么了?”杨有信顾不得和他说话,先给董孝仁打声招呼,才对董坤说:“刘全武带着十几个人,在集市上见人就打,把钱六九打死了,还打伤了好几个人,付得山也被打伤了。”董坤怒道:“这还欺负到咱们头顶上了,走,出去揍他们去。”杨有信说:“这回可不能怪咱地庄了,是他们来咱们的地方闹事,事情闹大了,咱也有说的。”他又向董孝仁问:“董叔,你看呢?”董孝仁说:“这事你们去处理,我一个老头子管不了那么多。”

杨有信和董坤骑马赶到集市时,刘全武一伙人早都开车回韩家寨了。他二人又急忙催马狂追。董坤骑着神火,杨有信骑着矮兔,起初还并肩而弛。不到半袋烟工夫,神火就超过了矮兔,神火性子甚烈,爆fā

力大,知dào

主人有急事,更是加劲飞奔。不一会就把矮兔落在老远,董坤回头对杨有信说:“我先去了。”杨有信赞叹神火的速度,对董坤点了点头。董坤猛喝一声,策马踏尘而去。

董坤来到韩家寨村口时,见有十几辆摩托车在前面行弛,他大喊道:“前面人停下!”刘全武回头见一道红影飞快地奔来,知dào

是地庄的人,想到自己有这么多人,到要看看他有什么计较,于是便命令其余的人停下来等。须臾间,董坤已然来到他们面前,神火速度飞快,见前面有一排摩托车挡住去路,一时停不下来,长嘶一声,扬蹄从人头上面跃将过去,方落地,后身一摆,横在众人面前。刘全武见这马竟如此神勇,惊得呆若木鸡,说不出半句话来。其他人也都被吓得瞠目结舌,见这一人一马,傲然横在前面,都惊为天人,心中开始怯懦。董坤见他们都被神火吓住了,心想此时正好下手,他拍马向前,一马鞭抽在刘全武脸上。刘全武被他抽了一鞭,登时回过神来,大怒道:“敢打我,给我打!”其他人听他发话,都叫嚷着向前冲来。神火又一声长嘶,人立起来,把众人吓得退了回去。董坤疾抽神火一鞭,喝道:“把地庄人的性命给我还回来!”神火吃痛,前蹄尚未落地,猛然向刘全武踢将过去。刘全武不想神火竟向他踢来,而且速度之快,力qì

之大,带起飕飕飓风。他还没下摩托车,一时间来不及闪躲,被神火前蹄踏个正着,只觉脸面一热,整个面部被踏得烂如泥浆,顿时死了过去。

其他**惊失色,韩桩子大叫:“全武哥!”然而刘全武早已气绝,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韩桩子怒道:“大家一起上,为全武哥报仇!”众人听他一说,也都醒悟过来,又叫嚷着扑上来。神火尥了几个蹶子,原地打起转来。这时,远方有人喊道:“住手!”原来是杨有信到了,他来到近处,见到刘全武的尸体,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过神来,说道:“你们还要再死几个人?”那些人都默默不语,悲愤地看着董坤和神火。董坤说:“你们在地庄杀了钱六九,我也杀了刘全武,杀人偿命,我心里明白,这条命一定会还给他,你们还是尽快把他抬回去吧。”几人匆忙把刘全武的尸体抬走了。

董坤和杨有信挥马回去地庄。杨有信说:“你怎么能杀人呢,揍他们一顿就行了,这杀了人,你不是要给他偿命吗?”董坤沉思着,没有说话。杨有信又说道:“他们也杀了钱六九,不知dào

能不能扯平两清。”董坤说:“杨大哥你不知dào

,现在不是以往,现在有法律了,咱这马再快也逃不过法律。”杨有信说:“你自己既然知dào

怎么还这么糊涂?”董坤说:“我也没想到,神火一蹄就把他踢死了。”

两人说着话回到了地庄,杨有信跟董坤来到董家,董坤把事情经过向妻子和董老爷子交代了一遍。发呆母慌张地说不出话来。董孝仁说:“杀人偿命,这再明白不过了。”发呆母说:“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董坤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办法了,咱是逃不出法律的。只是以后要苦了你门母子了。”他扫了一眼屋子,见发呆不在,想是去学校上课了,心里一阵凄凉。发呆母哭道:“发子他爹,你可别这么说,再想想看,有一丝希望咱都不能放过。”杨有信突然说道:“既然逃不过法律,咱索性不让法律知dào

,我明天去韩家寨给他们谈谈,他们也杀了人,咱私下解决,不上告不就行了,就是赔上点钱也好啊。”众人经他一说,都觉得这样可行。董孝仁一直不说话,只在炕上坐着抽烟。发呆母对杨有信说道:“这样能行吗,要是他们不同意,你去了不就回不来了?”董坤说:“我陪你去。”杨有信道:“不行,刘全武是死在你手上的,你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董孝仁一直在沉思,此时突然说道:“咱俩去!”

第026章 双村混战(1)

韩桩子和其他几个人把刘全武的尸体抬回韩家寨刘山武的家里。刘山武刚吃完晚饭,在门口闲转悠,见几人行色匆匆,抬着一个人,还以为是谁喝醉了,待看清楚那人身上的衣服时,才知dào

是刘全武,等他们走近身边,见刘全武满脸是血,就问道:“这是怎么了?”韩桩子哭着跪倒在刘山武身前,说道:“全武哥被地庄人打死了!”刘山武初时并没有听清楚,又问道:“怎么了?”韩桩子又说了一遍。刘山武只觉脑中嗡地声响,险些昏了过去,他呆立半晌,才向几个人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抬屋里去。”

到了屋里,刘山武媳妇见了刘全武的尸体,“啊”了声,急忙躲去东屋。刘山武命人把尸体抬到西屋,问韩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韩桩子抽泣着说:“我们几个想到地庄集市上大闹一场,在那把钱六九打死,又打伤了几人,便骑车回来了,谁知刚到村口,董坤就骑着一匹红马追上来了,那马非常厉害,人立起来,两个前蹄就踏在全武哥脸上,可怜全武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踏死了。”

刘山武闻言大怒道:“谁叫你们去地庄闹事的,简直是乱弹琴!”韩桩子道:“是全武哥说要去的,昨天晚上,我们弟兄几个在全武哥家里喝酒,见全武哥一直闷闷不乐,就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这些年早就应该做乞丐了,依仗着哥哥,这才能有口饭吃,又有酒喝,哥哥要抢回十三太保到现在还没有着落,他怎能高兴得起来。我说这事有咱兄弟在,又有山武哥出谋划策,抢回十三太保那是早晚的事,何必急在一时呢。全武哥说,那可不一样,还是尽快抢回来得好。弟兄几个就说,那你有什么计较,尽管说出来,咱们照办就是,也好了却山武哥和你的心愿。全武哥说,听山武哥说要想抢回十三太保那块宝地,必须两个村子出了大乱子,最好是群殴起来,然后禀报上级,贿赂一下上面的官员,这样十三太保就是咱的囊中之物了。我们就问如何才能引起两个村子的群殴。全武哥说,这个不难,我们去地庄杀个人就行了。我们都害pà

起来,说杀人是要偿命的。全武哥说,你们放心好了,杀了人我偿命,你们只须帮我去压阵就行了,犯下的事都由我一力承担,哥哥帮了我这么多年,我也该回报一下了,再说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活着也没啥劲。于是我们今天就去了地庄集市,我们见人就打,钱六九不服,被我们几个打死了,还把付得山也打伤了。”

刘山武听后,一股揪心之痛立即袭上心头,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眶中含泪,喃喃说道:“原来是我把全武给害了,是我把自己的亲弟弟害死了!”他原本想把十三太保抢回韩家寨,等过几年在进行分地,自己占有了这块地,每年祭祀敖包时就在那里收门票钱,如此一饱中囊,不想为了这块地,自己家的瓜田没有了,现在连弟弟也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不叫他伤悲泫涕。

刘山武沉默了良久,问韩桩子:“是董坤的马把全武踢死的,你可看清楚了?”韩桩子点头道:“是,几个兄弟当时都在场,看得清清楚楚。”刘山武叹了口气道:“现在要是状告董坤,恐怕只判个误杀,顶多蹲十几年大狱,难消我心头之恨。”韩桩子说:“那怎么办?”刘山武思谋半天问道:“钱六九是你们当中谁杀的?”韩桩子看看周围的人,说道:“当时大家都动了手,也不知dào

到底是谁杀的。”刘山武道:“我们在地庄杀人,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多人目睹,做不得假,我们确实也有罪。”韩桩子愤愤道:“那全武哥的死就这么算了?我可不甘心。”刘山武道:“全武是我的亲弟弟,现在被人杀了,最不甘心的人,应该是我。”他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说道:“你们也都累了,今天就这样,报仇的事,容我再考lǜ

一下。现在帮我把全武抬回他家里,先放下来才好。”

几人于是把刘全武的尸体抬回刘全武的屋子里,都各自回家去了。

次日清早,几人又都聚到刘山武家里。刘山武对众人说:“董坤杀了我弟弟,这笔帐咱们慢慢再给他算,我刘山武指天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他顿了顿又说道:“但是现在要考lǜ

的是不能让全武白死,他是为了挑起两个村子的争端才去地庄的,现在我准bèi

把全武的死讯通知给韩家寨的各家各户,我们一起去地庄要人,报仇!”诸人都纷纷表示赞同。于是大张锣鼓,挨家挨户通知,说地庄人打死了刘全武,是韩家寨的人就应该团结起来,去地庄讨回个公道。韩家寨的人听说后,也都气愤难休,跟着刘全武走向地庄。韩家寨队长韩冒仁起初还要阻止,可是他在村里的威信远不及刘山武,众人群情汹涌,竟然视他若无物。韩冒仁见制止不住,只好也跟了出去。

七八百人,各执武器,浩浩荡荡向地庄进发。刚走到朝天洼时,看见前面有一白一灰两骑,却是董孝仁和杨有信,那两马正是白电和矮兔。董孝仁见势对杨有信说道:“看来我儿子的性命是暂时保住了,看他们他势头,必定是来地庄寻事的,此番事情定会闹大,刘山武可能暂时不欲把咱们告上法庭了。我们也不必去谈判了,赶快回地庄报信去。”两人遂又拨转马头,飞也似的回到地庄大队,把事情向叶守成说了个清楚。叶守成叹道:“看来一场血仗在所难免。”又对杨有信说:“快骑马去各家通知消息,每家至少出一个人,拿上武器,准bèi

迎战。”杨有信急忙骑马前去报信。董孝仁说道:“我也得回去看看,把阿坤叫过来。”说完也上马飞弛回去。

两个队伍在地庄后山的松林旁边相遇。韩家寨有七八百人之多,而且大多数都骑着摩托车,声势益发浩大。地庄人口较少,只来了三四百人,相形之下,众寡立判。

两队的领导人心里都明白这场硬仗势在必行,也都不讲什么开头白,将手一挥,身后的村民蜂拥而上,大家手里都拿着铁锨镐头之类的武器,霎时间兵戎相接,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董坤、杨有信和付得山三人各自骑马在人群只中冲突自如,神火天生带有杀气,此时见人就踢,无可挡者。花腰原本就是野马,这时野性狂发,也殊不逊色于神火,相比之下,矮兔不但身材矮小,性格也显得良驯得多了。董孝仁也不顾家人劝阻,加入了战团,他年近七十,打斗起来却丝毫显不出老来,骑着白电,左冲右挤,如入无人之境。韩家寨的人也不甘示弱,不少人骑摩托车在战团里胡冲一气,弄得狼烟阵阵,人鬼难分。

这场群殴两方人各有损伤,大家虽然都久居草原,却大部分都是汉人,打斗起来也都不敢太下重手,丝毫没有蒙古人的凶悍之气,叫嚣虽酣却没死一人,两个小时后乃罢。

刘山武挥手大喊道:“停下!”两个村子的人才停了下来。

刘山武对叶守成说:“这件事一定要禀告上面知晓,看上面是何态度,我们这样再打下去,难免会多伤人命。”他其时目的已然达成,让两个村子的人群殴起来,把事态闹大,才好上报乡里。叶守成也是这般想法,他见己方人员大多都身已挂彩,在耗下去,并无益处,于是点头说道:“好,一定要上报乡里,我倒要看看上面怎样处置你们这些强盗,你们屡次前来欺人,简直禽兽不如。”

刘山武并不理他,目光转到董坤身上,怒道:“我弟弟刘全武被你胯下坐骑踏死,我和你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念及钱六九是被韩家寨的人弄死,姑且把这两条人命算在今天的群殴里面,不过我刘山武向来有仇必报,你给我等着,不闹到你家破人亡,我誓不罢休!”

董坤剑眉一扬,说道:“你这么说,是不欲把我告上法庭,我先谢谢你。但是你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自知即使告我,也不过是判个误杀,罪不致死,难消你心头之恨,你要把我整死,我无话可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要害我家人,我董坤天生硬骨头,自来服软不服硬,我家人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让你双倍奉还。”

刘山武狂笑一声,说道:“那咱们走着瞧!”说完,挥手把队伍领回韩家寨去了。

第027章 双村混战(2)

地庄人也都各自回家。杨有信、董坤和付得山三人跟叶守成和唐竟显来到地庄大队。叶守成说:“他们要通报上面,这倒也好,他们几次三番对我们地庄无理,我倒想看看上面对这事持怎样的态度。”唐竟显说:“现在我们也不用发愁其他的事了,只等上面的消息就可以了。”杨有信摇头道:“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有些蹊跷,刘山武说得那些话,分明已经成竹在胸的样子,要报上级,他为什么早不报,非得等到事情闹大了再报,这其中定有古怪。”董坤点头道:“我也在怀疑,就好象上面一定向着他那边一样。你说把事情闹大对他会有什么好处呢?”叶守成说:“事情闹大只对我们有好处,怎么会对他们有好处呢?你们就别担心了,现在的社会容不得刘山武那样的恶霸,上面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结果。”他又对董坤说:“倒是董三哥你,今后可一定要小心提防才好,刘山武诡计多端,需防他谋害你的家人。”董坤叹口气说:“他若要直冲着我来,我大不了把命给他,一命抵一命,这道理我懂。现在他说要闹得我家破人亡,这可麻烦得紧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在明,他在暗,不好防范啊!”杨有信怒气冲冲地说:“我还就不相信他刘山武能有多大本事,从明天起,我也帮你盯着他们,反正以后韩家寨的人不会再去侵犯草场了。”付得山也对董坤说:“三哥是为了给我报仇,才杀了刘全武那个混蛋,帮你盯梢,我责无旁贷,一旦出事,我第一个去韩家寨把他刘山武家里也闹个鸡犬不宁。”

董坤沉吟良久说道:“那可有劳你们两位了,我回去跟我爹商量一下,看他有什么计较。”

董坤回到家后,董孝仁早就在炕上抽着烟等他了。发呆母对董坤说:“既然他们不把你告上法庭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再说就行。”董坤说:“这可使不得,万一你们出了什么事,到时后悔都来不及。”董孝仁说道:“我看依刘山武的性子,他是不会从我们下手的,你媳妇和发子都是一界弱流,他就是伤了他们也不光彩,我和你娘也都老了,早晚都要死,他也不会对我俩下手。真要防范的倒是你大哥和你二哥家里。”董坤想了下说道:“爹说得有道理,我得马上去通知他们。”说完立即起身骑马赶往董方家里。董方说道:“老三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儿子在外念书,女儿也已经出嫁了,家里就剩你大嫂我俩,真要有事,我还应付得了。”董坤说:“祸是我惹下的,却延及到你们头上了。还是多小心才好,我看这样,我把白电先放你家,真有事骑着白电也好及时处理,我离二哥家比较近,有一个神火就足够了。”董方说:“你也是为了咱地庄才惹下刘山武的,你放心,我们不会出事的。”

董坤又来到二哥董乾家里。董乾也是一个刚毅汉子,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说道:“没事,他们要真敢来,我就把他王八羔子拿住,交到大队里处置。”

董坤说:“我想他们是要在暗中使坏,不可不防。”

董乾并没在意,却和董坤说了些别的事情。董坤担心自己的哥哥出事,一再嘱咐他要多加防范。董乾却心不在焉,只是胡乱迎合而已。

几天后,乡里找了叶守成和唐竟显谈话,说地庄和韩家寨的争执乡里都知dào

了,经过认真的考lǜ

,最终决定把朝天洼给地庄,把十三太保给了韩家寨,理由是十三太保在韩家寨手里能够带动周围各村的经济发展。叶守成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服,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对上级的指示,他从来都言听计从。争夺十三太保一轶,两个村子各死一人,伤者无算,钱六九之死固然没有再追究,刘全武的死也如浮云般飘逝。

地庄人听说乡里把十三太保判给了韩家寨的消息后,都愤愤不平,只是一界平民,更有何所作为,大家不过都嚷嚷几天而已。董老爷子却不和他们一样,老爷子当年从过军,打过鬼子,揍过国民党,村中若论资格自然是他最老,莫说是叶守成和唐竟显,就是乡里县里的领导对他也要理让三分。董孝仁对乡里把十三太保给了韩家寨的事情表现出极度不满,这是祖宗留下来的土地,当年朝天洼事件牵连甚广,毁了好几个人的政治前途,他和地庄原大队队长李国全也都在此之列,这快土地可以说是地庄人用鲜血换回来的,现在竟毫没来由地成了韩家寨人的了,教他怎能不生气。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便去找李国全去了。李国全比他年轻几岁,但是看起来反而比他要老,拖着一双老风湿腿,几乎是爬下炕来,连连说道:“老哥,快坐!”

董孝仁看着他那不便利的动作,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原来的老战友现在已经剩不下几个人,李国全比自己小好几岁,看他的样子,也似乎没几天好活了。董孝仁皱眉盯着李国全的双腿看了半天,才缓缓问道:“这腿一点都动不得了?”李国全苦笑着说:“碰着好天还行,一变天就他娘的完蛋了,这把老骨头,你说就这么完了?”他说后一句话时竟生起气来。董孝仁点燃烟袋里的烟丝,抽了一口,说道:“老了,就是没用了,你那时骑马追花洛,单骑对匪头,追到了红山乡,直到把他拿住了,才肯回来,那多威风,现在呢?”他咳嗽了一下,续道:“现在你老弟能骑上马?”说完笑起来。李国全不服道:“这要是响晴的天,我还能上得去哩,端起枪来,那子弹也落不空。你老哥这些年享福了呀!身上没病,儿女也孝顺。”董孝仁抽烟被呛,一边咳嗽一边指着李国全笑道:“你啊,你就别逞能了,这人一老,啥也干不成了!”李国全不悦道:“敢情你老哥今天是特地来消遣我来着,我不听,我偏不听!”说着侧过脸去,做出不听的架势。董孝仁知他脾气又臭又硬,遂赔笑道:“我闲着筋疼,来消遣你一下,不行嘛?”李国全哼了声,别过头去,不理他。董孝仁见他的样子,哈哈笑道:“你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那副牛脾气!”李国全道:“我李国全就是李国全,要是变了,那你老哥就去给我哭坟去吧!”董孝仁道:“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消遣的,这万一气死了你,我哭都来不及了。那十三太保现在判给了韩家寨了,你知dào

吗?”李国全气道:“听说了,你说这块地是咱老哥几个用命换回来的,现在说给就给了?”董孝仁说:“叶守成那班娃子,能成什么气候?是乡里判的,说十三太保交给韩家寨手里,能发展经济,老弟你说,这经济发展了,人却变坏了,那发展不发展还有啥用?”李国全道:“我看将来韩家寨那群痞子都会变成四方脑袋了,就知dào

往大钱眼儿里头钻。”董孝仁沉吟了一会说道:“我准bèi

明天去乡里,找个说道去,十三太保是我们用政治前途换来的,我不甘心。”李国全问道:“那还能有用吗?”董孝仁站起来,摸着他的双腿,忽然老泪纵横,说道:“你我都老成这样了,还能图个啥?这一只脚都踩进棺材了,还想要个啥?就是干点儿让自己安心的事儿吧。十三太保可是咱老哥几个花了那么大代价换来的土地,咱咋说也得去乡里问道问道。我也知dào

现在这些年轻人,都一股劲往发展经济上使,咱去了也改变不了啥,这不就要个安心不是!”李国全道:“你老哥这么说,那明儿我也去!”董孝仁道:“当年你是最年轻的一个,受害也最小,没被贬成老百姓,还又在大队里干了几年。你就别跟着操这心了。”李国全怒道:“我受害轻?我受害也不轻啊。我回地庄大队不也是操劳半世,一辈子不得翻身吗?那河湾水坝开了口是谁白天黑夜不停地带人修坝的?我还跳进水里直直泡了三四天,这不,风湿病就这么得上了。”他越说越生气,使劲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腿。董孝仁说:“你也够苦了,这么拼命,上头也不给你翻身的机会。我回到地庄有三个儿子照料着,嘿,比你老弟享福啊。”

第二天,这两个老革mìng

胸前挂满了勋章,去了乡里,李国全坚决不用董孝仁掺扶,走两步爬两步,一副誓与天公比高下的势头。乡zf在距离地庄十余里的弯子村,两位老人家待得走到乡zf时,已经午晡了。两人来到乡zf门口,也不说话,就坐在门口前的台阶上面抽烟,也不让别人进去。不多时周围就聚起了一群人。

第028章 双村混战(3)

移时,乡长终于亲自出来了,一看两位老前辈胸前都挂满了勋章,神态安然,有说有笑地坐在乡zf门口。连忙赔笑道:“两位老人家快到屋里坐,这外面风大,秋日天凉,可别感冒了。”李国全哼了声,转过头去不理他。董孝仁看了他良久,转头对李国全说:‘你认得他不?”李国全又转过头来,盯着这位乡长看了半晌,突然说道:“哦,你是韩世忠,哈哈,你老小子还留在乡里呀?”董孝仁笑道:“韩世忠是他爹,你还以为韩世忠这么年轻啊。”李国全又看了下乡长,见他四十多岁的年纪,除了样貌身材看上去挺像韩世忠外,其他一点不像。乡长说道:“韩世忠是家父,去年病逝了。我叫韩冒成,家父在世时时常提起俩位老人家呢。”两位老爷子都睁大了眼睛,怔了良久。李国全似乎不相信地问道:“韩世忠死了?”董孝仁说:“韩世忠这小子当年跟我争战功,结果回家来一看,我的勋章比他多两枚,他还不服气,硬说是我偷的。”李国全看看韩冒成,厉声说道:“我说呢,你这乡长也是韩家寨的人,是不是假公济私了,硬把十三太保给了韩家寨。”

韩冒成道:“您可别这么说,我哪敢呀,我是韩家寨的人不假,可万万做不出那种假公济私的事情来。”

董孝仁哼了声,说道:“你不敢最好!”

韩冒成道:“快到屋里去吧,屋里暖和,有啥事咱喝茶慢慢聊。”

李国全冷冷道:“我不进去,说事儿在这说也是一样,我他娘的喝着茶还给你怎么谈事情了?”

董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两个老朽,哪进得了乡zf的大堂?我俩今天就是来给乡长你当看门狗的,借机再瞻仰一下乡里的气派。”

韩冒成大惊失色,连忙说道:“老爷子可千万别再说笑话了,这要传了出去,我可担待不起,您两位是我爹的老战友了,就是没有事,我这作晚辈的招待你们进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李国全道:“这么说,还幸亏我俩是你爹的老战友了,如果不是的话,那不是连在这坐着说会话的资格都没有了?我俩等死了,可一定要好好谢谢你爹他老人家了。”

韩冒成窘道:“不是这个意思,二老可别在开侄子玩笑了。您看你们两位都是老革mìng

了,对我们这些晚辈的工作应该理解一点是吧。”

李国全说道:“我不理解,有些人数典忘祖,不知dào

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的宝贵,还要拿些破烂钱财去玷污神灵。”

韩冒成被他们一阵抢白,弄得额上冷汗涔涔,又说一句:“李老爷子,有事进屋说吧,这儿冷。”

李国全说:“我不冷,这天冷哪比得了心冷,我进屋去就是抱着炉子,那心里也还是冻着的。”

韩冒成说道:“您看您有事哪能在这说呢,这里人多耳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啊,咱还是进屋去说,好吧。”他已经是近于哀求了。

李国全道:“这里咋就不是说话的地方了?我偏就在这说,我就要让全乡的人都听见我说的话。”

董孝仁说道:“韩小同志啊,咱***可从来没有过背着人民群众说话的时候,还是就在这里说吧,让全体人民都能见识到你这个乡长的英明神武。”

韩冒成说:“我可是还忙着哩,你们这两位老同志也应该体谅一下我这个乡长吧。”

董孝仁子怒道:“你忙着干啥?这江山是我们打下来的,我们有事了,来找你,你还忙着哩,你进屋去试试看,我把你办公室砸了。”

李国全对董老爷子说道:“我说你这把老骨头,还有能耐砸么?”

董孝仁说:“我当年扔手榴弹能扔八十多米,现在没手榴弹了,我扔石头,一样行。”

李国全摇头道:“我不信,你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别在那逞能了。”

韩冒成一看这两位真不好惹,说道:“二位老人家到底是为了啥事动了这么大的火,你们说出来,咱一起商量商量。”

董老爷子看了韩冒成许久,说道:“我个李国全无论战功等级,当年都在你爹韩世忠之上,现在却都沦为普通老百姓了,你知dào

这是为什么吗?”

韩冒成点头道:“这个我知dào

,您二位老前辈当年是受了朝天洼事件的牵连。”

李国全说:“这十三太保和朝天洼是我们几个老弟兄用政治前途换来的,现在儿戏一样就给了韩家寨,你说这能让我们老怀为安吗?”

韩冒成说:“这我也知dào

,可是这块地在你们地庄手里头,那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啊,这不,给了韩家寨,至少还可以搞点经济活动嘛。”

董孝仁恼道:“屁的经济活动,我说韩冒成小同志啊,我知dào

党里的任何一个政策,最终都是要为老百姓的生活着想,这经济发展当然无过,只是一面要发展,一面也不能丢下文化传统啊。”

韩冒成道:“您说的这些,我们都仔细考lǜ

过了,十三太保可以大搞经济对地庄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何况韩家寨的人善于发展经济,这几年每年的收入都比地庄高出两倍都多,我看这样安排是比较妥当的,十三太保搞经济也不至于说成是道德沦丧吧!我们就是要利用文化传统来提高经济发展的速度,从而文化也能够得以发扬嘛。”

李国全哼了一声,冷语道:“好一个文化得以发扬,你看看韩家寨那全羔子,几次三番到地庄去捣乱,又是利诱,又是威逼,活脱脱一群土匪。韩同志你别忘了,朝天洼的名声就是坏在土匪身上的。”

韩冒成一听,略显不悦,说道:“李老爷子用不着这样攻击韩家寨的人吧。”

董孝仁说道:“你韩冒成也是那群羔子里的,你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你们三番四次去地庄捣乱,到底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人为了钱就能当土匪。现在你说吧,这十三太保你是给不给我们地庄?”

韩冒成道:“这并不光是乡里的决定,也是旗里的指示,我当不不得这个家。”

李国全道:“那好,我俩明天就去旗里,看看他旗长是个什么东西。”

韩冒成急忙阻止,说道:“旗里太远了,您两位老人家都这么大岁数了,如何能忍受得住长途颠簸,我看这样,我先送二老回家,明儿在禀报旗里,看旗里是如何看法,怎么样?”

董孝仁心想,这小兔崽子是在给自己和李国全台阶下,他们即使到了旗里,也不过会受到和乡里同样的待遇,听到同样的托词,不如就这样算了,见好就收,这决定既然已经落实下来,再也改不了了。他于是对李国全说道:“我看行,咱老哥俩再去旗里可有多麻烦,不如就回家先喝两盅,等这为韩小同志把信儿带给咱们吧。”

李国全不吭声,看了眼董孝仁,又看看韩冒成,突然会意出董孝仁的意思,于是更加沉默了。

第029章 呆入贼途(1)

【笔者语:孑身咏独酌心死风华逝】发呆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他发xiàn

琼菊有些变了,俨然和原来的琼菊判若两人,自从她帮发呆解除了萧伟杰对他的误会后,对发呆的态度一转而至于“正常男女关系”。发呆心里知dào

琼菊是冒充是自己的女朋友才骗过了萧伟杰,却不点破,每天依然谈笑宴宴。

董坤杀死刘全武的事,发呆并不知晓。董坤和发呆母都蓄意瞒着发呆,害pà

耽误他念书。董坤加强防备,整天骑着神火来回巡逻,难得空闲回家干活。对此发呆却并未看出半点端倪,毕竟他生活的任务只是发呆而已。

这日中午放学,发呆又没有和王小飞一起赛跑回家,他自从心中多了个琼菊,总要多留些时间来发呆,发关于琼菊的呆。发呆一边走一边发呆,时不时被自己呆想的事情逗得大笑起来。突然看到王小飞站在前面的路边上向他招手,在他身旁还站着屁话双雄邵氏昆仲,心想双雄素来喜欢捉弄人,自己但去看个究竟,可要千万提防才好。发呆走过去,满怀戒备之心,试探着问道:“干什么?”邵文诚鬼笑道:“干什么?发呆兄就是喜欢问些呆话出来。你在这给我们三个看着,有人来就大喊,千万要仔细看着,兄弟就求你这一回,我和大雄、王小飞进去看看。”他说完就同邵文忠和王小飞匆匆忙忙地向同亨商店背面,也不提进哪里看看。发呆被他们几个搞得越发呆了,只好呆在原地,推推业已滑落鼻尖的眼镜,心道,这家伙说话这么诡异,可能是要向自己展开攻势了,要报复开学时那浇水之耻,自己且小心提防着,看他们要耍何种手段。他心里虽如此想,双眼还是不住地环顾四周,突然回想起开学那天被自己用水桶浇得浑身是水的人中,也有屁话双雄,当时他们兄弟俩的狼狈之极的样子,可算是旷古少有,他笑了下,双眼仍在不停地环视四周,所幸并不见有人来。发呆想,自己是一个有侠义心肠之人,怎可失信于人呢?虽然自己并没有答yīng

他们,守信重义到底还是侠客大家的本分,自己不需守信,也还是要重义的嘛。过了良久,只见王小飞和屁话双雄三人在同亨商店后面走了出来,来到发呆跟前,向他道声辛苦。邵文忠拿出五十块钱来递给发呆,说道:“给你,这是你站岗的酬劳。”发呆发不明究竟,把钱推了回去说道:“我只是替你们看着人,却拿什么酬劳?我不要。”他心想这可能是个奸计,自己不可中了他们的圈套。邵文忠说:“给你你就拿着,有钱都不要么?平时见你呆头呆脑的,没想到竟呆到了这步田地。”发呆闻言大怒道:“我董阿发为人虽然呆板,也是个堂堂男子汉,你不明不白骂我,却不是来耍我玩吧。你这所谓酬劳,我不知dào

是所为何事,不想拿你这不清不楚的钱,何况你这般羞辱我,更加不能要。”说罢转身就走。发呆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很是气派,有侠者风范,于是走得潇潇洒洒义无返顾。王小飞急忙上前拽住发呆说道:“发呆,我们并非是存心羞辱于你,这钱你还是拿了的好,免伤和气嘛。”发呆受自己前番话的影响,斩钉截铁道:“这钱,我董阿发断不会拿,还是留着你们三人享用吧。”邵文诚上前说道:“发呆,今天这五十块钱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因为这是用来买你的嘴的。实话告sù

你,我们三个刚才是进同亨商店里拿了些钱,现在这事就只有我们四人知dào

,你拿了钱,就给我把嘴管住了,如果对别人说了出去,那大家一起完蛋,一起进少管所。”

发呆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究竟,心想原来不知不觉中,竟和他们一同沦为贼盗了。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进商店里去拿钱?他看了眼王小飞,这厮向来胆小如鼠,万万想不出做这类事情,一定是受了屁话双雄的唆摆。他想今天这钱是拿还是不拿,如果拿了,自己难免百死难辩其罪,别说是对不起父母,就连琼菊也对不起了;但要是不拿,自己又如何脱身呢,若是向他们承诺守口如瓶,他们会相信吗?现在这情势,就是不拿这钱,日后一旦事情败露,自己也有助盗之嫌。又一想这种事情既新鲜又刺激,还有钱花,王小飞说得也有道理,免伤和气嘛,不如将错就错,拿了这五十块钱,买些书也好,家里的的书都被自己翻烂了,新鲜感再也没有。想到这里,伸手接过了钱,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这样的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再度转身而去。

发呆回到家后,没有把方才“受贿”之事说出来。只自己暗中去查探买书,原来集源商店里是有书可买的,可惜现在也都买完了,只恨自己不早些时候有这五十块钱,此路不通,只好再寻他法,欲托人到旗里购买,又恐被人发xiàn

,五十块钱在手,现在却一分也花不出去,宁不悲夫!发呆思谋多日,终于决定不买书了,与其这样苦耗,还不如早早花将出去,买些零用为好。于是先用二十块钱置些文具,另外三十块前买些吃的。

如此过了月余,五十块钱堪堪用尽。发呆长出了口气,心想终于完成任务了,一个月来,自己日夜焦思,逡巡徘徊于各大商店门口,就是想着如何把这笔钱用得恰倒好处,买书又买不到,买文具花不了多少,买零食又心有不甘,一个月下来,发呆头发都急白了。

适逢星期天,学校放假。发呆在王小飞家里玩,两**谈书理,兴之所至,语落如珠。正欢畅间,同亨商店的店主骑着摩托车来到大门口,把发呆和王小飞都叫了过去。到得同亨商店,先让发呆在外面等着,把王小飞叫到屋里问话。须臾,王小飞出来了,发呆见他脸有泪痕,心中了然。店主又把发呆叫进屋去,问道:“你知dào

我叫你来是我什么事吗?”发呆摇头。店主说:“我和你算是表兄弟,不想把你弄到派出所里,你就都说了吧。”发呆见事已至此,否认固是无用,懊悔亦属枉然,只好当堂全招。店主遂又把王小飞叫进来,拿出一张纸来,让他俩签字画押,说:“你们现在回家去吧,有事我再去找你俩。”

第030章 呆入贼途(2)

两人于是踉跄回家。发呆见到父母,不敢说出发生的事,又害pà

店主一会就来找他,胸中百鼠在怀,抓挠不已。

翌日,董坤把发呆叫到跟前,问道:“同亨商店的事,我都知dào

了,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那是不是真的。”发呆哇地哭出声来,哽咽着说出事情的端末。董坤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人家把咱们告到派出所了,你得跟我去派出所。”两人来到乡派出所里,那所长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神情肃穆,腰间挂一把手枪。发呆见那手枪,心想不好,可能是真枪。

所长见到发呆,也不问话,直接把一张纸拿了出来,说道:“你们父子来把名字签了。”董坤把名字签上,又把纸递给了发呆。发呆见上面除了父亲的名字还有所长的名字,两种字体,一种向左歪,一种向右歪,殊不见于大雅之堂,于是学着阿Q欲在临死之前至少把名字也得漂亮些,然而他手中执笔,颤动不已,心中又是恐惧又是自责,百感焦炙,慌不择路,写完后,一看之下大失所望,心想完了,今番连个善终都保不住。

所长把那张纸拿过去看了一下,说道:“蟊贼的字体倒还可目,可惜一时失足。为了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我看这事还要通知学校,勒令退学,这样才不会再有效尤之徒。”

董坤闻言愠道:“这才多大个事儿,几个孩子都这么小,又是初犯,你们也不能得理不让人不是,你要真通知了校方,我就拒绝交出罚款!”

所长不紧不慢道:“那就只好把这四个家伙交到旗里的少管所了。”

董坤冷言道:“那样也好,你这个所长也别当了。”

所长怒道:“你是在威胁我!”

董坤道:“我就是在威胁你。这几个孩子只是偷了几百块钱,又都不是惯犯,你要罚款,罚多少我都认,你要勒令退学,要遣送少管所,我说什么也不干,这都是些孩子,前途一片大好,这样会打击得他们再也抬不起头来,以后怎么做人?”

所长冷冷道:“你们偷人还有道理了?”

董坤道:“这件事,事态并不严重,宜小则小,否则邵家、王家、董家在这一带的户面你也知dào

,就算我愿意,恐怕他们也未必愿意。我是担心你以后的工作会难以开展。”

所长拍案而起,道:“你这又是在威胁我!我惩奸除恶,从来只受人恳求,不受人威胁。以后工作好不好开展,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董坤道:“好,你要是把这几个孩子逼得走投无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如何向村民交代。”

所长闻言有些害pà

,但是被董坤说的下不了台,沉思良久说道:“交罚款二百元,归还所偷钱数,把事情通知给学校。”

董坤不再言语,交过钱,和发呆一起回家了。

消息传到学校里,校长王建国拍案怒道:“这个派出所所长,简直不知所谓,这事我偏不按他说的做。几个孩子年纪都还这么小,如何能承shòu得住这么大的压力。”

当一回贼还真不容易,发呆为此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罚款只是其中最为表面化而且最为轻的一种。发呆跟父亲回家后,董坤并没有训斥发呆,而是坐在炕上安然地看着武侠小说。

发呆站在地上,未敢稍动,等待狂风骤雨般地训骂,等了半个小时,父亲还是依旧在那看他的小说。以发呆的经验,父亲似乎不欲再教xùn

他了。父亲这关算是过了,在家里还剩下爷爷、奶奶和母亲三道关隘。

发呆心想,自己一路西行,首先轻松过了最东边的天下第一关山海关,山海关虽处要地,所幸守关将领董先生心系他物,并未多加阻拦。再往西行还有京师要隘,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居庸关,守关将领是发呆的母亲,此将虽是一界女流,其行军打仗素以悲哭见长,发呆最难过的便是此关。不意,发呆母进屋后,也不细问发呆犯案后所定何罪,只是和发呆父说了几句话,便去做饭了。

发呆以他老到的经验,丝毫没有瞧出有任何异常之相,心想已经过了两关。再往西行还有两道关口,这两关并列横拦在路,一个是玉门关,一个是阳关。发呆心想,此两关守关将领平时均对自己疼爱有加,料想过关也并非难事,待过得此二关,自己尽可再无阻拦地前往西天了。

事情总是要出人意料,最先对发呆冷眼怒骂的是发呆的奶奶,奶奶手执烧火棍,怒气冲冲,大骂连连,照发呆屁股上狠劲打了几棍,觉得还不解恨,又在发呆腿上踢了两脚,怒气犹未稍减,对董坤说:“你就生下这么个娃来啊,你给我拿棍子,打他!”董坤慢慢道:“打他做什么?事儿已经发生了,就是打死了他也没用。”奶奶仍然喝骂声声,火气依然不下,不过并未再对发呆拳脚相加,回到屋里休息去了。

发呆想不到平时和蔼可亲的奶奶,现在竟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十足一个樊梨花。发呆不怪奶奶,发呆知dào

自己错了,错了就要受到惩罚,发呆想,现在是不应该发呆的,应该诚心诚意地承认错误。

爷爷一进屋就指着发呆的头,大怒道:“发子你干得好啊!老董家终于出人才了,你爸爸当杀人犯,你就做小偷。你就不能有出息点儿是吧,那杀人犯再怎么也是光明正大地干,你这算什么?老董家自来就没出过贼,小偷小摸我们向来都没做过。”董坤在旁边说道:“行了行了,爹,你这是教xùn

谁呢?我怎么越听越像是在教xùn

我呢。”董老爷子不吭声,也径自回屋休息去了。

发呆觉得这一天过得真是太难了,在派出所还未感到压抑,回到家里倒处处遭人横眉冷对。发呆想,自己现在是个贼,自己要时刻谨记自己是个贼,既然是贼了,就再也没有做正常人的资格。

发呆母走过来,对发呆柔声说道:“发子,你说咱家里什么时候少过你吃穿了?怎么学起人家做贼来。”发呆不语,也不敢抬头看发呆母。发呆母又说:“我知dào

你一定是受了人家的唆摆,我自己的孩子,我哪会不知dào

?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以后还敢不敢去偷了?”发呆说:“不敢了。”发呆母说:“你说不敢了,真要再出事,你又去跟人家去偷怎么办?”发呆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下发呆母,心想现在是该表现自己的决心的时候了。

他进外屋一手抄起菜刀,另一只手放在面板上,说道:“以后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我就再剁下一个手指头来。”说着向小拇指上砍了下去。董坤急忙蹿上前来,抓住他的手。发呆只觉被父亲大手一抓,立时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董坤说:“有错就改,那是好孩子。你要用自残的方式来表示决心,可就不对了,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我和你娘,你身上的一发一肤,都是我和你娘给你的,你没有权利砍这根手指。”

第031章 呆入贼途(3)

发呆大哭起来,猛一摆头,把眼镜甩在地上,却不管它,坐在地上,哭得伤心之至。董坤和发呆母任由他哭。

次日发呆回到学校,得知自己并未被校方开除学籍的消息,心里稍安,对校长不禁油然而生感激之心。

他回到座位,不和别人说半句话,琼菊也不例外。忽然想看看王小飞和屁话双雄现在是何番模样。转头一眼瞥见王小飞,只见他也默然坐在座位里,低着头,一副冷漠表情。他再看屁话双雄,此昆仲二人竟然毫无异状,嬉笑怒骂一如平常。

发呆摇摇头,表示不同意这种态度。发呆决定以后要好好学习了,虽然这对于他来说是万分艰难的事情,他现在感到心里备受压力,这压力来自各个方面,社会、家庭、学校、琼菊,无一不让他觉得身上压着巨石,不能移动,不能呼吸。

发呆也决定再也不和琼菊说话了,他现在已沦为贼盗,更有何资格接受琼菊的情谊。发呆不忍想见琼菊知dào

自己的事后脸上的那种失望的表情。发呆不能再发呆了,因为压力压得他无暇发呆,他若再发呆,那还是人吗?

一天的时间晃然逝去,琼菊几次和发呆说话,都是见到一张冷酷的脸,又不知dào

他怎么了,犹豫再三终于决定给他点自由空间。

下午放学,发呆再也不敢和王小飞一起赛跑回家。发呆在路上郁郁独行,好象世界上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张皇四顾,了无人迹。

发呆想,这种日子以后还会有很多,自己要心无旁袤地学习,要考上高中,考上大学,直到考上了大学,自己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突然听见有人骂骂籍籍来到身前,发呆还没反应过来,腰际便受了一记马鞭,疼如火燎,煞是难堪,等发呆看清来人时,第二鞭也随即抽在腿上。发呆直感自己要昏过去,踉踉跄跄跌出几步,见那人是发呆的二伯父董乾。董乾口中喝骂,手上毫不放松,又抽了发呆一鞭,一遍一遍地重复道:“老董家出贼了,老董家出贼了!”发呆看着二伯父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眼圈一红,心中一酸,嗓中一哽,也不知dào

是出于忏悔还是出于疼痛,径自哭了起来。

发呆任由二伯父抽打喝骂。董乾打着打着也哭起来,对发呆说道:“你给我滚!”发呆头也不回就走了。

发呆回到家匆匆吃完晚饭,再度回到学校去做题,感到教室里前所未有的凄凉和安静,又是一阵揪心之痛涌上心头。

他狂做了一个小时题,心情稍稍安定下来,再拿出历史课本,准bèi

晚自习时背历史。

这时琼菊走进教室来,他来到发呆跟前,直直地看着他。他不动,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情。她终于忍受不住,说道:“你吃了哑巴药了?一天也不说一句话,小心憋死你!”发呆不理,心里却狂跳个不停。琼菊又道:“说话!”发呆不理。琼菊气愤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说出来好不好?”发呆依然不理,看到自己手中的笔有些颤抖。琼菊哇地哭了出来,说道:“你要是有事,就跟我说出来好么,你说了也好受点啊!”发呆呆看着手中的历史课本,随便翻了几页,出声慢读起来。

这时同学们都陆续而至,教室中开始不宁静了。琼菊擦拭完眼泪,狠劲捶了发呆一下,气冲冲坐下来。晚自习间,发呆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书,却依然强制自己硬看下去。

不时,琼菊把一张纸条放在他书上。发呆不理会,一直坚持到下课铃响起。发呆等全班的人都走了,才打开纸条来看:

发呆:我不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明显感觉得到你内心的苦楚,我希望自己会成为你的朋友,与你分担。把我当朋友的话,别不理我。希望能看见你像个男子汉一样站在我面前。

——琼菊发呆看罢纸条,潸然泪下。他想这辈子有琼菊做同桌,真是前生修来的福分,只是自己现在实在不能够接受她,这莫大的压力,沉重的苦难,自己若要和琼菊一起分担,那岂非是太过自私了?他收起纸条,在教室里呆立良久,才熄灯回家。

自从懂老爷子上次大骂发呆后,便再也没和发呆说过半句话。发呆看到爷爷对二伯家的弟弟那么好,就像以前对自己一样,他想到自己失宠了,自己现在是董家的第一个贼,理当问斩,所幸父母慈悲心肠,没有斩了自己,可是他自己也有良知,他现在死的心都有了。

发呆回到家后,见二伯也在自己家里。二伯在和父亲说些什么。发呆想,一定是白天打自己打得不够消恨,晚上又来给父亲说些董家世代仁义从未出贼云云,起到火上浇油之效。发呆走回自己房间,把门重重关上,掏出书本来看。

移时董乾推门进来,做在发呆床边,摸着发呆的头发说道:“发子,今天是二伯不对,是二伯过分了。”发呆不理,只管自己看书。董乾又说:“发子,你要是生二伯的起也没办法,二伯今晚是来给你道歉的,你以后要多加自爱。二伯是怕你再走错路。”发呆还是不理,依旧呆呆地看书。董乾叹了口气,走出屋去。发呆突然间又想哭,只是泪水刚要出来,就又回去了,他想这是怎么了?

发呆万万没想到,这天他没有接受二伯的道歉,竟永远再没机会接受他道歉了。

发呆是在放寒假前夕得知二伯去世的消息的。二伯在羊草垛上面放苫布,忽然大喊一声,掉了下来,摔断了脖子,自然全身都动弹不得。送到乡医院,医生说乡里医疗设备太差,恐怕救治不了,还是赶快送往旗医院或市医院吧。于是又送到旗医院里,可惜为时已晚,抢救失效,不到两天就咽气了。

发呆得知消息后,大哭了一场,后悔当初没有接受二伯的歉意,让他含恨而终。董乾死了,董坤是最伤心的一个,他以为一定是刘山武那伙人害死董乾的。可是在董乾摔下来的地方多次进行查看推敲,总是没有丝毫证据。

付得山骑着花腰去了趟刘山武家里,质问他董乾是如何被他害死的。刘山武一脸惊诧,说道:“董乾死了倒好,省得我再下手了。”付得山道:“你少给我装蒜,当初是你扬言要董坤家破人亡的,你是如何害死董乾的?”刘山武笑道:“你一口咬定是我害死董乾的,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就别在这胡说,你再这般无理,我就告你诽谤诬陷。”付得山没话说,只好无功而返。

第032章 纯属意外

发呆的二伯母哭得几度抽了过去,三天后置办了丧事,在董乾的坟前又哭昏过去,口中只是不停地说:“我好后悔啊!我怎么就不自己上去搭苫布呢!”她每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身体渐渐不支,在发呆母是劝慰之下,才勉强进了一点米粥。她经常到发呆家诉说哀肠,每每哭到抽搐,不听劝言。

“我命苦,我真是命苦。我后悔,你说我要不让他去,他就不会摔死了。我真后悔!”二伯母向发呆母说。发呆在自己房里听着,想起祥林嫂来。发呆母说:“这些事还说它做啥?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竟想这些没用的了。”二伯母卷了根烟,抽了口,浑身颤抖着说道:“不瞒你说,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就有预感了。他忽然要给我梳头,你说结婚这二十多年,他从来都没这么好过。我当时就觉着不对劲儿,我坐在镜子面前,看他给我梳头,那细心的样儿,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不对劲儿。”他咽了口唾沫,抽了口烟,再说话时,声音却变得嘶哑了,说道:“哎!这都是命啊,这都是命啊!弟妹你说,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从你来到地庄,嫁给董坤开始,你可曾见过我们两口子做过一次昧良心的事儿?”发呆母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二伯母继xù

说道:“我那天对着镜子看他给我梳头,一眨眼间看见镜子里的人不是他,我就仔细看,见那人胖胖的脸,嘴巴大大的,和你二哥一点都不像。我就害pà

地‘啊’了一声,站了起来。你二哥说怎么了,我说我咋看镜子里的人不是你哩。他说你可别瞎说了,不是我还有谁。我也以为我是眼花了,就让他继xù

给我梳头了。哎!我真是后悔,你说我咋就不警觉起来呢?我咋就让他去干活了呢?”发呆母给她擦了眼泪。二伯母又说道:“我不是故yì

天天缠着你给我说话的,那屋里我是真不敢进去了,我这一进去,就老是想起你二哥生前给我梳头的事,我就害pà

。”发呆母说:“要不找个香头看看?”二伯母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已经打算过些天搬到旗里去,我娘家兄弟都在那儿,也好照应。你二哥我俩先就想要搬那去了。”她叹了口气,又道:“你二哥说在地庄没有出息,一年到头跟田地过不去。他还挺明白的,临死把事都处理好了,那天晚上给我梳头之前就对我说,儿女们都大了,用不着我俩了。我就说,你别在那瞎扯了,管好你自己的就行。他叹口气说,就是那天我一生气抽了发子两鞭子,发子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发呆在屋里听到这里,心里猛地一挣,无限悔意,奈何难以再回头。发呆母说:“发子这孩子,自从出了事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事都憋在心里头,连我他都不给说。”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说这神火是不是真的克主,自从买了它回来,发子他爹杀了刘全武,犯了人命,发子又跟人去偷钱,现在二哥也死了。打从买了神火,这家里祸事一桩接一桩的,就没安生过。”二伯母说:“这都是命,那春花有神火时死了丈夫,卖了神火不也还是疯了吗?现在天天跟江雨在一起,听说还怀孕了。”发呆母惊道:“怀孕了?那可怎么办,两人没结婚,这孩子生下来不是要啥没啥呀?”二伯母说:“那还不重yào

,你说一个傻子,一个疯子,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我看那孩子长大了,还得跟他俩一样。”发呆母道:“我看,那孩子生下来后,还得大队出面,要不在那种环境下,咋能过得好呢?”二伯母道:“我们这辈人打生下来,就没饭吃,不也就这样过来了,大队出不出面,谁知dào

呢?就是出了面也不见得就好。”发呆母说道:“咱们那时候就别提了,那时谁都穷,谁有闲心管你啊。现在就不一样了,都有钱了,咱地庄每年一人拿出几十块钱来,咋也能养活好一个孩子。”二伯母说道:“有钱了怎么样?真要他拿出来,他还真不往出拿。那江雨现在谁来管过他,春花疯了又有谁管她了?”发呆母叹了口气,道:“真是命啊!江雨自从父母死了,他二叔又抢了他的房子,他一个人在村西茅房里住,这十多年来,大队也没管过他,不也是过来了。”二伯母也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命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二伯母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说这快过年了,家里外头就我一个人忙活,丫头在外念书,小子安放在你家里,这年也过不痛快了!”发呆母说道:“小子就在这吧,爸这几天竟和他在一起了,你们要是过些时候真搬到旗里去,这爷俩也不知dào

啥时候再能见着哩。”二伯母点了点头,站起来刚要走,却又坐了下去,说道:“我又有些不敢回家了,那屋子我真不敢进去了。”发呆母说:“要不我今天晚上去给你做伴?”二伯母道:“好,说实话,我真是后悔,要不是后悔我也不会这么害pà

。”发呆母说:“可别再说这些了,这都没有用,你后悔不后悔的,二哥也死了,也活不来了。”两人说着话走了出去。

发呆一个人在屋里,怎么也看不下去书本,只好拿笔来写日记,却也是提笔不知所言,酝酿良久,一个字也没写出来,终于又放了下去。

董老爷子和董老夫人一直没原谅过发呆,从出事以后,从没和发呆说过半句话。如今次子早亡,两位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加顾不得理会发呆。

发呆这个寒假过得异常凄惨,村里再也没有小孩跟他玩,只好呆在家里看书。以往他至少可以去王小飞家里和他一起畅谈古今,现在他是打死也不敢再去王小飞家的,他和王小飞若是再一起出现在村人的眼前,村人一定会怀疑他们又在策划一场黑暗中的勾当。发呆在家里看书,不敢发丝毫的呆,他时刻告戒自己不能再发呆了,发呆是会Lang费时间的。他有办法不让自己发呆,他拿出纸笔,一边看书,一边随便记些东西,这样就没有机会再发呆了。

有时候发呆实在憋不下去了,就拿出笛子跑到十余里外的栖鸦岭去吹笛子,栖鸦岭在弯子村以东,地庄以西。每年冬季这里都栖息着成百上千只红嘴鸦,此鸦喙红爪红,浑身黑羽,个头比喜鹊稍大,叫声凄惨之极,上百只红嘴鸦一齐聒噪起来,怕是连如来佛祖都会吃不消。发呆在栖鸦岭上吹笛子,红嘴鸦也有意无意地在发呆头顶上翩翩起舞,叫声不断,宛然知音。发呆由是觉得人和人之间是不能够心意相通的,人只有和动物才能心领神会。

面对这凄惨的寒假,发呆一直在勉励自己要撑下去。他每天早上都要背两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中午写十遍“凄惨是达到真理的第一条路”晚上睡前默念二十遍“真理不在安逸中诞生”如此日日磨砺,夜夜自勉,希冀他日能一鸣惊人,成就大善。

弹指一挥间,四十多天的寒假如云飞杳,再不复返。再开学时,发呆竟有些怀念这段以苦为乐的日子了。

这一学期,发呆面临着初中到高中的升学考试,于是更加用功补课。他每天一口气做一百道数学题一百道英语题,这样期中考试时,数学竟然出人意料地提高了一分,英语却不出所料地降低了十分。发呆本来学英语的方法是只管读课文,不记单词不做题,现在一反常态,做起题来,自然大不适应,结果让发呆大失所望,所幸文史功底还好,堪堪保住了原来的名次。从此恶补英语,每天下了早自习后并不回家吃饭,在教室里苦练英语,端着英语课本,摇头晃脑张着大嘴,似乎要把课本当早饭一口吃下去,只感一会成了外国人,一会又变了回来,如此每天一直饿到中午,发呆饥肠做响,两眼昏花,饿过了头,更咽不下饭去。半个月下来,瘦了两三斤。这天早上,发呆一如往常留在教室里读课文。琼菊从桌堂里拿出一个苹果来,放在发呆面前,说道:“这是我爸昨天给我送来的,你尝尝。”说完漠然走出教室。发呆看着那个苹果,平静的心又起涟漪,一边读着课文一边一口咬下,想把单词和苹果一起吃下肚子,可是他吃完苹果,一早晨竟没记下一个单词。

第033章 肠断栖鸦

夜色柔和,月在羞怯,山在沉睡,微风中,发呆感到全身上下无比的舒适受用。远处的山林中若隐若现的篝火和身边村庄里泛出光圈的灯光,四周漫天飞舞的萤火中,以及不时啼叫出声的山雀。这一切,都让发呆享shòu

不遑。

忽然前面山路上传来说话声,发呆就循着声音走过去,见到两个黑影也向他走过来,那两人边说边走,时而发出几声怪异的尖笑。发呆听出这声音是出自屁话双雄,心下一喜,大声喊道:“屁话双雄,快来迎接本座的圣手一塞!”那两人听了这话,似乎有些害pà

,停步不前,犹豫一阵,转身张皇逃走了。发呆心感怪异,又不是真的要塞你们,只不过一句玩笑话,干嘛这么害pà

,又觉得好笑,就边喊边追了过去。发呆觉得自己好像是生了一双翅膀一样,飞也似的就抓住了二雄的衣领。二雄忙回头挣扎道:“不是我们害死你的,你别来找我啊!”发呆想这小子在说什么胡话,猛一用力,又抓住了大雄。这两兄弟惶恐地看着发呆,发呆也不解地看着他俩。大雄突然道:“你还不快跑,后面的土匪就要追上来了。”发呆回头一看,果然有几个土匪骑马追上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和屁话双雄撒腿就跑,连头都来不及回。

跑着跑着,他发xiàn

屁话双雄不见了,他也没有理会,只顾自己拼命地跑。

又跑着跑着,他发xiàn

自己已经跑了几百里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下,刚刚粗喘几口气,就听到身后马蹄声响,急忙继xù

跑。

这回,他突然骑上了一匹马,那马脚步非常快,一定是匹稀世宝马。发呆想一定是白电,一定是白电知dào

自己今晚有难了,前来相助,他感激的想着,明天一定要给白电多割一些草犒劳一下。他看着白电,目光一时又定住了,这马不是白电啊,这马浑身青白相间,怎么会是浑身雪白的白电呢?他整理下思维,那这匹马是谁家的马呢?前后左右各个村子都想过来,又想过去,没有这么一匹青白相间的马呀,哦,对了,发呆脑中一亮,这马不是传说中的青海骢吗?古书上说野马入海,与海怪交配,而成骢龙,全身青白相间,奔跑跳跃如腾空踏海。这匹马一定就是青海骢!

可是青海骢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西域名马,怎么会出现在坝上呢?他仔细推想,突然恍然大悟,这马应该是水朝天所骑的青海骢,据说青海骢其快其猛,堪比宋小胖的骊蟒。可是这匹青海骢怎么会在自己胯下呢?

这时就听身后的人嚷嚷吵吵一阵喧哗,有人说道:“水朝天,你别想再逃走了,这次你死定了,识相的束手就擒,大当家的可能还会绕你不死。”

发呆这时真的呆了,他?水朝天?哪儿跟哪儿呀?

他想,是不是回头和他们解释一下,他不是水朝天啊,水朝天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了,他怎么会是水朝天呢?随即又是一呆,不对,这些土匪应该也早就死了,地庄活的最久的土匪花洛,可能也死了四十多年了。这些土匪莫非是死后也当了土匪,而且还把自己当成了水朝天?

发呆这时并没有感到害pà

,既然都是些死人,那就不用解释了,让他们只管来追,自己胯下这匹青海骢是十足的绝世良马,他们怎么会追得到自己呢?

他骑马一阵狂奔,这匹骢龙的确非同一般,用不着呼喝驾驭,自己就知dào

该快该慢,一人一骑顺着山路,不知dào

跑了多少路程。眼见得前面是大片的山林,发呆就纵马进入山林之中,想隐没起来。刚进来树林,骢龙已经没力qì

了,它口吐白沫,吐了一阵,随即就开始吐血,发呆大急,不知dào

该怎么办好,眼睁睁地看着它吐血而死。

发呆悚然一呆,大哭起来,他哭着哭着就醒了。醒来后还是大哭不止,哭了良久,心想原来是一场梦,又继xù

哭。这么好的一匹马,就被自己给骑死了,不但可惜,而且可悲!可叹!

发呆看天亮了,就一边哭着一边起床,叠了被褥。好不容易停止了哭,自己安慰了一下自己,再去洗脸。

……………………

岁月荏苒,转眼间中考将至,这一年中考要提前到五月初。这天萧伟杰对发呆说:“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我准bèi

这个星期六找个平时要好的同学出去游山。”发呆说:“好啊,趁此时还能相聚,大家在一起痛快地玩上一天。等中考完后,同学们各奔异方,到时再没机会聚在一起了。”萧伟杰说:“那好,我这就去通知其他的人。”他首先叫上杨小荃和琼菊,随后想了想又叫了屁话双雄、王小飞,听说还有几个同学愿意同往,也都来者不拒。星期五晚上,大家一起讨论要去游览的地点,最后定在了栖鸦岭。

周六一早,几个人起程赶去栖鸦岭。栖鸦岭名字虽然有些凄凉,却别有一种美意。据说早时,梁九对这里也测过风水,他见栖鸦岭囊括四座山峰,排列呈牛状,岭巅一丛岩石,犹如牛脊,风水大好,只是牛颈处有一条小溪,淙淙然流至山底,如同直绳一般牵牛前行,牛畏直绳,乃是凶象。但是此处峻峰挺秀,奇松怪石,茂林如海,实是游览佳所。入岭之前,有一大片松林,绵延直至岭巅,进入松林,眼见缕缕烟雾飘袅,耳闻阵阵松涛微鸣,让人心旷神怡,几疑身在仙地。

琼菊现在已经不再理会发呆了,可能是因为她也意识到那再没有什么意义,毕业之后,大家都作鸟兽散,以后谁也不会再认识谁。在她心中,发呆不但呆得令人佩服,心也硬如铁石,更加令人折服。

这一天,大家玩得都非常开心,尤其是琼菊和发呆,两人不知是强颜欢笑还是发自内心,亦或是各不服输,整整一天都没有合上过嘴。在栖鸦岭巅,几只乌鸦飞过,使人不禁心生冷意。栖鸦岭冬天栖住红嘴鸦,夏季就栖息大嘴乌鸦。却听得邵文诚对邵文忠问道:“大雄,你说乌鸦会不会放屁?”邵文忠挠头想了半天,终于想不出来,说道:“这个,生物学上没讲,更加不属屁学的范畴之内,我也没研究过。”邵文诚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想乌鸦是会放屁的,整天风餐露宿的,我就不信他肚子里没有气。”邵文忠摇头道:“这倒不然,风餐露宿和肚中有气构不成因果联系。你想啊,昆虫不也都是风餐露宿的吗?”邵文诚问道:“怎么昆虫不放屁吗?”邵文忠反问道:“昆虫放屁吗?”邵文诚道:“斑蝥不是用手一按就从后窍里哧地放出烟来吗?有声又有烟,可见是烟屁。”邵文忠说道:“有声有响不一定是屁嘛。”他说着拿起一块石头扔到土地上,啪地一声响,也冒出一股烟来,说:“你能说这也是烟屁吗?”邵文诚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发呆说道:“乌鸦是会放屁的。”众人都转睛看向他。屁话双雄齐声问道:“何以见得?”发呆煞有介事地说道:“因为它会验屁啊,倘若自己都不能放屁,那怎么给人家验屁?”邵文忠奇道:“乌鸦能够给人验屁,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邵文诚也奇道:“真古今未有之怪事也,乌鸦竟然能给人验屁。”发呆笑道:“看,两位孤陋寡闻了不是,连乌鸦能给人验屁都没听过。有儿歌为证啊,儿歌上说:员外放屁打天都,打得天翻又地覆,三千乌鸦来验屁,一屁打死两千五,还有五百没打着,崩得鼻眼儿都是土。乌鸦能验屁,由此可见一斑矣!”众人听后都大笑起来。邵文忠叹道:“想不到我兄弟两人素来以屁见称,自认屁界泰斗,和发呆兄一比,真是小屁见大屁了。”萧伟杰笑道:“同窗三年,不知发呆是屁仙!”

这一天里,发呆不知dào

看了琼菊多少眼,心里悲凉阵阵,疼如针刺。他想到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这样看她了,前途漫漫,身后凄迷,再见之日遥遥无期,无限惆怅,只能对月空恨。发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多看她一眼而已,让这个姑娘永远在自己的心间停驻,把这个名字深深铭刻在脑海中,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成为自己永恒的回忆。几人下山时,发呆和萧伟杰是最后走的。发呆看着琼菊渐渐消逝的身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伟杰也呆望着杨小荃的背影,泣涕双泫。发呆说:“三年初中生涯,就这样结束了,留下的只是一个人的名字而已。”他转身拾了块石子在一块磨盘大小的岩石上面刻了首诗:

我本俗流一Lang人,爱作轻狂笑古今。

琼枝点点离人泪,菊香飘飘醉我心。

他写完诗,倚在那快岩石上,回想着三年来的风风雨雨,回想琼菊对他的百般好处,这一切现在只能是回忆了,这一切永远不会是属于他的,他对此只配回忆。

伟杰低声念了一遍这首诗,看出是一首藏头诗,忽然感到心里一酸,喃喃说道:“琼枝点点离人泪,菊香飘飘醉我心。”

第083章 战不灭,水火七绝阵

【飘梅效雪,戏舞随风轻华地。风岂不识,花散清香颜如玉。一路有你,相伴天涯去,畅Lang游,两荡天际,心心相依。】前山无美景,途中多歧路。寒鸦哭咏,十年离苦朝谁诉。开眼追寻去处,把酒邀君畅饮,醉死天涯路。从来愿流血,一杯揽江雾。流云住,风摇树,天将暮。栖鸦岭底,将军生死看天数。今昔匆匆且宿,明朝还相张顾,此战无绝处。我辈无蒿人,但期多福禄。

罗战的军队行至栖鸦岭底,忽然前方探马来报,说入岭路旁有一个石碑,上面写着“宋冢”两个打字。罗战大怒道:“岂有此理,完颜早灭真是欺人太甚!传令全军,进岭!”

罗战是岳家军牛皋手下的一员猛将,连日来一路拔营攻寨,大军连取十几做城郭,日进八十余里。这次遇上的是金国大将完颜不灭,此人攻于心计,深谙兵道,且熟悉奇门遁甲之术。罗战遇上他,一时不能取胜,遭了几番暗算突袭,败退栖鸦岭。谁知金军却在栖鸦岭路口立了个“宋冢”的石碑,意思很明显,就是说宋军来到此处,就像进了自己的坟墓一般。

岳家军进如栖鸦岭,不一时,探子又来报,说前方突然生起大雾,伸手不见五指,大军不得前行。罗战忙骑马赶到先锋部队前头,见前方一片浓雾,便是眼前所见也都是昭昭雾气,根本看不见路。罗战看着眼前情形,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是一筹莫展。一时间,大军停止不前。

罗战想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大军不能前进事小,连日败阵影响军心士气事大。便吩咐左右说:“找几个老练的探子前去探路,沿途凡是安全的地方留下标记。”如此大军一路摸上栖鸦岭,过了三个时辰,还没能上到栖鸦岭巅。罗战心中有了些惧意,如此大雾,白天有如黑夜,我在明敌在暗,形势极为被动。就下令大军不再前行,原地安营扎寨,注意把守各处险隘。

又过几时,大雾退去,夜幕降临。罗战吩咐众将士严加看守,小心提防,须怕敌军暗施偷袭。自己也骑马提刀,帮zhù

巡夜。这时士兵来报,说东营起火。罗战向东营方向看去,见火光冲天,大有并吞三军之势,心中一惊,这里光秃坡岭,如何起得这么大的火?急忙命令三军不得张皇,稳住阵势。自己亲帅几百将士前去灭火。来到东营,数千士兵早已在匆忙灭火,火势太大,距离水源又远,一时之间难以压住大火。罗战命众将士分组灭火,一组去山下取水,一组留在山上用树枝阻止火舌蔓延,一组深挖壕沟防止大火烧进营寨。将近子时,大火堪堪止住。

罗战心想,如此下去,对大军极为不利,须得尽快盘算良策。本来大军退守栖鸦岭,已经是下下之策,栖鸦岭虽大,取水却不方便,敌人若是将此岭围个水泄不通,到时大军就会不战自败。现在看这阵势,敌人恐怕早已有所准bèi

,今夜这场大伙就是最明显的征兆。他长叹一声,心说自己一路遇营破营,见寨拔寨,神佛难挡,妖魔避祸,何曾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一路北上,连胜二十余仗,金兵挡着必死,来到此处后,马鬃山一战失败,这一败之后,局势大变,优势变成了劣势,似乎以前的胜利都在这一战之后化为乌有一般,后退不得前进受阻,不得已,只好来到这栖鸦岭上,孰料栖鸦岭地势易攻难守,更加于大军不利。

罗战放心不下,一夜巡查周遭地形,不曾合眼。待东方泛白,天蒙蒙亮,这时才发xiàn

这天原是阴天。罗战苦笑一下,心道一夜光顾着巡夜守营,未曾注意天气,不知不觉间,竟然犯了兵家大忌。他忙吩咐左右,传令下去,注意防范大雨天气。

命令传下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士兵来报,说北营忽然下起暴雨来。罗战心下奇怪,说:“只有北营下雨,其他三营情况如何?”士兵禀报:“其他三营一如平常,只有北营大雨如注。”罗战马上随士兵往北营赶去,北营距离其他三营不过一里有余,怎么只有北营下雨,其他三营却毫无异状?刚出来大营,就看见北面天空漆黑如涂,黑云下面一条条的白色雾线,大雨像倾盆而倒,罗战大惊,说道:“这那里是在下雨,这分明是在倒水!”

这是一个士兵来报,说山下来了一个道士,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徒弟,要见将军。罗战略一思索,说带上来。不时,士兵将那三人带到。那道士大约五十多岁年纪,身穿道袍,头上挽着道髻。道士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有二十多岁年纪,一身白衣,即使在阴天之中,依然很显眼,女的身穿红衣,长发披肩,眉目清秀。

罗战向道士说:“先生何人,见我何事?”

道士向罗战念了一句“无量寿佛”,说:“我是山中野人,本来不欲纠缠世事,但见金人欺我太甚,区区栖鸦岭,竟然说成是‘宋冢’,特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罗战心中起疑,想到两军交战正是要紧时刻,万万不可轻信他人,狐疑地看了看那个道士,说:“不敢请教道长法号?”

道士已经看出罗战的心意,说道:“贫道道号去贪,这两个是小徒玄牝和苍血,将军初见贫道,难免有所怀疑,愿解今日之厄,以示拳拳忠心。”

罗战大喜,道:“道长已经有了破解之法?”

去贪笑道:“此是完颜不灭的下乘小术,如何瞒得过贫道?将军莫愁,此阵名叫水火七绝阵,一日一夜间,有水火两变,不过是微末小阵,贫道自有破解之法。”

罗战还是不大相信去贪的话,但是目前形势危急,容不得他不信,就说道:“既然如此,请道长快快破阵。”

去贪微微一笑,道:“将军不要着急,这阵只有水火两种变化,俗话说水火不能相容,两种变化不能同时施为,不足为虑,待贫道前去一试。”

罗战见他说的如此胸有成竹,已有了七分信意,忙下马说:“两军对阵,刻不容缓,叫本将军如何不急?道长既然懂得破阵之法,就请快快破阵,以解我军危厄。”说话间,拉着去贪的手就像北营方向走去。几人来到北营旁边,去贪指着天上的乌云说:“这云本是幻想,因为众位将士一心杀敌,心无旁骛,是以使幻想成真,被其阵势所吓,此云叫做天降之云,待我将其收来。”从袖中取出一只水葫芦,口中念念有词,就见天空那片黑云顷刻间都被吸进葫芦中,天空一下子变得晴朗起来。去贪拍了拍葫芦,对罗战道:“好了,此阵已经被我破了一半,待晚间火起,再见这葫芦中的水倒出去灭火,则此阵可完全破之。“罗战大喜若狂,盯着那只水葫芦看了许久才说:“真是天以道长授予罗战,今番完颜不灭一定成为罗某刀下之鬼。”

去贪笑道:“诛杀完颜不灭是早晚的事,将军不用着急,现在水火七绝阵已经破了一半,将军可以高枕无忧,回营休息吧。等到晚上,火光一现,贫道自会破他神来之火。”

众人回到营中,罗战吩咐下人准bèi

酒菜款待去贪师徒。到了夜晚,天黑之后,四周浓黑一片,不能见物。快到二更时分,突然有鬼夜哭。众将士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杀人无算,所以并不感到害pà

。过了一会,天空中出现万点火花,飞来飞去,煞是夺目。去贪看见火花,大叫不好,说:“完颜老儿对此阵施了手脚,变水火七绝阵成为鬼哭阵,这套鬼哭阵比起先一阵来,变化破多,凶险更胜。”

罗战道:“道长可有破解此阵之法?”

去贪笑道:“此阵虽然厉害,幸好贫道早有准bèi

,将军不用惊骇,小徒玄牝可破此阵。”转身向玄牝说:“鬼哭阵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皆是由五行变化而来,你此去遇火施水,见木出金,以相克之道化解,自然可破。”

玄牝领命出去,到来山坡之上,见火花千点万点,漫天飞舞,忽而火花落地,化作万千只鬼魂,向玄牝飞扑狠咬。玄牝念着口诀,在全身周遭结了一个屏障,使恶鬼无法近身,对这千万只孤魂野鬼不屑一顾。盘膝坐在当地,准bèi

破阵。

去贪见罗战心中仍然不安,就安慰道:“罗将军永不着担心,小徒定能颇得此阵。”

罗战长叹一声,道:“想我罗战,平生百战,未有一败,想不到一日之间连番败阵,怎不自恨无能,害了数千将士性命?”

去贪道:“如今两军交战的阵势,已经不是简单的排兵布阵,而是转化为江湖术士之间的斗法,将军虽然神勇,又怎么会胜过这些专门害人性命的下流怪阵?”

罗战道:“完颜早灭竟然会排布如此诡异的阵法,是我始料未及。”他和完颜不灭对战已达一年,军中战士都将完颜不灭戏称为完颜早灭,时间一长,他也跟着这样称呼起来。

两人正说话间,玄牝已经破了鬼哭阵,回来禀报。罗战对这师徒三人感戴非常,又向去贪道人问道:“道长神术,今天若不是道长相助,恐怕我数万将士都要葬身这变化莫测的怪阵之中。”

第034章 追风不追风

【四年怅望星空乱,强颜欢笑舞刀剑。

梦里相依知是谁,单识风景旧曾谙。

谙尽天涯路正远,成败如云情如幻。

尚喜呆呆可梦菊,醉眼看来芙蓉面。】五月中旬是一个草长鹰飞,雨水不断的季节。每年这个时候,村里都要根据上头指示修路,这年分到的修路地点是离地庄约二百余里的红山子乡附近,红山子地处阴山余脉塞罕坝北麓,那里水草丰沛、禽兽繁集,风景宜人,历史名胜也在所多有。

村里每家都要出一个劳动力。由于这年风调雨顺,庄稼都长得很好,家里都留下大人收拾作物,把小孩派出去修路。发呆便在此之列,他与同村的王小飞分到了一组,随同队伍赶着马车去远方修路。队伍由生产队长带领,分四个组,每组十几数十人不等,都由年长事故的老人带领。

大队于六月初一那天开始出发,几十辆马车迤俪里余,展转十数日才到达目的地。分定的修路地点以人口为准,村里便也按人口分摊到各家各户,不过干活时都是由大人指点,各组修各组的路段。

修路其实是个简单的工作,所要修的路都是年久失修的土路和沙石路,若是土路,则表示这个路段距离有沙子的地方很远,只须在原来的基础上,把高的地方铲平,把低的地方垫上土把路铺平就行了;若是沙石路则需yào

用马车在附近拉些沙子铺路。

地庄修路的地段离塞罕坝很近,塞罕坝在我国的辽、金时期,被称作“千里松林”,曾作为皇帝狩猎之所。清朝康熙皇帝在平定了“三藩之乱”之后,巡游塞外,看中了这块“南拱京师,北控漠北,山川险峻,里程适中”的漠南蒙古游牧地。康熙效皇帝“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季狩猎的古代礼仪,同时锤练满族八旗武士的战斗力,实行怀柔政策绥服蒙古,对外遏制沙俄侵略北疆,维护国家的团结统一等巩固国家政权的多种政治因素,以喀喇沁、敖汉、翁牛特等部“敬献牧场,肇开灵圃,岁行秋狝”的名义,设置了“木兰围场”,将“木兰秋狝”定为祖制。史称“肄武绥藩”。康熙皇帝每年到此狩猎,留下了不少传说。离地庄修路地点不远处,有一个千年古松,周围数十里都再无其他树木,只在北方百余里处,是大片林海,当地人称之为“一棵松”,以此松傲然独立,千年不变之故。据说康熙当年狩猎到此,见这古松颇具神气,乃问当地农夫:“此松何以名之?”农夫答道:“此松名为‘一棵松’,身后引领千万子孙,每年南进一里。”康熙惊曰:“如此百年后岂非将我江山一分为二耶?”于是拿出铁索,将这古松锁住,不再让它南进。现在这棵松树上还留有铁索痕迹。

地庄大队,在这里修了半个月的路,最后剩下一段土路。这段路地近山林,铺路都用山上的木头。一天,遇见一个较大的深坑,组长便叫发呆和王小飞去山上砍树。发呆和王小飞便拿起斧头,向山上走去。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和好如初,可以随意在一起玩而不用担心遭到村人的非议了。两人刚到山腰,只见一只老鹰在两人头上徘徊,两**感奇怪,发呆说:“这山上想必獐兔之类多得很呐。”王小飞点头表示同意,突然他伸手向上一指说道:“看那边!”发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棵大树上面有一个用树枝做的巢穴,那巢穴大约有一个筐头般大小,巢上隐约见有两只鸟儿的尾巴翘起来,露在外面。

发呆看着那个巢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王小飞也跟着他大笑起来,两人随即同时说道:“就砍这棵树!”

发呆和王小飞走到大树跟前,你一下我一下地砍起来。不一会一棵三缸般粗大的树就被砍断了,那树“喀喇”一声倒下,却又搭在了另一棵树上了,发呆二**为郁闷,鸟儿既不知去向何方,树也还是拖不回去。两人把心一横,干脆把碍事的那棵树也砍了算了。两个又提起斧头向那棵多事的树砍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棵树也迎刃而断,两棵树终于一起倒在地上了。发呆和王小飞急忙跑到巢窝处,见有一只小鹰,羽毛刚刚长全,却还不能飞,它向后退着,张大嘴巴面对二人,不知dào

是在求食抑或是在示威。两人拿起小鹰,又就着下坡把树拖下山去。

小鹰很好喂养,几乎没有它不吃的肉,只要有肉它就欣然就食,食量也大得出奇,见它刚吃饱,过一会就又要吃东西了。

过了两天,发呆等终于修完了路,功满回村了。队伍又在路上耗时十几天之久,到达地庄,已是六月初。

发呆和王小飞把小鹰带回家里,自然惹得同村小孩来看,有的一看之下急忙后退,问:“阿发哥,这东西咬人吧?”有的却拿手来摸,显得喜欢不已。发呆母素来喜欢养这些野生的东西,因此对儿子的做法没说什么,发呆父忙于农活,更少过问这些闲事。倒是发呆的大伯母,硬说养这东西,村里以后就不得安宁了,家里的鸡鸭都会被吃掉,发呆因此不敢再让她看见小鹰,只和王小飞一起偷偷喂养。发呆母有时去地里干活,也会捉些蚂蚱来喂小鹰。

过了几天,小鹰羽翼渐丰,食量也越发大起来,一顿要吃整整两条野兔腿,爪子也变得更加锋利,有时发呆把它抱起来时,一旦被它抓到,便是几条血印,疼痛难奈。

发呆对这只小鹰喜欢非常,待它“视如己出”。它饿了,发呆便漫山遍野去找东西给它吃,那匆忙的样子,似乎比自己挨饿更加着急。王小飞却不能常来看鹰,他老爸说那鹰是个祸害,有它在全村不必再养家禽了。于是让王小飞暗地里把小鹰弄死。幸好被发呆发xiàn

了,他和王小飞大闹了一场,几天不见王小飞的面。从此以后再也不让王小飞来见小鹰。王小飞其实心里也不愿意这样做,他对小鹰也有难以割舍的感情,他同发呆一起养这鹰已经二十多天,虽还未“视如己出”也视如掌上明珠了。但是王小飞极其害pà

他老爸,父命无论如何也违不得,只好狠下心来,欲将小鹰摔死,他把小鹰端在胸前,只要双手用力一摔,小鹰便不死也得重伤,可是他不忍心摔,端了好长时间,心里却在想着:“发呆这个混蛋怎么还不回来?”这家伙为难了半天,发呆终于在外面打猎回来,这才救了小鹰一命。

此后,发呆就自己养鹰,他还给小鹰取了个名字叫“追风”。追风每顿光是吃肉,决不吃素。发呆想,追风是天空的主宰,怎么可能学那些古刹神僧整日吃斋念佛修心养性呢。追风每顿要吃掉二十几只青蛙,如果是麻雀则要吃掉十五六只。青蛙不能多吃,发呆从小学就知dào

青蛙是田地里的守护神,他四处寻找食物,每天不是拿着弹弓到处打麻雀,就是提着一桶水去田野上灌黄鼠,黄鼠的洞一般不深,伸手便可以摸到洞底,只是谁也不敢伸手去摸,难保会被黄鼠咬到,况且如果洞里藏着蛇,便更加危险了。提着水桶往洞里灌水,把黄鼠灌出来,再追着打死,是传统的方法。黄鼠都很笨,见到水流进洞来,它只回再往深里打洞,越打越深,水自然也越快地跟进来,它却不知dào

只要向上打洞,便可以轻松逃过此劫。发呆不想亲自把黄鼠打死,他经长拿一只筛子,黄鼠刚被灌出洞来,浑身都湿漉漉的样子狼狈之极,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呆趁机用筛子把它罩住,在用细铁丝栓住它的后腿,提着回家给追风吃。追风显然更喜欢活的食物,这让它更加兴奋,扑腾着双翅,把黄鼠抓在爪下,再慢满享用。发呆看着黄鼠的可怜相,联想起大自然残酷的竞争,又欣赏追风那野蛮而凌厉的动作。

第035章 呆子和胖子

发呆有时拿着弹弓遍村打麻雀,只是一天只能打到四五只,追风活吞了这四五只麻雀后,就像还没有进食一样,还在那张着大嘴索要第六只,发呆只好再去寻找其他的食物。

他最拿手的是掏鸟窝,有一次,他站在梯子上面向屋檐上的麻雀窝里打了三弹弓,竟拿出五个死的和一个半死不活的鸟儿来。发呆首先把那个没死的麻雀递到追风面前,麻雀先是恐惧地叫着,挣扎着想逃跑,但是它的腿断了,跑了两步就栽倒在地,于是便只是没命地叫。

发呆和追风呆呆地看着,发呆感觉有点于心不忍,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看了眼追风,见追风也在奇怪地看着那只麻雀,将头一歪,看了好一会,始终没有攻击的意思。麻雀在那里凄厉地叫个不停,发呆实在不想再看了,心想追风可能是吃饱了,就把其余几只鸟放在地上,自己回屋去了。

追风住在发呆家的偏房中,发呆自从多了这个丛林神物作伙伴,就忙得不亦乐乎。第二天发呆再去看追风,只见它把那几只死雀儿都吃掉了,那只活的还在那叫着,声音绝望而凄惨,然而又身负重伤动弹不得。发呆打死其他的麻雀都没有感觉自己残忍,他每击必中,每中必死,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可怜的。

一次他对准站在电线上的麻雀猛发一子,正中麻雀下巴,那麻雀立时毙命,一声不响地掉在地上,发呆拣起来看时,只见麻雀因被打中下巴,双眼都迸了出来,死状之惨,发呆那时根本就没有起丝毫怜悯之心。现在看着这只剩下半条命的麻雀,忽起恻隐之心,想把它拿出去救活,又一想,这麻雀的腿已经断了,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救治。但看它可怜的样子,心里被一阵阵地刺痛,终于不忍再看。回过头来看追风,不料追风也还是学着自己的样子,歪着头看着麻雀,丝毫没有袭击的意思。

追风最后等到那只麻雀死后才肯吃它。发呆想,鹰是丛林的灵物,位居食物链顶端,它的高傲脾气是天性使然,除非情非得以,它绝不会吃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死麻雀却不在此类,既然已死,那只好一添鹰吻,因为它们不可能反抗。发呆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于是更加钦佩追风,简直奉若神明,恨不得把追风供起来,天天膜拜焚香。

半个月过后,追风已经长成大鹰,能飞到几里远的地方了,然而它还不知dào

自己天生是要飞的,在发呆家里作威作福,吃住不愁,被发呆养得肥胖起来,样子虽然凶悍,有时还会显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似乎天地之间我最大,却始终还不能自己猎食,一身重肉,动作受其影响也不矫健。

发呆不可能时刻抱着它,它的爪子是天生的利器,只要被抓到,肉则肉绽,皮则皮开。有一次,发呆把它放在手背上,端着它过河,它两只利爪紧紧抓住发呆的手,抠入肉中,发呆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所以并不在意。追风站在主人的手背上面,双翅张开以掌握平衡。

发呆这时感到自己很是威风,想到终于能有些老爸的遗风了。谁知发呆刚走到河中央,一下踩在一块活动的石头上,发呆为求平衡,臂膀一动。追风本来站得很稳,突然失去重心,受到惊吓,呼扇着双翅,双爪一用力,一直从发呆的手背跑到他头顶上去,一路留下无数到深深的血口,直到在发呆头顶稳住了身形才停止力爪。发呆半个身子全是鲜血,疼得哇哇大叫。发呆有鉴于此,想到了个绝妙的办法来对付追风的铁爪。他再带追风出门时,拿上一根木棍,让追风站在木棍上,自己只扛着它就行了。

一年一度的祭敖包活动又到了。六月十三是个大人孩子都日夜盼望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这一天齐集十三太保山上,杀羊祭天,村民们在敖包上面挂上彩带,放完鞭炮,便开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家热闹一番。这是草原上几百年来留下的传统。

草原上的人们普遍认为,敖包是历史上蒙古各部落争夺地盘时遗留下来的,古时候,各部落都要极力抢占山头,以山头作为本部落地界的标志。胜利的一方要把他们战死将士的遗体埋葬在山头上,再用石头将坟墓覆盖起来,留作纪念,这种石碓就称为“敖包”,各部落每年定期来属于本部落的敖包祭祀。

后来人们便留下这个传统,每年的六月十三来敖包前大庆一日,为了来年能有个好年头。再后来,人们在彩布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挂在木棒上,插于敖包中,以求上天的庇佑,让自己能够得偿所愿。草原上的那达慕大会最初就是起源于祭祀敖包活动。

地庄和附近的几个村庄祭祀敖包的地点就是十三太保,关于十三太保的来源也有一种说法,传说十三太保是康熙皇帝留下来震慑山妖的,康熙当年北伐葛尔丹,每占领一块土地,都遵照蒙古人的传统,在山头上埋下战死的兄弟,埋下神物,再堆些石头,全军庆贺一天,犒飨士卒,以备再战。来到这里时,就立下了十三太保。十三太保有大小十四个石碓,中间一个最大的是靠山王杨林的奉位,左面六个右面七个小的是杨林的十三个义子,其中最小的一个石碓就是秦琼。

十三太保因是附近几个村子共有的敖包,所以每年祭祀时,几个村子都会来人。每个村子抬来几只羊,在神灵面前杀掉,把羊头摆在祭坛上面,羊身则留着自己食用。以往其他的村子杀完羊后只把羊头留在十三太保,把羊身带回家去。地庄则一村人在山上挖灶生火,煮肉喝酒,庆祝一天,再唱歌跳舞,热闹一宿。但是现在十三太保已经是韩家寨的地界,地庄人非但不能在此过夜,每个来祭祀敖包的人还要交上两块钱的门票钱,两块钱只是白天的费用,到了晚上还要另交票钱。所以地庄人只能在山上呆一天,到了晚上就得回家了。

祭祀队伍由队长唐竟显带领,他要求每家至少要去一个人,因为去多了人门票钱拿不起,去少了又不够显示对敖包的尊重。发呆家让发呆代表全家上山,他一大早就扛着追风跟同村人赶去十三太保。一路上,大家都很稀罕追风,有人还捉些蚂蚱来给它吃,只有几个老太太不喜欢它,说这东西跟狼是一个脾性,惹它一次,全村的鸡鸭都会受害。发呆的大伯母更是响应了这种说法,还对发呆说:“发子,你要是不忍心弄死它,我给你摔死它吧。”说着伸手向发呆要追风。发呆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急忙带着追风走远一些,直到看不见大伯母了,这才放下心来,心道:“今天一定要多加小心才好,可千万别让这些狠心的人摔死追风。”他没想到其实自己也是个狠心之人,追风在窝里呆得好好的,发呆偏要把它弄到村里来。发呆是个自私的人,他感到漫漫长假百无聊赖,于是弄个鹰来陪自己度日,聊以解闷,即使那时遇不到追风,他也会弄出个其他的鸟来养。其实养鸟的人都是些忍心的人,只顾自己快乐,不顾鸟儿的死活。发呆原来养过一只乌鸦,那是他在栖鸦岭石缝里掏出来的。小乌鸦刚被掏出时,还没长出羽毛,浑身光裸,甚是难看。发呆养了十几天后,见它长出了翅翎,心里非常高兴,赞叹自己的养育之功。

孰料暑假结束后,再也没有机会照料小乌鸦了,任它天天嗷嗷待食,也没时间给它弄蚂蚱吃。两三天后,小乌鸦瘦得只剩骨头,啊啊叫着,见什么吃什么,跟在发呆的奶奶身后,哭喊着要东西吃。奶奶走到东屋它就跟到东屋,奶奶走到西屋它也跟去西屋,奶奶无奈,只好拿些麦粒给它吃。谁知乌鸦空了两三天的肚子,根本无法消化那些麦粒,于是吃麦粒拉麦粒,没过几天就死了。发呆还养过两个百灵,也是从**百灵养到穿衣百灵,然而那时农活甚忙,父母都不让他养。发呆没办法,只好偷偷把百灵放到床下面来养,如此过了几天,两只活蹦乱跳的百灵鸟,因为整天都不见阳光,被养得瘫痪了。这些养鸟的人虽然看起来道貌岸然修养颇深,和杀猪的屠夫实是不遑多让。这次的追风,却不知dào

会有何样凄惨的下场。

第036章 敖包话闲话

祭祀敖包时杀羊留下的羊杂碎是追风的美食,这回不劳发呆动手捕食,追风便可以饱食羊肉了。吃过中午饭,大家收拾炊具,闲聊着最近村里的事,等待着晚饭的来临。

发呆引着追风来到山后,取出笛子吹奏起来。追风呆呆地静听,时而发出些“咕噜咕噜”的声音,作为赞语。

发呆吹笛子并不会什么名曲,只能吹些电视上学来的歌曲,于乐理固然一窍不通,更加不能认识乐谱,每次听来一首自己感觉好听的歌,就拿起笛子胡乱摸索,日子一长,竟也会吹不少曲子,一曲《成人童话》堪堪奏毕,回头见追风竟自己在追食蚂蚱。

发呆心中甚慰,便走过来在一旁观看,只见追风一跳老高,动作竟然很是灵便,一个蚂蚱在它的惊吓之下,跳出很远,追风慌忙跟将过去,嘴里“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刚欲用爪子去摁,那蚂蚱却又已跳了出去。

追风急的直叫,好久都没有收获。发呆于是捉住一个蚂蚱,拔下它一根后腿,放到追风跟前。追风急忙上前,一爪摁将下去。那蚂蚱虽失去了一条后腿,跳跃起来多有不便,一跳就会翻跟头,在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也不敢丝毫怠慢,拼命逃跑。

追风一摁不住,见那蚂蚱跳了起来,忙展开翅子,一翅将它拍下地来。蚂蚱被它一记泰山压顶打得晕头转向,仍挣扎跳跃不已,却再也跳不多远了。追风很是得yì

,瞧准时机,快速扑了过去,一只爪子摁住蚂蚱,低头啄食。

发呆又捉几个蚂蚱,拔了后腿,扔给追风。追风都如法炮制,一拍一扑,拿于爪下,喜滋滋吃下肚去。追风聪明的很,到了最后不用发呆给它把蚂蚱腿拔掉,也能捉住。到了傍晚,一人一鹰都玩得累了,发呆拿起木棍,把另一端放到追风前面。追风一跳,站在木棍上面,张开双翅掌握一下平衡。发呆端起追风,把木棍扛在肩膀上,又回到十三太保的敖包处去吃晚饭。

一村人在一起吃饭,自然是热闹非常,大家唠起家常来,村西长,村东短,谁家的媳妇能干,谁家的老婆懒蛋,都包罗在内。最后,大家说到了地庄最傻的媳妇长顺,长顺王嘎子的老婆,此妇脑袋里满是糨糊,人情世故无一能通。

有一次王嘎子要去山上干活,长顺就问他晚上想吃什么饭,王嘎子说吃饺子,长顺点点头说好,你说吃饺子我就包饺子给你吃。

等王嘎子赶了一天活傍晚回到家来,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就问长顺饭做好了没有。长顺说做好了,于是端上两碗饺子来。王嘎子一看两个碗里一碗一个大饺子,大怒道:“怎么就两个饺子!”又问道:“这么大的饺子,煮得熟吗?”长顺笑着说:“这不是煮熟了吗。”王嘎子因实在饿得厉害,也就不多说,一个饺子都没吃下就饱了。

饭毕,心里想怎么娶了个傻婆娘,做个饭都做不地道,越想心里越气,拿起扫帚就打了长顺一顿。第二天,王嘎子又去山上干活,长顺又问晚上吃什么饭,王嘎子没好气又说吃饺子。

王嘎子傍晚回来吃饭,却只见到一个大饺子,用盘子盛着,王嘎子说:“就一个,你不吃了?”长顺说:“不吃了,昨儿个你嫌我包了两个饺子,今天我就包一个,就给你吃,我不吃!”王嘎子愣了半天,气得笑了起来。长顺奇道:“你笑什么,哦,上次两个饺子里头有我一个,你就打我,今天就一个饺子,我不吃了,你就笑了!”

别看长顺傻里傻气的,倒挺会过日子。王嘎子能干,常在外村干些零活,赚点小钱,拿回来交给长顺。长顺心眼儿直,知dào

丈夫给她钱不是让她拿去花的,是让她放起来攒的。

于是这些年来,小两口倒也多有积蓄。长顺种得一手好菜,培出的菜圃闻名遐迩,还会弄个塑料大棚,冬天也能种菜。所以一年到头,王嘎子固然经常吃些有如碗大的饺子,却从来没有断过蔬菜。

长顺一经调笑,脸红起来。王嘎子不服气了,大声说道:“我家长顺除了傻点儿,还有什么值得笑的?论到居家过日子,我看地庄里没人能比得上我家长顺的!”长顺听到丈夫前所未有的表扬她会过日子,于是脸更加红了。

大家在一起开个玩笑,谁也不会放在心上,记恨不忘,伺机报复。村人都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谁家出了笑话,说出来后,大家一笑而过,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发呆的大伯母说道:“不说别的,我三弟妹的针线活计,你家长顺能比得上吗?”

王嘎子说:“董家三嫂的针线活儿是厉害,她要是做菜圃,可就怎么也比不上我家长顺喽!”

付得山在旁边插嘴道:“我看你家长顺也就会这么点本事,要说到孝顺老人,那还得说我家那口子哩!”他又拉长声调问王嘎子:“你说是不是呢,不知dào

你今天要踢几脚才把他踢出去?”

王嘎子瞪了他一眼,不再吭声了,他确实对老父老母不孝顺。他爹是王二利,他爹娘就他一个儿子,老两口砸锅卖铁才给他娶个媳妇,哪知他结婚后却死活不赡养老人,老两口吃不上饭,就到他家里去要饭吃。

他两脚给踢了出来,还骂道:“这老家伙,这么硬朗的身体,我一脚都没踢出去,还得两脚,这么好的身子骨儿,还能没饭吃,装啥装,明天再来我看得踢三脚了!”这事传到村里,弄得沸沸扬扬。此后谁要是见了他都要问:“今天要踢几脚才把他踢出去?”

众人听付得山一说,都大笑起来,有人问长顺:“嘎子媳妇啊,今天你家嘎子踢了几脚才踢出去?”长顺脸上犹红,大窘道:“那是我当家的事,我不知dào

!”众人听她一说,笑得更厉害了,个个前仰后合,不能自已。王嘎子瞪了长顺一眼,怒道:“放屁。有你什么事!”长顺起初还和大家一起笑,见当家的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还骂她放屁,赶紧闭嘴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吃过晚饭后,大家就收拾东西,回村去了。一路上发呆扛着追风,昂首挺胸,大踏步而行,很有些担当的气概。人们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追风身上,杂七杂八地说起来。

发呆回到家后,听说中考分数下来了,心下一沉,很想知dào

自己的分数,却又有些害pà

。想到大丈夫死则死耳,区区一个分数线有什么可怕,自己虽算不上是什么伟丈夫,总还是个小丈夫,如果连小丈夫都算不上的话,那起码以后还是别人的丈夫,鼓足勇气下定决心后,连夜赶往学校,在路上遇见了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见到发呆,笑着说道:“看来你这次作文写得还好啊,没怎么丢分。”发呆看着他的那张笑脸,很不是滋味,几年来自己从没服过他,一天到晚变着法儿和他战斗,虽然那战争是在发呆的想象中进行的,心里也不免对他过意不去,于是一改常态,恭恭敬敬向他地鞠了一躬,问道:“我的分数是多少,录取分数线是多少?”

语文老师看他紧张的样子,微笑起来,说道:“录取分数线是453,你差一分……”发呆心中一凉,想到这回完蛋了。却听语文老师说:“你差一分就是分数线了,只比分数线高一分。”发呆听后一阵高兴,又问道:“咱们学校这次考了几个?”语文老师道:“就考走两个,萧伟杰和王小飞。”发呆大惊道:“怎么没有我啊,我不是高出录取分数线一分吗?”

语文老师笑道:“对了,还有你,就你们三个,剩下的都没考上去。”发呆心道:“我不跟你玩了,你却还跟我玩,真是不识敬!”表面上却又恭恭敬敬地说声拜拜,乃兴奋而归,途中想到琼菊落榜了,她以后要怎么办呢?又转喜为悲,为琼菊担起心来。

第037章 说书的老头

【笔者语:应按玉箫谱离别雪域相思男儿岂惧狼纵火问天】这些天没什么事,发呆突然想到就要去远方念书了,应该把附近的好山好林游览一通,给自己留下一点故乡的回忆。想到这里,就去找王小飞,王小飞也考上了高中,家里人都很高兴,即使有活儿也不舍得让他干,闲来无事,正好跟发呆去旅游观光。

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去风营子外九里的九里石门,看看卧牛山和龟驮山的风景。

这天两人准bèi

好物事,就向风营子方向走来,一路上尽说些呆言呆语、傻词傻句。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来到铁勒艮台沟。看到这里林茂草深,山崖险峻,姿态不凡,比起孤松岭和栖鸦岭来,自然有着一种不一样的风景。

两人站立在铁勒艮台沟的一块土崖上,仰望两山的雄壮,神思历史,缅怀古人,自是另一番心情。

发呆扛起追风,往卧牛山上走,王小飞立即把他拉住,说:“你要干什么去?”

发呆说:“既然来了,不爬上山去看看,岂不是白来一回?”

“那卧牛山上非常古怪,时常有人在这里见鬼,况且这山中树林这么密,草这么深,要是有什么野兽怎么办?”王小飞向来胆子小,他自己不敢进山,也不让发呆进去。

这时沟脑方向传来一阵二胡声,二胡的声音本来就非常凄厉,突然这一响,把两人都吓得打了个哆嗦。

二胡声音越来越近,只见一个老头儿,一边拉着二胡一边走过来,背着一个要饭用的口袋。两人一看,不由暗笑自己方才的惊骇。这老头儿想必是个说书的,现在这种行业已经极为少见,想不到还能在这深山老林中见到这种人。

“九里石门,八步抬头,来也无由,去也无由......”老头儿和着二胡的曲调,边走边唱,不时就走到了两人近前。

发呆上前说:“老爷爷,给我俩唱上一段怎么样?”

老头儿停下来,“二位想听,这要有钱,想听哪段就唱哪段。”

发呆看向王小飞,王小飞慌忙抓紧自己的衣兜,说道:“要听你听,我不听,我也没钱。”

发呆说:“你没听他说想听哪段随便点么?咱们正好让他唱唱地庄土匪的事情。”他不等王小飞说话就对老头儿说:“你只管唱,我们这位小哥有的是钱,一定少不了你的,唱的好了还有赏钱呢。”

王小飞愤愤看了发呆一眼,也不说话,他也挺想听故事,毕竟十几岁的少年,除了听故事,也没什么更刺激的东西可以吸引他,况且这样一来,发呆就不会上山去留下他一个人了。

那老头儿就拉起二胡,一边吟道:“小河长流水,南山不老松,从来纷纭事,没人看得清,老叟拉胡琴,说与小哥听,莫看胡琴小,胡琴有风声,古往今来曲,一首胡琴中。”

发呆和王小飞索性坐在那里,听他说唱。

老头儿胡琴曲调一转,随口唱道:

“白驹过隙天幕远,落日穷追的卢慢。

呆思踏雪顾绝影,偏笑爪黄不如电。

奔霄腾雾阴山北,弥景绝尘蹄犹剑。

斜阳在望不暇杳,立马悲嘶惊紫燕。

“此诗总共提到了九匹名马,的卢、踏雪赤兔、绝影、爪黄飞电、奔霄、腾雾、弥景、绝尘、紫燕骝,这九匹马都是古之良马,个个叱诧风云盖绝当时。

“坝上群雄争霸,草原土匪称王,骢龙仰头夜啸,骊蟒怒嘶苍狼,茕茕紫竹长箫,堪奏一声绝响,望尽英雄好汉,偏偏生我地庄。

“然而好汉若是没有一匹良足乘坐,更何以驰骋在坝上草原?上面那首写马的诗,乃是五十年前无名氏所做,写的是坝上草原一匹神骏,名唤“骊蟒”。几十年来,人们对这匹神驹念念不忘,称它俊美,赞它剽悍,其实再好的马,如果没有遇上真zhèng

的主人,也不过流于世俗,泊于平凡。古时赤兔宝马若非得遇吕布关公这类英豪,更何能扬名天下,流芳百世?

“骊蟒既然自比踏雪赤兔,对绝影爪黄不屑一顾,那他的主人也合该是个异于常人的硬汉,这条硬汉名叫宋小胖,原是个土匪,活动在地庄一带,虽不甚作恶,也没干过几件让人称快的好事,后因结交了平匪区区长水朝天,渐渐改了往日心性,对老百姓仁慈起来。

“这天宋小胖领着手下六个兄弟在地庄后山赛马作乐。赛来赛去,自然还是小胖的坐骑骊蟒最受赞扬。手下的因总也比他不过,便说道:‘这样比来比去也没甚意思,总听人说你这骊蟒是天马下凡,就算穆王的八骏在世,也都黯然蹄下。说是这么说,却从未见它有什么奇异之处,除了跑的比别马快些之外,还有什么可瞧的,今天众兄弟都在,大哥就演练一下,让我们都开开眼界怎样?’“此言一出,其他兄弟也都纷然赞同,吵嚷着定要见个真章。宋小胖笑道:‘我这宝马是从老远的西面买来的,据说还和吕布是同乡,奔跑起来自然就和本地马两样。’那手下笑道:“有啥两样?还不都是传统的蒙古马不是?你看它头大额宽,胸廓深长,和本地马比起来也没什么两样嘛。若真有奇异之处,您倒也耍两下,让我们见识见识。’“宋小胖哈哈大笑道:‘好,今天就让弟兄几个见见这骊蟒到底有何奇异之处,你甭看它身形平常,别的不说,力大蹄坚就不是别马可比的。’说着策马来到孤松岭上,那孤松岭巅有一丛白岩,岩石坚硬非常。宋小胖见众弟兄都已跟了上来,便照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走去,霍地一夹马腹,扬鞭抽在马臀。骊蟒甬一吃痛,却不思跑,见前面那块大石挡路,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众兄弟在老远观看,这骊蟒立将起来就像一条黑色大蟒一般,各都惊骇非常,待定睛看时,那骊蟒已一用力,将那大石踏作两截,飞滚山下了。大家都不由得喝了声彩。

“那兄弟心里还不受用,便说道:‘这马力大蹄坚,确有过人之处,只是跟了大哥这些年,还未见到骊蟒的真zhèng

速度,这不委实是一件憾事么?’宋小胖大笑一声,拿出酒壶来,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大声哈出了酒气,说道:‘平日哥几个也没少赛马,你却说没见过它的速度,没速度怎么会赢了第一呢?’“那兄弟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您这马只顾超越,跑将起来,从没见它喘过,可见未使全力,每次都是轻松赢了我们,弟兄几个越跑越没底儿了。’宋小胖又是一阵大笑,说道:‘说到这马的速度,我骑它已经八年了,也没见它使过全力,我看若没个相当的马和它比赛,到死也见不到它使全力了。’他沉思一下又说道:‘这样吧,焦贵兄弟不但有百步穿杨的箭艺,拉硬弓的力qì

也常被称道,咱就让焦贵在这弯弓射向东边的十三太保山上,我这骑马去追,看是箭快还是骊蟒的速度快,你们觉得怎样?’“几人纷然叫好。当下,焦贵取出铁弓,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来,搭箭在弦,用力弯弓,朝十三太保方向射去。嗖的一声,只见一道箭影划破长空,头尾只在倏忽之间。小胖亦同时催马追赶,骊蟒用尽全力,趴地作声,紧紧跟上。待到得十三太保时,那支飞箭正刚刚钉在地上,嗡嗡作响。几人远远看着,都惊叹不已。

“众兄弟忙策马赶上小胖,杂然称赞,小胖自是得yì

非常,命兄弟几个拿出酒来,大家痛饮一番。”

第038章 一曲雪域思

发呆和王小飞听得出神,那说书的老头儿咳嗽一下,继xù

道:“正欢笑间,听得远处箫声响起,曲韵跌宕起伏,似是在走一条曲折漫长的山路。忽而金铁交鸣,知是山路尽头埋有伏兵,一场血战,堆就了千万思乡的白骨。于是转羽式变徵调,化悲凉作幽思,如诉如泣,好不动情。

“几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铮铮铁汉,也不禁怆然生感,眼眶盈盈。箫声越来越近,却越来越低,几人忙张耳细听,寻找唯恐失去的感叹。只见山后面徐徐赶来三骑,前面的两人骑一匹黄马,一个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俊秀出众,另一人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大姑娘,美貌端庄,如出水芙蓉;后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乘一匹白马;走在最后面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的壮汉,乘一匹青白相间的马,手执紫竹长箫,正出神吹奏。”

老头一边说书,一边拉着二胡,悠悠往事随着呜咽的胡琴声极尽苍凉萧索。他所说的正是当年剿匪英雄水朝天和地庄六杰等人抗击栖鸦岭土匪,保护地庄安全的事迹。

发呆和小飞听着听着,不觉走进五十年前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之中。

说书老头说到的事情,发生在本书开卷时提到的那场战役之后,原来卧牛山一战之后,土匪联盟被千牛万马冲的四处逃窜,水朝天等人出来山洞时,见到满山的树木被折腾的乱七八糟,几人分路走开,约定在地庄相见,自是各有一番经lì

,花凌在栖鸦岭救了宝因索雅,水朝天和董孝仁四下联络分派出去的部队,地庄六杰则回到地庄把守,辗转两年过去。为避免啰嗦,笔者去掉前面不相关的一些情节,为大家直接阐述。

︽︽︽︽︽︽︽︽︽︽︽︽︽︽︽︽︽︽︽︽︽︽︽︽︽︽︽︽︽︽︽却说宋小胖等人听完箫声,久不回神,见到几人骑马前来,宋小胖就朗声说道:“黄风卷沙沙盖地。”那少年马上接道:“浊Lang排水水朝天。”说话间,四骑已来至跟前。

小胖向那中年人抱拳道:“水大哥奏箫造诣越发精深了,方才听得我好生激动。”那中年人姓水名朝天,是名***,家乡在西北雪域高原。朝天原在朱德骑兵旅第二团,后因白金辉等匪队八百余人制造了“柴火栏子事件”,冀察热辽军区下令,坚决消灭这一地区的匪队,水朝天被派来担任地庄一带第三区平匪区长。此次前来打探消息,与宋小胖结识,两人相见恨晚,成了至交好友。

水朝天向宋小胖点头笑道:“久居异乡,难免忧思,方才那曲《雪域思》是我两年前思念家乡时梦中所闻。战乱一天不休,我便一天回不得家啊。”说着一声长叹。小胖道:“男儿生逢乱世,本来没有安稳生涯,水大哥何必枉自长叹呢。”他看到花凌,向他点头示意,说道:“花凌兄弟如何和水大哥在一起?”

花凌道:“我和这位索雅姑娘在大漠被群狼围攻,幸被水大哥所救,得以保全性命,听了水区长谈论当今大道,很为感动,今后能跟着水区长干一番大事。”

宋小胖大喜道:“有花凌帮忙,我们剿灭田浩匪队,就指日可待了。只是你二弟花洛现在栖鸦岭当了二寨主,日后你兄弟俩阵上相遇,难免会兵刃相见,那可棘手的紧。”

花凌道:“二弟误入歧途,我亦深感失职,界时真的相遇,那也只好见机行事,一切随缘而已。”

这时听得那骑白马的少年向宋小胖身后的一个少年说道:“孝义,是你么?”那叫孝义的也几乎在同时说道:“二哥,你回来了。”两人上前相互抱着哭起来。

小胖问孝义道:“怎么你们认识?他是你的二哥?”转又瞧了两眼孝仁,恍然说道:“我都不认识孝仁了。”两年前分离之时,孝仁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后生,现在俨然一个大人了。

孝义道:“两年前,旱灾袭村,我家家境不济,难以维持生计,二哥和大哥都是军人,事务缠身,不能回家,家里只剩我和老母亲相依为命。”说着转头又向那董孝仁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进村呢?大哥呢,大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孝仁道:“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进村,上面因我熟悉地庄一带的情况,又派我前来协助水区长平匪,大哥他,他战死了。”孝义哭道:“大哥战死了,大哥他真的战死了?那往后咱董家就咱两个人了。”

孝仁道:“什么就咱两个人了,娘呢?”孝义哭道:“娘去年被田浩的人给杀了。”孝仁大惊道:“什么?你是怎么照顾娘的,怎么让她被田浩的人杀了?”水朝天道:“地庄一向是宋兄弟的地盘,田浩如何敢在地庄杀人?”

宋小胖道:“董老娘之死,也是我的过失,是我当时疏忽大意了。”孝仁喃喃道:“董家就剩我们两个人了,田浩老贼,我绝饶不得他。”两兄弟又抱头痛哭起来。众人将他们劝解开来,宋小胖道:“水大哥,今后大家的去向,你有什么打算?”

水朝天道:“山东恶霸史劲图已经田浩连成一气,虽在卧牛山一战,土匪多有损伤,现在恐怕又恢复了元气,前番田浩诛杀大地主戴远峰全家,屠了朱家营子全村,我想现在栖鸦岭的实力,已有千人不止,而我们这不到十人,无论如何不可与他们正面接触,为今之计,只好先看形式,在地庄等我们的部队。”

宋小胖道:“史劲图手段毒辣,手下兵众,田浩又对三面宝镜和地庄觊觎已久,真如大哥所言,他们又来联手对付我们,那地庄也将不保了。”水朝天道:“地庄能保就保,实在守不住就转战别地。现在我们实力太弱,敌众我寡,只能先拖延一阵,等待支援才是上策,而且花凌兄弟的断腿尚需一段时间疗养。”

宋小胖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几人互相寒暄一番,小胖的弟兄除过孝义和那位神箭三焦贵以外,还有老四刘常、铁算五铁生、怨六子袁晨旭和小七枪朱玉实,孝义因进来的晚,年龄又最小,排到老八。几人义结金兰,因避讳“二”字,是以没有排出第二来。

宋小胖道:“现在先回地庄,商议一下对策,以后如何守卫地庄。”水朝天道:“也好,大家先回地庄去。”众人骑马奔驰,不时回到地庄村中。

花凌急着回家看望老娘,向众人说道:“诸位兄弟,我思家心切,心中急甚,不如各位先到我家中一叙,也好商定计划。”

宋小胖道:“这样也好,兄弟几个便先去花家,一会一切商议对付栖鸦岭的计划。”又对孝义说道:“你去取几坛酒来,回头咱们一边饮酒一边谈笑。”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一路牵马来到花家。花凌家住地庄南面,家境原本不差,花父算是佃农,又兼做些小生意,日子本还过得去,花父无由失踪后,花凌和花洛兄弟不合,以至花洛出走,花凌出外寻弟,家中只剩下花母一人辛苦操持,家境渐落。

几人谈笑风生,走到花家院门口,见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院中间,听见几人说话的声音,问道:“是什么人来了?”花凌进院忙上前扶住她说道:“娘,是凌儿回来了。”那老太太正是花母,她激动非常,说道:“真是凌儿,来来来,让娘摸摸,是不是真的凌儿回来了。”

花凌见娘亲眼圈红肿,双目无光,直望前方,竟像是瞎了眼睛,急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不见娘亲有什么反应,问道:“娘,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花母叹了口气,道:“你们兄弟俩一向不合,一个负气出走,一个寻弟不归,叫为娘如何不担心呢?”花凌伤心道:“娘,您为了我们兄弟俩,竟然哭瞎了眼睛。”他跪在地上,抓着老娘的双手,又道:“娘,孩儿不孝,让娘为我操心,现在二弟下落不明,孩儿实在找他不见,有负娘的托付了。”

花母哭道:“凌儿,你是个好孩子,娘心里明白。你二弟花洛已经做了土匪,隔壁你萧大婶都已经告sù

了娘,你不必怕娘伤心,隐瞒真相了。”

花凌站起来,说道:“二弟有辱家门,做出这些肮脏龌龊事来,孩儿一定要收拾他。”花母哭道:“花洛他再怎么也是你的亲兄弟,你们兄弟相煎,叫为娘怎么放心呢?”

花凌急忙给娘亲擦拭眼泪,却见她已经哭不出眼泪了,他仔细看着娘亲,发xiàn

她似乎老了几十岁,头发已经斑白,满脸都是皱纹。花凌越发伤心不已,劝老娘道:“娘,您别哭,别哭,您叫凌儿怎么办,凌儿一定照办就是。”

花母道:“娘也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不求其他的什么,只希望你们兄弟俩都活的好,只要你日后见到你二弟,你要放他一条生路。洛儿他也是个好孩子,他本性不坏,日后意识到了错误,一定能够改过自新的。”

花凌道:“孩儿一定照办。”又说道:“娘,我带些朋友来咱家作客,还在门口等着。”花母急忙说道:“看你这孩子,有客人来了也不早说,让人家等了这么长时间,快,快让客人进屋去,你们先坐着聊着,我这就去找你萧大婶去烧水做饭。”

花凌道:“你就先歇会儿吧,这些事让我来就行了,我去叫萧大婶。”他向外面众人说道:“诸位弟兄,快到屋里坐。”又忙着去找萧大婶了。

第039章 盐水苦菜根

几人看着这般情景,都是感慨万端,索雅更是已经哽咽饮泣。世道艰难,乱世情真,活在这天道枉论的世界上,更还有何种追求?

几人进入院中,索雅搀扶着花母,和宋小胖一群人进了屋去,坐在炕上等了一会,不时花凌和萧大婶来了,萧大婶对花凌道:“弄几个小菜也不是很麻烦,你快进屋去陪他们聊天吧。”索雅也道:“我来帮忙就行了,你去和他们说说话。”说着挽起袖子,洗手切菜。

花凌于是进到里屋,也脱鞋上炕,和大家说话。众人却都沉默不语,见了方才如斯情景,各自怀有心事。这时孝义搬来了几坛子水酒。

宋小胖说道:“兄弟几个不必空自伤感,等杀了田浩灭了栖鸦岭,大家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花凌虽然心中难过,但不愿因自己的事情,影响众人的心情,也跟着说道:“宋大哥说的不错,丈夫处于困境本不该徒然心伤,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只管专心走自己的路就是了,大伙剿了栖鸦岭匪众,咱们便再来我家喝个痛快。”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再不提起心情来,就对不起他的一番苦心了,各都强笑起来。

水朝天见萧大婶端上一盘凉菜来,那菜是由成条的草根所制,甚是奇特,于是捉起筷子夹了一根,放到嘴里尝起来,感觉初时其苦无比,却苦中带咸,慢慢咀嚼,终于尝出香味来。

朝天问道:“这是什么菜?”萧大婶又端上了一盘菜来,回道:“这菜是苦菜根加上盐水泡制而成,能消毒祛病呢。”

水朝天茫然道:“原来是苦菜,难怪会这么苦。”花母道:“你可别小瞧了这苦菜,它可是穷人家救命的菜,做饭时要是少了这东西,那饭量太少,怎么能填饱肚子呢?”

水朝天叹道:“天下最不怕苦的,就是咱穷人了,脑中想的苦,手上拿的苦,嘴里吃的也苦。”宋小胖大笑道:“就是要这苦,不苦怎么能养出这满屋的好汉呢?”众人都点头称是。

花凌给众人斟满了酒,自己端起碗来,说道:“我花凌也和诸位一样,原是根本人家长大的人,只想过些简单平凡的安生日子,奈何当今战乱不断,匪祸横生,天灾连年,偏偏不叫咱过上好日子,三害之中以土匪为最,几年来栖鸦岭连屠数村,田野里尽是逃生的难民,老百姓活不下去。咱们只好应天请命,和他匪众拼了这条命,以示我穷人亦有大志。喝了这碗酒后,大家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一起找那栖鸦岭上的众匪算回这笔老账。”

众**叫声好,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宋小胖笑道:“花兄弟把我要说的话抢先说完了,我便什么都不做,只管多喝几碗水酒了。”众**笑起来,水朝天道:“不对,不对,应该是把我要说的话给抢走了,我便多吃些苦菜根才是。”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刘常道:“以我们这些地庄好汉,杀他百十来个土匪尚属易事,只是现在栖鸦岭上,已经聚众千人之多,更有风响、叶来、殷悍等几个好手,现下重yào

的是商量一下如何杀上山去,平了栖鸦岭。”

水朝天道:“这可急不得,以我们的实力,自保尚且无暇,如何还能攻进栖鸦岭呢?上面派我前来熟悉情况,再过些时日,大部队就会赶到,届时一起杀上山去,一报屠村毁家的血海深仇不迟。”

刘常道:“果真如此,那倒简单了,我们这些天只须呆在地庄便可,只是我们人数太少,自保既然不暇,我以为不如进攻,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打他几次硬仗,先叫他们防守,也是上策。”

水朝天道:“我看这样不行,万一触怒了史劲图,他若带兵来袭击地庄,我们没有做好防御,那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地庄被屠。”

宋小胖道:“水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们就在地庄防守。至于了解那些土匪的情况,”他伸手摸着铁生的脑袋,道:“我们这位铁老五最是熟悉了,铁算子的名头那可不是Lang得虚名的,水大哥尽管向他问询便可。”

众**笑起来,铁生摇头晃脑道:“这个,不才人称铁算子,那是江湖好汉对不才的谬赞了,不才头脑还算清楚灵活,对敌人情况,也还算了解一二,但是论到出谋划策,还要看水大哥的本领。”他左一个不才右一个不才,把众人逗得又笑起来。

水朝天道:“话说正题,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保住地庄,好让后面的部队赶到后有一块根据地。”

宋小胖笑道:“这个不在话下,我们雄踞地庄十几年,田浩手下三百多人一向都拿我们没办法。现在虽然他们人数多了起来,想必也都是些酒囊饭袋,不堪一击。”

水朝天道:“宋兄弟万万大意不得,现在的栖鸦岭上多了个史劲图,此人老谋深算,不可小觑,更何况他手下还有一个风响,其人诡计多端,手段恶毒,还有七八百个土匪加入,这种实力,并不是我们可以挡得住的,他们一旦来袭地庄,我们一人要对付一百人,自己都难保命,更用什么来保卫地庄?”

宋小胖道:“对山东来的这些土匪,我可不是很了解。老五,你来给我们说说那里的情况,估计一下栖鸦岭当前的实力。”

铁生道:“以往田浩手下三百余人,虽然后来多了一个花……”他顿了顿又道:“花二寨主,但此人原是地庄出身,料不会对地庄不利。至于后面来的这些山东土匪,史劲图早年跟随沂蒙巨匪刘黑七行走,刘黑七其人阴狠歹毒,不择手段,两面三刀,所以被称为‘黑七’,由此可见,史劲图亦非善类。我们须防他不顾江湖规矩进行偷袭暗刺。

“史劲图手下第一好手,也是史匪二当家,是风响,此人是山东蓬莱人,蓬莱自古出仙人,却也出了一个恶贯满盈的土匪,风响对敌意在出奇制胜,尤其不表于言,不形于色,这种人最是难缠。史匪三当家叶来,是有名的快抢,双手枪使得得心应手,只是此人好色成性,我们可利用此点来制服他。四当家殷悍,此人原来是本地人,在何炳春处效力,后来投了史劲图,他身材矮小,身手敏捷,行动迅如闪电,倘若单打独斗,料不足虑,如果是双方混战,须防此人背后偷袭。”

袁晨旭道:“如此一说,等双方交战时,我心里就有底儿了。只是对方有千人之数,不知dào

其武器弹药数目情况如何?”

第040章 村前闻匪语

铁生道:“原来田浩的三百余人,只有数十支长枪,十人之中,至少有一人是枪手。现在史劲图带来的七百多人,由于从山东一路洗劫至此,弹药枪械必定不少,我连日打探,估计有长枪至少二百支,手枪一百多支,其他弹药亦足够使用,如此算来,栖鸦岭上共有枪械不到四百,也就是说十人之中,有三四人拿有长枪,有一人配有手枪。”

水朝天道:“敌人的实力实为可观,以我经验,他们近几日便有可能发动进攻。”

铁生点头道:“昨日听说史劲图已经坐了栖鸦岭头把交椅,我想他为了稳定军心,树立威信,的确有来袭击地庄的可能。”

花凌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先部署一下防御策略。”

宋小胖道:“地庄地处平原,四处虽然有山,却是都在远处,最近的是后面的孤松岭和十三太保,其次是西面的草帽山和土帽山,两山相连成脉,最有利于进攻,如此北面和西面需yào

有两匹快马,日夜瞭望,便于通风报信。至于东南两面,因为离栖鸦岭较远,两面又都有炮台看守,料想不会有问题。”

水朝天道:“炮台看守应该有村中壮丁来看守,地庄能上阵的有多少人?”

宋小胖道:“两个炮台各有十人,村中已经再也找不到能上阵的人了。”

水朝天对众人道:“那就这样,我和宋兄弟各带两人,分守西北两面,南面由花兄弟和焦兄弟带领那里的村丁看守,东面可由铁兄弟和刘兄弟看守,万一出事,放狼烟为信。”

焦贵道:“我善于射箭,由我来守平坦地方,那是再好不过。”

宋小胖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夜就展开防御,大家先干了这些水酒,从今往后,我们同仇敌忾,不杀绝那群土匪绝不罢休。”

众人都叫一声好,喝干了酒。吃过饭后,水朝天带着孝仁和袁晨旭驰马奔向北面十三太保;宋小胖带着孝义和朱玉实赶往西面土帽山。其他各就职守,展开了防守阵势。索雅因要照顾花母,便在花家住了下来。

一夜里风平Lang静,丝毫不见动静。次日清晨,花凌对焦贵说道:“你先合眼休息一会,有情况我叫醒你。”焦贵道:“现在精力充沛,尚不思睡,还是你先睡会儿吧。”花凌道:“也好。”合上眼睛,不时沉沉睡去。待到醒来时,已过正午,见焦贵抱着两坛子水酒回来,说道:“这大白天的,谅他们也不敢前来袭村,我俩先喝几口水酒,解解困乏。”花凌道:“酒多误事,还是少喝些为好。”焦贵道:“只喝两口,又喝不醉,不会误事的。”两人边喝边聊,不到半刻钟竟喝干了两坛酒。

未牌刚过,忽见东面烧起了狼烟。花凌忙起身道:“不好,东面出事了,你先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看看。”焦贵道:“好,花兄弟小心些。”

花凌匆匆赶到东面炮台,见铁算子和刘常正带领几个村丁向下面放枪,炮台下面约有数十人马,叫嚷着向炮台开枪,花凌抽出枪来,几枪打死打伤四五人。铁生忙走过来说道:“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守着南面的炮台,这里不过几十人马,我们还顶得住。数十人马首先来袭,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花凌道声好,忙又赶回南面,一路上,村里人因听见了枪声,都熙熙攘攘,争相逃命。花凌来到南面炮台,见这面并无任何动静,焦贵端坐在炮台上,拿着羽箭摆弄。其他人也都站在岗位上,并未心急。这时萧大婶匆匆赶过来,对花凌道:“花洛带着一个土匪回家了。”花凌道:“他还有脸回家么?”仔细一想,觉得不对劲,这里四面都有看守,花洛如何能够进村,越想越不对,便急忙同萧大婶回家去。

刚来到院子门口,见到花洛站在厢房边上,低头不语,旁边一个土匪正在非礼索雅。索雅极力挣扎,大喊救命。母亲站在屋门口痛呼连连。花凌大怒,猛地跃入院中,一枪打中那侮辱索雅的土匪的脑袋,那土匪回过头来,倒在地上。花凌见他竟然是叶来,一时也不及细想,用枪指着花洛,向他走过来。

花洛看着他,刚要说些什么。花凌抢道:“你好光彩呀,已经能带着土匪回家闹事了。”花洛被他用枪指着,不敢少动,欲言又止。花凌又道:“你好出息呀,作了栖鸦岭的二当家,祖上积德了,光耀门楣了。”花洛上前一步,刚要说话。花凌道:“别动,我这枪可不认人,不管你是姓花还是姓朵,是土匪还是官兵,我都照打不误,你敢动一下,我就打爆你的头。”

这时,花母哭道:“你们兄弟俩别再闹了,你们这手足相残,可叫我怎么活,我死了也不安心啊!”花凌道:“我没有这个弟弟,花家没有当土匪的儿子。”

花母道:“他究竟也是你弟弟,血浓于水,你们俩流的都是花家的血,你要是杀了他,你能安心吗?你杀了他,我也不活了。”说着就朝门框上撞过去。花凌急喊道:“娘不要!”快速赶上前去,但是相距太远,来不及制止。索雅急急抢上前去,拉住了花母。却听得“啪”地一声枪响,花洛趁花凌转身跑向花母时,抽枪打中了花后背。

花凌转过身来看着花洛,不敢相信开枪打自己的是花洛。索雅大叫一声,又奔向花凌,扶住了他。花洛趁机逃走了。花母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是谁开的枪?”索雅扶着花凌,说道:“是花洛开的枪,打中了花凌,现在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花母哭道:“这个该死的东西,他开枪怎么不打我,打死我这个老太婆,省的活在这世上受罪。”

听见满村的人纷纷攘攘,枪声阵阵。宋小胖骑马来到花家门前,见到如此情景,心中一凉,问道:“花兄弟被谁所伤,情况如何了?”索雅答道:“被花洛一枪中背,情况不容乐观。”宋小胖道:“土匪已经杀进村来,你们赶快找个地方躲一下,我去帮忙。”说完又向村里奔驰过去。

索雅问花母道:“家里有什么地方能藏身的?”花母想了想道:“你快把凌儿背到屋后去,那有一个地窖,藏到那里比较安全。”索雅赶快背起花凌,扶着花母来到屋后地窖,掀开地窖盖子,说道:“花大娘,你也进去藏一下吧。”花母摇头道:“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可藏的,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们快进去吧,我好盖上盖子。”索雅来不及多说,先把花凌放进窖里,自己再下去。花母才盖上地窖。

宋小胖一路驰骋,见到的都是些逃命的村民,心中气恼,到了村里,见有大批土匪正在残杀村民,他大吼一声,抽出大刀来冲进匪群,一阵狂杀。

匪群里有拿枪的,向他瞄准,却因为骊蟒速度太快,一时找不见他的位置。小胖猛杀一阵,又冲了出去,见对面又来了一骑,在匪群外侧徘徊掩杀,小胖见是水朝天,忙催马过去,向水朝天道:“北面情况怎么样?”水朝天道:“有土匪数百,我们阻挡不住,只好退到地庄村里来,袁兄弟已经在混乱中战死了。”

宋小胖黯然道:“这些狗娘养的东西,朱兄弟也给他们杀了,花兄弟受了重伤。”两人一边冲杀一边说话。过了一会,水朝天道:“我们这样杀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先找到其他兄弟,撤出村去,以图再起。”宋小胖道:“好。”

两人策马冲出匪群,奔向南面的炮台。到了南面,见焦贵一个人,被十几个土匪围住,正在奋力厮杀。两人赶上前去,一阵乱枪,打死几人,焦贵见有了救星,狂喊一声,杀兴大增,手拿大刀,连砍数人。三个人不一会杀光了包围焦贵的土匪,水朝天道:“焦兄弟快和我们一起走。”三人一起又来到东面炮台,却见炮台周围全是土匪,炮台上几人都已战死。

三人忙拨转马头,从西面村口驰出村去,过了一条马道,进入茫茫草原。焦贵道:“其他兄弟呢,就我们三人还活着吗?”宋小胖道:“老四,老五已经战死,你也看到了,怨六子死在十三太保,小七枪也在土帽山被风响杀了。”

焦贵忙勒马停足,说道:“不行,我要回去为他们报仇。”水朝天道:“现在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众寡悬殊,不能力敌,须要智取。焦兄弟先别冲动,我们躲过了这一时,一定再回来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焦贵道:“能杀得了小七枪,风响的确有些手段,改日我定要和他见个高低。怨六子是被谁杀的?”水朝天道:“当时来袭的土匪有几百人,混战中,可能是被殷悍杀的。”宋小胖道:“怨六儿向来怨言最多,却都是胸中无怨,口中随便说说,以他的身手,殷悍若要杀他,也只能是偷袭。如此阴险,日后我定要取他狗命。”

焦贵问道:“花兄弟和孝仁孝义怎么样了?”宋小胖道:“花兄弟被花洛打得重伤,藏在花家,不过花兄弟确是汉子,我去时见到叶来躺在花家院中,想是被花兄弟杀了。”焦贵道:“好,那董家两兄弟呢?”

宋小胖道:“我见情况危急,孝义年纪还小,经不起这种阵仗,就先叫他逃往马鬃山。”水朝天道:“我也是一般想法,孝仁孝义是我们的生力军,以后还要靠他们迎接大部队,你我兄弟都已存了死志,与那些土匪周旋到底,但是董家这两兄弟却不能死,等大部队来了,他们熟悉这一带情况,还要随部队一同剿匪。”焦贵道:“那我们赶快去马鬃山找到他们,别出了什么差错。”

第041章 火烧野狼群

三人快马加鞭,赶到马鬃山上,找到孝仁孝义。朝天想到此处离栖鸦岭很近,一旦有土匪前来包抄,就大大不妙了,说道:“此地不可久留,须防后面有追兵。”宋小胖道:“我也感觉这里不大安全,我们快些走吧。”焦贵道:“可是去往哪里?”水朝天见山脚下有条小道,说道:“顺道而西,走到哪里算哪里,日后总有回来的一天。”几人于是下山来到路上。忽听得东面有马蹄声响,几人回头看时,那些土匪果然追了过来。几人急急催马,一路向西而行,不多时,已将追兵甩掉。

五人只顾奔行,丝毫不辨方向,狂驰了两个时辰,日将西沉,天**暮。一行人来至一处山坡,水朝天问宋小胖道:“此处去地庄已有四五十里,想来史劲图短时间不会追来了。”又看这山坡草深蒿长,瘴气飘飘,问道:“这坡唤什么名字,看起来很是神mì

?”小胖道:“这坡唤作来歹坡,坡上住有野狼无数。”水朝天观望良久,说道:“野狼虽凶,比起史家土匪如何?”小胖笑道:“野狼无枪,光凭利齿尖爪,不若土匪凶狠。”水朝天道:“那咱们就进这来歹坡里逛逛。”说毕催马前行,几人一边谈笑一边鱼贯进入来歹坡。正说笑间,闻得身后蹄声滚滚,几人忙抽枪回头。只见后边赶来一小队人马,大约四五十人,领头的却是栖鸦岭的二寨主花洛。只听他大笑道:“前方便是来歹坡,去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坡内野狼饥不择食,可认不出你是红是白,识相的便出来受死,至少可以留个全尸。”水朝天道:“我等英雄末路,尚复何言?誓将与青竹比节、白玉比志,宁可添作狼吻,也不要死在你等无耻匪类枪下。”小胖亦高声道:“花洛兄弟若有胆略,大可进来和我试上几枪,让我瞧瞧那打伤自己亲生哥哥的子弹是何番摸样。”花洛大感羞赧,旋又说道:“你们已经是穷途末路,还想寻我开心,拿我当个垫背的,此等不智之事,我花某断做不来。我只须在这路口等上几天,不愁你们不被野狼驱赶出来,三天后,若不见你们出来,那只怕是已经成全你们清白之志了。”话完仰天大笑起来。

水朝天等并不理会,回头驱马,只顾向来歹坡深处行去。走不多时,远远望见前方有座山崖,几人都未曾进过来歹坡,各都心想那山崖可能已是来歹坡的尽头了。宋小胖说道:“那山崖名叫老妪崖,相传每逢阴天下雨,就能在崖底看见老妪崖状如佝偻老妇。再向前行就是老妪崖断崖之处,崖高十几丈,陡峭之极,人马断不可下。”水朝天道:“那就先到断崖顶处歇息,择块好地,今晚便在此处过夜。崖顶居高,有利于防范野狼袭击。”几人来到老妪崖顶处,见崖顶有几块大石参差排列,每块大石均高丈余,石上平滑,可搭帐篷。于是几人将马拴在石旁树上,在石上筑起帐篷。

夕阳西沉,一天里奔波甚苦,董孝义从马背上取出两坛酒来,倒了五大碗,分给各人。宋小胖首先满饮一碗,无言半时,说道:“我兄弟七人,如今就剩下我们三个了,回想当初,一起赛马比枪,喝酒吃肉,兄弟们谈笑风生,多么逍遥畅快,如今……”话未说完已经虎目含泪。孝仁孝义也抽泣起来。水朝天端起一碗酒撒向地上,说道:“虽阴阳相隔,兄弟深情重义至死不忘。”又叫孝仁斟满两碗,把一碗端给小胖,举起另一碗来,先小胖后焦贵然后又向孝义致意,说道:“兄弟几个饮了这碗酒,放开怀抱和野狼土匪大杀一场!”几人听他这话,又都被激起了狂兴,咕咚咕咚喝干了酒。孝仁又待斟酒时,水朝天却打个停止的手势,道:“今晚定然有群狼来袭,大家不可多贪水酒,加足精神,准bèi

夜战。”宋小胖道:“水大哥说得有理,我们虽然被史劲图一路穷追至此,却不可先输了底气,过了今夜,只要留有命在,明天还可以伺机杀出重围。”焦贵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枪里只有四颗子弹,就算一颗子弹能洞穿两狼,也不过八只狼而已,何况明天又要突围,枪内无弹,袋里无粮,更有何法可施?”水朝天道:“我枪里尚有六颗子弹,你们各自点查一下子弹,看总数能有多少。”各人都清查枪里子弹数目,小胖有三颗,孝仁三颗,孝义两颗。水朝天又道:“今晚野狼要来袭击,大家要注意珍惜子弹,不能Lang费半发,倘若子弹用尽,明日遇见土匪便不好办了。”小胖道:“那也没什么,史劲图虽然人多势众,却尽是泛泛之辈,以焦贵的箭技,加上骊蟒和青海骢的速度,夺他几支枪还不是什么难事。”这话一处大家都感内心大石落地,只有水朝天犹自紧锁眉头,悬悬不已。

到了半夜,几人感到饿了,胡乱吃些榛子,聊以充饥,却都不敢睡觉。只有孝仁孝义年纪尚幼,经不起这几番折腾,虽然苦苦支撑,还是疲倦异常,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月上三杆,蓦地里听到野狼狂嗥。几人忙抖擞精神,都起身凝神注目四下,不敢稍有差池。四野里静悄悄的,时不时有一些绿色的眼睛。久居草原的人都知dào

,可能有不下百只野狼在周围环伺。石台下的几匹马也都惊骇起来,四蹄乱蹬,张皇不已。水朝天和宋小胖互相使个眼色,两人跳下石台,把几匹马都从石台后侧牵到石上。

这时,远处一座小山包上一只野狼嗥叫起来,声音凄厉非常,久久不断。四面数十只狼齐头并进,将大石团团围住,蹲在石下,未有少动。

五人也端枪瞄准,专心戒备,心里明白那只狼就是狼王。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几人与群狼对峙了半个时辰。突然一只野狼向大石上猛扑过来,焦贵忙出一箭,射中狼喉,那狼立即毙命,摔倒在石下地上。群狼马上扑上前来,顷刻间把那只死狼吃掉。经此一探,又有几只狼扑过来,被焦贵射死一只,另几只却被宋小胖和水朝天打死。后面的狼群又立即上前,把死狼吃掉。

水朝天目睹此种情形,灵机一动,问孝仁道:“我们还有多少水酒?”孝仁道:“我马背上不足两坛,孝义马背上尚有两坛。”水朝天点头道:“想来也够用了,你快把酒都取来,我有妙用。”孝仁马上到马背上取下不足四坛水酒。水朝天对焦贵说道:“焦兄弟,再射几狼。”焦贵喊声好,抽出箭来,顷刻间又射死六只狼。那六狼尸体横竖相杂,躺在群狼前方。后面众狼均是饥饿已极,为保存生命,即使是同伴的尸体也无暇多顾,各都纷勇而上,争夺狼肉。水朝天喊道:“浇酒!”孝仁马上会意,端起一坛酒来向死狼泼过去,水朝天也快速端起一坛来浇到死狼身上,须臾间四坛酒都浇到了六只死狼的身上。这时,群狼尚不在意,只顾奋勇上前争抢食物。水朝天捡起一块石头,向死狼边上仍过去,随即发一子弹,打中石头,迸出火花来,恰好点燃水酒,一时间火势起来,渐渐变大,前面的狼立即被火烧到,哀嚎着向回退去,不料自己身上的火又燃及同伴身上去。毛发是最易燃烧的东西,而且一经点燃,燃速之快,往往出人意料。不到一刻钟,群狼中已有数十只狼身上着火,哀号连连,大乱阵脚。一时间来歹坡上,老妪崖顶火光夺目,烟气冲天,烧焦气味盈盈不散。

第042章 壮士空断腕

但听得一声长嗥,声音大过群狼几倍,未被火燎的狼都向后退去,站在远处的小丘上面,眼瞧着同伴被火烧死,竟然无动于衷。这嗥声是发自那只远远站在小山包上的狼王,过了数刻,那些狼都已被火烧死,没被火势烧着的群狼却又包抄上来,这次群狼所占据的位置,比先时远了三四米。

那只狼王又长啸一声,奔跑过来,来到狼群前处,傲视五人。见它个头,比起其他野狼大了些许,白色皮毛,光泽昭月,奔跑起来,强健有力,的确非他狼可比。

焦贵端弓向它射出一箭,那狼王却偏头避了开去,羽箭射中身后的野狼,那狼扑到在地,呻吟半时,气绝身亡。后面的群狼又待抢上前来蚕食同伴。狼王回头低吼一声,方使狼群停止住骚乱。

这次野狼虽不敢轻易上前,五个人也不敢轻易出枪。焦贵背上的羽箭也所剩无几,几人枪中子弹更不够用。于是人和狼又对峙起来。

到了五更左右,宋小胖终于耐不住性子,说道:“这样下去,不被野狼咬死,也会饿死在这来歹坡上,最终还是要被这些畜生吃了,我宋小胖一辈子纵横坝上,漠视群雄,何曾受过这等闲气,我先骑骊蟒冲将过去,杀开一条血路,大家随后追赶,一起突围。我就不信凭骊蟒碎石的铁蹄,踏不死一群野狼。”说着拔出佩刀,来到骊蟒身前就要翻身上马。

水朝天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这群野狼最少还有五六十只,众寡悬殊,万一受一点伤,以后就不知dào

要受多少伤,万万不可这么鲁莽行事。”

宋小胖不耐道:“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等死?”水朝天道:“现在这只狼王要和我们比耐性,你总不至于比不过一个畜生吧,况且你有骊蟒,我有青海骢,我们可以轻易出围,剩下的兄弟,马匹全不中用,定有生命之虞,我们不能分身他顾。”

宋小胖道:“可是总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须得想出个方法来才好。”水朝天指向对面的狼王,道:“我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杀死这只狼王,方才若不是狼王冷静,这群狼早已给那场大火尽数烧死了。”

宋小胖道:“那还不容易,给它两枪不就结果了。”水朝天道:“没那么容易,须要一次成功,以免多生事端,你看它站的位置和姿势,进可猛扑过来,退可倏忽入群,如果一枪击之不死,势必导致群狼的强攻,那可大大不妙了。”

宋小胖凝神看那狼王所站的位置,在距离石台大约两米处,身后又和狼群紧靠,左后方和右后方各留一空隙,那狼王后腿略弯,似乎随时准bèi

袭击,前腿微低,好像又随时准bèi

跃入狼群。如若一枪未能致命,那倒是很麻烦的事了。

他沉思良久,忽然说道:“有了,这次看我的!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拿下这条杂种的命。”说完大踏步走上前去,跳下石台,见那狼王正在他面前两米不足,蓄势而待。他突然左手伸向狼王。只听身后水朝天大叫道:“宋兄弟不可!”话犹未完,那狼王已经纵身扑上前来,一口咬住小胖左手。小胖疼痛难耐,猛地大嚎一声,右手一枪发出,正中狼头。那狼王倒地气绝,身后诸狼正欲向前扑去,却见宋小胖一纵身又回到石台之上了。石台上几人马上连发数枪,打中了几只野狼,狼群才不敢向前。

宋小胖上来石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只手已经齐腕断去,整只手还在狼王的嘴里。他只觉得整个左臂都已断了,又麻又疼,直入骨髓,大骂道:“娘的,想不到这狗杂种速度这么快,还没来得及缩手就被他咬住了。”孝义立kè

撕下一块布来,为他包扎伤口。水朝天被他勇气所感,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再看狼群,此时已经骚乱起来,几只狼抢上前来啃咬同伴的尸体,后面的狼抢不到肉,竟连狼王也不放过。嚼完同伴的肉,又闻到小胖手腕处发出的血腥味道,一个个跃跃欲试。

几人都来到宋小胖身边,看他伤势。

宋小胖仍怒骂不止,伤处虽被包裹住,鲜血却如注而流。水朝天道:“现在应该趁黑突围,狼群已乱,我们赶快骑马突出去。”宋小胖喊声好,脸色已憋得铁青,踉跄地翻上马背,把缰绳紧紧缠在左臂,右手把手枪插在腰上,又抽出起佩刀,一拽马缰绳,喝道:“我和水大哥先冲,你们几个随后跟上,万不可分散。”

几人见他神威凛凛,慷慨豪壮,都被他豪气激励的血气上涌,各自翻身上马。宋小胖见各人都已准bèi

就绪,向水朝天使个眼色,两**喝一声,首先跃下石台,冲向狼群。焦贵和孝仁孝义随即赶上。那骊蟒本就勇猛无匹,蹄坚可以推碑碎石,加之小胖一腔怒气都发泄到狼群身上,见狼就踏,遇狼就砍。

水朝天骑着青海骢紧跟在后,他心系宋小胖安危,几次解救小胖于危厄之中,自己反而多处受伤,急忙喊道:“宋兄弟不可恋战,子弹所剩不多了。”

宋小胖这才猛然省悟,疾抽马臀,向狼群外侧冲出。狼群对这两人两骑生出忌惮之意,逡巡徘徊,不敢上前,却又阻住了后面的三骑的出路。焦贵连发两枪,打死一狼,打伤一狼,奈何胯下坐骑远远不及骊蟒,用尽全力也冲不出去。孝仁孝义也一边开枪一边后退,三人如此退到悬崖边上。孝义见再也没有退路,急喊道:“后面没有路了,怎么办?”焦贵道:“你俩从侧面试着冲出去,我在正面分散它们。”焦贵打完了剩余的子弹,又抽出箭来,射出几箭,随即又抽出大刀来。

孝仁孝义在侧面苦自支撑,两兄弟互相配合着打退几狼,孝义的马却已受伤颇重,勉力行走,立即有几只狼扑上前来,死死咬住马腿,那马长嘶一声,扑地而倒,孝义被摔在地,一个翻滚,大叫一声。

孝仁急急催马过去,伸手抓住孝义衣服,将他提上马来。两人一骑,继xù

向外突围,只是如此一来,速度自然有所减慢。孝仁眼见得悬崖边上有棵大树,一根粗枝横在前方,于是纵身一跳,抱住树枝,喊道:“孝义快跑,不用管我。”话方罢,那树枝却咔地断了,树枝下面正是悬崖,孝仁狂喊一声,掉落山崖。孝义哭道:“二哥!”正要策马前去,又被几只野狼阻拦住,待他拨转马头,要回身再找出路时,见到后面也是野狼,漫山遍野,全是野狼,他心中一凉,住马立在原地,竟不想去突围了,呆呆的看着这无数的野狼。

望见孝仁摔落山崖的地方,突然气愤地向那棵大树开了两枪。此时他已失本性,没有了求生的意志,迷迷糊糊看到左侧冲来两骑,于是傻傻地向他们招手。那两骑正是宋小胖和水朝天,两匹马均是世所罕见的神骏,在狼群中左冲右突,似乎犹有余力,两人来到孝义身前,水朝天问道:“你二哥孝仁呢?”孝义茫茫然指向悬崖喃喃道:“二哥……他……”水朝天立时会意,见四处野狼又迅速围了过来,来不及哀伤,抱起孝义回马急冲。宋小胖紧跟其后。

第043章 骑驴老叟歌风月

刚行几步,小胖见路边树底下一个带血的马袋,他忙道:“焦贵呢?”那马袋是自己送给焦贵的,现在马袋落在了地上,那焦贵哪去了?他心里紧张之极,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就剩下焦贵一个人了。

他无暇多想,对水朝天道:“你先冲出去,我去找焦贵兄弟。”水朝天道:“现在我们只能聚,不能散,要找咱们一起去找。”三人又兜了个圈寻找焦贵,却始终不见焦贵踪影。

宋小胖心里焦急,隐隐感到焦贵已经凶多吉少了,焦贵对自己送他的马袋向来爱惜胜过生命,那马袋他是从来不肯离身的,现在却扔下了马袋,说明焦贵已经知dào

自己没有命跑出去了。

小胖大喊几声焦贵的名字,听不见回应,瞥见身边几只野狼,大怒道:“你们这些畜生,今天不杀你个精光,我就不姓宋。”手起刀落已经砍落一颗狼头。水朝天也抽出大刀来,道:“看这来歹坡上还有多少野狼,我就不信杀不完你。”跟着宋小胖一阵砍杀,砍死十几只狼。

两人狂砍半时,体力已经有所不支,水朝天道:“宋兄弟,这样下去势必和群狼同归于尽,还是先思退身之策,日后再来给焦兄弟报仇也还不迟,况且焦兄弟是死是活,还未可知。”宋小胖道:“也好,焦兄弟若是死了,我宋小胖誓将杀尽来歹坡上的所有野狼。”三人又旋首向坡下冲去。

三人突出狼群的包围,野狼都对骊蟒和青海骢有所忌惮,不敢贸然上前,只远远的跟在后面。三人从原来的路上返回,刚行至路口处,见史劲图手下的殷悍一马当关,阻住去路。

殷悍哈哈大笑道:“水区长,那深山野狼的牙齿可还锋利么?”水朝天笑道:“还好,远不及我这根枪。”

殷悍道:“想不到你们深入来歹坡内,竟还能活着回来,足见你们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我姓殷的生平最是敬服这等强悍的汉子,看你们在狼群当中冲突出来极为不易,想必子弹也所剩不多了,我今天就不用枪,大家赤手空拳来一场公平的较量。”

宋小胖大笑道:“好,山东出好汉,这句话没有说错,就凭你这几句话,可见你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好男儿,我来接你几招。”说罢催马上前,用右手把马缰绳缠得更紧,以便驾驭骊蟒,单一只右手,还是和殷悍斗的旗鼓相当。

不数合,小胖猛拽马缰,骊蟒奋力人立而起,一蹄踢在殷悍脸上。殷悍痛呼一声摔落马下,还没来得及回神,骊蟒双蹄落地,恰好踏在殷悍头上,啪地一声,殷悍脑浆迸裂。

宋小胖大笑道:“竟敢小看我宋小胖,就是一只手一样能至你于死地。”又回首对水朝天道:“前方恐怕还有伏兵,史劲图人多势众,我们不宜和他正面接触。”水朝天点头道:“此路口直达地庄,若回地庄则非走此路不可。”他看见路口东侧还有一条小路,问道:“从这路口走,向东是什么地方?”小胖道:“从这向东,绕过一个山湾就是老妪崖下,那里荒无人烟,可为避难之所。”水朝天道:“正好,我们还可以找寻一下孝仁。”

三人旋踵向东漫漫而行,一夜激战,弄的人马俱疲,孝义固然已经昏睡过去,水宋两人也开始打起盹来。

行十余里,果然见一山湾,折湾向南又行里许,但见荒草连连,树木交错,山坡上榛丛浓密,石壁栉比。几人顺着山沟直向沟脑行去。走不多时,老远见一老翁,骑着一匹毛驴,老翁悠然自得,且歌且行,歌道:

风声动四野,百里单人家。

酌酒林深处,醉后插小葩。

老叟歌风月,村妇笑老牙。

牧人溪边饮,柴夫山上乏。

榛丛觅野兔,山底见牛茶。

纵情思箫曲,对口尚未发。

回首村夫路,张望老妪崖。

日暮天将晚,迟迟不返家。

歌毕,已来到几人近前。朝天细观此人,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静如合珠,动若春萌,但自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之中,丝毫不顾他人。

朝天上前拍掌赞道:“好歌,老先生唱的好歌,歌曲好,歌词更好!”

那老翁向水朝天看了一眼,自管徐徐前行,并没搭话,忽又瞥了一眼,见朝天背上背着一根紫竹长箫,这才喝停毛驴,在水朝天身边转了一圈,问道:“小老弟亦好弄箫?”水朝天道:“谈不上弄,只是随便吹吹罢了。”老翁道:“看你骨骼清奇,不用谦虚,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这箫从何而来?”

水朝天道:“在下姓水名朝天。此支两尺四寸的长箫,紫竹制造,是我的一位战友在南方带给我的。”

老翁道:“紫竹音色优美,却也算不得箫中极品,老弟不介yì

的话,可否让老叟把玩一回。”

水朝天笑道:“自然可以。”于是取下长箫,递与老翁。老翁接过箫来,仔细看了一遍,啧啧赞道:“是一支好箫,只是可惜了。”水朝天道:“什么可惜了?”老翁道:“箫虽是好箫,用箫之人却不思珍惜,让这支长箫身受十余处损伤,更甚者,箫口一端还有破裂之处,虽然经过包缠,终究再也不及原来的好,可惜,真是可惜!”说着一声长叹,摇头不已。

水朝天笑道:“征战之人,天为被地为席,时时刻刻都有生命之虞,何况一支箫?”老翁并不听他讲话,又赏玩了一会儿长箫,忽道:“老叟亦珍藏有数支长箫,老弟若不嫌弃,愿否到舍上一观?”水朝天道:“这样的话,叨扰老先生了。只是不知dào

府上离此处远不远,我这两个兄弟都受了重伤。”老翁道:“不远,沿着前方的山涧,过一个树林就是舍下了。”

几人顺山涧一路直走,穿过一片树林,果然望见远处山崖底有几间房屋。那老翁道:“就是那里。”水朝天道:“此地山水秀绝,景色宜人,老先生面山而居,往来悠闲,真世间仙人。还未请教老先生高姓大名。”老翁道:“山野村夫,哪里当得起高姓大名,老朽姓戴名远川。”水朝天忙抱拳作揖道:“原来是戴老先生。”

说话间来到了院门口,院门敞开,只见院内正面五间瓦房,左右各四间厢房,院中间有一口水井,辘辘把横在水井上,左手厢房门口拴着一只大黄狗,见到几人立即狂吠起来。戴远川朝它喝了几声,那狗才没事一般扭过头去。

戴远川将几人领进屋去,朝里屋喊道:“玉儿,有客人来了,快泡茶。”众人都以为他口中所喊的玉儿定是个女人,不是他老伴就是他女儿,孰料打屋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应道:“是哪来的客人?这就去泡茶。”说着向几人点头示意。几人忙回敬点头,见这汉子,粗眉大眼,国脸方口,四肢健壮,行动灵敏,却名唤“玉儿”都感到匪夷所思。心中又想此人形状粗俗中能见风雅,必非平常之人。

第044章 奏箫吟诗向苍茫

戴远川忙将几人让到东屋就座,说道:“那是我儿子,名琢玉。”不一时,琢玉端上茶来,几人正口干的紧,饮起茶来。

水朝天细品此茶,大感非同凡品,说道:“这是什么茶?品似无味,却又回味无穷。”戴远川笑道:“小老弟即使行遍天下,也不一定有机缘尝到此茶,这茶名叫‘穷人茶’,是山中野夫自采自制的茶叶,与一般所谓高雅茶品相比,自然不同。”

水朝天奇道:“想不到天下间还有一种‘穷人茶’,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茶名字取的很妙,想必要品此茶须得品意不品形。”戴远川笑道:“老弟错了,这穷人茶虽非茶中极品,说起品尝穷人茶,可是要品形不品意的,你想穷人哪来的那许多意?”

宋小胖突道:“我小时候也喝过此茶,这种茶可以调节身体,通便去火,有助消化,只是后来作了土匪,整天打打杀杀,就无暇再喝了,我那匹马也喜欢喝这茶呢。”

戴琢玉道:“这位兄弟原来真的是土匪,我看你摸样早猜到了一二分,只是不敢妄下定论,你那匹马也定非世间常马,性烈如火,望之凛然生威,方才我拴它时,它竟然不让我靠近,亏得你身旁那位小兄弟过来帮忙,这才拴了起来。”

宋小胖道:“你既然知dào

我是土匪,难道不怕我吗?”琢玉笑道:“土匪也是人,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好怕的。”

水朝天犹自悠然品茶,出神道:“这穷人茶越喝越有苦涩之意,不见甘甜,可见穷人生活之艰,度日之苦。”

戴远川道:“苦亦是甜,是苦是甜,存乎一念之间,穷人茶品形不品意就是这个道理,别人品其他的茶,一壶之中倒出十盅来,可有十种味道,以为便是世间多味,而这穷人茶却是从无味到苦味,无论倒多少杯,品多少遍,都是这两种味道,在无味与苦涩之间徘徊,朴素醇厚,变化无多,因此只重形而不重意。”

水朝天似有所悟,问道:“但不知这穷人茶是如何泡制的?”

戴琢玉道:“那可也有着很多道工序呢,光是茶叶就有杏树叶、山丁子花、老牛茶、麦苗、芍药花、小黄芩叶等数十种之多,于端午时节日出之前采取,蒸熟晒干,方成茶叶。在泡茶之前,要先洗茶,然后择取器皿。煮茶时要以活火慢热,火要适中,火太大则易沸,茶不能出其全味,火太小则时长,茶不能保其精华。煮茶要以泉水为上,其次若没有泉水可取河水,活动之水能增添茶叶的勃勃生机,总之井水最不可取。最后择取茶具,颜色可自便,洗涤茶具要以酒水泡之,这样既能消毒,也可使茶略带酒意,穷人喝茶当和饮酒同意。”

水朝天点头道:“原来如此,想不到饮穷人茶,竟然也有这许多的讲究。”

戴远川道:“时候不早了,玉儿你去准bèi

饭菜。”琢玉忙起身去准bèi

饭菜。戴远川向水朝天道:“老弟若想看看我的洞箫,现在可以看了,请跟我来。”

两人起身走向西屋走去,水朝天道:“真是太麻烦你们了,还要准bèi

饭菜。”戴远川道:“小兄弟这是说什么话,我家这里一年到头不见来一个客人,难得有个志同道合、兴趣相投的人来陪我聊天。”说着拉着水朝天的手来到西屋里间,只见里面墙上挂着一幅《五牛图》,画上最左手的牛面向一个牛棚,那牛棚想是后来添上去的,却与全画颇为融合,非仔细看来,不可能看得出。

朝天奇道:“怎么《五牛图》上多了一个牛棚?”戴远川但笑不语,走向画前牛棚处,一推牛棚木门,却见那门竟然应手而开,原来是个暗阁。

两人从牛棚木门进去,里面漆黑一片。戴远川吹燃一个火折子,就着微光,能看见里面空间很大,四周摆放甚丰。

戴远川用火折子点燃几盏油灯,房间顿时亮起来,油灯照的如同白昼。朝天见正前面是一个集锦阁子,上面放着各色各样形状怪异的石头;左面是一个书架,上面满是书籍,朝天打眼一看,见有《浮生六记》、《明儒学案》、《阳明传习录》等古典书籍;右面是一个墙壁,上面斜挂着五支长箫。

朝天来到墙壁之下,见五支长箫上两下三挂的极为有致,上面两个是一支黑漆九节箫和一支玉屏细箫,朝天看到玉屏箫不禁啧啧称赞道:“好箫,仙到玉屏留古调,客从海外访知音。这支玉屏箫真是当得起箫中珍品。”

戴远川道:“玉屏箫产于黔东玉屏县,其造型和音色都堪称箫中之绝,古时向为朝中贡品。”朝天再看下面的三支时,有一支紫竹洞箫,一支长墨箫和一支九节箫,那九节箫上面刻有牧人牧马的图案,下端还嵌着一个牛骨圈,精致非常;那紫竹箫看起来与朝天背上长箫并无二至,却保存的极为完好;再看那支长墨箫,有三节,通身漆黑似墨,朝天未曾见过此箫,问道:“这支箫的样子很别致,我可从来没见过,即使听都没听说过。”

戴远川笑道:“小兄弟可取下来仔细把玩。”朝天于是取下长箫来,觉得分量甚重,想来定然不易吹奏。果然听戴远川道:“这支箫是精钢铸造,仿制竹形,平常人连抓都抓不稳,更别说是吹奏了,老弟不妨试着吹奏一曲。”

水朝天按住箫孔,吹奏起来,还是那曲《雪域思》,情系雪域,思念亲朋,更有红颜知己,在苦苦等候这天涯飘零之人,怨恨两荡天际,情苦难诉,此恨此愁,了无定期,只可惜男儿在外求功名,不就功业誓不回乡。

一曲完毕,若有所思,久不回神。回味良久,戴远川道:“老弟的箫声有如一首小词,意境深远,让人品味无尽。”水朝天道:“老先生也爱诗词?”戴远川道:“诗词亦和音律相通,诗之境阔,词之意远,我以为此点有类箫笛,所谓近听笛远闻箫,笛声嘹亮有如诗,箫声绵长好比词。”

水朝天点头称是。戴远川道:“听老弟箫中之音,凄然若有怨气,怅然若有哀愁,不知dào

是什么事让你生出这般情感?”水朝天叹道:“只身漂泊在外,半生戎马生涯。既思念家中亲人,又苦无半点功绩,年过四十,仍是孑然独处,与心爱的女子天涯相隔,无处诉苦,宁不悲夫!”

戴远川道:“原来如此,其实志士唯有心而已,又何必空谱离骚,路通虽能显达而兼济天下,路塞却当思变,变则通,亦能兼济天下。”水朝天长叹一声,道:“几句话而已,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要数十年的时间,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戴远川道:“人的一生,有时候只是为了实践几个字,比起不去实践,还是有意义的多。”朝天浩然长叹,不再说话。两人沉默良久,戴远川道:“老弟年过四十,难道尚未婚配?”

朝天摇头道:“心有所系,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之所愿,是以逃婚当兵。”戴远川道:“老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既然心中有所执着,又何必在意与心爱的女子千里相隔呢。”水朝天笑道:“戴老先生言之有理,我也知dào

哀愁亦于事无补,只是有时心内烦躁,难免会有怨言。”

戴远川笑道:“看你英机勃勃,多的时候应该是豪气干云。”水朝天道:“争战了半生,没有豪气,如何见我本色,在战斗中,一切都要靠自己。”戴远川道:“老弟可愿给老朽留个纪念,在舍下填一首词?”水朝天道:“当然愿意,只是才疏学浅,未免贻笑大方。”说着来到书架前的书桌上,拿起笔来,蘸上碳墨,在一张纸上写道:

苍天不解我豪情,路尚远,不效蝇。

静观冷遇,漠视飘零。

世风不怜花开好,我自抽刀改世风。

戴远川拍掌赞道:“好词,有志向,有豪气!意境悠远,正如方才的箫声。”水朝天笑道:“这志向和豪气,正是经老先生悉心开导才盈然胸中的。”戴远川道:“如逢盛世,小兄弟定能成一位治理天下的名臣。”水朝天道:“哪敢,哪敢,不若戴老先生隐居山林来的痛快啊!”两人相视一阵大笑。

水朝天忽道:“老先生看我宋兄弟那匹马如何?”

戴远川道:“黑亮有如锦缎,目光如炬,一举一动犹如身在画中,可算是百年不见的神驹。”

水朝天道:“如此说来,比之赤兔又将如何?”戴远川沉思良久道:“我看两马只在伯仲之间。”朝天道:“如此良马,偏何籍籍无名?”

戴远川道:“可能是因为骑马之人不如吕布关公神勇。”

水朝天大笑道:“先生错了,我这位宋兄弟在栖鸦岭几百匪众面前毫无惧色,带领手下六人,为保护地庄,与之周旋数年之久。前些天当众击毙何舒砚匪部二当家白全有,而后在千军万马之中逃之夭夭。昨天夜里在来歹坡上苦战群狼,忍痛失却一手而枪中狼王首级,突围出坡时,单手杀死史家匪部四当家殷悍。若论勇猛,恐怕奉先也不过如此。况且吕布关公只在文人笔下得彰其勇,真zhèng

其人武艺如何还尚未可知。”

戴远川道:“这位小弟莫非名叫宋小胖?”朝天道:“正是。”

戴远川肃然起敬,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竟没看出这位兄弟原来当世豪杰。那么那匹黑马想必就是神马骊蟒了?”

朝天道:“先生以为他的胯下良驹是别人能够随便靠近的吗?以小胖之勇,骊蟒之能,至今仍一事无成,先生以为这是为何?”

戴远川道:“古今千代,泊于平凡的猛士仁人不知凡几,这也不足为怪。”

朝天道:“这就是了,当年陈子昂《登幽州台歌》说自己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未免言过其实,古往今来籍籍无名的英豪多如牛毛,相同命运的壮士繁如星雨,又怎么会空前绝后呢?如此说来,我水朝天也并不孤独。”

戴远川道:“陈子昂当年碎琴惊众,一举成名,此种哗众取宠之辈,原也不具空前绝后的境界。”

第045章 闲来论马叹当阳

【笔者语:怒葬骊蟒英雄泪愁作悲词风云变行行且慢】这时,戴琢玉进门说道:“饭菜已经做好了,请出来吃饭吧。”两人于是出来牛棚,戴远川关上牛棚的木门,三人来道客厅,见饭桌旁边坐着一人,那人见到水朝天,忙起身蹒跚走上前来喊道:“水区长,你们都还好吗?”

朝天细看此人,原来是孝仁,大喜过望,慌忙上前抱住他说道:“我们都还好,只有焦贵兄弟不知所踪,你没死?”孝仁道:“我摔落老妪崖,被大树所阻,得以保住性命,昏在崖底,幸被戴老先生救了回来。”朝天说道:“好,好!没死就好。”说话间宋小胖和孝义走进客厅,两个兄弟相见,真所谓生离死别,自然更有惊喜,更有说不尽的话。

几人吃毕饭,戴远川向宋小胖道:“我欲细细观看一下神马骊蟒,不知dào

宋兄弟可会介怀?”宋小胖大笑道:“人有欣赏我的马,比欣赏我这个人更可开心,还有什么介怀之处。”

几人来到马厩,戴远川看到骊蟒,不由上前去摸它鬃毛。

小胖忙道:“小心!”戴远川道:“不妨。”只顾伸手去摸,骊蟒却毫无生气之象,任由戴远川抚摸。

宋小胖奇道:“我这骊蟒一向性烈,只认我宋小胖一个人,就是跟我十几年的兄弟都不能碰它分毫,如何老先生可以随意抚摸它?”旁边的戴琢玉也道:“是啊,方才我来拴它时,它也不让我碰它半点。”

戴远川道:“我修行已久,身无半分戾气,我摸它就如风吹到他一般,骊蟒性烈如火,但是感觉不到杀气,自然就不会反抗了。”又回头对戴琢玉道:“我给你取名琢玉,不是让你去把别人当玉来琢,要琢玉先琢自己,而后方可琢磨他人,你是待琢之玉,身上尚有俗气,你不肯潜心修养,整天只顾打猎,怎能碰到这天地间的神物。”

戴琢玉道:“可是这位宋兄弟身为土匪,杀人无数,身上杀气不可谓不重,如何却能成为骊蟒的主人?”戴远川道:“宋兄弟是当世豪杰,与这骊蟒本就是一体,人马合一,天性使然。”戴琢玉有所领悟,点点头,不再言语了。戴远川看着骊蟒又说道:“这马确是世之良马,蹄甲坚硬,双眼有神,毛色纯一,确是一匹神驹。”

水朝天道:“戴老先生想必深谙马道,可否为我们讲讲马道呢?”戴远川笑道:“马道我没做研究,不过点评中华神骏,我还可以略谈一二,水兄弟这匹青海骢,毛色青白相间,也是一匹好马。此马又名骢珑,史书记载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而生骢驹,能日行千里。”水朝天道:“先生好眼力,我来自西海边上,此马确是青海骢。”

戴远川出了会神,续道:“试观古今名马,首推周穆王八骏,向穆王驰八骏前往西海拜谒西王母,晋人王嘉《拾遗记》中说此八匹名马为:绝地、翻羽、奔霄、越影、逾辉、超光、腾雾、挟翼。绝地蹄不着地,足不沾尘,可以腾空而飞;翻羽快越电驰,敢与苍鹰争速;奔霄勇追天幕,夜行万里;越影素喜逐日,快离身影;逾辉毛色夺目生辉,俊美无匹;超光身有十影,脱光奔阴;腾雾驾云飞起,猛迅不及回头;挟翼生有肉翅,展翅能飞,此八骏,系出传说,犹不可信,只是冥神思之,足以令人神往。再说到秦王七匹宝马,追风、白兔、蹑景、追电、飞翩、铜爵、晨凫,此七马天赋异禀,能常马之所不能。秦末有项王楚骓,可以日行千里,项王赖以称霸当时。汉初汉文帝有九逸,俱是天下骏足,《西京杂记》上说,九逸为:浮云、赤电、绝群、逸群、紫燕骝、禄螭骢、龙子、嶙驹、绝尘。三国时有刘备的卢、吕布赤兔、曹操的爪黄飞电和白鹤,此皆稀世良马。以后又有唐太宗十骥:腾霜白、皎雪骢、凝骢、悬光骢、洪波瑜、飞霞骠、发电赤、翔麟紫、奔虹赤、流星騧,此十马为骨利干遣使贡献而得,太宗平窦建德所乘昭陵六骏亦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六骏之外有一马名为黄骢骠,太宗命乐工制《黄骢叠》,曲宫商之韵,闻之使人温厚宽大,方廉好义。遍评古马,各自带一番豪气,只恨不能亲睹其状。而当今名马,辽西巨匪杜立三的青燕子,据说快如闪电,最难驯服,杜立三曾为此马枪毙兽医。此外宋兄弟的骊蟒自是堪称一神,观赏骊蟒当可遥想古代诸马了。我以为世间良马在所多有,只是未遇伯乐而已,自古以来,良马与贤士可以一同论之。”

众人听他纵论古今名马,一一道来,竟然如数家珍,越发感觉此**非寻常,又出神遥思各代宝马良驹,不啻为一部中华豪壮史。

几人在戴远川家里住了一夜,翌日清晨,洗漱完毕,吃过早饭,水朝天向戴远川说道:“我尚有要事待办,须回地庄一趟,今日就走,向老先生辞行。”

戴远川道:“既有急事,老朽也不便强留,我这里世外人家,恐怕也难以相帮,只望他日若有空闲,就来我家一起泡茶奏箫、煮酒论马吧。”

水朝天笑道:“老先生放心,昨日一席话,老先生金玉良言,令水某茅塞顿开,有时间自来拜会,还要聆听先生高谛。”言罢又对宋小胖说道:“这次回地庄,只须人少不宜人多,我看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孝仁有伤在身,孝义要在这里照顾他,你也失了一手,就先留在这里疗养吧。”

宋小胖大笑道:“水大哥言重了,区区一手而已,幸亏爹娘给我生了两只手,前日不是单手也能杀了殷悍,更何况还有骊蟒相助,执行任务料想不会太困难。”水朝天道:“此一役死了宋兄弟五位弟兄,焦兄弟又不知去向,原本就过意不去,今番这个任务并不甚难,宋兄弟大可放心,单我一人就可以了。”

小胖道:“我的弟兄都是被史劲图和栖鸦岭上的人杀死的,这群人现在还在地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宋小胖不杀他们如何甘心。这次得水大哥带领,先后杀死史家土匪的二当家叶来和四当家殷悍,可谓大快人心。我如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正好落得个自由自在,再去杀他几人,能杀几人就杀几人,多多益善,也好为我死去弟兄们报仇雪恨。”

水朝天道:“既如此说,我也不勉强你了,大丈夫生要生的自在,死要死的痛快,我俩虽不能同生,总可以共死。”戴远川道:“听二位话语,有誓死杀敌之意,我劝两位凡事要冷静对待,留得有用之身,说不定更有重yào

用处,万不可轻言生死。”水朝天道:“老先生说的是。”转头对孝仁孝义说道:“你们两兄弟只管在这里养伤,我大事一了自来接你们回去。”孝仁孝义点头道:“水区长多加保重。”水朝天向戴远川道:“劳烦先生代为照料这两个兄弟。”戴远川道:“放心。”

第046章 怒葬骊蟒英雄泪

水朝天和宋小胖向戴家父子以及孝仁兄弟俩抱拳作别,回头牵马走出院来,原路向地庄返回。二人一路奔行,风掣电驰,来到来歹坡路口,水朝天道:“这里已在史劲图势力范围之内,我们要小心行路。”宋小胖点头会意。两骑放轻脚步,徐徐前行,一路无事。

到得地庄,两乘直向地庄后山跑去。史劲图匪众在地庄以西不远处的栖鸦岭之上,为避其锋芒,两人来到地庄后面的孤松岭脚下。

宋小胖回想前些日七兄弟还在此处赛马作乐,今天却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伤感之情实难自禁,下定决心不杀了史劲图,绝不会苟活人世,对水朝天道:“水大哥有什么重yào

的事?”

水朝天道:“我昨晚想到我们去戴家的路上,没见史劲图的人围剿追杀,这可不像他们一贯的作风,可能他们又要图谋屠村,想来想去,弯子村最有可能是屠村对象,那里地近栖鸦岭,原来田浩没有动过弯子村,可能是因为兔子尚且不食窝边草,如今史劲图来自外地,定然不管这些了。”

宋小胖道:“言之有理,你可先去弯子村送信,我在此等候便了。”水朝天道:“送信的事不必急在一时,我们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做详细打算,料想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动手的,屠杀地庄还不到两天,不可能接连两次屠村时隔区区几天。”

两人于是转而向东,来到十三太保下面山洼处的几间破房中歇息。晡时将过,水朝天忽道:“我看我还是先去送信,你且在这里等候,此去弯子村不过十余里,不须一个时辰便能回来,你万不可轻举妄动。”

宋小胖道:“水大哥放心,我虽誓死将杀史贼,却也不会单枪匹马往枪口上撞的。”水朝天道:“你手下诸位兄弟也是我水某的兄弟,报仇一事我也有份,等我回来咱们一同商议良策,不杀史劲图绝不罢休。”宋小胖点头道:“正是。”

水朝天快马加鞭赶去弯子村,想到弯子村中尚有五十余名警卫人员,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连同警卫一起攻打史劲图,又想到弯子村中村民的安危还要靠这些警卫来维护,怎可因此使村民的安全失了保障。

他心系宋小胖,怕他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来,匆忙捡一块石子,在一处墙角画了标记,把详细情况画在标记指定的地点,急急上马回走。

回到十三太保山下时,已经时过酉牌,老远听着有枪响之声,心中着急,想到莫不是史家土匪已经得悉宋小胖就藏身在这里?他催马疾行,须臾来到房屋外,听得里面没有动静,悄声道:“宋兄弟。”里面不见回应。

朝天向四面张顾一番,也没有宋小胖的踪迹,推门进屋,里面漆黑如涂,更看不见任何东西,心中大急,暗道:“我真是大意,宋小胖为人莽撞,做事不思后果,定是去找史劲图报仇了。”

他一念至此,忙又出屋,骑马往西面栖鸦岭方向行去。刚来到孤松岭,借着黯淡的月光,见那棵孤松下面好似有一人一骑。他策马向山上走了几步,向上面打了个口哨。岭上之人也向他打个口哨。

朝天这才放下心来,知dào

宋小胖是在孤松岭巅缅怀故人。他骑马走上山去,来到孤松树下,见那人果然就是宋小胖。小胖因不能入睡,一个人呆着很是惶惶,又想起当日众兄弟赛马比枪的情景来,心中感慨万端,于是便来到孤松岭上散步遐思。却害得水朝天好生着急。

两人闲聊一会,原来宋小胖以前曾在此处埋藏了一些枪支弹药,两人取出一些来,又回到十三太保下的草房内休息。

夜色正浓,深山寂静,听得蝉鸣鸦噪,越发觉得方圆几十里了无人烟,空旷异常。

三更时分,骊蟒突然咴咴叫起,四蹄蹬地,似乎很是着急。宋小胖忙起身道:“有人要来!”两人急忙起来备好枪支,凝神戒备。

移时,打西面传出几声枪响,又过了一会,那枪响声音益见频繁,好像是在弯子村附近。水朝天道:“不好,土匪去抢劫弯子村了。”宋小胖道:“弯子村警卫有多少人?”水朝天道:“五十余人,远不能与土匪相抗。”

宋小胖道:“我们在此地鸣枪,好引过一些敌人来,分散他们的火力。”两人于是向天连发数十枪,又炸了两个手榴弹。过了会儿,果然有数十人骑马而来。

宋小胖骑上马去,用缰绳死死缠住左臂,右手持枪,向那几十人疾奔过去,口中喊道:“娘的,先杀他六人给我兄弟一人分一颗人头。”手起枪出,已有一人扑落马下。小胖低头伏在马背,又向右面一侧身,发出一枪,又有一人仆倒。

此时已经冲进匪群,挥手一枪把迎面而来的土匪打落,不敢多做停留,又急急催马向前直直冲了出去。冲出匪群,忙拽缰回头,却见到土匪群中又有两人倒地,水朝天也赶了上来,只在土匪前面周旋,借着月色,一人一骑,忽左忽右,不时又发一枪,打倒一人。

宋小胖豪兴猛发,哈哈大笑起来,右手枪连发数弹,又有两人被枪击中摔落马下。一切发生在倏忽之间,骊蟒和青海骢的速度太快,那些土匪还没来得及回神,就有近十人死了,剩下的人被吓得张皇起来,怀疑是不是遇见鬼了。

水朝天和宋胖两人在匪群一前一后,竟然形成夹攻之势。宋小胖对这群土匪已是痛恨之极,心知他们十人之中最多不过三人有枪,剩下的都用大刀来杀敌,更加没有了惧意,眼见前面一人端枪向自己瞄准,忙一侧身,随即甩出一枪,打死那人,纵马急冲,抽出刀来,又砍落一颗头颅。他越战越勇,杀意正浓。

水朝天则一边躲避一边打枪,忽见匪群后面又赶来了大批土匪,大喊道:“宋兄弟快撤,土匪越来越多了。”

宋小胖哪里肯听,伏在马背上,从侧面急冲,随手砍了两人,把刀插回腰间,抽出枪来,回头打出几枪,眼见得前面有一骑当路,他猛夹马腹,用力一拍马臀。骊蟒向那骑直冲过去,前蹄一出,把那一人一马踏在脚下。小胖随即在那人脑袋上补了一枪。

水朝天大急道:“小胖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剩下的人以后再杀。”宋小胖此时正好与他会合,大笑道:“好痛快!”那数十个土匪被小胖一阵横冲直撞,弄得七零八落,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不知dào

那黑忽忽的东西是什么。

后面赶来的土匪叫道:“前面情况怎么样了?”宋小胖接道:“这里杀得正痛快,赶快过来吧!”那人道声好,呼喝一声,快马赶将上来。小胖听准声音出处,黑暗中向那边打出一枪,只听“啊”地一声,那人被打落地上。

小胖哈哈大笑。水朝天道:“我们赶快撤tuì

,敌人太多了,此处四无遮拦,唯恐腹背受敌,不入回到屋里再做计较。”两人凝目向西面看去,见西面又赶来数十骑。小胖道:“回到屋里岂不会让敌人瓮中捉鳖?”水朝天道:“以屋内的弹药数目,斗他几十个土匪还不成问题。”

两人回转马头朝草房驰去,进了屋内,把马拴在厨房灶沿处。后面的土匪马上就赶了来,点燃火把,很快将小屋团团围住。有几个人爬上院内的大树上,手拿火把,企图将火把扔进屋内。宋小胖立即举枪一一击了下来。移时又有人爬上树去。水朝天和宋小胖两人死死守住门口,一人着意打落上树之人,一人向敌人猛射。

外面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显得屋里越发黑暗,两人更加容易击中目标。黑暗中,宋小胖只觉耳边生风,从外面飞来一物,他不及细想,伸手便抓,待抓在手里,猛然省悟,心想定是炸弹之类的事物,忙又扔出去。那炸弹在院外炸了开来。小胖急喊道:“小心他们往里扔手榴弹。”

两人坚持半时,见外面的土匪越来越多,已把草房团团围的水泄不通,所幸土匪之中有枪的甚少,又忌惮两人的枪法,一时尚不敢贸然进来。

水朝天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土匪这么多,一时间不可能杀完,天一亮就不好突围了。”宋小胖道:“我先出去向西突围,分散他们的火力,你向东去,我们分开来突围。”水朝天道:“那你小心些,不必和他们硬打。”

宋小胖骑上骊蟒,破门而出,转缰向西急冲。西面的土匪方一愣神,只见一道黑影扑面而至,瞬间死了两人。宋小胖杀开一条血路,夹紧马腹,大喝连连,终于突围出去。

骊蟒只顾向西猛冲,倏忽之间已经跑出五六十米之外。宋小胖左手牵住缰绳,回身站在马背上犹自放枪不止。水朝天随即骑马出来折东而行,也是一般方法,突围成功。

土匪中立即有人叫嚷:“分开两队,各各击破。”却是花洛的声音。宋小胖哈哈狂笑,站在马背上枪杀数人,左腿却已中弹,立即回身坐在马背上,见骊蟒后臀也已中了数弹,速度已经不若先时之快,心想花洛的枪法确是非同凡响。他来不及多想,疾风般向孤松岭处行去。

骊蟒后臀中枪处血流如注,堪堪奔行了六七里路,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宋小胖见爱马受伤,心下一凉,但情况危急,稍一耽搁,人马都会有生命之虞。他朝着骊蟒大嚷道:“起来,你给我站起来!”

骊蟒粗喘两口气,试着站起来,却又倒了下去,这次再也起不来了,目光忽然变的温顺起来,瞧着宋小胖。小胖见它望自己的眼神,既是留恋又是不忍,更加忧伤难以克制,蹲下来摸它的脖子,温言道:“你是世间神骏,你不能就这么倒下,你要在我死之前一直陪着我。”

说着,在裤子上撕下块布来,先给它包扎伤口,只见骊蟒臀上有六七处伤口,个个流血不止,根本无法包扎,只好先擦拭伤口的血迹。

他旋又站起身来,吼道:“娘的,给我起来,你骊蟒怎么能这样倒下去!”待再要喊时,却见骊蟒已经断气了。宋小胖嚎啕大哭起来,吼道:“我一定杀了花洛,给你报仇。”他把骊蟒尸体拖到路边小沟里,把马鞍取下来,匆匆掩埋了爱马,立即背起马鞍向西奔行,心想:“定要报了骊蟒之仇,杀了花洛和史老贼才肯罢休。”

第047章 愁赋悲词风云变

他跑不多时,耳听得身后传来得得马蹄声响,知dào

土匪已经近了,跑已跑不掉,躲也躲不得,心中一气停下脚步,回头执枪张望。

不一时,远处来了数骑,见宋小胖毅然站立在路上,忙举枪射击。

宋小胖向路边一扑,躲开子弹,身体朝回滚去,随即打出两枪,打死一人。那几人害pà

宋小胖枪法,一时逡巡原地不敢向前,只在那边持枪端望。

小胖大笑一阵,转身向路旁林草深处跑去。狂奔一会儿,见前面是一个村庄,知dào

自己已经穿过了栖鸦岭,来到弯子村。他悄声走进村中,眼前一片狼藉,浓烟滚滚,尸横遍道。心中暗想:想不到我们引出了这么多土匪,弯子村仍然难免屠村之祸,不禁又是一阵感伤。

这时又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他只好找个角落先躲藏起来,找来找去,也没什么地方好藏,就钻进在一个柴草垛里。过不多时,后面土匪的人马到来,叫叫嚣嚣,搜查一空,也没见到宋小胖踪影。

几人来到宋小胖藏身的院子里,进屋搜索,也是毫无结果,一人看见院内的柴草垛,说道:“看看柴垛里有没有。”另一人道:“这么小的柴垛,哪里藏得住人。”先一人道:“那可说不定。”另一人道:“柴垛这么小,我看不如拿长枪向里面插刺,如果有人一定能插得出来。”几人都道:“好办法。”于是端起长枪来,向柴草垛里**猛刺一阵。一个长枪刺中了宋小胖,由左腮贯穿到右腮,小胖硬是一声没出。那几人插刺一阵,一人说道:“好了,好了,有人也**死了。”几人才怪笑着走出院去。

水朝天一路东行,见追来的土匪只有数十骑,暗叫不好,土匪可能都去追宋小胖了,又想到以骊蟒奔行之速,甩开土匪是再容易不过,于是不再担心,一路前行,经过地庄东侧的东泡子,再改道西行,路过西泡子,再行十余里,来到马鬃山下通往来歹坡那条村夫路上,胯下青海骢也非凡马,已把土匪远远甩在后头。

到了老妪崖下,道路开始崎岖难行,心想已经把消息传到了弯子村,宋小胖那边也用不着担心,现在没事可做,正好一路欣赏一下大好河山。

又想到要不要去拜会一下戴远川,他回头见后面空空如也,再也瞧不见土匪的影子,山川如此寂静,却不知dào

又潜藏了什么样的危机,如果去的话会不会连累他们,正在狐疑不定之间,见前面山坡上有一片树林,山路边上有一条小溪,一个老翁正在溪边垂钓,怡情山水,悠然自得。

水朝天认出那老翁便是戴远川,正要上前搭话,却听得戴远川大声说道:“别过来,你可千万别过来,你要不识相,我可是要钓你上来做下酒菜了。”水朝天愣在那里,不知dào

如何是好。戴远川方才所言,似乎是对他说的,心想此老真是有趣。正待再向前走时,又听得戴远川朗声吟起诗来:“鱼游寒溪内,花落水当心。好风景,好情趣!”水朝天心想这位老人言词之间总要露出三分隐意来,却不知dào

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猛然省悟,“花落水当心”定是叫他当心花洛。一思及此,不敢稍有耽搁,当下回转马头,急急行去。

这时林中突然蹿出十几个土匪来,各自端着长枪,为首的正是神枪花洛。几个土匪急忙瞄准水朝天放枪。花洛也对着水朝天瞄了半天,怎奈青海骢速度之快有如闪电,须臾之间早已奔得无影无踪。

水朝天一路奔驰,想到此番多亏了戴远川的提醒,否则自己定然已经成了花洛神枪下的游魂。他东行数里,思忖着要去哪里才够安全,最后决定去孤松岭,觉得昨夜在离那里不远处的十三太保激战,现在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折道向北,绕了个大圈来到孤松岭上。他牵着青海骢,漫漫走上岭巅,把马拴在松树上,自己坐在松树下面。

夜幕降临,一天内奔波劳累,大有倦意,一阵凉风吹来,山巅上的松树动摇不已,一股冷意袭上心头,心想此番怕是等不到大部队的援助了,一起作战的弟兄现在剩下不到五个人,往后的路,更加艰险难行。

又想到戴远川念的那句诗来,“鱼游寒溪内,花落水当心。”觉得自己正如一只鱼,秋风过处,溪水寒澈,连秋风都经受不住,更有**气来面对冬天的严寒?在这塞上草原,到处都可以看见自己的敌人,花洛改成“花落”,当然是把花洛用草头藏了起来,英雄末路,真所谓草木皆兵,水朝天哪里能当心得过来?他走到旁边一丛白色岩石边,想到宋小胖不愧是草原上的铁汉子,一生之中,从来没服过任何人。

他想象着宋小胖骑着骊蟒,英姿飒飒,挥枪打中一个土匪,正向他挥手微笑。自己也不禁笑起来。却又看见宋小胖身后草丛中,花洛掩藏其间,一枪打中小胖头颅,那头颅被打得粉碎。他不由得大叫一声,眼前萦绕着那悲惨的场景,小胖的头颅被打开,小胖的面孔也逐渐模糊了。

他怆然泪下,大感世事艰难。走到白岩东面,见到岩石上刻着一首诗:

遥遥来者空竞催,纷纷去者不可追。

安得我执随风杳,不去釜中见米炊。

下面落款处刻道:梁九警字。心想这梁九定是一个世外高人,通晓佛理。而自己这半生征战,哪里有空闲修身养性?自己半生征战所谓何来,不过是图个国泰民安,自己可以和心爱的女人过几天安生日子罢了,这也算是执着吗?“安得我执随风杳,不去釜中见米炊。”若不执着,除非是神仙。

又一阵秋风吹来,久久不停,他不禁打了个冷战,突然一股穷途末路之感涌上心头,四边蝉声如涛。他心血来潮,念出一首词来:

丝丝寒蝉牢骚处秋风正紧奔驰入暮斜阳正待人张顾神驹不屑朝天怒谁堪心冷英雄末路遍看周山留不住他端望西边,望向远处的山峰,这大好河山苦于没有本事留住。日已西沉,天边映出红通通的火烧云。心道:天色将晚,游荡天涯的断肠人却迟迟不得返家,那夕阳虽失却了光辉和炎热,远不及朝阳的生机勃勃,总是家的方向。忽然心里一阵刺痛,拿出那块手帕来看,想起心中思念的女子,自语道:“这些年来,幸亏有你,幸亏有你的心时刻陪在我身边,我才不至于过得苦不堪言。”

第048章 梦语如珠怎个完

他展开手帕,回想起在家时同阿雪朝夕相伴的日子,喃喃念起那首词来:“一路有你,相伴天涯去,畅Lang游,两荡天际,心心相偎依。”这是临别在即,他送给阿雪的词,现在他离家出走,当兵作战,至今已经整整二十年了,二十年,家中老父老母固然不知dào

是何番摸样,便是阿雪,如今也已是四十出头了,恐怕早已嫁为人妇,孩子都有孝义那么大了。

而自己这些年来的牵挂和思念,却无时无刻不在心里作祟,有时这颗心就像是被铁索缠住,不能跳动,疼痛难言。

他想着这些不如意的事,竟是越发精神起来,忘却了连日来的劳顿疲惫。又念起另一首词:“怅望孤鸿,情争乱麻绪,不足取,清清楚楚,看君闯天地。”朝天遥想当日情景,似乎又看见了阿雪那执著的眼神,她是想用一生来等待他回去的,他却已没有力qì

再回去了,但是无论如何阿雪的心还是向着他的,即使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她也还是会对他日夜牵肠挂肚的。

想到这里,心里流过一阵暖流,心却越发痛了,他思潮迭起,意念乱飞,时而信感温馨时而又大觉落寞,如此想事情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做起梦来。

梦中自己像是回到了童年,在家里百无聊赖,就跟娘亲说要出去玩耍,方走出门来,见阿雪立在门前,笑看着他。见她一身雪白衣裳,那般美妙的姿势,俏然袅然,笑容甜甜,漫出一股扑鼻的香气,一时竟看得呆了。

阿雪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羞怯说道:“你瞧什么,痴痴呆呆的,以后便叫你作发呆吧。”朝天道:“我在瞧你的样子,一身衣裳洁白如雪,笑容圣若白菊,你恐怕一生和这白字断不得干系了。”阿雪道:“我这衣裳不好kàn

么?”朝天笑道:“好kàn

是好kàn

,只是让人难以接近,就连碰你一下,都恐弄脏了你的衣服,玷污了你的高洁。”

阿雪道:“你只管吹牛,就不怕别人听了会笑话。”两人相视一笑,一起散步谈心。过不多时,听得有人说村东八里有余的蒋氏村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两人游兴大起,相携往去游览,途行八里,很快到了蒋氏村。两人自村西而入,径往村中走去,见有一条小溪,宽不盈米,深可及腰,两人于是鱼贯潜水而行,溪边竖一根铁丝,东西向贯穿而上,似乎专供游人顺溪潜行之用。

半时,来到村西前面,有几个场院,地形颇似地庄村前一带。两人游兴正浓,见场院边上有大石数十块,于是跳上去玩耍,不意石下竟发出“隆隆”响动,展眼间,大石尽数变为石棺,棺盖轰响,死尸将要顶翻棺盖而出。朝天急急牵着阿雪的手,大喊快跑,两人径直向村东逃窜。村东有一条南北向的大街,街上铺位栉比,却阒寂无人。

两人走到大街南端,终于看见有两个人正在墙脚挖洞,待上前看时,确是宋小胖和焦贵。小胖见了他急忙向他要酒,朝天拿出挂在腰间的酒壶递了过去,暗暗奇怪自己怎么出来时还拿了酒壶,心感疑惑,更加奇怪小胖的举动,问道:“你俩挖洞来做什么?”小胖说:“僵尸要来,挖洞好藏身。”喝了口酒又转过身去继xù

挖洞了。

移时,洞挖好了,几人接踵钻入,朝天却忽然发xiàn

身边的阿雪不见了,闻得僵尸群然而来,气势汹汹,心中急如火燎,慌忙又钻出洞去,寻找阿雪,一路跑向村北,见一人迎面走来,朝天看此人身穿漆黑长袍,面色如铁,颧骨高悬,形状有些像花洛。朝天正欲向他询问有否见过一个女孩,那人却怒气冲冲向他扑来,抓住朝天双肩,怒骂连连,状如疯狗,只听他说道:“你知dào

我们蒋氏村为什么叫做蒋氏村吗?那是因为村中满是僵尸,蒋氏乃是僵尸的谐音罢了。”

朝天更不搭话,心想蒋氏一定会被我们打败,他心中牵挂阿雪安危,只想尽快摆脱开他,于是伸手抓住他的脸颊,用力拉扯,只见他的一张脸,被自己拽得老长,就如两边各一根血管,中间悬一个苦胆一般,即使这般,那疯子犹自疯话连篇,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朝天又用双手抱住了他的头,用力旋转,大约转了两周,把他脑袋转了下来,他才不再讲话了。朝天摆脱开这个疯子的纠缠,又急匆匆寻觅阿雪,可惜遍寻村北仍不得结果,心中正在急切,却见阿雪站在村北山的一处山岗上,见到朝天,忙向他跑过来。朝天拉了她手,又向村南洞处跑去,孰料竟跑到了自己村中,回头一望,那蒋氏村雾气弥漫,已经满村都是僵尸。

两人跑到朝天的姑姑家,见到史劲图正站在姑姑家门口,史劲图在门上挂一个牌子,见两人到来,急急走了,脸上还带着笑意,待看那张牌子时,只见上面写着斗大的“阿雪”两个字,下面有两行小字,写道:“不孝恶人水朝天,离家征战二十年,高堂撒尽哭儿泪,白骨露宿湟水边。”

朝天看后心情大落,又想起母亲来,一时伤感难禁,泪水夺眶而出。阿雪拍了拍朝天的肩膀,以示安慰。朝天却益发伤心了,哽咽半晌,感到头痛欲裂,于是醒了过来。

水朝天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对自己一夜里放松了戒备无奈一笑,骑上青海骢,向南奔行,他想绕道地庄的西泡子,从草帽山侧赶去弯子村,心中推测宋小胖定然藏身在弯子村中,自己也想去看看弯子村的情况。

来到西泡子,见水面上,尚有天鹅戏水,心想在这个时候,候鸟竟还迟迟不想返家,又发一阵感触。

回头,见草帽山山坡上有一个老者,那老者正赶着一头老牛,扶犁翻地。

朝天心道,虽是秋获季节,不少麦田都已收割,正是翻地的时候,但这战乱时期,民不保命,人争相食,四野不见人影,这老者竟还敢只身在旷野翻地,真是咄咄奇事。

他勒马住缰,停在原地,细看那老者,见他双目合闭,却是正在睡觉,那拉犁的老牛,慢慢而走,翻过一遭来,转头再翻一遭,不用人管也能做活。

老者手扶犁杖,跟在后面,边走边睡。朝天看得奇怪,一时也不想走了,呆在原地看了良久。

那老者睁开眼来,扛起犁杖,赶着老牛,说道:“干完活了,咱们回家去。”一人一牛来到朝天近前,也不理会朝天,只顾向路边的一口枯井走去,到了井边,那老者道:“狂沙盖地,怒水朝天,本大凶之相。该干的活都已干完,剩下的自会有人来干,还有什么留恋之处?”说完牵着牛飘然进入枯井。

朝天听那老者所说之话,似乎言外有意,眼见得老者进入枯井,是那么自然和谐,以朝天的性格,竟都未去施救。

苦思半时,也毫无头绪,耳听得后面有大队人马过来,他不暇多想,忙催马躲避,一路驰回孤松岭,回头见那队人马有几百人,也向孤松岭这边赶过来,他又跑向十三太保下面的草房中躲藏。过了半时,听得马蹄声渐渐远了,才放下心来,决定今晚就在这草房里过夜。

第049章 伸义堂前何来义

宋小胖双腮受伤,疼痛难耐,等土匪走了之后,踉跄爬了出来,心中大感失意,想不到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暗下决心,今日的奇耻大辱,日后一定要报。

他找了一间破屋,在里面休息一了一会,感觉这几日甚是劳苦,闭目思睡,一觉睡到天黑。

醒来后,心里盘算着如何潜入栖鸦岭,杀了史劲图和田浩等人,打定主意今夜便去,趁他们捷后庆贺之时,必定疏于防范,是最好的偷袭时机。

他做好决定后,站起身来,叫了声骊蟒,却不见骊蟒踪影,他心想骊蟒定是在哪里吃草吃的正开心,于是走出屋来,四下寻找。找了半时,才忽然想起骊蟒已经中枪死了,不禁暗骂自己好笑,心中却是一悲,打了个冷战,大感悲凉,流下泪来。

又回到屋里,冥想了半晌,肚子叫起来,已是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他在那间房子里找了些东西,胡乱填饱肚子,一个人径直向栖鸦岭走去。

夜黑风大,月色明澈,月前浮着一块云彩,映出有些金黄的颜色。

他来到栖鸦岭下,见山寨门口并没有土匪看守,心下大喜,一路直上岭巅,来到伸义堂前,听见里面人声喧哗,急躲在一块大石后面,偷偷向里张望。见伸义堂里,聚集着几十个土匪,正在饮酒作乐。

史劲图坐在正里面头把交椅的位置上,满面红光,不时大笑几声。田浩坐在他是左手,只顾举杯饮酒,时而看看史劲图。风响坐在史劲图右手,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花洛坐在田浩身旁,把玩着一支盒子枪。其余众人,有坐着饮酒的,有高声谈论的,一派喜悦气氛。宋小胖心想,自己且在这里等着,等他们酒兴阑干之时,在伺机潜入暗杀。

伸义堂内数十人喧闹到丑时末牌,史劲图朗声说道:“今日且先到此为止,兄弟们大战告捷,都有功劳,明日再摆酒设宴,犒赏三军。”众匪也都兴意殆尽,想回房歇息了,都大叫声好,各自散了。史劲图等人也分别走回自己房间。

宋小胖老远跟在史劲图后面,等他走进房间,便悄声蹲在他房间窗下。只听里面“啊”的一声,心感奇怪,伸头向屋里看去,见里面共有四个人,三个人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一个人躺在地上,那躺下的人竟是史劲图。那三个人看他们的衣着可以猜出是田浩、花洛和风响。

只听田浩大笑道:“今番除掉了这个老家伙,以后栖鸦岭就由我和风兄弟联手主持,山东兄弟由风兄弟带领,本地兄弟由我来带领,双方同气连枝,决不可自相残杀。”风响并不说话。田浩又向花洛道:“花兄弟快去通知寨内各位弟兄,就说史老英雄被人暗杀了,可能是宋小胖做的,明天集众搜寻宋小胖,好给史老英雄报仇。”

宋小胖在窗外暗忖道:“这群禽兽,真是毫无人性!”又想到史贼已死,下一个目标便是田浩,且看他们三人还有何行动。

只听花洛道:“我这就去办。”话毕走出屋来,向其他土匪居所走去。

田浩道:“我们须得先回自己房间去,免得一会来人,心生疑虑。”两人出屋,回去自己的房间。

宋小胖待他们走远,又跟着来到田浩房前。田浩一路走来,心中高兴,时不时大笑起来。走进房间,坐在桌前,又是一阵大笑,自语道:“史老贼自以为老谋深算,机关算尽也没算到手下的第一好手却被我田浩拉拢过来。”说着摸一下自己的头,很是得yì



宋小胖从窗子向里望去,见田浩背对着他,耸肩大笑不止,心想正是杀他的好时机,慢慢抽出大刀来,猛然从窗户扑了进去,那窗户距桌子也不过两米有余,小胖手起刀落,田浩大惊回头,那头却又回了过去,旋即滚到地上,身体却还在椅子上坐着,咽喉处喷出一股鲜血来,才倒在地上了。

小胖将刀放在桌布上擦干了血迹,又插回腰间,从窗口跳出遁去。

这时,栖鸦岭上有人敲锣大喊道:“史老寨主被刺杀了,史老寨主被刺杀了!”随即岭上人声鼎沸,叫嚷连连,众土匪都匆忙赶去史劲图的房间。

众人见史劲图横躺在屋中,眉心处插着一把匕首。便有人说道:“一刀正中眉心,有如此伸手的,一定是地庄花凌。”花洛道:“不会是花凌,花凌已经身受重伤,怎敢还来栖鸦岭行刺,我看倒更像是宋小胖的手段。”

风响在一旁点头道:“我同意花兄弟的看法。”一群人正在猜测真凶时,听见外面又有人喊道:“田寨主被刺了!”众**惊失色,急忙又寻声走过去,见田浩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身首异处。

方才说话之人看了看田浩的尸首,又说道:“一刀砍落首级,果然是宋小胖的手段。”花洛狐疑地看着风响,风响向他摇摇头。花洛道:“此人正在栖鸦岭上,料想跑不多远,大家快搜。”

众人急忙四散开来,到处搜寻。房屋里只剩下花洛和风响两个人。

花洛问道:“真的不是你?”风响道:“以我的手段,何至于明目张胆来杀田浩,引起你的怀疑?”花洛点点头,说道:“难道真有人来此暗刺?”风响道:“水朝天和宋小胖都还没死,我看有这个可能,否则凭岭内兄弟的本领,一招可取田浩性命的能有几人?”花洛道:“只你我两人,其他人都没这个能力。”风响道:“这就对了。”花洛道:“既然如此,我们当极力搜查山寨,勿让来人逃离才好。”两人也走出屋去,带领众人,将个栖鸦岭抽查一空,仍是毫无收获。

既近酉时正牌,花洛和风响又聚集匪众在伸义堂共商今夜发生之事。花洛道:“如今史头领和田寨主都已仙游,岭上几百弟兄群龙无首,为今之计,须要选个新头领出来,先办了两位寨主的丧事,再带领大家查出真凶,为两位寨主报仇。”此言一出,众匪中立即有人说道:“我们一切都听花二寨主的。”又有一些人说道:“山东兄弟们全凭风二当家的吩咐。”

风响说道:“现在不是选取头领的时候,我看先查出杀害两位寨主的凶手,才是当务之急,我带着山东兄弟,花兄弟带着本地好汉,一起查出凶手。”花洛点头道:“这样也好,今夜我们没能搜出刺杀两位寨主之人,我想此人多半已经跑下山去了,大家且先休息一夜,一切事务,待明天再做详谈。”众匪都各道遵命,又都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第050章 岂无峥嵘,行行且慢

宋小胖藏身在栖鸦岭巅一个树上,那树上有一个极大的乌鸦窝,小胖在上面蹲了两个时辰,见下面再也没有声息了,才敢下来。

小胖下得树来,心想花洛和风响都已有了防备,不好再下杀手,当下决定先偷杀几人匪众再说。

他来到匪兵住房一带,寻个房间,悄声潜进屋去,见里面有一个大炕,炕上睡着十几个人。他慢慢挪到近前,掏出匕首,先把最靠门口的人一刀割断喉咙,那人睡得正沉,竟是一声没吭,不复再醒了。小胖如法炮制,依次杀光了屋里的人。又溜进隔壁的房间,见里面格局一如前一房间,小胖依次又杀完了里面的人,幸未有人发xiàn



此时天已蒙亮,众匪已经大半夜没有合眼,又灌些水酒,此刻睡意正浓,便是又稍许声响,也都浑然不顾。小胖再潜入第三间房里,刚要动手,忽见炕上有人起来,小胖忙蹲下身,只见那人踉跄着下地出门,在门口撒起尿来,尿毕又回到炕上,不想迈过旁边一个土匪身上时,滴了一滴尿液在那人嘴里,那人正在打鼾,被尿液呛得大咳起来,大骂连声,骂完后翻个身准bèi

再睡,一睁眼看见了躲在炕下的宋小胖,立即惕然问道:“什么人?”宋小胖站起身来,大笑道:“要你命的人。”说着放下匕首,抽出大刀来,一顿乱砍。

屋里的人,有的正在睡梦之中,有的半睡半醒,不愿动弹,有的醒来大叫,手足无措,却在顷刻间都做了小胖刀下的游魂。

这样一来,邻房的土匪都被惊醒,立即起来大叫大嚷,张皇失措,也不知dào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宋小胖手提大刀,冲进邻房,一阵狂砍,又杀了几人,自己却被围在屋里。小胖提刀大开大合,疯狂砍杀一阵,再砍死几人,终是徒然,自己已经身陷重围。

花洛和风响也已到来,在人群外侧,一时挤不进来。小胖见到两人,怒喝一声,猛扑过来,将刀甩向花洛,同时抽出手枪,一枪打向风响。风响躲在人群后面,向侧一闪,正准bèi

掏枪招架。

花洛已躲开大刀,两枪打中了小胖的双腿。小胖双腿中弹,摔倒在地,见自己已是瓮中之鳖,心想虽杀不了花洛风响,也要再杀几个匪兵垫背,又向匪众打出几枪,打死三人,打伤一人,手上之枪却已被风响踢飞出去。十几个土匪忙上前把他摁倒,捆绑起来。

花洛道:“好个宋小胖,一个人闹得栖鸦岭一夜里死了数十兄弟。”

宋小胖向他脸上淬一口痰,骂道:“只恨不能杀了你这畜生。”

风响道:“我风响敬重你的为人,见你是条汉子,但是你杀了我手下这么多兄弟,今天却也绝不能让你轻易就死,你选个死法,我兄弟们要每人在你身上留颗子弹。”

宋小胖凛然道:“我宋小胖一生杀匪无数,能让自己选个死法,也算是天大的幸事了。如今英雄末路,虎落平阳,更复何求?只希望能死在生我养我的土地之上。你们要怎么杀我,宋小胖绝不后悔低头。”

风响大笑道:“这个容易,把你送到地庄枪毙就是了。”

天亮之后,栖鸦岭众匪将宋小胖押往地庄,绑在村南炮台上,群枪乱射。小胖傲视群匪,凛然不惧,死后依然怒目圆睁。

众匪乱枪打死宋小胖后,将他尸体留在地庄以儆效尤,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到栖鸦岭。小胖被挂在地庄南炮台上,无人敢为收尸,挂了四天四夜,还是花凌重伤初愈,得悉情况后,同索雅愤然将小胖尸体埋葬。

再说花洛同风响带领群匪回到栖鸦岭后。山东土匪与本地土匪各自推举首领来充当栖鸦岭的大头领,一群人你横眉我怒目,相执不下,最后还是由花洛和风响两人各自接管己方土匪,过了数日,相安无事。

这日忽然得报有大批***进了地庄。花洛忙问道:“那些***一共有多少人?”那探子道:“大约六百余人,其中还有董孝仁和董孝义两兄弟。”风响道:“看来前来剿匪的大部队已经到了,我们应该趁他们尚未扎稳脚跟准bèi

就绪,提前发动进攻,争取主动攻势。”花洛道:“风兄弟言之有理,我们今晚先去探个虚实,领教一下***的高招,若不能歼灭敌人,再回来死守栖鸦岭不迟,想我栖鸦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谅他六百余人装备再好也难施伎俩。”

当晚,两人带领土匪七百余人,潜至地庄西面的土帽山上,停驻半时,两人正商议进攻地庄之策。探子又来报说:“共部住在地庄的只剩三四百人,其余的正向地庄后面进发。”

花洛道:“这可大大不妙了,地庄后面翻过十三太保就是韩家寨,那里距地庄不过七里之遥,万一我们偷袭地庄时,侧面受到夹攻,西北两面有山作障,东南两面又有***为敌,势必有四面楚歌之虞。”风响道:“现在只好等了,且再看形势,那支部队是否真的驻兵韩家寨还尚未可知。”对那探子道:“再探,一有情况马上来报。”

又过半时,那探子回来说道:“那支部队并未停留在韩家寨,他们一路北上,又折向西,去往鹰沟庙方向了。”花洛大喜道:“好,此天之助我,要我灭了这群***。我们赶快部署攻势展开进攻,好让他们看看我栖鸦岭的厉害。”风响道:“我们在西面进攻,居高临下,先占地利,趁黑偷袭,已用天时,弟兄们斗意高昂,又兼人和,一定能够旗开得胜。”花洛拍掌道:“如此甚好!”

原来住进地庄的那支***的部队便是水朝天所期盼的后援部队,上面根据水朝天所报消息,斟酌实力对比,派出了一个加强营的部队,营长姓狄名傲,是水朝天的老战友,更是至交好友。

这个加强营里三个连,一连当晚被派往鹰沟庙方向追剿白金辉余匪,连长名叫韩世忠,是韩家寨人。二连三连住在地庄,二连长李国全是地庄人,和韩世忠同样因熟悉地庄一带的情况,被派来剿匪。

三连长于尚君在平白金辉匪众时,中弹不治,死于白岔。队伍开进三区时,在路上遇见了董家兄弟,狄傲任命孝仁为三连连长。

入夜时分,忽闻得西面枪声响起,探子来报,说道:“西面有七八百人,向我们开枪。”孝仁道:“正是栖鸦岭上的土匪无疑。”狄傲道:“他们人数太多,现在我们只有三百余人,敌众我寡,不宜硬碰。孝仁,你有什么计较?”

孝仁道:“我们加强营有炮和重机枪,对抗他们一时半刻尚不足虑。我看让国全带兵在西面顶住,现在夜黑,我们只管稍稍放枪,吸引他们的火力,不可与他们硬干,万一被逼得无计可施时,再以重火力相迎,总之要拖延时间为第一要事。

我带领三连从南面出去,绕到他们后方展开夹攻,少能胜多,非得夹攻不可。”狄傲道:“好办法,那就这样,国全,你带二连去西面顶住敌人,不可和他们硬干,只顾放枪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孝仁绕到敌人后面,发一颗信号弹,我们夹死这群畜生。”

李国全笑道:“好,这次先杀杀他们的锐气。”说完带兵出走相迎。

孝仁也带领三连,从南面出发,转道向西,一路潜行,绕到土帽山后侧,匍匐上山。见土匪聚集在土帽山东面山腰处,正叫嚣喧哗,向山下开枪。

第051章 浊浪拍水水朝天

孝仁命手下放一颗信号弹,等听得山下二连火力渐渐猛起来,即刻下向山下命令冲杀。三连有了制高点,向山下猛冲猛撞,登时将匪群冲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土匪前后受到重创,只好向侧面溃退,一部分退到北面的孤松岭山下,一部分退到南面西泡子边上。

孝仁忙命令队伍到南面阻击,李国全见情形有变也立即遣兵去北面封锁,如此一来,竟成了围攻之势,***部队一阵猛攻之后,匪众虽拼命抵抗,亦徒糜弹药,有的人一看逃走无望,更已放下枪来举手投降。不消两个时辰,七百余土匪伤亡殆尽。风响也在战役中中枪身亡。花洛见形势不妙,只带着十数土匪突围出去,逃遁无形。

***部队一战告捷,剿灭了盘踞栖鸦岭数十年之久的土匪。大家都兴奋异常,唱着队歌,收拾战后残局,又整理装备,等待次日移军北上,追剿白金辉余匪。

翌日清晨,狄傲带领加强营辞别地庄老乡,向北面进发,路过十三太保山下的草房。孝仁道:“这间草房是宋小胖多年的据点,水区长来后,亦在这草房中与宋小胖多次商议平匪计划。”

狄傲道:“可能水朝天在这里留下了暗号,孝仁、国全随我进去看看。”

孝仁道:“现在宋小胖已被乱枪打死,水区长下落不明,前些日在来歹坡上力敌群狼之时,两人真有万夫莫挡之勇,当日情形,犹历历在目,可惜人事全非。”

狄傲道:“想不到地庄一带的土匪竟猖獗如此,让水朝天一人前来探信真是一个失误。”

三人说话间,已经进入草屋,见屋里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身穿青衣青裤,周身腐烂,已经认不出面目,再看他后背长箫,左手持枪,右手拿一块手帕,却是水朝天。狄傲认识他的长箫,这支箫还是他送给水朝天的,他拿起那块手帕来看,知dào

此人定是水朝天无疑了,这块手帕水朝天经常拿出来一边看一边出神呆想,心下一凉,不禁黯然神伤。

孝仁更已上前抱住水朝天的尸体哭了起来。李国全遍视四下,说道:“他死前把屋里所有的枪械都已折断毁掉,可以推断他是被围在这间草屋中,最后弹尽粮绝,不想给敌人留下一点东西。”又拿起水朝天手上的盒子枪,抽出弹匣,见里面空空如也,说道:“枪里已经已经没有一颗子弹,我想他是自杀的,给自己留了最后一颗子弹,此人真是一条刚毅汉子!”

狄傲命人把水朝天葬了,那支长箫和那块手帕也一并入葬,全体士兵在水朝天坟前默哀。

狄傲看了看这里的山势,问道:“此处山洼地势朝天,不住雨水,唤作什么名字?”

李国全道:“山洼上面的敖包叫做十三太保,是当地人每年一度祭祀敖包的场所,此山因此叫做十三太保,至于这山洼却并没有名字。”

狄傲道:“既然没有名字,朝天死于此地,这山洼又地势朝天,有巨人抬头问天之状,不如就叫做朝天洼如何?”

孝仁道:“朝天洼,好名字,此山洼不但生辉,水区长也死得其所了。”

狄傲点头对记事人员说道:“你记下,平匪三区区长水朝天于一九四八年四月死于地庄十三太保山下的朝天洼。”

部队一路北行,追剿白金辉余部,打得白匪一路溃逃,从此热河一带的土匪几被平尽,闻得白金辉已经投靠了傅作义的部队,便又回到了骑兵旅的总部。

事过五年,抗美援朝结束,董孝义战死朝鲜,董孝仁同李国全和韩世忠回到地庄,几人因军功卓越,一回来即被人命为村中干部,董孝仁作了地庄村的党委书记,李国全成了村长,韩世忠当了韩家寨村党委书记,三人在锻炼考验时期,如不出现大的过错,均可青云直上,前途一片大好。

后来到了大跃进时期,各村苦炼钢铁,朝天洼由于地势较高,风向比其他地方要好,然而十三太保一山自古以来也不知dào

是归属于哪个村子,地庄和韩家寨为了争夺此地,闹到了旗里,上面以为他们争夺这块地都是为了为祖国锻造钢铁,基于这一伟大目的,决定这块地为两村公共领域,两村村民均可在这里筑炉炼钢。

再后来,进入文化大革mìng

,各村大开批斗会,村民如痴如狂,疯疯癫癫,风风火火,每日开一次批斗大会,让村民指出批斗对象,如果指不出来,那只好把自己当成是批斗对象。

村人一辈子能认识几个人?过些天后,大家都再也找不到能供批斗的活人,便找死人批斗,再过些时日,死人也找不出来,于是想到原来的土匪。

一个人被大家依次说一遍,就表示要批斗的次数等于村民的数目。后来批斗花洛,虽然大家谁也不知dào

花洛的影踪,还是为他画了一张画像,摆在主席台上受群口乱骂。

此事被活动在拴马桩村的花洛得悉,愤nù

难平,对手下的几人说道:“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了,还要如此攻击我,倘使在以前作恶时,这么整我也到罢了,现在兄弟几个都已弃恶从善,却还要受这鸟气。”手下一个兄弟道:“听说过些天有一个上面的领导来地庄视察,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狗屁领导,泄一泄气。”花洛道:“好,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要每天骂我十八代祖宗呢。”

碰巧那前来视察的领导是红卫兵的大头目,来到地庄后,因听说当年平匪区长水朝天死于朝天洼,便想到去那里凭吊古迹,于是带着一个随从,来到朝天洼,却正好遇见了花洛几个土匪,花洛二话没说,提刀就杀了那领导,又对那随从说道:“你听好了,我就是你们整日批斗的地庄花洛,今天且不杀你,只杀这厮以儆效尤,今后再听说你们还在批斗我,你的小命也别想要了。”

那人吓的顿时尿了裤子。花洛说完领着几个兄弟走出去。那随从呆了半晌,回到地庄,找到董孝仁,说明了情况端详。董孝仁立即派人前去收拾现场,葬了那位领导。

那随从方才不害pà

了,对董孝仁和李国全发了一顿脾气,道:“你们这分明是姑息养奸,用土匪来挑zhàn

社会主义的神圣,你们若再不解决这些土匪,非但地庄永无宁日,还会影响到上面领导的安危,我一定要禀告上级,查处你们这些官僚主义的走狗。”

次日回到了旗里,将此事禀明上级,备述事件的危害性,为此次事件取名为“朝天洼事件”。上面非常重视,立即下达命令,叫董孝仁尽快给一个交代。

董孝仁和李国全想到事情发生在朝天洼,那里是地庄和韩家寨的公共领域,此事应该和韩世忠一同商量解决的办法。

两人于是骑马赶往韩家寨,来到韩世忠家里,向他说明来意。不料韩世忠将脸一摆,拒不承认朝天洼归韩家寨管,董孝仁道:“大跃进时你韩家寨见那里是块好地,就和我们争起来,如今出了匪祸,你有不承认了,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你别忘了,说到匪祸,当年栖鸦岭的头号土匪头子田浩可是你们韩家寨的人。”

第052章 平平凡凡做个人

韩世忠道:“当年栖鸦岭上的土匪,地庄人也有参与,二号土匪头子花洛到现在还依然逍遥法外,以至闹出今天这当子事来。再者说这朝天洼也一向为你们地庄宋小胖众匪的据点,如此危险的地方,我们韩家寨是无论如何不会要的。”

董孝仁大怒道:“韩世忠你不要得理不让人,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想和你一同商量一下对策,你不但翻脸不认人,还说这些没有用的屁话。花洛众匪我们迟早会绳之以法,不劳你胡乱操心,至于宋小胖等人,也曾帮zhù

水朝天与栖鸦岭众匪周旋十数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宋小胖杀了史劲图和田浩,也算是一个剿匪功臣,现在妄言他的功过,还为时尚早,日后他是功是过还有赖于后人的评说,历史自有公断。”

韩世忠道:“董老弟你先不要激动,对宋小胖的评断早已明白无误,宋小胖一干人在地庄拉杆聚众为祸数十年之久,虽曾与水朝天联合对付栖鸦岭,终究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宋小胖杀史田两个匪首也是为了给他手下报仇,算起来也不过是土匪之间的斗智斗力,与我党剿匪性质上判然而别,决不可混为一谈,宋小胖再有功,他也只是一个土匪,自始至终没入过党。”

董孝仁道:“就是土匪,也是老百姓出身,只要不再作恶,总得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土匪也是群众,你不要忘了,身为***,要时刻记住与群众打成一片,只要能为社会做出贡献,即使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们也要提倡和鼓励,难道坏人就只能做坏事,就只有做坏事的权利?”

韩世忠道:“照你这么说,那资本主义、官僚主义只要做些好事,他们就成了好人了?看事情要认清本质,恶人有恶性,善人有善性,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了嘛。”

董孝仁拍案道:“你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混淆黑白,朝天洼一带自古以来并没有清楚的界线,现在既然你们不要了,那我们要,但是你要想明白了,我们要的是整个十三太保,你想好了,既然朝天洼曾是土匪的据点,水朝天死在那里,现在花洛又在那里杀了上头来视察的领导,上面开罪下来,必定影响到你我的政治前途,不如把整个山连成一体,谁要了,也不至于吃亏到底,你选择吧。”

韩世忠点了支烟,沉默良久,说道:“我不要,连同十三太保都给你们,我韩家寨担不起这个风险。”

李国全站起来,指着韩世忠的脸骂道:“你韩世忠是个孬种!你不要我们要,我还不信好好一块地,倒成了人人厌恶人人逃避的废物了。我们明天就去追剿花洛,杀了这个作恶多端的畜牲。我和董孝仁的政治前途不要,总算给地庄后人留下一块好地,你韩世忠除了你的前途,你什么也剩不下。”

韩世忠默然不语,只顾吸烟。

两人气冲冲走出韩家,出了韩家寨村口,回往地庄。一路上,李国全大骂连连,董孝仁道:“你老弟就别再埋怨了,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还是商量一下如何抓住花洛,免除地庄后患才是正经。现在上面怪罪下来,你我非但政治生命不保,恐怕再也休想翻过身来,以后再发生这类事情,只怕又会连累下一届班子。”

李国全道:“这事你不用操心,我自会办妥,老蒋家号称雄师八百万,还不是被我们打到了台湾,我定要活捉了花洛,教xùn

他别再给地庄丢人。”

董孝仁道:“现在这事是咱地庄自己的事,捕捉花洛不能动用老关系联系军队,我们只能自己把他活捉了来。”

李国全道:“这个我明白,我心里有底,你就别操心了,你只管准bèi

向上级应付就行了。”

两人回到地庄,李国全即刻准bèi

抓捕花洛一事,通知了杨有信、杨有林、王大胜,三人自是甘愿前去。李国全又到了花凌家,向他说明事情原委,花凌道:“我现在右腿已残,花洛又总是我弟弟,不便和你同去,他既然做出这等事情,你只管去抓便是。”李国全没有话说。

次日清晨,几人骑马向南奔行,一路上问了几个走路人,均说没见过花洛。

到了拴马桩村,一个村民说见过,花洛带着四五个人在拴马桩村停留了一天,今天早上才离去赶往南面的烽火营子了。

几人不敢耽搁,疾奔南面。刚翻过一座大山,见前面有五个人分乘五骑慢行,正是花洛群匪。李国全喝声好,吩咐诸人道:“你们想办法缠住其他人,花洛留给我。”说罢催马前去,大喊一声。花洛几人被他惊得急忙勒马回头,见李国全气势如虎,冲将过来。

花洛尚不及发话,那几个人已给他冲得散开。花洛抽出大刀来,静待李国全上前。李国全也抽出大刀,和花洛拼杀起来。

本来以花洛的身手,至少能和李国全打个平手,不料见李国全招招都是拼命打法,一时竟施展不开,落了下风。旁边的几个人方缓过神来,正待上前相助,却已被杨有信等人阻住。

花洛一时间招架不住,只好策马转身逃跑,李国全随即催马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不时跑了数十里路。

花洛见甩他不掉,又停下马来和他斗了几合,李国全依然势同拼命,刀刀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花洛无奈,勉强斗了一会,又回头逃遁。

李国全紧跟不放。两人一跑一追,驰了百里,两匹马已经累得支撑不住,各个口吐白沫。花洛见势不妙,急忙下马,徒步狂奔。李国全也跟着下马,快速赶上。

又跑了几里路,两人均已体力不支,花洛只好放慢速度和李国全边行边打。不觉来到了红山乡一处村庄,甬一进村,李国全便大喊抓土匪。经此一喊,村中立kè

聚集起不少人来,见两个人一个在前面拼命逃跑,一个在后面疯狂追逐,都两人指指点点,狐疑着不知dào

哪一个才是真zhèng

的土匪,一时犹豫不敢上前相帮。还是村中一个壮年汉子,手执钢叉,挡住了花洛去路。

李国全忙抢步上前,紧紧抱住花洛的腰,让他无法动弹,一群人这才跑过来七手八脚把花洛捆绑起来。李国全看那壮年汉子,原来是当兵时的战友。两人寒暄一阵。

花洛向那汉子道:“你我素不相识,更无仇怨,何苦挡我去路,至我于死地?”那汉子哈哈笑道:“地庄花洛的大名,谁人不晓,不知dào

有多少本分村民死在了你的枪下。”

李国全提着花洛回到地庄,来到董孝仁家里,对董孝仁说道:“花洛已被我拿住了,你那边的情况怎样?”孝仁苦笑不语,半晌方道:“你我的命运,恐怕从此要遭一转折了。”李国全呆了一呆,指着被绑的花洛说道:“都怪这个畜牲,我杀了他,免得他多活几时Lang费光阴。”说着提刀便要砍去。董孝仁忙拉住他,一阵劝阻。

两人遂将花洛带往弯子村zf,又回到地庄。刚到村口时,见一群孩子正在游戏,一边欢跳一边唱着童谣,两人细听那童谣道:

吃啥饭,吃米粥,去哪拉屎去东沟,使啥擦腚,手指抠;

吃啥饭,吃大饼,去哪拉屎去洋井,使啥擦腚,辘辘把拧;

吃啥饭,吃包子,去哪拉屎去泡子,使啥擦腚,尖刀子。

两人听后,相视一阵大笑。董孝仁道:“人生在世,吃喝拉撒四个大字,夫复何求?”李国全点头道:“从此往后,平平凡凡做个人!”

第053章 呆放鹰,怒问天

【笔者语:风雨来时谁与抗飘渺凌云志】萧伟杰考到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发呆和王小飞就只能去旗里高中。

董坤和发呆母本来想若是发呆没有考上高中,就送他去旗里的职业高中学些技术,总之不能再让他留在地庄这个穷地方了。

不意发呆以一分之优,超出了录取分数线。一家人当然连高兴都忘了。发呆母还特意给发呆做了顿好吃的锅包肉。

发呆在兴奋之余,想到追风,自己将要赴外求学,追风便从此无人照料了,因以询问母亲如何处理。

发呆母说:“鹰本就是山里的野物,家里是留不住它的,我看你把他送到鹰沟庙去放生吧。”发呆心里着实舍不得追风,无奈自己还要去旗里读书,带上追风却成什么样子,于是在次日清晨怅怅然和追风一起去鹰沟庙。

鹰沟庙是一个沟,也是一个庙。沟堂绵延十余里,蒿艾蓬蓬,人不能入,山崖耸立,既陡且峭,几不能行。沟里野物颇多,獐鹿野狼,时时出没。

庙在沟堂深处,是间破旧的喇嘛庙,此庙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传说向时此间住着一老一少两个喇嘛,一日老喇嘛有事外出,庙里只留小喇嘛看守。不几天来了个卖货郎,卖货郎旅途辛苦,决定在这庙中留宿。夜间,小喇嘛见财遂起相害之心,杀了卖货郎,拿着钱财货物逃之夭夭。等老喇嘛回来后,得知情况,顿足长叹,说道:“教徒十数载,不及钱财一诱。此处再也容不得喇嘛了!”老喇嘛也不日出走。留下这座残垣废院,百年来再没人居住。

发呆杠着一根木棍,木棍上站着追风。

到得鹰沟庙时,已是晌午,烈日正炎,沟里却潮气冲天。发呆坐在破旧的土墙上,墙旁边是一面峭壁,上面刻满了藏语经文。发呆抚摸了会儿追风,对它说:“我俩夙缘已尽,再也没有必要在一起,你可以重回天空了,那才是属于你的世界。”他不知dào

该当说些什么来安慰追风,便索性什么都不再说,把木棍插在石壁的罅隙里,毫不犹豫地回头便走,刚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又回过头来,见追风还在那木棍上面站着,歪头看着他。

发呆心里难受,想到追风陪自己度过了最难挨的一段日子,他再也见不到琼菊,琼菊留给她的尽是些悔恨和回忆,现在追风也要走了,追风留给他的也不过只剩下回忆而已。

发呆不知dào

以后是否还能见到琼菊,是否还能见到追风,只要是稍稍能给他一点安慰的,他以后都难以再见到了。想到这里,鼻子一酸,哭出声来。

他看着追风,追风还是在歪头看着他。发呆又走到追风跟前,一手摸着追风的羽毛,一手擦着眼泪。一人一鹰呆了良久。发呆突然想,追风原本就是属于天空的,天空才是它的家,追风只有在天空,才能得到属于它自己的自由,就像琼菊也要为她自己争取自由一样。他再没犹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发呆回到家后,开始着手收拾行装,准bèi

到旗里读高中去,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旗里书店多,发呆这回可以一饱眼福。发呆想带几本自己的书到学校去,一旦没钱买书也没钱租书时,也好聊以解渴。

他觉得要带就应该带几本正经儿一点的书,却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和正经稍微沾边儿的书。在他的藏书里,除了武侠小说之外,几乎所剩无几,只有一本《聊斋志异》、一本《北京法源寺》和一本《经lì

》还和正经有一点点的联系。

发呆于是大失所望,想不到自己十数年的藏书,就只有这三本能拿得出手。《聊斋志异》是母亲在娘家带来的,版本过老,纸张焦黄,而且读阅起来常常散发出刺激性气体,让人看一会就得揉一会眼睛。

《北京法源寺》是自己用一本古龙的《护花铃》和王小飞换的,此书系王小飞的哥哥在旗里打工时买给王小飞的,虽然是一本稍新一点的书,却页数太少,并且每一页都已留下了自己的批注,说是批注,其实只是在空白的地方涂些圈圈,用以表示自己读过而已,是以此书被他弄得钢笔铅印分不清楚,殊难再读。

《经lì

》算是其中较好的一本了,版本虽老,纸张却很好,内容也颇有意义。发呆能带上的书,就只有这本《经lì

》。离开学尚有一段时日,家里没有什么活儿,发呆只好在家呆着,看看书写写日记。

村里传来李国全去世的消息。李国全做人向来挺直腰杆,俨然顶天立地的模样,谁知他竟是跪着离去的。出殡那天,董老爷子涕泪俱下,嚎啕大哭,喟然长叹,仰天说道:“李国全是地庄最有种的汉子,临死却弄成了这样子,这老天爷是什么老天爷啊!”

没过几天,杨有信又病倒了。杨有信患了尿道炎,尿道堵塞,几乎不能排尿。在医院里输了几天液,毫无转好迹象。杨有信大怒,逃出医院来,骑着矮兔马在山上跑了半天,回到家门口时,一头栽下马背,人事不省。昏迷了三四天,醒来时见自己还在医院,大骂家人,要回家去,死也不再呆在医院里。医生没办法,只好把他送回家,在他家里为他治疗。这下病情更趋严重,再也撒不出半滴尿来,医生便决定为他做手术,然而依旧没有半点效果。

杨有信在接连被动了几次手术以后,再硬朗的身体也吃不消了,前列腺发炎,不能撒尿,只好在小腹上开了一刀,绕过尿道直接放水。

杨有信想起年轻时和李国全互相下的诅咒来,李国全曾和自己一起为了这片土地打拼了二十多年。李国全当兵回来后,气焰太盛,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他说他打过老蒋,见过**,还抗过美援过朝,什么困难他一出马,立kè

迎刃而解。

两人初时合zuò

倒还愉快,后来竟互相怀疑对方贪污公款,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两人就向对方赌咒,李国全说,我要是贪污了公款,叫我跪着死,杨有信说,我要是贪污了公款,叫我打肚子撒尿。李国全退休后,一病不起,双腿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冬夏都下不得炕。但是他天生脾气倔强,对什么都不服输,偏喜欢和天叫板。

这么硬气的汉子,前几天不也倒下去了吗?听说那天早上李国全硬生生起得床来,刚走出屋子,就摔倒在地了,他又硬生生爬起来,随即又摔倒。

他爬出院子,扶着墙头站起来,刚一松手便又倒下去。大街上聚来一群人看他,有人想帮忙搀扶一下,却被他拒绝了。

他猛吼一声站起来,头上白发都被挣得乱糟糟的,努力向前走了一步,又栽倒在地,他愤nù

着向老天爷说:“蒋介石八百万大军又如何,日本鬼子,美国鬼子武器精良先进又如何?不是一样倒在我一把步枪下了吗?”他说完又勉强站起来,面目狰狞可怖,踉跄着走了两步,双腿一弯,又要倒下去,他大喊一声,站直身体,然而两条不争气的腿就是不听使唤,又弯了下去,他大吸一口气,拼命想再站直,终于使不出任何力qì

,跪倒在地上。

他一生气准bèi

再次站起来,硬汉子是不应该向任何东西屈服下跪的,突然眼前一黑,嗓中一热,吐出一口血来,他还想再度站起来,可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被自己活活气死。

第054章 董坤西泡子遇鬼

杨有信想,李国全是个有种的汉子,最后还不是跪在老天爷面前死了吗,他当年赌咒自己要是贪污公款就跪着死,这不是跪着死了吗?可是自己呢,当年赌咒从肚子撒尿的,不也是真的从肚子撒尿了吗?

杨有信想不到两个人互相猜忌了一辈子,最后都要中了自己的诅咒死去了。他笑了笑,想到一辈子何曾有什么人把自己打倒过,但是人终究得服命,人是斗不过命的。他现在被病魔折磨的,早已斗志全失,再也想不出任何激励自己的话了。

董坤为了给发呆筹措学费,骑着神火跑了趟弯子村,来到发呆外公家。董坤的内弟当然鬻酒烧菜接待殷勤。

董坤在内弟家里借了些钱,当夜便要赶回地庄。

内弟见他返意坚决,便也不加强留,一直送到村外,道声抽空再来,就又回家去了。

董坤喝了不少酒,醉意朦胧,飘飘悠悠,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栖鸦岭底,是夜星稀月淡,殊不见光,他也不急于过早回家,于是一人一马,漫漫而行。

上至半腰处,天下大雾,弥漫四周,雾气浓厚,董坤几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又行里许,耳听得前面传来得得马蹄声响,走近几步,见前面迎来一骑,马上人老远就向董坤招手,喊道:“前面的可是董坤么?”

董坤拱手道:“正是我。”说话间,两骑相遇。董坤定睛看清那人,原来是杨有信,只见他穿一身寿衣模样颇是怪异,说道:“杨大哥的病好了?”他此时仍有醉意,是以对杨有信的样子并不在意。杨有信笑而不答。董坤再看他胯下的坐骑,却不是矮兔,而是付家的黑风,又奇道:“矮兔呢,杨大哥怎么没骑矮兔出门?”

杨有信叹气说道:“矮兔与我缘分已尽,就换了付家的黑风,董坤兄弟不用见怪。”

董坤又问道:“缘分已尽?莫非杨大哥已经把矮兔给卖了?”杨有信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董坤道:“那么说,就是矮兔已经死了?”杨有信哈哈笑道:“董兄弟何必穷问不舍呢,总之缘分尽了就是缘分尽了。”董坤心想矮兔是匹好马,要是真死了,那可太可惜了,但愿它没有死,而是被杨有信卖了才好,正想间却听杨有信道:“不跟你闲聊了,我还要赶路,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哩。”说完向董坤摆摆手,催马就走。

董坤也向他摆手说道:“下这么大的雾,杨大哥大病初愈,路上可要小心啊。”言罢见杨有信已经走远,便也回身继xù

赶路。他想杨有信这是去向哪里,往西就是弯子村了,大黑的天儿,他去弯子村干什么。

董坤一边想一边急催神火,想尽快赶回家去,心下后悔刚才没问杨有信去干什么。

夜黑雾浓,董坤根本看不见前路,所幸仗着神火,这才得以行路无碍。翻过栖鸦岭,到达西泡子时,雾气渐退,眼睛才稍能视物。却见西泡子边上竟出现了两条路。

董坤心甚怪异,这里明明只有一条路,怎么又多了一条,一定是自己走错了路,他酒意仍浓,思维也不活跃,乃急转马头,返回到栖鸦岭,又反过身来,重复走一遭,到西泡子时,眼前昭然还是那两条路。

董坤一时不知该选择哪一条路才好,星月无华,一旦走错了路,这一宿不知dào

会跑到哪里去了。他心里只是想着别走错路,遂又拨转马头,来去又走了一遭,再到西泡子后,却还是见到前面有两条路。

董坤立马住缰,凝思良久,依旧不知dào

何从取舍,越想脑子越乱,心中烦恼,不禁暴怒起来,狂骂一声,随手用力把马鞭甩个震天声响,耳听得远山犹有回音,经久不绝,再看时,前面却只有一条路了。

董坤走到方才的岔路口处,见刚才的那条路根本不是路,而是道边的一口枯井,他心中大骇,若是自己方才走了这条路,现在岂不成了这井中水鬼。

此时冷风习习吹过,董坤惊得酒意全失,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又纵马前行,心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吧,忽又想起杨有信来,杨有信要去弯子村,必然也要经过此地,不知他那时遇没遇到什么危险。他心念疾动,手中马鞭不停,急急策马狂奔。

走不一会,却见前方没了去路,周围再次下起浓雾,眼前漆黑一片,连胯下的神火都看不见了。董坤不敢再往前走,只好勒缰住马,跳下马背来,却只觉身体好久都没落地,等落地时,手已放开了缰绳,左脚也被扭伤了。

他忍痛站起来,四下乱摸一通,感觉自己是落进了一个大土坑中,土坑高有两米,长约一丈,宽可一米有余,自己今夜是不能爬上去了,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董坤在坑里一直等到天亮,见自己确是处身在一个大土坑中。土坑形状颇类似为死人打造的坟坑。董坤左踝扭伤,这坑虽然只有两米深浅,自己却是万万上不去的。神火还站在土坑旁边,逡巡不已,一会看着董坤,一会又去吃草。

大约到了晌午,听见有几个人吵吵嚷嚷着来到这里。几人见到神火,只听其中一个人咦了一声说道:“这不是董三哥家的神火吗?”董坤听这人说话,似乎是付得山的声音,于是大喊道:“是付得山兄弟么?我被摔到土坑里了,快来救我。”那人正是付得山,闻声急忙跑到坑前,见确是董坤在坑里。

几人把董坤拉上坑来,付得山问道:“你怎么会摔到这里头来?”董坤见其他几个人也是地庄的,有羊倌孬子、杨有林和付得山的儿子付震辉,奇怪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付得山道:“昨天打坟坑没打完,今天来接着打。”董坤奇道:“给谁打坟坑啊?谁死了?”付得山道:“董三哥还不知dào

吗,杨有信大哥昨天下午咽气了。”董坤道:“胡说,我昨天晚上还遇见他,他去弯子村了。”

付得山道:“什么?你是不是见鬼了,杨大哥确实是在昨天下午死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证明。”董坤因向几人诉说昨晚的离奇经lì



大家听后,都不由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杨有林道:“你真是遇上鬼了,我大哥是昨天下午三点多过去的,你却在八九点钟还见到了他,这不是见鬼了是怎么了?”付得山说道:“你说杨大哥骑的不是矮兔,而是我家的黑风,那就更加不对了,黑风死了都快十年了,你又不是不知dào

。”

董坤道:“我当时喝醉了,没想那么多。要真是杨大哥跟我作怪,却为什么要弄出条路来,我要是真走了那条路,不是死定了吗。”几人都默不作声,直感这种事情真是匪夷所思。

董坤越想越气,道:“我又没得罪他,他为什么要害我?还把我弄到这坟坑里来,脚都扭伤了。”孬子突然笑道:“他那是在跟你开玩笑哩。”董坤怒道:“这么消遣我,还说什么开玩笑,昨天晚上差点就死都西泡子了。我董坤生平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却这么作弄我,以后再也不认他了!”

几个人见他那副狼狈相,又都大笑起来。董坤怒目看着他们几人,哼了声,不再理会他们,径自一瘸一拐地走到神火跟前,翻身上马,向马臀狠抽一鞭,踏尘而去。

第055章 呆魂袅袅牵追风

发呆没想到在即将远行之前,还能再见到追风。这天清晨,发呆老早就醒来了,却不想起床,在被窝里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听见院里吵得厉害,燕子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发呆母起床做饭,开门时一声惊呼,急忙回屋里对发呆说道:“发子快起床了,出去看看,你那个追风回来看你了。”发呆起床出门看时,见追风站在厢房顶上,低头俯视,傲然有威。一群燕雀在离它不远出,纷然乱飞,鸣叫不已,却都不敢靠近。

发呆上衣还没穿上,就跑到院子里,大喊道:“追风!”追风歪头看他看了好久,却不飞下来。不一会,天空中又飞来一只鹰,样子和追风非常相似,个头比追风稍大,那只鹰落在追风旁边,站了一会儿,旋又震翅飞了起来,追风也随它飞起,两只鹰在发呆家上空徘徊半晌,意有不舍。

燕子麻雀也远远跟在两只鹰的身后,一时之间,满天的飞鸟在空中逡巡盘桓,美妙之极。

而后,两只鹰飞走了,燕雀也跟着四面散去。发呆看着追风离去的身影,不忍让它飞走,含泪跟着追风跑出老远,终于跑不动了,才怔怔地望向天际,只恨自己没有翅翎,心想,追风去了!他感到一阵酸楚,哽咽着哭起来。

发呆一直哭到醒来,才知dào

原来只是一个梦。他嗓子好象还有东西哽住,眼眶中泪水盈盈,那句“追风走了”响澈耳际久久不去。发呆想,追风可能是真要回来的,今天只管呆在家里等它。旋即又想,莫非追风出了什么事,否则自己在梦里叫它,它为什么都不应呢?自己今天若见不到追风,再过几天就要远行,恐怕再也难以再见它一面了。

发呆有思及此,决定去一趟鹰沟庙。吃过早饭后,即起步往北边鹰沟庙方向走去。刚来到韩家寨时,却见一个小孩,腰上捆着麻绳,被一个老头儿搀扶着,在一户人家门口跪下。

那老头儿大声喊道:“有人吗,报丧的来了!”少倾,那户人家走出一个人来,问道:“怎么了?”那老头儿说道:“刘山武死了,这孩子来给你报个丧。”那**惊道:“刘书记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老头儿叹气道:“都是作孽!前天晚上死的,被枪打死的。”那人没有再问,只说了声知dào

了一会就去帮忙,便回屋去了。那老头扶起小孩,又走向旁边的一户人家报丧去。

发呆心道,看来那个小孩定是刘山武的儿子不假,父亲死了儿子要披麻报丧。刘山武死了,这个消息在此时对于地庄来说,不知dào

是不是个好消息,不过对董坤家里却毫无疑问是个好消息,刘全武被董坤骑马踏死,刘山武在两村村民面前扬言要闹得董坤家破人亡,虽然后来董乾死了,但到现在还没确定是否为刘山武所杀,董家当然还要防患于未然。几家欢喜几家忧愁,现在刘山武了,董坤自然不用时刻担惊受怕,日夜小心提防了。

发呆心里很奇怪像刘山武这样精明的人,如何会被人用枪打死,难道说除了地庄人外,他还树仇甚多,被仇家给杀害了?发呆想知dào

刘山武到底是怎么死的,于是走向刘山武家里。

刘山武家里人来人往,个个披麻戴孝。发呆走到院里,见院中间搭着一个灵棚,灵棚中摆放着刘山武的棺材,棺材前有一个破铁盆。来人吊唁都要取些纸钱放在铁盆里焚烧,于是刘山武的家人便都跪在棺材前痛哭起来,吊唁的人先是对死者说些敬重的话,然后回身安慰死者的亲人,最后再说两句场面话,便走进屋里等着吃饭了。

发呆见前来吊唁的人非常多,对自己在刘家瓜田里武断地认定刘山武在韩家寨不得人心的事开始怀疑起来。刘山武若真的不得人心,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他死后还来讨好他,如果说这是因为刘山武生前对村里留下的yin威所至,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发呆见到在刘家瓜田旁边打草的那个老汉,便上前来打个招呼,悄声问道:“老爷爷,这刘山武不是抢了您家三个儿子的土地吗,你怎么还来给他吊孝啊?”

老汉瞅了他半天,才认出他来,说道:“你这娃可别胡说,我什么时候那样说过了,我三个儿子的土地是自愿卖给他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他抢的了?”

发呆心想糟糕,这回是判断失误,说:“哦,是是是,是我记错了。”

老汉又仔细地看了他一会,说道:“你不是弯子村的吗,这么远来这里干什么,又要去鹰沟庙啊?”

发呆心想正是要去鹰沟庙,却偏偏不告sù

你,说道:“我从鹰沟庙那往回走,路过这里。”又问道:“刘山武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汉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啊,他是被韩桩子用枪打死的。”

发呆惊道:“韩桩子不是他的手下吗,整天跟着他为他办事买力,怎么会拿枪来打死他呢?”

老汉似是有些不奈道:“误杀而已,谁也没想打死他呀。韩桩子也被抓去坐牢了。刘书记为韩家寨做了这么多事,大好人儿啊,这就这么死了!”他说着走着,踱步进屋去了。

发呆大感无趣,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当下出得院来,向鹰沟庙方向走去。刚走几步,总感觉到自己看见了一见极为熟悉的事物,于是停下脚步,四面张顾,却没发xiàn

任何迹象。他站的地点正是原来刘全武的家门口,刘全武死后,这院子曾空了一段时间,后来又住进了韩桩子,现在韩桩子坐牢了,这院又空了起来。

发呆来过刘全武家,知dào

他家的那条狗厉害非常,险些要了自己的小命,要不是他当时急中生智,想出个哭天喊地的办法来,早就被那只狗送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现在他想起当时情景,犹有余悸冷汗直冒。因是他不敢在刘全武家门口多做逗留,正转身欲走之际,又隐约见到了那件极为熟悉的物事。他心甚怪异,又四下寻觅起来,找了良久,却在刘全武家的厢房门口见到了一只鹰。

发呆认出那只鹰竟是追风,于是大喊道:“追风,过来!”见追风毫不理会。他又喊了两声,还是不见追风稍有动弹。发呆疑惑起来,不想一别十几天,感情却已疏落至此。发呆鼻子一酸,有点伤心,向院子走进几步,因害pà

院中有狗,不敢太过靠近,又叫了追风两声,见它还是不理,觉得事有蹊跷,须得靠得更近些看个究竟,又忌惮院中之狗,不禁着急起来。

发呆灵机一动,捡起一颗石子,抛向院里的狗窝方向,想先以石子引狗出来,再做计较,却听院里毫无声息,投石问路殊罔其效。发呆想,要不就是那只狗识破了计策,要不就是院子里根本已经没有狗了。于是再投一粒石子,见依然没有动静,这下才放心进院。见到追风好象是站在狗窝上面,又好象是被挂在厢房柁梁上,他小声叫了两声追风,追风依旧无动于衷。

发呆蹑手蹑脚走到狗窝处,见追风被挂在了梁柱上面,却是已经死了。发呆大惊失色,急忙跑上前去,解下追风来,只觉入手轻若无物,原来只是一个外皮,肚子里装满了灰土。

发呆看着追风的尸体,伤心欲绝,仔细端详一阵,知dào

那只鹰确是追风无疑,一丝侥幸也随之隐没。发呆把追风的尸体藏在怀里,走出院去。想到,这下也不必再去鹰沟庙了,追风走了,追风走了!“追风走了”四个字又开始在耳边萦绕,他强自压抑住悲伤,觉得现在伤心也没有用,还是找个好地方把追风先埋了才好,遂带上追风的尸体,赶回家去。

发呆在路上,反复察看追风的尸体,见它从前胸到小腹的羽毛损坏甚剧,在羽毛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多不胜数的小孔。发呆猛然惊省,自语道:“原来追风是被铁砂枪给打中了。一定是刘山武那个混蛋干的好事。”思及刘山武也已成为枪下之鬼,恨意稍有消减,心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刘山武是应有此报!

第056章 缘悭如此可奈何

原来追风确是被刘山武用铁砂枪打死。刘山武因在家里没事可做,大感无聊,于是取出枪来叫上韩桩子,去鹰沟庙打猎。

两人走到破庙旁边,见头顶上空有孤鹰徘徊不已,便端枪打了下来,那鹰正是追风。刘山武一枪得手,对自己的枪法不禁佩服起来,和韩桩子一起在鹰沟庙里又接连打了几天,时常倒也有些收获。

鹰沟庙里多野鹿,每年夏秋季节,满山乱跑,惹人垂涎。刘山武于是对鹿打起主意来,在山上下了不少套子。

这一天,两人又携枪来到鹰沟庙的沟堂中,刘山武对韩桩子说道:“你拿枪先在这里看着,我上山去查看鹿套。”

他走到自己放鹿套位置,见那副鹿套已经被弄乱了,想是套住过鹿,只因下套的方法不对,所以又被野鹿给挣脱了。他脱下戴在手上的白线手套,夹在两股之间,弯腰整理鹿套。

韩桩子在山下两眼死盯着上面,手里端着铁砂枪,未敢稍怠,忽然看见有一个长白尾巴的野鹿,于是上堂瞄准就打了一枪,见那鹿儿应声而倒,心中大喜,急忙喊道:“山武哥,我打中了一只白尾巴鹿!”他跑过去一看,那倒地的却不是野鹿,而是套野鹿的刘山武。

刘山武把一双白线手套夹在股间,还弯着腰,在韩桩子看来,咋看他咋像一只长白尾巴的野鹿。于是一枪下去,刘山武屁股开花,扑地而死。

发呆拿着追风的尸体走到了地庄后面的松林间,想把追风就埋在这里,松林离发呆家较近,埋在这里以后也好再来看它。当下找个木棍在地上掘起坑来,把追风放到里面掩上些土。

发呆又想为追风立个墓碑,便回到家里,找个木版,把一端削尖,又找出笔来,在木版上写上“挚友追风”四个字,再回去松林,插于追风坟前。

发呆郁郁回到家中,觉得追风的死全是他的过错,是他太没有责任心了,如果他不是为求去旗里读书而把追风放到野外去的话,追风断然是不会死得这么惨的。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叹息顿足,闷闷不乐。

到了吃晚饭时,发呆母进来说道:“发子,吃饭了,快去吃饭。”

发呆漠然说道:“不饿,不吃了。”

发呆母看出了儿子有心事,就坐在发呆的床边,问道:“傻小子,又怎么了?”

发呆蹙眉说道:“追风死了,被刘山武用枪打死了!”

发呆母道:“你的那个追风啊,本来也是活不了的,连个老鼠都抓不住,你说放到山上去即使不被人家打死也得饿死。”

发呆道:“那这十几天它是怎么过来的,它一定是已经学会捕食了,却被刘山武那个混蛋给一枪打死了,我恨他!”

发呆母道:“你是怎么知dào

的,你又去了鹰沟庙?”

发呆摇头说道:“我都还没到鹰沟庙呢,就发xiàn

追风的尸体在刘全武家的厢房上挂着,一定是刘山武给打死的。”言罢想到刘山武如今已死,此番杀友之仇终究难得一报,又说道:“刘山武也给人打死了,可怜追风死得那么惨,我连仇都报不得。”

发呆母奇道:“刘山武死了?真的还是假的,你是怎么知dào

的?”

发呆便把事情的端尾讲了出来,又补充道:“刘山武为人阴险霸道,他这次被自己手下的人失手打死,真是天理昭昭。”

发呆母说道:“快去给你爹讲来听,叫他别日夜不停地担惊受怕了,这些天可把他累的不轻。”说完起身去把消息告sù

给董坤,竟然毫不理会正在伤心欲绝的发呆。

发呆想,母亲也是个狠心的人,追风死了,她一点都不伤心不说,还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董坤听完发呆母说大话,暗自欣喜起来,却还不放心,又来到发呆屋里,让发呆把事情的始终再详细说一遍。

发呆不耐烦地又阐述了一通。董坤听后,却忘了欣喜,反而长叹一声,说道:“刘山武虽然该死,这么个死法却好象太不光彩了,这老天爷的报应有点过分了吧。”又低头沉思良久,说道:“韩家寨又死了一条硬汉子啊!”

发呆道:“这么死怎么就过分了?他打死追风,足见是个心肠歹毒之人,现在又死了,叫我有仇不能报,他这么死我看都是便宜了他。”

董坤看了发呆一眼,不屑道:“你还报仇,你有什么本事报仇?你那只老鹰根本就是你自己害死的,人家在老鹰窝里头呆着多好啊,你非要把它拿回来,拿回来就好好养也就是了,你却又把人家送到山上去,那只鹰连捕食都不能自理,到山上怎么活?你让它成为了全村人的笑柄,每天都有一堆人当怪物一样来看它,那也就是一只鹰,要是你自己呀,恐怕早就死了!”

发呆被董坤说得牙口无言,心里颇有疑问,当真是他自己害死追风的吗?他觉得父亲说得有些道理,他对于追风,表面上充满爱意,视为知己,其实追风到底愿不愿意成为他的朋友,它自始至终都未曾表示过。发呆因为爱追风而把它拿回村来,百般玩弄,折磨羞辱,旋又把它送到山上去,让它身陷囹圄,四面楚歌。哎,发呆对追风来说,真是一个多情杀手!

发呆想到自己喜欢追风,尽心竭力地照顾追风,反而会害死它,心里起了一阵凉意。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他当时拿追风回村里,确实怀着一中激动而私自的心理,想借此做一下炫耀,他只是想找一点安慰,找一点生活中的生气,而今这生气却变成死气了。

他又想起了琼菊,琼菊对他的感情,是不是也因为他的自私而导致这种结局呢?他不愿意和她一起分担苦难是不是一种堂皇而虚伪的借口呢?对于琼菊来说,他这样做公平吗,在琼菊的心目中他又是怎样的绝情的人呢,是否也是一个“多情杀手”呢?

发呆想到这里,心好象被什么刺了一下,胸口一疼。发呆很奇怪,心被刺了,胸口疼什么,又不是胸口被刺。倘若是胸口被刺,那心会疼么?发呆拿起一根钢笔来,掀开衣服刺了一下,觉得胸口很疼,心却不疼了。

发呆想,自己的心原来也是忍心的,枉胸口天天细心保护着它,胸口受了伤,它却表现的无动于衷,而它若受了伤,胸口却要为它疼痛。发呆发了会呆,觉得自己和自己的心真是人如其心,竟然都绝情绝义一至于斯。

发呆没有吃饭,跑到商店买了瓶套马杆子拿回来,准bèi

晚上偷偷喝个酩酊大醉,他要在醉生梦死之中寻求自己无情的根源。

可惜他的计划破产了,晚上王小飞来到家里,和发呆谈了半夜,最后竟提出要和发呆一起睡的无理要求。发呆却之不恭,受之不愿,于是喟然长叹一声,想到不愿总比不恭要轻得多,因为不愿是一个人的事,而不恭却已经涉及到了两个人。

第057章 寂寞独酌枉思恋

当夜,王小飞不知是不是吃了兴奋剂,毫没半点睡意,缠着发呆和他聊了差不多一个通宵。所谈最多的当然是追风,王小飞埋怨发呆把追风一个人放到了山上去,发呆奇怪他不是想要杀死追风的第一个人吗,怎么现在竟颠倒黑白,怨恨起自己来了。

王小飞说道:“总之就是你不对,你让追风这么死,还不如我把它摔死呢。”发呆怒道:“怎么还不是个死,追风本来就是属于丛林的,让它在丛林中死去,不正是死得其所吗?”

王小飞辩解道:“你说的不对,鹰是应该死在丛林中的,但不是被猎枪打死,被猎枪打死那是鹰的耻辱。”

发呆道:“怎么被你摔死就不是鹰的耻辱了吗?”王小飞突然哭了,说道:“我那天也不是真的要摔死追风的,我老爸让我摔死它,我拿着他等了半天你才回来,就是想让你阻止我,我要是真想把追风摔死,你回来看到的难道还是一只活追风吗?”

发呆道:“你说谎,我不信,你老爸让你摔死他你就真摔死他呀,你就这么没有主见?”王小飞说不过他,于是哭的越发厉害了。两人激烈地辩论到了凌晨四点多,才感觉累了,都沉沉睡下。

第二天一早,王小飞起床告辞,发呆母留下吃饭,他死活不愿意,说道:“我老爸不让我随便在别人家吃饭,要是吃了,他会也把我吃了的。”

发呆心想这家伙当真害pà

老爸害pà

的要命,也不强留了,任他回去吃早饭去。

发呆过了今天就要上路了,赶往离家三百余里的旗里去读高中。发呆不想让那瓶酒Lang费了,于是吃过早饭便漫漫向山上走去,要在山上把酒解决掉。

发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栖鸦岭边上,心里颇感奇怪,怎么无意见竟来到这块伤心地了。

他是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琼菊离去的背影伤心的潸然泪下的,所以打心眼儿里不想再来这栖鸦岭。发呆转身刚欲往回走,忽然想看看自己在岭巅上写的那首诗,想来那诗已经刻上去一个多月了,不知dào

字迹还是否清晰可认。

他又转过身来,向栖鸦岭顶部走去。山路崎岖,艰险难行,发呆一路很感吃力,于是拿出酒来,边饮边行,竟然少了许多倦意,飘飘然来到岭巅。

发呆找到那块岩石,见那首诗还赫然在目,字迹犹新。发呆看着那首诗,呆立良久,回想起当时和琼菊来此游玩的情景,恍然如昨,想到旧地重游,人事全非,自己将再也见不到琼菊,不禁又是一阵伤感,端起酒瓶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直感眼前金星乱舞,殊是可目,却依然抵制不住恼人的思绪,心里还是悲怆不绝。

他含泪在眶,又喝了几大口,心中烧起火来,那火焰炽热难当,下流脚底,上贯脑门,熏熏有了醉意。

发呆卧在乱石中出了会儿神,悠然沉睡过去。发呆梦见琼菊竟然也来到这栖鸦岭上了。

琼菊走上岭来,看着发呆写的那首诗,看了许久,却不说话。发呆在梦中睁开眼睛,见那人竟是琼菊,心里一阵狂喜,慌忙站起来,踉跄地向她走过去。

琼菊见发呆向她走来,向后退了两步。发呆停下脚步,呆看着琼菊,见她脸上毫无表情,虽然也在看着自己,却似乎没用一丝感情,又见她衣衫单薄,被冷风一吹,忽忽作响,站在那块刻诗的岩石前面,茕茕袅袅,显得孤单之极,发呆顿起怜惜之意,怕她着凉,就脱下自己的衣服说道:“披件衣服吧,岭上风大,小心着凉。”

琼菊却只是出神地看着她,表情全无,更不答话。发呆向前走了几步,想把衣服递给她。琼菊却又退了几步。

发呆于是不敢再往前靠近,把衣服向她扔了过去。琼菊不理会,便只是看着发呆。发呆问道:“这些天来,你过得还好吗?”琼菊不答。发呆又问道:“怎么也来到这栖鸦岭上了?”琼菊不答,看着发呆,突然嗤嗤笑了起来。

发呆见她不理自己,心中悲苦,不禁失声说道:“怎么了?生我的气可别气坏了身体。”琼菊仍旧看着他,嗤嗤而笑。

发呆说道:“听说你中考落榜了,今后有什么打算?”琼菊依然不答,惟有嗤嗤而已。发呆大哭不止,看着琼菊,哭到哽咽,心想趁现在还能看她,就多看几眼吧,日后各赴异方,不知dào

还能否再见她一面。他边哭边死盯着穷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如此,于是发呆哭到心疼,哭到头痛,于是醒来。发呆醒来后还是大哭不休不止。

他强制着自己咽下眼泪,用力揉了下脸,长长的出了口气,回想起方才的梦,琼菊先是不言不语,后又嗤嗤发笑,觉得她的心里面也是很苦的,又感到他们两个人好象再也无话可说了,心上又是一疼。

琼菊嗤笑的模样,发呆从来都没有见过,或许是因为他从来都没去感觉过,觉得那样子很是陌生。发呆呆想了半晌,叹了口气,自语道:“三年来,不曾见过她如此嗤嗤而笑,现在突然一见,却是在梦里,嗤嗤岂非痴痴?”

发呆站在山岭顶处,迎面吹来习习凉风,头顶上几只乌鸦在啊啊聒噪,一股凄凉之意涌上心头,发呆感觉似乎这世界上就他一个人了,天地之间再也不会出现和他同路的人,既然如此,他做的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无论他有多大本领,做出多大的成就,琼菊始终都是不属于他的,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与她不会有丝毫的相干,那他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发呆吹起笛子来,他又哭了,他看着当日在岩石上写下的诗句,于是哭得更加伤心,“琼枝点点离人泪,菊香飘飘醉我心。”离人终究是要流泪的,他的心也已被菊香熏醉了,他有点怀疑他的心到底是被酒弄醉的还是真的被飘飘菊香熏醉的,管它呢,什么都一样,反正他现在是醉着的。

他忽然感到这首诗也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琼菊是不会来看它一眼的,所以琼菊永远都不会知dào

自己曾在此为她做过一首诗,即使琼菊有朝一日知dào

了,她还会跑来看吗?即令琼菊会不辞路远,跑来看了,这对她来说恐怕早已毫无裨益,因为那时,琼菊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来看只是因为她好奇而已。

发呆不敢再想下去,然而心中的无限悔恨郁积已久,难得发泄,那只好再哭下去吧!发呆想,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哭是最无益的发泄方式,自己万万不能够哭的。于是他停止吹笛,拭干眼泪,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琼菊,他们两个人终于属于不同的世界了,眼泪又不听劝慰,夺眶而出,发呆急忙极力控zhì

住,不让它再流下来。

他做了个深呼吸,感觉脑子浑浑的,仿佛自己站在这里只是为了哭而已。他决定不哭了,打死也不哭了,于是取出酒来,喝了一口,想到古人有词云:酌一卮,须教玉笛吹。遂又放下酒瓶,取出笛子,随意吹奏。

发呆站立栖鸦岭巅,周围群山尽收眼底,视野开阔,心胸也随之开朗,直有绝顶我为峰之概。因此受到感染,兴之所至,笛曲忽而悠扬绵长,忽而又改成铿锵有力,发呆想,既然以后再也难以得见琼菊一面,不如就假想一个琼菊出来,日夜和自己做伴,有乐同欢,有苦共赴,虽然只是假想的,终究也还是琼菊,发呆不但是喜欢琼菊本人,还喜欢“琼菊”这两个字,在以后的日子里,也惟有这两个字能够让他稍感安慰。

他如此一想,心情豁然开朗起来,觉得琼菊是再也不会离开他了,心里一阵温暖,柔情百端,几不能止,笛曲也随而变得低回婉转,如诉柔肠。这样直抒胸臆奏了良久,也想了良久,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才又放下笛子,饮起酒来。

第058章 茅庐和茅房

发呆走入旗高中的大门时,心里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的兴奋,他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和王小飞跑到学校厕所里面去拿钱。发呆母害pà

发呆初出茅庐,江湖经验不足,让他拿两千多元的学费,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学着电视里的方法,把钱缝到发呆的内裤中。

发呆虽颇不以为然,却辩论不过母亲,只好刚出茅庐,又进茅房,解开裤带,拆下补丁,拿出来之不易的学费。

他拿着那两千多块钱,看了许久,迎面吹来钱上的尿骚气味,令他不禁遮鼻,心想这就是自己进入高中的敲门砖了,虽然气味不大好闻,却意义深远。他憧憬了一会高中生活的精彩和Lang漫,旋即和萧伟杰一起去报到处报到。

高中学校果然非同凡响,发呆刚一进来就要被严酷地训liàn

一番。旗高中每年招入新生,为把这些山村野娃训得温顺乖巧,都会进行为期十五天的军训。

平时娇生惯养的城镇孩子,虽然已经颇为听话,也要和农村孩子一起承shòu军训,不能幸免于难。

军训中的教官都非常严厉,一个个样子凶神恶煞,如杀猪的屠夫,被训者倘若稍一疏忽,即被揪出列来,大加折磨,极尽**,其状惨不堪言。

同学们是以个个聚精会神,不敢稍差,一如惊弓之鸟,连屁都不敢乱放。发呆想如果屁话双雄在此,恐怕早就憋不住屁,哭喊着回家了。

这一界旗高中招来一千多名新生,分成十四个班,军训时按班组队,成十四个队,分由十四个教官执掌其生杀大权。发呆被分到第九队,也就是高一九班,班里有七十多位同学。

大家每天天还没亮就要被起床号从梦里硬生生拽出来,乖乖地跑到操场去任人宰割。教官们却都还守时,等同学们到操场时,他们都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同学们对教官都敬若天神,不敢稍加冒犯,话不能多说,屁也未敢多放。

有一个同学想放屁而不敢放,憋了半晌,再也憋不下去,不可不放了,却还得将**紧收,想硬生生将其扼杀在肚子里,可惜此屁天生硬骨,素来就与肚子不睦,肚子既然不容它,它便“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硬生生挤出**来,于是屁与**一加振动,发出“吱”地声响。

那同学害pà

被教官听见,急忙将**极力收紧,可是已经晚了,他**越是收紧,那屁的声音就越是细婉,“吱咯,吱呀”响彻耳底,音韵绕梁不绝。

如此大的声音,终于没有瞒住教官的耳朵,他大声问道:“这是哪位啊?是哪位放的?”同学们都看向放屁的那位同学。

这同学见躲之已来不及,只好乖乖地站出来。教官走到他身边,伸手摸着他的头,说道:“我知dào

你们念书的心眼儿多,弯弯肠子也多,那也不能这么干,你这是不是向我示威呢?”那同学怯懦道:“不、不是。”教官道:“什么不是,你把屁放得这么天花乱坠的,你那还不是示威啊!”

那位同学知dào

他接下来就要实施惩罚了,却想象不出他会以何种方法来折磨自己,那句话又给了他充分的想象空间,想象空间越大,他就越发难以想象出结果来,于是哇地哭起来。

教官吼道:“不准哭,谁让你哭了,赶紧给我闭嘴!”那同学急忙闭嘴,怯怯地看着教官。发呆本来并没在意周围发生的事情,他发一会呆,又看一会教官,害pà

教官会以他做第一个例子。

听到那位同学的屁声,还没有感到有什么异状,直到听见教官说出那句“把屁放得天花乱坠”他才会意过来,突然想起屁话双雄说的屁筐放出那招“莺啼送客闻”作莺啼妙响,穿云而过,于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不幸也被教官听见了,教官说道:“这是哪位仁兄,笑的这么灿烂?”

发呆大惊失色,双腿颤抖着走出列来。教官让他俩站到一起,以手摸头说道:“你们说我该怎么惩罚你俩呢?”他想了一会,看见教学楼门前有一座石雕,于是让发呆做出思想者的姿势,让那位同学做出向石雕招手的姿势,装成石雕,不能再动。

教官给他们摆好姿势,便竟自教全班同学走到老远的地方去练习挺军姿了。可怜发呆和那个同学天生命途多舛,一个失笑惹祸,一个放屁不慎,被罚做起伟大的姿势思过。发呆等队伍走远,对那个同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同学说道:“我叫樊星宇,你呢?”发呆道:“我叫董阿发,很高兴认识你啊!”樊星宇拭了泪,笑道:“我们患难与共,真是有缘啊!”

挺军姿对学生来说,真是难若登天了,登天虽然有一时不慎跌下地来之虞,较之挺军姿,却还远远不及,因为挺军姿一挺就得挺上半天,同学们都被挺得两腿僵硬,麻木不仁,若在正午,那就更加不堪忍受了,太阳如火,晒得人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漆黑。

有的同学不能忍受这烈日暴晒之苦,被晒得中了暑,昏厥过去,然而双腿还在挺军姿,丝毫不能弯曲,于是直挺挺的向前仆倒,鼻子被碰出血来,这也是势之必然,谁让鼻子一老冲在最前头呢,全身上下就数它最尖,所谓“枪打出头鸟”,它先受害,也没什么可说的。

发呆做了一上午雕像比起挺军姿来稍感轻松。中午休息,大家都回到宿舍去,发呆比其他同学精神百倍,于是趁午休期间,拿出笛子来吹。

发呆的宿舍标准上能住十六人,因为屋里只有十六张床,只是学校因为床位不多,招的学生又太多,又没钱购买新床,即使买了新床也没钱再盖一栋宿舍楼,于是把两张床放在一起合上,上面住三个人,弄得中间在床缝的人要时刻担心自己会卡在床缝里,再也不能出来,这样总算安排了不远千里前来求学的学生的住宿问题了,一间宿舍能住二十四个人,大家在军训期间都被折磨得困顿不堪,回到宿舍后不约而同地脱下鞋子,跳到床上呼呼大睡。

宿舍里气味浓重,雾气昭昭,却没有人在意。发呆吹笛子都没窒息,心下也很是佩服自己忍耐的能力。其他同学一躺在床上,就立kè

躺进了梦乡,对发呆的笛声,倒也殊不理会。

午休时间甚长,有三个小时,大家埋头苦睡,不亦乐乎。下午又都去饱受蹂躏一番,又都大感不支,熬到晚上,连晚饭都顾不得吃,赶忙回到宿舍小睡一阵,再起来随便吃些东西。这样到了晚上,同学们都早已没了睡意,于是大好夜晚开起了卧谈会,你一言我一语,一会讲个故事,一会说个笑话,谈笑风生,其乐非常。

说到讲故事,自然是发呆的拿手好戏,每天晚上他和对床的猴子都少不得要讲两个故事,大家才肯让他俩安睡。猴子名叫焦立军,红山乡来的,是个饱学之士,博览史籍,虽然谈不上精通,至少其中的故事记下不少,讲将起来,也颇具文采。

第059章 莲池三仙

宿舍熄灯后,大家要猴子讲故事,猴子也是山里来的,于山里的故事也知dào

不少,就不客气地说道:“好,我先讲一个,讲完了再让董阿发讲。”

他和发呆还不熟悉,对发呆还是直呼其名。

他想了下,又道:“今天不讲历史,讲讲我们村里的传说吧。”大家都拍手叫好。

猴子于是咳嗽一下清清嗓子,说道:“我家那里有这么个传说,说那时山里来了头猛虎,经常进村来吃牲口。村里人对它恨之入骨,几次组织人手去山上猎虎,却忌惮它生性凶猛,终究未果,还伤了几条人命。村里有个姓马的,排行老二,大家于是都叫他马二,马二样了一匹好种马,这马白鼻白蹄,通身漆黑如墨,鬃毛长有及地,额前的鬃毛更已盖住了眼睛。有一次,马二上山牧马,突然间冷风骤起,草叶乱颤,原来是那头猛虎来了。

“马二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赶紧找个隐秘的地方藏下。这老虎顷刻间来到黑马跟前,它见那黑马看它来了竟然无动于衷,有若未睹,于是气愤非常,大吼一声,猛然扑将过去,那马原来还若无其事地吃草,忽然长嘶一声,人立起来,两只前蹄朝着老虎的面门一阵乱踏。老虎一招不能奏效,向旁边一闪,迅速跑几步,换个位置,又是一扑。黑马倏然转向,仍是面向老虎,人立起来,乱踢乱踏。这样老虎换了好几个位置扑上来,黑马也随着转身踢它,老虎终于奈何不得,含羞而去。这一经过把躲在草丛里的马二看的瞠目结舌,事后他逢人便说自己养了屁神驹,连老虎都怕它。于是村里又纠集了几十个人,各自骑上马同马二一起猎虎去。

“临行前,马二突然想收拾一下黑马,打来几桶水,把黑马通身洗了个干净,见马鬃太长了,已经遮住了眼睛,这样在和老虎打斗时如何能发挥得好呢,于是便把马鬃剪掉。到得山上,那老虎果然又出现了,其他人的坐骑都被老虎吓惊骇异常,撒腿就跑,四散开去。

“马二骑着马,手拿猎叉,大喝一声,双腿用力一夹,策马刚欲冲将过去,岂知那黑马先前是被长鬃盖住了眼睛,看不见老虎,才敢于和它缠斗。现时见了老虎,哪有不怕之理?立即转身就跑。那老虎却陡然扑了上来,两只前爪抱住了马臀。马二见事不妙,急忙翻身跳下马背逃走了。那只老虎用力一搬,将黑马摔倒在地,扑到脖子上一口咬断了黑马的喉咙。”

他停了半天,没听见有人说话,就说道:“都睡着了?”他旁边的林悠说道:“都讲完了?”猴子道:“可不是讲完了么,我还以为你们都睡着了呢。”

林悠道:“我看他们都在沉思呢,沉思这个故事讲了一个什么道理呢。”

发呆插嘴道:“这还用沉思啊,把你眼睛蒙上,你也敢和项羽斗上几个回合。”

猴子道:“也不完全是这个道理,我想应该还和弱势种群的生存法则有关系吧,你想啊,那黑马敢于和老虎相斗,如果是野马那一定是为了保护种群,野马的马鬃都长啊,没有人给它剪。”

发呆道:“有道理,我怎么觉得什么东西,只要被人一弄,就都变得软了。”他话刚说完,只见窗外有人拿着手电筒照进屋里来,他知dào

是舍务老师,赶紧缄口不语。舍务老师拿手电筒在屋里照了半天,说道:“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军训呢。”宿舍里归于一片宁静,大家都安心睡觉,不再去想什么老虎什么黑马了。

十五天的军训,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白天长得让人难耐,夜晚却短得叫人气愤。

到第十四天时,同学们回忆起这十四天来,虽然每天度一日如十年,大有辛酸之苦,现在却都不禁留恋起来,生活是要充满苦难、充满磨砺的,艰苦了才叫生活,否则,安逸之中怎么能获得进步呢?

教官也一改平时严厉的面孔,对人变得和顺多了,以往那一副死人相,曾吓坏过多少英雄豪杰,现在起死回生,又把许多仁人志士感动的涕泪交泫,不能自已,其效果也不次于以前的死相。

第十四天中午,发呆又在宿舍里吹起笛子,他越吹越是起劲,越是起劲就越吹,想起琼菊来,感慨系之,更加不能控zhì

自己。

同舍的同学都躺在床上,似听似非听,似睡似非睡,他们可能想认真听发呆的笛声,但是发呆吹得实在不怎么样,但要不听呢,又都自感不会吹笛,即使连发呆的程度也达不到。

发呆吹着笛子,想着琼菊,忽然想到要为琼菊编个曲子,以后自己一想起她来,就吹那个曲子,那岂不快哉!

这时,门突然“哐”地被人踢开,走进两个人来,一个身上穿得十分怪异,想必是现在市场上流行的新款式,头发染得赤红,鼻梁一侧有一道两三寸长的疤痕。另一个人装束不是很怪,和普通的学生大致相似,却是个跛子,一瘸一拐地跟在那个红发怪人后面,他头发留得很长,几乎遮住了眼睛,时不时地摆一摆头,甩开头发,盯着发呆。

发呆有点害pà

,笛声戛然而止,也看着那个长发跛子。

只见那红发怪人怒气冲冲地走到发呆跟前,一把夺过发呆手中的笛子,骂道:“你他妈的有病啊,大中午的不让人睡觉,弄得这玩意吱吱声响,你不他妈想活了?”

发呆见他们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浑身发抖,吞吞吐吐地说:“这、这是、这是笛子。”

红发怪人怒气未消,道:“我知dào

这是笛子,你他妈的吹得这么难听,不要人睡觉了,你想找死就说一声,我立kè

结果了你。”

发呆初来乍到,不了解学校的情况,起初判断这人是个老师,后来怎么看怎么不像,于是断定他是个流氓,又想流氓如何进得学校里,他甫受惊吓,顾不得再仔细推敲这两个人的真zhèng

身份,直吓得**一麻,要尿裤子。

这时同舍的一个大个子起床走近前来,一把又从那红发怪人手里夺过笛子,说道:“他喜欢吹笛子,干你俩屁事儿,他吹了十几天了,也没见有人来放一个屁,你今天是不是故yì

来找茬的?”

此人和发呆也是一个班的,名叫张羽凡,他样子十分威武,却沉默寡言,自从来到这所学校,还没和别人说过一句话,没想到他头一次说话,竟是要跟别人打架。

红发怪人怒目圆睁,瞪眼看着张羽凡,并不说话。羽凡也不甘示弱,也瞪眼盯着红发怪人。

红发怪人比张羽凡矮了半头,相形之下,强弱立分,却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点了点头,猛然跳将起来,右手迅速伸出,想去抓住张羽凡的头发。

羽凡向左一侧身,闪开来式,身体向右一扭,随即左拳出击,打中了红发怪人的前胸。红发怪人哎呀一声,身体还没落地,就向后面退飞出去,倒在地上,他爬起来,大怒道:“你小子敢惹我们莲池三仙,你是不想活了吧?”

那长发跛子踉跄走到红发怪人身边来,说道:“二哥,要不要我去叫人?”红发怪人向他一摆手,示意不用,又对张羽凡说道:“你敢不敢留下个名儿来,我绝对饶不了你。”

张羽凡道:“我是高一九班的张羽凡,随时等着你们莲池三仙。”那红发怪人说道:“好,小子你等着,别着急,我会再来找你的。”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全宿舍的人都起哄让他们不要走,那两人听后却走得更快了。

发呆走到张羽凡跟前,说道:“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要不我可真不知dào

怎么办了,我都要被吓死了。”

张羽凡道:“不用客气,我们是同班同学,又是同舍舍友,我不想让他们在我们宿舍里闹事。他们是高二的学生,一共有三个人,自称是莲池三仙,哼,这么不禁打,我看他们是莲池三虫才对。”

第060章 疑似苏琼菊

发呆怯懦道:“他们一定还会再来的,这下我可惹下祸了,不知dào

该怎么收场。”他低下头,心里仍有余悸,又说道:“怎么学校的学生弄得像社会上的混混,他们一定很有势力,我还是去告老师去吧。”

张羽凡道:“你放心好了,我还没把他们那三个孩子放在眼里,要是他们再来生事,你尽管来找我好了。”

发呆思量再三,说:“不行,你也是来上学的,我可不能连累你,我看还是把这事告sù

老师好些。祸是我惹下的,我不想让你平白无故和人打架,告sù

了老师,看他怎么处理。”

张羽凡道:“你是农村来的吧,你一定是农村来的,不晓得这里的黑暗,老师只会息事宁人,对这三个家伙做不出什么惩罚不说,他们还是要来找你麻烦的,况且你要是告sù

了老师,就会犯下众怒,让其他的人都看你不起。”

发呆这次真的呆了,心想自己千辛万苦考进来的高中,竟是大错特错,这是哪门子学校嘛,这分明就是黑社会,怎么能是学校呢?不对,这里好象是江湖,恩恩怨怨,仇杀不绝,帮会纵横,殴打成天。

张羽凡见他出神,说道:“学校里本来就是这样的,老师自然有他们的招数,却如何管得了这么多人,你想他们要是私下里整你一番,让你不知dào

是谁做,在老师面前无法指正他们,那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发呆点头道:“那倒也是,可是我一个乡下来的小子,万一惹下了事,不就是死路一条,再也不能在这所学校里呆下去了吗?”

张羽凡笑着说:“那倒还不至于,他们最多也就是揍你几顿而已,还能要了你的命啊,他们就是要向你摆一摆他们的威风,何必要置你于死地,况且他们也不敢。你放心好了,万事有我,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分毫的。”

发呆连连称谢,说道:“那可真得好好谢谢你了,只是我和你并没有多大的交情,你为了我,跟他们打这一架,我就很过意不去了,既无深交,你又何必以身犯险呢。”

张羽凡说道:“不用客气了,我每天晚上能听你讲故事,就是你最好的赐惠了。说实话,你讲故事、论道理,让我很感佩服,早就想结交你了,你如果不嫌弃,交了我作朋友,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发呆大说一声好,随即又低下了头,觉得不好,张羽凡确是一条好汉,但他始终都是能混的人,看他对学校里的这些帮会都有了解,一定也身在其中的一个里头,自己和他这样的人交了朋友,那岂不是也沦为黑社会了?张羽凡见他犹豫,说道:“你不愿意我也理解,你和我交了朋友,日后一定少不了被牵连,我也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发呆听他这么一说,侠义心肠早就作祟,于是大声说道:“我可不怕,你我原本素不相识,你却能为我出头,我董阿发也是个有血性的人,连这点义气都没有的话,那即使读尽万卷书籍又有何用,不过是只绝情绝义的禽兽罢了。”

张羽凡大笑道:“好!我就知dào

我没有看错人。”说完仍大笑着走回自己的床位躺下来。

发呆还是很不放心,他想自己是不是这样就是进入黑社会了,如果是真的,那以后求学的路上可就麻烦得紧了。

当天夜里,发呆久难成眠,害pà

自己从此又走错了路,以后不但书读不成,还会犯了罪,被送入监狱,那这大好年华可真是“愁云惨淡万里凝”了。

他又想到他和王小飞以及屁话双雄一起去同亨商店里偷钱的后果,爷爷到现在还不能原谅他呢,若再让爷爷伤一次心,可真是大大的不应该。

他皇皇之中进入了梦乡,见一个女孩站在自己面前,样子颇像琼菊,发呆大喜过望,说道:“琼菊,你怎么来了?”那女孩摇头微笑道:“我不是琼菊。”发呆见她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喜不自胜,又听她说自己不是琼菊,惊问道:“你不是琼菊?你不会的,你一定就是琼菊,我不可能认错人的。”

女孩笑道:“我说我不是琼菊,我就不是,我有必要骗你吗?你把我叫过来,却又把我认错了,我不是你那个琼菊。”

发呆怎么看她怎么像琼菊,以他对琼菊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认错的,于是努力摇头,说道:“你就是琼菊,你既然肯和我说话了,为什么又不承认你就是琼菊?”

女孩道:“我不是琼菊,虽然我和她长得一样,但我绝对不是她,她是不会和你说话的,她已经决定一辈子都不要和你说话了,但是我现在正和你说话呢。”发呆见她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就是琼菊,伤心之极,又想到琼菊居然决定不和自己说话了,差点就哭出来,说道:“你不是琼菊,那你是谁?”

女孩想了会,道:“你就叫我梦菊吧,我不是琼菊,但我和她是同一个人,她不愿意跟你说话,我却要和你说话。”发呆迷惑道:“你承认自己和琼菊是同一个人,又说你不是琼菊,你这话越发让我糊涂了。”梦菊道:“我和她是同一个人,但是她现在恨你,不要与你说半句话,而我却能够和你说话,所以我又不是她,我知dào

你和琼菊之间的种种经lì

,我和你聊天是你自己的主意。”

发呆越听越是迷惑,索性顺着她说的,见她样貌身材,分明就是琼菊,还知dào

自己和琼菊的事情,她一定就是琼菊,她既然不承认,自己也不好多说,发呆害pà

再说她是琼菊,她就会一怒之下走掉了,那自己就再也见不到琼菊了,就对梦菊说:“琼菊她真的决定再也不和我说话了么?”

梦菊点了点头,说道:“你伤得她太深了,你要怪她么?”她顿了顿又道:“你终于肯承认我不是琼菊了。”发呆想她到底是琼菊还是梦菊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肯和自己说话,那就行了,说道:“我深悔伤害了她,我不该伤害她的,我很自私,是我让她在这个世界上陷入孤独的,我不该那么绝情。我也理解琼菊她不愿意和我说话,这于情于理都很自然,只是我但愿能再见她一面,诉说一下心中的苦楚,哪怕只是我在说,她只要听一下就行,不用她和我说话,难道这也实现不了么?”

梦菊道:“你是个疯子,琼菊是个傻子,你们这对痴男怨女何必再多做纠缠呢,你就把我当成是琼菊吧,以后有什么真心的话儿只管对我说,我就是你冥想中的琼菊,你可以时刻想到我,时刻见到我,这不是很好吗?”

第061章 痴痴亦嗤嗤

发呆看了梦菊许久,忽然想到她一定就是自己在栖鸦岭上决定要想象出来的那个琼菊,但是她又如何能够替代得了琼菊呢?琼菊在自己的心中,永远都是琼菊。

却听得梦菊说道:“你觉得我代替不了琼菊是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想出我来呢?”发呆不答她的话,反而问道:“我和琼菊就真的再也无路可走了么?我这么想她,我知dào

她也在想我。”梦菊笑道:“以后琼菊就只会对你嗤笑,你不是也醒悟到那嗤嗤不过就是痴痴吗?既然如此,何必还这么苦苦相恋呢?”

发呆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谈琼菊了,问道:“我今天惹了祸,幸好张羽凡及时出手,才不至被那莲池三仙打伤。后来我决定和张羽凡交朋友,日后肝胆相照,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会堕入黑道,不复回头?”

梦菊道:“这对你董阿发来说,也算是问题吗?你不是一直都自诩为大丈夫伟丈夫吗,你不是经常给琼菊说你董阿发处身天地之间但求俯仰无愧吗?如今事到临头却怎么这么畏畏缩缩了?”

发呆被她一通抢白,说得呆立当地,心想她一定是生自己的气了,他自从失去了琼菊,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自私,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在琼菊面前自私,于是问道:“你是在生我的气么,对不起,我错了。”梦菊沉默了良久,说道:“在你的内心深处,我是永远也无法和琼菊相提并论的,那你又为什么把我塑造出来无端受苦呢?”

发呆歉然道:“我当时也是想琼菊想的快要发疯,就想到在想象中造出个琼菊来,也好在日后能时刻见到她。”梦菊苦笑道:“那么我是再也走不掉了,只要你一想她,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我逃不掉,你这么想她,却还要伤害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发呆觉得她很无辜,说道:“对不起。”梦菊叹道:“没有用了,一万个对不起也是枉然,不说这些了,我希望能让你快乐起来,不再去想她,尽管这也是枉然。”发呆听她这么一说,觉得越发对她不起,道:“我答yīng

你会努力的。”

梦菊坦然一笑,说道:“你要把你想的都做出来,否则你就是一个大混蛋,就像你今天的迷惑一样,你向来自命不凡,又何必为这些小事忧心挂怀呢?”

发呆想如此说来自己真是够虚伪的,平日里无话不说,豪言壮语,表现得真有些像大英雄大豪杰,一遇到事情时,就变成缩头乌龟了,这言行一致还真难做到!他想着想着就醒了过来。

他不再忧虑以后的路了,他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力求做到言行一致,梦菊的话,让他感到他在这所学校是不会孤独的。他不再去思索琼菊和梦菊的分别,无论是琼菊还是梦菊此时已经不再重yào

,重yào

的是她能够和发呆说出琼菊应该说出的话,她知dào

发呆和琼菊的往事,能和发呆一起谈起琼菊,这是多么难得的事!

次日清早醒来时,其他的同学都已起床了,发呆急忙也跟着起床。这一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学校要举行军训的闭幕仪式。大家心里都感觉轻松起来,老早的排好队伍等待着闭幕大会的开始。

闭幕大会也没什么好kàn

的,首先是校长的发言,半小时的发言时间被他老人家临时延长到两个半小时,接着就是教官队长的发言,又举行阅兵仪式,他说同学们好,同学们就说他好,他又说同学们辛苦了,同学们不能说为人民服wù

,因为军人才为人民服wù

,于是就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来十四个教官分组表演格斗,场面才热闹起来,操场上满是加油喝彩之声,要入睡的同学也开始睁大眼睛观看了。

发呆和樊星宇站在一排,两人见教官确实有耀武扬威盛气凌人的资本,竟连摔倒在地也不会哭喊掉泪,于是大感佩服。发呆问樊星宇说:“他们练的那时什么把势?”樊星宇答道:“那叫做擒拿术,只给十到十四班教过,咱们没能学上。”发呆道:“不对啊,我看到有两个女生队也练过。”

樊星宇道:“她们练的不是擒拿,那是女子防身术,是专门为了对付对她们无礼的流氓用的。”

发呆奇道:“这么说这种上乘武学就像玉女素心剑法一样只能给女生练了?我看这对于弱质女流来说都有用,难保哪天在胡同里头蹦出两个流氓来非礼她们。”樊星宇道:“是啊,真有那天,这功夫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吗?”

发呆点点头,又想了一会,叹气说道:“那为什么只教给两个队的女生练呢?其他的女生就不管了吗?”樊星宇光顾着看教官的格斗表演,看得出了神,没有回答他的话。

发呆又叹了口气,为没有学到女子防身术的女生们感到惋惜和气愤,学校放qì

了她们,社会放qì

了她们,社会主义放qì

了她们,他们没有学到这专用于防身的女子防身术,遇到流氓时该怎么办呢?发呆想这一定就是要使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使一部分女孩子先学会防身罢,剩下的一切先不管,等到共同富裕了再说。

十五天的军训生活结束了,对于发呆来说,并没有学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他只是感叹,感叹教官的一身铁骨,个个都是硬汉子,感叹自己一身鸡骨,不但做不成硬汉子,可能根本都不像个汉子。

军训结束后开始正常的生活,发呆在高一九班,虽然默默无闻,却乐得个与世无争,一切时间都能被利用起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发呆想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尽情的读些书而已,他要想达到目的是很容易的,老师根本很难抓到他,因为他在班里个头是低等的,座位却被分到了倒数第三排上,发呆学屁话双雄,把课本高高地堆在桌子上,自己趴在课桌上看书,老师怎么也不会看到。

从某种角度上讲,发呆需yào

的生活正是这种生活,他只要能尽心地去看他的课外书,其他一切都与他无关紧要。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是相当要紧的,就是莲池三仙扬言要向他和张羽凡报复的事,发呆为此事忧心烦恼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之后他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并非是他意识到了梦菊的话,要做到言行一致,才不去想这些事的,而是不到两个星期,张羽凡就已经一个人把那三个怪物摆平了。张羽凡和莲池三仙约定在学校外头的一个地点见面,他单刀赴会,去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三个家伙收拾了。

学校其实就是第二级的社会,比第一级社会稍微虚构了些,也可以说学校就是一个江湖,因为据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学校人口密集,自然江湖色彩浓厚。校内平均每个星期都要打一次架,几乎每个班都会有参与,至于拉帮结会的更是不可胜数。

以前这所学校的“帮会老大”是所谓的十三鹰,十三鹰由十三个人组成,老大被称作是鹰头,两条腿的功夫练得好,一个人能挑六七个人。后来十三鹰被桃园十四煞所“剿灭”,于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便被桃园十四煞暗中控zhì

,十四煞就是十四个凶神恶煞,十四个人打十三个人,终于人多为胜,桃园十四煞仗着人多,多行不义,每人每天打伤一个人,学校里就有十四个人受伤,由是气焰盛极一时,最后被一个乡下来的小伙子给结果掉了,那小伙子姓王,不知怎么就得罪了桃园十四煞,这十四煞一天聚集在一个宿舍里谋划如何痛扁姓王的同学。

王同学是时恰好在这个宿舍路过,听见了里面人说的话,心想今番在学校里是呆不下去了,走又有所不甘,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搞了个突然袭击,踢开门进去一手扯出一块床板来就是一顿疯狂的拍打。屋里的十四个人一时来不及还手,只好眼睁睁地败下阵来,被拍得个个血头血脸,跪地求饶。王同学出得屋来,更不多想,回到自己宿舍收拾了东西就回家了。

十四煞以后再也没有面目在道上混,于是解散了。那王同学后来又来到了旗里,不过不是来上课的,而是来打工的,他是地庄人,是王小飞的哥哥,名叫王志飞。

从此以后学校安静了好一阵子,后来又出来了七匹狼,七匹狼是七匹乡下来的野狼,来自同一个乡,七个人研究出了一套阵法,打起架来七个人互相配合,很是巧妙,名叫“群狼狂舞”,但是只要被人分开就不实用了,于是大家和他们打架时都会把他们七只饿狼分开来,个个击破,这样七屁狼虽然霸道,却总也出不来风头,每次打架都要被人打得掺不堪言最后在一次群殴之中,七只狼全部“阵亡”,被学校开除了。再后来就又了这莲池三仙,只可惜也被张羽凡一个人给“灭掉”了,再也成不了气候。

第062章 无聊见风雅

这些都是张羽凡闲来没事给发呆讲的。张羽凡极不喜欢上课,老师在前面讲课,他就在后面学起发呆来,出神呆想,于这些打架斗殴的事情,倒是所知甚多,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每次抓住发呆,强迫他听自己演讲。发呆很不愿听这些事情,每次听完后总有一种刚看完武侠电视的感觉,大感匪夷所思之至。发呆想,学校总不至于连这些小丑都收拾不得吧,要是真收拾不了,那他置身此地岂非屡步为艰。

发呆问道:“老师就真的管不了这些东西吗?我怎么都不相信,他们这样无理取闹,一定会影响到其他同学的日常生活,他们自己不愿意上学也行,影响了别人就说不过去了,学校怎么能容忍呢?”

张羽凡嘲笑道:“发呆你真是幼稚的可爱,你以为学校是干什么的,那是赚钱的,谁管得了这么多。学校当然也为这些打架闹事的事情操了许多心,然而终于还是鞭长莫及,未果而终罢了。

学校每次抓住打架斗殴的学生,都会进行很严厉的惩治的,只是他们一般都抓不住,往往十次中倒有九次在学校的管辖范围之外,剩下的那次又都是在暗中进行,你说学校能抓住吗?”

发呆被他说的无言了,内心惊悸异常,觉得自己在这所学校很孤独。

张羽凡每次讲起来却显得激动不已,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让发呆更加害pà

了。

发呆知dào

他和自己不是一类人,张羽凡好勇斗狠,不甘寂寞,而他发呆却性格温顺,甘于平淡,这使发呆觉得偌大的一个学校里,没有一个人和自己同路。樊星宇在发呆认识的人当中,还算是比较和他口味的,樊星宇有一双多情的眼睛,走在路上只要见到好kàn

的姑娘总要跟着看上半天才肯罢休。

樊星宇喜欢唱歌,不住嘴地唱,张羽凡说他的声音有点像深山古刹里的钟声,发呆说他的声音不像是钟声,倒有些像古刹和尚吃饭前的敲碗声。樊星宇对此丝毫不介yì

,还是唱个没完没了,直唱到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晚上熄灯后才不情愿地住嘴。

每天熄灯后,舍务老师要查一遍宿舍,看有没有违规出校的,过半个小时再来查一遍,看有没有聊天不睡觉的。于是在军训期间,这半个小时是大家最美好的时光,大家充分利用起这半个小时来,该说的赶紧说,该唠的抓紧唠,在发呆的宿舍里,这半小时往往都用来讲故事。军训完后,宿舍里有时也按照传统,推举某人讲个好听的故事。

这天是星期天,同学们都趁着放星期假去街上瞎逛,宿舍里只剩下了发呆和樊星宇两个人。发呆端着一本《十日谈》看得出神。樊星宇则趴在窗台上,观看外面的景色,他所谓的景色自然是那些纯情少女的万种风情。

发呆的床位就在窗边,和樊星宇挨的很近,他陡然起身,“啊”地大叫一声,把樊星宇吓了一大跳。樊星宇回头用力看着发呆,看他并没有什么异样,问道:“你干什么?”

发呆漫不经心地起床,看也不看他一眼,答道:“我要去拉屎。”樊星宇气道:“拜托你不要这么折磨人好不好,拉屎还这么用力地喊一声做什么?”

发呆道:“不知dào

了吧,这是拉屎的前奏,没有前奏,这屎拉不出来啊!”樊星宇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真是天赋异禀,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你这样下去会把我们折腾死的,你说我怎么就和你老兄分到一个班了?”

发呆一边提起裤子走向厕所,一边说道:“不愿意啊,现在就请求分到其他班里去,还来得及。”说完已经走进厕所。樊星宇道:“我不愿意,我也不请求分班,我就……”他话还没说完,见发呆进了厕所,一口气没能发泄完,就冲着厕所门凌空打了一记重拳,骂道:“我****!”

发呆刚蹲下,听见他的骂声,心里一阵好笑,觉得无论如何是自己赢了。他在厕所里蹲了很长时间,也拉不出屎来,肚子又响个不停,还微有些疼痛,心想一定是水土不服。

这时听见樊星宇哼着歌也走进厕所来,进了另外一间。发呆咳嗽了一下。樊星宇听见了他的声音,他一边解下裤带一边说道:“发呆!”发呆恩了一声,问道:“干什么?”

樊星宇不答话,蹲了下去,噗嗤一声,大声喝道:“痛快!”发呆等不到他回答,于是再等。樊星宇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事也早就被这句让他很得yì

的“痛快”给冲忘了,他刚进厕所时,想到发呆刚进来,就忍不住叫了发呆一声,心里知dào

发呆在等他说话,于是苦思半晌,终于说出一句:“whatareyoudoing?”发呆被他这句话气得半死,随即答道:“Iam拉ing。”两人哈哈一阵大笑。笑过之后就是一阵沉默。少顷,发呆喃喃念起诗句来:

脚踏黄河两岸,手拿重yào

文件,前头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

樊星宇赞道:“好诗,好诗!大俗不俗,意境深远,口无遮拦,畅所欲言,气势磅礴,有李诗之风!”

发呆笑道:“李白的诗就是这么写出来的。”樊星宇奇道:“怎么李白都是蹲在茅房里写诗的么?”

发呆道:“这你就不知dào

了吧,李白的名篇都是在茅房里挥笔成就的,我就是见证人,我都见过的。”

樊星宇大笑道:“先不说你发呆没有穿越时空之能,就是有这个能力,你也不会和李诗仙见面的,人家李白闲着没事做,和你小子说些有违人伦的事做什么?”

发呆道:“你若不相信也就罢了,我不和你说,我从来都不对牛弹琴。”樊星宇笑声越发大起来,说道:“好好好,你倒说说看,李诗仙是怎么蹲在茅房里写诗的。”

发呆大笑道:“蹲在茅房里写诗有什么可说的,说出来未免太过不雅,不说也罢,不说也罢。”樊星宇知dào

他没得说了,想要刁难他一番,说道:“一定要说,一定要说,诗仙太白的英雄事迹,试问怎么可以置之不问呢?你今天一定要说,你要是不说,等下我杀了你信不信?”

发呆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心感无聊,无聊人说无聊话,听他硬要自己说出来,立即陷入刚才樊星宇苦想话说的境地,当下努力思索李白的名篇,想了良久也想不出什么来,可是樊星宇又催个不停,只好说道:“你知dào

‘天门中断楚江开’的下一句是什么吗?”樊星宇道:“当然知dào

了,是‘碧水东流至此还’嘛。”

第063章 又见痴情种

发呆道:“那是课本上写的,其实原诗不是这一句,这一句是后来又改的。”樊星宇大感疑惑,说道:“不会吧,好不容易才记起来的诗,说不是就不是啊,那不是白辛苦了吗?”

发呆但笑不语。樊星宇说:“那你说‘天门中断楚江开’的下一句是什么?”发呆道:“当时李白正在岸上大便,于是灵感忽至,挥笔写出第二句,那第二句就是‘一条黄龙钻出来’。”

樊星宇扑哧一声笑,说道:“这句也挺好啊,那后来怎么又改了?”发呆道:“太白诗仙总归是太白诗仙嘛,他又一想自己写的诗都是要登诸清室雅轩留于后世的,这一句‘一条黄龙钻出来’意在描写他拉屎时的豪迈气魄,然而就是再豪迈,再气魄也是用来描写拉屎的嘛,听起来未免不雅,况且当时世上能在大俗之中见至雅的文人墨客寥寥无几,太白不想让大家小看自己的诗,于是改而描写小便,‘碧水东流至此还’,这句就不一样了,读起来丝毫未见俗气,还好象真是在写江水。”

樊星宇拍掌叫好道:“连这种典故你都知dào

啊,还有哪句诗是太白拉屎时写的,快说,接着说。”

发呆心想这小子准是还不服气,但他已经有了经验,胡乱一想兴之所至随口而出,说道:“还有,还有当然就是那句‘呼而将出灌美酒’啊。”

樊星宇道:“不对吧,应该是‘呼而将出换美酒’吧。”

发呆道:“那也是后来篡改的,原诗不是那样,原诗正是‘呼而将出灌美酒’。”

樊星宇跟着他喃喃念道:“呼而将出灌美酒。”

发呆道:“当时太白先生正坐在马桶上大便,一时拉不出来,于是大呼一声,大便应声而出,太白乃哈哈大笑,端起酒樽来灌了一口,因想出一句诗来,‘呼而将出灌美酒’!”

樊星宇道:“原来他那时是因为大便干燥,苦不得出,于是一呼而出,心下痛快,就象我刚才那声痛快一样,才写下这句诗来。可是这跟前一句没联系啊,前一句‘五花马,千金裘’和这后一句一点不沾边啊?”

发呆道:“我说你还真挺笨的,你就不能充分的发挥你的联想才能,试想他大便干燥,苦不能出,那不是和身上压着千斤巨石一样,不对,这个比喻不够贴切,应该是说他用尽lì



想把那东西拉出来,可是自己用的力qì

都有如泥牛入海,消于无形,那岂不是很苦恼,于是就想到用五花马来帮忙拉一下嘛,他当时已经非常的努力,累得一身臭汗,穿的千斤裘也让他很无奈,浑身的热气不能发出,一如闷肉在镬,煞是难耐,这样就都失口叫了出来。”

樊星宇道:“这就是了,我还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他那时也在发牢骚啊!”

发呆道:“所以后来就有一个人也在大便时,拉不出来,突然效仿诗仙李白,作出一句‘千呼万唤屎出来’嘛,不过那人功力显然比起太白来多有不及,太白是一呼而出,他却是千呼万唤才出来。”

樊星宇哦了声,表示恍然大悟。

樊星宇有个手机,整天自己把玩,每次用手机给他家人打电话,让发呆颇感眼热。发呆自来对这些高科技产品不是很感兴趣,见了星宇用这东西打电话,还能玩游戏,不禁对手机另眼相看了。樊星宇把班里每个有手机的同学的号码都记下,闲着没事就给他们发短信。班里有个美女,名叫胡情,生得柳眉杏目,俏鼻樱唇,艳丽非常。樊星宇最爱和她联系,弄些表达情爱的短信,一天发一个,数十天不曾间断。

第二天的自习课上,发呆见樊星宇呆呆地看着胡情,樊星宇的座位在发呆之前,隔了一排,胡情的座位在樊星宇前面,隔了三排,于是发呆要想观察他二人的动静,自是一切细微尽收眼底。

发呆想起昨天樊星宇捉弄自己,让他几次三番陷入苦思,就想也捉弄他一下,写了张字条递给樊星宇,上面写道:君以胡情何如?

樊星宇正看胡情背影看得发痴,忽然来了这么张字条,心里一阵涟漪,遂回道:姝色也,洵美且好!

发呆知dào

他就会说此类好话,心想这小子上当了,又写道:彼贻子一物,欲表情怀。

樊星宇疑惑非常,百般思考仍未能想起胡情送了他什么东西,于是回道:何物?天女馈赠,浑然不知,宁不愧夫!

发呆写道:彼贻婉转秋波,回眸嫣然,顾盼之间晕生双颊,怨怨若有情。

樊星宇看完字条,心下大喜,回道:诚然,此身不复单飞矣!

发呆见纸条已经生效,就不再给写了,竟自读起书来,好象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樊星宇却是心花怒放,激动的直打哆嗦。等不来发呆的纸条,心里着急,便又写了个字条上面写道:然则,以君之意,且为之奈何?传了过去。

发呆本来只是想逗逗他,以抱昨日被他穷追不舍的提问,整得苦不堪言之仇,现在他却反过来询问自己,着实出乎发呆的意料之外。发呆心想他可能是已经幡然醒悟过来,知dào

自己在捉弄于他,所以问出这样没有水准的话来,于是回张字条道:一丈之夫,何以逡巡不敢前?寻芳一诉,双唇动耳,香绢留字,三指可就,以君之才,何至畏畏如鼠哉!

下课后,吃过晚饭,还有两个小时的自修时间,发呆早早来到教室,见教室里还没有来人,就坐在座位上继xù

看他的《十日谈》,被别人翻译过来的东西,多少要失掉原味,发呆看了一会,觉得没有意思,就拿出笛子来,一个人在教室吹起了笛子,吹了良久,也没进来一人,觉得还有时间,于是继xù

吹。

却见门还没开,就走进一个人来,那人是个姑娘,款款移动脚步向发呆走过来,面带微笑,如春风里的桃花,又夹些清凉之意,倒更加像是一朵菊花。

第064章 空谱《临菊叹》

那姑娘便是梦菊,她轻移莲步走到发呆座位旁边,慢慢坐下来,凝视发呆,敛神倾听,但笑不语。

发呆也不和她说句话,只顾吹自己的笛子,他已经为琼菊想出了一个曲子,自己为这曲子取名为《临菊叹》,发呆每次吹这首曲子,总是要见到梦菊的,梦菊每次来时也总是不多说话,只管闭目凝听。

发呆编的这首《临菊叹》虽然不长,只有八句,却句句让人断肠,笛音由高山滑落到低谷,中间未有半点回旋余地,便如人乐极生悲,又由悲出泣,由泣到哽咽,再由哽咽到抽搐,最后到死,一落千丈,不给人以丝毫的希望,是以发呆每次吹到最后一句时,总会大感喉中有梗,头脑晕眩,伤痛惆怅恬无尽时。

发呆吹完这首《临菊叹》后,浩然做了声长叹,仰首望向教室的天花板,见天花板上有几只苍蝇,真他妈的大煞风情,于是又俯首看向教室的地板,见地板上碎纸木屑琳琅满目,更加不堪入目,那淡淡哀愁被这一片狼藉一冲而去。

发呆又浩然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很无奈,听见旁边的梦菊也跟他长叹了口气,发呆看着梦菊,问道:“你叹什么气?”梦菊道:“你又叹得什么气呢?”

发呆道:“我因吹完这首《临菊叹》觉得曲诣深有动人之处,引起我的无限情思,想到了琼菊,于是才叹起气来,况且这曲子分为望菊、赏菊、临菊、叹菊四阙,每阙两句,到这最后叹菊一阙时,是要配合一声浩叹的。”

梦菊哂然笑道:“我因见你被自己弄得神魂颠倒,故作多情之态,既是可笑又是可悲,于是才叹了口气。”

发呆道:“我怎么被自己弄得神魂颠倒了,我只是感慨和琼菊有缘无份,这才喟然长叹而已。”梦菊道:“你左一个琼菊右一个琼菊,其实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只有你自己知dào

。”

发呆道:“这话却从何说起,如果我心里没有她,又怎么会为她做这首《临菊叹》呢?这首《临菊叹》就是我思念她的铁证,更何况我还想象出梦菊你来,我心里到底有没有琼菊,别人不知dào

梦菊你不可能不知dào

吧?”

梦菊又是一声长叹,说道:“你到底还是看见我了!”发呆不解她的意思,问道:“我早就看见你了,怎么说是我刚看见你呢?”

梦菊悲伤地摇摇头,说道:“不是,你从来都未曾正视过我的存zài

,你把我叫了来,只不过是想借着我来想念你的琼菊而已,不然的话,为什么你每次吹笛,都要想起琼菊,却没有想到我呢?我知dào

我在你眼里连琼菊的替身都没有资格做,你却把我叫出来活活受苦。”说着眼眶莹莹,要流出泪来。

发呆见她楚楚可怜,心疼地伸手摸她的头发,说道:“我也不知dào

自己这是怎么了,我一想到琼菊,就觉得自己太过对她不起,所以就越发想念她。你让我忘记她,只是想你,可是我要见你还不是要首先想起她么,我只有想她才会把你叫来,你一来就说明我在乎琼菊比在乎你更甚,我也不想这样,你其实比琼菊更像琼菊,我是说真的,你比她更加理想。”

梦菊眼泪挂在眶边,终于垂了下来,说道:“如果没有琼菊,我也是根本不会存zài

的,我只生活在你的精神世界里,我的到来既然是因为你思念琼菊,那么我和琼菊就永远分不开来,我永远都比不上她,我只是想让你生活得幸福,只是想不再让你尽去想那些早就失却了意义的事情,但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做不到。”

发呆为梦菊拭去眼泪,柔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了你,我就不再感到孤单了,因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都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和我谈心,与我分担。你要让我幸福,让我忘却哀愁,这其实早就已经做到了。”说着以手捧着梦菊的脸,见她泪水一次又一次夺眶而出,就用拇指替她擦去,接着说道:“快别哭了,我要你永远也别离开我,永远和我在一起,听见了吗?”梦菊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发呆说:“快些走吧,我还得自修,晚上再和你说话。”梦菊又点点头,走出了教室。

发呆又拿起闲书来看。这时门一开,胡情走了进来,她来到发呆跟前,问道:“刚才是不是你在吹笛子?”发呆回过神来,推推眼睛,转过脸去,目光仍在书上,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胡情怨道:“你吹的什么曲子,那么伤感,听了真叫人难受。”发呆看看胡情,说了声对不起。

胡情身手擦了下自己的眼睛,好象是在擦眼泪,说道:“你这曲子是哪里学来的?”

发呆道:“是我自己闲来没事瞎编乱纂的。”胡情哎呀一声,轻打了发呆的肩膀笑着说道:“你自己都能编出曲子来啊,真厉害!”她眨眨眼睛说道:“我刚才听那曲子,仿佛有怯怯不前、有情难申的意思,这曲子莫不是做给哪个女孩儿的。”不等发呆回答,又“咯咯”笑着说道:“哎哟,那女孩莫不就是我吧!”

发呆见她笑得花枝乱颤,目光流转不定看着自己,心里一阵恶心,不再和她说话,把目光转到书本上来。胡情见他不睬自己,大感无趣,刚想要回到座位上去,心中又有不忍,注目发呆良久,问道:“看什么书呢?是不是言情小说,我想不是言情小说就是武侠小说吧。”

发呆端起书来给她看了书皮,道:“错了,这是卜伽丘写的《十日谈》,咱们历史课本上提起过的,是文艺复兴时的文学代表作。”胡情笑道:“还是名著啊,现在看名著的人可真是见少了,偶然有几个,又都是附庸风雅之辈,虽然眼睛在看着名著,心里却从来没想过那是名著。”

发呆心想,这位胡大小姐定必就是其中的一位,说道:“错了,不光是读名著,读其他的书也是这样。读书的人一般有三种境界,一种是目中无书,意思是读书时并不把书当成是书来读,而是当成是生活来读;一种是目中无人,就是说在读书时浑然忘却了周围的环境,不但忘掉了其他人,连自己也都给忘了;还有种就是目中有人,这种人最是可耻,他们读书完全是为了别人,眼睛在看书,心却在观察周围的人呢。我想你刚才说的正是这种目中有人的读书境界吧。”

胡情拍掌叫道:“还真让你给说着了,正是这一种,着实讨厌得紧。你又是哪一种读书人呢,是了,你一定是第二种了,目中无人的读书人,要不然你怎么会无视我的存zài

呢?”

发呆道:“你又错了,我是三种兼而有之,一会是第一种,一会是第二种,一会又成了第三种。”胡情见自己每说一句话,都要被发呆反驳,知dào

他并不喜欢理睬自己,心下不悦,整理一下头发,对着发呆撇撇嘴,回到座位去了。

发呆又陷入呆傻状态,看他的书。整个晚自修,他都没有变过姿势。

晚自修从晚上八点到十点,两个小时长短,这是发呆在一天之中最最喜欢的时间,不必担心看书时被人打扰。

晚自修过后,发呆拿起闲书来走回宿舍,半路上,樊星宇跑到跟前来,把手放在发呆肩上,悄声说道:“我今天做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

发呆问道:“什么伟大的事?”

樊星宇笑的像花一样,张开了嘴一时间合不上,只好用下牙齿紧紧咬住上嘴唇,表示横竖也能关上一半,又用手用力揉了下还在兴奋的双颊,才说道:“我给胡情写信了,是求爱信。”

第065章 辱煞《十日谈》(a)

发呆微笑道:“真的吗?那可真恭喜你了,那她是怎么说的?”樊星宇道:“还没回信呢,这事儿要是成了,我得首先谢谢你,要不是你说她向我眉目传情,就是打死我也不敢给她写信。”

发呆目瞪口呆,停下了脚步看了他好久,意识到这事还和自己有点联系,没想到无意作弄变成了有意撮合,要是成了当然没什么可说的,要是不成自己就会被樊星宇恨一辈子,那可糟糕透顶,他表面上却未动声色,仍微笑道:“没事儿,这都是兄弟应该做的嘛。”

当天晚上,樊星宇激动的一宿没睡好觉,脑海中除了胡情就是写信,胡情写信,写信胡情,直兴奋了一夜,早上起床时,眼圈都熬黑了,心里却犹自兴奋的不得了,一起床就急急忙忙跑到发呆床边,腼腆的坐在床上,悄声说道:“你说胡情会给我回信吗?”

发呆早都把这事给扔诸脑后了,被他一提醒,立时又惭愧起来,随口说道:“一定会给你回的。”

樊星宇但觉脸上一热,一颗小心狂狂跳个不停,转头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又问道:“你说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发呆原本想说不知dào

,又想起这是关键时刻,应该给他打打气,便说道:“瞧你这小伙子,生得这么帅气,又有才华,我要是她呀,我一百个愿意都嫌来不及呢。”

樊星宇被他说得羞红了脸,再次转头,背对着发呆,忸怩说道:“真的吗?”发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副惟恐他不相信的架势,说道:“当然是真的了,她要是不同意,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一定是瞎眼了。”说完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很理想,事情要是不成樊星宇就不能怪他了,要怪就怪胡情眼睛瞎了。

樊星宇突然从发呆床上站了起来,一蹦一跳地走出宿舍洗漱去了。

这一天胡情却没有给樊星宇回信,把个樊星宇急得像马猴似的,上蹿下跳,总不安心。

下了课后,也不想去吃饭,搓着手不知dào

该做些什么,只好在座位里呆坐。快上晚自修了,樊星宇才安静下来,自知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反而心虑安然。

这时胡情来到他桌前,手里拿着一张字条,看着樊星宇,却不说话。樊星宇首先见到她手里的字条,心中一阵惊喜,待慢慢抬高目光,看向胡情的脸,只见她那分明是一张死脸,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心下又一凉到底,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想说点场面话,冲淡死寂的氛围,刚一开口,嗓子就不中用了,半句话也说不上来,只好也目光呆滞地看着胡情。

胡情这时心知自己主宰着这一切,她若不说话,恐怕就没有人会说话了,就把字条放在樊星宇课桌上,问道:“这是你写的么?”

樊星宇一颗心被电击了一样狂跳不止,喉中如梗了东西,说不出话来,脑海里空空如也,只是呆呆地点了下头。

胡情长出了口气,微一沉吟,说道:“这张纸条现在还给你,你的意思,容我再考lǜ

考lǜ

,我也不知dào

在高中是否应该谈恋爱,我妈说要以学业为重,况且老师也管的严。”

樊星宇此刻心又不跳了,就像是死了一样,于是说出一句死话来:“没关系,你慢慢考lǜ

,多长时间都行,我等着。”胡情不再说话,义无返顾的转身回座位去了。

下了自修,樊星宇又找发呆说话,表情却没有先时那么丰富了,呆呆傻傻的有如木偶,说道:“我看是没戏了,她把信还给了我,对我说让她再想想。”

发呆道:“那就让她想想嘛,这可是终身大事,怎么能不想一下就委身于你呢?这稍一疏忽,就会出问题,弄不好委身变成了失身,让人家一个姑娘以后怎么过呢?”樊星宇那张死脸上又出现了一点活的火焰,问道:“真的吗?”发呆道:“自然是真的。”

当天夜里,樊星宇还是睡不着觉,于是鼓动大伙让发呆讲故事,大家自然乐意顺他的意思。发呆也不推委,说道:“那就给大家讲一个,不过那些山村野事想来大家也听得腻了,今天就不讲那些了,我这两天正在看《十日谈》,其中有一段很是有趣,就给大家讲一个魔鬼和地狱的故事吧。”

舍众纷然叫好,说道:“少说废话,快些讲来。”

发呆道:“不过这个故事是有些黄色的,何为魔鬼,书中把男性生殖器比喻为魔鬼,何为地狱,书中把女性生殖器比喻为地狱,魔鬼一但被激得性起,那就傲然挺立,天地之间我最大,这时只有把魔鬼放进地狱中去,才好让它得以发泄,不再狂傲。”

他此话一出,惹得群雄轰然大笑。

突然,宿舍门哐地被人推开,一道强光首先射了进来,同学们都知dào

那是手电筒的光,强光后面走进一个人来,这人身材甚是魁梧,在黑夜之中,尤其是在手电筒的强光背后,就像容进了黑暗里面一样。

来人以异常沉重的声音,厉声说道:“是谁,是谁在说魔鬼和地狱呢?”同学们都被吓的不敢出声,恐被连累。

宿舍里安静的连喘气声都没有,这使发呆感到恐怖。

那人又说道:“是谁,快点站出来,不要让我把你揪出来,那时大家脸上都不好kàn

。”

发呆心里紧张的要哭,也不知dào

是该承认还是不该承认。那人叫嚣了半天,也没有人出来认罪,就说道:“再不站出来的话,你们宿舍的人全都给我别睡了,都到外面去站着。”他说完此话,听得宿舍里静得出奇,有的同学竟打起呼噜来,大怒道:“咋了?这会都死了!我没进来之前,这里不是挺热闹吗?怎么了,有啥好事也让我听听。”

他喘了口起,又平静地说:“我劝你还是老实给我站出来,免得让你舍友跟着受罪。”说完,见同学们还是没有说话的,心下气愤,话音一转,又改用严厉口吻,吼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要不就都给我站出去,要不就把讲故事那小子给我揪出来,你们自己选择吧。”

发呆此刻虽然很害pà

,心里却明白,万万不能拖累其他同学,他刚要起来,却听见张羽凡起身说道:“是我吧!”那人被气得一笑,说道:“是你吧?你是在问我吗?”

第066章 辱煞《十日谈》(b)

张羽凡不吭声了。那人把手电筒照向张羽凡,说道:“你叫张羽凡,你就别来当这替罪羊了,你的那点儿事你当我不什么都不知dào

吗?这次如果还是你,那明天就准bèi

收拾行李回家吧。”

发呆赶紧起身,大声说道:“是我,是我讲魔鬼和地狱的故事来着。”那人又把手电筒冲向发呆照过来,说道:“真的是你吗?你可要想好了,别想给别人担罪。”

发呆一字一顿说道:“就是我!”那人道;“那你就赶紧穿上衣服,跟我到办公室里来。”说完走了出去。发呆匆忙穿上衣服。张羽凡道:“发呆,你要小心点儿,这人是舍务主任,脾气又臭又硬,谁都不敢招惹,记住别和他来硬的。”发呆说声知dào

了就走出门外,跟在那个舍务主任后头,来到舍务办公室。

那舍务主任到了办公室里,自己倒了杯开水,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上某月某日,某舍有人不按时安寝,讲黄色故事,写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发呆怯懦道:“我叫董阿发。”舍务主任把那张纸推到发呆面前说道:“在这上面签个字,你就可以回去了。”

发呆拿过纸来,看见上有“黄色故事”四个字,就说道:“老师,我讲的那不是黄色故事。”

舍务主任冷语道:“不是黄色故事那是什么?连魔鬼和地狱都出来了,你也挺会想的嘛,看你年纪不大,懂的却不少。你说你们这些学生,放着好好的书不读,整天研究这些破烂东西,要是把这股劲儿用到学习上,只怕早就是第一名了。”

发呆道:“那是《十日谈》里的一个段子,不应该说是黄色故事,就是有一点黄色,也黄得有道理。”

舍务主任大笑起来,笑的难以堪支,道:“黄还能黄出道理来,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就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话。我管它是什么‘十日谈’还是‘八日谈’,反正那故事的内容是黄色的,就一定是黄色故事。”

发呆道:“那书是卜伽丘写的名著,是世界名著,它就是内容是黄色的,也有它的深刻意义,否则怎么能成为名著呢?”

舍务主任怒道:“你不要再说了,我说它是黄色故事,它就铁定是黄色故事。明天我把这事儿通报给学校,说你熄了灯之后还不就寝,给你舍友讲黄色故事,你知dào

那会有什么后果吗?后果就是你会被学校开除学籍,不但如此,你丢人可丢大了,不但丢了你自己的脸,你们班也跟着丢脸。”

发呆被他这么一说,吓得不寒而栗,心想这老家伙可真够毒的,说道:“无论有什么后果,你也不能把这个故事说成是黄色的,因为那毕竟是名著里的故事。”

舍务主任被他气得笑了起来,说道:“你签了字后,可以回去睡觉了,快点签字吧。”

发呆想此番算是在劫难逃了,在那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却不回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舍务主任说道:“你可以走了。”发呆置若未闻,还是一动不动。舍务主任又说道:“你走吧,这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回去好好睡觉,明天等着听广播,听见广播里说出你的名字来,那可有趣得很。”

发呆被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心想:“你真无耻,你真阴毒!”打定主意不走。舍务主任也不管他,竟自喝起开水来。

过了良久,舍务主任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你走啊,你站在这里我瞧着心烦。”发呆看了看他,觉得他面目非常可憎,连《十日谈》都没听说过,还来做高中学校的舍务主任,真是天道宁论。

舍务主任霍地站起身来,怒道:“你咋还不走,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你家是哪的?”发呆道:“我是从地庄考上来的。”舍务主任惊道:“地庄?你真是地庄来的?”发呆想这人莫不是傻了,这种事也能拿来骗人吗?他点了点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舍务主任喃喃道:“要说你从地庄那地方考上来,也挺不容易了。”顿了顿,又说道:“你是地庄人,你也配当地庄人?我年轻时曾在地庄大队干过,地庄的男人个个都是铁汉子怎么会出来你这么个只会讲黄色故事的小子?”

发呆不答话,想道地庄不也出来你这么个专门整学生的老顽固吗?舍务主任问道:“你是地庄的,又姓董,那董孝仁董老爷子是你什么人?”

发呆惊道:“你认识我爷爷?”舍务主任道:“董孝仁是你爷爷,董孝仁竟有你这么个孙子。无论如何你是董老爷子的孙子,那可也不是外人,当年就为你们村朝天洼的事,你爷爷曾经救过我。”他沉思一下,把那张纸煞有介事地撕掉,对发呆说:“你回去睡觉吧,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还有回家后代我向你爷爷问声好,就说当年黑风蹄下的伙计想着他呢。”

发呆没再说话,茫然回到了宿舍,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宿舍里的同学都睡着了,只有张羽凡在等着发呆回来,问发呆事情怎么样。发呆茫然点了下头,自己也不知dào

点头是什么意思。张羽凡见他似乎心中有事,也就不便多问。发呆脱衣上床,却睡不着觉,想起爷爷来,自己怎么会几次三番让他老人家失望,舍务主任的那句“地庄的男人个个都是铁汉子,怎么会出来你这么个只会讲黄色故事的小子”还在耳际萦绕。发呆觉得自己是那么不肖,是那么渺小。

樊星宇决定这辈子不追上胡情誓不罢休,他利用自己和胡情都有手机之便,每天上午给胡情发一个幽默短信,下午给她发一个爱情短信,晚上再向她道声晚安。过了两三个星期,见胡情还是毫无回应,于是气馁,直感自己骑虎难下,想停发短信又恐对方以为自己用情不终,再这样天天给她发短信,又怕这百般努力终究如同泥牛入海,化于无形,思虑再四,最后决定再坚持两个星期。

第067章 一个雨夜里

就在他下决心对胡情继xù

穷追不舍的那个星期六晚上,宿舍里就发呆和樊星宇两个人,星宇刚向胡情问完晚安,想上床看书,不意胡情终于回信息了。胡情说她在校外的遨游天际网吧里上网。樊星宇说那你可要注意安全。胡情说没问题,这里的老板都是老相识。樊星宇问,你要上通宵是么。胡情说不通宵,一会就回了。樊星宇端着手机,思考了良久也不知dào

该再说些什么,最后竭尽全力挤出一句“那就好”来。胡情回道:“哈哈”

发呆在一旁看书发呆,回过神来,见这小子激动得像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抓耳挠腮,心知一定是胡情回信息了,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看起书来。

樊星宇正愁如何回信息时,胡情已经又发过一条来,说道:“糟了,外面下雨了,我得赶紧回去。”樊星宇回信息道:“那就快点回校吧,别淋感冒了。”胡情道:“雨下大了,我没有带伞,这回恐怕是回不去了。”樊星宇急忙回道:“那我去给你送伞吧。”胡情道:“好啊,正求之不得呢,我在遨游天际网吧,快点啊!”

樊星宇大喜过望,急忙发个信息道:“那你等我,放心吧,很快就来。”然后喃喃说道:“精诚所至……精诚所至……”他一时激动得忘了精诚所至的下一句是什么,只一味喊着精诚所至。发呆在一旁放下书本,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樊星宇一边找雨伞一边说道:“对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得赶紧去遨游天际网吧接胡情去。”说着找出一把伞来,又向发呆问道:“你的伞借我用一下。”发呆道:“要这么多伞干什么?不就接一个胡情吗,你们两个人用一把伞那多有情调啊。”樊星宇点头不迭道:“对对,那我可去了,你在宿舍给我压阵,万一出了什么意wài

你好支援我。”发呆不屑道:“瞧你那点出息,你至于这样吗,弄得跟上战场似的。”

樊星宇急急忙忙走出了宿舍,冒着大雨,踏着地上的流水,一路狂奔到遨游天际网吧。星宇走进网吧,顾目四下,却没发xiàn

胡情,于是又跑出网吧,在来时的路上盘桓一遭,依然没有胡情的踪迹,也不做多想又跑回网吧,挨个人察看,不见胡情,又到路上逡巡良久,还是不见胡情。一个人失魂落魄在马路上走了许久,才想起打电话来,星宇拿出手机按了胡情的号,一颗心在胸中狂跳不止,其速度比他跑向遨游天际网吧时还要快出许多。他构思了几遍要说什么话,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拨通键。

“喂,樊星宇。”对面传来熟悉而有陌生的声音。“我已经回宿舍了,等你也不来,我就自己顶雨回来了。”

“哦,那就好,我急忙赶过来,找你不到,还以为出了什么意wài

呢。”

“哈哈,我还能出什么意wài

,你个大傻子!”

星宇被她一句爱骂弄得心中一热,说道:“那你赶紧换下衣服吧,这么大的雨,天还挺冷,可别着凉了。”

“知dào

了,你在哪,还在网吧那等呀。快回去吧。”

“好的,知dào

了。”

樊星宇放下电话后总算心不跳了,不过那颗心好象真的不跳了,胡情的那句“你个大傻子”又在耳边响起,星宇觉得自己很幸福。又想到她竟然不相信自己,心底又一凉,觉得自己被人骗了,他像一具空壳一样走回学校。

刚走到校门口,见有一男一女打着雨伞在他前面漫步,那男的一只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轻轻揽着女生的腰,两人漫步私语,嘤咛呢喃,一定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星宇相形之下,更感自己如同飘渺孤骛,只身单影,不知向谁飞去。正伤感间,那女生不经意的回了下头,星宇一见她面容,顿时惊得魂飞天外,他此时心真的不跳了,在往下坠,坠了大约五分钟,还没坠到底,星宇站在当地,傻傻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觉得自己不是孤骛了,而是一只死骛。

那女生正是胡情,刚刚骂他是大傻子的胡情。樊星宇落拓回到宿舍,见到发呆,大哭起来,说道:“她让别人接走了,我去晚了,他骂我是大傻子。”

发呆问道:“她不是答yīng

在那等你接她的吗,怎么又跟别人走了?”说完觉得自己问这话有些傻,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我弄糊涂了。”

星宇止住哭声,把自己见的事向发呆说了一遍,越说越觉得委屈,又哭起来。发呆听后,厉声说道:“别哭了,这种骗人的女生不值得你为她这样,别哭了!”樊星宇被他一说觉得更加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发呆道:“快别哭了,这样哭都丢人你知dào

吗?去好好睡一觉,想想明天是个好天气,明天再去街上逛逛,心情就会好转了。”

樊星宇呆呆看着发呆,说道:“不,不会,我怎么觉得我还有希望,你不是说她要委身于我,总得要考验我一番吗?兴许这就是她对我的考验呢。”

发呆哂然道:“现在的女生,委身和失身大抵都在同一时间,她们的眼光太差劲了。”

樊星宇愣了一下,问道:“委身和失身在同一时间,委身和失身有什么区别吗?”

发呆道:“委身是不会后悔的,失身却不是。”樊星宇又是一愣,问道:“后悔不后悔有什么区别吗?”

发呆一时想不出后悔和不后悔的区别来,也不愿意去想,就纠正道:“我是说她们目光短浅,看不出真zhèng

的男人来,所以还没来得及委身就已经失身了。”樊星宇道:“那么说,胡情已经失身了?”

发呆双手一摊,说道:“我看是差不多了。”樊星宇颓然坐到床上,垂头默泣,忽又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不管,我不管她失没失身,我还要继xù

追求她,我要让她知dào

我此情不渝。”

发呆道:“别傻了好吗,这样的女生,你就是追到手,你追到的不过是个只雌性动物而已,她永远不会是你的女人。”

樊星宇怒道:“闭嘴,不准你侮辱她,不准你侮辱我和胡情的爱情。”发呆道:“好好,我不侮辱,我不侮辱,你好好想想吧,我不打扰你了。”说完不理他,躺到床上看书了。樊星宇看着发呆,摇摇头,也不再理会发呆,竟自上床睡觉了。

第068章 浩渺兮星空

【笔者语:乌雀三绕树孤苦依谁枝】星期天一早,大家都已睡醒,却还没起床。樊星宇突然长叹一声,悠悠说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林悠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樊星宇问道:“星宇兄为何有此一叹?”

樊星宇看着他,摇头道:“此事说不得。”

林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既然说不得,那就别叹出声来,凡人琐事,空做呻吟,扰人清梦。”

樊星宇道:“对不起,是我不对,哎!”他说着又叹了口气,续道:“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林悠气得半死,啊地大喊一声,把被子蒙在头上,不再听他呻吟。

发呆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一直持续了大约两分钟,险些窒息身亡。樊星宇望向发呆,问道:“你笑什么?”

发呆道:“林悠说你凡人琐事空做呻吟真是一点不错,你看此时既不是黄昏,此屋也大有人在,你这个假诗人也是容光大好,了无泪痕,你说你这不是无病呻吟吗?”

樊星宇怒道:“发呆你小子吃了什么药了,你和林悠一定是吃错药了,你们都来针对我,我哪里惹到你们了?”发呆见他真生气了,便不再说话,拿起放在枕边的《道德经》来看。樊星宇出了会神,又回过神来,没事可做,说道:“发呆。”发呆应了声。

樊星宇道:“你说我要是把这场战役坚持打到底,不去计较得失,我屡败屡战,我是不是很勇敢?”发呆知dào

他是在说追胡情一事,此事目前还是个秘密,自己不便说破,说道:“你这是以有用之身做无益之事,着实傻的可爱。”

樊星宇似有所悟,点头道:“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弄错了一点。”发呆道:“哪点?”樊星宇道:“你弄错了我这并不是有用之身,你说我这身体有什么用,要说有用的话,可能也就是追追姑娘,谈谈恋爱吧。”发呆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完后就会明白你是在做些什么事了。”樊星宇拍掌叫好,舍众也都响应起来,纷然叫好。

发呆道:“这是一个笑话,一个关于猎人和熊的笑话。话说从前,长白山下住着一个猎人,猎人武艺精湛,枪法不凡,一日上山打猎,遇见一熊,于是乎和熊大战了三百回合,不幸战败,被熊摁倒在地,**数回,满yì

离去。猎人落拓而回,心中不忿,发愤图强,苦练技艺,凡十年而成神剑,功满出山,便又去找熊报仇雪耻,不料又被熊打败,又遭**。猎人羞愤而返,三年找寻秘籍,七年苦练剑艺,十年又成神剑,在长白山遍寻几遭,终于见熊,一人一熊遂又打将起来,猎人不幸又遭败绩,又被**数次。猎人回去后,总结了多次的教xùn

,苦研出一套神功绝学,功成之日,又去找熊算账,那熊却看着猎人笑笑不屑道:‘你这厮还上瘾了?’”

宿舍里众人听后都哈哈大笑起来。发呆道:“猎人百折不挠,矢志不渝,其勇气和精神,诚然可嘉,而终于不敌狗熊,至于几番遭辱,真是一个樊星宇!”

樊星宇思考良久,似有所悟,唯唯点头道:“这猎人和我真是有些相像,我说我这些天老实觉得不对劲,干啥事都力不从心的,还几次遭辱,原来是被这猎人搞的,发呆,你小子听着,你要把这故事给我改了,改成猎人辱熊,知dào

吗?你小子不改我就和你绝交。”

发呆心想这家伙果然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长叹一声,说道:“好,我改。”说完理也不理其他人,自顾看书了。众人都感莫名其妙,见发呆看书了,也都各自做各自的事。樊星宇哈哈大笑三声,起身穿衣,整理完毕后,又浩然长啸三声,声音悲壮,他长啸完毕,转身走出门去,有“千万人吾往矣”之决绝。

当天晚上,樊星宇回到宿舍来,见宿舍里只有发呆一人,其他人都吃饭去了。樊星宇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坚持良久,终于大哭。

他且哭且道:“败了,这回我真的败了。”发呆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要把这场战役坚持到底吗?”樊星宇擦一下眼泪,道:“今天见到她们两个人在墙角接吻了,他们两个嘴连接到了一块,我的心同时碎成了一万块。”

发呆想安慰他两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仓促间未能搭上话。星宇沉默一会,说道:“发呆,我想改名。”

发呆不意他突然说出这句话来问道:“为什么要改,这名字挺好啊?”星宇道:“我这名字不详,星宇,星宇,浩渺星空一栋楼宇,想起来多凄凉多萧索,我追不到胡情,只怕也与此有关。”发呆茫然点点头,说道:“也对,那你要改做什么呢?”

星宇道:“我不叫星宇了,也不姓樊了,我改姓贾,名叫贾怿,怿是悦怿女美的怿。”发呆奇道:“你小子连姓也改了,你这不是不孝吗?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到好,连姓都没了,还谈什么后?”

星宇道:“我考lǜ

很久了,觉得我这姓可能也不怎么好,古代樊梨花不是就情场多舛,被薛丁山几次三番赶出家门吗?所以我也不姓樊了,我改姓贾,因为那个抢走胡情的家伙姓甄,那我只好姓贾,他叫甄欣,我就叫贾怿,他真心我假意,他真他妈欣喜,我就假他妈欣喜。发呆你可别劝我,我这辈子是和那小子干上了。”

发呆气笑道:“你小子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你这樊姓可是周文王的后裔,你说改就改,日后还有什么面目面对樊氏祖先?”

星宇恼道:“我还能怎么面对他们,我以后见着他们倒想问问他们是怎么保佑子孙的,让我连个媳妇都找不上。”发呆道:“你先在床上躺一会,现在我不和你说话,你这小子已经失去理智了。”星宇不说话了,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一阵,忽又起来说道:“发呆,你当不当我是兄弟?”

发呆道:“我当然当你是兄弟。”樊星宇道:“是朋友就陪我一块出去喝酒去。”说着猛地起来,拉着发呆的手就走。

两人来到校外,发呆问道:“去哪里喝酒?”星宇道:“听说福星来饭店的骆驼肉馅饼好吃,正好下酒,咱就去那喝。”

两人遂向福星来饭店走去,半路上遇见了张羽凡和猴子,星宇也把他们两个叫上,四人到了福星来饭店,樊星宇向服wù

员喊道:“拿菜谱来。”

服wù

员急忙把菜谱递过来,星宇看了半晌说道:“一盘酱牛肉,一盘风干肉,一盘锅包肉,四瓶套马杆子,喝完酒后再上四张骆驼肉馅饼。”其他三人都被他点的菜惊住了,张羽凡傻子一样看了看樊星宇,又看了看发呆,刚欲说话,见发呆向他摇头,想了想终于又把话憋了回去。

猴子却不理会,冲樊星宇说道:“我说你小子莫不是疯了,点这么多菜,还都是带肉的,咱哪有那么多钱啊?”

星宇眄了他一眼,说道:“今天本公子做东,饭钱不用你担心。”猴子见他脸色有异样,立即想到他定有心事,遂不再多言。几人谁也不再说话,默默地等待着酒菜。

过了良久,猴子首先忍不住了,说道:“我喝酒前要吃几个桃子才喝的尽兴,我出去买桃子。”猴子出来饭店,门旁就有摆水果摊的,买了五斤毛桃回来。

发呆道:“你买我洗。”他拿起桃子走向饭店厨房。猴子急忙拽住他说道:“给我留两个,剩下的拿去洗。”发呆怪道:“你不用洗啊,不洗怎么样吃?”猴子笑道:“你见过猴子吃桃儿还要放在水里先洗一下的吗?”

发呆没理会,心想这小子敢情是被樊星宇吓坏了,把自己真当猴子了。竟自提着桃袋去厨房清洗。回来时,见猴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没洗的毛桃,发呆被吓了一跳,看得傻了,像看真猴子一样看他吃完,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第069章 酒醉识愁绝

几人又等俄时,酒菜杂然前陈,樊星宇端起酒瓶子大声喝道:“来,喝,今天我请客,大家千万别客气!”他说着取下瓶盖,也不管其他人,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停下来后,只觉眼前金星乱舞,又大喝声爽,又灌了两大口,看着眼前的金星,心想你是星星,我是星宇,我有什么理由怕你?其他三人看着他喝酒的姿态,都觉得不寒而栗,除发呆外,没有人亲眼看见过有如此喝酒之人。樊星宇喝了那几口酒,醉意朦胧,大手一挥,大嘴一张,嚷道:“喝喝喝!”几人于是吃菜喝酒,氛围变的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星宇终于不胜酒力,几欲醉倒,提起筷子,夹了一张驼肉馅饼,放在发呆碗里。发呆正和张羽凡较酒,说道:“我和羽凡再喝两盅,先不吃饭。”星宇怒道:“谁,谁让你吃饭了,啊?谁让你吃饭了?你给我喝酒,不喝醉了不行。”发呆指着碗里的肉饼道:“那你这是干什么?”星宇道:“我又没要你吃饭,我这是让拿它你擦擦嘴。”话音刚落,只听噗噗两声,张羽凡和猴子两人把刚喝到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发呆心想,樊星宇已经喝醉了,不能再让他喝了。樊星宇突然哭起来,说道:“哎!我这辈子命苦啊。”他哈了下酒气,又道:“你说胡情那小妮子,他怎么就不喜欢我呢?”猴子喝张羽凡对樊星宇追胡情一事早就知晓,现在一听此话,登时心中了然。猴子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患终生无伴,胡情有什么好,明天我给你介shào

个比她好。”星宇苦苦道:“谁还能比得上胡情?谁都比不上胡情啊。可惜,可惜的是谁都比不上胡情啊!”猴子道:“胡情那妮子不是什么好鸟,那人太虚伪了,我给你介shào

个纯情的,我有个小老乡,在二中读初三,那个漂亮,比胡情不知dào

要强多少倍。”樊星宇哈哈大笑道:“猴子你小子没人性啊,不是兄弟说你,那么小的小丫头,你也忍心摧残啊,我可不忍心。”猴子道:“外行了不是,现在的丫头,你想和她谈恋爱得趁早,晚一分钟都不行。她们经lì

的比你多,比你老成,这年头哪个女生还喜欢同龄人?她们都喜欢比她们年龄大的,高中生喜欢大学生,大学生喜欢大老板,你想啊,这么反推下来,我们能赢得的也只能是初中生了。”樊星宇听他说的似乎有道理,努力想了半天,猛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还是不忍心摧残幼小生灵。我一生只喜欢胡情,我对她的爱意,要一直保存zài

心,直到老死。”言罢又向发呆说道:“发呆,我已经决定了,我这名字不好,我一定要改名换姓。”张羽凡奇道:“你改什么名,换什么姓?”星宇道:“抢走胡情的那小子名叫甄欣,你听听人家的名字取的多好,真心真意,我樊星宇就差的远了,我是烦乱星空一楼宇,我这名字,注定要克我一辈子,我改名,我叫贾怿,他真我假。”猴子大笑道:“好,你改了这名字,胡情一定会再回到你身边的。”星宇迷茫的看着猴子,腼腆道:“真的吗?”猴子道:“当然是真的,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贾怿做甄欣时,甄欣也是贾怿啊。”樊星宇闻言大喜,拍腿叫道:“好,就这么定了,我就改名叫贾怿!”张羽凡见这两人越说越不像话,愤然起身说道:“你们俩别再这丢人现眼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咱回去了再说。”樊星宇道:“不行,还没喝够呢,我要喝。”张羽凡道:“不能再喝了,看你那熊样,你再喝我就揍你。”樊星宇突然哭起来道:“你揍我也喝。”

几人结了帐,扶起樊星宇回校。星宇喝得烂醉如泥,边哭边说醉话,一步路都走不得,三人只好轮流背他。回到宿舍,张羽凡终于按奈不住,一把抓住樊星宇衣领,怒道:“樊星宇,你要是个爷们儿,就给我站起来。”樊星宇哭道:“谁说我不是爷们儿,我不是爷们儿我追个女孩子干啥用?”张羽凡道:“你根本就不像个爷们儿,看你那泼尿,为个女生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还想当爷们儿,你想当爷们儿我就把你揍成爷们儿。”他挥拳冲樊星宇前胸就打下去。那拳力道凶猛,亏得樊星宇刚喝了酒,浑身麻痹,并不感到吃痛。宿舍里的人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上前来拉架,总算把张羽凡拉开去,免了樊星宇一场浩劫。发呆见状,心想张羽凡壮的像头猛虎一样,不能再让他打到樊星宇,再打一拳,可能樊星宇就得吐血,忙上前拉着张羽凡说道:“来来,爷们儿,咱还是睡觉吧,别理会这小子了,他不是爷们儿。”张羽凡知dào

发呆的意思,就不再说话,回床睡觉了。

发呆看着樊星宇的状况,心想不好,可能要一晚上不能睡觉了,得照顾他一晚上。

樊星宇躺在床上,左翻右滚,腹中烈酒烧肠,吐又吐不出来,只得憋在肚子里难受。迷迷糊糊中,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念叨着自己喜欢胡情一边拿起被子擦眼泪。昏昏沉沉,几番作呕,只不过吐出两口黄水。

发呆在一旁伺候,心中百般怨怼,但见他痴情的痴的如此狼狈,又禁不住同情起来,只好隐忍下来。睡觉铃声响过后,大家都睡觉了,开始还有几个人谈论樊星宇这小子真是多情种子,只可惜遇上了绝情种子,也有人像张羽凡一样说他没出息,不是个男子汉的。过了一会,所有想法都随着其他人的鼾声和樊星宇的哭诉声一起进入了梦乡。过了很长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亏得今晚舍务老师没来查舍,不然樊星宇这小子非得把事情闹大不可,明天全校通报,说樊星宇为情酗酒,夜半哭诉,打扰其他同学休息,那樊星宇可就成了大名人了。发呆跟着熬了半夜,来了倦意,见樊星宇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念叨着他如何如何喜欢胡情,心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实在是撑不住了,就趴在樊星宇床边,晃晃然也要睡去。

第070章 所谓伊人,在别人怀中

朦朦胧胧中,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回到地庄中学,还和琼菊说着些什么,忽听得樊星宇吃力地叹了口气,口齿不清地说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发呆正在梦里和琼菊说话,不意听到这句诗,大杀风情,心里知dào

是樊星宇说的,却不甘心就这么醒来,然而已经醒了过来,见樊星宇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又嘀嘀咕咕地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抽泣了一会,大出一口气,又开始说自己如何喜欢胡情。

发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这小子这个时候还能吟两句诗,真他妈是个才子,又想到明天还要上课,快些休息一下,省的明天提不起精神。

刚要睡着,又听樊星宇大喘一口气,吟道:“碧天云,无定处,空有梦魂来去,夜夜绿窗风雨,断肠君信否。”吟完之后,一阵哽咽,又开始说胡情你个没良心的,自己有多喜欢她。

发呆被他惊醒,暗骂数声,记起这是《花间词》里韦庄写的《应天长》中的词句,心想这厮今天又是诗又是词的在搞什么怪?这时樊星宇突地坐起来,问发呆道:“你是谁?”发呆大惊,啊了一声,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才好,心想这家伙别是把自己当成了胡情了吧,忙说道:“我不是胡情,你冷静些。”

星宇笑了笑,说:“我知dào

你不是胡情。”随即又化笑为哭,说:“胡情那小妮子,现在怎么会来看我呢?她现在只怕和甄欣那小子一起卿卿我我呢。”发呆心想,这大半夜的,胡情要是真和甄欣在一起,那恐怕随着胡情肚子大了事情也大了。

樊星宇起身下床,晃晃悠悠地走出宿舍。发呆连忙紧紧跟在他后面,扶着他问:“你干什么去?这么晚了,你不会是要去抓奸吧?你不可能找得到他们的。”

樊星宇一手把住发呆的肩膀一手扶着墙,踉踉跄跄而走,听了发呆的话,停下来,眼中含泪,对发呆说:“我抓什么奸啊?人家那是人情之常,现在兄弟我是个局外人了!”走了两步,又说:“我是去撒尿。”他一边急切地找尿桶一边说:“他娘的,今天是哪小子值日,把尿桶放的这么远,一会老子憋不住尿出来了。”

发呆忙搀扶着他快行几步,来到尿桶所在。星宇就照准尿桶,撒起尿来。发呆在一边扶着他,只感觉他一次次地直欲栽进尿桶中去。

这一尿,撒了有一分多钟,发呆奇怪地盯着他肚子看,心想这么小的肚子竟然能装这么多废物,真是造物之奇,鬼斧神工!发呆想起萧伟杰当年为了杨小荃也是这么喝了一顿酒,在数学试卷上写了一篇优美的作文,这些人真是旷世情种!可是后来萧伟杰考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现在是否还和杨小荃联系呢?一次次地为情所动,一回回地遭人拒绝,这些人可曾有过丝毫的后悔?又想到自己和琼菊,心中一阵酸痛,不敢再想下去。

等樊星宇撒尿完毕,把他又扶回他床上,这回樊星宇的酒可算是醒了大半,没有再哭哭啼啼,倒头便睡。

次日上课,发呆和星宇都因为折腾了大半夜,在课堂上老大打不起精神来,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天。

晚自修过后,发呆回到宿舍,准bèi

好好睡上一觉。樊星宇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说道:“发呆兄,我填了一首词,你帮我瞧瞧,。”发呆见他极度兴奋,不忍心打击他的兴致,只好拿过读起来,一边读一边想,这小子竟然还这么精神,不能让他再这个样子下去了,这样时间一长就变神经了。只见那首词中有一句“雨夜送伞君不屑,道是无情处,依稀却有情。”这句分明是写的他给胡情送伞的那晚,说道:“这句写的不好。”

星宇看是自己最为得yì

的一句,问道:“这句挺好啊,怎么不好?”发呆道:“既然时‘君不屑’,那还何来‘有情’?分明就时一点情意也无,绝情之至,依我看,这里应该改。”星宇想了想,心说也对,人家根本就不屑自己给她送伞,还说什么“依稀却有情”呢?这不符合逻辑啊,就问道:“依你看,这里应该怎么改?”

发呆想都没想,随口说道:“应该这样改,雨夜送伞君不屑,万古情绝处,相背各前行。既然绝情如此,那就各自回头,相背而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这样一来,此句逻辑上才算合理。”星宇吟咏了一番,犹豫着说:“这么一改,好是好,逻辑合理了,但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太无情了?”发呆大笑道:“她无情在先,你无情在后,原也怪你不得,否则她都无情了,你还有情,那你不是太笨了吗?和猎人还有什么区别?”星宇想到了发呆说的那个猎人和熊的笑话,心想不这么做的话,自己就真的和那个猎人一样了,就说道:“好,就这么改!”

这时林莜走进宿舍,对樊星宇说道:“星宇兄,今天中午我见了一桩大事,这件事对你老兄可是大大的不利啊。”星宇奇道:“什么大事对我不利?”林莜神mì

地说:“我给你说了,你可不许生气,更加不可骂我。”星宇心道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事可生气的?就答yīng

道:“你只管说,我不生气,也不骂你。”

林莜道:“咱可是说好了,我告sù

你了,你也别伤心难过。”星宇不耐烦道:“你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林莜说:“今天中午我和猴子请假出校买东西,你猜我们见到谁了?”星宇茫然道:“见到谁了?”林莜道:“我们见到胡情和甄欣了,这对狗男女一前一后进了夫妻保健品专卖店。”

樊星宇脑袋嗡地一声,差点晕死过去,呆呆问道:“他们进夫妻保健做什么?”发呆冷笑一声,说:“这还用问,不买个安全套,你真想让他们给你生个小侄子吗?”林莜道:“着啊,发呆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和猴子悄悄跟在后面,躲在窗外偷听。”他憋不住哈哈大笑,“说起来,甄欣这小子真他娘的有意思,比发呆还呆。”发呆上前推了他一下,气道:“你这说的是啥话?别拿我和那小子比好不好?”

林莜仍旧忍不住笑,说:“好好好,不比,他怎么比得上你呢,他没你呆就是了。”发呆怒道:“我说你小子还有没有同情心?你没见咱们樊星宇同学都给折腾成这样了吗?你还在笑,小心笑死你。”

林莜看着樊星宇,见他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样子有点难看,忙止住笑。

星宇冷冷道:“对不起,以后请叫我贾怿。”林莜继xù

道:“我和猴子在外面偷听,只听得胡情对甄欣说你来买,甄欣羞答答地问老板说一盒安全套多少钱,老板说有贵点的也又便宜点的,有十二块的、十五块的,还有十八块的。甄欣好像没拿多少钱,怯怯地对老板说,最便宜的还要十二块啊,能不能再便宜点?老板说市场价,就这样,再不能便宜了。甄欣就说,便宜点吧,叔叔,你看我俩都是学生。”全宿舍的人这时正在准bèi

上床睡觉,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071章 山边小院,又闻《雪域思》

樊星宇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回到床位上,躺下来。众人见他如此反应,只好都憋住不笑。发呆走过来,坐在樊星宇旁边,说:“星宇,你没什么吧?”樊星宇苦笑一下,差点笑出眼泪来,漠然道:“我说过,以后请叫我贾怿!”说罢拿被子蒙住头。众人看他在被子里一起一伏的,显然这小子又在哭了,都不再说话,各自回床睡觉了。

时间过得真快,展眼已经十一了,十一是法定假日,学校要放七天的长假。同学们都各自收拾东西,准bèi

回家。

放假这天,发呆背着几本书和给爷爷奶奶买的一些点心,准bèi

坐车回家。汽车站离学校很远,要走一段路程,刚走过百货大楼,向南一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发呆心想现在离坐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一个人走到纵向街道的山脚下转悠。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心里一阵空虚,每次放假都是这样,虽然只有七天,似乎要和学校里的朋友们分离好长一段时间一样,看着昨天还满满的校园,今天就剩下那么几个人了,同学们匆匆走过的路,不知dào

还有多少人已经走过来,也不知dào

还有多少人准bèi

来走。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山半腰,想着这些事情,有点无奈地苦笑,为什么自己总是喜欢想这些无所谓的事情?

忽然山下的一所院子内传来幽咽的箫声,本来这么大一个城市,有人吹箫并不奇怪,可是这人吹的却是发呆也会吹奏的《雪域思》。这首《雪域思》是发呆爷爷教给他的,据说是当年的革mìng

烈士水朝天梦中所闻,醒来谱成的。

当年水朝天到地庄一带剿匪,就经常吹奏这首曲子,水朝天被派到地庄去时,只带了发呆爷爷董孝仁一个人,目的是侦查一下地庄一带几个村子所受匪害的严重程度,后来和土匪宋小胖结交,宋小胖也不当土匪了,就和水朝天一伙同栖鸦岭上的一千多土匪斗起来,终因寡不敌众,水朝天和宋小胖都战死,宋小胖的六个兄弟也相继战死,只有董孝仁活下来。因此听过这首《雪域思》的人当年就寥寥无几,怎么这里也有人会吹?

发呆心中奇怪,想道这人定是和水朝天相识,说不准还是爷爷的老战友呢。发呆听了一会曲子,觉得这人吹的非常见功力。这曲《雪域思》变化颇多,若不是深谙曲中奥义的人,即使能够吹奏出来,听起来也毫无情调,吹一会连自己也吹得累了,自己都会大感无趣,更何况是听箫之人?而这个吹箫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从头至尾吹奏一遍,又从高潮处重新再奏一遍,再由高潮处转到开头又奏一遍,一气呵成,曲中深意尽出,吹奏得非常动人。

发呆原来练习这首曲子时,就发xiàn

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曲中的每一句竟然都能和其他任何一句连接得上,也就是说这首《雪域思》变化之多,远非其他箫曲可比,每一句都可作为开头,同时也可作为结尾,曲中有多少句,就有多少种起始和结束的方式。

发呆听得入神,只觉得想是在听一个故事一样,故事中每一个人都是主角,每一句话都有深意。他听着曲中有几处,和爷爷教的不一样,心感奇怪,略一理顺,就觉得这人吹奏的是对的,而爷爷教给他的稍有偏差。爷爷教他这首箫曲时,只是从头到尾哼了一遍,因为爷爷不会吹箫,又不懂音律,事过多年,他只能凭着记忆哼出来。

发呆心想,这件事回去后一定要说给爷爷听。时候不早了,快要到乘车时间了,发呆只好恋恋不舍地走去汽车站。

一路无话,发呆回到家后,家里正忙着翻盖羊圈,由于现在正是收获季节,村人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人帮忙。只请到两三个人过来,王嘎子家里田地不多,比别家过早收拾完了庄稼,而且家里又有个能干的媳妇,现在不是太忙,就被董坤请了来。

还有一个不用说就是江雨,江雨虽然平时要为乡人干许多活,这些天因为春花生了孩子,他要照顾春花娘俩,就出来的少了,不过翻盖一个羊圈,要有两个人和泥、两个人垛墙还要两个人拉土,人手远远不够,董坤只好请江雨来帮忙,江雨也不客气,对董坤说:“干些活也没什么,就是这些天忙得厉害,春花刚刚生下娃来,身子正虚。按理说我一个大男人家,也不应该管她,叫她自己恢复好了,可是,可是我也没办法,我帮你干活,你给我拿些牛奶马奶的,好给她们娘俩补补身子。”

董坤满口答yīng

下来,说:“这是应该的,回头让你三嫂熬些小米粥来,再煲些大肉汤送过来,给春花补身子。”江雨慌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需yào

的话,我自己会去弄的。”董坤也不理他说的这些,知dào

他家里清苦,根本弄不到这些东西,只对他说:“就这么说定了,咱明早就开活,早点来,我给你热点酒。”江雨嗯了声。董坤就回家了。其余两个是别村的人,发呆也不认识。

次日一早,江雨老早就来到董坤家,发呆母早就准bèi

了饭菜,王嘎子是村里出了名的会过的人,自然不会不来吃早饭。吃过了早饭,剩下的两个人也来了,大家就干起活来。发呆也不能闲着,和董坤赶着车去拉黄土。一车黄土拉回来,王嘎子和江雨帮着卸了车,一群人一边说话一边干活,倒也颇有意思。先把黄土捣碎,掺上穰稷,放水和好,江雨和王嘎子就开始垛起墙来。

王嘎子见江雨一直笑容不断,好像一天有说不完的话,知dào

他近日媳妇生了孩子,就笑着逗他说:“江雨,听说春花给你生下个大胖娃子?”江雨被他说中了心事,害起羞来,又大感自豪,说:“这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开了?”

王嘎子大笑着说:“地庄屁大个地方,有什么事还能瞒得久的?”他凑近江雨的耳边,悄声问道:“男娃女娃?”江雨红着脸说:“是男娃,生得又白又胖的,真叫人心疼。”

王嘎子切了一声,说:“心疼不心疼的,有什么重yào

?你得先看看那娃长得像不像你,那娃要是不像你,保不准都不是你的娃哩。”江雨脸色一变,道:“明明是我跟春花生的,怎么会不是我的娃呢?”

王嘎子大笑起来,说:“这谁知dào

呢?这种事,你得回去问问咱娃她娘。”发呆母过来送茶水,听得王嘎子说这些话,害pà

江雨当了真,就对江雨说:“江雨兄弟,来喝点茶水,润润喉咙,别听他胡说,他狗嘴里哪能吐出象牙来?”

王嘎子笑道:“狗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了,那要能吐出象牙来,我还要多养几只狗哩。”江雨喝了口茶水,不吭声了,闷着干活。王嘎子见没人理会他,也大感无趣,继xù

干他的活。

发呆跟着董坤去山上拉黄土,驾辕的马是白电,因为白电比神火要驯良得多,便于驾驭。父子俩把车赶到黄土坑边,就下去挖黄土,装满一车黄土后,发呆就赶着车,董坤坐在车上,两人回家卸土。

盖个羊圈要拉回六七车黄土,但是现在是翻新,加上原来的旧墙,拉上三车土就足够了。两人拉够了三车土,就帮着其他人和泥垛墙。几人加大力度,一天的时间已经盖出了一个大概,剩下的事情,就是在土墙上面架上木头,盖些穰草什么的,一个羊圈就算盖出来了。

晚上,大家吃了晚饭,董坤说剩下的活计就简单了,他和发呆足够应付,明天几位就不用再来了,接着说了些感谢的话。那几人都客气地说没什么。

这夜,发呆到董孝仁屋里睡觉去,老爷子高兴得一直吸烟。发呆想想,自从上了初中,就没再和爷爷奶奶一起睡过觉,后来发呆偷了人,爷爷和奶奶都气得不理他,就更没有机会一起睡了。现在自己考上了高中,爷爷总算是高兴了,愿意让发呆过来和他一起睡。

第072章 春花怀孕,忙坏村干部

发呆把自己在旗里听到有人吹奏那曲《雪域思》的事情告sù

了董孝仁,董孝仁沉思半晌,说道:“这首曲子,当年就没有几个人听过,现在竟然还有人会吹,这人是谁呢?”发呆说:“是不是当年的土匪啊?”

董孝仁摇了摇头,说:“当年的土匪没有人听过这首《雪域思》。我随同水朝天来地庄探查土匪情况时,他吹这首曲子总共就三次,一次是在孤松岭上的白岩下面,一次是在通往韩家寨的路上,还有一次是在老妪崖下戴远川的家里。第一次旁边听到的人只有人称地庄六杰的宋小胖、铁生、刘常、焦贵、袁晨旭、朱玉实,此外还有花凌我们八个人。第二次在场的人多了一个宝因索雅和你二爷爷孝义,第三次多了戴远川和戴琢玉。总共算起来,听过这首曲子的人就这么十二个人。宋小胖和他的五个兄弟当年地庄一战都死了,花凌前几年也辞世了,宝因索雅当年失踪了,但是那个吹箫的人不应该是她,这位宝因索雅现在要是活着也有八十多岁了,怎么可能还能吹箫呢?戴远川和戴琢玉也早就死了。”

发呆道:“二爷爷死在朝鲜战场上,不会是他,除非二爷爷当年没有死。”董孝仁笑着说:“不会,他要是没死,还不回来和咱们团聚?他又没犯法,还不能回家了?”发呆说:“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董孝仁点了一袋烟,说道:“不清楚,这人我可能认识,只是当年的事情太复杂了,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发呆突然说:“我知dào

了,一定是水朝天没有死,这人一定是水朝天本人,否则那曲子吹奏的怎么会那么传神呢?”董孝仁笑道:“不会,水朝天死在朝天洼,那朝天洼的名字就是由他而来,前几年水朝天的坟还在朝天洼那里呢,后来旗里建人民英雄纪念碑,就迁到旗里了。”祖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到了半夜,发呆越想越迷糊,就睡着了。

江雨和春花生了孩子的事情,在地庄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有人说,江雨和春花连婚都没结就有了孩子,这是不合法的,是作孽。有人反对说,这两个人都是苦命人,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也算是有了个活下去的念想,这是好事,法律不外乎人情,人活着才是最重yào

的。先一人又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这娃能让他俩活下去,那孩子自己将来怎么办?这两口子一个傻子,一个疯子,怎么能养大娃呢?后一人就说,有什么养不大的,咱们小时候那么困难不也长大了吗?现在这个社会越来越好了,那孩子一定会好好长大成人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议论了半天,结果是没有结果,完全是吃饱了撑的,无论说什么都于事实毫无益处。

这事可难坏了唐竟显,这位大队队长从一开始听说春花怀孕,就开始犯难,他每天想着应该如何处理春花和江雨生下的这个孩子,这孩子显然不能让江雨他们夫妻俩养活,一个疯子一个傻子,怎么能够把孩子带大呢?不行,这事得大队几个人开个会,共同商量商量才行。

这天晚上,唐竟显把自己的想法给叶守成说了,叶守成也表示同意。唐竟显就把几个人招集在一起,说明这次开会的目的。几人开始讨论,经过几番辩论和论证,最后的结果是,江雨和春花两人智力上有问题,结不结婚,无可厚匪,但是他们二人一傻一疯,没有能力抚养孩子,要是简单的把孩子养大,他们二人兴许还能做得到,但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对孩子的教育,这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孩子进行有效的教育,这孩子要是在他们手底下长大的话,可能地庄会多出一个傻子来,江雨不是天生就傻的,春花也不是天生就疯的,因此孩子本身既不会傻也不会疯,孩子既然是个好孩子,就得给他找个好的生活环境。鉴于以上理由,几人一致同意把孩子送到收容所,叫收容所联系个有能力教育孩子的家庭,把孩子抚养长大,让孩子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

这样一来对孩子以后的成长大有益处,二来也能为江雨和春花的生活减轻负担,无论是对于孩子还是大人,都有好处。

第二日早上,唐竟显和叶守成就来到江雨家,这里本来是春花和尿壶的家,尿壶死后,春花原本想把房子卖了,自己到娘家去生活,不料娘家也容她不得,只好又回到这里。春花和江雨好上后,两个人实jì

上就有了两套房子,一套是春花这所院子,一套就是江雨的厕所。虽然有两套房子,但是家里只有三口人,江雨要照顾春花母子,只能住在春花房子里。本来以江雨的性格,按他的话说,他一个大男人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住进春花家里的。两人原来虽然名义上是好上了,可是江雨一直喜欢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春花也一直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有了孩子以后,江雨就不得不搬到春花这里了。

唐叶两人来到春花家时,只有春花在家,江雨去董坤家干活了。春花怀里抱着孩子,正在给孩子喂奶,见两人进屋,先是一惊,后来又平静下来,继xù

给孩子喂奶,她把雪白的奶头掏出来,塞进孩子嘴里,也不管有外人在场。

唐竟显和叶守成见她这样不避讳,都感到很不自然。春花给孩子喂完奶,就起来给唐竟显和叶守成倒了水。唐竟显害pà

春花犯起疯病,支吾了半天,才把来意说明。

春花显得很平静,说:“这事用不着大队操心,我们夫妻俩一定能把孩子带好。”唐竟显说:“我们也知dào

你们夫妻俩一定能把孩子带好,但是你也明白你们现在的生活,求个温饱当然没问题,最重yào

的是对孩子的教育,你们两个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能对孩子进行良好的教育呢?”

春花看也不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孩子,说:“我家男人进过高中哩,我相信他一定会把孩子教好的。”叶守成说:“江雨是进过高中没错,可是他现在的情况你不知dào

吗?他几乎就等于是个没文化的文盲了。”

春花愣了一下,突然大声向叶守成喊道:“别说我家男人的坏话,他是个好男人!还有,你们别想从我手中把孩子抢走,这是我的孩子,不用你们瞎操心!”唐竟显和叶守成知dào

这女人又要犯疯病了,心中有点害pà

,一时之间都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就在炕上坐着呆呆地看着春花。春花喊完了,怒目看着两人,把孩子抱得更紧,几乎要把孩子抱死,过了一阵才平静下来,不再说话。唐叶二人也都不再说话,大家陷入一阵沉默。两人在春花家呆的久了,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江雨不在家,害pà

别人见了说闲话,就出来了。

唐竟显说:“这事有点难办了,春花死也不肯把孩子交出来,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叶守成说:“要不要先去和江雨说?他应该比春花更明白道理,给他先说了,他同意的话,再让他回家去说服春花。”

唐竟显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两人等到了晚上,江雨从董坤家干活回来了,两人又来到春花家,偷偷把江雨叫了出来,给他说明了这件事情。江雨倒一直很平静,说:“我一个大男人家,每天忙得厉害,没有闲心管这些事情,你们去跟春花说吧。”两人一看有门,就开始极力说服江雨,把各种厉害都和他说明白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说动了江雨。江雨答yīng

回家给春花说去。

江雨回到家,看到春花对孩子那么好,拿孩子比自己的生命还重yào

,又说不出口了。

江雨虽然每天忙得厉害,但是这个家里真zhèng

苦的是春花,江雨有时候非常害pà

春花,尤其是她发脾气的时候,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江雨每次都怕得心蹦蹦乱跳。江雨犹豫了半天,终于没能说出来,于是想到不如暗中把孩子抱走,反正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等把孩子抱走后,即使春花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了,他再好好劝她几天,也就没事了。

这天深夜,江雨悄悄起来,穿了衣服,看春花还在熟睡中,孩子也睡着了,江雨刚要伸手抱孩子,突然想到这样太不像话了,他一个大男人家,怎么对自己家的女人还用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径呢?一时又是犹豫不决,只好再睡下,明天再想办法。

第二天,江雨在董坤家干的活已经结束了,就直接来找唐竟显,对唐竟显说:“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说实话,我家里最苦的是春花,春花性子刚硬,我害pà

她一时接受不了,又犯了病,我看着心里不好受。”唐竟显点点头,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找个人,今天晚上把孩子偷出来,连夜送到旗里去,你就装作不知dào

怎么样?”江雨摇摇头,说:“但是我已经知dào

了,我一知dào

这心里就不能安定,你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唐竟显苦笑一下,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几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女人家弄得束手缚脚,他唐竟显是不是闲得筋疼,非要惹这些事情上来?

第073章 呆情切切,遨游书海间

下午唐竟显又来到春花家,一同来的还有叶守成和派出所所长.一进屋子那所长就横眉怒目的,对春花一阵大吼,春花呆了一呆,说:“这位所长大人,你吼什么?我又没犯法。”

所长一听这话,心想也对,哪有派出所的所长出来对民妇吼来吼去的?这又不是黑暗的旧社会,他咳嗽一声,说道:“这位大嫂,你的确是犯法了。”他指着春花怀里的孩子说:“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春花点点头,把孩子抱得更紧。

所长说:“你和江雨未婚先育,这是犯法的。”春花大惊失色,不再说话,把孩子抱得更紧。所长又说:“按照法律规定,应该没收这个孩子。”

春花茫然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突然大吼道:“你们谁也别想夺走我的孩子,谁也别想!你们这些恶霸,这些禽兽,这些猪狗!”所长不理她骂,沉静地对春花说:“大嫂,你吼也没用,我们也是按照法律规定办事,我们也很同情你,这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有个娃,有个念想。但是这确实是犯法的。”

春花见吼也没用,只好不吼了。突然沉静地说:“好吧,那你们把孩子抱走吧。你们要怎么惩罚,都得惩罚在我们大人身上,是我们大人不对。”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急道:“你们准bèi

对这孩子干什么?”

所长说:“你放心好了,这孩子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们没有任何权利对他做什么,我们只能为他找个好的生活环境,这样既对孩子好,也对大人好,你就放心吧。”春花呆呆地点点头,趴在炕上哭开了,边哭边说:“你们把孩子抱走吧,反正都是我命苦!”几人急忙把孩子抱走了,那孩子也哭起来,春花急忙爬起来一直跟到大门外。孩子大**嗥大叫,哭的好不可怜。

唐竟显见此情景,心想本来事件好事,怎么搞得像在害人似的?他见叶守成也是看着春花同情地叹着气,又想这大队干部真他娘的难做。

发呆在家里过了几天好日子,董坤和发呆母上山割地,不让发呆干活,叫他在家里好好学习,发呆知dào

这都是因为他考上了高中,父母要他接着考上大学,连这么忙的时候都不让他干活了。发呆就在家“学习”,发呆学习的内容无非是他在学校带回来的几本闲书,一本是宋朝无名氏编的《尊前集》,这是一本词集,和《花间集》有点类似,发呆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读词,每天念上几首,大感意境高远,出于方外。另外两本一本是《玉台新咏》,一本是西方名著《九三年》。发呆中西结合,每天看书看得不亦乐乎。

有时去爷爷屋里缠着让他讲故事,董孝仁正闲的寂寞,就给他讲当年水朝天的事迹。发呆听得入迷,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现在才知dào

,宋小胖在没和水朝天认识之前,虽是土匪,但也并无恶迹,是他组织了地庄六杰,和栖鸦岭众土匪作战,维护地庄的周全。水朝天骑了一匹西域名马青海骢,而宋小胖骑的一匹骊蟒,两人当年真是罕逢敌手。那宋小胖的骊蟒,也不知dào

是哪里来的好马,地庄人到现在还有人称赞它。当年地庄六杰凭着勇气和谋略,和栖鸦岭上的千名土匪周旋了十几年,这期间的大小战役,真是惊心动魄。水朝天梦中闻箫,醒而谱曲;宋小胖生食狼脑,夜睡女尸;花凌误食人肉,蚰蜒钻耳;刘堂一身铁骨,和牛较劲;袁晨旭空手追黄羊,把黄羊追得无路可走,撞树而死。这些事迹既耸人听闻,又感人肺腑,难怪连学校的舍务主任都说地庄的人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便是这几个人,为了保卫地庄不受土匪欺压,和千余土匪斗智斗力,硬是凭着六七个人的力量和土匪周旋了十几年。

七天的长假很快就过去了,发呆又回到学校去。他喜欢学校里那种单调的生活,在学校里,发呆能够快乐地看书,高中不比初中,在初中时,老师经常管着发呆,不让发呆发呆,这是件让发呆非常恼火的事情,而到了高中就不同了,高中班级里学生多,老师管不过来,只好抓重点,管几个学习好的和几个学习不好的,而发呆一直保持在中间水平,从来不受老师的注意,这就为他能够安心看几本课外书提供的非常有利的条件。

回到学校后,发呆又迷恋上了西方文学名著,他接连看了高尔基的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夏绿蒂的《简.爱》、雨果的《巴黎圣母院》、玛格丽特.米歇尔的《飘》等等,之后突然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法国文学,看了儒勒.凡尔纳的一些列小说,和巴尔扎克的一些小说。偶尔看了一部《复活》,就又开始研究俄国文学。反正发呆读书是率性而读,想看哪个国家的就看哪个国家的,想看哪个作家的就看哪个作家的,在茫茫书海中,信马由缰,毫无羁绊。这样过了不到一个月,突然感到自己需yào

休息一下,需yào

一段时间来整理思维,就开始发呆。这天星期天,发呆一个上午坐在宿舍里,发呆发的有些累了,打个哈欠,感觉肚子很饿。碰巧林莜走进屋里,问发呆说吃饭去吧,发呆说好,遂行。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林莜近日也在用功看书,俨然一副学者神态,问发呆说:“你是崇拜女性呢还是蔑视女性?”

发呆说:“崇拜如何,蔑视又如何?”

林莜说:“两者都代表你**强烈。”

发呆想了一下说:“我都是,我取两个极端,取两个极端该怎么解释呢?我是**强烈者之中的**强,还是彼此相消,成了没有**的人了呢?”

林莜本想借着书上的东西向发呆炫耀一下自己近日用功的收益,他要发呆只选择其中的一个,却没料到这小子两个都选了,这怎么能行呢,这个书上没说嘛,这样他就不知dào

后面的话该怎么说了,于是红着脸说:“你怎么可以取两个极端呢?怎么可以有既黑且白的天?怎么可能有既高又低的山呢?”

发呆大笑道:“怎么不可以,我就是啊。动物都有雌雄一体,何况儒家一向讲究刚柔并济嘛。我是对女性既崇拜又蔑视,我白天蔑视,晚上崇拜。”说毕哈哈大笑。林莜摇摇头,叹气道:“你小子就不能配合一下?做游戏要遵守游戏规则,我说只能选择一个,你就得选择一个。”发呆说:“我没做游戏啊,你怎么说我做游戏呢?我真的没做游戏啊。”两人胡搅蛮缠地说起来,谁也不肯相让,傍边的人还以为这两人要打起架来,都奇怪地看着两人。

出来宿舍大门,外面刚刚下过雨,地上水坑栉比,煞是难走,林莜抱怨说:“家里干旱异常,土地龟裂,庄稼垂头,昨天和老爸打电话还说有两个月都没下一滴雨了,全村人烧香放炮,老天爷硬是不下,学校里需yào

什么雨水嘛,它还下起来没完没了的。”

发呆笑说:“天若有常,就不是天了?要是老百姓一求雨就给下雨,那它还拿什么来震慑黎民,还有什么权威可言?”

两人说着走到一个拐道,忽然迎面来了两个同学,走在前面的那人速度非常快,事出突然,眼看着就要和林莜撞个满怀,左边是一道墙,右边是一个大水坑,只有中间的一条仅容一人的过道,那人猛然一侧身,与林莜擦肩而过,谁知林莜脚下一滑,向后退了一步,那人被林莜碰了一下,速度又太快,一时间收势不住,身体就向水坑倾斜,那人眼睁睁要走向水里了,他努力向反方向使劲,终于无济于事,只听得扑通扑通扑通三声,那人在水坑里迈出了最后三步,好不容易收住架势,不料左脚又垫了半步,可能是被水中的石头绊到了,整个身体向前扑了过去,扑通又一声响,趴在水坑里,样子好不狼狈。

发呆见那人扑倒的姿势,忽然想起《笑傲江湖》中说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林莜见发呆笑也跟着笑起来,两人笑得捧腹顿足,难以堪支。

后面的人见了,面露怒色,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人家给你让道,不幸摔倒,你还要笑,还笑得这么贱。”水坑里的人也愤nù

填膺,站起来向发呆二人走过来,后面的人也走了过来。发呆此时已经笑得眼泪都出来,突然看见两人愤愤走过来,他笑声不止,心想事情不对,就伸手拉了下林莜的衣角,林莜也笑声不止,会意出发呆的意思,两人忽然一起闭嘴不笑了,转身就走,其他两个人见这情形,一时猜不出是什么意思,愣在当地。发呆二人这样忽然表情严肃起来,对后面的人说声借过,那人呆呆地让开路,放开发呆和林莜走了。

发呆等走了好远,回头见看不到那两个人了,终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两人又笑了好长时间才去吃饭。

第074章 茫茫人海,何处见君身

刚刚走进食堂,就听后面有人喊发呆的名字,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樊星宇.樊星宇一路小跑赶过来,对发呆说:“有个秃顶大眼镜的中年人在找你。”发呆呆了呆,说道:“我不认识什么秃顶大眼镜的中年人啊,你没弄错吧?”樊星宇正色说:“没有,他口口声声说要找董阿发同学,真的,没骗你。”

发呆一时摸不着头脑,说道:“好吧,他在哪里?”樊星宇道:“在教室里,班主任还和他在一起呢。”发呆越发呆了一下,心想班主任和他在一起,难道自己惹了什么事?

他急忙跑到教室,进了教室一看,里面有几个同学在自习,班主任和一个秃顶大眼镜的中年人在第一排座位里坐着,好像是在聊些什么。

班主任见发呆来了,就对发呆说:“董阿发同学,来,坐到这里来。”他指着他旁边的一处座位。发呆一时受宠若惊,心想班主任怎么这么客气起来?来不及多想,乖乖地坐在班主任旁边。班主任对那个中年人说道:“这就是董阿发同学,地庄来的。”那中年人看了看发呆,点头说道:“董阿发同学你好。”

发呆不适应这种气氛,呆呆地也回了声你好。中年人看了看黑板,又看了看天花板,似乎是在思索为什黑板是黑的,而天花板是白的,过了良久,才对发呆说:“董阿发同学,我是市重点高中的***。”发呆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了个躬,说道:“***好。”那***说:“你请坐下,听我说,我是萧伟杰的班主任。自从十月一日放了长假,萧伟杰回家去了,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校方给家长通了电话,得知萧伟杰同学并没有呆在家里,而是已经来学校了。现在萧伟杰的家长和学校都很着急,不知dào

萧伟杰去了哪里?”

发呆又是一呆,喃喃道:“萧伟杰失踪了?”***点了点头说:“目前看来,可以这么认为,因为已经快一个月了还不见他的消息。我这次来是遵从伟杰家长的意见,听说你和伟杰一起读初中时是好朋友,所以来问问你知不知dào

他的下落。”发呆摇头道:“我和他只通了两次信,这些天也没有再联系过。”

***说:“说实话,伟杰是个好学生,成绩一直是年级组的前三名,平时也很乖,不可能惹到其他人,这次失踪真是有点莫名其妙。”他沉吟良久,又说:“董阿发同学,我能不能看一下你和他通的信,我想通过信中他写的内容判断一下他这些天来的心里状况。”

发呆班主任忽道:“***,这样似乎不太好吧,我们怎么能随便翻看学生的信件呢?”***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了,现在学生家长和校方都很着急,我们已经报警了,警方也无从查考,只是在伟杰家乡和市里寻找。况且我们现在是在征求董阿发同学的意见,如果信中有他们之间的秘密,不能给我们看,那也就算了。”

发呆忙说:“没关系,信件就在我的课桌里,我这就去找。”发呆找来了萧伟杰给他写的信,拿过来递给***。***感激地看了看发呆,抽出信来看。看完信后,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信里全是写些少年意气风发的想法,没有其他任何内容。”教室里一阵沉默,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都听了事情的始末,开始替这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同学担心起来。

过了一会,***站起来,对发呆说:“董阿发同学,谢谢你的合zuò

,希望你的朋友不会出事,你以后要是知dào

萧伟杰同学的消息,请通过你们班主任告sù

我,我提前表示感谢。”发呆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说:“我知dào

了,伟杰要是回了学校,也请***通知我一声。”***点了点头,对发呆班主任说:“好了,我还得回学校交代一下这里的情况,谢谢你们学校的配合。”

发呆班主任早就站了起来,上前和他握手,说道:“没什么,这都是作为学校应该做的,希望这孩子不会出什么意wài

才好。”***又是一阵叹息,说:“谁知dào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竟然毫无理由地失踪了。我得马上回市里,再见吧。”说完就低着头走出了教室,发呆班主任跟在他后面,一直把他送到校门口。

发呆在教室里呆了半晌,心想萧伟杰会去了哪里呢?他也不想去吃饭了,萧伟杰失踪了,他怎么还能吃得下饭呢?就坐在自己的座位里,呆呆地看着黑板。发呆一天没吃饭,就在教室里呆着,他想起萧伟杰苦追杨小荃,还误会自己和杨小荃有事情,结果闹到最后竟然意wài

地撮合了自己和琼菊。

可是现在呢?琼菊去了哪里?杨小荃去了哪里?萧伟杰又去了哪里?对于他们来说,发呆自己又去了哪里?一件件的往事浮现在眼前,还没留下半点痕迹,就又悄然逝去。发呆在教室里呆了一下午,其他同学起初还想来劝劝他,可是看他呆呆的谁也不理,就也不再理会他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林莜和樊星宇来到教室叫发呆吃饭,发呆说:“你们先去吃吧,我现在不想吃。”樊星宇说:“你小子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你不会是想把自己饿死吧?”

发呆呆呆地看着黑板,说:“我吃不下,现在心里很难受,可能一见着饭就会吐。”两人见状,无奈地走了,樊星宇回头说:“我给你把饭打回去,要是晚上饿了,还可以吃一点。”发呆点点头。

过了几个星期,还是没有萧伟杰的下落,发呆迷乱了。萧伟杰是他在初中时的唯一知己,现在不知去向了,发呆告sù

自己。

看看又要放寒假了,发呆总是发呆,他的生活就是发呆的生活,为了把注意力从萧伟杰身上分散开,他又开始看小说,这次读的全是国内作家的著作,一开始看了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和爱情三部曲,又看了巴金的一些散文。后来开始看路遥的一些小说,《平凡的世界》是给他感触最深的一部,发呆从中学会了很多东西,平凡的人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中依然能够做出不平凡的事,而发呆现在,安安稳稳地在学校过着平静没有波澜的日子,这让发呆很汗颜,他有点不能忍受这样的日子了。

放了寒假,家里没有什么活,发呆就躲在家里,时而发呆,时而看书,他省下生活费买了很多杂志,有《青年博览》、《读者》、《南方人物周刊》等等,这些杂志太贵了,发呆不能按期看,只能有钱的时候买上一本,慢慢阅读。这些书让发呆知dào

在这个小县城以外,还有千千万万和发呆一样的人,在苦苦求索,试图用自己的一生来阐释生命的意义。

第075章 天寒地冻,怒气火中烧

这年冬天天气非常寒冷,人们几乎都不出门,有个从北京打工回来的人说,地庄这地方,我一辈子也不愿意再回来了,这地方冬天就是死人的季节,去外面撒尿你得快点,稍微慢一下就冻住了。

春花自从失去了孩子,又开始精神失常了,每日哭个不停,江雨百般劝她,也没有用,春花反而骂江雨是个没用的男人,春花说:“我咋就这么命苦呢,嫁了两个男人都这么没用。”江雨也没话说,心想孩子被送走也是好事,现在家里常常都揭不开锅,怎么还能养孩子呢?

这天家里又没有粮食了,江雨就出去借点粮食,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只能去董坤家借,别人家的他都借不来。回到家后,见春花不在,就把借回来的一袋小麦和一小袋玉米放到厨房,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这下可得给春花好好补补身子。看看已经天黑,外面刮起了白毛风,春花还没有回家,江雨笑了笑,心想这娘们儿,没事出去瞎转悠个什么劲?哎,也是,整天呆在屋子里,闷得发慌了,出去转转也是应该的,这些天来,春花太苦了,孩子被大队的人送去旗里的收容所,这当然是个好事,因为唐竟显、叶守成这些在大队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说是好事,连董三哥也说是好事。起初没有了这孩子他们两口子还真不适应,哎!这孩子现在也不知dào

过得怎么样了。他一想起孩子,心中一酸,不由难受起来。

又等了一会,还不见回来,就自己先去烧火做饭了,自从有了春花陪着他,他就再也没有为吃饭的事情发过愁,无论家里多穷,春花总是有办法做出饭来。可是现在春花还没回来,就是她回来了,也不能让她再做饭了,他的春花实在是太辛苦了,他怎么能让心爱的春花这么辛苦呢?以前还说得过去,现在春花刚刚生下孩子,每天想孩子想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她继xù

辛苦了。

江雨家里没有锅,就用一个铁盆熬了一盆玉米粥,热了两个白面馒头,等着春花回家。可是等到半夜了,还不见春花回家,就出去转悠着找。寒风刺骨,似乎要穿透人的身体,江雨冻得一个劲儿的打牙,村头村尾走了一遭,不见春花踪影,心想春花一定是在谁家串门来着,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回家了,正在家等着他呢。于是急忙走回家去,到了家门口,见家里一片黑暗,心中又是一酸,这个家怎么这么凄凉?明天得想办法养个牲口,有了牲口就不寂寞了。他走进屋里,没看见春花,不由大急,心想这么晚了,春花怎么还不回家?这个婆娘,这样下去可不行,得给她说明白了,妇道人家怎么能串门到这么晚呢?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她回来,可是这么晚了,去哪找啊?江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记起王嘎子曾给他说过,那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可能是春花和别人生的,难道春花真的和别人有了事情?他用力摇摇头,怎么可能呢,春花这么好的女人,她怎么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呢?但是现在她又在哪?江雨在屋里呆不下去,只好到院子里走走,转到厢房门口,就觉得好像春花就在眼前,春花一脸匆忙的神色,对江雨说:“怎么不回屋里呆着?这么晚了,天气又冷,小心别着凉了。”江雨笑了笑:“哪会这么容易着凉?你刚才去哪里了?”春花看着江雨,忽地哭了起来,说:“我想咱娃了,想着想着就在厢房里哭了,一直哭到现在,你看眼睛都哭肿了。”她说着话,就走近前来指着眼睛给江雨看。一阵冷风卷起细细的白雪,让江雨打了个冷战,江雨笑笑:“你看你,又瞎想了,咱娃好着呢,在城里收容所,比咱家不知dào

要好多少倍。”他看着春花哭肿的双眼,心疼地给她擦眼泪,手还没碰到春花的眼睛,忽然春花又不见了。他连忙四处去找,见春花好像是在厢房里面,就走进厢房,一边说:“怎么走的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又进来厢房做什么,不会还想哭吧?”春花见他要进厢房,忙喊道:“别进来!”江雨愣了一愣,说道:“又怎么了?哭了还害pà

让人看见啊?”春花出来厢房,说:“走,回屋我给你做饭吃,我难受了这半天,肚子都饿了。”江雨道:“我已经把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吃了。”春花深情地看了江雨一眼,摸着他的头发说:“好,我的好男人!”江雨笑了一下,说道:“瞧你说的,你男人可是地庄数一数二的好男人,你现在才发xiàn

啊?”两人走回屋去,相对坐着吃了饭。江雨说:“今天我就好男人做到底,把碗筷也帮你收拾了,一直都是你在做这些活计,也真辛苦你了。”春花拉住他的手,眼中含泪,说:“还是我来做吧,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能做这些活呢?你应该去外面好好干活。”春花说着就把碗筷拿到厨房里去。江雨听着厨房里春花清洗碗筷的声音,心中一动,有个女人就是好!忽然想去撒尿,就出来屋子,走到厢房边上撒尿,一边撒尿一边不经意地往厢房里面看去,这一看不由惊骇的毛骨悚然,只见厢房梁上赫然吊着一个人,借着月光,看到那人竟然就是春花。江雨这一下呆住了,春花不是在屋里洗碗吗?怎么这里又有一个春花?他在原地呆了半天,走进厢房里,把那人放下来,她脸上是青紫色的,舌头伸出来,快要够着脖子了,这人的确就是春花,这身打扮,这张虽已被绳子勒得扭曲却极为熟悉的脸孔,不是春花又是谁呢?江雨大叫一声,急忙跑回屋子,大喊道:“春花,春花!”他跑进厨房,只见碗筷已经洗好了,却不见了春花。江雨大嚎一声,也不知dào

该干些什么,跑出院子,一直向西跑,不停地跑,跑到西泡子,跑得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就坐在路边上,哭起来。哭了一会,感到累了,想起春花上吊死了,又哭起来,孩子走了,春花死了,以后的日子又剩下他一个人了。哭了一会,感到冷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无意间跑到了西泡子,跑了这么远,开始时还有点热,出了些汗,现在汗水被冻成了冰,立即冷得直打哆嗦,但是他不想回家,春花在家呢,她死了,已经没气了,永远也不会活过来了。他就坐在那里,不管有多冷,他是不会回家的。

过了一会,冷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在原地跺脚搓手,该死的寒风,一刻也不停地吹向他身上,他想再这样下去,他会冻死在这西泡子旁边,但是他不想回家,就是被冻死了,他也不回家,他不能正视春花死去的事实,他不愿相信他以后又要一个人过日子,就是死他也不要再一个人过日子了。他走了一会,来到一片坟地,就靠在一个土坟边上,时不时哭喊两声,多的时候是不停地打哆嗦。寒风愈刮愈烈,像是要吃人一样,急急地卷起飞雪,使劲儿往江雨身上刮。他突然不想再哭了,这一刻,他似乎清醒了许多,回忆起这些年他经lì

过的事情,默默地想,时而发出一声冷笑。

他身上的衣服太过单薄,根本无法抵抗刺骨的寒风,靠在那个土坟旁边,心想坟里的死人是不是同样感觉着老天赐予的苦难。江雨回忆起这些年来自己所受下的苦,他对此早已毫无怨言了,自从他父母死后,他仿佛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了,村里人也都仿佛像对另外一个人一样对他,他用了好长时间来思考这到底是谁的错,是他变了还是村里人变了,最后思考的结果是他们都变了,他变得孤苦无依,村里人变得冷眉冷眼。

江雨打了个寒噤,把身上的衬衫裹得更紧。继xù

想着,正所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知dào

以后自己的生活要靠乡亲们的照顾了,于是努力替他们干活,来博得他们的同情和怜悯,他把公共厕所当成自己的家,为了给村里天天收拾秽物,天天在那种地方睡觉,好人都会变成疯子,他把自己的房子变卖,本来想弄点钱出去打工赚钱,可是这时候二叔却跑来跟他争房产权,他想二叔也够狠的,自己父母死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他,卖房子时他却出现了。

他对着双脚哈了口气,竟感觉不到自己还有双脚。又继xù

想,春花和自己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他们两个苦命人凑在一起,互相照顾有什么不好,春花丈夫死得无辜,春花无依无靠,娘家又不收留她,村里人说她是扫帚星下凡,一个女人被逼得疯了。他和春花好不容易都找到个伴儿,还有了孩子,村里人就是看不得他们俩幸福,把孩子抢走了,把春花弄得自杀了。

他想着,他有些发火了,他对自己说:“难道我就不是人吗?”他又对坟里的人说:“我总比你强吧,至少还多着一口气吧!”

他有些恼怒了,他感到能愤nù

真是好,这些年来他都没有愤nù

过,他蝇营狗苟地干些什么呢?为什么不愤nù

给他们看呢?现在他真的愤nù

了,发火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眼中正在喷火,那火舌炙热难挡,凶猛无比,让他感到温暖,感到舒适,他对自己说,生命本来是一个玩笑,想要反抗的话,只好选择和它一起开玩笑,老天,你不是看不得我好吗?你不是喜欢发怒吗?我今天也发一次怒来给你看。他忽然见到眼前是一片火海,漫山遍野一片赤红,他笑了,拣了几块燃烧正旺的火炭,放在一起,那些炭块被冷风一吹,越发红得刺眼,他盘膝坐在火堆前,心想这下可好了,整个山川都在燃烧,他能在烈火中得到一点温暖,在烈火中得到永生了。他又笑了。

当人们发xiàn

江雨的尸体时,他正坐在一堆石头前,双手作烤火状,面带笑容,那是幸福的笑容。

第076章 人生如药,苦口不苦心

【笔者语:日月交辉犹相见,梦入感伤寺】又开学了,发呆又要开始他的学校生活,高中的假期本来就短,腊月十几才放假,过了年,又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八就开学了.发呆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就来上课,他带了一些过年好吃的东西,来到学校。回到宿舍,见樊星宇和林莜都已经来了,两人见了发呆,哈哈大笑着下床和发呆一个紧紧的拥bào

,把发呆差点勒得断了气。当晚又有几个人到了,就拿出各自在家里带的好吃的互相分享。樊星宇拿了几个冻苹果,说:“这可是好东西,我在家就吃这东西了。”发呆抢过来一看,这苹果被冻得像石头一样硬,他啃了一口,只啃下一点苹果皮来,说道:“这东西,你是怎么吃的?”樊星宇把苹果夺过来,也啃了一口,没有啃动,不好意思地说:“在家里没有这么硬,怎么来到学校就变硬了呢?”张羽凡从他手里抢过来,往地上用力一摔,说:“摔一下就好了,咱们把它狗日的摔碎来吃。”只见那只苹果被他用力一摔,砸在地上,又反弹上来,就像是乒乓球一样,在地上弹了几下,才停下来。众人见此情景,都大感意wài

,呆呆地看着樊星宇。樊星宇忙道歉说:“不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几个人就上前把他抱住,放倒在床上,把他衣服扒了下来。任由樊星宇一个劲儿求饶,谁都不去理会。

次日发呆准bèi

去百货大楼买双鞋去,发呆母给发呆缝的布鞋发呆一直舍不得穿,一个星期穿上两天就心满yì

足了,平时他要买双胶鞋来穿。

刚出来百货大楼,手里拿着新买来的球鞋,心中一阵惋惜,这十几块钱要是用来买书,在旧书市场能买三四本外国名著,但是这鞋是非买不可的,不买鞋难道让自己光着脚上课吗?发呆苦笑一下,心想,如果整天光着脚上课,那教室里恐怕再也呆不住人了,自己这双臭脚,气味之臭古今不见第二,还不把其他人都熏到天上去?又想到第一个发明鞋子的人,只怕也是因为苦于生了一双臭脚,于是想到把脚包起来掩盖其臭。发呆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事情一边往学校走。

忽然见到前面一个人的背影很熟悉,紧走几步,与那人离得近些,仔细看去,这不是邵文忠吗?发呆大喜过望,喊了一声邵文忠。那人回过头来,愣了一愣,大叫道:“我操,发呆!你小子咋在这?”发呆走过来,两个人紧紧一个拥bào

,发呆用力在邵文忠胸脯上捶了一下,说:“我在这上学呢,都来了半年多了,你咋跑来了?”邵文忠说:“我在这里打工,我和文诚也来了半年多了。”发呆仔细看着邵文忠,他的比原来强壮多了,这是长时间做体力活的结果,脸也晒黑了,有一种健康之美,他大笑道:“这下好了,有你们屁话双雄在,我就再也不寂寞了,文诚呢?”发呆想这两兄弟向来是形影不离,难道长大了就不一样了?可能他们是越来越独立了,各自有各自要做的事情,没有必要老是在一起。邵文忠忽地脸色一变,说:“文诚在医院,拖水泥时受了点儿伤。”发呆问:“文诚受伤了?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邵文忠说:“恐怕不轻,正拖水泥呢,上面掉下来一捆钢筋,正好砸在右肩膀上,弄不好右肩得废了。”发呆愣了下,心想钢筋——一捆——右肩膀——废了,随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废了右肩,那不等于是没了半条命吗?他知dào

这两兄弟天性乐观,一般的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现在邵文忠脸色如此难看,只怕是邵文诚伤得很重。发呆说:“走,带我去医院看看他。”邵文忠说:“他刚刚被抢救过来,一直在昏迷。”两个人说着话走向医院。发呆在医院门口买了些水果。邵文忠也没阻拦,他知dào

和发呆没什么可客套的,发呆想做什么事从来不管别人说什么,这代表着发呆的一点心意。两人走进医院,来到抢救室,见邵文诚昏睡在病床上,输着氧气。发呆看着昏迷不醒的邵文诚,心想这个人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邵文诚了,这两兄弟经lì

了这些事情,会变的越发刚硬,不光是嘴上刚硬,身体更加刚硬。邵文忠比原来沉稳多了,邵文诚虽然身在病床上,但是从他外表上也能看出他透着一股刚毅之气,劳动和艰苦把他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也正是他们兄弟俩要走的路。

两人出来医院,发呆忽然说:“怎么没见你们家里人?”邵文忠说:“文诚不让我告sù

家里人,我想也没必要对家里人说。”发呆忽然觉得屁话双雄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和原来光会耍嘴皮子的屁话双雄比起来,发呆更喜欢现在的屁话双雄。发呆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又不知dào

从何说起,对他们而言,所有安慰的话似乎都变得多余。

两人走了一会,邵文忠忽道:“你吃过中午饭没?”发呆摇头说还没。两人就走进医院门口的一家黄河饺子馆,要了两盘饺子,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发呆心里一阵阵地难过,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难过,他为邵文诚难过会让邵文诚失望,会让邵文诚看不起他。想起这两兄弟那时三句话不离一个“屁”字,尽说些惹人发笑的屁话,还就像是在昨天一样。他想问一下邵文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话到口中,又不由收了回去,问这些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他们走的虽然不和发呆是一条路,但是始终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他们选择这条路的理由是没有理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饺子上来了,邵文忠才对发呆说:“来,吃,这家的饺子不错,现在还不到中午,要不排队都排不上。”两人于是一边吃饺子一边沉默,将要吃完时,邵文忠忽然说:“发呆,其实你用不着为我们担心,我们都很好,我们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我们所走的路注定有着这些苦难,我们早就准bèi

好迎接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发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邵文忠又说道:“生活本身就是一幕接着一幕的苦难,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受罪,从一出生时的母体之痛,后来一步步走来的成长之痛,到最后的死亡之痛,这些痛苦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也正是因为这些痛苦,我们才活得充实。这些本来就是正常的,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发呆呆呆地点头,这些话出自邵文忠的口中,没什么值得惊诧的,他对生活的体会远比发呆要多。发呆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童年的伙伴早已经把自己磨炼得准bèi

迎接更深刻的苦难了。发呆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很渺小,根本不配做他的兄弟,说道:“我明白,邵文诚始终是邵文诚,即便是少了一只胳膊,也不会变成其他人,他只会变得更强。”邵文忠不说话了,低头吃饺子。两人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吃过了饭,两人也不准bèi

离开,相对着坐着。发呆说:“你还知不知dào

咱们班其他人的情况?”邵文忠说:“我们兄弟俩自从出来打工,一直只过自己的生活,没有余暇顾及别人。”他知dào

发呆主要是在问琼菊的情况,又说:“我只知dào

苏琼菊随家人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一直往北,好几千里。还有....”“琼菊家搬走了?”发呆忍不住问。“嗯,搬到了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dào

那是哪里。”发呆心中一凉,琼菊走了,很远,很远,远的不知dào

是什么地方,那从此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发呆出了会神,说:“你刚才说还有什么?”邵文忠沉吟了一会,说:“还有萧伟杰....”发呆问道:“萧伟杰怎么了?”他想起去年萧伟杰的班主任来学校找过他,萧伟杰失踪了,就说:“萧伟杰是不是还没有找到,他是不是失踪了?”邵文忠摇摇头,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要不要说,最后下定决心说:“萧伟杰死了!”发呆脑袋嗡地一下,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跟着邵文忠喃喃说:“萧伟杰死了!”发呆知dào

邵文忠是不会骗他的,萧伟杰真的死了,他早就有预感,只是一直不敢想下去。萧伟杰死了,发呆告sù

自己。

邵文忠见发呆不说话,又说道:“可能你一时无法相信,但是,萧伟杰真的死了,我和他是同一个村的,我不会凭空瞎编来唬你的。”发呆被他说得愣了下,点了点头,说:“我只知dào

萧伟杰失踪了,家里和学校都找他不到,只当他不会出什么事,过些时候就会出现的。原来他真的死了,他死了,他是怎么死的?”邵文忠叹了口气,说:“其实伟杰也很不幸,你见到的伟杰不过是在学习中左右逢源潇洒自如的伟杰,他真的很不幸。他父母婚姻不合,天天吵架,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吵架专业户。两人起初还一心一意地攻伟杰读书,不料后来伟杰他娘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不想再让伟杰念书了,伟杰大闹了一场,无奈他娘性格倔强,无论怎么都不再攻伟杰读书了。伟杰家的钱,向来都是伟杰他娘一个人管着,她说不让伟杰读书,伟杰就不可能再读下去,没钱怎么上学?后来伟杰他爸东挪西凑为伟杰借了一千块钱生活费,伟杰才得以去市里继xù

读书,不用说,他爸和他娘为这事打得头破血流,伟杰他娘还进了医院,最后还闹到了乡zf,差点就离婚了。伟杰拿着那一千块钱去上课,不想在汽车上把钱丢了,伟杰就在市郊区的一个山里喝了一整瓶农药,自杀了。”发呆听完,心中也不知dào

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萧伟杰这小子命太苦了。

第077章 君子做歌,爱女女更愁

两人散了,邵文忠又回到医院里去照顾弟弟,发呆一路失魂落魄地回了学校.一路上只是在想,半年多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萧伟杰死了,还是自杀,邵文诚胳膊受了重伤,而且伤得很严重,极有可能失去那只胳膊,琼菊家搬走了,琼菊随家去了一个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让发呆无语,现在三件同时来了,发呆只好更加无语。

整整一个星期,发呆一点都不敢去想伟杰的事情,他知dào

就是想也没有用,活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是不自由的,只有发呆出神呆想的时候才算是得到了一些自由。琼菊离开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发呆不伤心,他还有梦菊,只要想见梦菊,梦菊就会来到他跟前,和他聊天。邵文忠和邵文诚两兄弟走着一条现实之路,并且准bèi

好了迎接所有可能遇到的苦难,而发呆却走着一条发呆之路,并且也准bèi

好了迎接所有可能遇到的阻碍。发呆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有梦菊陪着他。

发呆还是没完没了地看书,他看书不光是没完没了,而且没日没夜,没头没脑,不管是上课下课,白天夜晚,对他来说都一样。在书海中,发呆是一切的主宰,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这段时间,发呆又迷上了武侠小说,节省了七十块钱的生活费,买下一套《神雕侠侣》,然后就没日没夜地看起来。不想,一向不注意发呆动静的政治老师,今天却突发神经,抓住了发呆在课上看闲书,把《神雕侠侣》的第一册没收了。发呆心里凉凉的,倒不是因为看书被抓了很丢人,而是惋惜这套书一共四册,现在少了第一册,未免是个缺憾。发呆就跟着政治老师来到办公室,百般哀求,想要回那本书。政治老师是个带着大眼镜的中年女人,说:“你就别再想要回这本书了,上我的课还没有人敢看闲书呢。”发呆心想我上你的课一直就在看闲书,今天要不是被你抓了,我下次还敢,说:“求求你了,这本书对我很重yào

,请老师还给我吧。”老师竟然翻开那本书,入神地看起来,不再理会他。发呆站在那里,非常不自在,突然灵机一动,说:“老师,我知dào

上课看书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改,尽量改,但是这本书对我来说真的很重yào

,没有这本书,剩下的其他三本就没有价值了,我收集这套书很不容易。您说吧,要我怎么做才能还给我这本书?”老师说:“除非你这次考试能考到九十分,你考到九十分这本书就还给你。”发呆说好,转身就走,还没出办公室,又回头说:“不行,老师,你可不许反悔,咱击掌为信怎么样?”老师一愣,说好啊。两人就击掌为信,若发呆这次考试考了九十分,老师就把书还给发呆。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笑着看这师生二人,心想还有这样的事情。

发呆立志一定要拿回那本书,回去以后就苦学政治,他没用几天就把政治书看完了,里面的大概内容都能理解,就开始死记硬背,连还没学过的内容都背熟在胸。觉得还不放心,就又找了些关于政治课本中理论的课外书,看了十几本后,觉得现在考试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了,这才放下心来。单元测验时,发呆由于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拿起试卷,竟然如鱼得水,不一会就写完了。过了一天,试卷发下来,发呆得了全班最高分九十六分。发呆于是兴高采烈地拿着试卷去找政治老师,老师拿出那本《神雕侠侣》来,对发呆说:“这是一本好书,我也喜欢看,但是以后不准在课堂里看了,下次再被我抓到,就没这么幸运了。”发呆也不说话,拿过书来,鞠了个躬就走。

樊星宇现在对胡情竟然是不屑一顾,每天也跟着发呆看闲书,不过他看的不是小说,而是唐诗宋词元曲这些古典东西,每每在发呆面前吟诗诵词,把发呆烦的只好恳求他别再这样了,这样下去两人就反古了。胡情和甄欣好了两个月,就分手了,便又开始注意起樊星宇来,不料这个多情种子,自从被绝情种子打击一次之后,变得比绝情种子还绝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张羽凡每天和发呆樊星宇他们在一起,竟然也喜欢上了看书,不过他看的都是连环画,买了一套《拳皇》每天也看得兴致盎然。

迷迷茫茫,凄凄惶惶。一学年过去了。发呆到了高二,到了高二就开始分文理科,发呆毫不犹豫就报了文科。九班是理科班,发呆被分到了二班。去了文科班,原来讨厌的物理化学生物就用不着再学了,剩下的历史政治地理,对发呆而言,只要肯花时间,并不很难学。发呆在文科班里左右逢源,虽然依旧在看闲书,但是教授文科的几个老师的那种渊博让发呆感到自己应该更多地了解史政地方面的知识,建立自己的知识系统。发呆尤其喜欢学历史,他不但喜欢上历史课,还喜欢在课外找历史资料,看的课外书也转到历史方面,发呆零星看了几本蔡东藩的《中国历代通俗演义》,在图书馆里,还看了多本《中国历史年鉴》,发呆着重于中国古代史,所以虽然发呆学了这么多历史知识,历史课上的成绩却并不出众。

这一学期,发呆又认识了一些新朋友,这些人,有的像萧伟杰一样在学习上游刃有余,有的像屁话双雄一样喜欢大说屁话,有的像樊星宇一样痴情,也有的像杨小荃一样上课下课通吃不误。发呆看着这些人,有时候觉得自己还在初中,和琼菊做同桌,和每个同学关系融洽,每天开开心心地生活,有意无意地和老师做斗争。

发呆每次想起琼菊,总是痛恨间杂着懊悔,这个生命中最重yào

的女孩,被自己的自私伤害得不愿再理会他,他在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和她见上一面呢?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平静和波澜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也许终究有一天,发呆能再和琼菊相遇,再见到她的时候,可能这一切都已经错过,他将永远失去这个女孩和这份感情,但是发呆不会悲伤,依然期待。

高考过后,学校广播里播放起了许巍唱的“星空”。

秋天的凤吹过原野无尽的星空多灿烂就在那分手的夜晚你曾这样轻声告sù

我无论相聚有多遥远只要我轻声呼唤你你会放下一切到我身边我的姑娘我的姑娘我不知对你再说些什么也不在乎她的真假只是将你轻轻拥在我怀里仰望着蓝色星空只是轻轻将你拥在我怀里倾听这风的声音只是将你轻轻拥在我怀里我的姑娘我的姑娘沉郁的声音和动人的歌词弥漫在整个学校。发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空了,他空空地送走了其他同学,再空空地坐上回家的车。聚聚散散,本来无偿,在离开的那一瞬间,带走的只是一具躯壳。

发呆回到家里,极力让自己不去想学校里的事情,一段时间后终于见了成效,继之而来的又是百无聊赖。于是只好拿出老办法来,取出几本书来看,不意间看到了初中时的日记,日记里面还夹着高一时萧伟杰给和他的通信。他翻出信来看,映入眼帘的是“孩提梦,年少中”两句话,想起来这是萧伟杰给他填的一首词:“孩提梦,年少中,写诗作画意无穷,狂放笑春风。曾记否,歃血盟,执手膜拜松林中,十年见村东。”那是初中毕业时,萧伟杰和他约定,十年之后,在村东树林相见,那时大家都学有所成,再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他收到信后心中大有感触,立即回了一封,也仿照《长相思》的词牌填了几句,当作回应:“蝶匆匆,蜂嚣鸣,但为人生路不同,两地悲浮梗。聚散苦,莫道情,会当一饮三千卮,醒却忘来生。”如今言词依旧,人事皆非。

发呆本来就是个容易伤春悲秋的人,这时见了这些东西,一时难受的要死。就想到去初中学校看看。

当他再次回到初中学校时,这里的一切早就已经变了摸样,学校进行了一番大修整,建起来一排太阳能教室,修了一个水泥篮球场,有几排旧教室也都被刷了涂料,焕然一新。这里早就不是以往他记得的那所学校了,曾经的欢乐时光,现在变成了仅供回忆的素材。发呆在校园里走了一会,对着教室前面的假山出了会神,这个校园里遍布了他的脚印,这里的路,哪一条他没有走过呢?那时他上课的唯一目的就是反抗,反抗的对象是他的语文老师,在和老师的反抗斗争中他一步步走来,异常艰辛。其实无论学习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结果都不重yào

,岂止是学习,任何事情都一样,结果都不重yào

,因为生命的结果不重yào

,不管你一生中有过如何非同凡响的经lì

,结果都不过是死亡。

他苦笑一下,看着通向厕所的那条碎石路,三年来他不知dào

踩在那些碎石上面多少次,目的不过是去一趟厕所,难道人生的路就是这样吗?

而学校中的小学弟小学妹们,还在走着他所走过的路,这条路不知dào

已经被多少人走过,他只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个,但是无论这条路通向何方,他都不能忘记走这条路时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我们童心的真挚和热诚,因为我们感情的单纯和稚嫩,让我们更加经受不住生活的蹂躏,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空,感动、激情、狂野、高傲,再回首音容宛在,人影却无!即便如此,发呆依然庆幸自己曾走过这条路。

来到当年的教室,坐在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回想当年上课时的情景,发呆一次次心旷神怡,又一次次黯然无语。多么希望能让时间停住,尽量多的感受儿时的情趣。多么希望能让这一切重演,即使结果没有什么不同,只为缅怀那时的憧憬,那时的激动。他转身看向琼菊的座位,想起当年和琼菊的事情,突然有一种趴在琼菊的座位痛哭一场的冲动,琼菊,这些年你去哪了?过得怎么样?回头望向萧伟杰的座位,似乎萧伟杰就坐在那里,埋头看书,一副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的样子,忽然抬起头来,对发呆说,十年之约,你还记得吗?发呆一阵激动,十年,风雨飘摇,见又如何?只要大家都会在心中不时地想起对方,想起共同经lì

的那些事情,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他又看着琼菊的座位,琼菊好像正要讥讽他几句,见发呆深情地看着她,又不好意思张口了,发呆又是一阵激动,你我之间的感情,自然在我们的心中成为不朽。

第078章 其人如玉,琼菊亦梦菊

高考成绩下来了,发呆上了本科线,对于地庄董家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发呆是董家第一个大学生.董坤为了给发呆庆功,摆了酒席,请了不少人。董孝仁乐得合不上嘴,把烟袋放起来,改抽纸烟,一边张罗一边哼着小调,发呆母劝他去休息,这些事让儿女们做就行了,董孝仁哪里啃让,难得有件高兴的事,今天一定要乐呵乐呵。

发呆报了远方的一个大学,临走前,发呆母让他去坟地上坟。发呆一个人去董家坟地,给老祖宗们上坟烧纸。在坟地里,发呆烧完了纸钱,做完一切上坟时该做的事情。又一个人往回走。经过西泡子,发呆禁不住回头看向西面的栖鸦岭,这里有着他太多的回忆,琼菊、萧伟杰、屁话双雄,这些童年时的玩伴,现在有的离去了,有的死掉了,有的还在世上备受磨砺。发呆不知dào

自己再踏上栖鸦岭时是一番什么样子。他一个人,要去远方上学了,那里没有一个熟人。他现在不想再去栖鸦岭,他不想回忆起那时的人,那时的事。他将要远行,无牵无挂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情。

一年之后,发呆在大学呆了一年了,放假回到家里的他忽然想去栖鸦岭上看看。当他再次踏上栖鸦岭,岭巅他为琼菊所刻的诗句早已随同岁月消逝在时光之海。所有难以忘怀的童年旧事化作眼中的泪水,而后随风飘走。这是一次航行,是发呆第一次的航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他漫无目的但又信心百倍地驾驶着船只,一次次地错过,一次次地失去。这是一种成长,它使发呆在以后的路上不再因为愚蠢无知和自以为是而错过,而失去,使他在深悔之余,总有一个女孩子时时提醒他不要放qì

,再坚持一下就是幸福。

痛,是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东西,因为痛过,我们才能理解生命的意义。

在没有琼菊的日子里,发呆还是过着他发呆的生活,有时也幻想一下见到琼菊的情形,然而他竟然想不下去了,最以想象力自豪的发呆,此时想象不出任何理由和琼菊见面。琼菊离开得太远了。

还有更让发呆想象不到的是,这个暑假,他竟然真的见到了琼菊。那是在集市上,发呆老远就看见一个女孩,样子很像琼菊,发呆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种情景发生得太多了,他在见不到琼菊的日子里,很多时候就曾这样过,见到一个样子颇似琼菊的女孩,心中一阵狂喜,但是事实往往让他失望。发呆在集市上来回转悠,也不买东西,有时问问价钱,往往问完了价钱还不知dào

人家卖的是什么。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他又见到那个女孩,这回发呆看清楚了,这个女孩长的太像琼菊了,世上哪里有什么相似的两个人?

发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慌忙摘下眼镜来,使劲揉了一下眼睛,再使劲擦干净眼镜,又戴上眼镜时,只见那姑娘已经走到老远。发呆心想那个人没可能是琼菊,否则见了他如何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即使她现在早已不再爱他,那也不至于视而不见吧。发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可能是自己太想见她了,以至见了人都看成是琼菊。那个人分明就不是琼菊。他回想当年的琼菊,一个刁钻古怪,调皮爱闹的小女孩,和现在的如花似玉,娇柔百媚的姑娘,简直有天壤之别。发呆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头欲回家去,走了两步,觉得心有不甘,倘若那人真是琼菊,这次没能相认,更到何年何月才得相认呢?发呆鼓足勇气,追上前去,来到琼菊背后,伸手要拍他肩膀,却一时又不敢拍下去,发了会呆,举在半空的手终于没能拍下,还是后面一个过路人将他一挤,使发呆重心前移,发呆不得已要稳重心,才扶了一下她肩膀。那姑娘回过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发呆登时感到一股急电,从头顶一直流到脚跟,进入地里,随即浑身麻痹,口中干涩,嗓里生痰,说不出花来,只心里在想,原来她真是琼菊!

两人默默相对,一时都呆了起来。过了良久,琼菊轻声道:“发呆,是你么?”发呆嗯了声。两人又陷入一片沉寂,又过良久,发呆道:“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琼菊微一点头,却不说话。发呆想起自己在栖鸦岭梦见的琼菊,也是和她现在一样,无言而对,只顾呆看,心中害pà

,怕她真的不再和自己说话了,于是赶紧搜索问题,想问她一句,却实在想不起该问什么,迟疑半天,才道:“你现在在哪呢?”琼菊回过神来,答道:“我在旗高中补习。”发呆呆了一呆,又道:“一别多少年不见了,时过境迁,都已经变了摸样。”琼菊喃喃道:“四年了,我们一别四年没有再见过了。”两人对视许久,琼菊道:“我该回家了,车还在等我呢。”发呆哦了声,突然道:“有电话么?给我留个电话吧。”琼菊嗯了一下,把电话号码留给他,急忙转身走了。

发呆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心中也不知dào

是喜悦还是惆怅,只觉得这天地间,又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屋里,呆了一会儿,突然哭起来,边哭边擦眼泪,闷闷到了晚上,发呆母叫他出去吃晚饭,发呆才忙洗了脸,出去吃饭。发呆边吃边想,能和琼菊再次相遇,这已是天公赐福,以后无论如何,要和她经常联系。

发呆和琼菊发了几天短信,知dào

琼菊这些年的一些经lì

,越发忍俊不住想和她见面,想到当年种种,更是感慨万千,这些年来真是亏欠她也亏欠自己太多了,一定要再和她见一次面,也许老天作美,能够重修旧好也说不定,于是决定次日去旗里见她。

就在他下决定去看琼菊的那天晚上,发呆躺在床上,思潮起伏,辗转难眠,四年来风风雨雨涌上心头,化作点点相思泪。发呆觉得自己现在是有理由流泪了,只是让他无奈的是那眼泪却只在眼眶中打转,无论如何不肯流出来,发呆努力让自己哭出来,终于用力无效,头却疼的厉害。发呆想到小时候和琼菊一起经lì

的事,又想到了萧伟杰,想到王小飞和屁话双雄,萧伟杰暗恋杨小荃,让自己帮他追杨小荃的趣事,王小飞和自己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屁话双雄的连篇屁话,想着想着,竟又有了喜悦之感,将苦苦酝酿出来的眼泪融化在眼眶中。

发呆正在庆幸自己终于没有哭出来,却见眼前来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顾盼之间,传出怨怼之色,惹人怜爱。那姑娘正是梦菊。发呆很奇怪,真zhèng

的琼菊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而她的化身,却还是个小丫头。发呆很难想象这些年来长伴自己左右的,竟还是小时候的琼菊。

发呆看了梦菊半晌,又呆了良久,说道:“你来了。”

梦菊道:“我来了,我不得不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明天你要去看望琼菊,你看过她以后,我就要离开你了。”

发呆茫然道:“为什么?我去看望她,又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梦菊呆看着发呆,突然哭起来,说道:“我的存zài

,只是你为琼菊而想出来的,我是你想象中的琼菊,我和真zhèng

的琼菊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我比她幼稚得多,因为我还只是她十几岁时的化身。这几年来,我只不过想让你幸福,不想让你感到孤单,这也是当初琼菊的愿望,可是我真心真意的为你,却始终无法给你真zhèng

的快乐。明天你见到了她,无论结局如何,我的存zài

再也没有了意义。”

发呆见她说的动情,眼泪又浸出来,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流淌而下,说道:“不行,你不可以离开我,我还可以想你出来的,这些年陪我走过来的不是琼菊,而是梦菊。”

梦菊哭道:“我也不想离开你,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永远陪着你,让你开心,给你安慰。可是你明天就要去见琼菊,这就意味着我的存zài

已经没有必要,我必须离开你,然而离开了你,我也将化为无形,因为离开来了你就离开了你的想象和琼菊本身。”

发呆抓起梦菊的手,紧紧握住,哽咽起来,良久说道:“我不去看琼菊了,我陪着你,我们在一起共度以后的岁月,我不离开你,有了你我就不会孤独,不会悲伤,因为我深深知dào

你对我的重yào

性,这几年,每当我气馁时,一想起你就会感到有了力qì

,我不要离开你。”

梦菊无奈地摇头,说道:“你不能这样,你要勇敢面对现实,我们终究还是要分开的,你不可能在想象中过一辈子,你终究要回到现实中去,你回到现实吧,那才是真实的世界,你唯有在那里才可以真实的做你自己。”

发呆道:“我们不能分开,这些年如果没有你,我就成了行尸走肉,我就没有了灵魂,失去了美好。这些年再艰苦我们还是一起走过来了,如今让我离开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消失,我怎么忍心,怎么舍得?”

第079章 在水一方,谁是匆匆客

梦菊一阵激动,哭道:“这是注定的,我们注定是要分开的,我的存zài

注定要在你和琼菊的重逢时失去意义.如今离别在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将只剩下这一晚,我要嘱咐你一句,该放的放开去,斩断这段旧时路,向前端望,无论前面有多少苦难和空虚,那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还记得你爷爷常哼的那曲《雪域思》么?那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有的精神境界,你做的《临菊叹》空做幽叹,伤春悲秋,不该是你董阿发的本色。”

发呆道:“《雪域思》是革mìng

烈士的杰作,当然有它的英豪气概,我的《临菊叹》在安逸中成就,代表不了什么,安逸中怎么能诞生真理?”看着梦菊,忽又不忍,道:“梦菊,这些年我在黯淡的世界中生活,多亏有你,无论如何也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所有时光,既然我们的时间只剩下一晚,那我们就更要珍惜这一晚,今晚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梦菊哭道:“岂知越是珍惜,就伤的越重,我也不奢望什么,只是想让你记住我对你的期望,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记住在以后的路上,不要随波逐流,别做井底之蛙,凡事不能太过执着,安心顺意就行了。”

发呆见她这样为自己着想,一时间感动不已,把她搂在怀里,却不说话,只细细的看着她,记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沉默了半天,梦菊忽道:“你可不可以给我做首诗?”发呆捋了下她头发,说道:“我写的诗根本算不上是诗,我从未钻研过声律,从未学习过音韵,我写的东西只不过是几句话而已,怎能登诸大雅之堂呢?”梦菊道:“诗词一道,本来就是文人末技,诗言志向,词言境界,讲究行云流水,信手拈成,直抒胸臆,又何必执著于格式呢?”发呆道:“你的话正中要害,我以为不但是诗词,一切文学作品均可作如是观。”梦菊道:“那就快些吧,所谓‘信手拈来无意句,天生韵味入千家’,你拈来的诗句,只入我一家就可以了,所以更加不必拘泥。”发呆略一沉吟,想起这些年梦菊陪着自己一路走来,事事为自己着想,毫无怨言,心生感激,朗道:“四年怅望星空乱,强颜佯笑舞刀剑。梦里相依知是谁,单识风景旧曾谙。谙尽天涯路正远,成败如云情如幻。尚喜闲时可梦菊,醉眼看来芙蓉面。”梦菊品了一会,叹道:“在最后一晚,能得你赠送这首诗,也不枉我存zài

一回了。”说着眼泪扑簌而下,又吟咏一遍,说道:“尚喜闲时可梦菊,醉眼看来芙蓉面,怎么不是‘琼枝点点离人泪,菊香飘飘醉我心’了?”发呆道:“儿时的幼稚,又何必再提,那时轻生死,重别离,想要留住身边的一切美好,如今看来,又留住了什么呢,不过是留住了想要留住的想法。”梦菊道:“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用不着割舍不下,越是回忆就越是伤感,何必一味活在过去里,成了现实的盲人?”发呆道:“即使想去割舍,还是要受伤,人都向往美好的东西,而现在没有美好,只有过去才是美好的,对于明天而言,今天也将会成为美好。”梦菊道:“既然总归要受伤,还不如一刀斩断,只看明天,连今天都不要看,我希望你在我走之后,不再想起我,因为那根本没有意义,你要期待明天,那才是真zhèng

让人欣喜的一天。”发呆叹了口气,说道:“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会有几个人呢!”转头望向窗外,一轮明月在空,皎洁无暇,清凉神圣,又说道:“你看那明月,如果你期待它的圆满,那么从初一可以盼到十五,然而过了十五又待如何,它还不是要一点一点消瘦下去?”梦菊道:“何苦单单执着于看它的圆满呢,月有阴晴圆缺,千变万化,多有可赏之处,人生在世,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统统都可以玩弄观赏。”发呆看着梦菊,点头若有所悟。梦菊又道:“你刚还在说‘成败如云情如幻’,有这么飘逸潇洒的境界,现在却又执着于美好的东西。”发呆听她一说,觉得自己很虚伪,写起诗来境界之高,现实当中又羁绊之多,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做事却卑鄙下流的伪君子,可以同日而语,想到自己如果是和尚也是一个生了梅病的和尚。梦菊将头挨在他肩上,轻轻依偎,说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一夜将会很快过去,在生命中变得极为短暂,却又如此永恒。”发呆轻搂着她的肩膀,嗅着她的发香,说道:“一夜对一生来说是短暂,那一生对百世来说又何尝不是匆匆一瞥,百世对浩渺的宇宙来说又何尝不是眄眼之间。要想凝成永恒,只在乎我们的一念之间。”两人轻轻相偎,脉脉无语,直到天明。梦菊见东方泛白,雄鸡报晓,慌张地看着发呆,泪眼朦胧,不忍心说那些离别的话。发呆一阵冲动,把她紧紧抱住,也说不出任何话来。过了半时,梦菊终于说道:“你要忘了我,以后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别再想我,你答yīng

我别再想我,我好安心离开。”发呆擦去眼泪,故作坚强的说道:“我答yīng

你。”梦菊站起来,头也不回走出去。发呆又涌出大片的眼泪,他忙擦去眼泪,连梦菊的背影都不敢去看,心想董阿发从此以后不再为女孩子流泪了。他收拾好东西,就去村西等车。等坐上了车,心下才稍感安稳,长出了口气,努力想一些快乐的事情。终于想起了琼菊,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开心一些,开心着去见琼菊。

这些年的等待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四年来,每当发呆想起琼菊,心中总是且酸且甜,酸的是对她的抱憾,甜的是跟她在一起时的美好。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四年。四年来的风风雨雨,四年来的坎坎坷坷,现在都已不必去想,人生能有多少个四年,这四年是Lang费了,但要珍惜着过完以后的所有四年。

发呆坐在车上,和琼菊发着短信,心潮澎湃、不能停息,以前没有好好珍惜她,以后要像生命一样珍惜她、爱hù

她。在短信中谈论的都是两人共同经lì

的往事,往事虽不可追,当年的那份情还在,当年的种种历历在目,往事虽已矣,逝者虽不可再,但是今天的基础永远是昨天。发呆在这四年来,唯有对她的爱使他这颗疲于奔波的心稍感安慰,虽然好多事都已无法挽回,最好的补救方法是今后要珍视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她们如何看他,如何待他。以后他都要像生命一样去珍惜。

忍着汽车上人声的噪杂,乘车去看琼菊。这原本是在世俗之中不乏感动与美丽的,而他此时的心情却如同被压在千斤大石之下,无法呼吸。他深深体验到了久别后的喜悦,更体验到喜悦后的自责,甚至感到自己已经再无脸面去面对她。做人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人的存zài

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因为每个人都有无穷的欲望,每个人又都被束缚在祖先的桎梏之下,欲望是一切罪恶的本原,桎梏却是一切痛苦的源头。藏佛教里说,满足一千个欲望,还不如战胜一个。人的欲望随时空的变化而变化,随时空的延伸而延伸,区区一千之数,与无限比起来,只不过九牛一毛,即使满足了一千个欲望,再有欲望时又会从头开始,满足第一个欲望后,再有第二个欲望时,前一个又变的微不足道。发呆不能战胜这个欲望,因为他无法放qì

原来的痛苦和欢乐。他不但想见到琼菊,他还要和她重修旧好,彼此合合乐乐的陪伴一辈子。

迷迷糊糊地想了一路,坐了四个小时的汽车,终于到站了。发呆一下车就忙着给琼菊发信息,约她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匆匆找了家旅店安顿好。他和琼菊相约在博汇书店,这曾是发呆高中三年的老根据地,高中三年里读的课外书,大抵是在这看到的。发呆打车来到博汇书店,想到在书店里见面,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Lang漫而高雅的感觉。见到琼菊时,她正推门进来,发呆见她进门,向她深深一笑,表示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然后两人就随便说一些自己读书的事,琼菊穿一件白色T恤,加上她平淡而高雅的谈吐,真有些让发呆不敢逼视,俨然和当初刁钻古怪的琼菊有天壤之别。她这些年也读了不少的课外书,大约是因为两人同样有着深沉的经lì

,只有在书中才能找到一个安逸快乐的世界罢。这使发呆越发感到今日的琼菊,好象已超出了他的想象,更似乎是超越了现实的庸俗。他为她那颗为争取自由的纯净的心所震撼。

琼菊在高中补习,现在上大课,一天四节,上午11点30分下课,下午2点30分上课,5点30分下课。于是大好中午,我们用了三个小时几乎转了半个县城,然后发呆再送她回学校。

第080章 屁若游丝,呆菊总无言

发呆为着这些年的那份执著来找她,却不知dào

她这些年是否还在执著.第二天,两人还是漫无目的的转悠,谈些童年的趣事和分开后的生活。发呆忽然想到要送个礼物给琼菊,但是思虑再三也不知dào

送什么东西才合适,只好还是按老规矩——送书了,书在发呆眼里是圣洁的,是高雅纯净的,是发呆一生的最爱,是发呆出神呆想的园地,发呆便把最爱送给她,让两个人的心在书中的字字句句里凝成永恒。

发呆送给琼菊一本《鲁迅杂文集》,发呆想不出其他的书了,他所欣赏的适合她的国外名著她都已读过,这是发呆自己爱看的书,虽然和她并不合适。发呆送出后,心里苦笑,他的确是不会送书。琼菊接过了书,拿出笔来,让发呆写几句赠言,发呆便也没仔细斟酌,写道:

愿时间为此而停止!愿你以后幸福快乐!愿两颗心相偎直至永远!让星,云,月为此而感动!

发呆想,他的爱情就应该是这样,心灵的拉近,精神的永恒,而现实中她是否真和发呆在一起已经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她要过的幸福快乐。

两人又转了一会,发呆忽然想起萧伟杰,对琼菊说:“你知不知dào

萧伟杰死了?”琼菊低头半天,才说:“我听说了。”发呆悠悠说:“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就在这个人活蹦乱跳地说他对生活有多乐观,对前途有多自信的时候,下一刻,他就可能不堪重负而死。”琼菊沉默无语。发呆又说:“任你有惊天动地之能,旷世绝伦之才,也逃不过这些。”琼菊说:“其他人的情况,你还知dào

吗?”发呆想起屁话双雄来,就说:“我几年前见过邵文忠,他们两兄弟在这里打工,当时邵文诚的胳膊伤了,住在医院里。”琼菊马上说:“不如我们去看他们俩吧?”发呆说好。邵文忠曾给他说过他们住的地方。发呆和琼菊来到河西,找到邵文忠和邵文诚住的地方。碰巧屁话双雄这天没有出工,在房子里闲着。见两人来找他们,大喜过望,殷勤招待起来。发呆和琼菊走进江湖二邵的屋里,这只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屋里并排摆了两张床,中间一个茶几,就像一般旅店里的摆设差不多。门口胡乱放着些做饭的工具,还有一只大水桶。茶几上面并没有茶具,而是凌乱地放了几本书。邵文诚的右臂被截肢了,那样子,让发呆想起了杨过。

四个老同学相聚,有说不完的话。邵文诚虽然没了一只手臂,但是他天性乐观,并不以为这会对他怎么样。或许是他在这两个老同学面前不愿意露出被打败的迹象,反而话更加多起来。他见发呆和琼菊同时到来,就向两人恭喜道:“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可喜可贺!”发呆听了这话,有点不自在,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只好化呆为傻,呵呵而笑。琼菊立即纠正说:“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可别胡说。”发呆听了这话,更加不自在,还是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只得又化傻作呆,呆然不语。邵文诚不解地说:“难道你们俩并没有在一起?这可是会让我们大家失望的,我们盼望你俩的喜事已经望眼欲穿了。”琼菊红了脸,说:“屁话双雄还是屁话连连。”四人笑起来。

发呆翻看茶几上放的书,见有《神雕侠侣》,就说:“怎么,你们还是经常看武侠小说啊?”邵文忠说:“这套书是我买的,那时文诚失去了一只胳膊,整天在屋里呆着,闷闷不乐,我就想到给他买些书看,他指名要我买《神雕侠侣》。”发呆大笑道:“二雄那是想当杨过了,不知dào

这小龙女现在何方?”邵文诚道:“哪来的什么小龙女啊?都是没事的时候坐在马路边上看美女。”

四人闲聊了一会,邵文忠说:“你们先聊着,我去买点菜,中午就在家里吃吧。”琼菊要待推让,发呆给她使了个眼色,琼菊立即会意,心想既然来了,不吃饭就走,对他们兄弟俩来说,面子上不好kàn

,就说:“我也去,我现在可是会做菜了,今天就让你们三个尝尝本姑娘的手艺。”三**声道好。

发呆和邵文诚在屋里呆着,琼菊和邵文忠出去买菜。

邵文诚待琼菊他们走出门后,对发呆说:“你和琼菊真的还没好上?”发呆说:“我和她才见到,四年了,谁知dào

呢?”邵文诚说:“那你得赶快,不要让咱兄弟几个失望,你看人家琼菊现在出落的,就像个仙女似的,哪点陪不上你发呆了?”发呆苦笑说:“只怕是发呆配不上她琼菊了!”又说:“咱们别聊这些了,说说你的事情,你们兄弟俩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你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和家里人说?”邵文诚说:“我们俩已经四年没有回家了,这些年只是每过两个月,给家里去一次信,我的事情也没必要和家里人说,省的让他们担心。”他低着头,又说:“这出来的人,对家里总是报喜不报忧,再过上两年,我们赚够了钱,再做点生意,到时再回家。”发呆很满yì

他说的话,说:“几年不见,都成大人了,特别是你们兄弟俩,有担当,又有闯劲。”邵文诚不说话了,心想有担当,有闯劲,谁又知dào

这其中充满了多少艰辛和苦难?发呆总归还是个学生,不知dào

社会上的种种事情。发呆见他不说话,就吟咏起诗来:“儿当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那边儿邵文忠和琼菊到菜市场买菜,邵文忠说:“你家搬走的时候,我听家乡的人说过,但是不知dào

搬去了什么地方,只知dào

那地方很远。”琼菊道:“我家搬到了北边的一个地方,那里有大片的原始森林,还有大量的肥沃的土地,我们还是在那里种地。”邵文忠说:“那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你家又搬回来了?”琼菊说:“没有,我家还在那边,是我自己要回来的,我回来找回那些记忆,忘却在异乡的痛苦。”邵文忠说:“是为了发呆吗?”琼菊摇头说:“不光是,我回来之前,是想知dào

他的消息....”她顿了顿,又说:“都四年了,我们各自都有了不同的经lì

,想法也都不一样了。我很为那时的事情觉得好笑,那时我们都还不懂事。”邵文忠已经听出了她的意思,这个当年苦恋发呆的姑娘,现在已经成熟多了,想法也已经变得现实。邵文忠感叹世事的变幻,往往让人猝不及防,他隐隐听出琼菊在那遥远的地方,也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经lì



两人买了些菜,又买了点肉,买了一只老母鸡,回到房子时,见发呆正和邵文诚下棋。发呆见两人回来了,立即把棋盘上的棋子推乱,说:“好了好了,咱们现在开始做饭,先说好了,我只会烧火,但是咱们现在用的是煤气,所以我也没办法,只好乐得清闲了。”琼菊说:“你到很会说话,不用你烧火,你去洗菜。”邵文诚正沉迷在方才下的棋路里面,埋怨发呆说:“你小子咋把棋子弄乱了?还有一步,你小子必死无疑。”发呆笑道:“就是啊,还有一步就死了,我发呆怎么能这么不知自爱呢,明知是死还要继xù

,这不是发呆,是发傻,我要做发呆,只好把棋子弄乱,保住小命要紧!”几人笑起来。

发呆洗菜,洗完了交给琼菊,琼菊就开始做饭。屁话双雄在旁边闲着。不一时,饭菜做好了,琼菊叫发呆把菜端上来。邵文忠把茶几收拾一下,把茶几当饭桌。饭菜既齐,一盘锅包肉、一盘鸡蛋炒黄瓜、一盘小葱拌豆腐,还炖了一只老母鸡。

邵文忠早把原来放着的一瓶赤峰白酒拿出来,满满斟了四杯,举杯说道:“来,为了这次相聚,也为了以后能更多的相聚,咱们干杯!”发呆和邵文诚端杯一饮而尽。琼菊只喝了一点,她是女生,能喝多少算多少,也没有人强迫她。

发呆一杯酒下肚,肠子像着了火一样,夹菜吃了一口,点点头说:“想不到,琼菊的厨艺这么好,这菜做的好!尤其是这盘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寓意我们几个人情意绵长,而又相敬如宾。”他已经有了醉意,一开始就把话说得让大家不自在。

这么一来,屁话双雄也不敢再劝他喝酒了,琼菊默默地吃菜,一句话也不说。

发呆害pà

寂寞,吃了一块鸡肉,又喝了一杯酒,感觉确实醉了,沉重地说:“伟杰要是在,不知dào

有多好!”屋里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几人都感到心里很难受,萧伟杰虽然平时不善言辞,但是人缘很好,屋里的几个人又都是他的好朋友,因此听发呆说完这话,都是心中酸楚。

邵文忠说:“伟杰和我是同村,他每次都考第一,我每次也考第一,他小子想和我争第一,他小子休想,他就是每门功课都考一百分,我也还是第一。”

邵文诚说:“就是啊,咱屁话双雄的地位,哪会这么容易就被动摇的,你萧伟杰学习好,好啊,你小子学习好,咱还是在班里每次考第一。”

第081章 强赋离愁,雪域弄忧思

邵文忠又说:“萧伟杰命苦,谁又命好了?咱们几个谁的命也不好,咱要是生在国家主席家里,咱就不是接班人,至少也能衣食无忧吧.”

发呆和琼菊都听得出来,他们兄弟俩话虽如此说,心中却都感到无限的伤感。

琼菊说:“今天难得大家相聚,应该高兴才对,伟杰虽然死了,他比我们几个都幸运也说不定,谁知dào

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呢?”她本想转换一下气氛,这话一出,几人更加难受了。

四个人沉默了一会,邵文忠一边吃菜一边举杯向发呆和琼菊示意,要他们喝酒,发呆每次都是举杯就喝,琼菊就跟着抿一抿酒杯。邵文诚忽道:“你们谁知dào

杨小荃的下落?”琼菊知dào

他的意思,但是她也不知dào

杨小荃现在去了哪里,就看向发呆。发呆不屑一顾地说:“杨小荃,如果不念书的话,可能就是嫁人了。”琼菊急忙拉了下发呆的衣角。发呆明白过来邵文诚问杨小荃的意思,又缓缓说道:“她和我不是一个村的,我不知dào

。”

随即又是一阵沉默。一瓶酒就快要完结了,发呆突然说:“你们怎么没人关心王小飞?”几人一愣,都看向他,心想是啊,王小飞怎么样了?发呆看几个人的表情,大笑起来,说:“王小飞高考落榜,回家娶媳妇了,只可惜他结婚那天我没能回来,要不我一定闹他小子的洞房。”琼菊也笑起来,说:“王小飞结婚了?太好了,什么时候到地庄去,一定看看他媳妇。”邵文忠道:“他媳妇长得怎么样?”发呆道:“你想知dào

你自己看去,我不知dào

。我原本想去他家看看,又想到我比王小飞还大两个月,我是哥哥,他是弟弟,那他媳妇就是我弟媳,你说哪有大伯子去兄弟家专门看弟媳妇的?”邵文诚哈哈大笑,说:“那你还想闹人家洞房?你说这早生两个月,得吃多少亏啊?”几人都笑了。

几人散了,发呆和琼菊走出屁话双雄的屋子,看看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琼菊还要上课,就急忙送琼菊回学校。

发呆把琼菊送回学校,一个人在马路上乱转悠。进了一家书店,也不想看书,就在里面胡乱拿一本书翻来翻去。忽然想起上次在山脚下的一户人家里有人吹奏《雪域思》,他很想去看看这吹箫之人到底是谁?他想到这里就迫不及待地向那户人家方向走过去。路过一家商店,心想这样唐突进院找人,有些失礼,就在商店买了两瓶酒。

发呆来到那家人院门口,轻轻叩了几下门。不一会,有一个小姑娘出来开门,疑惑地看着他。发呆说:“我几年前听到院里有人吹箫,吹的是一曲《雪域思》,这曲子的作者和我爷爷有着很深的交情,我今天特地来拜访一下这位吹箫的人。”那个小姑娘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听发呆说出《雪域思》的曲名,大感惊诧,说:“吹箫的人是我爷爷,他老人家平时很少吹箫的,不想让你听到了。他正在屋里呆着,你请进来吧。”小姑娘引着发呆进了院,一边说道:“我爷爷只在每年十一才肯吹一曲《雪域思》,平时我缠着他让他吹箫给我听,他都不肯,说这首曲子,很少有人能听懂的。”发呆心想,十一是国庆节,这位老人一定和爷爷一样,当年是个军人,因此非常看重十月一日这一天。他随着那位小姑娘走进院子,院里不很宽敞,中间一条石头砌成的小路,两边种了些菜,还有几株快要凋谢的牡丹。两人绕过几间屋子,进入后院,后院地方很大,满满地种了一地蔬菜花卉,两人来到一个简陋的小草房前。小姑娘道:“到了,这就是我爷爷住的屋子,他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就在这后院搭了一个小草房,自己一个人住,平时种点花花草草的,也不出门,只有到了冬天,天气冷了,才肯去前面和我们一起住。”发呆点点头,心想这位老人和爷爷倒是一样的性格,喜欢清静。小姑娘朝草房里喊了一声,一个老人打开门,说:“喊什么?想进来就进来吧。”发呆看着这老人,一身旧旧的深蓝色中山装,已经洗得变成了浅蓝色,上兜上还插着一支钢笔,带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身形高瘦,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老人也见到了发呆,又对那个小姑娘说:“又把你同学带来了,你爷爷这里可没什么好玩的。”小姑娘撒娇道:“爷爷,这不是我同学,这人说几年前听到了你吹的箫声,他还知dào

那首曲子就叫《雪域思》,说他爷爷和这曲子的作者有交情,就来拜访您老人家来了。”说着牵着发呆的手,就向草房里走。老人听说发呆知dào

《雪域思》,大惊失色,问发呆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知dào

这首曲子?”那小姑娘却不依道:“爷爷,人家大小也是个客人,你得让他进屋做一会,喝点水,慢慢和你说吧。”她说着话,已经引着发呆进了草房。发呆见这草房分为两间,外面放了一套红木桌椅,旁边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里屋想必是老人住的地方,有一张床,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书上还有一个厚厚的放大镜。小姑娘让发呆坐在床上,就去外屋倒水。发呆把提来的两瓶酒放在桌上。这时老人也进来了,坐在发呆身边,又问道:“你怎么也知dào

《雪域思》?”发呆说:“我从小就常听爷爷哼这首曲子,爷爷说这支曲子是当年的剿匪英雄水朝天梦中所闻,醒来后余音不去,就谱写下来。这曲子千变万化,我虽然常听他老人家哼这首《雪域思》,每次却都不同,因此也记得不多。”小姑娘端过一杯水来,递给发呆,说:“这么玄乎啊?这水朝天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这么多人都这么佩服他?”老人说:“你个小丫头片子,你知dào

什么?”小姑娘白了她爷爷一眼,嘟着个嘴,不说话了。老人呆呆地看着发呆,似乎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良久才回过神来,说:“你家是哪里的,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发呆说:“我地庄人,姓董,我爷爷名讳上孝下仁。”老人啊了声,显得很兴奋,说:“你原来是董孝仁的孙子,难怪也知dào

这首《雪域思》。”发呆说:“爷爷说,当年水朝天被派来侦查土匪情况时,就他一个人跟着水朝天,所以对水朝天经常吹奏的这个曲子很熟悉。”老人说:“你爷爷现在身体还好吧?”发呆说:“还好,有时候还能上山割麦呢。”老人点点头,不再说话,取出一包纸烟来,递给发呆一根。发呆忙说不会吸烟。老人就把那根烟放到嘴上,点燃吸了一口。发呆说:“一年前我在高中读书,偶尔来到这里,听见了您的箫声,回去告sù

爷爷,爷爷还很疑惑,说当年听到这首曲子的人,大多都已去世了,就是有人还活着,也至少八九十岁了。”他看着老人,说:“老人家看起来不过六十出头,也认识水朝天吗?”老人点了点头,说:“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家里被土匪烧光了,和姐姐出来流Lang,见到水朝天时,我才十二岁。”发呆问道:“老人家贵姓,爷爷常念叨着要来看看这位吹奏《雪域思》的人,但是身体不饶人,坐不了长途汽车。”老人笑了笑说:“要说起来,应该是我回地庄看望他的。我姓楼,你回去给你爷爷说,他一定认识。”又沉吟一会,说:“当年栖鸦岭土匪围攻风营子,我和姐姐还有花凌都被困在风营子里面,正好你爷爷和水朝天也在那里,大家一同抗敌,终于敌不过几百土匪的攻击,我们就分组潜逃出去,我和水朝天一组,逃到了村西龟驮山上的鞍子洞里,水朝天吹奏这首曲子,我要他教我,磨了几天,他才肯教。”

“当年的匪害竟然到了这种程度,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第一个聚众为匪的?”发呆有点疑惑。

“当时老百姓口头流传着三害,胡子鼠疫大烟土,两条恶狼一匹虎。地庄一带最初聚号的是土匪头子田浩,他原本是戴远峰家里的长工。四五年日本人战败,几个日本人运着整整一车的军火经过韩家寨,当时的韩家寨只是地主戴远峰家的一个小小的窝棚,田浩和其他几个长工在田地里干活,大约有十几个人。日本人的军火车到了田地边上突然坏了,几人就下来修车。田浩过来和他们搭话,看到了车上的军火,生起抢劫的念头,趁几人不备,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一下就把司机磕死了,剩下的几人有的钻进了车底下,有的忙着找工具,一时没有注意,一个个也都被他放翻了。田浩得了一车军火,就把大家聚集起来,说天天给老地主干活,得不了几个工钱,还累得死去活来,不如大家都做了胡子,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过不完的好日子。那些人有的胆子小,也不敢听他的话,却也有七八个人觉得有道理,当场决定跟着田浩一起干了。几人卸下了军火,把军车和尸体推进路边的沟里,点火烧完,就以栖鸦岭为据点,打家劫舍做了土匪。”

第082章 相见无欢,寂寞是空山

“你们被困在风营子,后来是怎么逃生的?”小孙女钻进爷爷的怀里,替他拔胡须.

“我们几番突围,都没能突出去,分组计划失败,不得不又回到风营子里从长计议。苦苦坚持了四五天,地庄六杰的人来了,水朝天和宋小胖暗中联络上,铁算子铁生趁着黑天用蘸了油的耗子点燃后丢向土匪的帐篷,那些耗子被烧得拼命地叫唤,箭一般向胡子帐篷钻去,不时胡子的帐篷就全被点着了,地庄六杰就骑着马闯进胡子阵营中一阵狂冲乱突,大家趁匪营大乱时,才都跑了出来。”

发呆听这老人厉历道出这些陈年往事,冥想当年的惊心动魄,久久不能回神。心想回去一定把这事说给爷爷听,让他把当年那些事情都讲出来。

发呆在楼家呆了很长时间,才辞别了楼家祖孙二人,又回到旅店里休息。

次日星期六,琼菊放假,两人见了面后,决定去山上游玩。来到县城南边的一座小山顶上,凉风吹来,令人清爽。发呆看着琼菊被风吹起的长发,一股冲动促使她去拉琼菊的手。琼菊忙把手缩回去,说:“不要这样。”发呆侧头看向远处的高山,那座山上像栖鸦岭巅一样,也有一处悬崖。发呆说:“琼菊,你知dào

吗?这些年我过得很苦,心里苦。”琼菊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座悬崖,说:“我知dào

。”

发呆呆呆地看了会那座山,又呆呆地看着琼菊,他发xiàn

琼菊已经不是原来对他痴恋的那个琼菊了,她这些年一定也过着很不寻常的日子,生活的磨砺,让这个当初义无反顾的姑娘早就做出了改变。

他忽然想哭,可是他早就打算不再为女孩子哭了,他于是忍住。这些年,他苦苦恋着琼菊,现在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他有点后悔,后悔到这里来见琼菊,原本不见琼菊,还能保持一份美感,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回忆都变得没有意思。

琼菊看了会山,又低头似乎想着些什么,良久,她说:“发呆,我不想伤害你,就像你当初不想伤害我一样。我会把和你的一切深深记起来,作为生命中仅有的美好回忆。”

发呆知dào

这句话的意思,更加知dào

这句话的分量,这表示在琼菊心里他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他们之间所拥有的,只剩下回忆。

她已放下了,她没有不放下的理由。

他也该放下了,他已没有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别了,孩提的单纯!

别了,童年的真挚!

别了,四年的精神恋爱!

别了,永远可爱的琼菊!

这一天,两人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发呆打算明天就回家,他再在这里呆着,连发呆都不能了。他还要继xù

走完他自己的路,回想以前,大有“行年五十而觉四十九年非”之慨。如何让自己的路有意义,有生趣呢?发呆自己不知dào

,想来琼菊也不会知dào



发呆回到旅馆,一个人呆呆地想。琼菊要永远离开他了,因为琼菊的心已经走远,发呆告sù

自己。他想到半夜,无法安睡,他又对自己说,他们还是相爱过的,尽管当她爱他时,他不能爱她,当他爱她时,她也不能爱他。这就是发呆的爱。生命中要有爱,要有情,做人才不算是行尸走肉,爱多伟大,情多伟大,人就会有多伟大。

发呆不想了,还是安静的睡去吧。也许只有在梦中,发呆才是他自己,一个纯洁无瑕,自由自在的人;只有在睡梦中,他才可以看他想看的人,做他想做的事,听他想听的声音;只有在睡梦中,发呆才可以抛弃一切的苦闷哀愁,将它化为泪水,哭泄而出,流之深谷,才可以把理想和现实连接起来,自导自演一出只有一个观众的美丽的电影。

而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如光如电,如虚如幻,却又真实的让人深信不疑。发呆是在做梦吗?不,他刚刚醒来!

生命的意义在于明天,因为昨天是痛苦的,今天是迷茫的,只有明天充满希望;爱情的快乐在于付出,因为期望是单方的,索取是无聊的,只有付出才让人心安理得。这原本已老去的爱情,发呆本就应该用老去的心来面对,但他深深的知dào

,明天永远年轻,永远有着许许多多的不确定、不可知,所以明天才有希望;发呆深深知dào

,付出既不唯心也不违心,在心爱的人面前,第一个想法不是去占有,不是去接近,而是想到要做些什么才能不使自己忘却这一刹那的美感。

第二天,发呆早早地醒来,却不起床,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回忆过去的种种经lì

,从认识琼菊,到他们分开,再到发呆考上高中,再到梦菊,再到和梦菊分开,一直到现在,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发呆突然做了一个旷古绝今的决定,这个决定足以让一个人死而让另一个人生,他决定不再发呆了!发呆决定不再发呆了,这是一个让全世界都震惊的决定,发呆就是要发呆的,他怎么可以不发呆呢?他不发呆谁发呆?

但是他还是决定了,发呆决定不发呆了,发呆一旦作出决定来,就不会是在开玩笑。我们的发呆不再发呆了,这一刻,也许和尚和教父都已经得了霉病,也许穆斯林已经可以吃猪肉,也许天上突然又出现一个太阳,也许初中的语文老师打算不再辱骂学生,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设,假设是没有前提的,所以永远是假设,而事实是,我们以发呆自豪的发呆同志,他决定不再发呆了。

发呆不发呆了,那他以后要做些什么呢?我们问发呆,发呆也同样问自己。

不过发呆终究是发呆,他是不可能没有事情做的,在做出不再发呆这一决定的一刹那,他脑海中已经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就像雨天里的一道闪电,既快速又短暂。发呆之所以是发呆,就在于他没有让这道闪电白白闪过,他努力想抓住这道白光,那白光就像水里的泥鳅一样难抓,发呆在河里掀开无数的石头,弯腰低头撅着屁股用力向水里看去,良久良久,撅得屁股都疼了,那白光终于再次出现,这次却又如夜空里的流星,快速划过长空,突然一闪,发出贼亮贼亮的光芒,这一瞬间,发呆终于把它抓住了,发呆抓住它了!

事实上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已经存zài

很久了,自从爷爷教他《雪域思》的萧曲,自从他看到水朝天留下来的手帕,手帕上面的两首词和一首诗,自从他知dào

了朝天洼名字的来源,自从他听说宋小胖带领地庄六杰的种种事迹。在他内心深处,早就想把这一切的一切弄弄清楚。

水潮天一生,似乎和那座古墓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是他保护那三面古镜,也是他将那三面古镜当众摔碎,事后却再也没人提及古墓和宝镜的事情,就连发呆的爷爷,每次说道古墓也都有所避讳。

这座古墓如果真的存zài

,为什么这些年来附近村里的人会毫无贪恋之心?若是那古墓根本是假的,那水潮天和地庄六杰当年岂不是死的一文不值?

宋小胖和他的地庄六杰是一些怎样的人?水朝天又是个怎样的人?花凌当年是个怎样的人?花洛又是个怎样的人?地庄六杰区区六个人如何和栖鸦岭几百土匪相据?三面宝镜又是怎么一回事?古墓到底是真有还是传说?这些问题发呆一定要搞清楚,否则发呆一生就会留下很大的遗憾。

发呆抓住这个想法一路想下去,不错,这些事情即使是在地庄,也已经没有几个人知dào

了,爷爷这一辈人都已经老去,也许过不几年,他们这一辈人都不在了,这些事情就只能虽着他们的远去而远去,再也没有人提起和说道。那么发呆做的这件事就是一件非常有意义和有意思的事。发呆想到这里,非常兴奋,兴奋的想睡觉,他于是真的兴奋地睡着了。

第083章 战不灭,水火七绝阵

【飘梅效雪,戏舞随风轻华地.风岂不识,花散清香颜如玉。一路有你,相伴天涯去,畅Lang游,两荡天际,心心相依。】前山无美景,途中多歧路。寒鸦哭咏,十年离苦朝谁诉。开眼追寻去处,把酒邀君畅饮,醉死天涯路。从来愿流血,一杯揽江雾。流云住,风摇树,天将暮。栖鸦岭底,将军生死看天数。今昔匆匆且宿,明朝还相张顾,此战无绝处。我辈无蒿人,但期多福禄。

罗战的军队行至栖鸦岭底,忽然前方探马来报,说入岭路旁有一个石碑,上面写着“宋冢”两个打字。罗战大怒道:“岂有此理,完颜早灭真是欺人太甚!传令全军,进岭!”

罗战是岳家军牛皋手下的一员猛将,连日来一路拔营攻寨,大军连取十几做城郭,日进八十余里。这次遇上的是金国大将完颜不灭,此人攻于心计,深谙兵道,且熟悉奇门遁甲之术。罗战遇上他,一时不能取胜,遭了几番暗算突袭,败退栖鸦岭。谁知金军却在栖鸦岭路口立了个“宋冢”的石碑,意思很明显,就是说宋军来到此处,就像进了自己的坟墓一般。

岳家军进如栖鸦岭,不一时,探子又来报,说前方突然生起大雾,伸手不见五指,大军不得前行。罗战忙骑马赶到先锋部队前头,见前方一片浓雾,便是眼前所见也都是昭昭雾气,根本看不见路。罗战看着眼前情形,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是一筹莫展。一时间,大军停止不前。

罗战想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大军不能前进事小,连日败阵影响军心士气事大。便吩咐左右说:“找几个老练的探子前去探路,沿途凡是安全的地方留下标记。”如此大军一路摸上栖鸦岭,过了三个时辰,还没能上到栖鸦岭巅。罗战心中有了些惧意,如此大雾,白天有如黑夜,我在明敌在暗,形势极为被动。就下令大军不再前行,原地安营扎寨,注意把守各处险隘。

又过几时,大雾退去,夜幕降临。罗战吩咐众将士严加看守,小心提防,须怕敌军暗施偷袭。自己也骑马提刀,帮zhù

巡夜。这时士兵来报,说东营起火。罗战向东营方向看去,见火光冲天,大有并吞三军之势,心中一惊,这里光秃坡岭,如何起得这么大的火?急忙命令三军不得张皇,稳住阵势。自己亲帅几百将士前去灭火。来到东营,数千士兵早已在匆忙灭火,火势太大,距离水源又远,一时之间难以压住大火。罗战命众将士分组灭火,一组去山下取水,一组留在山上用树枝阻止火舌蔓延,一组深挖壕沟防止大火烧进营寨。将近子时,大火堪堪止住。

罗战心想,如此下去,对大军极为不利,须得尽快盘算良策。本来大军退守栖鸦岭,已经是下下之策,栖鸦岭虽大,取水却不方便,敌人若是将此岭围个水泄不通,到时大军就会不战自败。现在看这阵势,敌人恐怕早已有所准bèi

,今夜这场大伙就是最明显的征兆。他长叹一声,心说自己一路遇营破营,见寨拔寨,神佛难挡,妖魔避祸,何曾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一路北上,连胜二十余仗,金兵挡着必死,来到此处后,马鬃山一战失败,这一败之后,局势大变,优势变成了劣势,似乎以前的胜利都在这一战之后化为乌有一般,后退不得前进受阻,不得已,只好来到这栖鸦岭上,孰料栖鸦岭地势易攻难守,更加于大军不利。

罗战放心不下,一夜巡查周遭地形,不曾合眼。待东方泛白,天蒙蒙亮,这时才发xiàn

这天原是阴天。罗战苦笑一下,心道一夜光顾着巡夜守营,未曾注意天气,不知不觉间,竟然犯了兵家大忌。他忙吩咐左右,传令下去,注意防范大雨天气。

命令传下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士兵来报,说北营忽然下起暴雨来。罗战心下奇怪,说:“只有北营下雨,其他三营情况如何?”士兵禀报:“其他三营一如平常,只有北营大雨如注。”罗战马上随士兵往北营赶去,北营距离其他三营不过一里有余,怎么只有北营下雨,其他三营却毫无异状?刚出来大营,就看见北面天空漆黑如涂,黑云下面一条条的白色雾线,大雨像倾盆而倒,罗战大惊,说道:“这那里是在下雨,这分明是在倒水!”

这是一个士兵来报,说山下来了一个道士,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徒弟,要见将军。罗战略一思索,说带上来。不时,士兵将那三人带到。那道士大约五十多岁年纪,身穿道袍,头上挽着道髻。道士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有二十多岁年纪,一身白衣,即使在阴天之中,依然很显眼,女的身穿红衣,长发披肩,眉目清秀。

罗战向道士说:“先生何人,见我何事?”

道士向罗战念了一句“无量寿佛”,说:“我是山中野人,本来不欲纠缠世事,但见金人欺我太甚,区区栖鸦岭,竟然说成是‘宋冢’,特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罗战心中起疑,想到两军交战正是要紧时刻,万万不可轻信他人,狐疑地看了看那个道士,说:“不敢请教道长法号?”

道士已经看出罗战的心意,说道:“贫道道号去贪,这两个是小徒玄牝和苍血,将军初见贫道,难免有所怀疑,愿解今日之厄,以示拳拳忠心。”

罗战大喜,道:“道长已经有了破解之法?”

去贪笑道:“此是完颜不灭的下乘小术,如何瞒得过贫道?将军莫愁,此阵名叫水火七绝阵,一日一夜间,有水火两变,不过是微末小阵,贫道自有破解之法。”

罗战还是不大相信去贪的话,但是目前形势危急,容不得他不信,就说道:“既然如此,请道长快快破阵。”

去贪微微一笑,道:“将军不要着急,这阵只有水火两种变化,俗话说水火不能相容,两种变化不能同时施为,不足为虑,待贫道前去一试。”

罗战见他说的如此胸有成竹,已有了七分信意,忙下马说:“两军对阵,刻不容缓,叫本将军如何不急?道长既然懂得破阵之法,就请快快破阵,以解我军危厄。”说话间,拉着去贪的手就像北营方向走去。几人来到北营旁边,去贪指着天上的乌云说:“这云本是幻想,因为众位将士一心杀敌,心无旁骛,是以使幻想成真,被其阵势所吓,此云叫做天降之云,待我将其收来。”从袖中取出一只水葫芦,口中念念有词,就见天空那片黑云顷刻间都被吸进葫芦中,天空一下子变得晴朗起来。去贪拍了拍葫芦,对罗战道:“好了,此阵已经被我破了一半,待晚间火起,再见这葫芦中的水倒出去灭火,则此阵可完全破之。“罗战大喜若狂,盯着那只水葫芦看了许久才说:“真是天以道长授予罗战,今番完颜不灭一定成为罗某刀下之鬼。”

去贪笑道:“诛杀完颜不灭是早晚的事,将军不用着急,现在水火七绝阵已经破了一半,将军可以高枕无忧,回营休息吧。等到晚上,火光一现,贫道自会破他神来之火。”

众人回到营中,罗战吩咐下人准bèi

酒菜款待去贪师徒。到了夜晚,天黑之后,四周浓黑一片,不能见物。快到二更时分,突然有鬼夜哭。众将士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杀人无算,所以并不感到害pà

。过了一会,天空中出现万点火花,飞来飞去,煞是夺目。去贪看见火花,大叫不好,说:“完颜老儿对此阵施了手脚,变水火七绝阵成为鬼哭阵,这套鬼哭阵比起先一阵来,变化破多,凶险更胜。”

罗战道:“道长可有破解此阵之法?”

去贪笑道:“此阵虽然厉害,幸好贫道早有准bèi

,将军不用惊骇,小徒玄牝可破此阵。”转身向玄牝说:“鬼哭阵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皆是由五行变化而来,你此去遇火施水,见木出金,以相克之道化解,自然可破。”

玄牝领命出去,到来山坡之上,见火花千点万点,漫天飞舞,忽而火花落地,化作万千只鬼魂,向玄牝飞扑狠咬。玄牝念着口诀,在全身周遭结了一个屏障,使恶鬼无法近身,对这千万只孤魂野鬼不屑一顾。盘膝坐在当地,准bèi

破阵。

去贪见罗战心中仍然不安,就安慰道:“罗将军永不着担心,小徒定能颇得此阵。”

罗战长叹一声,道:“想我罗战,平生百战,未有一败,想不到一日之间连番败阵,怎不自恨无能,害了数千将士性命?”

去贪道:“如今两军交战的阵势,已经不是简单的排兵布阵,而是转化为江湖术士之间的斗法,将军虽然神勇,又怎么会胜过这些专门害人性命的下流怪阵?”

罗战道:“完颜早灭竟然会排布如此诡异的阵法,是我始料未及。”他和完颜不灭对战已达一年,军中战士都将完颜不灭戏称为完颜早灭,时间一长,他也跟着这样称呼起来。

两人正说话间,玄牝已经破了鬼哭阵,回来禀报。罗战对这师徒三人感戴非常,又向去贪道人问道:“道长神术,今天若不是道长相助,恐怕我数万将士都要葬身这变化莫测的怪阵之中。”

第084章 论绝响,神兮难归来

去贪道人笑道:“今晚鬼哭阵已破,谅完颜不灭不会再有施为,将军且早些休息,明日贫道陪将军夺回马鬃山.”

次日一早,大军赶往马鬃山,驻守马鬃山的金军将领名叫呼阿古,此人力大惊人,手执一柄开山大斧,立在山口。

罗战道:“呼阿古神力无穷,诸将谁敢与敌?”

身边一人道:“属下愿往。”罗战看此人,原来是小将余勇,说道:“好,快些与我擒拿呼阿古。”

余勇催马上前。呼阿古见了余勇,二话不说,举斧便砍。余勇慌忙招架,还未来得及还手,呼阿古第二斧又至,斧斧力大,斧斧致命。余勇只得招架,空有余勇却毫无还手余力。倏忽之间,呼阿古已经砍出十几斧,招招攻其必救。余勇硬接了十几斧,胸中憋闷,喷出一空鲜血来。眼见得就要被呼阿古的长斧硬生生逼死,蓦然间,一道白影飘至,架住了呼阿古劈来的一斧。哐当一声巨响,呼阿古的长斧被震飞出去,呼阿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呆愣当地。来人便是去贪道人的徒弟苍血。

罗战看的惊奇,对去贪道人说:“令徒看起来干瘦如柴,弱不禁风,竟有如此大的力qì

。”去贪道人道:“此子天生神力,是贫道二十年前在山上捡来的弃婴。”罗战道:“生下来的孩子,便是自己的骨血,怎么舍得丢弃不管呢?”去贪笑道:“兵荒马乱的,还有几家能养得起孩子?况且贫道捡到他时,只见他浑身生者白毛,就连汗毛眉毛睫毛都是白的,想必是家人以为他是个怪胎,不敢抚养,只好忍痛丢弃。”罗战点点头。

再看苍血和呼阿古,两人都是天生的力大,一时斗得难解难分。呼阿古虽然被震飞了斧子,却从后背抽出一支大铁棍来,苍血手执一支熟铜杵,两人见招拆招,兵器一碰,火星纷飞。过了一会,呼阿古明显力有不支,呼呼地喘起粗气来。苍血却还游刃有余,脸上毫不变色。又斗几招,那呼阿古已经支撑不下了,就向苍血摆一摆手,喘气道:“你比我力qì

大,我打你不过。”苍血并不答话,转身回到阵中。

呼阿古休息一会,把道让开,指着苍血说道:“我是这位英雄的手下败将,败得心服口服,你们过去吧。”说玩转动庞大的身躯,头也不回就走。

罗战下令大军进驻马鬃山。

...........“哎!你发什么呆啊?爷爷给你讲故事呢,你却在这发起呆来,你这人好无礼貌!”

发呆悚然惊醒,原来只是一时的想象,心中不禁一阵苦笑,自己早就准bèi

不再发呆了,现在听着故事,却有发起呆了,看来这发呆病还真是不容易治愈,发呆就是应该发呆的,不发呆,发呆如何想象这些动人心弦的情景呢?他明知现在应该回神过来,和别人说两句话,就算是两句话,也表示对讲故事的人的一种尊敬。但是他还是不能回过神来,“后来怎么样了呢?后来怎么样了呢?罗战已经进驻马鬃山,那么下一战应该是卧牛山了吧?他怎么收复卧牛山呢?岳家军在卧牛山上又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喂!董阿发哥哥,说你呢,你怎么还在发呆啊?你再发呆,我可是叫爷爷不再给你讲了。”这声音又响起来。发呆实在不愿意停下想象,这又不耽误他听故事,他只是听得太投入了而已,“不可以,不可以,千万要让你爷爷继xù

讲下去,不可以停。”他想对这声音说这些话,但是没有说出声来,这话就好像是他在对自己说的一样毫无效果。他一定要把这话说出来,要出声啊,不然就太不够尊重了。但是后来怎么样了呢?罗战到了马鬃山后会怎么样呢?

“喂——!”那声音这次大起来,像是这人在对着发呆耳朵大声喊出来。

发呆悚然一呆,随即一愣,跟着又是一梦初醒。发呆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不理会这声音,向对面的一个老人问道:“后来怎么样了呢?”

老人笑看着他,说:“后来中午饭快到了,我们该吃饭了。”

发呆一阵大窘,呆呆地哦一声。

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用手捏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道:“该吃饭了,你听见了吗?”这声音又细又尖,就好像一支尖锐的钢针,直直刺进发呆的耳朵里,刺得发呆脑浆都疼。发呆猛地打个激灵,又呆呆地说:“知dào

了!”

那小姑娘向他撇撇嘴,学道:“知dào

了,你真是个呆子。”

发呆笑了笑,说道:“我本来就是个呆子。”

小姑娘被他逗笑,拉着他手说:“好了,呆子哥哥,咱们现在吃饭去,吃了饭再听爷爷讲故事,好不好。”说着两人已经走出后院,进入前面的房子。

原来发呆自从决定要查清楚水朝天和宋小胖等人当年的事迹后,第一个寻访对象就定在了楼老爷子身上。于是又来拜访楼老爷子,听他讲起当年的那些事情。

当年的种种恩怨情仇,可以说都是围绕在那做古墓发生的,宋小胖等地庄六杰为什么会死守地庄不被土匪占据;花凌为什么千里追弟寻父,他父亲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戴远峰为什么发家如此之快,这一切的一切,都和这座古墓有着莫大的关系。这座古墓既然如此神mì

,那么它里面到底葬着谁呢?它里面到底有多少宝藏?为什么这些年来竟然没有人再提起它呢?

三人来到前院,楼家人还有那个小姑娘的父母,这一天来,发呆已经知dào

,楼老人名叫楼阿平,参加过抗美援朝,回来后什么都不愿干就做些小生意,闲来看些书,喜欢种些蔬菜花草以愉情志。他儿子名叫楼立成,在旗zf工作。那个小姑娘叫楼小雪,现在在旗高中读高二。发呆已经和楼家人混熟,所以也不用客气。吃过饭后,楼小雪就缠着楼老爷子和发呆回到后院,听故事,楼老人一边微笑一边苦笑,饭后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就被楼小雪拽回到后院老人的小草房里,发呆也只好跟来。

楼小雪说:“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楼老爷子微笑道:“你猜呢?”楼小雪撒娇道:“我怎么猜得出来呢?这故事这么玄乎,那罗战既然是个无dí

的大将军,却被完颜不灭困在了栖鸦岭,毫无办法。现在来到马鬃山,不知dào

完颜不灭又会出什么把戏,让罗战绞尽脑汁都没有还击余地呢。”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拨弄爷爷的胡须,在他怀里一刻不停地撒野。

楼老爷子不理会小雪,又对发呆说:“你猜呢?”

发呆想了想,说:“我猜那个去贪道士一定被完颜不灭杀了,罗战占领了马鬃山后,还要去攻打卧牛山,罗战不敌,战死卧牛山,最后只好牛皋出山,收复了卧牛山,才给罗战建了一座坟墓。”

楼老爷子笑道:“你猜的不错,不过去贪道人并不是被完颜不灭杀的,而是罗战占领了卧牛山后中了反间计,怀疑去贪道人可能是地方派来的奸细,于是杀了去贪道人,他两个徒弟负气出走。完颜不灭又攻取了卧牛山。”

发呆道:“那么牛皋为什么要为罗战建造这么宏伟的坟墓呢?他只不过是牛皋手下的一员将领而已,牛皋干嘛对他这么好?”

楼老人道:“罗战征战沙场,百无一败,极得牛皋赏识,两人就结拜成了兄弟。罗战奉命北上,一路连战连捷,为牛皋立下汗马功劳,牛皋自然要大大地酬谢这位结拜兄弟了。”

楼小雪忽道:“又是反间计,怎么宋朝的人都这么愿意中反间计呢?爷爷,你还是讲个有新意的吧,这反间计太稀松平常了,听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

楼老**笑,摸着小雪的头说:“你要是罗战啊,也得中计,位高权重,一静一动都关系着数万人的性命呢,能不小心行事吗?疑心重了,自然失去了冷静,这就是人的本性。”

楼小雪大摇其头,表示爷爷说的话太深了,她一点也听不懂。

楼老爷子问发呆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发呆道:“今天是八月一日,八一建军节,今天可是好日子。”他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却想今天对您老人家来说是好日子,对我发呆来说,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稀松平常之至。

老人猛然醒悟,大拍其头,说道:“哎呀,今天是八一建军节了,看我这记性,连这么重yào

的日子都忘掉了。今天是建军节,我们得做点什么事情才好。”说着又陷入苦思,“做点什么好呢?”

发呆说:“今天我们可以去扫墓呀,正好去水朝天墓上去扫扫,楼爷爷你还可以拿上洞箫,为水朝天吹奏一曲《雪域思》,这可算是对他老人家最好的祭奠了。”

“我吹奏的这曲《雪域思》,其实早已经没有了当年水朝天所奏的《雪域思》那种味道了。”老爷子点了支烟,抽了两口,“这曲变了味道的《雪域思》,怎么还能在水朝天墓前吹奏呢?”

发呆说:“是不是环境有了不同,就难以融入曲中的意诣,所以会变味?”

老爷子摇摇头,说:“并非是因为环境不同,大凡喜欢乐器的人,性格都很固执,而且极易沉浸在曲子深意当中,环境的变化只是外在的不同,很少会影响奏曲之人。”

“既然如此,那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楼爷爷的《雪域思》也不是真zhèng

的《雪域思》,和当年水朝天所做曲子也有不同?”发呆此时有点呆了。

“你把这首曲子只当成是曲子来了解,流于形式,这样就难以理解曲中的深奥之处了。若是真的深爱此曲,不妨将她拟人化,把她当成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来对待。此曲之所以玄妙出众,是因为她不但形式千变万化,美丽动听,更是因为她在述说着一个故事,一个藏在水朝天内心深处的故事,我们不了解水朝天的内心和生平经lì

,不知dào

他感情的细微之处,怎么能原模原样地吹奏出这首曲子呢?”老人说起话来,深陷苦恼,“当年广陵绝响,广陵散是大型古曲,至少在汉代就已经出现了,而嵇康一死,自叹广陵从此绝响,殊不知嵇康之前早就有人能够弹奏广陵散,嵇康虽然琴曲精深,可以说是绝后,却未必空前。”

发呆明白了他想说的意思,接道:“而水朝天的《雪域思》就更加不幸,纯属本人自作,旁人决然不能得窥其中奥秘,所以说水朝天的《雪域思》才可算得上是空前绝后,当得起绝响两个字。”

老人不说话了,默默抽着烟,皱起了眉头。

楼小雪在一旁双手支腮,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举手说道:“报gào

爷爷,我有话说。按照你们的说法,天下间的曲子,只有作曲本人才能懂得其中的玄妙之处,其他人都不能达到原来的境界,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的曲子都是绝响。《广陵散》除过作曲本人,嵇康也未必能够达到原声的境界。”

楼老爷子笑摸着她的头,说:“天下间的曲子,大多是做给天下人听的,这些曲子易于流传,意境浅显,和《广陵散》、《雪域思》这类曲子大不相同,现存《广陵散》曲谱,最早见于朱权编印的《神奇秘谱》,谱中有关于“刺韩”、“冲冠”、“发怒”、“报剑”等内容的分段,所以古来琴曲家即把《广陵散》与《聂政刺韩王》看作是异名同曲。广陵一曲和水朝天的《雪域思》并非碌碌而作,水朝天梦中听箫,醒来谱曲,可见此曲已经深入他心中,乃是潜意识所发,苦难中的真谛,是难得的稀世箫曲,岂能和一般澜做相提并论。”

发呆离开楼家,想到就要回家了,应该向屁话双雄告别。

屁话双雄刚下了工,中午休息,在屋里闲呆。发呆说明来意,双雄也不挽留,毕竟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

第085章 望石门,首探鞍子洞

发呆回到家后,找到王小飞.发呆说:“我是想到龟驮山那里去看看,看看那座石门,看看对面的卧牛山,我还想进鞍子洞里头看看。”

王小飞惊道:“发呆你疯了,你不想要命了?看看石门,看看卧牛山也就罢了,你还想进入鞍子洞,那鞍子洞听说在龟驮山石崖上面,从下面万万上不去,从上面也万万下不来,你怎么进去?你小子就算是进去了,你就不怕掉下来摔死了?”

发呆想了想,说:“既然前人都能进去,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呢?我们效仿一下花凌的做法,从上面拉根绳子下去,一定没有问题。”

王小飞说:“要下去你下去,我可不下去,万一我一哆嗦,松手掉下去,我可是刚刚娶了媳妇。”

发呆笑道:“你放心,这是我的事,我怎么会让你下去冒险呢?你只须在上面给我看着绳子就行了,我进去看完之后,还要顺着绳子爬上来,万一中途力qì

没有了,你得提我上来。”

王小飞惊骇地看着发呆,上前将他抱起来,又放在地上,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我一紧张,也没了力qì

怎么办?我看还是再叫一个人吧,这样保险一些。”

发呆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你说的也对,可是再去找谁呢?在地庄,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支持我的了,我实在想不出来还能去找谁。”

王小飞也跟着发呆陷入了苦思,忽然大叫道:“有了,我知dào

找谁了?”发呆被他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问:“找谁?”王小飞说:“找我哥去,他前几天从沈阳打工刚回来,这两天也没有活儿,他一定能去。”他说的就是当年在旗高中手拿一块床板子拍倒桃园十四煞,后来扛着行李卷儿出走打工的王志飞,现在已经学会了开车,在沈阳一个车队当司机,前几天,王志飞被父亲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催回家来,目的是给他娶个媳妇,因为他弟弟王小飞都已经娶媳妇了,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还打光棍呢?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在农村二十七岁的后生可能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王志飞和王小飞在山崖顶上,把绳子一头紧紧拴在一棵大树上,两人神情紧张地看着发呆。王志飞说:“要不我下去吧,我动作麻利一些。一看你戴着眼镜,呆了吧唧的样儿,我就没底。”发呆摇头说:“还是我自己下去好了,亲眼见到的印象深刻,绳子都绑得这么紧,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不由分手,顺着绳子就往山崖边上走去,弯腰看向山底,这山崖太高了,一眼根本看不到山底,不由晕了一下,双腿哆嗦不已,心脏狂跳。

他壮着胆子,顺着绳子慢慢爬下去,一路全是石头,又滑又硬,极难着手,真不知dào

当年的花凌、水朝天他们是怎么下去的。

发呆下到三四米就没力qì

了,两只手死命地抓着绳子,已经开始酸麻,心想这样下去,别说是进鞍子洞了,再下一米就可能失手摔下去,变成一块一块的发呆。停在原地也不行,双手还是要用力,喊救命又心有不甘,现在不是骑虎难下,而是抓绳难下。他灵机一动,顺着绳子往下溜,溜了大约五六米,双手已经不再酸软了,改成了发帖热,烫的几乎受不了,不得不再停下来休息一下,两条腿用力盘在绳子上,减轻双手的负重。再次下滑时,一下溜下去四五米,终于到了山洞。发呆心中大喜,但是看见山洞周遭几乎没有下手的地方,不由又担心起来,此时两只手已经再也撑不住了,他用力一荡,借着绳子荡回来的甩里,跳进了鞍子洞,一颗心还在狂狂乱跳。

他向洞内走了几步,这洞非常深,往洞深处看去,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这里原来有两只大鸟居住,这两只鸟土名叫鞍子,所以山洞就被称为鞍子洞,鞍子形状有点像鹤,体型巨大,飞起来铺天盖地的,喜欢吃蛇,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非常出名。传说这两只鞍子活了一百多年,最后化作两股青烟消失在天空里。发呆想到这里,心里有点害pà

,在他印象中,妖怪都是随着烟雾诞生的。他安慰一下自己,打起手电,向里面走。刚走几步,突然一阵“咯咯”的怪叫声,发呆吓了一跳,忙向后急退几步,洞里面飞出几只大鸟,直向发呆冲过来,发呆大骇,有退了几步,那几只鸟冲到他面前,就差几厘米的距离,忽然向上一飞,冲出山洞,怪叫着飞走了。发呆几乎感到鸟爪子碰到了自己的鼻尖,被这几只鸟逼得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跳得似乎都不跳了,心想这他娘的是什么鸟,怎么叫起来就像是有人在笑一样?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几只夜猫子,这东西有时就是这个叫法,老人说夜猫子是不详之鸟,它要是对这谁笑,谁就要倒霉了,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发呆此时虽然明白过来,却还是惶惶不已,向后看了下,自己就坐在山洞边上,再后退半尺,这一屁股就坐到山底下了。

发呆收敛一下心神,站起身来,双腿都软了,试着走了几步才恢复过来。在地上捡起手电,刚才甬受惊吓,手电都扔了。继xù

想山洞里面走去。再走几丈,里面有个岔道,一个稍大一些,能并排通过三四个人,另一个就小一些,紧容一人穿行。发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大道,这样万一再遇到什么可以从容应对。他拿手电筒向大洞照了照,很深,根本照不到底,黑暗之中还是黑暗。走了几步,看到傍边石壁上似乎刻了东西,就把手电光移到石壁上,用心看起来,洞内非常黑,手电筒照出来的光线就像泥牛入海一样,被黑暗吸走,消失于无形之中。发呆运足眼力,也没能看出那上面刻的是什么,就往近靠了两步,不料脚下一绊,摔了一跤,只觉得是脚下有一棵树把自己绊倒,他站起来用手电一照,忽地一下头发都竖起来了,两腿一软,又栽倒在地,这哪是树啊,这不是一根大蚰蜒吗?这根蚰蜒足足有发呆的大腿那么粗,两侧长满了脚,外表红亮光滑。发呆疾退开去,用手电筒向地上一扫,才发xiàn

这蚰蜒其实已经早就死去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蚰蜒的身体一般有十五节,每节生一对足,这只蚰蜒只有七节,可能是被斩断了只剩下一半。发呆照了下四周,捡了根老藤枝,慢慢靠近,拨弄它一下,没有动,才放下心来。照着手电仔细看去,只见这只蚰蜒每节都有三十厘米左右长,七节加起来足有两米,发呆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蚰蜒呢?再仔细看了下这个昆虫界的庞然大物,忽然怀疑起来,用手摸了一把,表面非常光滑,色泽红亮,七对足支愣着,看起来让人非常不舒服。发呆蹲下身来,用心看它的足,才发xiàn

这原来不是蚰蜒,而是一只什么东西的骨架,是什么东西呢?他只觉得这东西就在脑边,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被这几番惊吓搞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想清醒都清醒不来。

鞍子鸟,在村中老人的眼里,是神圣之鸟,它站起来像羊一样高,腿长颈长喙长,以蛇为食,所以有人说这种鸟全身都是宝,如果把它猎捕回来,把嘴掰开,上面连着脑壳的是一个成形的勺子,下面的则是一个双股叉子,它的双腿有细又长,腿骨可以做筷子,由于此鸟喜爱吃蛇,它的骨头就可以作为试毒的器具,白色的骨头一遇见毒液就会变成墨黑色。

发呆见到的这具骨骸,其实是一只大蟒,鞍子鸟每次捉到蛇后,并不立kè

就吃,而是带回洞来,慢慢折磨,就像猫玩耗子一样,鞍子鸟把蛇整个吞下去,然后拉出来,再吞下,在拉出来,如此反复,蛇就被折腾的再也没有力qì

逃走了,就把它放在洞内,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所以鞍子洞里最多的是蛇。但是这只大蟒肯定不是被鞍子鸟捉回来的,骨骸已经有人的大腿那么粗,它生前一定得有一棵大树那么粗,这么大的蛇,鞍子鸟再怎么神通也捕捉不到。

发呆想到这里,有点眉目了,这只大蟒一定是鞍子鸟死后才进来洞内的,而是应该也在这洞里居住。传说风营子有一只大蛇,进入这个鞍子洞,脑袋去山崖上面扑食,尾巴却还留在洞里。想来就是这只大蟒了,看这骨骸的形状,只是大蟒的一个部分,应该是什么人把它斩断分成几节了。

发呆不想这些了,他来鞍子洞的目的是看看水朝天是否在这里留下什么线索。

发呆再照到石壁上面,看到上面刻着一些字,字迹虽然有些模糊,却依稀能够读通,第一行写着:

不孝恶人水朝天,既无颜苟活于世,悔意连绵,乃退居鞍子洞中,残喘终年。呜呼,回想十年情感,二十载征程,惜其烟云一过,轻重者而重轻事,不畏死而枉轻生,宁不悲夫!

二十年匆匆,弹指一挥,无显达于上,成寂寞之身;平平无奇,庸俗不奈,千里烟波,空对日月,独闯天地高远,孑阅古今人伦;清清楚楚风月事,茕茕袅袅玉人箫。一介平凡,三尺微命;叹出身之单薄,嗟时世之不与。且乾坤混沌,天地污浊,人世莽莽,路途遥遥,如何立于寰宇之间,树万年之不朽?

人生苦短,逝者慷慨,种种执著,种种希冀,譬如黄梁幽梦,待到百年之后,终化虚无,不啻魂归烟土,难剩一纸空文.我辈不过匆匆一瞥而已!朝天再叹!

第086章 雪域思,疑云现当年

发呆看到这里,心中一惊,当年水朝天不是死在朝天洼吗?怎么会又来这里,刻下这些字句?是了,一定是他先在这里呆了一段时光,后来又跑到朝天洼,才就义在那里.那些石刻是竖排罗列,一列一列向山洞深处延伸过去。发呆一边看,一边向洞里走。下面的写道:

西海有名马,大号青海骢,朝天不才,幸得之,以为有此良足,驰骋天下可望矣!二十载舍弃家人,离乡背景,苦苦乐乐,荆荆棘棘,枪林弹雨,赖此名马,幸得不死。弃阿雪而不顾,乐征战以成名,如今想来,全是妄谈。晚年虽悔,困于地庄,嗟叹枉气,空顿我足,孤松岭一战,力毙土匪数十人,逃出生天。叹!战马已疲,斗意全失,退避鞍子洞,思念阿雪,若即疯癫,诚寂寞,难堪也,因填三首临江仙,如此豪气之牌,偏偏度以婉约,呵,奏以《雪域思》,词风乐理,亦一创见,古之英雄不到也!

发呆这一惊骇非同小可,水朝天在孤松岭一战并没有死,而是逃出生天,避居鞍子洞中,这说明水朝天极有可能尚在人间或是已经老死,当年的情况比爷爷讲的要复杂的多。但是据爷爷所说,当年水朝天确实是死在孤松岭东面的朝天洼,朝天洼名字的来源就是因水朝天所得,当年还在朝天洼小草房里发xiàn

了水朝天的尸体,尸体身上就有那块绢布手帕和一支紫竹长箫,如此看来那人就应该是水朝天无疑,可是这里的石刻,难道会是假的吗?发呆出了会神,冥想水朝天当年在这洞里吹箫填词,不禁神往。

再往下看去,只见写道:

《雪域思》曲旨亦刚亦柔,或豪或婉,变化无偿,于临江仙相得益彰,试以萧曲和之,不亦乐呼!

(一)————念愁依依惜别空留影,流苏帐内情景,嫣嫣笑语谈寂寞,酒醉拥君笑,但愿不复醒。

堪愁别来扬州梦,依旧郁郁独行,烦愁琐事说不得,希冀与君度,不枉我残生。

(二)————看画别夜闲愁怎堪形,犹记赠我丹青,自是感动年年有,窗外孤松岭,会当有晚风。

题诗画面看华梅,旷世孤独谁曾?

拟与君弄洞箫曲,一曲一滴泪,荡气回肠中。

(三)————自嘲假语村言不足效,诗词本自心声,二十年来相思苦,道是无情处,依稀却有情。

坝上名曲当决断,全然自恼伤情!

为君谱奏《雪域思》,魂牵又梦萦,向君道好梦!

发呆细读此词,婉约哀怨,想象不出这竟是剿匪英雄水朝天的佳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中一阵烦乱,不愿去想。

再往里走,一块非常大的空间赫然在目,中间有一些枯草,似乎当年有人住过,应该就是水朝天了。

枯草旁边立着一根将要腐败的木头,上面还有些字,发呆上前看去,只见写着:西海神骏,挚友青海骢之墓。发呆呆呆地看着这块木牌,一下子呆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这说明当年水朝天退居鞍子洞是在地庄一战之后,因为地庄那一战中,水朝天还曾以青海骢和栖鸦岭土匪斗智斗力,这就存zài

了很多疑点,实jì

上地庄一战后,地庄六杰尽都已经战死,宋小胖壮逝栖鸦岭,水朝天被围朝天洼,最后弹药不济,自杀身亡。水朝天的坟墓还在朝天洼孤零零矗立四五十年。

而这青海骢之墓,竟然在鞍子洞中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青海骢的确死在鞍子洞,之后水朝天在退隐之后又去了地庄?这一切非常的不合理,难以用常理来推测。按照方才所见的诗词,似乎水朝天死前对一些事情非常羞愧,以致这位不可一世的剿匪英雄也会心灰意冷,避居洞中不见世人。

这件让他羞愧的事情是什么呢?发呆心绪烦乱异常,觉得世界忽然乱套了,乾坤倒转,黑白不分。越想越是惊诧,越想越是恐怖。他想得疯狂,蹲下身猛地响青海骢坟墓抓去,想看看里面所埋的到底是不是西海名马青海骢,只抓了上面一层泥土,就看到一副马骨,毫无疑问,这虽然不一定是青海骢的骸骨,至少是一匹马的骸骨,谁会闲着没事埋一副马的骨头在这高高的鞍子洞中呢?

如果青海骢是死在这里,那么水朝天又死在哪里呢?发呆四下寻找,见右面石壁底下似乎有点异常,忙提着手电筒过去查看,却见那里原来是一个土堆。发呆大失所望,这个土堆一定不会是水朝天的坟墓了,谁会在死后还能给自己建造一个坟墓,然后将自己的尸体埋上呢?这简直就是妄谈。

他扒开那个土堆,见里面有个油纸包裹,打开包裹,是一本日记,发呆翻开日记的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浊Lang问天四个大字。发呆一阵出神,心想浊Lang问天可能是水朝天把自己比作是浊Lang,自叹一生飘零,苦无成就,于是乎仰首问天吧。

他翻开第二页,见上面有一首七绝诗:黄风卷沙沙盖地,浊Lang拍水水朝天,朝天怒水问浊Lang,浊Lang仰首却问天。

发呆心中一阵得yì

,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水朝天生在乱世,舍却家人和爱人出来征战,以求成名,怎奈这一出走就是二十年,却是一无成绩,只好向皇天寻求答案了。

发呆将日记又用油纸包好,放在怀里,心想总算是有了一些收获,没有白来一趟,虽然三面古铜镜和宋代古墓的事情还没有头绪,至少得到了水朝天的日记,还有他留在石壁上的文字,这些也算得上是一点线索了。

他把土堆掩上,又把青海骢好好掩埋,这匹神骏一生随着水朝天征战南北,所出之力恐怕不在少,却还是籍籍无名,真是一件值得遗憾的事情。

发呆又想到挚友追风,当时自己也是怀着无限伤感的心情,把它掩埋起来,还立个木排,写着挚友追风之墓,和水朝天同青海骢的友谊一比,真是大大的逊色了。

这些先豪,当年一个个英姿飒飒,和栖鸦岭数千土匪周旋,保卫地庄不受侵害,而今五十年过去了,谁还记得他们呢?

山洞已经到了尽头,再也没有可走的路。发呆只得回去,顺着绳子爬上山崖。

带着这些疑问,发呆回到地庄,把鞍子洞中所见一一说给爷爷听,董孝仁大感惊异,说道:“当年地庄一战,我和孝义被送往马鬃山上暂避,后来在老妪崖下戴远川家里养伤,于这些事情全然不知,水朝天要是真的没死在朝天洼,那他极有可能退居鞍子洞,那时的他,可能已经心灰意懒,对那些土匪毫无战意了。如今想来,这却是非常可能,他身上带有三面古铜镜,虽然在地庄一战前他当众把铜镜摔碎了,这要是三面假镜也未可知。”

发呆惊骇地看着爷爷,心道怎么现在他说的都这么让人难受呢?水朝天没有死在朝天洼,那个尸体是谁?难道是个替死鬼?水朝天当众摔碎的是三面假铜镜,那真的铜镜又在哪里,他没有应用就义,目的难道就是保存那三面古铜镜?这么一说他避居鞍子洞中,而且心中似乎非常羞愧,就显得很自然合理了。

可是这一切又非常的不合理,水朝天避居鞍子洞,五十余年来,怎么会没有人发xiàn

呢?就算是发xiàn

他的尸体或是青海骢的尸体也好啊,这么多年了,难道再也没有人去鞍子洞中查看?这位剿匪英雄难道就这么不值一提么?还是另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在里面?

董孝仁看出了发呆心中的疑问,他对发呆想搞清楚当年的事情非常赞成,实jì

上他自己也是非常想弄清楚这些疑团。就对发呆说:“还有一个人知dào

当年的一些事情,你要是真想收集这方面的事情,应该去看看他。”

发呆道:“花凌?”

董孝仁点点头,说道:“关于古墓和古铜镜的事情,他是第一个知dào

的,而且一开始是他最先得到了古铜镜,给了水朝天,所以这件事,他应该知dào

的比我多。”

发呆想了想,也点点头,呆呆地望向窗外,叹了口气。

第087章 梦中菊,发呆入呆魇

这件事越发让人受不了了,本来宋代古墓的事情就极有可能是无稽之谈,发呆到现在还在怀疑那罗战和牛皋是不是真的来过地庄这里,即便是真的来过,和大金国的完颜不灭真的对峙大战过,罗战死后却凭什么受到牛皋将军如此厚重的待遇?即便是真有这座古墓,行军打仗,常年在外,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宝物和时间来建造如此宏大的工程?

水朝天这个人本来是到地庄来剿匪的,听那个说书的老人说,他因为接到了花凌送来的三面宝镜才和古墓结下了不解之缘,可能这位剿匪烈士到死的那一天还在为如何藏好宝镜不让田浩得手而大费脑筋.水朝天和古墓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牵绊绊,关系既微妙又正常。从一个***人的角度上讲,他保护三面宝镜,不让土匪得到宝藏,以免使这些土匪壮大声势,日后更加难以对付,这是很合理的。而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讲,他私自藏匿宝镜,未免有独自占有宝藏之嫌,当众摔碎三面古铜镜,表面上死在朝天洼,实jì

上却另行逃匿,退避鞍子洞中。总而言之,这个人的一切所作所为,真是让人越想越不明白。

发呆一个人向着窗外发呆,他何苦要这么累自己呢?那个鞍子洞,几十年来都没有人去过,就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说明古墓之事纯属造谣传说,而这么一来,水朝天的死,甚至宋小胖和地庄六杰的死,未免有点太不值得,这些生龙活虎的好汉,一个个有着旁人无法达到的手段,却都是为着一个莫须有的传说而一一送命,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哀。

发呆想到屁话双雄,此二人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爱钱,就凭自己的双手赚钱,对古墓的宝藏空有垂涎之情却无行动之意。当然发呆查寻这件事情,也并非是为了古墓中的大量财宝,有财宝他也拿不到手,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国家的。发呆是想探寻事情的真相,追究地庄的历史,单就这一点来说,他的目的还是很明确的。

发呆想到王小飞,他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生活,成为一家之主了,有了媳妇,以后还会有个孩子,就这么平凡而简单地过生活,这未尝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踏实一点,好好过生活,何苦每天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使自己烦恼,让别人担心呢?

他接着想到琼菊,这个曾经爱他的姑娘,现在不知dào

在做些什么,可能正躺在别人的肩膀上,享shòu

爱人的抚摸,感受爱情的温暖。而发呆呢,他一直就一个人,一个人从来到去,一个人从无到有,在他的思想深处,没有人能够和他分享或是分担,这一点在他来说,已经毋庸置疑。

他想着想着,有点伤心,这个世界没有人同他一起欢乐和忧愁。

他想着想着,又有些呆了,这次什么都不去想,怔怔地望着窗外,似乎窗外有另外一个他一样。他似乎什么都不想去做,便只是发呆。

过了良久,依稀有一个人慢慢走进他的脑海中,婀娜地站在窗前,向他甜甜一笑。发呆细看此人,却看不清样子,一愣神,意识到这人原来是梦菊。

梦菊来了?梦菊,真的来了?

发呆用力地问自己,而这个神mì

的问题,又有谁能够带给他答案呢?毕竟自始至终,在这个世界上,认识梦菊的人,就只有发呆一个人,而这位美丽天真的姑娘,在地球上唯一的一个朋友,恐怕只有发呆。

现在梦菊回来了,她曾说她不会再回来的,这让发呆既感到开心又感到难受。他想象受阻,以至于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如今的梦菊变成何般模样。多少年来,唯有梦菊能让发呆不会孤独和寂寞,抑或是梦菊本身就代表着无限的孤独和寂寞。

发呆努力想看清楚梦菊的样子,然而枉效,这位陪伴他多年的梦幻而神mì

的人物,现在不知是怎么搞的,满脸的迷茫,满脸的未知,发呆用力看着她,一如望向夜空中的北极星,多年来曾给他方向的北极星,在发呆近视的眼中,却看不出星星的模样,那北极星是一颗抑或是多颗,也变成了问题。

曾几何时,因为有了梦菊,发呆的生活是如此的简单明了。

曾几何时,因为有了梦菊,发呆的思想是如此的清凉纯净。

即使是在梦菊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发呆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看到琼菊之后,发呆越发觉得这些年来他真zhèng

爱的人,竟然是梦菊。

梦菊离开了,因为琼菊的再度出现。

现在她又回来了,因为琼菊的不再出现。

然而当发呆再次见到梦菊时,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梦菊已经是一片空白,发呆呆住了,他多年来的执着,就是一片空白。

现在梦菊轻轻走近他身边,迷糊中发呆只能看见一个宛如天仙的姑娘,这姑娘是如何样貌却无从知悉,但是发呆心里明白,她是梦菊。

梦菊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脱下衣服,一件又一件,发呆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清晰地看见她美妙的身段,丰满而匀称。慢慢地,发呆看到一双雪白的腿,魔鬼一样的腰肢,最后是一对丰胰的**。

发呆努力想说点什么,却是话在喉中哽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发呆想伸手触摸一下梦菊那如玉质一般的肌肤,可是他伸手所及,远远碰不到梦菊半点,似乎他们相距非常的遥远,发呆这一伸手,就像是无知的孩子在向着月亮打招呼一样。

发呆感到奇怪,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他猛然意识到,这是在梦魇,然而他却没有睡觉,他只是在发呆,就像往常发呆一样,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发呆,因为水朝天,因为古墓,因为宝镜,他确信自己是在发呆。

那么这就是呆魇,发呆也会魇住,这个世界越发的疯狂了,发呆想。

他苦笑一下,在他的字典中,呆和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时出现的,发呆的呆纯属是自由意识的自由发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从来没有过任何束缚,所以发呆怎么能因为发呆而魇住呢?发呆神游方外,任意所致,呆想连翩,扶摇而上九万里,惊天地泣鬼神,毫无羁绊,怎么会发呆发到魇住呢?如果连发呆都被束缚了,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玩的?

可是事实上,他的确是发呆发到魇住了,他不能出声,不能动弹,甚至不能任意地呆想。

发呆又一次苦笑,梦菊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而且还脱下衣服,赤身**地站在自己面前。按道理讲,这一切似乎都在发呆的想象之外,却也依稀都在发呆的意料之中,以发呆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想象出梦菊**的模样的,梦菊在他心中的神圣,比发呆本身更加重yào

。然而对于梦菊的所作所为,发呆又并不感到奇怪,这一切发生的很自然。

这时,梦菊在款步移动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发呆看的呆了,他心里觉得不应该这样,狂喊着不要,却又想要。他为自己对梦菊的亵渎感到不安。可是梦菊还是一步步向他走来。

走到他身边,迷糊中向他微笑,然后上身,和发呆一起完成这次千古未有的爱恋。

发呆还是没有看清她的脸,自始至终,梦菊的一张脸从神mì

变得迷茫,充满着无数的未知,这让发呆怀疑她究竟是不是梦菊。

这次神圣的爱恋,一直持续了五年,发呆在精神上有了巨大的成就和满足,如今,这精神上的爱情总算有个让人放心的结局。

完事后,发呆醒来了,从呆想中悠悠醒来,就像是大醉了一场。他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胯部,一时间摸不着边际。

第088章 马鬃山,一望五十年

【笔者语:逡巡马鬃山,寻弟情切,轻唤Lang子头不回】花家在地庄的西面,家里只有花凌一个人.五十多年过来了,花凌由一个年方弱冠、血气方刚的少年变成一位耄耋之年、垂垂老矣的老人,他比董孝仁还要大十岁。

这些年来,他孤伶伶地一个人生活,想起过去的那些岁月,峥嵘而凄冷。

他说他只是在等一个人,这个人他已经等了五十余年。

他说五十年而已!

董孝仁和发呆进来他的屋子时,花凌躺在炕上,不断地咳嗽。满屋地都是他吐出来的略带血丝的浓痰,他患的病和杨有信一样,前列腺发炎,小便不利。

一个不大的尿壶放在他身边,以便他随时可以拿来尿尿。他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他不想死,因为他还要等。那个五十年来一直都未曾出现过的人,让他硬撑着苦等了五十多年。

董孝仁说明了来意。花凌点了点头,一边咳嗽着一边说出了他在五十年前的经lì



随着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那种像是发自树洞里的声音,发呆的脑海中展现出一幅五十年前地庄的画卷。发呆跟着花凌的思路,一往无前,横冲直撞,似乎自己也回到了五十年前,尽管那时连他爸爸都还不在,但是发呆的想象力足够他回到五十年前。

※※※※※※※※※※※※※※※※※※※※※※※※※※※※※※※马鬃山脚下有一条村夫路,路很长,直通70里外的来歹坡。路边石头磷列,蒿草丛生。山半坡树林边有一处孤坟,墓碑上刻着“先父母王九栓、白金凤之墓”。这日正值端午节,坟边上两个兄弟正在烧纸上坟,旷野幽寂,只听得虫鸟鸣叫之声。一缕青烟飘袅飞升,火焰不大,似乎融在了灼热的空气中,只觉得隔了火焰看山坡上的树都变了形状。王二利看了会火,心想这东西挺好玩,树都被弄成弯弯曲曲的,似乎是在水里面一样,这么神奇的事情,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看着火出了会神,忽然间心里一动,想到这莫不是鬼魂在作祟,一念至此,慌忙向坟墓上看了一眼,见那边毫无动静,心里却更加害pà

,吓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又听得他哥哥王大胜口中喃喃念道:“老爹,老娘,我们给您二老送钱花了,快出来使钱吧!”王二利大叫一声,起来拔腿就往山下跑去,王大胜见他跑了,随后就追,问道:“怎么了?”王二利边跑边道:“爹娘都死了,咋还能出来使钱呢,真要出来那不是鬼魂吗?”他边说边嚎边跑边哭,一路跑下山来。后面的王大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边骂他笨蛋,一边在后面追。王二利死活不肯停下来,没命般径直急奔,时不时还跳起来,又拐弯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跑,口中叫道:“别抓我,别抓我啊!”他一路只顾跑,不敢稍稍停下脚步,快到山下时,“噗”地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王二利急忙喊道:“妈呀,别抓我,我没叫你们出来,是大哥叫你们的。”那被撞的人奇怪道:“什么抓你抓我的,王二利你怎么了?”

王二利抬头见这人却是村里的花家老大,名叫花凌,王二利认识他,知dào

他不是鬼,才把一颗突突直跳的心好好的放在肚子里,用手轻捶着胸口,半天说道:“哎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遇见鬼了哩。”花凌笑道:“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看你那点出息。”这时后边王大胜赶来了,一把抓住王二利狠劲打了两巴掌,气道:“看你那熊样,一鞭子打不出尿来的东西。”

王二利边躲边道:“还怪起我来了,你叫爹娘出来使钱,一旦真出来了咋整?”王大胜听了此话越发生气,又揪住他衣领打了两巴掌,说道:“真出来还能怎么样,亏得咱娘生前那么疼你,死了连面也不让她老人家见见?”说着抡起拳头又要来打。王二利急忙躲在花凌背后。花凌笑道:“你们两兄弟,真不知dào

该说你们什么好。”王大胜道:“今天是五月节,我们兄弟俩在山上给爹娘上坟,偏是这小子这泡尿,惹我生气。花兄弟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花凌道:“我二弟离家出走了,我四处找他不到,随便出来逛逛,真能碰上他也说不定。”

王大胜道:“咱们都是地庄人,你们两兄弟不和,我早有耳闻,没想到还闹到这个地步了,花洛兄弟我向来佩服他的钢肠铁胆,你就放心吧,他不会出事的。”花凌道:“这个我也明白,只是家中老娘每天想他想得直哭,眼睛都哭肿了,我看了不忍心。”王大胜叹了口气,转头对着王二利说道:“你看,有老娘的人就是好吧,你还害pà

咱娘的鬼魂,让我说你这就是不孝。”王二利道:“我是害pà

鬼魂,又不是害pà

咱娘,咋还是不孝了?”

三人说话间,见地庄方向赶来一骑,那马一路下山,来到三人跟前,骑马之人下马后,气喘吁吁的朝花凌说道:“谢谢老天,可叫我找到你了。”花凌见这人是同村的萧柱子,问道:“找我做什么?”萧柱子大喘两口气,说道:“是我娘让我来找你的,说是你弟弟花洛有消息了。”花凌喜道:“真的,他现在在哪?”

萧柱子道:“可能你还不知dào

吧,昨天夜晚朱家营子被土匪屠村了,情形那叫一个惨啊,村中30户200多口子人,就一个逃出来了。其余的人,死的死,被绑的被绑,我看朱家营子那么大个村子,以后就这么没了。“花凌奇道:“真有此事,是不是田浩那帮人干的?这群土匪真是毫无人性。”又问道:“这和我弟弟花洛有什么关系?”萧柱子道:“就是那个跑出来的戴琢琮说的,他说见到了你二弟花洛,看样子花洛已经成了土匪的头领了。”

花凌一听此言,勃然大怒道:“你休要胡说,我二弟堂堂汉子,怎会成了土匪的头领?”萧柱子道:“我也在怀疑这事是不是真的,只是那戴琢琮所言竟然头头是道,还说土匪也把他三哥戴琢岩绑了去,要戴家出三千大洋才肯放人。”花凌道:“不行,我要去趟栖鸭岭,找那群土匪弄清楚事情端倪。”说完也不理会其他几人,急匆匆向东行去。

剩下王大胜王二利和萧柱子三人,呆呆的看着他背影。过了半晌王大胜方道:“戴家地主也是应有此报,只是花洛兄弟竟然沦为土匪,这可有点想不通了。”

王二利道:“这年头,好人一定混不下去,就连花洛兄弟都成了土匪,我们也去作土匪算了。”

萧柱子道:“你看那些土匪,哪个原来不是好人?就算是作了土匪,也可以作个有良心的土匪,专门去抢地主的东西。”

王二利道:“我就是说说罢了,真要去抢,我可不敢。”

王大胜道:“我就知dào

你不敢,你还是老实的跟我回家去种田吧,看你那点出息,也就能种两亩地混碗饭吃。”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花凌一路向栖鸦岭跑来,心中甚是焦急,二弟花洛离家出走也就一个多月,不至于竟当了栖鸦岭的胡子吧,还是胡子头目?从马鬃山到栖鸦岭不过十余里路,他一边思虑一边走路,不时来到栖鸦岭。还未上到山顶,见前面的路忽然折而向西,转了一个大钝角,从花凌那边绝对看不到前面拐弯后有什么东西。这是听得有说话的声。

花凌情急之下,见路边有多得是蒿草,那蒿草长的很高,足可容身,忙一纵身跳了进去,躲在里面。不时就有四个人走了过来,前面一**约四十来岁年纪,上身穿着灰布马褂,灰色裤子上缝了几个补丁,后面的三个人,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身材高瘦,大眼高鼻,光着膀子,另外两个**概都在二十七八岁到三十一二岁之间。

四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下山来。那灰衣汉子道:“二当家还真有见识,我在栖鸦岭上已经呆了了十几年了,从大当家一开始聚众,我就一直跟着他老人家,这十多年来,从来都没祭过敖包,拜过神佛。今天二当家说,咱们虽然都是在刀口上过生活,但是所谓举头三尺有神灵,这神灵不可不拜。我们这一听,都是大感有理。”

那身材高瘦的小伙子道:“就是啊,这一拜神,咱就有底气了,但是二当家没说这神灵是怎么个拜法?”这人说话很慢,好像是想一点说一点。那灰衣汉子笑道:“怎么个拜法?咱这方圆百余里还能去拜什么神仙?还不是让咱们去塞哈坝上去祭敖包,拜祭塞北灵验佛吗?”那小伙子旁边一人说道:“去塞哈坝?那么远,来回得走二十几天,看来这趟有的玩了。你老阎也真会挑,千挑万挑弄这么个差事回来。不过现在塞哈坝那里正是好kàn

的时候,去一趟也还不赖,比起杀人屠村来,还算是好差事。那祭祀敖包用的祭品去哪里找?”

第089章 谈笑间,坝上去寻风

那灰衣汉子原来叫老阎,他拍了下那人的脑袋,说道:“去哪里找祭品?让你去找你找得到吗?这事用不着咱们兄弟操心,下了山后,自然就有祭品,二当家如此心细的人,怎会连这些事情都想不到呢?这么舒服的事情,你小子还口出怨言,这么好的差事,你还不满yì

?”

那小伙子想了想,道:“二当家看起来和我年纪不相上下,做起事来还真不含糊.他来寨上也不过一个多月,就得到大当家的赏识了,这人也真不简单。”老阎道:“二当家的会把势,人又机灵,听说是地庄来的,那地庄汉子有几个不会把势的?人家又读过私塾,识文断字的,正所谓文武双全,人生的也俊朗,你小子能比得上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长得跟他娘的大眼贼似的。”

小伙子眼睛一瞪,不服道:“眼睛大怎么了?我娘说了,眼睛大了看的事情多。”老阎哈哈大笑道:“只怕是大而无神,越大越盲。”又道:“这次二当家的也会去,按照他的安排,他应该在咱们到后第二天晚上就到了,可能是去会张凤轩那帮人。”几人说着话,走得远了。

花凌见四人走远,方走出来,心想素闻栖鸦岭的胡子只有一个当家,就是田浩,何时又冒出来一个二当家,这二当家还是地庄人?听这二人说的,似乎这二当家身手不错,莫不是…他想到这里,出了一头冷汗,难道说萧柱子说的二弟花洛已经成了胡子头领是真的了?二弟他不但作了胡子,还成了胡子头目,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这样,不过以他的身手,如果真的当了胡子,在一个月时间里当上个头目也不是不可能。

他推想了半晌,心道现在上山恐怕惊动了众匪,到时难免一场厮杀,耽误了工夫,不如现在就跟着这几个人,那二当家若真是花洛,他过几天也去坝上,正好见证。一思及此,便向山下走去,一路跟着那四个人。

来到山脚下,老远看到那四人从路边树林里赶出来一辆马车。花凌老远盯着他们,只见那辆马车上装载这两只羊和几坛子酒,心想这便是祭祀敖包用的祭品了。那四人将马车赶到马路中间,却不就走,又回到树林里,不一会抬出一个大木箱子来,箱子很大,不知dào

里头装些什么东西。那四人把箱子抬到车尾,放得稳当了。

老阎哎呀一声,说道:“忘了拿一捆绳子了,这么多东西,不捆住些,一路颠簸,一旦摔坏了可不好。”对身边的两个汉子说道:“咱们仨去找绳子。”又对那小伙子说:“你在这里看着,别来了人把东西都拿走了,大眼睛放亮点,有人来了就说我们是栖鸦岭的人。”说罢就和那两个汉子原路朝山上走回来。花凌急忙跑进路边的树林里。

那三人走上山去,浑然未觉。过了一会,那看车的小伙子突然捂着肚子,骂骂咧咧地向树林中跑去,临进树林还随手捡了两块石头,想是吃喝的不太舒服,去林中拉肚子了。花凌见他进了了树林,就悄悄靠近马车,来到车前,掀开箱子,见里面全是些鬼钱神表,香烛红布等祭敖包用的物事,心念一动,钻了进去,盖上箱盖。

过了良久,那青年又骂骂咧咧回来,嘀嘀咕咕听不清说些什么,似乎是在怨恨饭菜。再等片刻,那上山取绳子的三人也回来了,几人将箱子捆在车上,一并几坛水酒也拢在绳子上。收拾完毕,那老阎大声喝道:“哥几个坐稳了嘿!咱们走起来!驾!”声调犹如在唱戏一般。花凌藏在箱子里,不能稍动,大感憋闷,心道:“这年头,就你们这群胡子活的快活。”

老阎一边赶车一边哼这小曲,唱道:“你看她那雪白的腚蛋子,摸上两把滑溜溜,再摸两把软嘟嘟,哥哥我三天不洗手哎哟。”

其他三人听着笑起来。那小伙子觉得奇怪,问道:“谁的腚蛋子又滑溜溜又软嘟嘟?”旁边的汉子严肃道:“小孩子,别打听这些!”小伙子道:“问问怎么了?我娘说了,不知dào

的就问。又不是说你腚蛋子,你那腚蛋子全是老茧。”那汉子一听大怒,上前就要去打,被另一个汉子拦住了,那汉子哈哈笑着问那小伙子:“你怎么知dào

他腚蛋子上全是老茧?”

小伙子见那汉子在笑,也以为是好笑的事情,傻笑道:“我趁他睡觉的时候,我摸了一把,狗日的,真他妈剌手。”那汉子被他说的更加恼火,上前就是一个耳光,怒道:“再说老子拿屁股剌烂你的脸。”那小伙子被打了一记耳光,不怒反笑。老阎和另一个汉子笑得前仰后合。那汉子见几人都笑,也憋不住笑起来。

老阎道:“那大姑娘的小腚蛋子又白又嫩,摸上两把,你他娘的两三天睡不着觉。”那小伙子奇道:“就是又白又嫩,也不至于三天不洗手呀,你这一把要是摸到了**上,摸了一手屎,还不洗手,你想让它生蛆啊?”几人哈哈大笑。

老阎道:“铜铃儿到底还是个雏儿,还没经lì

过男女情事。”原来这小伙子叫铜铃儿,可能是因为他眼睛大,就像两只铜铃儿一般。

铜铃儿呆呆道:“这男的就是男的,女的就是女的,男女之间竟然还有什么事情?”其他三人狂笑不止。老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当然有事了,不然你他娘的是从哪窜出来的?”

铜铃儿想了想,说道:“我娘说过,那年闹饥荒,蚂蚱满天飞,满山的庄稼都被那狗日的给吃光了,我家正愁没吃的呢,突然间,我就出来了。”几人听他刚还在说年景不济,突然间他却出来了,又是一阵狂笑。老阎道:“敢情你小子凭空就出来了。满仓,你给这孩子讲讲,什么是男女情事。也好让他明白他是怎么出来的。别再这么傻里傻气了,这他娘的不是根木头吗?”

那叫满仓的汉子笑道:“这可有的讲了,怎么说呢?”他想了想说道:“给你这么说吧,千言万语总结起来就是四句话,男的一棒槌,女的一窟窿,来回一阵瞎搅和,然后你小子就蹦出来了。”

铜铃儿若有所悟,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事我也经lì

过,那时我才七八岁,我就拿棍子去捅耗子窟窿,那狗日的怎么也不出来,我就一阵乱搅和,它噌地就蹦出来了,我还吓了一大跳。”几人又笑起来。

满仓道:“你娘就没叫你长大了娶个媳妇,生个娃?”铜铃儿一呆,心想什么叫娶媳妇生娃,摇头道:“我娘死得早,没说过这些,再说了,她都没娶,我怎么敢娶?”满仓对老阎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没办法了,这小子敢情就是一块石头,再这么嚼舌头嚼下去,我恐怕自己也不知dào

什么是男女情事了,还是你给他说吧。”

老阎道:“这个好办,明天到了有窑子的地方,你和盅子带他走一趟,让窑姐儿手把手给他说一遍,他就全明白了。”那叫盅子的两手一摊笑道:“说得容易,关键没钱啊。”老阎不答他话,沉默了一会,看向天空,悠悠说道:“樱桃姑娘那长的,真他娘的水灵,小嘴就和樱桃一样,你一看啊,就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几人不说话了,沉默良久,走了一阵路。驾辕的马是匹白鼻子黄毛骟马,虽然有些老,却被这些人喂养的膘肥身健,一路走去,异常快速。

再行一阵,已到下午。盅子道:“自从二当家来了,我就觉得咱们栖鸦岭上不太正常。大当家每天和二当家在屋里计划事宜,山寨的事情,全都不管了。我那天在屋外经过,就听到里面一直提到地庄,似乎是要打地庄的主意。”满仓不以为然道:“地庄可不好惹,那地庄六杰岂是善类?人家只有六个人,十几年来一直把地庄守得严严实实。咱们几百号子人拿他们那时一点办法都没有。”老阎道:“这些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我们几个小卒子,哪里顾得上关心这些?到时打了起来,我们只管在后面吆喝,是胜是败,咱也别丢了小命才好。”铜铃儿怪道:“这地庄的人,真的这么厉害?”

老阎脸色一变,说道:“那可不是在说胡话,那地庄六杰个个都是铁汉子。我就见过地庄六杰中的老大宋小胖,一个人,单枪匹马,一路杀了二十几号子人,连气都不带喘的,还没用枪。好家伙,那马也快,蹄下生风,在人缝中穿行,和过树林子没什么两样。宋小胖手执马刀,骑在马上,左一个,右一个,一路杀过去,就像切西瓜一样。那马也神了,怒气腾腾,跑到最后一个人面前,立起来一蹄子就把那人踏死了。那哪里是马,那是一头猛虎!”

铜铃儿听得入神,问道:“那些人是死的么?就这么站在那里让他砍,不知dào

躲闪一下吗?”

老阎大笑道:“躲闪?你真会说笑话,他们那有机会躲闪?在宋小胖眼里,那些人跟死的差不了多少。主要是那匹马太快了,一路奔过去,就如一道闪电,宋小胖的刀势也凌厉,跟你说,他杀了那二十多人,也就一走神间。我当时就藏在旁边的山上,都他娘的看傻了,最后看到那匹马把人踩死,我只觉得胯下那对卵子一麻,就吓得尿了裤子。”

第090章 对香唇,拥吻若无人

第090章对香唇,拥吻若无人铜铃儿出了会神,道:“这么厉害的人,我也想看看他,你说的那是在什么时候?”老阎抬头看着天边想了一下,说道:“大概是在两年前把,白面阎王白金龙那群人来到这里,想动地庄,一百多人,硬是叫人家地庄六杰给杀退了.”

满仓忽道:“大当家的既然想动地庄,为什么当时不和白金龙联手呢?”老阎道:“当时白金龙也来过栖鸦岭,确实想和咱们联手,大当家的却一口拒绝了。大当家说,地庄算起来也是我们的势力范围,我们和宋小胖虽然屡有交手,那是兄弟之争,而却多数都出于误会,你白面阎王在我面前动地庄还要我去帮忙,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吗?”

铜铃儿拍手道:“好!大当家这话说的好!”老阎道:“好个屁!大当家自己虽然不出手,却把在地庄的人手都撤走了,给白面阎王让了个道儿,他是想坐收渔人之利。本来大当家说那话时,我们众兄弟都在场,都以为大当家即使不帮zhù

地庄,至少不会去帮zhù

白金龙,所以大家当时都非常高兴,谁知dào

大当家其实另有主意。”

盅子道:“一百来号子人,拿不下个地庄?”满仓道:“你小子能耐,你去拿拿试试,你以为地庄那六个人是吃素的?我们十几年来和地庄交手几十次了,没一次能占便宜的。”盅子切了一声,说道:“听你说的,就和你亲眼见过一样。那六人在怎么厉害,也不过就六人,我们的人再不济也有两三百人,那可是五六十人和一个人斗,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敌不过人多,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斗他不过。”

满仓道:“我真的就亲眼看见过,上个月我就看见过那六个人中的老四刘常,这家伙人称铁皮直肠子,一身铁皮,就像说书人口中的金钟罩铁布衫。一头牛向他冲过来,他避都不避,站在那里硬接,那牛一下把他撞到在地,好家伙,他又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点儿事都没有,上前猛地抱住牛脖子,一发劲就将那头牛放倒,掏出刀子来一刀下去就把那牛给宰了。还有老七朱玉实,这小子外号小七枪,一枪一个,绝无例外。”

老阎道:“其实人再厉害,终究他们只有六个人,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我们人多,但是他们的老三铁算子铁生,此人最会算计,设计一些陷阱机关,比他娘的千军万马都厉害,那地庄周围,平时到没什么,只要一到打仗时,遍地都是机关,处处都见陷阱,旁人不经他指引,一定走不近地庄半步。”

盅子还是不大相信,疑惑道:“这些人哪里学来这么多手段?”老阎道:“人家十几年来,一直就守着地庄,面对我们这么多人,什么手段想不出来?再者说,这些人都不是寻常人。听说宋小胖出生的时候,屋中突然出现了很多小黑鸟,那小鸟多的数不过来,等他出生以后,那些小鸟就突然消失了。这人出生时天生异象,必定是个奇人。”

这时铜铃儿忽道:“等等,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就觉得不对,现在看来真不对,你们都是在吹牛,别想再骗我。”满仓道:“什么地方不对了?”铜铃儿甚是得yì

,说道:“你们刚才说这地庄六杰是六个人,对不对?”满仓道:“对啊。”铜铃儿大笑道:“着啊,你和老阎都说地庄六杰是六个人,是不是?”老阎道:“是啊,地庄六杰,不是六个人,难道还是七个人,那不成了地庄七杰了?”

铜铃儿道:“就是啊,可是刚才满仓说那六个人中的老七,叫什么朱玉实,人送外号小七枪,这六个人中,哪里就冒出来个老七呢?”他说完后,非常得yì

,心想你们都说我傻,现在看你们还敢小不小看我。不想其他三人听后都大笑起来,他想不明白,他们说了错话,被自己指了出来,应该是非常羞愧才对啊,怎么还在笑呢?几人笑了一会,看他还在傻傻的看着几人。老阎道:“你呀,以后少说话,没得每次都惹人发笑。那六人结拜做了兄弟,当然就变成七个人了。”

铜铃儿摇头道:“老阎你少来骗我,六个人就是六个人,再怎么也变不成七个人。”老阎道:“人家结拜成了兄弟,那可是金兰之交,当然要敬奉关二爷,怎么会有人感当第二呢?这没了老二,自然排到老七了。”铜铃儿闻言不由一愣,问道:“关二爷是谁?为什么要敬奉他?”满仓道:“关二爷就是当年桃园三结义中的那个红脸长胡子大汉,你看戏没看过他吗?”铜铃儿呆呆道:“没有,我娘没说过。”

花凌在箱子里听他们说些地庄六杰的事迹,心道:“你们怎么也想不到现在正有一个地庄人正和你们同车而行。”

那几人一边闲聊一边赶车。看看天色将暮。老阎道:“快黑天了,得找了地方住下来。”几人将车赶到一个山沟里,停下来,靠着山搭起一个帐篷。也不管车马,就坐在帐篷里吃东西。

花凌等到天黑下来,悄悄顶开箱盖,翻身出来,听得帐篷里面鼾声如雷,知dào

几人都已睡沉,便走入山林,卧了这么长时间的箱子,有些疲倦,躺在山坡上休息了一会,觉得又饥又渴,便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和水来饱餐一顿,完后稍微睡了一会,待到天色微明,便又偷偷钻入箱子中去。

一连十几天,花凌跟着这几人赶路。到达塞哈坝时,正值夜晚,便钻出箱子。远远跟在他们后面。路过一大片松树林,山路难行,况且时常下雨,道路更加泥泞不堪,那几人赶着车,行程变的很慢。可能是由于树林极大的缘故,雨水极为频繁,时不时就下起来,所以花凌经常便被淋湿,心想地庄一带连年干旱,每年庄稼都只有膝盖般高,便开始收割了,如果得了这里一半的雨水,老百姓又何以活不下去呢?跟在那几人后面,峰回路转,时而绕路,时而渡河,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敖包所在地。

这里每年农历六月十三份举行祭祀敖包活动,附近村民都大举前来参加。祭祀敖包是各村村民生活中的大事,即使连年饥荒,食不果腹,饿得发晕,也不会忘却祭祀敖包。附近村民纷纷携带祭品来此祭祀,为家人祈福,更祝愿年头顺利。祭祀活动一直持续三四天,期间各种货物,各类人物都会聚于此,热闹非凡。

那几人来到敖包处,那敖包极为壮观,约有几十米高,用石头堆就,周围拉着彩旗,彩旗多数都是红色,上面写些祝福的言语。正面一个大香炉,香炉后面有一个牌位,写着“塞北灵验佛”,虽然还未到祭祀敖包之时,往来之人却已不少,敖包四下搭起了很多帐篷,这些人除了专门来祭祀敖包的,还有一大批生意人,所以才提早来到这里。

那几人也在敖包远处树林边上搭了帐篷。花凌心想自己没带帐篷,已经深夜了,也得找个住处才好。找了许久,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容身,只好进入丛林边上的蒿草丛中,砍了些树枝,胡乱搭个小棚,勉强将就一下。一切都弄妥当了,闲来无事,坐在草棚里面出神遐想。

忽然听见外面有很多人喊道:“抓住她!”探出头来看时,一个姑娘正仓惶地跑过来,跑到花凌的草棚旁边,见花凌正好奇地看着她。后面又有人喊着抓她,她一时慌乱无措,定了定身,略一迟疑,便钻进花凌的草棚中来。花凌感到奇怪,刚要问话,那姑娘忙对花凌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时后面已经有人追了过来。有人喊道:“跑哪里去了?明明看见向这里来了。”后面一个人道:“是啊,我也看她向这里来了,怎么就不见了?”先一人到:“可能藏起来了,娘的,敢偷老子东西,抓住她定要扒光她的衣服,献给塞哈老爷。”又向其他人说道:“各位老兄帮个忙,帮着四下找找。”一群人就在附近找了起来。

花凌见这位姑娘的穿着,显是有钱人家的闺女,心想这姑娘怎么会偷人家的东西,一定是从小就有这种嗜好,养成了不良的习惯。

那姑娘一直向外面张望,这时回过头来,对花凌悄声道:“别出声,被他们抓住我就死定了。”花凌点点头,让她放心,看她模样,生得很是俊俏,年纪也不大,心中暗道:“这夜半更深的,自己怎能和她一个姑娘家同处一个草棚之中?日后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于是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不想碰到了身后的一棵小树,小树一动,外面的人就喊道:“在那里,快!”

花凌搭的草棚是草草搭起来的,在里面看还想个样子,在外面一看,却和其他草丛无异,所以外面的人也没什么忌讳,一群人蜂拥跑过来。那姑娘心中一急,忙跑到花凌身后躲藏,花凌回头想对她说快跑。她却抱住花凌的头,和他嘴对嘴亲吻起来。花凌大惊,想要推开她,却被她死命抱住。心道如此一来,更加说不清了。一时心慌,不知所措,只好顺其自然。

第091章 怅怅然,断肠君信否

这时外面的人已经到来,一人跳了进来,刚要伸手来抓,却又跳了回去.其他人忙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她?”那人哈哈大笑道:“不是,是一对偷情的狗男女。”花凌一听此言,不由大怒,心想自己是响当当的男儿,对这声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yào

,这人竟敢说自己是狗男女,岂有忍耐之理?他想推开那姑娘,站起来抽刀杀将出去,怎奈那姑娘死死将他抱住,亲得益发专注。花凌苦笑一下,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只听得外面的人都哈哈大笑,有人说道:“一定就是那姑娘,待我进去将她抓上来,交给各位处置。”那丢东西的人忙将他拦住,说道:“算了算了,那点儿东西,原也不值甚钱,万一里面那女子不是那丫头,何必扰人快活呢?东西我不要了,由她去吧。”那人道:“不行,这些货物都咱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怎么能就这样放了她,若里面的女子真是那个贼丫头,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她?”那货主道:“算了算了,明天早些开张,也就赚回来了。”众人多是来瞧热闹的,如今无热闹可瞧,见这货主执意不肯再追了,也都大感无趣,散了开去。

花凌还在草棚中和那姑娘相拥而吻。那姑娘听得众人都走了,想要推开花凌,怎料花凌此时却不肯放手了,一手搂着她脖子,一手揽着她蜂腰,继xù

亲吻。姑娘推了半天,推之不开,心中大急,她力qì

太小,怎能将花凌一条大汉轻易推开?无奈下,也只好任其摆布。花凌忖道:“方才我欲推开你,出去和他们计较,你却死死缠住我,不让我去。现在那些人走了,我也顾不得其他,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不如放开怀抱,亲个痛快。”过了良久,花凌才放开她。那姑娘一得自由,二话不说,伸手就重重打了花凌一记耳光,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大**!”花凌笑看着她,也不置辨。那姑娘羞得满脸通红,竟然不敢再看他一眼,急急转身向林中跑去了。花凌心感此事有趣,也不追她,由她而去。

那姑娘走后,花凌躺在草堆上,想起方才之事,不禁笑出声来,不知dào

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日后要是再见到她,不知dào

又是一种什么感觉,到时跟她说些什么呢?对了,这次可是自己救了她一次,应该让她报答自己,他想到这里,又问自己,那到时候要让她如何报答呢?他想着想着又笑起来,心道这怎么可能呢,这次占了人家的便宜,算是已经报答了,不对不对,这怎么能算是报答呢,还不知dào

是谁占了谁便宜呢。他长这么大,连姑娘家的手都没碰过,现在和这个女子亲吻了半天,一时间思绪烦乱,不能自已。一宿无眠,看看东方泛白。花凌起来后,觉得在这草棚里住着太不舒服,潮气太重,于是打算找一个更好一些的住处。忽又想到,若是自己离开了,那个姑娘来找他,却找不到,怎么办?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苦笑一下,人家昨天晚上是误打误撞,钻到这间草棚中来,自己还欺负了她,她如何今晚还肯来呢?在山上转了半晌,怆然若有所失,只感觉心中空空的,好像对什么事情不忍心一样。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和那姑娘在草棚中互相亲吻,外面众人虽然期期嚷嚷,他们都不屑一顾。他走到一处山崖下,忽然天空中传来几声鸿雁叫声,他心中一动,似乎是心房猛地疼了一下,一直疼到手心。据说鸿雁从来都是成双成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分离,如果有一只不幸死了,另一只也必自杀随往,绝不独活。他又苦笑一下,心想自己是怎么了?总是想这些事情干什么,这次际遇只是例外中的例外,偶然中的偶然,自己又何必时时记挂于心呢?无论如何,这种事情是不会再遇上了,这次来坝上敖包,目的是为了追查栖鸦岭的二当家是不是花洛,自己千万别被这些不重yào

的事分了心神。

花凌胡乱吃些东西,找个泉眼洗了洗脸,让自己清凉起来。在那座山崖下面找到一个山洞,洞口不大,旁边有几棵松树,很隐蔽,洞里面也不很深,勉强可以容身。花凌在洞里呆了一天,时睡时醒,有时又想起那个姑娘,却每次都被他强行制止。又到了夜晚,花凌才又出来,心里盘算去那几个胡子那里看看,那老阎曾说栖鸦岭二当家今晚要来此地。又想到那位二当家保不准就是花洛,若他真的就是花洛,到时又不知dào

该如何收场。他和花洛素来不合,从小就打架,一直打到二十几岁,一直以来,兄弟俩一个说往东,一个必要往西,斗了二十多年,从无一日消停,倘若花洛现在真的成了土匪,那他该怎么是好,是当场杀了这个土匪弟弟?还是回去地庄告sù

母亲,从长计议?他心里非常犯难,又想去查个究竟,又担心自己的推想成为真实,心生怯意,进退维谷。

刚出山洞,就见远处一座山顶上有一个火球,那火球非常明亮,红色的火焰照得四野通亮,火球周围还飘着许多绿色的小火团。花凌心下一惊,仔细看去,只见火球在山顶上飘来飘去,越来越大,四下里都是漆黑如幕,显得那团火球异常诡异。

花凌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心想莫不是传说中的鬼火?心中虽然害pà

,还是抽出马刀,向那座山上走去,看个究竟。夜黑月淡,道路泥泞,行走起来极为不易,只得摸黑瞎触,进入一片小松林,夜风吹过,松涛阵阵,气氛更加瘆人。花凌手中全是冷汗。

突然间头顶上响起一阵“咯咯”之声,花凌大骇,慌忙向上看去,见是一只夜猫子,被他惊扰,一边怪叫一边飞向夜空,不时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连串的回声,响彻在四野空中,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花凌再向前走,穿过松林,来到那团火球所在的山脚下,只见火球周围的绿火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只有那火球已经飘在空中,足有井口般大,忽左忽右,在山顶上盘恒,光线却极为朦胧,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起了山雾。花凌一手执刀,矮着身子向前走去,四下不是传来山禽野兽的啼叫。

蓦地里就听见山上哇地一声大叫,一个人哭喊着跑下山来,边跑边喊救命,这人想是心中极为害pà

,被吓得慌不择路,在山林中左冲右突,几经曲折才跑到山脚下,见到花凌,更加害pà

,脚一软就跪了下来,疯狂地磕头求饶道:“是小人的不对,是小人的不对,求仙家饶了小人的性命!”花凌也被他惊了一下,直到听他求饶,才放下心来,心说你若不说话,老子一刀过去要了你的小命!向那人道:“你都做了什么错事?”说着提刀就向他走过去。那人见他如此,更吓得失了魂魄,一边没命价磕头一边吞吞吐吐地说道:“是小人的不是,都是小人的不是,小人不该毒害了张老汉,霸占了他女儿,还烧了他家的房子,小人不该当了土匪,四处少杀抢掠,都是小人的不对,小人改,小人全都改,从今以后再也不做那些坏事了,求山神老爷饶了小人这一回。”

花凌一听,这人原来是个胡子,还做了这许多丧尽天良的坏事,心中不由大怒,上前就是一刀,将那人砍成两截,说道:“今番饶得你性命,那张老汉如何沉冤昭雪,被你害了老百姓向谁去讨还公道?”可怜那人到死还一位是塞北灵验佛显灵,自己得了报应。花凌提刀砍人,壮了胆气,心想一支火球有什么可怕?自己未做亏心事,便是神鬼妖怪又何足畏惧?当下持刀再向前走去。这时后面也来了几人,那些人一边走来一边谈论那个火球。花凌忙快行几步,躲在黑暗处。那几人走来后,也不敢再向前去,只在半山腰里观看。

一人说道:“这是塞北灵验佛显灵,我等不能就这么闲着,赶快跪倒祈福。”其他几人均觉有理,有几人便跪倒在地,拜了几拜。有一人却不跪,说道:“塞北灵验佛果真如此灵验,这世上哪里会有成百上千的人累死饿死?我看这不过是有人作祟,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其余几人又感疑惑,心想也对,塞北灵验佛若是真的灵验,为什么任凭恶人作恶,善人受苦?若真的灵验,自己为什么不一下成了腰缠万贯的财主,却还在东奔西走,疲于奔命?又听先一人道:“众位不知,这塞北灵验佛确实灵验非常,众位没听说过古时候借钱还驴的奇事吗?”

他旁边一人问道:“什么是借钱换驴的奇事?”那人道:“古时候,有一个人,家境贫寒,生活无以为继,为了谋生,想到出外做点生意,勉强糊口,然而苦无本钱,思谋多日,听说这塞北灵验佛有求必应,最是灵验,便来到此间,在敖包前石槽内了取了七百大洋,许愿说生意做成之日就是还钱之时。事过三年,这人赚了大钱,衣锦还乡,骑着一头毛驴,来到这里,忽然心生欺瞒之意,就对塞哈老爷说自己生意没有做成,血本无归,请愿再取五百大洋,日后有了钱加倍奉还。忽然晴天一声霹雳,那人就昏厥过去,等醒来时,发xiàn

毛驴不见了。这人忙四下寻找,终于在一个水泡子里见到了毛驴,只是那毛驴已经走入泡子深处,全身没在水中,只露出两只耳朵。那人起初还以为自己的毛驴被淹死了,叫了几声,见那两只驴耳朵却转动不已,显然并没有死,但是无论他怎么叫唤毛驴,它却怎么也不出来。这人突然明白过来,一只毛驴顶了七百大洋,自己刚才对塞哈老爷撒了谎,这是塞哈老爷用毛驴顶了帐。这就是借钱还驴的事情。这塞北灵验佛当真灵验的紧。”

第092章 看庸人,审鬼学青天

众人一听,又大感他说的有理有据,塞北灵验佛一定时灵验的,又纷纷跪倒在地,拜了又拜,祈愿不止.

蓦地里,听见山顶有女子啼哭,哭声虽然细微但是清晰异常,凄凉悲恻之极。那几人一听之下,都感到心中发毛,心想既是塞北灵验佛,怎么又来了一个女子。狂野幽寂,远处山上偶尔传来野狼的嗥声,相应之下,这哭声非常恐怖。那些人也不叩头了,都站起来倾听。哭声久久不绝,越哭越是悲怨,越哭越是凄楚,让人不寒而栗。

其中一个胆小的人终于忍不住,心中害pà

,几乎也哭出来,战战兢兢地说:“这哪里是什么塞北灵验佛,这分明是一只女鬼,女鬼夜哭,定有怨气,搞不好还时一只厉鬼,这可如何是好?”边说边怯怯地躲向旁人的身后。

其他几人也说道:“是啊,这女鬼夜哭可不是好事,若真是一只厉鬼,我们几人此番定然在劫难逃。”几人惶惶一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要逃跑。一人说道:“先别急着走,这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们把他害死的,我们怕个什么劲儿?”另一人哆哆嗦嗦地说道:“这个可不一定,听说厉鬼索魂,见到的人都得死。”先一人道:“李老板,你是这里年纪最大的,走南闯北,经见的多,你看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那李老板道:“这个,这种事情说实话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可棘手的很。”思谋良久,忽道:“有了,刚才曾老板不是说这塞北灵验佛有求必应吗?既是有求必应,我们不如求求他老人家,让他降妖除魔,镇住那只女鬼也就是了。”几人遂又急忙跪下磕头,念道:“塞哈老爷,您若真的灵验,就帮小的们赶走这只女鬼,小的们全是善良虔诚的老百姓,经不住这种阵仗,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几人哀求了半天,那女鬼却悲哭依旧,越哭越是伤心,越哭越是凄厉。几人心中不安。

曾老板见没有效果就说:“不行啊,塞哈老爷今天可能不在家,这可如何是好?”旁边一个人一听此话,绝望的几乎哭出声来,道:“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几个小命休矣!我说不来,你们几个却偏偏要来,说什么塞哈老爷今夜显灵,这是百年不遇的奇事,千万不可错过,现在倒好,老爷没见到,遇着一夫人!”李老板忙道:“王老板不可胡言,万一惹恼了神灵,我们可担待不起。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你们给我压阵,我今天就审她一审,一个女鬼有什么可怕?这里可是塞北灵验佛的地方,岂容得她来放肆?”

曾老板大叫道:“好,李兄你说怎么办,我们几个照办就是。”经二人一说,其他几人也有了些底气。李老板沉思一会,说道:“听说人家降妖捉鬼的,必要有几人压阵,一般都时四个人,站住前后左右四个方位,这四面乃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你们出来四个人给我压住阵脚,我便审她一审,问问她到底有何冤屈。”几人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如获大释,纷然叫好,就出来四个人,站在李老板四面,其余人站在旁边观阵。

李老板见四人已经站好了方位,就咳嗽一下,压低嗓子,细声唱道:“你是何人?有何冤屈?快快向我道来!”他声音婉转,语气奇怪,和唱戏并无二致。旁边几人觉得气氛有点怪,被他弄的想笑,又笑不出来。

曾老板道:“不对啊李兄,哪有你这么审鬼的,这不成了唱戏了吗?”李老板尴尬道:“说实话,我也不知dào

怎么审鬼,不过戏里面的倒是这样,《包公错铡阎查伞》里面的包青天就是这么唱的,没吃过黄羊肉,还没见过黄羊走?我想这么审她应该不会错吧?”曾老板苦笑一下,说道:“大家都不知dào

,就只好这么审了,既然青天大老爷都是这么审的,应该不会错。”

李老板点了点头,又仿着刚才的声调,细声说道:“你深夜啼哭,必有冤情,你可向我道来,本府自然为你昭雪沉冤。”曾老板道:“又不对啊李兄,人家包青天自称本府,你怎么也跟着自称本府,这官衔不对,那女鬼怎么肯向你诉说冤情呢?”李老板赧然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一心照着戏文里唱出来,没注意这一点。”

曾老板道:“够了够了,我看你也别再审下去了,呆会那边儿的女鬼恼怒起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依我看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溜之大吉吧。”李老板难为情地说道:“这也好。”几人刚欲离开,却听见哭声越来越近了,不一会就见一棵松树背后,隐隐约约站着一个白衣女鬼,就着月光和火球朦胧的红光看去,只见她披头散发,以袖遮面,一边哭泣一边拭泪。几人见状,都是心中发毛,心想假包公被真女鬼识穿了,这下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躲在暗中的花凌见此情景,也惊骇异常,只觉得头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心想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女鬼茕茕独立,看起来身体很是孱弱,随着抽泣,胸口一起一伏,几人只感觉凉风顿起,禁不住打起了冷战,只好立在当地,不敢稍动,更有人已经小便失禁,尿了裤子。女鬼只是啼哭,也不说话,哭得悲凉之极,似乎有一时不慎便会哭得昏死过去的架势。几人看得心中发毛。一时间,女鬼不动,几人也不敢动,女鬼哭泣,几人哆嗦,女鬼不说话,几人也不敢出声,双方相持起来。

花凌身在丛林暗处,眼看得如此情形,也异常害pà

。再看那火球,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心道这女鬼难道说就是火球变的?他强制着自己镇定下来,看向那女鬼,又是一阵发憷。这时,女鬼突然停住哭啼,抬起头来,怨毒地看着那几人。只见那张脸,通红如火,满脸绝无半点杂色。那几人哪里见过这样的脸,立即就有人被吓得昏了过去。

花凌仔细看着那张脸,心想世上哪有这么难看的脸?还有那怨毒的眼神,简直可以一下把人看死。那女鬼撩了下脸前的头发,那动作说不出的诡异。李老板大叫一声,回头就跑,但是终究经不起惊吓,两条腿早就软了,跑了两步就摔倒在地。曾老板也站起来撒腿逃走,跑到李老板身边,一把把他提起来,两人头也不回,张皇逃走。其余几人见两人逃跑,也都纷纷起身就跑,边跑边叫:“鬼啊!快跑!等等我们!”不一会,几人就逃得无影无踪。

花凌见几人逃走,也想跟着逃跑,又想自己现在藏身在暗处,那只女鬼可能还没发xiàn

自己,逃走反而会暴露出来,便一声不响地呆在那里,看女鬼有何动静。女鬼见几人逃走了,却不去追,向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叹了口气。突地怒骂一声:“小子无礼!”迅速来到花凌藏身的草丛边上。花凌藏在草丛中间,原本以为那只女鬼并没有发xiàn

,这时看她动静,似乎已经发xiàn

自己,心中一惊,慢慢把刀横在胸前,只觉得自己的动作比平常要呆板得多。女鬼在草丛边上徘徊良久,并没有进入草丛,而是蹲在树下又哭起来,幽怨地说道:“为什么天下恶人这么多?”花凌听那声音,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似乎就在近前,却又遥不可及,让人不寒而栗,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握紧马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女鬼继xù

哭道:“本就生来命苦,十三岁嫁人当了童养媳,不料变故横生,被人抢劫,掠去逼为**!”说着更加伤心,呜呜垂泪,泣不成声,“十五岁被迫接客,遭受多人糟蹋,天下的男人都是禽兽,丝毫不顾别人的死活!”抽泣一阵,又道:“十八岁被喇嘛赎身以为可以过些常人的日子,怎知喇嘛兽性大发,百般蹂躏,终于致死!”哭得益发伤心,不能自已,拭了拭泪,说道:“世人皆道冤死之鬼,死后可得报仇,可是…”说到伤心处,痛苦失声,悲彻四野,苦动星月,“可是那仇人是个喇嘛,厉鬼也近身不得,这可叫人如何得报大仇?”长叹一声,似乎觉得累了,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做人难,做鬼也难!”说着转身走了,边走边哭,边哭边说,不时消失在山林深处。身影虽然不见了,声音却还萦绕在耳,经久不去,使人又是心惊,又是心伤。

女鬼一走,花凌一颗心总算可以放到肚子里了,站起身来,直觉得浑身麻木,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一边试着活动筋骨,一边心中犯疑,鬼神之事,村中的老人经常说起,人死后如果不诈尸,就会离魂出窍,化作鬼魂,若是因怨而死,死后也必化为厉鬼,据说厉鬼杀气极重,一定要报了大仇,才肯罢休。这只女鬼必定是只厉鬼,想去报仇,却畏惧喇嘛,近不了身,真是可怜。又想到喇嘛为**赎身,还把这**糟蹋死了,天下间哪有这么可恶的喇嘛?要是自己知dào

他是谁,一定一刀杀了他。

第093章 不能顾,恨恨无声处

他边想边走下山来,不时回头张望,害pà

女鬼去而复返,又来哭诉身世,于是加快脚步.心想赶紧去那几个胡子那里,这才是此来坝上的正经事。

来到那几人帐篷附近,老远看见帐篷里面灯火通明,映出六七个人的影子。花凌心想定是那位二当家来了。悄然走近,躲在一块背光处,凝神向里面倾听,只听得里面有人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若不见你们二当家的面,就凭你们几个小喽啰,叫我怎么相信你们?”声音浑厚雄壮。

花凌想不出这是谁在说话,想是此人并没见过,心中好奇,轻轻用匕首将蓬布割了一道小口,顺着小口往里看去,见里面一共坐着七个人,除过先时见过的栖鸦岭四个胡子以外,还有一个雄武大汉,身着一身米黄色的军衣,腰上插着一把盒子枪,方才说话的正是此人。此外还有一个喇嘛坐在他右首,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头戴黄色尖帽,神情冷漠。那大汉右面站着一个二三十岁年纪的侍卫,表情严肃,一声不吭,看起来是那个大汉的侍从,相比这个大汉一定大有来头。

这时,只见那老阎恭恭敬敬地说道:“张连长必要多心,我们二当家想是有事耽搁了,才会迟迟不来,再等两天,若是还不能来,再做打算。”花凌听老阎叫这大汉张连长,心中一惊,此人难道就是张凤轩?张凤轩在坝上一带极为出名,花凌也只是听说过,并不太了解此人,只知dào

他原来是个大地主,十几年前为日本人做事,当过警长,此后日本投降,他便混入陈启之的部队,被任命为连长。再后来,他谎报军情,诱杀陈启之,带领部队东纵西蹿,俨然一派土匪作风。此人穷凶极恶,杀人如麻,非常凶悍。

这时又听张凤轩道:“算了,你们二当家像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一时间恐怕也不会来了,你给他捎个口信,就说他邀我同去剿杀宋小胖一事,我现在脱不开身,不能相助,谅宋小胖区区六个人,何足为患?杀六个人哪里用着上这么多人?”

老阎唯恐因自己办事不力,导致二当家的计划泡汤,到时二当家怪罪下来,他吃罪不起,说道:“宋小胖等六人的确不是等闲之辈,要想杀了他们,当然人越多越好,我们十几年来,都奈何他们不得,非得张连长帮忙才行。张连长不如再等两天,我们二当家来了,再做计较。”

张凤轩怒道:“老子说的话,你没听清吗?我现在琐事缠身,八路正在四处追我,哪里顾得上去栖鸦岭帮忙?你只管把我说的话带到,少说废话来烦我,不然老子一枪毙了你。”

老阎一看这人发起怒来,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连连说是。

张凤轩道:“张某人还有事情要办。”转头对侍卫说道:“我们走!”三人起身走了。

老阎看他们出了帐篷,走得远了,才叹了口气,说道:“二当家也真是,说好今晚就来,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呢,这位张连长脾气这么大,谁都不敢招惹,这事情办砸了,到时二当家来后,咱们几个都要丢了小命。”

满仓道:“依我看,二当家定是有事绊住了,否则一定会守时赴约的,以他的性格,怎么肯轻易失信于人呢?况且临走之时,二当家并未吩咐倘若他不能按时来,叫我们想办法拖住张凤轩,这事办砸了,原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你看那张凤轩眼睛一瞪,就像要吃人一样,谁还敢再多说半句话?”

花凌听这几人说话,已经知dào

这栖鸦岭的二当家已经不能来了,心想既然见不着他面,不如早回,日后定会有机会和他一见。又想道看来栖鸦岭果然要对地装不利,此事非同小可,自己须得尽快赶回地装通报消息,好让宋小胖等人早早有所准bèi

,地装几百口人的性命要紧。他有思及此,立即感到事不宜迟,需yào

马上起程,不能再有所耽搁,当夜就往回走。

行了一夜的路,见东方泛白,就坐在路边一棵小树下面小憩一会,吃些干粮。忽听远处响起得得马蹄声,有两个汉子骑马狂驰,夹杂着尘土飞扬,来到近前,见了花凌,便翻身下马,向花凌一抱拳,其中一人说道:“兄弟,不好意思,借些钱用。”说话间两人已走到花凌近前,抽刀就砍。花凌已然站起身来,一弯腰,向右一转,抽出刀来,一刀砍向右面那人的后背,一刀正中,将他砍倒在地,身子不动,将刀向前一送,已经插入另一人的右肋。心说这两个胡子有意思,抢劫就时抢劫,不说第二句话,痛快!另一人刀中右肋,站在那里呆了一呆,说了一声好刀,随即也倒在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花凌矮身转身抽刀砍人刺人,不过倏忽之间。花凌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忖道:“这两人虽是胡子,倒不失恶人本色,直来直往,光明磊落,让他们暴尸荒野,有点于心不忍。”就将二人尸首拖到山中树林深处,草草掩埋了。回到山下,见到那二人的两匹坐骑,心想,有了这两匹马,可以尽快赶路了。他翻身骑上一匹马,手中牵着一匹马,走出十几里路就换骑一次,星夜赶回地庄。

这回有了快马,走得比来时要快,第六天下午,回到地庄,径直赶往宋小胖家中。宋小胖并无妻室儿女,光棍汉一条,家中也非常简单,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马厩,一间是厨房,他平时就和马一起在马厩里住,白天不怎么在家里,晚上躺在马槽上睡觉,偶尔用一下厨房,煮些黄羊肉吃,这些黄羊都是他和几个兄弟打回来的猎物。花凌进入屋内,却不见家里有人,心想定是和另外几个人在后山孤松岭上赛马,这六兄弟平时稍微做点农事,各自养了不少马匹,大部分时间都在孤松岭上赛马。

那孤松岭地方宽阔,山上只有一棵古松,因此叫做孤松岭,是赛马比快的好场所。山上古松旁边有一丛白色岩石,景色绝佳,也很清静,几人赛马累了就到石崖上面喝酒。花凌骑马来到孤松岭上,老远便看见有一群马匹在孤松岭顶,马群中有几个人骑着马围着马群转圈。花凌纵马过去。

几人见了花凌都非常开心,纷纷下马,看着花凌哈哈大笑。花凌也大笑着下马。刘常就拉着花凌手,来到石崖上面,说道:“来来来,好久不见了,咱哥俩喝两碗酒。”说着提起酒坛倒了两碗酒。花凌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咕咚咕咚把那两碗酒喝得精光。刘常再要倒酒,花凌就把他拉住,问道:“怎么不见宋大哥?”刘常指着马群深处,道:“那不是吗?”花凌顺他手指看去,见一人骑一匹黑马,在马群中穿插自如,不时俯身在地上捡起一些小石子来,甩出去打在离群马匹身上,这人后背大刀,一边骑马一边低吼,正是宋小胖。

小胖这时也看见了花凌,引马来到石崖上,跳下马来,笑道:“花凌兄弟,好久不见了,这些天去哪里了?”花凌道:“我刚从塞哈坝上回来,得悉栖鸦岭在联系张凤轩一同剿杀地庄,知dào

此事要紧,就赶紧回来报信。”宋小胖略锁眉头,道:“张凤轩?哈哈,这狗杂碎若敢来,我就叫他有来无回。”花凌道:“不过张凤轩想是不能来了,这家伙现在是四面楚歌,无暇他顾,八路军正在追剿他,把他追得仓惶鼠窜,叫苦连天。”这是其他几人也都来到近前,闻言大笑。

老三铁算子铁生道:“坝上不比我们这里,那边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岂容得这些小股兵马在里面瞎掺和?栖鸦岭这次可是打错算盘了,想要联合张凤轩来对付我们,只怕张凤轩此时已经被追的回他姥姥家了。”几**笑。花凌忽地敛住笑容,正色道:“说到栖鸦岭,听说岭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位二当家,还是个地庄人,这次剿杀地庄的计划就是出自此人之手,各位各个可知dào

此人到底是谁?”宋小胖摇头道:“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说此人确实就时地庄人,真是奇怪,地庄人竟然计划剿杀地庄。我们也不知dào

此人是谁,地庄什么时候出了如此人物?”

花凌犹豫一下,说道:“我担心这人便是我二弟花洛。”宋小胖大笑道:“不会,花洛兄弟何等人物?怎肯甘心为匪呢?而且还计划屠杀自己的村子,这人断然不会时花洛。”

铁生道:“花洛兄弟离家出走还不到两个月,怎地就突然出现在栖鸦岭上当了二当家?我也以为这人不是花洛,我想此人应该都不时地庄人,一切都时别人造谣生事。”花凌摇了摇头,苦笑一下,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二弟做事向来不拘一格,怎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看我还是现在就取去栖鸦岭上查个究竟。这事情放得一天,我便一天也寝食难安。”说罢抱拳作辞,当下又骑马向栖鸦岭走去。

花凌走后,铁生长叹一声,对宋小胖道:“我估计这个栖鸦岭的二当家必是花洛无疑,且不管他是不是地庄人,这方圆百里,除了花洛,谁还有这个本事能在短短月余,就坐上栖鸦岭第二把交椅的位子?”宋小胖道:“无论是不是,我们都要有所准bèi

。”几人点点头,心想只怕要打几场硬仗了!

第094章 兄弟情,栖鸦岭寻亲

花凌一路向栖鸦岭行来,刚到栖鸦岭山下,见道口边上挂了个牌子,上面写道:“有钱人还我钱,没钱人随我去要钱.每人每月十块大洋。”知dào

是山上的土匪招募匪兵用的,于是寻着牌子下面指明的路线,向山上走去,一路上应招的穷人很多,大抵是些地痞无赖、无业游民。

花凌来到栖鸦岭上,寨门口站着两个土匪,问他是哪个村的,花凌道:“我地庄人士,生活落拓,衣食难保,因听说贵寨专为咱穷人找出路,这才来应招当兵的。”二人遂没话说,叫他箭直向寨里走。

花凌又来到山寨门口,向里张望,见正面有一间厅堂,门上挂一牌匾叫做“伸义堂”,右侧有一间茅屋,有两个人坐在门口,前面摆一张桌子,前来应招的人都在那里排队登记,左侧是一排房子,想是给土匪兵众住宿用的。花凌站到排队登记的队伍后面,轮到他时,只见那两个人一个在记录,一个却向他问道:“叫什么名字?”花凌道:“姓花名凌。”那人又问道:“用过枪吗?”花凌道:“见过,没用过。”那人瞪他一眼,道:“那就说没用过不就行了,枪谁没见过。”又向那登记的人说道:“花凌,短腿。”

登记完后,花凌便随其他人到正面的伸义堂里列队等候土匪头子田浩,心想:叫什么伸义堂,我看是狼心狗肺堂才对,昨天一夜屠杀数十口人命,心肠之歹毒,手段之残忍,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半时,新来的土匪都登记完毕。田浩才大摇大摆走进堂来,后面跟着两个匪兵,那两个匪兵各端一支土造长枪,四处张顾一番,走到田浩座位旁边。田浩则笑容满面地在堂里座位上坐了下来。花凌见到田浩,一时咬牙切齿,恨不得跳上前去将他撕开泄愤。又见田浩座位旁边还有一个座位,心想难道这里还有一个二把手。他打定主意寻找二弟花洛,在没找到之前,万不可贸然行事。

只听田浩哈哈一阵大笑,朗声说道:“今天是我栖鸦岭接纳新兵的吉日,本来我和二寨主花兄弟都要来此为各位道贺,只是花兄弟方才接到信函,要去迎接山东英雄史劲图,所以未能前来。花兄弟叫我代他向各位兄弟问好了。”说着向底下众人略一抱拳,下面的新来的土匪齐声欢呼起来。花凌却大惊失色,心想这位“二寨主花兄弟”莫不就是花洛,以花洛之能,在十几天里混个二寨主也并非不可能。他越想越心寒,竟不知dào

自己要如何面对这位身为寨主的二弟了。却听得旁边有人说道:“向来听说栖鸦岭伸义堂只有一个寨主就是大当家的您,不知何时又来了一位二寨主,这位二寨主的姓名端详,我们可就不知dào

了。”

田浩大笑道:“二寨主姓花名洛,是地庄人,此人身手了得,马快枪准,是我伸义堂内第一猛将。”花凌一听此言,脑中嗡地一声巨响,险些晕倒在地,心想二弟他果然已当了土匪,还做了土匪头子,那么萧柱子所言也恐怕句句是真了。

堂下的新匪又有人问道:“史劲图多年在山东为祸,据说他是山东巨匪刘黑七的手下,前些天刘黑七流窜至此,作恶多时,刘黑七走后,史劲图并未跟他同去,仍旧留在本地活动,听说他手下有七百余人,号称千人,人数如此之多,来到栖鸦岭上,岂不处处欺辱咱们本地人,不知dào

大当家的要如何对待史劲图?”这人意欲表现自己见闻广博,料事如神,却几次三番使用土匪忌讳的字眼。田浩闻听此言,勃然大怒,急向左右使个眼色,那两个端枪的人立即把问话之人捆绑起来,压了下去,那人犹自不能理解,大叫饶命不迭。

田浩又向众人说道:“我伸义堂之所以取名为伸义,你们可知dào

所为何来?”众人经方才一吓,各都胆战心惊,生怕一时不慎,也遭杀身之祸,都一齐摇头,说道:“不知dào

。”田浩道:“伸义那是伸张正义之意,我伸义堂向来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富人压榨我穷人百千余年,时到今日,是我们向他们要钱的时候了。”他说这话时,声音朗朗,正气凛然。众人一听,心情登时为之一震,齐声喊道:“杀富济贫,替天行道!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田浩摆个手势,制止住众人的喊声,又说道:“富人的钱财缘何而来?那是榨取咱穷人而来。富人既然可以榨取我们,我们为何不能榨取他们呢?富人还我钱来,穷人随我取钱,这是我们拉杆聚众的目的。”

众人又齐声喊道:“富人还我钱来,富人还我钱来!”田浩又朗声说道:“我们向他富人要钱,那是要回我们自己的钱,天经地义,他们不给,我们就用强,这也自古有之,势态使然。什么‘为祸’、‘作恶’,如此不知自重之词,岂能用到我们伸义堂的头上来?况且天下穷人是一家,史家兄弟若来我栖鸦岭,怎么会欺凌我本地兄弟?史老英雄豪气干云,心胸开阔,怎会如此不明事理?”众人不知dào

该喊些什么给他助威,只好齐声叫好。

正在这时,听见山下有人喊道:“山东英雄史劲图拜岭!”接着伸义堂外又有人喊道:“山东英雄史劲图拜岭!”

众人回头看时,只见堂外走来七个人,前一**约五十来岁年纪,鬓发苍然却满面红光,目光如炬,行走犹健。众人心想此人必定便是史劲图无疑。后面一人二十几岁年纪,英俊非凡,花凌一看之下,原来是二弟花洛。再后面几**抵三四十岁摸样,腰挂盒子枪,神情紧张,四面凝视,是史劲图带来的贴身弟兄。

田浩忙起身下座,抱拳施礼,笑道:“史老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史劲图回礼道:“哪里哪里,是史某叨扰了才对。”田浩道:“素闻前辈风范,神思久矣,今日得见,真是幸何如之。”史劲图笑道:“不敢,不敢!”田浩吩咐左右给史劲图看了座,两人相视一阵大笑,相让入座。

田浩道:“我幼时喜读《水浒》,见书里山东鲁地的英雄好汉层出不穷,想来那地方当是山水秀绝,造化钟毓的好地方。于是毕生所愿,只不过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山东豪杰而已,想不到今天竟能得会高贤,自然幸慰三生。”

史劲图大笑道:“田老弟客气了,我史劲图何德何能,当此英雄豪杰四个字。”

田浩道:“史老英雄不用谦虚,我辈若早生几百年,那也是铁木真一般的人物,铁木真方露锋芒之时,也不过几百人而已,后来能叱咤风云,蔑视天下,非有万丈雄心绝对不可造就。大丈夫立身行事,最重yào

的是放眼天下我独称雄的气概。”

史劲图摇头笑道:“我史某人已经老了,这份气概还是留给田老弟吧。”

田浩道:“史老英雄何故自轻如是,其实史老英雄早年跟随山东沂蒙山区的刘桂堂多行壮举,刘桂堂绰号黑七,因其手段恶毒残忍而得。刘黑七带领众豪杰辗转泰鲁,罕逢敌手,史老前辈经过如此大风Lang,敢问世间男儿,谁可比肩?”

史劲图道:“那些小事,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还提他做甚。”

田浩注视史劲图,良久方道:“老前辈,在下有一事想请教。”

史劲图道:“田老弟不用客气,有事但问无妨。”

田浩道:“史老前辈早年是刘黑七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可是今见您面目慈善,和蔼可亲,于这‘黑’字显然颇不合适。然而男儿生逢乱世,立身之道本当一个‘狠’字为可,如是观之,我田某人真的就不明白了。”

史劲图哈哈一阵大笑,说道:“田老弟正值盛年,好勇斗狠也是在所难免。想我早年在山东替天行道,所杀之人不知凡几,手段之毒也为众兄弟所折服,然而后来发生过一件事,让我大大的改变了原来的心性。”

田浩奇道:“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史老英雄做出了如此大的改变?”

史劲图悠然长叹一声,冥神思考了良久,方缓缓说道:“十五年前,我随刘黑七从山东辗转来到热河,一入热河,便与日伪军打了一仗,我们因人殊地生,无心作战,被打的节节失利,一路败逃察哈尔。后又与宋哲元部队相遇,双方激战多时,我们火力不及,几至全军覆没。最后我们退据一处山峪,四处全是宋部军队,一行人藏身山峪,不敢稍动。那山峪两边的山坡是多年流水冲就的光滑石板和溜水槽沟,万一被发xiàn

,那么敌众我寡,敌人又占据了制高点,我们势必有被瓮中捉鳖之虞,情形相当危险。在此危急关头,刘黑七把我们召集在一起苦思对策,然而人人沉默不言,束手无策。刘黑七最终沉下脸来说:‘为了队伍南开,死里逃生,只好把束手缚脚的东西全部放下,把牲口打死,东西扔掉,连家眷也不能留下,统统杀掉,只留枪支,好方便潜逃。’他说完此话,就命令我们立即动手,我们却一个个瞠目结舌,虽深知这样做之必要,却无下手之决心。我时年三十二岁,有一妻两妾两子,那妻妾美貌不说,素来体贴人心,解我愁闷,是我之最爱。两子年龄尚幼,灵活可爱,每日父亲父亲的叫个不停,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又怎忍心下手呢?”

第095章 论浮沉,边关空试枪

众人听他说的真切,心情紧张之极,都想着如果自己处身彼时,又当如何抉择.只听史劲图继xù

说道:“刘黑七见此情景,顿时急了,大骂我们都是孬种,做不得大事,命令手下把部队的全部家眷都集中在一起,竟然亲自下手把自己的两个老婆打死,然后让所有的孩子和家属们站在山根下,命令机枪手把家属孩子连同牲畜一同打死。我们全都背过脸去,不敢观看,耳中听得两个孩子的哭叫和妻子死前的埋怨之词,心中有如刀绞。我每日里杀人有如捏死一只臭虫,当年血洗白马峪,我杀了十数村民,还把一个小孩踩着脚撕成两半,没有半点的不忍心。现在死的是我自己的妻儿,事情就是另一番摸样,我只顾伤痛绞心,天底下就我一个人了!

“屠杀完毕,刘黑七为了安慰我们,说这样做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到了河南山东,再给兄弟们每人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这样我们每人身上绑上秫秸和干草,人与人之间拉开一定距离,向山下滚滑,终于潜过了山峪。

“过了山峪,我便偷偷和几十个兄弟约好,离开了刘黑七,一路又回到热河来,再也不做屠村之事。”

众人听他讲完这段故事,心中都有同感,个个低头不语。花凌却暗忖道:“这老家伙玩的什么鬼把戏,要想不屠村庄,除非不当土匪,不屠杀村民,他手下的几百个废物难道跟他喝西北风吗?”

伸义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静寂良久。田浩首先打破沉默说道:“听了老英雄之言,真是如同大梦初醒,可惜昨天晚上,我们还干了一桩屠村的勾当,杀了朱家营子几十口人。”

史劲图笑道:“田老弟不必自责,只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情也就行了,田老弟知错思改,真是百姓之福,不像那白金辉,我好言相劝,他竟充耳不闻,还要和我动武,哎!有朝一日他定会自食其果。”

田浩问道:“老英雄见过白金辉了?”

史劲图点点头,说道:“我于前日路过白岔,拜访过他,只可惜他听我言语间对他颇有谴责之词,于是脸色大变,双方差点动起手来。”

田浩道:“白金辉是地主出身,本来是我们打击的目标,不料他竟也拉杆子做起这行当来,去年还与于秀成、任芳伍制造了‘柴火栏子事件’,杀了***二十二人,共部下令围剿白金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现在连我们也受到了威胁。”

史劲图道:“田老弟不必忧虑,我这次正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共部派出十三组部队前来剿我们十三个区的人,地庄、弯子村一带是第三区,区长名叫水朝天,前些天听说他已来到地庄打探情况,昨日又得报说水朝天暗中与宋小胖联络,可见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田浩惊道:“真有此事?那可麻烦的紧,我寨上的三百多弟兄看来要折腾一番了。”顿了顿又恨恨道:“宋小胖手下不过五六个人,仗着马快枪准,多年来雄踞地庄,和我作对,我见他骁勇善战,重信重义,向来对他多有尊重,想不到这个混蛋竟如此没有骨气,投靠了***。”

史劲图道:“那倒也不足为虑,他五六个人即使个个神勇如项羽在世,也只不过五六个人而已。兄弟们吃的就是这碗饭,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谁也别想抢咱们饭碗,他们真要来,我带来的一千多弟兄可也不是吃素的。”

田浩喜道:“史老英雄要是有意留在本寨帮忙,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我们就不用害pà

***那帮人了。”他说完顿了顿,又说道:“今日我山寨新招了几十人,加上史老英雄大驾光临,真是双喜临门,呆会摆上酒宴,好让兄弟们好好乐乐。”

众人闻听此言,都拍掌叫好。

田浩又道:“史老英雄愿意留在本寨帮忙对付水朝天和宋小胖,今后大家就都是自己人了,山东来的众弟兄也都是我的兄弟,大家把我栖鸦岭就当成是自己家好了。”

众人纷然叫好。却听得史劲图身边有人说道:“那田寨主的老大位子,是不是也应该让给我们史当家的?”这人身穿黑色长袍,戴一个黑色帽子,面色微黄,目光凛凛,说完话后,盯着田浩,神情却是颇为自然。

田浩以为他是在给自己开玩笑,大笑了几声,说道:“这位兄弟真会说笑话。”

那人冷冷道:“谁在给你讲笑话,我们史当家的手下有千余弟兄,哪肯随便帮你忙的,你识相点,把这栖鸦岭老大的位子让给史当家,兄弟啥话也不说,若不然,我等一千之众在这栖鸦岭上如何立足处事。”

田浩大怒道:“我当你是说笑,却原来真的这么不知自重,我田浩收留你们,也是给足了你们面子,今天又有史老英雄光临敝寨,我尊重他,才肯和你们合zuò

,真当我田浩怕了他宋小胖了吗?”

那人道:“田寨主好胆略,却也好糊涂,咱们既然要共同对付敌人,势必要选出一个德高望重、人人敬仰的人来作头领,否则大家四分五裂,各自为政,如何作战?”

田浩沉吟许久,说道:“这位兄弟高姓?”

那人道:“不敢,在下姓风名响。”

田浩道:“风响兄弟所言也有道理,我看这样好了,我们栖鸦岭和你们山东兄弟各选出三个人来比试枪法,哪边胜了就由哪边充当头领怎么样?”

那人道:“好,田寨主够爽快,那咱们就这么定了。我们选三个人,你选三个人,咱们这就开始比试,好给大伙助助酒兴。”

史劲图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喜欢和人家比斗,这又何苦来哉,谁伤了谁都不好kàn

。”

田浩道:“这位兄弟说的在理,我看这么办也好,选出一个人人心服的大当家,对咱们以后作战有好处,史老英雄不用劝了。”

花凌心想这位史劲图端的富于心机,一句话就把个田浩说的进入圈套了。他看了看花洛,心想呆会栖鸦岭一定会选花洛来跟山东人比枪,自己倒要看看这个二弟枪法有什么进步。

这时从史劲图身旁走出一个人来,说道:“第一局让我来。”众人一看这人,见他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穿着黑色衣服就好像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挂了一个被套一样,心中都感到好笑,然而在这紧张气氛里,谁也没有笑出来。

花洛走上前来,说道:“我来接。”

那人冷笑道:“素闻花二寨主枪法如神,今日领教,幸慰平生,一会可要得罪了。”

花洛道:“不用客气,请教尊姓大名。”

那人道:“不才姓殷名悍。”

两人互道一声请,就走出伸义堂来。众人忙跟出伸义堂,见殷悍已站了一个位置。花洛也在离殷悍十丈远处找了个位置。殷悍道:“花二寨主小心了。”花洛道:“尽管上吧。”两人对视了良久,忽然同时拿枪,啪啪啪三声枪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殷悍已经把枪仍在了地上,他左腿和右手已经中枪了。再看花洛,却完好无损站在原地。

人群里的花凌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花洛的枪法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用一颗子弹挡住殷悍的子弹,那子弹犹能打中殷悍的左腿。花凌自问自己也不能发出这样的枪来。

只听花洛向殷悍抱拳道:“殷兄弟,得罪了。”

殷悍苦笑道:“是我学艺不精,多谢花二寨主手下留情。”

田浩大笑道:“这第一局是我栖鸦岭赢了。”

风响走出来,当众抱拳示意,说道:“第二局让我来。”

花洛道:“我胜了第一局,这第二局理应再由我来接。”

风响道:“如此,风某得罪了。”

花洛道:“风兄弟用不着客套,只管出枪吧。”

两人亦占据了位置。风响向花洛抬手略一抱拳,刚要点头说话时,迅速发出一枪。花洛以为他还要客气几句,想不道他竟突施偷袭,急忙向旁闪去,随手也发一枪,然而人哪能快过子弹,两人几乎是同时中弹。只是风响的枪响的要早一些,显然这一局是花洛先中弹输掉的。

风响左臂中枪,忍着疼痛说道:“花二寨主承让了。”

花洛腿上被打中,面无表情,默默走回座上去。

史劲图大笑道:“田老弟,这一局可是我山东好汉赢了。”

田浩冷下脸来,说道:“趁人不备,不是好汉行径,这一局不算。”

风响道:“所谓兵不厌诈,真zhèng

的较量不光技艺要好,头脑更要灵活,我这局胜的理所当然。”

花洛道:“风兄弟说的不错,兵不厌诈,是我一时疏忽大意了,这一局是我输了。”

史劲图道:“未知栖鸦岭众弟兄有谁来接这第三局呢?”

田浩道:“第三局由我亲自来接。”

风响道:“田寨主亲自接这第三局,恐有不妥,难道偌大一个栖鸦岭,再也没有像花二寨主那样的人了吗,竟然还要让田寨主亲自接阵?”

第096章 迷茫处,浪子不回头

史劲图也道:“风响说的不错,这是手下人的游戏,田老弟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我看就由你手下的人来接阵好了,你我都是傲视群雄的人物,这般小孩子的游戏,应该由下人去做才是.”

田浩默默无言,许久方道:“也好,我就找个弟兄和风响兄弟过招。”他转过身来,对站在身边的人说道:“你们谁去接这一阵?”

那两个人相对而视,都自问没有能力胜得了风响,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田浩大怒道:“平时叫嚣的气势哪里去了,现在真到用你们的时候,却个个哑口无言了。”他转身对新招的匪众说道:“各位兄弟,今天要是不接这第三阵,恐怕山东好汉会笑我们塞上无人,你们有谁敢来接下这一阵,我便让他作三寨主。”

那群新来的匪兵,都是些市井无赖,因在本村混不下去,便来做土匪糊口,哪见过这种阵仗,都害pà

一时不慎赔掉性命,各自紧闭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史劲图哈哈大笑道:“栖鸦岭上果然没有人了!”

田浩憋的满脸通红,骂道:“你们这些饭桶,没一个有用的!”

花凌走上前来,说道:“我来接!”

田浩见终于有人敢接这一阵了,心中高兴不已,大笑道:“好,好汉子,无论输赢,你都是咱们栖鸦岭的三寨主。”

座上的花洛看见接阵的人竟是哥哥花凌,一时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人看这年轻人的摸样,都感觉很是眼熟,又说不出到底是哪一点眼熟,在这种激烈的场面中,一时也无暇多想,只欲看看他是否能接的了风响的一枪。

花凌走到方才花洛的位置,向风响抱拳施礼,说道:“栖鸦岭无名小卒,请赐教!”

风响低头还礼道:“请!”他请字还没说完,忽听啪的一声枪响,自己的右臂已经中了一枪。他又惊又怒,惊的是对方出枪之快,自己万万没有估计到,怒的是对方竟用了他用过的计策,以彼制彼,又用在了自己身上。

花凌道:“风兄弟承让了。”

这次轮到风响默默无言的走回去了。

田浩大笑道:“好,兵不厌诈,好计策!史老英雄,这第三局是我栖鸦岭赢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史劲图老脸发紫,强笑道:“真是想不到,栖鸦岭上人才济济。”

田浩觉得今天赢得光彩,更加得yì

起来,大笑道:“来人,拿酒来,今晚要和众兄弟喝个痛快。”

众人欢然称好,都放声喝起彩来。

田浩走到花凌身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好身手,你叫什么名字?”

花凌道:“地庄花凌。”

田浩惊道:“地庄只有一个花家,你既姓花,那和花洛是什么关系?”

花凌看了眼花洛,道:“地庄花家只我一个儿子,我不认识花洛是何许人也。”

田浩也没多想,说道:“不管你们认不认识,以后大家都是好兄弟了,进退与共,生死相依,一起干一番大事出来。来,咱们俩先喝一碗。”

花凌同田浩喝了一碗酒,心想喝了这碗酒,你田浩的命就是我的了,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为朱家营子数百人命讨个公道。

田浩喝了酒,又说道:“你以后就是咱栖鸦岭三当家了,以你的身手,绝对当得起这个名号。”说着话拉起花凌的手,走到花洛身前说道:“来来来,你们老二老三一起喝两碗酒,乐呵乐呵!”

花凌见花洛茫然看着自己,想到他竟作了土匪,又想到家中的老娘,心中气愤,冷冷道:“花二寨主枪法如神,只是心机还远远不够,不如先回家好生修养吧。”

花洛呆呆的说不出话来。田浩大笑道:“刚一见面就开起玩笑了,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呢,有的是机会取乐。”这时史劲图端一碗酒走来,说道:“田老弟,咱们要不要喝他十几碗?”田浩大笑道:“来,我田浩舍命相陪。”两人边喝边走到一边去了。剩下花凌花洛两人,花凌见花洛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冷然道:“我是不屑做土匪的,今晚就要回家了,想我老娘了。”说完摇了摇头走向人群深处。

这一夜匪众们都喝得烂醉如泥。花凌却在初时佯装醉倒,找个屋子睡觉。心想等他们都已酒醉不醒时,再去找花洛说话。栖鸦岭山一千多土匪,你来我往,酒令如涛,直闹了大半夜,到丑时正牌才各自回房歇息。

花凌偷偷来到二寨主的房间,听得里面鼾声如雷,心想这个不成器的二弟,喝起酒来还是那么不要命,方待进屋叫醒他,又看到远处来了两人,花凌急忙躲在房屋侧面。

只见那两人越走越近,左面的人提着灯笼,向前照路,口中说道:“想不到史老爷子年近五十还有这么大的兴头,真是老当益壮。”

右面那人道:“我们史当家的身子骨硬朗着呢,这要是前些年,一晚上得三四个大姑娘伺候才行。”

左面那人笑道:“这就看出谁才是真汉子了,说到这种事情,我们田当家的也不差呢。”说到这里,两人拐弯向后面走去,那人继xù

说道:“今天比试枪法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想不到花寨主的枪法竟有那般厉害,我看以后得多向他学着才好。”

另一人道:“那也算不得什么,行走江湖的,最重yào

是脑子,你别看今天你们赢了,田寨主就是头领了,我看未必,我们史当家的自从离开了刘黑七后,就没屈居人下过,你用心瞧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前一人道:“真是这样,以后要多多向史老爷子献些殷勤。”两人一路边走边说,向西侧转了个弯,来到一间草房前。

花凌狐疑一阵,也跟了过来。那左面的人拿出钥匙开了房门上的锁,两人鱼贯进了屋去。花凌心想,这草房可能就是所谓的肉票房了,悄悄躲在门侧,伸头向里窥视。见那两个人已经点燃了煤油灯,屋里绑了十几个人。花凌认得有几个还是地庄的人,一个名叫陈二狗的,哀嚎着叫道:“两位大哥,什么时候才肯放了我啊!”

那两人并不理会,径直走向绑在最里面的肉票身边,替那人松了绑,却是个女的。花凌细看那女人,似乎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忽然一阵惊悚,这女人不就是在塞哈坝上见到的那个闯入自己草棚中的女子么?

那个女人叫道:“你们这些无赖,赶快把我放了,你们想关我到什么时候。”左面的土匪上前抓住她,一阵狞笑道:“放了你,我们史老爷子看上你,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你生得这么美貌,过去陪他老人家过一夜,要是让他开心了,我们就放了你。”

那女子挣脱开他的手,叫道:“你们这些无耻之徒,你们快放了我!”那土匪一把又抓住她的胳膊,笑道:“你们家里人也不关心你们,不上山来赎票,大爷可不能白养活你们吧,快跟我走,识相的就尽心侍奉我们史大爷,不然老子撕了你。”

那女人拼命挣扎,苦无力qì

挣脱,嚷道:“我不去!”土匪道:“你去不去,可由不得你,带走。”两人押着她就走。

却听得旁边一个被绑的人喝道:“你们放了她,要多少钱我给你们。”两人望向那人,都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道:“现在就是搬一座金山来也没有用了,史老爷子看中了她,天王老子也阻止不得。”

那被绑的**怒道:“你们这群畜生,你们一定不是爹生娘养的,一点血性都没有,我回去了,定然不饶你们,我要抽你们的筋,喝你们的血。”那土匪闻言也愤nù

起来,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牛皮鞭子就要甩过去。

另一个土匪急忙拦住,说道:“这是戴家地主的儿子,留着他还有大用呢。”转身对那被绑之人说道:“戴琢岩,这女人难不成是你没过门的媳妇?你要这样护着她。她是你媳妇,那也没办法,你就委屈一下再找一个吧,反正你们家里有的是钱。”

花凌一听,原来是弯子村大地主戴远峰的儿子戴琢岩,心中一惊,这群土匪什么时候敢在地主家闹事了,又寻思着要不要救这位姑娘。

又听得戴琢岩道:“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姑娘,良心上怎么过意的去。”

那土匪笑道:“你们地主多年来压迫我们穷人,难道良心上就能过意的去了?”说完不再理会他,给另一个土匪使个眼色,两人压着那个女子,正要走出来。却看见花凌已经站在门口,一字一顿说道:“地主不好使,看我花凌好不好使?”话刚说完,猛地上前,抓住两人的脑袋,用力一碰。那两人还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就眼前一亮随即一黑,什么都不知dào

了。

花凌忙向那女子说道:“快去救其他人。”自己也赶紧去解救其他的人。才来到戴琢岩面前,只听后面有人说道:“什么人?胆敢解救肉票。”

第097章 恁愁绝,黯然静夜中

花凌听是花洛的声音,头也不回,抽枪打向花洛旁边的门框,喝道:“不肖子弟,还敢来见我,看我一招‘Lang子回头金不换’!”

花洛见是哥哥花凌,忙转过身去,背对花凌,随手一枪,打中戴琢岩头上的木桩,说道:“天涯畅快不回头.我不和你为难,赶快走吧,呆会来人了,我也救不了你。”

花凌道:“老母哭儿,日夜不息,盼着不孝儿子早日回家。”说着拉起那女子的手走出门去。花洛呆了一呆,说道:“回头代我向娘问好。”花凌头也不回,说道:“我娘就我一个儿子。”说完已走出老远,翻墙而遁。

其他土匪听见枪声纷纷赶来,见花洛在肉票房里出神,问道:“二寨主,出了什么事?”花洛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有人夜闯山寨,救走了一个肉票,我来的晚些,没抓住他。”

风响看见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说道:“这两人是给史当家押人的,怎么睡在了地上,快把他们浇醒。”旁边一人取过一桶水来,把两人浇醒。其中一人站起来说道:“有人救走了那个姑娘,快追。”一群人忙四处搜寻。此时花凌早已带着那姑娘跑出了栖鸦岭。

花凌一路只想着弟弟现已做了土匪,自己回家将如何向老娘交代,本想趁花洛喝醉了把他绑了回去,可是后来为了救人,耽误了机会,连几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他边想边跑,一时间不择道路,抓着那女子的手一路向北而去。

那女子见他只顾发呆奔跑,牵着自己的手,死死不放,又羞又急,拼命挣脱他的手,停了下来。花凌刚回过神来,就被那女子重重打了一记耳光。花凌大怒道:“你干嘛打我?”

那女子道:“你抓着人家手向北面跑,离我家越来越远,一定不怀好意。”花凌道:“我不怀好意?我就不应该救你出来,让那个史老头对你百般**,千般折磨,看是谁不怀好意。”那女子听出他话里有音,羞红了脸,喝道:“下流!”伸手又要打来,却被花凌抓住了。

花凌道:“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现在大家便分道扬镳,你回你的家,我走我的路。”说完转身就走。那女子说声好,也转身向回走去。此时已近寅时,夜色正浓,那女子走了一段路,见前面黑漆漆的,似乎有什么鬼怪,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停下来不敢再走,后悔刚才一时逞强,把话说绝。

但是她天性倔强,从不向人低头,只好硬着头皮再向前走。边走边想着自己命苦,自幼被父亲卖到地主家里当了童养媳,自己比戴远峰的小儿子戴琢琮大了十岁之多,天天受那小孩子的欺负,又被土匪抓到了山寨,百般折辱,还差点失了清白,好在被人救了,解了危厄,现在那救她之人也不管她,一次次的被抛弃,一次次的被折磨,这命中的厄运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她呢?她边走边想,越想越苦,忽听到远山深处传来几声狼嚎,吓得花容失色,忙停下脚步,凝视四周,见路边有一个小山丘,就走到山丘旁边,蹲下身来,双手一抱,也不走了,竟自哭了起来。

她哭着哭着,见到前面有一双腿,心中害pà

,大叫一声,慌里慌张的起身就跑,却被人拦住了。她此时才知dào

原来那双腿是人腿,那个栏她之人和她面对面,挨得很近。她细看此人,原来就是方才救她之人,这此放下心来,心中又一生气,伸手打过来,又被花凌抓住了胳膊。

那女子气道:“你还回来做什么,让我死在这里算了。”花凌道:“你死了没关系,只是这深山野林,多的是鬼怪恶狼,万一你被鬼怪吓死了,那死状一定狰狞可怖,我看了不是也会被吓死么?”

那女子气愤道:“我被吓死,干你什么事了,你还来看我死相又做什么?”话刚说完,忽然觉出被他戏弄了,又气又羞,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花凌见状,一阵大笑,说道:“我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先送你回家,再走我的路。”

那女子并不搭话,旋踵继xù

赶路。花凌跟在后头,半晌无语,两个人只顾行路。蓦地里,路旁树林间飞出一只猫头鹰来,“咯咯”尖叫,声音凄厉非常,那女子也跟着它一声尖叫,回头钻到花凌怀里。花凌顿时大感不适,正待推开她,却见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身躯,双目紧闭,形状可怜之极,便也不好将她推开,婉言说道:“别怕,是只猫头鹰,不会吃人的。”女子连忙推开花凌,又羞又急,说道:“废话,谁都知dào

猫头鹰不会吃人,还用得着你说。”花凌见她倔强硬气如斯,又可爱又可怜的样子,心中虽气,一时也不想和她计较。

又走了半时,花凌问道:“还不知姑娘的姓名呢?”那女子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关你什么事。”

花凌道:“你这丫头忒也无理,我救你一命,你连声谢谢都不说也倒罢了,还三番四次抢白我。”那女子想了想,终究是自己不对,嘴上却仍不认输,说道:“干嘛要谢你,你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别以为你救了我就什么都得从你。休想知dào

我的姓名,就是告sù

树林也不告sù

你。”又转头对山林说道:“树林子,你听好了,我姓宝因,名叫索雅,你可千万记住了,别告sù

我身后的大**知dào

吗?”

花凌被他气的笑起来,把自己当成树林粗声回道:“知dào

了,宝因姑娘,可是他不是大**,他是天底下大大的好人。”索雅道:“我说是就是,你不要告sù

他,你要是不听话,不替我保守秘密,我以后就不理你了。”花凌又粗声道:“收到,索雅姑娘不叫我说我就不说,索雅姑娘说的话都对极了。”索雅嗤地笑出了声,说道:“这就对了,乖!以后我会当你是好朋友的,咱们一起对付大恶人。”

第098章 大色狼,舍我还其谁

花凌道:“好啊,树林子最喜欢对付那些大恶人,最讨厌那些自以为是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了,但不知dào

那大恶人是谁啊?”

索雅道:“就是我身后的大**.”花凌心想,敢情说了半天,自己还是大**,说道:“索雅姑娘一定没遇见过真zhèng

的**,要么就是夜里漆黑,眼睛不怎么好使,硬把好人看成是**。”索雅道:“我没有,我说他是,他就是,我有夜眼,能看得清楚,不用你操心。”刚说完话,突然看见树林里有几双眼睛,发着绿光,在盯着她看,急忙转身又钻到花凌怀里。花凌也看见了,慢慢把她抱住,说道:“没事干嘛老和树林说话,这大活人在身边,偏偏不理,你看把真zhèng

的大**引来了吧。”

索雅怯懦道:“那是什么呀?一定不是人,是人也不是好人,怎么眼睛还发着绿光?”花凌笑道:“当然不是人,这是狼,而且有可能是**。”索雅突又意识到自己还在他怀里,忙推了开来,红着脸看着花凌问道:“你可别吓我,我害pà

。”

花凌见她畏畏缩缩的摸样,心中起怜,说道:“放心,它们就是真是**也是小**,见到我这大**还不退避三舍呀,你只管走你的路,谅它们也不敢上来。”

索雅狐疑地看着花凌,看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相信他的话,说道:“那你可得离我近一点,万一它们上来了,你好吓它们。”花凌笑道:“当然,你走就是了。”索雅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觉得还算安全,又走了几步,也不见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坦然走路。

两人走了半夜,直到东方泛白,有些疲倦了。索雅累的再也走不动,又不甘心服输,勉力走了半里。

花凌道:“再坚持半里,前面就是风营子,我们在那里休息。”

索雅愠道:“废话,我也知dào

前面就是风营子,还用你说?”

花凌并不理会,只顾赶路。索雅只好拼命追赶。两人来到到风营子东口,见村民纷纷向村中的戏台处跑去。两人心中纳罕,花凌道:“村里一定出了大事,村民都去村中汇集,我们也去看看。”说着也不管索雅什么态度,竟自随着村民走去。两人到得村中戏台处,那戏台是村民为请神求雨搭建,每年五六月份,村民都要请戏团唱戏,这戏既是唱给村民听的,更是唱给神仙听的,神仙听了戏,心下一定大悦,于是才降下雨来。戏台四面都筑有高墙,村民都涌向院内,花凌和索雅只好爬上墙头,张望院里的究竟。

两人趴在墙上面向里面看去,见院里围着一大群人,叫叫嚷嚷,群情汹涌,中间有四个人压着戴远峰和戴琢琮。有个领头的人,四十多岁年纪,向众人示意安静,院内群众立即停止住喧哗。那人说道:“如今戴家地主一败至此,再也没了往日的风光,咱穷人终于可以翻身了。栖鸦岭那些土匪总算是穷人出身,知dào

咱穷人的苦楚,把戴远峰父子捆到这里来让咱们处理,今天大伙都在,咱们就商量一下怎么处置这两个地主恶霸。”

人群立即又吵闹起来,有的说戴家虽是地主,总还算仁义,对穷人并没有迫得太紧,干脆杀了算了,给他俩一个痛快的;有的说地主终归是地主,和穷人那是天生要敌对的,不能让他们简简单单的死,以往他们对我们何曾心存半点怜悯;有的说把他父子二人捆在马后,用马拖死;有的说这样还不够,须得把他二人把光了肉皮,大家一起往他们身上撒尿,疼死他们。

正议论间,几个小孩跑到被绑的戴远峰和戴琢琮身边,掏出***,向他二人身上撒尿。更有远处的人顺手拿起一块碗大的石头来,砸向戴远峰。戴远峰被砸的头破血流,一声不吭,低头跪在众人面前。

戴琢琮大声喊道:“乡亲们听我一言,大家听我一言好吗,我老父年老体弱,我求求你们就给他个痛快的吧,你们有所怨恨,都算在我身上,无论你们处置我,戴琢琮都没有半句话讲,只求你们对我老父从轻处理,乡亲们,我求你们了。”

第099章 望村间,愚民正群殴

这时,那方才说话的汉子出来阻止道:“你们还要干什么,难不成想连戴远峰也活活打死吗?”

鲍小虎道:“打死一个人是死了人,打死两个人也是死了人,把戴远峰也一起打死算来,省得大家看了恶心.”

那汉子道:“胡说八道,你冷静一下,别把人命当成儿戏。”

鲍小虎指着戴远峰道:“这个老家伙不知dào

害死了多少人命,人命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只蚂蚁,你二弟贵义不就是死在他们手里吗?我们这是以血换血,以牙还牙,有什么不对?”

那汉子怒道:“鲍小虎,你放屁,我二弟天生就有肺痨,并不是他戴家害死的。他戴家杀人你也跟着杀人,你不是和他一样?你再多杀几人,我们也同样有理由杀你,你要不要试一下?”

鲍小虎瞪大眼睛,说道:“我他妈的杀的是地主!”

那汉子道:“地主也是人,你别再多说了,赶紧给我下去。不错,我们穷人是要翻身,但是翻过身来我们还是人,还是穷人,我们还要讲道义,还要讲仁慈,否则我们翻身做什么?”

鲍小虎不甘愿地退回人群,剩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再去顶撞,只好也跟着退下去。

花凌对索雅道:“这位汉子是何许人也,做人行事倒还像话。”

索雅道:“他名叫苏成玉,在风营子,可能就他说了最算。”

花凌道:“如此识大义的汉子,我倒想和他认识一下,只是缘悭一面,我们不便露面和他相见,你毕竟还和戴家地主脱不得干系。”

索雅看他一眼,恼道:“那你干脆把我交给他们好了,你交了我出去,还能留个好名声,还能和你的大英雄朋友认识,我不怨你,怪只怪我命苦。”

花凌笑道:“大丈夫相交,贵乎知心,虽不谋面,也可以神交嘛,见与不见,也是一样。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到这里,把你交给他们,还不如交给我自己,你别忘了,我花凌可是一条大大的**。”

索雅气道:“我就说我命苦,落在你这大**手里,再也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这时,听得苏成玉朗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戴远峰虽是地主,这些年来却也多行善事,我们没必要斗得他太过,但是他到底也是地主,与穷人老百姓那也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我们决不可姑息养奸,放过了他。为施惩罚,我决定让他挨家挨户干农活,也好偿还往日的旧债,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都喊声好。又有人说道:“这样决定再好也没有,我家的三分玉米田正待犁土,让他先去我家干活好了。”旁边有人道:“那可不行,凭什么先给你家干活,让我说我家的田地最多,应该先给我家干活才对。”先一人道:“那怎么行?你家地多人也多,你三个儿子身强力壮的,不缺劳力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相让,争论起来。苏成玉见两人相执不下,说道:“戴远峰先给谁家干活,不是你们两个说了算的,应该由村中长老互相商议之后,才能做出决定,给一个比较合理的结论。”

花凌看索雅还在那里生气,心中感到好笑,道:“索雅小姐你怎么了?是那个大恶人欺负你,生了这么半天的气,小嘴嘟得像个木桩,不累么?”

索雅扭过头去,说道:“是个天煞的大**欺负我,我宝因索雅也不是好惹的,我不会让他好过。”

花凌笑道:“好了,宝因小姐,不要再生气了,我花凌决定一定帮你对付他。”

索雅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一定又没安什么好心,我不会求你帮忙的,我要亲自杀了他。”

花凌道:“随你的便吧,不过你想杀他,那可不太容易,凭你一个弱质女流,没有我帮忙的话,那可有点像是老虎吃天了,而且还是母老虎吃天。”

索雅愠道:“怎么你看我像个母老虎吗?我就是母老虎,总有一天要吃了你,把你吃下去就像吃一个老鼠一样简单。”

花凌道:“你就是母老虎也斗他不过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不如我们现在做个交yì

怎么样?”

索雅问道:“什么交yì

,你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花凌向院中看了眼,见风营子村中的几个老者正在商议戴远峰先给谁家干活的问题,其他村民在一旁一边闲聊一边等候结果,说道:“他们已经不准bèi

杀戴远峰了,这下你放心了。我们再看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事情已经定格,不如先行走路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索雅点头,旋又摇头,说道:“你不去和那位英雄好汉相识去吗?不去的话以后兴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花凌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索雅白他一眼,说道:“最讨厌你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好像天地之间就你最大,常以什么大丈夫自居,以当世豪杰自夸,好不要脸。”

花凌笑道:“这须怪我不得,习惯早已形成自然,除非是我死,可能会改变一二,但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可见便是死也改不得了。”

索雅下得墙来,捂住耳朵说道:“不听,不听!”

花凌也跳下墙,说道:“不听就不听,听和不听难道还有什么不同?”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村南走去,刚走到村南口,索雅还是不放心戴远峰,说道:“我先不回家了,我想在这里呆几天,看看他们是如何对待戴远峰的,我在他家时,他待我向来不错。”

花凌道:“戴远峰已无性命之忧,再看下去,也改变不得什么,我们不能为了救戴远峰而得罪了乡亲们。”

索雅道:“我就是还想在这里呆两天,你啰里啰嗦的,不想陪我可以走开。”

花凌奇道:“这可怪了,既然戴远峰的情况我们已经改变不了,那你还想呆在这做什么?”转又点了点头,笑道:“是了,我方才也见到这村中有不少俊俏的少年,当时我还在想,不如把你嫁到这里,一来你也得到了好的归宿,这里民风还算淳朴,村民都很敦厚;二来我也省些时间好去栖鸦岭对付土匪。”

第100章 望空山,山间总无言

索雅闻言大怒,她自幼被父亲送到戴家,一去就是十几年,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对自己做过一次主,现在听得花凌要替她做主嫁她出去,怎能不怒,上前就向花凌打出一记耳光.花凌急忙躲过,说道:“这是好事啊,打我做什么?”

索雅并不说话,怒目看着花凌,看了良久,突然委屈地哭起来,说道:“我从小就命苦,一辈子遇不见一个好心人,上天既然要如此折磨我,为什么还要让我生下来,又活这多余的二十几年,多受苦难。你花凌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偏我又是个女儿身,哪里得过一点自由?你干脆把我杀了,也好积些阴德,别再让我活着受罪了。”

花凌听她如此一说,立时慌了手脚,急忙给她道歉,说道:“宝因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宰相夫人肚子里能撑人,小人花凌方才说了些糊涂话,那些话全都是无心之言,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小人这厢给您赔礼了。”

索雅仍旧不依不饶,冷冷说道:“我一个天生命苦的丫头,哪里受得起号称当世豪杰的花大侠如此重礼,你就别再啰嗦了,给我来个痛快的,我在阴间也感你恩德,保佑你平安,我索雅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在栖鸦岭是你救了我出来,否则我早已是个不洁之人,再也没脸苟活人世,我很感激你。在栖鸦岭山下你也说过要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现在你就痛快下手,千万别手软,杀死我吧。”

花凌正色道:“我刚才真是无意之言,你就饶了我吧,我说话素来有口无心,说过什么一会就忘了,你也忘了它好不好?”

索雅愠道:“话可以忘,造成的伤害能这么简单就忘了吗?”

花凌道:“好吧,你说这伤害怎么去弥补,你说出来,什么我都愿意做。”

索雅道:“只有一个办法,杀了我,我不想再受你的侮辱了。”

花凌苦笑道:“我花凌手里从来没死过女人,你可以让我杀了田浩,杀了史劲图,你可以让我杀他几百个土匪,可是我怎么忍心杀个女人,况且我有什么理由杀你?”停了一下,又道:“我杀了你,我有什么好处?我杀了你,我和谁去做交yì

?”

索雅问道:“怎么,你要和我做交yì

,做什么交yì

?”

花凌道:“就是方才在戏台院墙上我说的交yì

。”

索雅想了一下,点头道:“对,你是有说过和我做交yì

。”想到自己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又说道:“但是我可没答yīng

过你的交yì

,你到底要和我做什么交yì

?”

花凌刚要说,又憋了回去,道:“算了,还是不说了,你要在这里呆两天,那咱们就呆两天,我陪你呆在这里,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索雅道:“究竟是什么交yì

,你到说说看,我听听,兴许有可行之处也说不定。”

花凌笑道:“这个交yì

绝对可行,万无不可行之理。”

索雅道:“那你就快些说,别再吊人胃口,再不说,本小姐就没心情听你说了。”

花凌想了良久,终于说道:“你忘了那个一直欺负你的大恶人了吗?你说你有生之年一定要杀他,但是凭你一人之力,绝不会是他的对手,以他的聪明才智,你也绝无下手的机会,所以你要找个人帮忙才行。”

索雅恨恨道:“提起那个大**,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有生之年,若不杀他,简直枉自为人,可是谁又能帮得了我呢?他那么厉害,连野狼都叫他老大,他还有个二弟是栖鸦岭的土匪,谁有这个能力帮我呢?”

花凌道:“要杀他也并非什么难事,能帮你的**有人在,这世上多得是比他厉害的人。我给你介shào

一个人,一定能杀了他,而且让他绝无逃生机会,只是你要答yīng

他一个条件。”

索雅道:“什么条件?只要能杀了这个大**,什么条件我都答yīng

。”

花凌道:“那个人家中有个老娘,他一直在外闯荡,没有机会照顾他老娘,你只需帮他照顾他老娘,那他的命就是你的了,你要他杀谁他就去杀谁,没有二话可说。”

索雅道:“这个容易,我索雅虽然没什么能力,照顾一个人还算不得难事,那个人是谁,你给我说了,我马上就去找他。”

花凌笑道:“那可不行,这是你我之间的交yì

,我给你说了,你去找他了,那还有我什么事,我岂不是吃了一个哑巴亏?”

索雅道:“终于点到正题了,你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花凌道:“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条件,我家中也有一个老娘,你知dào

我要和栖鸦岭那些土匪纠缠到底,我和他们一千人作战,万无生还之理,我也是想让你帮我照顾我老娘。”

索雅道:“这个就不怎么容易了,我要同时照顾两个老娘,那岂不是要累死?”

花凌道:“不难,我的老娘和他的老娘都在地庄住,所以你不须多费心机,你只要没事时替我们多看望一下两位老娘就行。”

索雅想了半天,说道:“好吧,我答yīng

你,看在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会替你照顾你老娘的,让你可以安心去死。既然如此,那么现在该告sù

我那个人是谁了吧?”

花凌道:“那个人,其实离你并不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花凌就是你要找的人。”

索雅莫名其妙道:“说了半天,你原来在说你自己啊?你怎么能杀你自己呢?”

花凌笑道:“我当然有能力杀我自己,只有我杀我自己,我才不会有逃生的机会。我和栖鸦岭众土匪终有一天要决斗,到时我杀他几百个土匪,再杀了田浩,然后自尽,剩下的事就看你的了。”

索雅看着花凌,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爱,竟然拿自己的生命和人交yì

,又感到很同情他,与其说同情他还不如说是同情他老娘,这位母亲有两个儿子,一个做了土匪,另一个就出外闯荡不回家,现在又心存死志去和一千土匪拼命。索雅又想到自己,自己也是二十多年没有回家了,自己也想照顾娘亲,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现在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成问题。

第101章 浮生苦,功名留不住

花凌见索雅呆呆的看着自己,笑笑道:“你答yīng

我的条件,我保护你回了家,然后就去履行我的诺言.”

索雅又呆了良久,顿顿说道:“等我想一想。”

花凌道:“好,不过不要想太久,我最多等到送你回到朱家营子。”他看了看天,说道:“不早了,我们要在这里呆两天,但是不能呆在村里,今天就呆在龟驼山里,晚上在那过夜。”

两人走向龟驼山,一路无语。

到了龟驼山上,见山半腰处有个山洞,那山洞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进出,里面的空间却不小,大约有两丈见宽,五丈见长。两人拾些杂草铺地,又捡些柴火点燃取暖。

索雅突问道:“你那么想照顾你老娘,为什么不回去亲自照顾他?”

花凌苦笑道:“我当然想回去亲自照料我娘,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二弟现在已经做了土匪,我娘放心不下,一天到晚唠叨我出去找他,我兄弟俩素来不合,从小打架打到现在,谁也不肯让谁。当今匪祸横生,黎民遭殃,我花凌不杀尽土匪,难道真的就甘愿白白来世上一回?”

索雅道:“就凭你一个人,你觉得能行吗?”

花凌苦笑道:“不行也得行,杀一个算一个,我不信世上就我一个人想杀土匪。”

两人又无语。

当晚,两人在山洞里将就过夜,次日清晨,又来到风营子里,却见村里没有一个人,两人感到奇怪,四下寻找一番,终于在远处的山上见到一群人。两人忙跑去山上,到了人群外面,见到的场面,使两人都惊骇异常。原来一村的男女老少,都拿着鞭子围在戴远峰旁边,一边吆喝一边抽打。戴远峰则拉着犁杖,低头拼命垦地。

索雅看了不忍心,想上前去阻止,却被花凌拉住了,花凌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们不便插手,让他们去吧!”

这时苏成玉说道:“好了吧,乡亲们,再这样下去,戴远峰会挺不过去的,他年纪这么大,如何受得住这般折磨?”

鲍小虎哈哈笑道:“挺不过去更好,省的我再下手了,我就是要他尝尝当穷人的滋味,让他知dào

穷人就是这样年复一年的过活的。”说着又向戴远峰身上狠劲抽了几鞭子。

苏成玉道:“他死了我们再去找谁干活呢?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一天给他一些教xùn

就行了,何必一下子让他累死呢?”

人群里几个人起哄道:“不行,不能这样便宜了他,今天整死他,也好让他尝尝受穷的滋味。”

苏成玉道:“乡亲们,这样做太不人道了,他虽是地主,即使曾经做过坏事,究竟也还是个老人,你们这样做难免有损咱们穷人的仁义啊!”

旁边一个老者说道:“成玉,你就别再阻止他们了,这样做也是我们几个老人的意思,现在天不保收,去年和前年两场天灾,大家伙家里早都没有了存粮,仅剩的一点粮食都在今春种了田地,哪里还有粮食养他一个地主?”

苏成玉怒道:“所以你们就要今天把他弄死,也好省些粮食?”

戴远峰心想儿子已经死了,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活着受这份罪做什么?这老者的话,让他气愤难平,心想这些人虽是穷人出身,却也算不上是心地善良,如此被他们折磨死了也好,反正戴家的基业已经毁于一旦。

他心灰意冷,心中反而坦然,大笑一声,向那个老者说道:“老哥,你们要杀我,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多行不义,自知难逃一死。”那老者冷冷哼了一声。戴远峰又道:“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是还有一件物事,求老哥看我是个将死之人,往日也曾对大家有些小小的帮zhù

的份上,帮我把这件物事交给一人,我死也瞑目了。”

那老者问道:“是什么物事?需yào

交给何人?”戴远峰从自己的破衣服里掏出一个账本,说道:“这个是我数十年的积蓄,一部分已经被栖鸦岭的胡子抢走了,还有一些,藏在这本书上。我见老哥方才秉公执法,大义凛然,心下着实佩服得很,交给别人我都放心不下,这件事交给老兄,我才能放心死去。”

众人看他的衣服已经破烂的不能遮体,居然还能在里面掏出个账本来,都大感奇怪,心想这戴老儿的确不简单,呆会别人都走了,当再仔细搜搜才好。

那老者听他称赞,心中很是受用,说道:“你想让老夫把这个账本交给谁呢?”

戴远峰摇头苦笑道:“我戴远峰一生,坑害黎民,搜刮钱财,坏事做尽,自从我被田浩抓来,原也没打算再活下去,现在你们怎么对我都行,这是我罪有应得。”那几个老人闻言,都冷哼一声。

戴远峰继xù

道:“田浩把我送到这里,任凭大家处置,表面上是个老好人,其实心中却暗怀鬼胎,你们以为田浩是什么好人?他终究是个胡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我也差不了多少。如今,***派人前来剿匪,我要把这本账本交给水朝天,也好让我在临死之时,也做一件好事,良心可安。”

那老者奇怪道:“这么一本账目,竟然藏着财富?”那端详一番,问道:“财富在哪里?”戴远峰笑道:“其中隐秘,水区长自然可以解开,老兄只须将这账本交给他,戴某另有重谢。”

老者道:“这位水朝天老夫也有所耳闻,只是要把这东西交给他,可没有这么简单,他一个人,我又不认识他?”

戴远峰笑道:“这账本最后一页夹着一张银票,一共一百七十大洋,这些钱财原本就是各位乡亲们的,这一百五十大洋用来分给乡亲们,剩下的二十块大洋用来给老兄作犒赏。”老者接过账本来,默默放到自己怀里。

鲍小虎大声道:“这戴老头儿平日不知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大伙跟我来,打他!”说着和几人就上前来,狂抽一顿鞭子,几人趁机在戴远峰山上搜一一阵,把他上衣撕碎开来,见里面没什么东西,又把他裤子扒下来,撕得粉碎,也没见什么东西,不由大失所望。戴远峰浑身只剩下一个裤衩,几人有打起他裤衩的主意。

第102章 峥嵘路,壮怀总徒然

花凌见索雅呆呆的看着自己,笑笑道:“你答yīng

我的条件,我保护你回了家,然后就去履行我的诺言.”

索雅又呆了良久,顿顿说道:“等我想一想。”

花凌道:“好,不过不要想太久,我最多等到送你回到朱家营子。”他看了看天,说道:“不早了,我们要在这里呆两天,但是不能呆在村里,今天就呆在龟驼山里,晚上在那过夜。”

两人走向龟驼山,一路无语。

到了龟驼山上,见山半腰处有个山洞,那山洞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进出,里面的空间却不小,大约有两丈见宽,五丈见长。两人拾些杂草铺地,又捡些柴火点燃取暖。

索雅突问道:“你那么想照顾你老娘,为什么不回去亲自照顾他?”

花凌苦笑道:“我当然想回去亲自照料我娘,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二弟现在已经做了土匪,我娘放心不下,一天到晚唠叨我出去找他,我兄弟俩素来不合,从小打架打到现在,谁也不肯让谁。当今匪祸横生,黎民遭殃,我花凌不杀尽土匪,难道真的就甘愿白白来世上一回?”

索雅道:“就凭你一个人,你觉得能行吗?”

花凌苦笑道:“不行也得行,杀一个算一个,我不信世上就我一个人想杀土匪。”

两人又无语。

当晚,两人在山洞里将就过夜,次日清晨,又来到风营子里,却见村里没有一个人,两人感到奇怪,四下寻找一番,终于在远处的山上见到一群人。两人忙跑去山上,到了人群外面,见到的场面,使两人都惊骇异常。原来一村的男女老少,都拿着鞭子围在戴远峰旁边,一边吆喝一边抽打。戴远峰则拉着犁杖,低头拼命垦地。

索雅看了不忍心,想上前去阻止,却被花凌拉住了,花凌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们不便插手,让他们去吧!”

这时苏成玉说道:“好了吧,乡亲们,再这样下去,戴远峰会挺不过去的,他年纪这么大,如何受得住这般折磨?”

鲍小虎哈哈笑道:“挺不过去更好,省的我再下手了,我就是要他尝尝当穷人的滋味,让他知dào

穷人就是这样年复一年的过活的。”说着又向戴远峰身上狠劲抽了几鞭子。

苏成玉道:“他死了我们再去找谁干活呢?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一天给他一些教xùn

就行了,何必一下子让他累死呢?”

人群里几个人起哄道:“不行,不能这样便宜了他,今天整死他,也好让他尝尝受穷的滋味。”

苏成玉道:“乡亲们,这样做太不人道了,他虽是地主,即使曾经做过坏事,究竟也还是个老人,你们这样做难免有损咱们穷人的仁义啊!”

旁边一个老者说道:“成玉,你就别再阻止他们了,这样做也是我们几个老人的意思,现在天不保收,去年和前年两场天灾,大家伙家里早都没有了存粮,仅剩的一点粮食都在今春种了田地,哪里还有粮食养他一个地主?”

苏成玉怒道:“所以你们就要今天把他弄死,也好省些粮食?”

戴远峰心想儿子已经死了,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活着受这份罪做什么?这老者的话,让他气愤难平,心想这些人虽是穷人出身,却也算不上是心地善良,如此被他们折磨死了也好,反正戴家的基业已经毁于一旦。

他心灰意冷,心中反而坦然,大笑一声,向那个老者说道:“老哥,你们要杀我,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多行不义,自知难逃一死。”那老者冷冷哼了一声。戴远峰又道:“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是还有一件物事,求老哥看我是个将死之人,往日也曾对大家有些小小的帮zhù

的份上,帮我把这件物事交给一人,我死也瞑目了。”

那老者问道:“是什么物事?需yào

交给何人?”戴远峰从自己的破衣服里掏出一个账本,说道:“这个是我数十年的积蓄,一部分已经被栖鸦岭的胡子抢走了,还有一些,藏在这本书上。我见老哥方才秉公执法,大义凛然,心下着实佩服得很,交给别人我都放心不下,这件事交给老兄,我才能放心死去。”

众人看他的衣服已经破烂的不能遮体,居然还能在里面掏出个账本来,都大感奇怪,心想这戴老儿的确不简单,呆会别人都走了,当再仔细搜搜才好。

那老者听他称赞,心中很是受用,说道:“你想让老夫把这个账本交给谁呢?”

戴远峰摇头苦笑道:“我戴远峰一生,坑害黎民,搜刮钱财,坏事做尽,自从我被田浩抓来,原也没打算再活下去,现在你们怎么对我都行,这是我罪有应得。”那几个老人闻言,都冷哼一声。

戴远峰继xù

道:“田浩把我送到这里,任凭大家处置,表面上是个老好人,其实心中却暗怀鬼胎,你们以为田浩是什么好人?他终究是个胡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我也差不了多少。如今,***派人前来剿匪,我要把这本账本交给水朝天,也好让我在临死之时,也做一件好事,良心可安。”

那老者奇怪道:“这么一本账目,竟然藏着财富?”那端详一番,问道:“财富在哪里?”戴远峰笑道:“其中隐秘,水区长自然可以解开,老兄只须将这账本交给他,戴某另有重谢。”

老者道:“这位水朝天老夫也有所耳闻,只是要把这东西交给他,可没有这么简单,他一个人,我又不认识他?”

戴远峰笑道:“这账本最后一页夹着一张银票,一共一百七十大洋,这些钱财原本就是各位乡亲们的,这一百五十大洋用来分给乡亲们,剩下的二十块大洋用来给老兄作犒赏。”老者接过账本来,默默放到自己怀里。

鲍小虎大声道:“这戴老头儿平日不知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大伙跟我来,打他!”说着和几人就上前来,狂抽一顿鞭子,几人趁机在戴远峰山上搜一一阵,把他上衣撕碎开来,见里面没什么东西,又把他裤子扒下来,撕得粉碎,也没见什么东西,不由大失所望。戴远峰浑身只剩下一个裤衩,几人有打起他裤衩的主意。

第103章 寻我父,未死更怅然

苏成玉忙拦住众人,道:“你们还想干什么?”

一群人停下来,都不说话,几个人还是默默地向戴远峰身上抽鞭子.苏成玉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把他杀了的好,让一个老人家这样受苦,这等于是虐待,你们对自己家里的牲畜,何曾这样忍心打过?”

鲍小虎冷笑道:“苏大哥,咱风营子除过你苏家有牲畜,剩下的还有几家有牲畜的?”

苏成玉道:“那也不能这样对他,咱穷人要有穷人的本分,要有穷人的仁义,咱穷人不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来,否则,那是土匪!”

鲍小虎道:“土匪怎么了?要不是土匪咱们能这样畅快的斗他戴远峰吗?要不是土匪,咱穷人有翻身的机会吗?”

苏成玉道:“我不跟你多说,反正你们这样做就是不对,你们都回家吧,我赶过牛来,让戴远峰牵牛犁地。”说着抢上前去,把戴远峰身上的夹板和缰绳都取下来,回头对众人又说道:“快都回家吧。”

众人见他执意如此,也都不多说了,各自回家去了。花凌和索雅也走回龟驼山山洞去。索雅道:“苏成玉这样做会不会犯下众怒?”花凌道:“看他说话的架势,他在风营子一定有些威势,料不会出什么问题。”

苏成玉回家赶了头牛,套上犁杖,把缰绳拿给戴远峰,又递给他一支鞭子,说道:“你干完了活,就到我家去吃饭。”戴远峰并不说话,仍旧低着头赶牛就走,他胡子已经蓬松起来,长辫子也被村民扯开了,青布长袍已经破烂不堪,丝毫看不出他曾是一个地主,现在到更像一个乞丐。

戴远峰一边赶牛犁地一边想,自从二十几年前来到这片土地,戴家已经lì

经三辈人了,从山东老家逃荒出来,勤恳操劳当了地主,现在一番战争使自己成了阶下囚,成了乞丐,这百余年来,做这些富贵梦,干这些累人活,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地主和阶下囚,地主和乞丐,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同是沐浴着一缕阳光,同是喝着小怒河的水,烧着龟驼山上的柴。生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自己现在是活着,却还不如死了,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都是屁话,死是自己现在唯一可以选择的东西,其实以前当地主时,每天也是过的了无兴味,大鱼大肉吃腻了,竟然想要吃苦菜,做人真是莫名其妙,你真zhèng

想要的连你自己都不知dào



他想着这些事情,一鞭子打在牛领上,把牛领打断了,他捡起牛领来,看了一会,心想这么好的牛领,怎么就被自己一鞭子打断了呢,这牛领外面包着熟牛皮,里面是陈年榆木,这么结实的牛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断了呢?他想着,干着活,又犁了一会地,觉得腿有些辣辣的疼,他掀开裤子,看见腿上已经没有几块好肉,想是方才他们用鞭子抽的,当时觉得浑身都在疼,并没有注意腿,他坐下来,捧起一把土,用力往腿上措去,措了一会,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是疼痛依旧。时近正午了,太阳开始猛烈起来,戴远峰被晒的喘不过气,后背又出了些汗,渗进伤口里,火辣辣的,他突然觉得这样很好,他于是笑了下,继xù

犁地。

他只顾着犁地,却没有发xiàn

此时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人是花凌,他怒目看着戴远峰,呆立良久。

花凌看着这位大地主的背影,他浑身伤痕累累,没有衣服遮体,只穿着一条裤衩,蹒跚地扶着犁杖,一步一步走在田地间。人的一生是多么奇怪,就在一个月前,这个人还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提到戴家的威势,谁不谈虎色变?起起落落,浮浮沉沉,现在的他,已经丝毫没有了斗志,背脊和大腿上一条条的红色鞭痕,头发披散开来,已经疲倦的没有半点精神,还要苦苦撑着,无力地吆喝前面拉犁的牛。

花凌站在他身后,不知dào

一时心里拿不定主意,如果上去杀了他,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须在他背后一刀砍去,这人就绝无活命的机会。但是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死对他来说,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吗?他已经被村民折腾得毫无生气,死和不死都时一样了。然而若不杀他,那父亲的仇又如何得报,父亲二十年来生死不明,有家不能回,活的如此狼狈,全是拜这人所赐,自己十几年来日思夜想,十几年来日夕苦练,为的又是什么?

花凌一时犹豫不决,只好在那里哼了一声。戴远峰听见有人,就停下手中的活,回头看着他,缓缓说道:“你要拿我出气,就只管上来杀了我,何必呆呆站在那里?”他不认识花凌,以为又是老百姓前来报复。

花凌道:“我杀不杀你,对你来说还有什么两样吗?我不杀你,也不折磨你,只想问一些事情?”

戴远峰道:“不管你要问什么事情,老夫一概不知。”说完转身喝了声牛,继xù

做活。花凌上前拉住他,凛然问道:“二十年前,地庄花相亭无由失踪,你敢说你不知dào

吗?”

戴远峰心下一惊,问道:“你是什么人?花相亭和你是什么关系?”

花凌大笑道:“地庄花凌,花相亭正是家父,你怎么也想不到二十年后,他的儿子会来向你讨还那笔旧账吧。”戴远峰仔细看着花凌,也大笑起来。

花凌怒道:“你笑什么?你如今死期将至,亏你还笑得出来?”戴远峰止住了笑,沉默一会,说道:“不错,花相亭是我杀的,那老匹夫背信弃义,不杀他实在难以泄我心头之恨。你要为你老子报仇,那就来吧,一刀下去,也好叫老夫偿还二十年前的血债。”

花凌大怒,心道原来父亲真是他杀的,难怪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回过家,被他杀死了,怎么还能回得了家?提起大刀,就要去砍。忽然又一犹豫,在怀中取出一面古铜镜,说道:“你杀我父亲,是不是为了这面明德宝镜?”

第104章 明明德,太上之能者

戴远峰盯着那面古铜镜,呆了半晌,突然仰天长叹,说道:“都因为这面铜镜,明德宝镜只是三面古铜镜中的一面,其余两面被我戴家保管,这三面宝镜可是无价之宝,如果不是因为我想聚齐这三面古镜,你父亲花相亭也许还可以多活几年!闲话休说,你想给你父亲报仇,只管来报,老夫引颈而待.”

花凌冷冷道:“就为了这一面破铜镜,你竟然忍心下手,杀我父亲,你怎么也想不到他老人家在临走之前就把宝镜交给了我母亲,让你的诡计没能得逞。现在此情此景,你对你当年所做的坏事,可曾有丝毫的懊悔?”

戴远峰大笑道:“有什么可后悔?地**,天无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只不过做了别人也在做的事情罢了。我和你父亲有八拜之交,我本来不想杀他,谁知这老儿毫不知趣,死也不肯把铜镜交出来,说不得老夫只好痛下杀手。”

花凌大喝一声,说道:“好了!现在事情都明白了,我父亲十二年来音信全无,我和母亲原本还抱有一丝找寻他希望,现在再也不用找了,原来已经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你杀害了。戴老贼,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的死期到了!”说罢提刀就要砍,忽然身后飞来一粒石子,“铮”的一声打在刀面上。

花凌回头看去,见一个老者站在远处,背对着他,冷冷说道:“花相亭并没有死,想要找他就跟我来!”

花凌一惊,收刀就向他走去。那老者哈哈大笑,边笑边走。花凌快步赶过去,却一时间追不上他,只好快步奔跑。那老者笑声不停,也跑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向龟驮山上跑去。跑到了半山腰处,那老者才停了下来,却还是背对着他,将左手一摆,示意花凌停下。花凌急忙也跟着停下,看着那个老者。

老者冷冷说道:“想不到花相亭一生聪明绝顶,却生了一个如此笨拙的儿子。”花凌听他数落自己,心中有些不悦,但是又不知dào

此人是谁,况且还要听他说出父亲的下落来,便也不好发作,说道:“先生知dào

家父的下落,请明示!”

那老者道:“你个笨小子,你就丝毫没听出来戴远峰方才是在骗你?”花凌呆了一呆,茫然道:“方才戴远峰是在骗我?”

老者哈哈大笑道:“他当然是在骗你,此时的戴远峰生不如死,他一心求死,就承认是他杀了你父亲,好让你杀了他,替他解除痛苦。”

花凌大惊,向前迈了两步,道:“他为了尽早死去,所以骗了我,这么说来他没有杀我父亲?”

老者感觉出他靠近了两步,伸出左手,示意他不要再往前走。花凌忽然意识到他两度举手都是举的左手,难道他是个左撇子?

这时只听老者说道:“他虽然没有杀你父亲,但是你父亲二十年来,有家不能回,毕竟由他所致,只是他罪不至死而已。”他低头冥思半晌,缓缓说道:“这件事,虽然关系非常复杂,你是花相亭的儿子,自然有知dào

全部隐情的权利。你想想,戴远峰为什么被栖鸦岭的胡子送到这里来?这原本就是一件怪事,以栖鸦岭田浩的性格,向来屠村之后鲜有活口留下,田浩要杀戴远峰只消一刀而已,何苦还要给他并无来往的风营子老百姓这么大的面子?”

花凌悚然一惊,说:“难道戴远峰身上藏着一个人所难知的秘密,田浩是想通过风营子老百姓对他折磨来弄清楚这个秘密?”

老者哈哈大笑,左手捋一下胡须,说道:“不愧是花相亭的儿子。”言罢向山上飞攀而去。

花凌急于找到父亲的下落,知dào

这个人关系重大,一定知dào

其中的不少隐情,忙紧跟在后。只是这个老人步履如飞,不时见攀上了高崖,花凌赶不上,眼睁睁看他隐没在群山之中。

戴远峰一身破衣烂衫和溢血伤痕,做完了当天的工,时已傍晚,夕阳渐末,他找到耕地旁边的一棵大柳树,折下几根长长的柳枝编纂成绳子,搭在树上,自缢而死。

次日清晨,鲍小虎领着几个人上山来看,见戴远峰早已气绝,脸色青紫,舌头伸出,状甚狰狞。尸体挂在树上,随风而动。尸体下面,蹲着几只野狸猫,围成圆圈,个个仰头凝视戴远峰。

鲍小虎见状大惊,忙让旁边的人回去通知村人,自己来到树下,想将野狸猫赶走,不想有两只狸猫反而向他扑过来。他本能地向后一退,却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

那两只狸猫扑咬上来,抓伤了他脸,便尖叫一声,和其他几只狸猫一起跑掉了。

鲍小虎被吓得呆呆地看这它们,他数了数,这些狸猫共有九只,跑起来一只紧紧跟在一只后面,蜿蜒成一条蛇状,疏忽之间隐没在龟驮山下。

不一会,村里的人都来了,见到如斯情景,也都不禁毛骨悚然,树上是一具死尸,树下是满脸鲜血的鲍小虎。他正傻傻地对村人说明方才的情景。

几位老人来到老牛旁边,这头牛倒很老实,一夜不曾离开半步。几人见到被戴远峰一鞭抽断的牛领。一位老人说道:“打断牛领,上吊报复,九狸守尸,这怨气可不小啊!”另一位老人道:“野狸猫是驱邪的灵物,看来若是没有这九只狸猫前来看尸,恐怕戴远峰昨晚就已经尸变向村人报复了。”

村民闻听此二老之言后,俱都惊骇失色,人人自危,害pà

戴远峰尸变报复。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埋怨那些主张害死戴远峰的人。

这时,鲍小虎忽然想起刚才的恐怖情景,才知dào

害pà

,哇地大叫一声,仓惶逃窜,一路跑回村去。村人经他一吓,更加张皇失措,也都争相逃命,向村里跑回,唯恐落于人后。

田地里只剩下几个老人和苏成玉。苏成玉道:“几位长辈,我觉得应该把戴远峰尽快安葬起来,以免夜长梦多。”

第105章 是与非,到头终有报

几位老人都点头同意,其中一人说道:“按我说,这戴远峰怨气太重,即使未能尸变,也定将化为厉鬼,回来报复,应该把他送往韩家寨鹰沟庙,交由喇嘛为其超度.”

另一位老人说:“韩家寨离此太远,即便快马加鞭尚须三天时间赶一个来回,要是运尸前往,至少也得五天时间,期间唯恐尸变,我认为,当下就将他火化,然后把骨灰送往鹰沟庙。”其余人纷纷称许。

苏成玉道:“我认为此法不妥,按照老规矩,将尸体火化是最残酷的殓葬方法,被火化的人死后难得超生,从此做一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孤魂野鬼,这样难免更加增添他的怨气。”

几位老人一想也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一人对苏成玉道:“按你的意思,有当如何?”

苏成玉道:“应该着快马前往鹰沟庙,请主持喇嘛我执大师来处理,在我执大师未到之前,我们将戴远峰尸体安放在龟驮山下面那个破旧的草棚中,派人看守,如有异常,再做打算,想来我执大师三日内可到,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几人杂然称是,说道这样也好。

苏成玉就立即回村选匹快马前往鹰沟庙,几位老人便着手解下戴远峰来,安放到龟驮山下的草棚中,并且按照村中传下来的规矩,为戴远峰搭了灵棚,点了灵烛,将尸体放在一块门板上,着村中壮丁为其守尸。

大家经过那九只野狸猫一闹,都不敢来为戴远峰守尸,害pà

晚间尸变伤人。鲍小虎此时胆子却大起来,拿了一支生铁铸造的犁铧子,毛遂自荐来替戴远峰看尸。

村中自古有个说法,死人起尸,在他未起之前压一支铁犁铧子,就起不来了,邪气刚刚侵入,会和体内的怨气,刚要发作时,铁犁铧可以驱邪压住怨气。但是此法必须在发xiàn

尸体刚好有异常时实行方能见效,如果时机不对,便效用全无。以前有人看尸,为策万全,提前将铁犁铧压在尸体上,结果尸体老早适应了犁铧的压力,照起不误,害了很多人的性命。

是夜冷风习习,星月隐耀。刚过酉时,就已经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鲍小虎在草棚中生气柴火,目不转睛地盯着戴远峰的尸体,手执铁犁铧,心想待他稍有异常,就赶紧把犁铧子压上去。

时过丑牌,紧张了几乎一夜的鲍小虎终于放下心来,按照老人说,一般尸变都是在子时,子时一过,万事安然,现在丑时都过,总算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头,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他找个地方躺下来,又觉得腹中饥饿,想要找些吃的,见到戴远峰躺着的门板旁边有一口地窖,便过去打开窖口,窖里面有一些残余的山药,虽然不多,而且大多数都已经腐烂,毕竟拿来烤烤还是可以稍解鸡肠的,便想跳下去捡几个上来,忽又想如果自己跳下去了,那个戴老头儿尸变了怎么办,到时自己被困在窖里头,跑又跑不出去,岂不是成了瓮中捉鳖?

他想了想,灵机一动,把腰带接下来,将戴远峰的尸体和门板结实地绑在一起,结了一个死结,这才放心跳下窖去。不料刚一用力往下跳,左脚却缠住了绑着戴远峰和门板的腰带,门板被他一拉,哐地一声翻了过来,而鲍小虎刚好进入窖里。

鲍小虎身在土窖最底,窖口被盖,里面忽地黑暗下来,自己和戴远峰的尸体恰好脸对着脸,见他翻白着眼,老长的舌头带着粘液顺着他额上一直流到脖子里。鲍小虎吓得哇一声大叫,屎尿并出,魂魄皆飞,气绝而死。

次日村民来到草棚一看,戴远峰的尸体被压在门板下面,却不见了鲍小虎。众人将门板抬起来,翻过放到一旁,下面地窖里鲍小虎七窍流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好不难闻。

再细看戴远峰尸体,被牢牢地绑在了门板之上,并未有半分尸变的迹象,既然如此,鲍小虎是怎么死的呢?众人一阵议论,都感到匪夷所思。

老人商议决定今夜加派人手,着十余人看尸,等待苏成玉接我执大师前来安排。

花凌回到山洞,见索雅正坐在火堆旁边烤火,山洞里阴暗潮湿,比外面要冷的多。索雅呆得冷了,便生气火来,见到花凌,也不说话。

花凌找一块石头,坐在上面,一边拿出盒子枪来,仔细擦拭,又数了数子弹。把刚刚打来的两只山鸡扔在火堆旁,起身又要出去。

索雅道:“你又去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朱营子?”

花凌道:“交yì

既然谈不成,我也不想和你多做纠缠,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去找我弟弟,找我父亲。”

索雅道:“你就只顾着你自己,好,我答yīng

你的交yì

,你现在就送我回朱家营子。”

花凌笑道:“说好了,咱们击掌为誓。”说着伸出手掌。索雅不屑地笑笑,和他拍了掌。

花凌道:“不过眼前还有一件重yào

的事,我们还得在这里呆上两天。”索雅道:“还有什么重yào

的事,你刚刚不是就去办这件事么?”

花凌道:“我爹没有死,我得找到他。”

≠≠≠≠≠≠≠≠≠≠≠≠≠≠≠≠≠≠≠≠≠≠≠≠≠≠≠≠≠≠≠≠≠≠≠≠≠≠≠≠≠≠≠≠≠≠≠≠≠≠≠≠≠≠≠≠≠≠≠≠≠≠≠讲述被一阵电话声打断,是发呆的手机响了,发呆慢慢从呆思之中回过神来,应该说他是在非常努力地回神,但是神思岂容得他来控zhì

?即便是语文老师那么厉害的人物都无法将发呆从悠然忘情中拉回来,发呆做了很大的努力,他终于回过神来了,回来之后,他仰天长叹,还是自己比较牛,发呆真是千古奇人,语文老师未能做到的事,毕竟发呆一下子就完成了。

这是樊星宇的电话,樊星宇所他CPU坏了,发呆说那就找个修电脑的地方修一下啊,樊星宇说不行,他是自己的CPU坏了,大脑坏了,没得修的。发呆暗骂一声,说道你他娘的CPU坏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心理学老师,能够和你一起探讨生活的苦难和纠结。

第106章 千嶂里,落日群峰闭

和樊星宇稍微聊了一会,发呆当即把电话挂了。董孝仁咳嗽了一下,望着窗外,悠悠深思,回想当年所见的种种往事。花凌被他的咳嗽声引出了一连串的大声咳嗽,把痰吐在地上,之后屋里陷入一片宁静。花凌老人沉默一会,继xù

缓缓说出他的经lì





※※※※※※※※※※※※※※※※※※※※※※※※※※※※索雅听他要在这里逗留,登时不悦,说道:“好啊,你去找你爹吧,不用管我,反正我死了也没人管我的,我就天生是个没人管的人,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花凌一阵苦笑,心想罢了罢了,谁让自己当初答yīng

她的,这么丢下她一个人,真是有点说不过去,说道:“好吧,还是先送你回家,我的事情慢慢再说,我知dào

我爹他没有死,那这些年来他为什么不回家,这其中一定有着很多原因,把你送回家后,我也好痛快地追查一下,要不还要分心来照顾你,哪天本**色心发作,又和当初在塞罕坝草房里一样,那可不是我有意要做的。”

两人当即起身,走了一段路程,在一座破庙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在往南行,前面出现一座大山。

花凌道:“好了,翻过这座山就是沙漠,穿过几十里的沙漠就是你家了,你终于可以回家了。不过大**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再赶路。”说着找了块大石板坐下,拿出干粮和水,吃起来。索雅并不说话,望了会家的方向,心中感慨万端,一声长叹,在花凌不远处也找个地方坐下。

花凌吃了块干粮,喝几口水,又拿出一块干粮递给索雅,说道:“要是饿了,就吃块干粮,离你家还远呢,不吃干粮就没有力qì

,可回不得家了。”索雅接过干粮,说道:“大不了死在沙漠里。”嘴上虽然强硬,还是老实不客气地吃起来。花凌道:“死在大漠还不算惨,要是饿死在村头,你说那可有多冤,箭直是千古奇冤。”说完又递水给她。

索雅白了他一眼,接过水来喝了两口,又吃了两口干粮,说道:“这干粮很好吃。”花凌急忙道:“那当然了,这可是我娘亲自给我做的玉米面锅贴,我就最爱吃她老人家做的锅贴了,又香又甜,比上等点心都好吃。”索雅向他撇嘴道:“你怎么这么爱说大话,少说两句能死啊,我听了心里不舒服。”花凌道:“这可怪我不得,本公子向来如此,天性使然,改是改不得了。”

两人吃些东西,又歇了一会儿,再开始赶路。进入前面的山,只见山中树林阴翳,草长至腰。

花凌道:“小心了,这里林高草深,说不定会藏有野兽,你在我身后走,挨的近些。”索雅不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拿这些东西来吓唬我是没有用的。”说着只顾向前走,走到山腰处,只听四处草丛嗤嗤作响。花凌道:“慢着,好像有响声。”

索雅道:“你就少来这一套吧,响声有什么好怕的。”向前走了几步,听得响声越来越近,心中也害起怕来,不敢再向前走。花凌凭本能感觉将有一只猛兽要来,忙抽出枪来,凝神注视着发出响动的地方。突然左前方一棵树上叶子忽忽摇动,一条大蟒从树后爬出来。

索雅一见之下,吓得大叫一声,昏倒过去。花凌跳上前把她挡在身后,对着大蟒。那大蟒长有丈余,粗比碗口,吐出殷红的信子,发出嘶嘶响声,闪电般从侧面向花凌包抄过来。花凌急忙用力向上一跳,一枪打在蟒蛇头上。蟒蛇被击中了脑袋,却还不死,前身迅速向上扬起,缠住了花凌双腿。花凌被它一缠,立时失了重心,摔落下来,躺在地上。蟒蛇马上将他整个紧紧缠住,越缠越紧,使花凌用不出半分力qì

。花凌感觉气息不通,憋得满脸发紫,越是用力,就被缠的越紧,只好静下心来,放松自己,不想待他不用力挣扎时,那蟒蛇竟也松了下来。

花凌慢慢抽出匕首,在蟒蛇七寸方位猛地一插。蟒蛇立即吃痛,放开了花凌。花凌举枪一阵乱打,把个蛇头打成了烂泥,见它再也不动了,这才放下心来。站在原地呆了良久,心想灾年多怪事,这蟒蛇被自己打中头颅,竟然没死,真是匪夷所思。他抱起索雅,把她背在背上,继xù

往山上走去。

翻过了山,见前面是大片沙漠,就停下脚步,把索雅放在地上,给她喝些水,叫醒过来。索雅经方才一吓,身体已很虚弱,慢慢坐起来,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花凌道:“没有什么,来了一个小**,意图非礼你,被我这大**给吓跑了。我说这个妹子是我先看中的,你打是打不过我的,又比不上我色,还是到马鬃山上修行几十年再来吧。他一听立即吓得魂飞魄散,化作一缕青烟逃走了。”

索雅瞪他一眼,说道:“你就是没个正经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sù

我,我是怎么翻过山来的?”花凌道:“我背你过来的,这山好难走,前半坡树林茂密,后半坡就飞沙走石,我耗尽刚才吃的那些玉米面锅贴,好不容易才翻过山来,累得走不动了,要休息一下。”

索雅仔细回想,对方才发生的事竟然毫无印象,似乎是自己被什么东西给吓昏过去,以后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又想到既然她真被吓昏,那他背着自己走路一定是真有其事了,否则自己如何能过得山来。如此一想,觉得自己定是被他侮辱了,一路上要做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大怒道:“你竟敢这样对我。”上前向花凌打了一记耳光。

花凌忙缩身躲开,不解道:“我怎么对你了?”索雅见打他不着,想到自己被他几番折辱,急得哭起来,说道:“我就知dào

你救我出来,没安什么好心,这下叫我日后怎么做人?”花凌依然不解道:“我背你翻一座山,你就不能做人了么?”索雅急道:“你……你这厮,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她一时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只好蹲在地上大哭。

第107章 沙漠狼,断崖成叠累

花凌笑道:“你别只顾着哭,你说的明白些,我还不知dào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索雅边哭边道:“你还在那装蒜,我被你背过山来,你想做什么都做了,你说,你是不是趁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非礼的事情了?”花凌这才明白过来,来不及说话,大笑起来。

索雅道:“**,你笑什么?”拿起一块石子就扔了过去。花凌躲过石子,强忍住笑,说道:“我这**要想非礼你,干嘛非要等你昏迷了再非礼,以我花凌的手段,别说是你,就是田浩妇人的房间,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谁能挡得住?”

索雅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却不肯服输,依然道:“无耻,你这大**,我不要你送我回家了,我要一个人走回去,省的见了你恶心想吐。”花凌道:“你当我很喜欢送你回家么?我是见你一个姑娘要只身走几十里路,路上野兽良多,现在又匪祸不断。若不是瞧你可怜,我才懒得管你呢。”索雅道:“那你就不必管我了,我的生死与你有什么相干,干嘛还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又不是我求你送我回家的。”

花凌心想要不要把朱家营子已经被土匪屠村之事说出来,以免她回到家后又陷到另一个深渊,不说出来她一定会以为自己有什么不良企图,说出来又恐她不信,一时间主意不定。索雅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没话可说了,我就最讨厌你说大话的无耻摸样,把自己当成是神似的,好像很伟大,其实也不过如此。”

花凌决定不把事情的真相告sù

她,自己也不送她穿越大漠了,省的一路上多生口角,自己只在暗中护送她一段路程,等到了安全地点后再回地庄去,于是说道:“好了,我就不送你了,免得你老是猜忌我的伟大,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索雅道:“你当我一个人就回不得家了么?我这就走给你看。”说着气冲冲的转身就走。花凌看她走远了,也转身上山。

索雅走了一段路,回头张望,再也看不见花凌的人影,心想:“如此小心眼儿,还自称什么当世英雄,真是恬不知耻。”一个人一边生气一边走路,却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心中害pà

天一黑,不但行不得路,还有可能遇见鬼怪,于是趁天还没黑,匆匆而行。

在大漠之中,步行极为难堪,非有相当体力,无论如何穿不过。初时索雅因归家心切,又害pà

天黑,匆匆赶路,加之生着花凌的气,倒也步履轻盈,尚未感到疲倦。待到时过正午,太阳如火,晒的大漠亦如烧红的钢铁,酷热难当,比起走路更耗体力。索雅渐渐不支,双腿有如灌了铅般,直累的香汗淋漓。只是眼看着太阳往西面沉下去,害pà

很快就会天黑,只好硬撑着走下去,心中把花凌恨到骨子里面,如果他在的话,自己就不必这么担心了。一个人走到一处断脉顶上,那断脉本是一丛石壁,因为年久被蚀,石质变软,被风吹的外貌怪异,老远看来,有如一排老人牙齿一般。

索雅向下看去,断崖高有三四丈,长可十余里,这种情况,跳下去是不可能了,要过这山脉,非得绕道才行,可是如此一来,时间难免耽搁,想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去可就困难了,正游移不定时,忽听得身后有些声音,她急忙转身看时,见有几十只狼正对她眈眈相视。索雅吓得花容失色,不禁连连后退,退到了崖边,再也不敢向后退去。见这群野狼,有二十几只之多,个头虽不甚大,那神情却远比草原上的狼凶狠。

索雅来不及哭,蹲下身来,想捡两块石头防身,却见一只狼跃跃向前,便也不敢蹲身,只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那只狼见她不动,不但没有取消攻击,反而大胆向前,一步一步越走越近。索雅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看它,心想花凌要是在就好了,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现在还要想自己是被狼吃了好呢,还是跳崖摔死的好。

只听“啪”地一声枪响,那只狼倒地身亡。索雅睁眼一看,见花凌傲然站在自己身边,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的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衣角,问道:“是你么?”花凌笑道:“不是我。”

索雅听出是他的声音,心下稍安,又指着那些狼委屈地哭道:“它们想吃我!”花凌又笑道:“别担心,它们要敢吃你,我就吃了它们。”说着端枪打出几发子弹,把那些狼打中了三只,打死两只,另一只伤在前胸,一时不得就死,痛的哀嚎连连。

后面的狼一起向前逼近过来。花凌道:“好些畜生,倒懂得抱团。”又开枪打死一只狼,心下忖道:枪里只有十几发子弹,如此下去,等子弹用光时,只好肉搏,那就不好保障索雅的安全了,向后面看了一下山崖,觉得也不是太高,下面全是沙子,跳下去不会摔死,忙回头抱住索雅向下跳去,他想到自己一定要先落地,可以不使索雅摔伤,于是抱着她转了个身,自己先摔了下去。索雅被他抱着,大惊失色,把眼睛一闭,跟着摔下去,却被一只狼咬住了裤脚,那只狼竟也跟着摔下去。

断崖有三四丈高,两人一狼一起摔落山崖。落到崖脚,下面是一个斜坡,两人一狼刚一落地随即滚下斜坡。花凌怕索雅受伤,紧紧将她抱住,待滚到尽头时,见一块大石横在中间,花凌急忙用脚蹬那大石,以便阻止下冲力道。不想那大石并不甚稳,被他一蹬之下,倒了过来,恰好砸在他左腿上面。花凌惨呼一声,回头见那只狼也滚了下来,来不及喊叫痛苦,一把抓出狼耳,抽出匕首,将它喉咙割断。索雅睁开眼睛,见到花凌的腿被大石压住,急的不知dào

该怎么是好,站起来搬那石头,搬了半天,那石头却岿然不动。

花凌苦笑道:“别Lang费力qì

了,那石头至少有三百斤重,你是搬它不开的。”索雅哭道:“那该怎么办好?”花凌向上面的狼群看了一下,说道:“那群狼短时间内是下不来的,我们有的是时间。这大石下面是沙子,把下面的沙子掏空,我的腿就能出来。”索雅见那群狼都站在崖边,不敢跳下来,心想它们一定要从侧面绕过来,这断脉长及十余里,短时间内是不能来到这里的,于是帮着花凌用手刨开大石下面的沙子。

过不多时,花凌的腿便可移动了,花凌用双手抱住左腿,慢慢移出大石之下,感觉这只腿麻木不仁,忍痛道:“这腿想是已经断了,这里已经到了沙漠中央,再走十几里就可到你家了,你不必管我,快回家吧。”索雅哭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和我非亲非故却不怕路远送我回家,方才你大可不必犯险来救我的,你却来了,如今你为我受了这么大的伤,我怎能把你丢在沙漠里,独自一人回家呢。”

花凌道:“我花凌本是一个大**,屡次救你,是因为贪图你的美色,并非为了其他什么原因,现在偷鸡不成反蚀米,是我咎由自取,你不用管我,快快走吧,一会那群野狼来了,就走不掉了。”索雅道:“不行,我一定要救你,咱们一起到我家去,我照顾你疗伤。”

花凌笑道:“你这姑娘太不自重,我身为**都已经放过你了,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你快些走,别在这让我看了动心。何苦把我弄回家去,引狼入室,遭个不洁之身呢?”索雅强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若现在弃你不顾,那还算是人么?再说带你回家是引狼入室,遗你在这也是放虎归山,两者谁轻谁重,我心里头明白,与其让你为祸人间,还不如把你关在家里的好。”说完看他脸上被擦破的伤口溢出血水来,想要在自己身上撕一块布为他擦拭伤口,一看自己的衣服,本来已经破烂不堪,绝不可再扯下布来,寻找半时也不知dào

该扯哪块布,心中一急,竟又哭起来。

花凌见她样子,不由得心生感激,拿出一块手帕,给她拭泪,说道:“你肯为我流泪,我花凌就没白救你,死了也心甘情愿。快些走吧,不用管我,以后好好的活着。”

索雅见他有手帕,忙抢过来,也不理会他说的话,破涕为笑用手指向他刮脸道:“一个大男人,却随身带着手帕,羞也不羞。”说着上前先把他额头上的汗擦掉。

花凌道:“这是前些天在马鬃山下和人打斗受伤,一个人给我包扎伤口留下的。”索雅停下来问道:“那是一个什么人?”花凌道:“一个好心的人。”索雅又问道:“是男人还是女人?”花凌笑道:“自然是男人,女人送我手帕,那不是很麻烦。”

索雅噗嗤一笑,又给他擦汗说道:“女人送你手帕不是很好吗,正好显示出你这**的本性,还有什么好麻烦的?”花凌道:“能送我手帕的,定是年轻漂亮的女子,你想既年轻又漂亮的女子,一定不是黄花大闺女就是新嫁的少妇,倘是姑娘,尚能陪伴我游荡天涯,可是她一定像你一样任性,我要分心来照顾她,吃喝拉撒无微不至;倘是少妇,那不是要演绎一出两男一女的插足事件,你纠我缠你牵我挂的,不知dào

有多麻烦呢。”

第108章 飘梅雪,一路上有你

索雅白他一眼,道:“你想的美,照我看,那送你手帕的人一定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

花凌大笑道:“那不是更麻烦么?”两人都笑起来。索雅突然咦了声,说道:“这手帕上面还绣着图案。”

她展开手帕来看时,只见手帕上面绣着一枝白梅,那梅树从手帕左侧斜斜伸向中间,梅花洁白如雪,有的开得正艳,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却已飘落下来。

索雅道:“这是手工绣的,手艺很不一般,上面的景色很美。”又见手帕右侧还绣了几行小字,递给花凌说道:“你看还有字呢,写些什么,读出来听听,看这位老太婆给你的什么赠言。”

花凌接过手帕来,念出那几行小字来,原来是两首小词:

点绛唇一路有你飘梅效雪戏舞随风轻华地风岂不识花散清香颜如玉一路有你相伴天涯去畅Lang游两荡天际心心相偎依赠雪妹下面一首道:

点绛唇心相依心晴踏雪万般寂寥风光去静室书香流得满山冰如玉怅望孤鸿情争乱麻绪不足取清清楚楚看君闯天地回天哥花凌道:“这手帕我一直带在身上,期待有朝一日能再遇见那人,好把手帕还给他。当日那位大哥替我包扎伤口,我只心存感激,并没有注意到手帕上的刺绣,后来伤口愈合,我便将它取下来收好,更没注意道上面这些东西了。”

索雅道:“这两首小词真是好听,情真意切,字字温馨,一定是一对有情人互相赠送题写的。这天哥的词虽是感人肺腑,雪妹却也对的工整之极。我虽不懂诗词,就只觉得它好听,说出来的话很动人。”

花凌喃喃道:“天哥天哥,我知dào

了,这位天哥定是救我之人,当日我曾问他姓名,他只大笑着说道‘黄风卷沙沙盖地,浊Lang拍水水朝天’,想是这位大哥姓名后面的一个字是一个‘天’字。”

索雅想了半天,突说道:“莫不是水朝天?”

花凌道:“可能是吧,不管他是谁,人家有恩于我,我一定要找到他,报答他的恩情。”

索雅道:“那还是不用这块手帕擦你脸上的血迹了,这样做是对你恩人的大大不敬。”

花凌颔首称是,在裤腿上扯下一块布来,自己擦了血迹,把那块手帕收起来。两人一阵沉默,各自出神,默念着那对有情人的小词。

过了良久,花凌看了看山上的狼群,那群狼已经没有踪影了,突道:“不好,那群狼定是绕道下山了,你赶快走,不然我们都会死在狼群之口的。”

索雅倔强道:“不行,你现在受了伤,我搀着你,要走咱们一起走。”花凌不敢Lang费时间,说道:“好,你扶我起来。”

索雅把花凌扶起来。花凌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紧紧缠在左腿受伤处,忍痛走起来。索雅忙上前去搀扶,两人蹒跚着走了一程,越过一座沙丘,见前面三四里处是一条大河。

索雅喜道:“过了那条河,就到我家了,到家后给你做玉米面锅贴吃,我做的也很好吃呢。”花凌道:“只怕没有我娘做的好吃。”索雅道:“比不上也没关系,反正我做的也很好吃,你一定喜欢吃的。”

花凌笑道:“这倒奇怪了,宝因小姐如何突然间变的这么好了,还要给我做锅贴儿吃?”索雅道:“那是因为你救我受了伤,我要好好照顾你把伤养好了,养好了伤再跟你算账也不迟。”

两人一路走向大河,花凌断了一腿,走路很是吃力,一只手搭在索雅肩上,又不敢用力扶着,行路难免慢了许多。快到河边时,却听得后面沙沙作响,花凌立即回头察看,见那些野狼又跟了上来,大叫不好,现在断了左腿,子弹又所剩无几,断然斗它们不过。

索雅也听到了声音,惊骇得尖叫一声。那些狼并不急于攻击,却一起上前逼近,把两人逼得步步后退。花凌心想,这些都是沙漠狼,比起草原狼更为凶残,沙漠狼长居大漠,生存环境极为恶劣,一旦发xiàn

猎物,决不会善罢甘休,拼死也要捞一口肉吃。

花凌枪里只剩三颗子弹,面对如此之多的恶狼,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他把索雅藏在身后,退了数十步之后,索雅道:“不能再向后退了,后面是大河。”花凌向后看去,只见后面是几十丈宽的大河,河对岸是一个高约数尺的石堤,两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渡水过河。前有狼群,后是大河,此番真有性命之虞了。

两人站在河边目视狼群,不敢少动。狼群却并未停止向前逼近,离两人只有三四米远。花凌大急,心想群狼逼近两米之内,定然会扑来攻击,他疾发两枪,打死走在前面的两只狼,第三枪却迟迟不发,心想这最后一颗子弹是留给田浩的。

他把枪收下,抽出匕首来,说道:“花凌仅凭匕首,一样让你们倒在地上。”他拖着已经断了的左腿,不退反进,走向狼群。那些野狼见他反而向自己走过来,竟然退了几步。这时,忽听得几声枪响,已有四五头狼倒地而亡。接着一阵马蹄声响渐渐迫近。两人惊看时,见右侧有两骑奔驰而来,前面那骑是匹青白相间的马,马背上的人是个面目清秀的大汉,大约四十来岁年纪;后面那骑,马色洁白,马上乘的是一个少年。

两骑边走边放枪打狼,不多时,十几只狼统统倒在地上了。那青白相间的马看起来很是神骏,奔到近前犹自欢跳不已。花凌看那马,知dào

这马是产自西海的青海骢,立kè

明白马上之人便是前些日在马鬃山救自己的人,向那大汉大喜道:“原来是你,近来可好吗?”那马上之人道:“还好,自从马鬃山一别,小兄弟还是那么英勇,竟和群狼大战起来了。”说完哈哈大笑。

这时后面骑白马的少年也来到跟前,对那大汉说道:“水区长,这次我可是打死了六只狼,枪法有没有进步啊?”

那大汉笑道:“还算过得去,继xù

练习不须多时就能赶上我了。”又对花凌道:“小兄弟这是要去哪里?”花凌道:“要去朱家营子,不想一路多有阻碍,来到沙漠还遇见了狼群。这次多亏了大哥相救,我又欠了你一条命啊。”大汉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兄弟不必记挂在心。”

花凌道:“刚听这位兄弟叫你做水区长,这水区长是什么意思?”那少年道:“这位是前来地庄平匪的三区区长,因为姓水,所以就叫水区长了。”花凌大惊道:“原来大哥是平匪来的,真是相见不如偶遇,我正要找前来平匪的***呢,早就对那栖鸦岭上的土匪恨之入骨了。”水区长笑道:“小兄弟身手了得,若有意和我一同平匪,那是再好不过了。”

花凌道:“等我送这位姑娘回了家,一定去找你,我们一起和栖鸦岭众土匪周旋到底。”水区长道:“也好,这位姑娘家在哪里?”索雅道:“不远,过了这条大河就到了。”

水区长道:“难道是朱家营子?”索雅道:“正是朱家营子,不如我们一起去我家吧,你们也好休息一下,吃些东西。”水区长道:“你们不知dào

朱家营子前些天已经被土匪屠村了吗?全村上下,死的死,逃的逃,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

索雅闻言大惊,颤颤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不信,这里离土匪那么远,怎么可能被屠村呢?”水区长道:“句句属实,我做什么骗你一个姑娘呢。”索雅摇头道:“我不相信。”

那骑马少年道:“水区长堂堂平匪区长,干嘛要骗你一个姑娘,朱家营子被屠村,已经有三四天了,老百姓都知dào

,你怎么会不知dào

?”索雅道:“我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家了,从小就给弯子村戴家地主的小儿子当童养媳,前些天被土匪抓到了山上,后来又被花凌救出来。”说着流泪道:“朱家营子真被屠村,我以后就无家可归了。”

花凌道:“朱家营子死了不少人,也逃出去不少人,兴许你家人现在活着也说不定,你不要太伤心了,不如先跟着我们,以后找见了你爹娘再说。”水区长道:“这样也好,我们正要去地庄找宋小胖兄弟,可以把你先安顿在地庄。”

索雅抽泣道:“也只好这样了,可是我还是想回家去看一趟。”花凌道:“好吧,我先陪你回家去。”水区长道:“那里满目疮痍,一片狼藉,已经没有人住了,姑娘去了难免多生伤感,还是先别去了吧。”索雅想了想,道:“这样也好,那我就先跟着你们去地庄,日后再去找我爹娘。”几人于是一路向地庄行去。

第109章 鬼游巡,夜幕当锁魂

九里石门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充满着无数的神mì

和传奇,宋代牛皋在这里和金国的完颜不灭大战,罗战战死,牛皋在龟驼山石崖内为其建造坟墓,卧牛山上的石崖本来有十数丈高,却不断有无数的古代士兵飞攀而下,卧牛山上古代兵阵的遗迹更加深了这种神mì

,残败的数十堆石头和土墙,曾经有过多少超自然现象发生?谁也无从知晓.龟驼山古墓的真zhèng

面目到底是何番摸样?别人也不得而知。

百年来,人们对这个地方的唯一印象就是这里经常发生鬼打墙,路人经过此地都会结伴同行,只身能够穿过九里石门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数不到十个。

在这个烈日炎炎的季节,铁勒艮台沟两旁的树木都被晒的升起水雾,空气中水分积多,光线几经折射,老远看去,整个山川都被淹没在海底一般,沟堂里一队人马在穿行,大约有十几个人,前面几个手持鬼头大刀,身穿蓝色长袍,上面一个大大的“阴”字,一个个怒目圆睁,步行开路。后面几人骑着马,面无表情,偶尔看看队伍中间一辆囚车的动静。原来他们是在押送一个犯人。那犯人在囚车里,双目半闭半睁,气若游丝,毫无精神,似乎是几番折磨蹂躏所致,已经没有了半点生气,这个犯人就是宋小胖。

这些人停在龟驼山底,山上有人吹了三声口哨,山下的人也回了三声,这时从山上走下一个人来,看他的打扮,身穿一席喇嘛袍,头戴一顶尖尖的红帽,来到众人面前,结印说道:“入明大喇嘛正在山上等候各位,宋小胖可曾擒到?”山下人中一个红脸汉子哈哈大笑,指着囚车中的宋小胖说道:“咱们十殿阎王办事何时失过手?人言宋小胖有三头六臂,坐下骊蟒猛如老虎,除非他自己想死,否则即使阎王来了也奈何他不得,这次他可是大错特错了,再厉害的人物也总有死的一天,阎王让他三更死,绝不留他到五更,我日巡游一出马,他便束手就擒了。”

那喇嘛面上却毫无表情,依旧说道:“请各位鬼差到山上休息,入明大喇嘛已经为各位准bèi

好了美酒佳肴。”

那日游巡道:“好酒好菜自不必说,若是没有小妞儿作陪,那可是大大的煞风情了。”山下众人闻言大乐,心中暗自叫好,此番又有机会消魂作乐了。

但闻那山上的喇嘛说道:“各位放心便是,一切都已准bèi

妥当,就等各位鬼差上山就位了。”

山下众人哈哈大笑,忙将宋小胖解下囚车,其中一人将他提起来,就像提一只小鸡一般,一众人相笑上上。

宋小胖一路昏昏沉沉,迷糊中听得这些人的言语,心中好生奇怪,如何日游巡和庆宁寺的入明大喇嘛勾结在一起了?这下可好,阴差对喇嘛,这种事情可不是我宋小胖能解决得了的。自己已经死了,他清楚记得自己是被黑白无常和日游巡锁了魂魄,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就不记得了,这也不奇怪,自己已经死了,人怎么能记得死后的事情呢?然而现在他意识有很清醒,难道他死而复活了?

他稍微提了下神,仔细想了想发生的这些事,只记得自己是确然无疑地死了,似乎骊蟒很不舍得,在他耳畔恢恢直叫,他就对里面说:“你我虽然是主畜,其实我早就把你当成是我兄弟一样看待,情同手足,只是今天因为我平生杀戮太多,终于阴间派人前来索命,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宋小胖唯有引颈就死,和你的情义,当盼来生再续。”

小胖想着骊蟒,心中也是割舍不下,他割舍不下的事情太多了,地庄的各位兄弟,今后和栖鸦岭土匪的斗争,水朝天的平匪大业,今后就只能做个旁观者了。他朦朦胧胧中又沉沉地睡去。

再醒来时,发xiàn

自己是被绑在一根木桩上,眼前是一道黑色铁门,四周一片黑暗,心想这就是地府的地狱吧,地府的牢狱原来还是和上面的没什么两样,他环视一下四周,没发xiàn

什么新的东西,只怕三界中的牢狱都是这般摸样,玉帝、皇上、鬼王这些都是泛泛之辈,平日就只知dào

作威作福,欺负老百姓,丝毫不来理会这些事情,忒没意思,还是继xù

睡一会吧,他打了个哈欠,刚要闭眼睡去,却听吱呀一声,那道铁门开了,一缕光线照射进来,有点刺眼。

进来一个黑脸汉子,在白色耀眼的背景下,这个人好像就是一个身影,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人提着一壶酒,尖笑几声,走近前来对他说道:“唉,宋兄弟,我来看看你,来来,你陪我喝上几杯,解解闷。”

小胖细看此人,并不认识,心想地府的狱卒也真是,竟然想到要和犯人一起饮酒,亏他想得出来,当下说道:“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那人闻听此言,突然又是几声尖笑,几乎跳起来,说道:“我是什么人?我不是人,我是阴间夜游巡,本游巡闲来无趣,想和你喝几杯酒,怎么样?赏不赏脸和我大醉一场?”

小胖一脸迷惑,旋又心想,是了,日前向他索命的是日游巡,现在该是夜游巡来了,他看了看他手中的酒,不知dào

地府的酒是什么滋味,心中非常想尝试一下,如此一想,登时感觉嗓中一阵瘙痒,想想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饮酒了,况且自己初来乍到,也没什么朋友,多认识一些人也好,于是也大笑起来,说:“娘的,管你是人是鬼,我便同你饮上几杯,。”

夜游巡听他如此一说,心花怒放,乐的手舞足蹈,“好个宋小胖,果然有点意思,是条爽快的汉子,嗯,没让我失望,来来来,我先敬你。”说着来到近前把酒壶放在宋小胖口前,小胖也不推辞,低头就势饮了几口,大叫好酒,酒好,鬼也不赖!

夜游巡听他夸奖,也来了精神,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大声哈出酒气,哈哈怪笑。

第110章 破道士,胡为乎来哉

两人边饮边聊,倒也畅快.过不多时,一个阴差来报:“不贪道人的两个弟子前来寻衅,黑白无常抵敌不住,已经败下阵来,秦广王命小的来请二位游巡前去助阵。”

夜游巡手持酒坛饮的正来兴,闻言不禁一呆,喃喃说道:“不贪道人的弟子也来趟这浑水,连黑白无常都没有办法?”他一边自语一边将酒坛放在一边,向外边走去。刚要开门,忽觉不对,急忙向后一跃,只见铁门吱呀一声已经打开,却没有半个人影。

夜游巡死死盯住门口,问道:“何方高人,不敢现身么?”却见那铁门又动了几下,蓦然间一股冷风扑来,夜游巡急忙向旁躲避。额头上已经涔涔冷汗,心道:“这人是谁?手段比我高明太多,真要交手,只怕一个回合也撑不下去。”

这时,门外飞来三粒石子,夜游巡和那个鬼差相继倒下,另一粒却刚好打断绑宋小胖的绳子,变化只在倏忽之间,连宋小胖也没看清门外人的模样。只听有人说道:“十殿阎罗不过是红枪会的喽啰,中原来的小混混,不足挂齿。”声音苍老,应该是一位老人。

宋小胖甬一松绑,立即轻松了许多,知dào

自己并没有死,还得高人相救,大声道:“前辈请留姓名,容地庄六杰日后相报。”却再也没有半点声音。小胖心道:“这些前辈高**抵高傲任性,还是赶紧逃出去是正事儿。”当下不敢耽搁,踉踉跄跄走出铁门,只见外面一片大好天空,乍一出来,尚觉得眼睛疼痛,回头一看,见方才的监牢原来是个山洞,自己所在却是在龟驮山断崖之上。

他依山潜行,一路来到风营子村边,他是在风营子被迷昏的,骊蟒应该就在附近,一边寻找一边打响哨,又走了大约五六里路,老远听得骊蟒的啸声,不时飞奔近前,对着小胖打了几个响鼻,欢愉之情不言自喻。

宋小胖赶回地庄,将众位兄弟聚集一堂,说出这两天来的经lì

。大家都感到匪夷所思,红枪会的势力在地庄一带并不强dà

,反倒是在一些深山老林旁边的偏远村子非常猖獗,这十殿阎罗不远千里来到塞上,定有所图。几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闻听不贪道人搭救宋小胖的事情,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不贪道人的事迹,都是从老人口中传说出来的,当年罗战大军遭遇完颜不灭的鬼哭阵,就是不贪道人帮忙破解,当时的不贪道人就已经得道成仙,说起来,那已经是宋朝的事情,和现在相去几百年,这不贪道人要是活着,只怕已经是个千岁老妖怪了。

铁生道:“且不说那人是否是不贪道人,但就当前形势而言,地庄已经很危险了,当务之急,还是远交近攻,力求孤立栖鸦岭。”

袁晨旭道:“这十殿阎罗和庆宁寺入明喇嘛联合,只怕其中定有玄机,而且以龟驮山为据点,离地庄不过几十里路,我们不得不防。”

宋小胖道:“如今西有栖鸦岭,南有新来的十殿阎罗,北有梁上米红喜,都不是泛泛之辈。不过我们的目的是保卫地庄不受土匪欺凌,只有守没有攻,只要地庄无恙,就是胜利。”

几人一番讨论,也没有上好对策,就只抱住一个目的——保护好地庄的安危。当下也都心下安然。

与宋小胖等人一番计划之后,铁生回到住处。他家与花凌家算是前后院,也是住在地庄靠西一面,家境也不算好,早年读过些书,算是颇有些学识,自从父母去世之后,铁生作为家中长子,操持家中各种事务,扶助两个弟弟成家后,自己却因中意的女子被土匪杀害,于是发誓不再娶亲,左右闲来无事,便在村里教书,带着六七个孩童,每日朗诵启蒙诗经。

铁生走到后院,一棵大榆树下,横七竖八几张桌椅,孩子们坐在树下面,朗朗诵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铁生听到这些孩子朗诵《千字文》的声音,不禁一阵感慨,在这种祸乱年代,村间小塾的孩子还能读上诗书,这一点铁生自己功不可没。这年月能读得上书,算是非常难得了。

铁生给学生们布置了当天的课程,就回到屋里,也翻出一本书来看。

这时,陈伦来借麦籽,铁生见家里的小麦也所剩不多,给他装了三四斤的样子,打发他走了。铁生心想,今年怕是又不好过,说不得还得上山上多采些野菜来度日。

这些年颇不太平,经过红枪会之祸、张四木匠之乱后,各地匪帮连连,到处烧杀抢掠,官匪勾结,变相横征暴敛,残害黎民,加之天灾连年,真是民不聊生。

到得傍晚,铁生散了学生,做了一碗苦菜饭,聊聊充饥后,左右无事,便到出去散步,转眼间溜达到了孤松岭。老远的听见呜呜箫声,便寻声走去,只见一位灰袍破布老人,背着一顶破烂斗笠,插着一把略弯的扁担,端坐在白崖下面吹箫。

铁生听这箫声,只觉气象多变,意境绵长,不敢上前打扰,远远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仔细聆听。

不时,夜幕降临,星汉移出。箫声戛然而止,老人朗声吟道:“每每荒年缺残谷,偏偏这时饭量增。忍饥伏案多磨砺,谁来苦酒济苍生?”老人将箫装好插在背后,又道:“小哥既听了多时,何不出来聊上一聊,老朽这里可有上好的把式营子龙泉酒。”

铁生见已被发xiàn

,便也不再躲避,匆匆上前一拜,说道:“适才路过,幸闻高曲,真是曲诣奥妙,收发自然,聆听得忘乎所以,不想竟打扰了老先生的雅兴。”

老人微微一笑,问道:“你是地庄六杰的铁算子?”铁生一惊,心道此人怎么知dào

自己的来历,当下点点头,说道:“正是晚辈,不知老先生是何方高人?”老人道:“真是江上代有人才出,地庄六杰也算得上是新一辈中的佼佼者了。老朽姓张,人以二扁担相称。”

铁生大惊,忙又躬身一拜,道:“真是失礼之至,原来老先生便是与马公爷斗法的张二扁担。”

张二扁担道:“小兄弟不必多礼。我且问你,古来为将者,当有为与不为,那么何事当为何事不当为?”

铁生沉吟片刻,说:“将士有四事必为,四事当为,四事不必为,四事必不为。”

“哦?”张二扁担喜颜于色,说道:“先说说四事必为。”

第111章 二扁担,传道有机缘

铁生道:“为将者有忠孝仁义四事必为,所谓忠乃是忠于一方土地一方百姓,所谓孝乃是孝于严慈尊长左右亲邻,所谓仁乃是仁于天下苍生芸芸难众,所谓义乃是义于手足兄弟八方友朋.”

张二扁担微微颔首,说道:“那四事当为又如何?”

铁生道:“为将者有理智法公四事当为,所谓理也,是非黑白曲直善恶,需以理而察以理服人;所谓智者,渊博聪慧能工善巧,需以智取胜;所谓法者,诸事从严有条不紊,需以法治军;所谓公也,公正不阿赏罚分明,需以公服众。”

张二扁担面露喜色,道:“那四事不必为又怎样?”

铁生道:“利害不分、犹疑不定、惑乱军心、亲贤远佞乃为将者四事不必为。”

张二扁担哈哈大笑,道:“那四事必不为呢?”

铁生道:“四事必不为是针对四事必为而言,凡有失忠孝仁义者,都是为将者必不为之事。”

张二扁担道:“言之虽然凿凿,终究限于纸面,未见其中真谛也。我问你,地庄六杰十年来苦守地庄,虽然使田浩无法攻破,却总是限于被动,每逢栖鸦岭匪众来袭,都是在苦战里险中求胜,令老百姓徒然受难,你可有改变之法?”

铁生道:“地庄六杰区区几位义士,怎能抵挡栖鸦岭数百狼虎之众?宋大哥等人便是人中龙虎,究竟也有力尽途穷之时,铁生又是一介弱文,虽能布置几处机关阻碍,却都无关痛痒,地庄能守得一年算一年,能守得一天算一天,还有何法可想?”

张二扁担笑道:“先时说为将者当渊博聪慧能工善巧,其实如此为将,也只能是下流货色。为将者,太上能明辨鬼神,天地万物皆可为我所用,古人云:‘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至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今我授你‘河洛之术’,可保地庄平安。”他思考良久,又道:“古语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乃至。河图洛书是八卦之源,蕴自然之理,含阴阳之道。”一边说着,一边捡起一粒石子,在地上画起了河图洛书的虚实位置以及推演方法。

铁生凝神观看,当下默记在心。张二扁担道:“这河洛之术,与天地同源,是天下一切阵势之始,按此术推演,则阴阳虚实、排兵布阵、机关陷阱皆为儿戏。”

张二扁担画完后,立即又用扁担抹去,说道:“此中真谛,尽在方才所画二图之中,悟与不悟,就在于你自己了。”他将扁担插在背后,说:“小兄弟能以百姓安危为重,足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与你总算是有缘,如今形势颇乱,英雄并处,术士异人掺杂一起,兼有各方势力,苦的却是芸芸众生,你明晚还来此地,我尚有两术相赠。盼望你能以苍生为念,保得一方平安。”

铁生心中狂喜,这张二扁担乃是“五绝”中人,怀揣异术,今日得能拜他为师,真是平生之幸。当下跪地就拜,口称师傅不迭。

铁生回到家中,仔细推演这河洛之术,当真妙不可言,许多玄异之处,令铁生兴奋不已。

且说这“五绝”,均是此间异人,各怀鬼神莫测之术。村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而近些年来传说遍地,人人宣讲,早就使“五绝”在辽西一带成为神话。

次日晚间,铁生老早就来到孤松岭等候。不时,张二扁担果然又来了。

“老五那传来消息,老三和老四自从在坝上做害,啸聚一千多人,围攻敖包山,被打击溃败以后,又请了十方阎罗前来助阵,形势很不好,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今晚我们必须将五行万象之术和奇门遁甲钻研熟练。”张二扁担看都不看一眼铁生,又道:“你先将河洛之术推演一遍给我看看。”

铁生拿起一粒石子,将河图洛书画了一遍,一边说出自己的心得体会。张二扁担微微颔首,说道:“果然是聪慧之才,老朽没有看错。接下来这两门学问,要比河图洛书艰难的多,你心里要有所准bèi

。所谓五行万象,是从万物中寻求真理,天下万物皆可归于五行,此是事物之里,万物又千变万化各有特色,此为事物之表。表能见里,里能推表,方见世间大道。奇门遁甲是一门古老的术数,内含三奇、八门、一遁、六甲。”张二扁担将二术的精要玄妙之处详细地阐述一遍。铁生又提问了一些疑难不解之处,张二扁担也都一一解释。

到了丑时,铁生已将五行万象和奇门遁甲的精要了解,一些疑难只待日后自己琢磨钻研。张二扁担道:“我明日将赶往坝上,这十方阎罗都是身怀绝技之人,不可小觑。现在有了闲暇,我便将‘五绝’的事情给你说说。

“民间所传‘五绝’,是马大鞭子、张二扁担、马三锤子、张四木匠、韩五犁杖五人,我们兄弟五人都是随父母从山西一路乞讨来到这里,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深。马大和老三是亲兄弟,我与老四是同父所生,老五自小孤苦,父母早亡,在我们两家长大。我们一路艰难而行,多有阻碍,天幸得以全身到达此地。当此之时,山东各地来此逃荒之人也多不胜数,大家分散各处垦土辟田。我们五人也都分开创业,不想均得异人相授,加以家学渊源,都年少成名。

“五人之中,老大最是渊博,儒墨道法、兵明阴阳皆通习之,然而无有大志,作起了放马的马倌,因一把虎皮鞭子常拿在手,村人便以马大鞭子相称;我得益于家学,专攻术数,也算是颇有所得;老三天资聪颖,对医药有专攻,身怀萨满异术;老四性情孤傲,对我们几人都看不上眼,唯独与老三较好,此人有大志,我们五人谈天论地时,他说大哥可作凤凰,二哥是一孤鹰,三哥乃为猛雕,五弟不过一麻雀尔,我们问他,那你呢?他说我本是鲲鹏,非尔等可比也。

“老五为人,不显山不漏水,是个老好人,素以耕夫自比,自作五绝云:我乃一耕夫,不肯出农地。手执懒牛愁,田亩同儿戏。但我们相处甚久,我深知他的秉性,老五这个人非常勤快,喜欢自然一些,对山水钟爱有加,酷爱钻研一些飞禽走兽、花草虫鱼的习性,喜好写诗填词,虽然口舌笨拙,其实是个有远志的人。

第112章 怒无常,斗法深山中

“我们五兄弟各有所长,当时确是都有些手段,受到一些人的尊重.后来老三和老四越来越疏远我们,原来是密谋一项活动,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关于铁勒艮台沟龟驮山有宋墓的消息,整日东搜西寻,竟然找到了进入古墓的方法。老三便来找我商量,这古墓乃是宋代岳家军牛皋手下大将罗战的墓葬,据说墓中葬有大量财宝。但是担心墓中机关重重,藏有奇门遁甲,因此就来找马老大和我。老三只说想取出财宝,分予百姓。我初时是相信了,帮他们筹划了一段时间后,渐渐发xiàn

他们并不是想将财宝分予老百姓,而是想以财宝为基础,自立山头。

“我怒不可歇,当下与马老大商量,决定不再参与。其时我们虽然找到了墓道入口,却并不能直接进入,那墓道口需yào

三把钥匙才能打开,但是茫茫大地,要找到这三把钥匙就实在太难了。我与马老大的退出并没有让老三和老四停下动作,他们又苦苦寻找了几年,据说找到了一些端倪,忽又放下了这件事情,赶往坝上,两人竟然策划了近千人的反dòng

活动。

“马老大和老五我们三人多次去坝上劝说他们,都没有成功,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竟然成了对头人。马老大一怒之下与老三老四割袍断义,言道日后相见,有死可也。归来路上,我嗔怪马老大太过绝情,不该把话说绝,毕竟我们都是多年的好兄弟。马老大却来怪我,说是我把他们带坏了。我不服气,和他约在白岔老鹞子洞相斗,我们那些时日,饥食野蘑菇,渴饮矼山水,直斗了七个日夜。这时我才意识到,马老大此人深不可测,看人应该不会出错。这就是你所说的和马公爷斗法。”

铁生敛神聆听,心道这些世外高人,却原来也有着各种恩怨情仇。

张二扁担停了一会,说道:“如今老三和老四一番折腾遭遇失败,又请了十方阎罗,我得去和老五会和,探一下十方阎罗的实力。”又道:“你按照我教你的法子,仔细推习,学会这三样东西,胜过千军万马,保卫地庄应该是没有太大困难。老朽收你这个徒弟,也算是足以幸慰平生,让这一腹所学,得以传承下去。我们后会有期。”话毕,向坝上方向漫漫行去。

铁生回到家中,又将五行万象和奇门遁甲之术大概回想一遍。躺在床上,一时思潮起伏,不得入睡,又回想了近日所学,待到复习完毕,天已大亮,便想到地庄四处转转,顺便在几处重yào

位置摆几个阵势。倏忽一个上午,再回到家时,见宋小胖和袁晨旭两人坐在炕上抽烟。两人见到铁生回来,得知铁生能被张二扁担收为徒弟,都不胜之喜。铁生问道:“大哥和六弟来找我何事?”宋小胖道:“栖鸦岭既然来了个手段狠辣的二当家,来攻地庄那是迟早的事,以当下形势来看,咱们应该迅速与梁上何氏兄弟和米家兄弟达成联盟,也好保障没有后顾之忧,若不然,西有栖鸦岭,北有何炯春,东有米洪喜,地庄本来就易攻难守,恐怕到时不好应付。”

铁生道:“我也正在考lǜ

此事,前段时间坝上张四木匠之乱后,此人又请来了十方阎罗前来助阵,大哥前几日被日夜二游巡所困,十殿阎罗既然也和入明喇嘛联合,又有张四木匠的势力,所谓强强联合,必定有所缘由,这十殿阎罗的底细现在谁也无从得知,但是这张四木匠据说对铁勒艮台沟垂涎已久,目的应该是得到那里的古墓控zhì

权。栖鸦岭既然想到与坝上张凤轩结盟,就一定会想到与张四木匠相互勾结,两者有着相同的目的。一旦他们达成一气,来攻取地庄就势在必行。”

宋小胖沉吟一会,道:“咱们这样,让老五老六去风营子苏家报信,我和老三去梁上与米氏和何氏商量结盟事宜。”铁生点头道:“我同意。”

袁晨旭道:“既然如此,我赶紧去找四哥,给他说明情况,我们赶紧去趟风营子。”

宋小胖和铁生马上动身一路向东赶往梁上,一路无话。待行至梁上米家集时,突觉气氛诡异,村中虽然炊烟袅袅,却寂静异常。两人下马步行,进入村口,只见很多人躺在一片平地上,动也不动,期间还有些人坐在旁边。两人走上前去,铁生见一个老汉席地而坐,对着身边一个躺在地上的青年,一脸愁容。那青年和其他躺着的人一样,一副病容,气若游丝,似乎生死只在倏忽之间。铁生便问那老汉道:“老爹,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头看了看宋小胖二人,刚要张嘴说话,却听得那生病的青年哼了一声,艰难地翻了下身,没有翻动,只好又平躺过来。这时不远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喊道:“又要发作了!”

老汉慌忙安抚生病青年,却已经晚了,那青年口里喷出一股白沫,突然用手抓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抓挠,眼圈又红又肿,猛地从地上爬起,抱住身边的一棵榆树,使劲儿撞上去,一次比一次用力,似乎惟其如此,才能减轻痛楚。

老汉忙上前制止,却被青年一轮胳膊甩了开去。事发突然,宋小胖也不及细想,一个箭步上去,紧紧抱住青年的臂膀,将他硬生生拽开榆树。

便在此时,那些躺在地上的人都开始发作起来,形状同那青年一样,都如同疯了一般,有的起来就去撞墙,有的捡起石头来砸自己的头,还有的不堪其痛,干脆抽出刀自杀。

这种情景,将宋小胖二人惊得呆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宋小胖愣愣地将那青年放开,两人看着这些发狂的人们,那痛苦的表情,仿佛唯有杀了他们,才能帮zhù

他们解脱。

大约半支烟的功夫,这些人又都平静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老汉一边安抚青年,一边对宋小胖二人说:“二位打哪儿来?”

宋小胖道:“我们从地庄来,这些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汉叹了口气,道:“天知dào

发生了啥事情,从半个月前开始,这些人就变成这样了,起初是抽搐,完后还和好人一样,后来就开始发疯。”

铁生道:“莫非是什么传染病?”

老汉摇头,说:“如果是传染病,我们村子现在早就没有好人了。我们天天接触病人,却一个都没被传染,当初谁生病了,现在还是谁在生病,人数一直没有变。”

第113章 夹板虫,噬脑致人疯

宋小胖仔细端详那害病的青年人,见他此时却是甚为安静,不过气若游丝,脸如金纸,形状堪忧,狐疑道:“若是这种情况,该当是中了什么妖法所致,听说红枪会众就都个个身怀邪术,刀枪不入不说,竟然能行走如飞、呼风唤雨.”

铁生道:“我想不会,红枪会已于去年被军警剿杀殆尽,会众更是被逼逃匿深山,被冻死饿死。兴许偶有残余部众,岂敢如此嚣张跋扈,毕竟一个村子这么多人中邪术,动静太大。”

便在这时,村里传来叫喊声,方才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慌里慌张地从村里跑出来,一只板凳大小的野狼紧跟其后。那少年一边拼命逃跑,一边疯狂叫喊。那只野狼红眼灰毛,对旁边的人群毫不畏惧,眼看就要追上少年。事起仓促,距离又远,便是宋小胖这等身手,也无法相帮。

这少年突然停住叫喊,猛地止住脚步,矮身捉住野狼后腿,一使劲儿轮了起来,轮了两圈,用尽全身力qì

将野狼甩出三四米远。这下得手,少年胆子立时壮起来,弯腰想捡块石头,不想地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捡到手,他也不暇多想,作势一个扔石头的动作,却把正要再次扑上去的野狼吓得后退几步。他见形势转变,心道一只野狼有什么可怕,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助阵,怒骂道:“死玩意儿,再上来爷爷拧巴死你。狗东西,爷爷摔也把你摔死,爷爷这辈子就是不怕你这野畜生。”骂得刚起劲儿,却又感到委屈,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惊吓?一边骂,一边竟哭出声来。

宋小胖感到好笑,这少年被逼得急了,还算是有股子力qì

,却终究是个孩子,经不起这等阵仗。这时村民都抄起家伙,将野狼团团围住。那野狼依然毫不害pà

,对着众人呲牙示威。

铁生心里奇怪,平常的野狼别说是大白天进村,就是在黑夜,也不敢只身进入村中。狼是群居动物,单只的一般都是被狼群所遗弃,要么属于老弱病残,要么为狼王所不喜,这只狼竟然青天白日只身进村,真是匪夷所思之至。

宋小胖心道,这些村民都是平常的老百姓,平日种地干活,只怕斗不下凶残的野狼,说不得还得自己出手。他抽出马刀,分开人群,直奔野狼,那只狼也向他扑来,小胖手起刀落,将野狼劈为两半。

那狼脑浆迸裂,立时毙命。众**声叫好,“好”声尚未停止,待看向那狼头,又都惊呼连连。小胖上前细看时,却见野狼的脑浆中纷纷攘攘地爬满数不清的虫子,只感觉心里一阵抽搐,忙叫铁生来看。

铁生仔细端详了一阵,说道:“这虫不是夹板子虫么?”小胖道:“是夹板子虫,不过这些虫身体白色透明,看来都还没有长大。”铁生蓦地里打个冷战,说:“这夹板子虫喜欢呆在背阴处,爱钻缝隙,最容易钻人耳朵。看来这只狼是被虫子噬脑,导致疯狂,所以才敢在白天只身入村。”

众人见此情形,都大感恶心,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方才少年却停止了哭泣,叫道:“又开始发作了!”他叫声为止,躺在地上的病人又开始起身发疯。

村人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知dào

此病一旦发作,那是无法制止的,便也不再上前阻止,愣愣地看着这群病人癫狂。铁生忽道:“我知dào

这是什么病了。这些病人莫非也被夹板子虫钻了耳朵,以至脑浆被噬?”

众人一听,均觉有理,看这些病人的形状,的确与方才野狼的疯狂模样有些相似。一位白须老人忙道:“快去取些香油来。”铁生看这老人相貌清俊,心道应该是村中的长老。

村人急忙按话回家取了些香油,倒在一个铜盆内,各家各户都有拿出,不时便将铜盆倒满。那位老人见病人都已发了狂,便让村民将病人扶来铜盆旁边躺下。老人撕下一块棉布,捻成灯芯,放在铜盆里点燃。登时一股油香扑鼻,味道浓烈。

直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只见病人耳朵里有虫蠕蠕爬出,一直爬到铜盆内。又过了半晌,已经有病人面色开始红润,表情也没有先前那么痛苦。

夹板子虫学名蠼螋,这种东西食性杂、喜阴暗,多呆在狭窄的空间。一般来说,成虫是不会钻入人的耳朵的,成虫身体已经比人的耳孔大,蠼螋在前两次蜕皮后,可以钻入人的耳朵,这种虫能分泌一些麻醉性的毒素,使人无知无觉,起初浑然不知有虫在耳,待毒虫进入脑髓,生卵繁殖后,此时人已经疯掉了。但是蠼螋并不会专意钻耳,人的耳朵里本来就有驱虫的物质,况且虫子总会怕人,躲着还来不及,蠼螋钻耳只是可怕的传说,真发生了,原因可能多系人为。

到得晚上,病**抵都已好转,二十几个人中,还有七八个人尚在昏迷,其他人都已醒来,呆呆地看着众人。铜盆内已经爬满了夹板子虫,其状令人不寒而栗。铁生对宋小胖小声道:“估计那七八个人都已经完了,脑髓受损,不死也残。如此多的人受到毒虫钻耳,应该是有人蓄意为之。”宋小胖道:“这些村民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人手段如此残忍,简直比蛇蝎还狠毒。”铁生看看天色,道:“说不得今天要在这里住上一夜,现在是不是去找找米家兄弟?”

两人问了路,找到米洪喜家,米家在米家集是大户,村中有八成村民都姓米,米洪喜算是米氏一族的领导者。米洪喜家住在村中间,院子大约有五六亩大小,四边都有房屋,米洪喜兄弟七人就都住在这个院子里。

米洪喜早就出来迎候,抱拳大笑道:“听闻村里来了两位义士,其中一个骑黑马的壮汉一刀劈死一头野狼,还想忙完手里的事儿前去拜会,不想二位竟已亲自来了,却原来是地庄的宋兄弟。”

宋小胖当即抱拳回礼,道:“一别数载,期间多有琐事纠缠,早就想来看看你老哥儿了。”米洪喜哈哈大笑,向铁生一抱拳,又见小胖身后的黑马,啧啧称赞:“这就是骊蟒吧?好马,端的一匹好马,也唯有如此好马,才能配得上宋兄弟这等英雄啊!两位快进屋里。来人,把马牵到马圈,好生饮饮,多加些好草好料。”

第114章 歃血盟,携手拒纷争

米家兄弟得知宋小胖二人来了,都聚在院里,几人坐在一棵大榆树下,正感烦闷.宋小胖三人进院后,和各位都见了礼。米氏一族在当地是大户,米洪喜的父亲米宫,是米家集的显贵,家有豪宅良田,被村人爱戴有加。米宫膝下七子,米洪喜最大,其余几个兄弟分别是米洪福、米洪禄、米洪财、米洪寿、米洪金、米洪飞。

米宫得知宋小胖二人前来拜访,也亲自出来迎接,并安排人设宴款待。

众人闲谈宴宴,过了一袋烟工夫,酒菜杂然而陈。米宫举起酒杯,对宋小胖和铁生致意,说道:“早就听说地庄六杰的人多年来保卫地庄,凭着六人之力和栖鸦岭田浩的几百人斗的难解难分。心中好生敬慕,今日得见,老夫不得不敬上几杯水酒,聊慰平生啊!”

宋小胖、铁生二人忙肃然站起,小胖道:“米老爷子夸奖了,晚辈哪里敢当。”均都双手端起酒水,满饮而尽。

米宫笑道:“大丈夫以保卫家园为己任,虽面狼背虎、众寡悬殊,仍然血战到底、未曾一退,平生如此,不亦壮哉!”说罢也将杯中酒水饮了。小胖道:“就算是龙凤之躯,也终有力殆穷途之时,地庄六杰区区Lang子,死也无悔,只是苦了老百姓。今番我和三弟来梁上拜谒,就是有事相求。”

米宫哦了一声,道:“宋兄弟有事不妨说来听听。”心中却也犯了嘀咕,只道宋小胖此来虽然定有目的,如果是结盟交好倒也罢了,如果是求兵救援,只怕还得想办法推掉。梁上虽然只有何炳春几十年来为米家劲敌,不过多年交战,双方实力相若,不足为患,但要让米家出兵前往地庄,恐怕何氏一族会趁机来袭,这些年来为了争抢地盘,实在是鬼蜮伎俩层出不穷,不得不防。

小胖满了杯酒,向各位米家人敬了一圈,将酒杯放下。“前日兄弟疏忽大意,在风营子被几个红枪会的喽啰迷昏,险些送命,幸得高人相救,这才逃脱危厄。原来这些红枪会的人,自称是十殿阎罗的手下,那将我迷倒的人中,就有黑白无常、日夜游巡,手段虽然还过得去,阴谋诡计却是让人防不胜防,这十殿阎罗已经和庆宁寺入明喇嘛联手。日前传来消息,十殿阎罗被张四木匠招为麾下,声势益发壮大,以九里石门为据点,与地庄相去不过几十里路,而且已经开始对我们下手。这次来拜谒米老爷子及诸位兄弟,是想结盟交好,互不侵犯,否则地庄前后难以相顾,地庄一失,所谓唇亡齿寒,米家集也将置于险地,不如两家联手,互不侵犯,免了地庄后顾之忧,也好专心对付栖鸦岭与十殿阎罗,不知dào

米老爷子意下如何?”

“竟有此事?”米宫非常惊讶,以宋小胖的伸手和江湖经验,被黑白无常和日夜游巡迷倒,单看此事,这四个人必定都是手段高明之辈,况且这四人还不过是十殿阎罗的手下。“亏得宋兄弟带来的消息,否则强敌在侧,米家集竟然毫无知觉,真是危险之极。真如宋兄弟所言,这结盟交好的事儿,乃是大大有利于双方的大好事儿,米家何乐而不为?”米宫说道。

米洪喜见父亲答yīng

,立即会意,当下说道:“既然如此,米家集与地庄结盟的事儿就算定下来了,口说无凭,咱们今天正好借着大好水酒,歃血为盟。”话毕吩咐家人取个大碗,倒满水酒,从腰间抽出匕首,把手指割出血来,滴在碗内。

众人也都纷纷滴血入碗,一人一口喝下血酒,以示盟好。然后都相视大笑。

米洪喜对宋小胖道:“能和地庄六杰同敌共战,米洪喜真是幸慰平生。”宋小胖拱手道:“和米家兄弟联手,宋某又何尝不是?”

米洪喜道:“这十殿阎罗一入塞上,行事就如此高调嚣张,难道真有什么非常的把戏?”铁生道:“昨日在坝上传来消息,说张四木匠开始招揽十殿阎罗,企图不明,我们已经开始着手打探这十殿阎罗的虚实,一有消息,必定来报米家众位兄弟。”

宋小胖道:“十殿阎罗确实有些实力,单从日夜游巡的伸手看,已经非常了得,而日游巡和夜游巡不过是十殿阎罗中秦广王的手下,剩余九个阎罗手下令有什么人物,现在还尚未得知。”他转向米宫道:“老爷子对红枪会可有什么情报?”

米宫道:“自从去年红枪会一众人被军警剿杀,逼至深山,到现在却再也没听见什么消息。早年米家与红枪会尚有一段梁子,也都随着红枪会众死的死逃的逃而消失于无形了。”

小胖道:“十殿阎罗是中原来的红枪会众,其手段远比本地的要残忍歹毒,米家有这么多血性弟子,又有老爷子统筹安排,应当不会有事。但是今日宋某来到米家集上,遇见有蛐螋入耳害人的事情,这中伎俩非常难以防范,还是小心为上。”

“听说是多亏了宋兄弟的帮忙,才得以挽回一些村民的性命,真是要好好谢谢宋兄弟了。”米洪喜道。米宫沉思良久,说:“此中原委,还有待于详查,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米家绝不会坐视不理。现在天色已晚,两位就先在舍下将就将就吧。”说罢又吩咐下人打扫两间房屋。

宋小胖和铁生也不客套,和米宫说了声叨扰,就都各自回房间去了。一夜无话。待到东方泛白,雄鸡报晓。小胖和铁生才起来,小胖活动活动筋骨,对铁生道:“今日不必耽搁,等吃了早饭咱们就动身去何炳春处,何家与米家若无战事,地庄后方就有保障。”铁生点头称是。

不时米家一个仆人来叫吃饭,小胖和铁生来到天井,见米家众人已经在座等候。两人让了礼,坐下正准bèi

吃饭,忽然一个仆人来报,说今晨起来,村子周围竟然织满了蜘蛛网,村民都出不得村。

众人闻言惊异非常,连忙出门查看究竟。来到村口,只见漫天都是蛛网,从山边断崖,到村周围的老榆树,再到河边的柳树林,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蜘蛛,织就了一张一丈多高的蛛网,将米家集团团围住,恰如建筑了一道厚厚的白色城墙。

第115章 火攻毒蛛网

众人观看如此情景,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道蛛网虽然给人以壮观的感觉,大家却都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再看那些蜘蛛,大的有如手掌,小的犹如米粒儿,颜色各异,有的多彩夺目,有的通体乌黑,有的通透如玉,有的腹部带着数不清的蛛卵,却各自忙碌,不停地继xù

编织着杰作。蜘蛛也有群居种类,然而这么多种类的蜘蛛能聚集到一起,明显就是人为所致。

米宫大声道:“大家都听好了,这些蜘蛛有毒,千万不要被咬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前面一个村民的惨叫声,原来是一个老妇离蜘蛛网太近,被数十只蜘蛛爬到身上,那些蜘蛛立即分泌出网线,将老妇缠住。其余人都呆呆看着老妇,不敢近前。老妇滚倒在地,一边惨叫一边没有方向的乱滚,竟然滚到蛛网里面,不时死去。

米宫见状,忙叫道:“大家不要惊慌,不要乱动,听我的命令,向后退十米。”村民忙不迭后退十米左右。米宫道:“赶紧修筑防御工事,在离蛛网十米开外挖一条沟,放些木头点燃,不要让蜘蛛再向村里逼近。”

村民赶紧回家找到工具,在离蛛网十米左右的地方挖通一条沟,开通之后,已经时近中午,整个村子有深沟防护,在沟里面放些木料点燃,登时整个村子被浓烟包围住,再看蜘蛛,倒真的不敢在向村子逼近,一些个头较小的蜘蛛徘徊在深沟边上,不敢靠近。村里人家的木头都是在山上砍下来的烧火煮饭用的,因此都很干燥,浓烟过后,忽忽地燃起一米左右的火焰。火势越来越旺,站在旁边都有一阵阵灼烤之感。那些在沟边爬行的小蜘蛛不耐其热,都纷纷返回到蜘蛛网内。

到了下午,米洪喜对米宫道:“爹,村里的木柴有限,如此下去,不是长久办法,再过两个时辰,柴火燃尽,天色一黑,那些蜘蛛就会进村袭人,我们得尽早想办法。”

米宫沉吟良久,自言自语:“火势一退,蜘蛛将要进村,这东西毒性很大,数量不计其数,只怕整个米家集也不够它们吃的。”米宫一生中经过无数艰险,之所以建立这么大的基业,勇猛非常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他头脑冷静,精打细算。这次却眉头紧锁,苦思对策不得。突然灵光一闪,道:“大家拿整根木柴,缠上布料皮革,点燃向蜘蛛网扔去。”

众人依法制作,将木柴缠上厚厚实实的破布烂革,点然后抛向蜘蛛网。只见犹如一道城墙的蛛网立时破开几个口子。蜘蛛网一遇火就快速蜷曲,而木柴的火势还要燃烧一段时间,所以火焰立即将上方的蛛网燃烧于无形。不到一袋烟工夫,已经有很多蜘蛛被烧死,剩余的蜘蛛马上向外爬去,避开火势,纷纷攘攘不消一时,又编织了一道蛛网。蜘蛛数量虽然有所损伤,却无关大局,米家集被蛛网包围仍然情形依旧。

宋小胖忽道:“村南面是河水,大家极力攻击村南的蜘蛛,让他们退无可退,打开一条出路,从外面解救村子。”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有理,看向米宫,米宫紧锁的眉头也随之轻松了些,说道:“不错,先打开一条出路,解救一部分村民。”

众人都是大喜过望,立即全部赶往村南,马上便有二十几个青壮年取木柴,一些妇女老幼帮忙缠绑布革,众人急匆匆地将木柴点燃,向蛛网方向扔去。不时火势将蜘蛛逼退到河边,蜘蛛退无可退,全都两边散开,米家集人倾全村之力,终于打开了一条生路。等到破口开到上百米宽,米宫大声道:“先将老弱病残送到河对岸,着二十个年轻人保护,其余人稍后过河,在河对岸集结听我号令。”

已经有人抬过来几根十余米长的木桩,排成一排,搭在两岸之间,形成一个两三米左右宽向的小桥。几个青壮年开头引路,后面跟着一些妇女老幼和病弱之人,再后面又是一些壮汉,首先过河。后面的人正准bèi

过河,见木柴将要燃尽,蜘蛛有反扑势头,又点燃一些柴火阻止蜘蛛,这才鱼贯过河。

到得河对岸,回头再看村子被蛛网包围的情景,真是既壮观又恐怖,村中尚有牲畜粮食没有带走,家园遭此罹难,不少妇孺都哭天喊地。米家集八十多户人家,村子规模在附近算是很大了,围着村子一圈至少有两三里路。这些蜘蛛能在一夜之间,织网围村,其工程量不可谓不大。现在隔河而望,这一道蛛网,却似白色云雾,上面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珍珠宝石。

米宫命人将木桩撤掉,以防蜘蛛顺木桩过河伤人,布置半晌,恨恨道:“等老夫查出凶手,定然将其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米洪喜道:“现在蜘蛛被大河所阻,一时之间村人还算安全,但要解救村子,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米洪福道:“只好先在这里将就一夜,天色已晚,即使要夺回村子,也不能在夜里行事,黑夜之中蜘蛛要比人更有优势。所幸这次伤亡不大,整个村人都已经过河在这里,明天再做计较吧。”

便在这时,天空一只大鸟飞来,徘徊良久。宋小胖抬头望去,只见这只鸟身形如鹤,喙腿尖长,羽毛如蓑,道:“鞍鸟飞临,将有福星来此相助。米家兄弟不必心急,一切后帐,等来日再做清算。”那只鞍鸟盘桓良久,向南飞去。鞍鸟在此间,一直被村民称作是祥瑞象征,只要鞍鸟出现,总会大难得脱。

米宫吩咐村民在河岸边上布置帐篷,准bèi

在这里过夜。村民追随米家多年,对这位老人家都信任非常,按照他的吩咐,都纷纷做起了分内之事,忙活半天,都已安置妥当。天色将暮,河对岸的火沟尚且燃烧未灭,当下有大河天堑,蜘蛛怕水,一时间还不会过河。

铁生望向蛛网,心道:“师父言道,五师叔韩五犁杖最喜钻研百虫,如果他老人家在此,应该能有解决办法。”对宋小胖道:“我去周围看看,摆几个阵势,确保村民安全。”

米洪喜对米宫道:“先是毒虫噬脑害人,后又蜘蛛围村,敌人手段之歹毒,心肠之残忍,到底会是谁呢?”

第116章 重回米家集

“我也一时没有主意,米家的宿敌向来只有何家,其他恩怨一向不喜掺合.”米宫这时点着一袋烟,烟雾飘飘飞升,心情却是沉重异常。

“我知dào

是谁?”不知什么时候,旁边来了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米宫看向他,摇了摇头,说:“我知dào

你的心思,老二,事情倏忽二十年,你还是忘不了当年的那些事,血蛛门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灭门了,这次不会是他们干的。”

那老人是米宫的弟弟米宪,早年经过一番大难,残了双腿。米宪神情冷漠,似乎是在回忆当年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忽道:“血蛛门没有被灭门,她最后不还是逃走吗?我就说今天的情景似乎在哪里见过,现在想起来了,这手段和当年血蛛门的手段几乎如出一辙。大哥,都是你当年一念之仁,放过了她,所以招致今日祸端。定是她回来报仇来了。”

米洪喜问道:“二叔,血蛛门是些什么人?怎么一直没听您提起过?米家与这血蛛门难道还有一段恩仇?”

米宪不答他话,呆呆看向米宫,良久突道:“这要去问你父亲,问我做什么?”

米宫道:“喜儿,将你二叔推回帐篷休息,他怕是惊吓过度,说起胡话了。”米宪喊道:“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米洪喜虽然一肚子问号,却哪敢违抗父命,忙将米宪推回到帐篷。

这时铁生回来了,说道:“这里地势很好,依山旁水,左右又有树林,我摆了几个阵势,应该可以确保一夜安全。”

米宫点点头,道:“多亏有地庄六杰的人帮忙,今日才得以逃脱蛛群祸害,改日定当大摆酒席,为两位致谢。”宋小胖忙道:“老爷子客气了,既然两家结盟交好,哪里还分彼此,当时相互团结,一致对外才是。”

米宫道:“天色已晚,我已经安排人手守夜,二位且回帐篷休息,只怕明日还有一番激战。”

米洪金、米洪飞带领十几个壮汉把守关键部位,其余人都在临时帐篷里过夜。帐篷都是匆匆搭建,草草了事,数量也不多,都是十几个人挤在一起,年轻力壮分布在周围,妇孺病残聚集在中心。

一夜无话。待到黎明时分,米洪禄将守夜人众叫回休息,与米洪才、米洪财、米洪寿四处巡逻查看。对岸的火沟早已烧完熄灭,蜘蛛网遍布村间各个角落,一部分蜘蛛聚集在岸边,就着树林织起一道两三米高的蛛网,对这边的村民虎视眈眈。

老远听得山上有得得马蹄声响。米洪禄等立即提高警惕,向山上喊道:“什么人?”

山上一人答道:“下面可是米家兄弟?在下地庄六杰焦贵,来寻我两位哥哥来了。”

米洪禄道:“原来是焦四哥,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造成误会。”原来焦贵听说宋小胖和铁生去梁上结盟,心想米家和何家人难以对付,害pà

一言不合打将起来,因此放心不下,前来帮忙。一路行到米家集南,已是三更时分,见前面有两人把守村界,手执火把,身着奇装异服,不似本地人士,心中惊异,又见村子周围被蛛网团团围住,知dào

米家集已经陷入重重危机。心中担心两位哥哥安危,就趁黑在蛛网周围四下查看,只是蛛网有毒难以靠近,只好过河躲在山上过夜,天明起来,看见山下有人,却受阻与铁生所摆的阵势,一时间难以下山,这才有此一问。

米洪禄将焦贵带到宋小胖和铁生帐篷中,三兄弟相见,自是一番喜悦。

众人草草吃过早饭,宋小胖和铁生去米宫帐篷商议夺回村子的事情。焦贵向来不喜动脑,就坐在河边扔石子。这条河不过三四丈宽,对岸的蛛网上的蜘蛛清洗可见。他取出一支箭来,瞄准对岸蛛网上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射去,蜘蛛中箭而死,羽箭穿透蜘蛛犹自不停,贯穿蛛网扎在一棵柳树上。

焦贵心想这样太Lang费,就取出弹弓,在河边捡些石子,向对岸蜘蛛打去,他自小喜欢玩弄这些玩意儿,准头自是不在话下,对岸蜘蛛一个个被他打落地上。过不多时,几个小孩子看着好玩儿,也来效仿,只是没有准头,却也将对岸的蜘蛛气个半死。

焦贵领着一群孩子在河边打弹弓,一边教这些孩子如何瞄准,不想惹怒了对岸的蜘蛛,在岸边越聚越多。米鸿飞见此情景,心道老爷子和几位哥哥在帐篷中议事,自己也不喜欢掺合这些大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拎出一把洋炮来,这洋炮专打铁砂,一炮打出,几米见方的面积都会被铁砂打中。他拿着洋炮对焦贵说:“焦四哥,咱们来比比谁打的蜘蛛多怎么样?”

焦贵见他手提洋炮,笑道:“这家伙一打一大片,当然比弹弓打的多。我不和你比。”见天空飞来几只鸽子,他抬手一弹弓,打下一只来,那野鸽子刚好坐在对岸。鸽子一落地,立即就有一些蜘蛛爬过去,将还在挣扎的鸽子网在里面。这群蜘蛛估计有四五十只,慢慢爬在鸽子身上。米鸿飞见状大叫声好,提起洋炮轰了一炮,那些蜘蛛连同鸽子都化作了一滩血肉。

焦贵咦了一声,道:“我说米老七,这个方法好。”说罢再向空中找野鸽子,却没有了,左顾右盼向再找些活物依法炮制,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他生性懒散,便也不再找了,继xù

拿弹弓打蜘蛛。

宋小胖与米宫等人商议怎样对付蜘蛛的事情,众人也一时没有计较,这些蜘蛛大抵都是有毒的,就连蛛网也碰不得,如果强行进攻,只怕村民愚鲁,多有损伤,除了强攻,暂时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众**眼瞪小眼,真是好不沉闷。这些蜘蛛攻村进程快的匪夷所思,只一夜之间,已经舍弃原来的蛛网,越过沟去,进入村中。

过了中午,日头偏西,忽地刮起了南风,刮的衣袖飘飘,树头摇摆。米宫道:“真是天助我也,这下有办法了!”众人闻言,齐向他看去。米宫喝了口水,缓缓说道:“先做一些带帆的小船,将火种放在船上,借着南风越过河套,漂到河边,驱散河边是蜘蛛。然后搭桥过河,派十几个人专门在山上砍柴,保证干柴供给,同时将河水引入昨天挖出来的深沟中,形成环形河渠,这样蜘蛛就不能出村了。我们步步为营,将蜘蛛烧尽。”

众人依计行事,果然将蜘蛛都困在了村子里。然后借着南风,一路向北,汇点成面,将蜘蛛烧杀殆尽,剩余的由于数量较少,形不成规模,被逼出村子。

米洪喜又带领村民将村子清查几遭,确定没有留下隐患,这才罢休。

焦贵怪道:“昨天晚上明明有两个穿着古怪的人在村界守卫,今天怎么不见了?”米鸿飞道:“想是见这阵势,回去请救兵了吧。”米宫道:“敌人手段狠毒,我们断不能大意,找些好手日夜看守村中要口,防范敌人再度袭击。”米洪福赶紧布置防御。

众人回到米家院子里,米宪也坐着轮椅一起商议,这位双腿残极的老人,一向寡言少语,性情冷漠,对村间土匪的争斗素来视若无睹,此次一战,却也开始关心起世事了。米宫道:“我左思右想,敌人的手段确实和当年血蛛门非常相像,血蛛门属于萨满遗留,信奉自然万物,以毒蜘蛛为神灵。门人以饲养蜘蛛为乐,对敌也以蜘蛛为武器,二十年前米家集与之一战,伤亡惨重。这血蛛门行事诡异,难以揣度,我们倒要十分小心才是。”

这时米洪喜已经回到家中,问起当年米家集与血蛛门的事。米宪马上别过脸去,似是不屑一说,又似有着百千头绪,一言难尽。

米宫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此事说来话长,还得从莫家老五开始说起。”他将二十年前,米氏一族与血蛛门的恩怨情仇娓娓道来。

第117章 念念犹断魂

原来米家集形成村落,也不过是在二十年前,村**抵是从山东山西两地迁徙逃荒而来.那时村中已经有一户于姓人家,于家是旗人,满族后裔,保留着深厚的满族传统,包括信奉萨满教,使用满族的文字和语言。米宫与族弟米宪随父辈从山西搬迁来此,一同来到也有不少人,不过人数较多的要数米家和莫家两大户,两家祖辈交好,算是一起同甘共苦、出生入死闯过来的。

米家集是大户,人数占优,所以村子就取名叫作米家集。米家集后山有一道梨树沟,沟里有两颗大梨树,两树高十数丈,盘根错节,不知其多少年头。刚入住此地时,于家的人告sù

新来的住户,说梨树沟藏有神物,不可乱闯。

初时新来的住户都安分守己,驻足此地,牧马放羊,兼有耕种,日子平静恬淡。于家人不爱交际,平时自己做活,从来不用别人,村人虽然觉得于家神mì

,因其属于异族,有着不同的信仰,也都相安无事。于家有个闺女,叫于珠儿,年方二八,生的十分漂亮,受其父之命,经常守在梨树沟门,凡有要进沟的人,她都出来阻止。然而于珠儿毕竟身为女子,白天还能守山,夜晚却既不方便也无胆量。于家思量左右,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决定请人看山。

刚好莫家有个老五,是个单身,说起来算是米宫的祖辈人物,七十多岁年纪,此人天生一对阴阳眼,经常看见怪事儿,因此胆子很大,于家就请莫老五为其看山。这莫老五老来无事,也乐得清闲,就欣然接受了。他在梨树沟门口用石头垒了个房子,日夜守在那里,于家人每天给他送饭送水,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过些时日,莫老五回到家中,说什么也不再去看山了,别人问其原因,他也不说,只说爱找谁找谁,工钱看着给,反正就是不再去看山了。村人觉得奇怪,都以为莫老五是在耍性子,或是山中多有灵异事情,把老头儿给吓着了。

在一群人的逼问下,莫老五终于说出了实情。原来在莫老五建造的石头房子那里,每天晚上总有一个身穿旗袍的女子站在门口,一站就是一夜,到初晓时分才离去。那女子因为长相和于珠儿非常相似,莫老五没有在意,就以为是于珠儿,可能不放心他一个老头看山,才来帮忙。谁知一个月后,女子还是每天站在门口。这晚莫老五喝了些酒,看着那女子心中觉得奇怪,就对她说:“闺女,站在门口多累,进屋来歇会,明天就别这么辛苦了,我一个人能行。”

那女子不答,却进屋里,站在门边,什么话也不说。莫老五虽然奇怪,想到兴许是满洲人会有奇怪的讲究,就没多说什么。不想莫老五和这女子一搭话,却惹出了祸端。次日女子还是来了,带了一坛好酒,和莫老五饮酒,莫老五本来也是个好酒之人,也不推却,就和她对饮起来,酒过三巡,女子形态妩媚,提出要和他行房事,莫老五当时也是喝醉了,迷迷糊糊就和她上了床。

次日酒醒,想起昨夜事情,莫老五竟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古稀老人和一个芳华少女有了情事,这事儿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相信。有过了一天,女子重来,二人依旧。以后的日子里,那女子每晚必到,来那个人都是对酒押欢。一连几十天,老人家身体受不了,那女子却每晚无一例外的来和他行房,老人连日雨水,终于吃不消了,这才提出来不干。

这事情一经说出,立即引起轩然大波,村民都是既感到好笑有觉得匪夷所思。而其中心里最不好受的,当属米宪,当时米宪是个二十来岁的后生,仪表堂堂,又有学问,因一次偶然邂逅,与于珠儿相识,两人这些天来已经是谈婚论嫁,欲罢不能了。米宪直接对于珠儿提出断绝关系,任于珠儿百般解释也都无用,二人都是年少轻狂,性如烈火,竟成了陌路人。

于珠儿回到家里,父母也不待见,走在村中,村人冷眼相对,一个十六岁的姑娘,顶着偌大的压力。

又过些天,米宫的父亲到山上砍柴,路过梨树沟门,发xiàn

莫老五在石房子里和一个女子饮酒,心道这莫老五一世英名,究竟还是过不得关。回到家中对家人说起,家人也都嗤之以鼻,米宫却道莫老五这些天一直在家,自己还去莫家看望过。众人心感怪异,米宫就去了莫老五家,一问之下,莫老五这些天确实都在家里,村邻也说他一直没出过门。

次日一早,邻居发xiàn

莫老五死了。中午,米宫的父亲也莫名死亡。村中老人都说这是活人见活鬼,米宫父亲见到的是活鬼,其时莫老五还没有死,却已经成了鬼。农村中自古就有活人见鬼,离死不远一说,这活人见活鬼,当然也不能幸免。这倒也说得过去,不过经此一役,于珠儿的处境就更加难堪了,一村的人都说她是不祥之人,害死了两个老人,一个是古稀之龄,被她蹂躏而死,一个是未来公公,因发xiàn

隐情而受害,其中污言秽语可想而知。

于珠儿数次自杀都没有成功,于家出于保护女儿考lǜ

,只好黯然搬出村子。临行时,于珠儿对村民说道:“我此一去,等重来之时,必是米家集全村受灾之日。”

于家搬出后,村民好奇,便进入梨树沟想看个究竟,梨树沟深有十几里,沟脑有一座破庙,山坡上全是坟墓,处身其间,令人不寒而栗,大家感到无趣,就再也没有进去过。

事情过了一年多时间,村里来了一个姑娘,每天坐在村头莫家门口,也不说话。莫家人虽然好奇,想到莫老五事情,都不敢和她搭话。那个姑娘却每日必来,终于有莫家人耐不住性子,让她进屋,她诡异一笑,也不说话,回头走了。

当晚莫家便被蜘蛛网困住,莫家人无一生还。莫家与米家一向交好,出面为莫家查明真相、报仇雪恨。这才知dào

凶手是血蛛门的人,村民想起当日于珠儿的话,那是要米家集全村都死掉才甘心,于是全村一致对付血蛛门,一场血雨腥风的战斗,双方都死伤很多人,而血蛛门被灭,只有一个姑娘逃脱,便是于珠儿。

第118章 血蛛迷魂咒

直至此时,村民开始怀疑当时是否是错怪了于珠儿,然而莫老五已死,苦无证据,所以也都限于想法而已.过了几年,村里需yào

建造一个大牛圈,牛圈地点确定在梨树沟门口,村民在挖地基时,挖出了一座孤坟,棺材已经腐朽,也不知其多少年头,里面却趟着一具身穿旗袍的女尸,形象和莫老五口中所说非常相似。

莫老五当年所建的石头房子就在这座孤坟旁边。这时村民才知dào

,原来莫老五是被女鬼缠身,而这女鬼生前与于珠儿生得相似,因此他便以为当日的女子便是于珠儿。谜题到这时才算真zhèng

解开了,而创伤却永远也弥补不了,于珠儿的怒火和怨气,任何人都能想像得到,也难怪她会痛恨村民,以至于扬言要将米家集全村村民屠杀一空。

米宪得知实情后,悔恨连连,痛不欲生,苦苦寻找了几年,在一次深夜,掉落断崖,摔断了双腿,又经lì

几番磨难,耽误了治疗,导致双腿残疾。后来因为行动不便,也就只好作罢。

这段悠悠往事,回忆起来真是惊心动魄。宋小胖等人心道,不想米宫米宪两兄弟还有着这些离奇经lì

,不过这血蛛门在梁上作祟的事情,自己却是从来没听说过。米洪喜等人却想道,早就觉着二叔心中似乎藏着莫大的事情,原来竟和一个满族女子有关。

众人正出神间,门外仆人来报,说村外来一群身穿奇装异服的怪人,抬着一座轿子,正向村里走来,沿途村民都逃出家门,马上就要涌入米家大院。仆人刚说完话,一群村民已经从大民一拥而入,情形甚是紧张。还不到一袋烟工夫,村民携老带幼,都已进入米家院子里。米宫立即叫人关上大门。

米鸿飞天性乐观,笑笑道:“这倒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家盯上你了,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来的。”

一群人一时间无所适从,都呆呆地向大门处看去,似乎天就要塌下来一样。过了一会,门外吹来一阵冷风,众人都是心惊胆颤,死死盯住大门,一刻也不敢松开。只听门外一个男子声音高声道:“米家集的人听着,今番血蛛门重来,乃是为了报二十年前灭门之仇,但凡是米家集村民,无论投降与否,全部大卸八块!”

米宪沉默良久,缓缓说道:“果然是二十年前那笔旧账,人家是要账来的。”又转向米宫道:“大哥,既是老相识,我们闭门相拒,恐怕于礼不合。”

米宫面色祥和,一副天塌不惊的模样,道:“是非善恶无从比较,恩怨情仇都是缘分,老二,正好人家来讨账,二十年前的事情,孰是孰非,今日定要弄个清楚。喜儿,给我开门迎敌,众子侄及米家集父老相亲随我领教血蛛门的高招。”众人应诺。

当下米洪喜命人将大门打开,一席人都来到院中。

宋小胖对铁生小声道:“这事儿说起来算是米家私事,咱们先看个究竟,这血蛛门以前没有听说过,不过在这个时候却能重整旗鼓回来报仇,加上手段特点,只怕与那十方阎罗有着不解之谜,咱们须小心提防,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出手。”

铁生点头道:“血蛛门若真与十方阎罗有关系,他们从梁上群雄着手,其目的只怕也与地庄有关,而且当下咱们已与米家兄弟结盟,今番这场面,我们就是想袖手旁观恐怕也不行了。”

这时,只见从院外进来十几人,前面三个壮汉手执哭丧棒,随后四人抬着一个纸糊的轿子,轿子是用高粱杆儿扎成,四周贴着满满的白纸,看不见里面有什么物事。后面六个人排成两队,都顶着孝帽,身穿孝服,腰间捆着一缕麻绳。这些人一进院里,就带来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米宫扬声道:“我梁上米家与血蛛门各位英雄本无仇怨,二十年前年前,于珠儿遭人误会,愤而唆使贵门血蛛使以毒蜘蛛杀我村民,我米家才不得已与贵门结下梁子。这次又以蠼螋害人,蛛网围村,这笔账今天定要算个明白。”

此话说毕,院中一片死寂,众人都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害pà

成为众矢之的。过了良久,血蛛门前面的三人中,一个头戴蜘蛛状大帽的大汉说道:“你们中间,谁是地庄六杰的宋小胖?”

铁生看向宋小胖,心道:“本来想做个冷眼客,想不到一上来就叫到你了吧。”宋小胖站出一步,说道:“不敢,本人就是。”

那汉子又道:“门主说,宋英雄钢刀铁马,侠肝义胆,麾下铁生也很有本事,竟然解得了蠼螋食脑,我们要对地庄六杰以上宾之礼相待,希望不会有所冲突。”

铁生心想这样倒好,正合心意,又想此事于情虽然不便插手,但是于理如何却还待弄清楚事情原委再说,这血蛛门的人一开始就将地庄六杰以朋友相待,看来事情不会简单。

宋小胖道:“今日是贵门与米氏兄弟之间的恩怨,铁某当然不便插手,乐得做一个冷眼旁观客。”

那汉子转而向米宫道:“门主有令,米氏族人杀我门众,其罪不可饶恕,在下血蛛门血蛛使,奉命前来剿杀。”

米宫闻言哈哈大笑,道:“真当我梁上无人吗?既然话已至此,米氏弟子,随我迎敌。”

便在此时,那纸轿中忽然有人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笑声,笑声一停,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说道:“米宫老儿,十几年前你杀我门人,十几年后我教你米氏灭族!”这声音,就如铜锣一般,钻入耳中,直觉得骨膜都受不了,在场之人均是毛骨悚然。

忽地从纸轿下面喷出一些粉色烟雾,烟雾清淡若无,隐隐含有花草香气,轿中人随即念道:

“暖阳醉赏绣罗襟,和风戏撩妙女裙,此处如何不消魂?

但品琼浆观艳舞,似花非花也纷纷,一觥残血献与君。

血蛛门前多冤鬼,飞血堂内少活人,手把钢刀断清魂。

欢爱往来无非是,孤灯半盏映芳唇,风流到老进丘坟。”

此人念的是血蛛门的消魂咒,随着声音的若有若无,已经有不少人吸入烟雾,陷入迷魂状态。宋小胖害pà

铁生被迷魂咒迷倒,忙拉一把铁生,心里却道,这血蛛门的人当真好不歹毒,先前提出对地庄六杰以礼相待,原来是消除戒心,待会有了机会,一定也给他们送去一份大礼。

第119章 激怒毒虫怪

米洪喜觉出事情有异,忙道:“大家屏住呼吸,这老妖怪在暗地里下毒!”这时前面的几个人已经倒下,后面的人都猛然惊醒,忙不迭后退几步.好在这迷魂咒重在意念,那些毒雾不过是用以辅助咒语,咒语念毕,毒雾也就没什么效用了。米宫怒道:“一些鬼蜮伎俩,就想杀我米氏全家,简直是妄想。”

他的座位离轿子较远,迷雾尚未到达。只见他从座椅后面抽出一杆长枪,站起身来,向着轿子一枪射去,那杆长枪在空中兀自发出破空之声。那不等枪头刺入轿子,已经从身后抽出两支盒子枪,“啪啪”两枪打向前面的血蛛门徒,子弹后发先至。血蛛门徒倒地避开子弹,却听得喀拉一声,纸轿子被长枪击得粉碎,一个绿衣人从轿子中直飞出来,躲过长枪。

米宫虽然已是古稀之龄,伸手却还利索,这两下本来也没打算击中任何人,目的是逼轿中人现身。这下目的达到,定睛看时,那绿衣人却并不是身穿绿衣,而是身上爬满了绿色虫子的怪物。众人见此情景,均感难以相信,人的身上爬满了虫子,竟然毫无损伤地站在那里,兀自哈哈怪笑。

焦贵吐了吐舌头,对宋小胖和铁生道:“这只大虫子竟然能说人话,真是造物之奇!”铁生笑道:“你看他五官挪位、四肢缺憾,却也大致成个人形,好不让人咋舌。”他二人话虽如此说,却不忍多看一眼,只觉得脑后搜搜凉风,不自禁打个冷战。在场众人也都心下骇然,距离近一些的明显闻得到他身上的腥臭气息,让人阵阵做呕,几欲晕眩。

米洪喜对米宫道:“对付此等妖人,何须父亲亲自动手,我等兄弟定会处理妥当。”米宫点点头,道:“小心他身上的毒物!”米洪喜对其他米家兄弟高声说道:“众位米家兄弟,摆长枪阵。”话音一落,米家一众“洪”字辈兄弟都手执长枪,跃上前去,面对血蛛门的人摆个扇形阵势。

血蛛门的人也都对上阵来,双方一经交手,马上便有血蛛门弟子被米家兄弟刺破身躯,奇怪的是身躯被刺破后流出来的并不是血,而是滚滚浓烟。米洪喜大喝道:“大家当心,须防烟雾有毒!”米氏兄弟一个个立即向后倒飞,周围的几个人却已吸入几口烟雾,昏昏倒地。

米氏兄弟虽然没有受到损伤,却各个心中惊骇,有围成个扇形,凝神对阵,丝毫不敢疏忽。

那绿虫怪人却站在一边,怒目看向米宫米宪两人。米宫虽然面上不急不慌,心下却是一阵阵发紧,心道血蛛门的手段十几年前就已经领教过,虽然不甚厉害,到底还是输在了米家手中,现在这血蛛门重来报复,却是比当年厉害得多,今天恐怕米氏就要被灭门了。

米宪看着那绿虫妖怪,目光显得有些呆滞,心中也不知dào

是什么滋味,几次张口欲言,都硬生生憋了回去。看着那妖怪的目光,似乎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一般。

宋小胖对铁生和焦贵说道:“这血蛛门确实厉害,太过善于用毒,让人防不胜防,无从下手,攻也不成,守也不成。”铁生道:“看着形势,米氏族人只怕要遭殃了,我们该怎么办?”宋小胖道:“既然已经达成协议互相携手,地庄六杰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米氏灭门呢?说不得一会就得上去领教一下血蛛门的毒物。”焦贵撇一撇嘴,说:“这些血蛛门徒,虽然个个身上藏有毒物,对我焦老四而言,却是不堪一击。”两人一想也是,焦贵善于远攻,只消取得距离上的优势,就可以随意发箭伤人,而血蛛门徒身上的毒雾却一时害他不得。

再看米氏兄弟与血蛛门徒的场面,已经不容乐观。米洪福与米洪禄已经中毒,踉踉跄跄苦苦支撑,米家长枪阵虽遭重创,却是阵形未乱。米家兄弟都是久经战场,临阵经验丰富的人物,虽然忌惮血蛛门的毒烟,却也不至于立即败阵。几次交手后,也都找到了窍门,原来只要刺中这些人的衣服,就会冒出毒烟来,几人便专门向血蛛门人脸上攻击。

血蛛门徒自知有这种缺憾,都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来。如此几番交阵,虽然也有人面部中枪,却都无大碍,依旧肆无忌惮。长此下去,只怕米氏兄弟将会有性命之虞了。

宋小胖心想这样下去,地庄六杰势难袖手旁观了。向焦贵使个眼色,让他赶紧帮忙。焦贵走出人群,爬上院墙,顺势爬上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榆树上,找个隐秘角落拉好架势,向宋小胖打个响哨。

宋小胖喊道:“米氏兄弟且向后退!”米洪喜心知当下情形危急,正自焦急,苦无良法取胜。他也想到若要取胜,必得争取距离,米家兄弟手中的长枪已经是远战工具,然而长枪之长犹不能摆脱毒烟的辐射面,必须再远一些,用铁砂洋炮攻击,只是铁砂洋炮打出后,势必有损伤自己人的可能,米家兄弟都是玩儿洋炮的,只有米宫一人使用手枪,而米宫因为众位儿子在场中往来穿梭,又投鼠忌器。这下听宋小胖喊话,心中大喜,也喊道:“大家后退!”众米氏兄弟急向后跃出。

只听得嗖嗖几声,血蛛门人几乎同时倒地,头部中箭而亡。这下焦贵用了杀手,数箭并发,一气呵成。

正在众人愣神之际,那绿虫怪人向焦贵所处的榆树上看一眼,冷冷道:“何处小子,也敢来这里撒野!”朝着树上一挥手,一股腥臭异常的妖风向树上刮去,焦贵立即从树上掉了下来,昏迷不醒。宋小胖忙跑过去将他抱住,随手向绿虫怪人打了两枪。那怪人不躲不避,两颗子弹打中胸腹,却如同打入泥墙一般。

绿虫怪人怪笑数声,道:“好,很好!既然地庄六杰的人也掺合进来,这场戏就更加有意思了。”他转向米宫道:“米宫老儿,本来想一点点玩死你的,看来是你命好,得了这么多人相助,那只好给你个痛快了。”这话冷冰冰说出,使在场众人都不寒而栗,心想看来此人要出更加厉害的手段了,都纷纷凝神戒备,以防不测。

第120章 鞍鸟助逃生

这时,绿虫怪人身上的绿色虫子都爬下身来,本来一个人的身躯能爬多少只虫子?不知为何,他身上的虫子却源源不断爬向地面,过不多时,身上的绿色虫子已经没有了,都在地上蠕蠕而动,向人群爬去.众人心中惊骇,一时不知dào

该怎么好,只能屡屡后退。再看怪人身上,却又爬满了一层紫色虫茧。

紫色虫茧迅速变态,破茧而出,瞬时间,整个院子飞满了红黄相间的毒蛾。飞蛾破茧,原本需yào

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而当下情景,确实匪夷所思之至。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已经有几个村民被毒蛾咬伤丧命。其余村民都慌忙后退,却已经退到了墙根脚处,再也无路可走。众人都心里明白,这些毒虫毒性太大,稍有碰触便立即毙命。地上的绿色虫子行动也很迅速,已经对人群形成了半环形的攻势,蓄势待发。那些满天飞舞的毒蛾,也都在人群周围盘桓,随时便有伤人的可能,情势非常危急。

那怪人喋喋怪笑,说道:“米宫老儿,尝尝我的百虫大阵滋味如何?”他大叫一声,扬手冲向人群,口中念念有词,毒虫和毒蛾马上就要有所行动。

忽然,天空飞来一只大鸟,冲向怪人面门。怪人一怒,喝道:“何方畜生,竟也来捣乱?”一挥手向大鸟击去。大鸟向旁躲过,在人群周围一阵叫唤。众人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情况,有的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这时看向大鸟,心想难道是来了救星?

米宫大喜道:“鞍鸟飞来,大家性命无忧了。”

鞍鸟叫唤一会,只见天空又飞来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人群上空一阵乱飞,将毒蛾尽数吃掉了。村民见此情景,都欢呼起来,有的急忙向鞍鸟跪拜磕头。

怪人盯着鞍鸟,怨怨道:“鞍鸟?好,看看你一只扁毛畜生能有多大能耐。”他一抖身,将身上的破败虫茧抖落地上,里面是一层黄色蛇皮模样,鳞甲闪闪发光。他跃向空中,转眼间将吃掉毒蛾的那些飞鸟打落在地。向那鞍鸟冷笑道:“兀那鸟儿,还有什么门道,尽管使出来,咱们今天就好好较量一番。”

米鸿飞看着这怪人几番变换,心中不解,对悠悠醒转的焦贵说道:“我说焦老四,这家伙身上到底穿了几层皮?”焦贵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刚才发生的事情,他都因为正在昏迷之中,没有看到。米鸿飞大感无趣。

这时鞍鸟飞到榆树上面,村民也都聚集在树下。鞍鸟叫了一声,冲向怪人,两只爪子抓向怪人面门。怪人左右闪避,两手搁当,一人一鸟斗了起来。随即又有一些黑雀飞来,落在地上,啄食绿色虫子。那些虫子显然都是毒虫,黑雀却争相啄食,并无异状。

不几时,绿虫已经被啄食殆尽,黑雀包吃一顿,酣畅而去。这下惹怒了怪人,他长啸一声,奋起一击,将鞍鸟逼退。旋即一声怪叫,身上蛇皮迅速蜕去,随着他冲天的嚎叫,生出八只大腿,形状恰似一只大蜘蛛。

鞍鸟飞回榆树,回头向着人群叫唤了几声,又冲向怪人。宋小胖对米宫道:“看来鞍鸟是害pà

村民在此,多有拖累,鞍鸟要聚精会神与怪人相斗,不能分身照顾村民。米老爷子赶快和村民一同撤tuì

,找个安全地方歇脚。这里有地庄六杰与鞍鸟携手,料想不会有什么大碍,一有机会,我们会去找你们。”说罢抽刀冲向战圈。那怪人正和鞍鸟斗得激烈,万万没想到竟还有人胆敢上前来送死,一时没有注意,被宋小胖斩断了一只腿。

怪人疼得哇哇大叫,恼怒非常,一脚将宋小胖踢飞开去。小胖倒在地上,受伤颇重,一时站不起来。那怪人马上飞扑过来,要将宋小胖置于死地,却被鞍鸟上来阻住了。

米宫被宋小胖勇气惊呆,忙道:“米家众子侄听着,宋兄弟是为米家受伤,此等恩情如同再造,保护宋兄弟周全。”米洪喜同米洪飞立即上前将宋小胖搀扶回到榆树下。

宋小胖虽受重伤,脑子却还清醒,缓了口气,说道:“本来想拖延一刻时间,确保村民撤tuì

,不想这怪物太过厉害,宋小胖低估他了。”

米宫大声喝道:“布铁砂枪阵,冲着这怪物,给我轰他个粉碎!”米家众人都取出铁砂枪,站成扇形,向着怪物一阵乱轰。十几声枪响过后,那怪人却毫发无伤。众人都被惊得呆了,傻傻看着怪物,不知该怎么是好。

原来适才那怪物只顾全力对付鞍鸟,不想被宋小胖一刀斩断一条腿后,这才有所防备,运送毒物至全身每个角落,可谓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鞍鸟向着人群又是一阵叫唤,回头继xù

和怪人纠缠。米宫心知这蛛形怪人殊难对付,再耗下去,恐怕不但米家集全体村民都将葬身此处,就连地庄六杰的人也难逃危厄,只好下令:“全部撤tuì

,到后山梨树沟。”米家集依山靠水,一时之间也只有梨树沟可以暂作安身之所。

众人急忙向后院逃去,从后门一路朝梨树沟行走。怪人见米家集村民逃走,便要追来,却被鞍鸟阻挡,又是一番殊死搏斗。过了半时,鞍鸟无法取胜,怪人也追击不成,成了两相对峙的局面。鞍鸟有缠斗了一会,这才向远处天空飞去。

怪人见鞍鸟走了,便从后门出院,寻路追去,只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村民逃走的路线,气的咆哮连连。

米宫等人一路走向梨树沟,走了一盏茶时间。焦贵大叫肚子疼,捂着肚子弯下腰去,直疼的起不来身,额头上冷汗涔涔。铁生道:“莫不是方才中了那老妖怪的毒,现在还没有好转?”急忙替焦贵号脉,喃喃道:“奇怪,这毒是平常毒虫身上的毒液,对人来说不但不算致命,更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话虽如此,焦贵却疼得哇哇直叫,趟在地上翻身打滚。米鸿飞忽道:“区区肚子疼算什么,我有办法,我见过一个江湖郎中,医术很是高超,向他请教过不少东西,像这种小病,我还是有办法的。”说着把焦贵的上衣揭开,摸着肚子念道:“天灵灵,地灵灵,老肠老肚往下行,别让焦老四肚子疼。”念了好一会。

第121章 误入萨满阵

铁生一把将他推开,说道:“你这是什么医术?骗人的吧?”米鸿飞笑笑道:“平时我肚子疼,这么摸着肚子念叨一会就好了.”铁生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看向焦贵,心想:“虽然看不出什么异象,别是方才中的毒乃是珍奇品种,难以诊断。”

这时焦贵站起身来,说道:“这古怪方子还真管用,老子摸了一会不疼了。”大家都长吁一口气,心道好在是虚惊一场,否则再横生变故,真不知dào

该怎么办好。

一路走进梨树沟,沟门是一所大牛圈。沿着牛圈边上,有一条小道,直通沟里。行了半里多路,见到一所破庙。

这座庙实在不应该称之为庙,不过是两间石屋而已,石屋前是一个祭台,大约长有四米宽有三米。石屋内画满了古怪的图案,有一间内挂着一张面具,红脸绿发,双目圆睁,额头上挂着一串鸽子蛋大小的骷髅,气氛非常诡异。整体看来,设计的简单而粗犷,给人一种既神mì

诡异又有一种原始的Lang漫。

实jì

上这并不算是一座庙,而是一座内容比较丰富的祭坛,萨满教是没有固定寺庙的,唯一的专职人员就是萨满师,信奉萨满教的民族通常认为万物皆有灵魂。

走过那座残庙,一路行至梨树沟深处,山坡上全是坟丘,数百个荒坟,都是多年没人祭奠打扫,已是荒草连连。铁生问一个米家集村民:“可有进过沟内更深处?”那村民苦笑道:“进到这里已经让人心寒恐惧,谁还敢再往里走啊!”

再行一里有余,前面两棵梨树赫然在目,铁生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忙喊道:“大家快停住。”众人都奇怪地看着他,铁生却看向山坡,满满一山坡都是荒坟,看似了无规则,其中却似乎含有某些阵法,况且荒坟都在阴坡,处于阴寒之地,和平常汉人的墓穴迥然有异。再向梨树看去,偌大一个沟壑,只有这两棵梨树,树上却连只鸟都没有,已经非常奇怪,而两棵树的位置,竟与阴坡上的荒坟遥相照应。铁生越看越是心惊。

宋小胖走进前来,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铁生苦笑一声,说:“都是我一时大意,当年于珠儿一家苦苦守着这趟深沟,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方才经过的破庙,虽然规模不大,最多容纳四五个人,庙内摆设方位却都有异于平常,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宋小胖知dào

铁生一定是看出了什么门道,寻着他目光看去,却觉得一切都很正常,道:“怎么了?我却看不出有任何古怪。”

铁生道:“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古人留下的阵势之中,这阵势明显与传统阵法不一样,想必是满族先人所留,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应该是萨满的路数。”他说罢捡起一块石头,向山上最前面的一座荒坟打去,石头落地,只听得“哇”的一声惨叫,声音像是婴儿嚎哭,凄厉尖锐,在山谷中久久回响。众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满族人自始至终都信奉着萨满教,虽然后来佛教的进入曾经使萨满师地位一度下滑,实jì

上萨满习俗一直贯穿着满族人整个生活。萨满,即通常所说的“跳大神”,是萨满教最明显的象征和代表。萨满具有通灵的能力,以疯狂状态进入另一个世界学习知识,再回到现在的世界给人们治病,萨满也可以利用这种能力害人,因此以善恶区别而言,萨满分为白萨满和黑萨满。

萨满教没有始祖,没有教义,崇拜多种神灵,没有组织,没有固定的庙宇教堂,其供奉的神灵也因地区而异。

米鸿飞笑笑道:“这下好了,方出火堆,又入水坑,真是走了大运了。”焦贵道:“你倒是天性乐观,这萨满异术厉害非常,先前的蛛网围村、血蛛门迷魂咒、蜘蛛怪人的变异咱们都已经领教过了,现在这古代遗阵,却不知dào

还会出来什么花样。”

铁生面色凝重,他虽然学了张二扁担的三种阵法,却都是中原传承下来的传统学术,面对这萨满古阵,却似乎毫无用武之地。他对众人说道:“大家先在此地打坐休息,方才一粒石子,可能已经触动了机关,只怕稍有动作,阵势就会发动,到时难免处于被动。”

他说毕,凝神端详这两棵梨树,虽然婆娑多姿,却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门道。只不过两棵树对着山坡的荒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奥妙。他以河洛之术推演良久,似乎没有突pò

,又试了其他两种阵法推演,也都不见任何端倪。说不得只好硬闯了。

“老四,山坡最高处那座荒坟的墓碑上面有一个黑点,你能不能看见那是什么东西?”铁生突然兴奋起来。

焦贵精于箭术,目力异于常人,他听到铁生的话,立即向山坡顶上看去,端详良久,说:“好像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人。”

“木头人?”铁生喃喃道。在死者坟墓里陪葬木头人,那是赫哲族的习俗,赫哲族人常在死者下葬时作一个小木人,代表死者,下葬三天后,由萨满师射三支箭,为亡灵指点方向。“奇怪,这里不是满族旧地么?难道那于家竟是赫哲族人?”铁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冥神苦思。少顷,他忽然对焦贵道:“往西南方向射三支响箭,给他们指指方向。

焦贵皱皱眉头,他一向很珍惜自己的羽箭,背上箭盒中的箭支从来不轻易使用。这次是三哥发话,只得依言向西南方向发了三支箭,“嗖嗖嗖”三声箭响过后,却是毫无动静。不时两棵梨树周边刮起了冷风,吹得树枝摇摆不定。

铁生看向梨树,心道:“三支羽箭已经发出,亡灵还是不走,应该有两种原因,一个是这些亡灵在此已久,不愿离去;一个是这两棵梨树在作祟。”他绕着梨树走了几遭,上上下下仔细端详,这两棵梨树相互缠绕,盘根错节,在两三米以上,实在分不清到底哪根枝桠属于哪棵树。

米洪福见铁生围着梨树转悠,也煞有介事地对着梨树看起来,此时已近正午,阳光从树梢落下来,忽然一缕黄色光线照在他脸上,他惊喜莫名,点头说道:“是了,正是这缕黄光晃了老子眼睛,让老子不能专心破阵。”

铁生立即喊道:“不要动!”米洪福经过方才荒坟的婴儿哭声,实在已心中惊骇,这时听铁生一喊,立即冷汗涔涔,一点也不敢动弹,立在那里,如同第三棵树。

铁生寻着黄光向上看去,只见树梢分叉处,镶嵌着一个古铜戒指。铁生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那古铜戒指,在萨满教中属于七星法器,萨满师用以通灵诸神,问卜前生今世。这种东西时间一久,也会起到聚集精华灵气的作用,七星法器嵌于树上,应该是汇聚精气,以供山坡上的荒坟野鬼,日夜吸收,经过若干岁月,其结果恐怕不止是亡灵不愿离去,这些亡灵只怕已经修liàn

成魔,难以对付了。

第122章 显山多幻化

众人都不知其中奥妙,看着铁生一会惊喜一会惊骇,实在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焦贵啊了一声,说道:“山坡上的荒坟,几乎每一座墓碑上面都有小木人,怎么先前没有看见,莫非已经发生了什么异状?”

铁生大惊失色,说:“只怕是咱们几番试探,已经惊动了坟中亡灵,这些小木人,正是代表死者本人,全都探出头来查看动静。”大家听他如此一说,都站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弹。

萨满邪术中有着太多的玄虚,其中厉害,不是一些勇夫村汉所能对付得了的。若是有高人指点,知dào

了破阵法门,兴许会有转机。现在如此情景,村民们都不敢稍动,唯恐一不小心触动了阵势机关,引发一场未知横祸。

谁知村里一个小孩,拿着弹弓,对准临近的一个小木人打去,只听轰的一声,那座坟边冒出一股青烟,小木人被打落在地。那孩子的母亲急忙上前将弹弓夺下,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孩子。再看山坡上的众坟,每座墓碑两旁都站起两个纸人来,随着冷风吹动,荒草随风摇倒,纸人益发清晰,上千个纸人红红绿绿,甚至能听到风吹纸响。

铁生长叹一下,说:“看这阵势,只怕不得不硬生生闯一下古人留下来的难题了。”焦贵忽地又喊肚子疼,立即便疼得倒在地上。宋小胖虽然已受重伤,勉强可以行动,忙上前去将他扶住。

铁生心道:“但凡阵法,无非是利用方位扰乱人心,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突然横生出来这么多纸人?葬礼中扎纸人的习俗,那是无论满汉都有的,汉族人死后,除了烧些纸钱外,头七要烧一座阴宅,三年送一座大宅,全都是用纸扎的,而且还要烧些摇钱树、聚宝盆、纸仆人等,这些物事当时都已经烧掉,现在又如同新扎的一般。”他狠一狠心,说:“将这山坡尽数烧掉,难不成还怕了些纸人?”此话刚一出口,却见满山的纸人都动起来,一跳一跳,向人群方向逼近。

有几个村民听到铁生的话,心想也对,一把火把这些纸人都烧成灰烬,看它们更还有什么作为。便搞几缕干草,缠到石头上,取出火柴点燃,扔向纸人处。那些纸人一遇火势,立即燃烧起来,吱哇乱叫,烧了一会,有的纸人被火烧倒,碰到了其他纸人,一时间满山的纸**抵都沾染火势,哀号之声遍布山谷,久久回荡。梨树沟脑一片火海,上空漫漫浓烟。

过不多时,火势已灭,满山坡都被浓烟笼罩,半米之外不见事物。这下火攻,端的是大胆,虽然烧尽了纸人,那两株梨树,却开始摇摆不定,发出啊啊的声音,类似乌鸦叫声。良久,一阵冷风,吹得人彻骨通寒,浓烟也被冷风吹散开去。人们再看向山坡,却都瞠目结舌,一个个说不出半句话来。

原来浓烟初退,山坡上赫然出现一座村庄,炊烟袅袅,鸡鸣狗叫,村中还有人来人往,叫买喊卖,十分热闹。未几,一个孩子向这边人群张望,回头告sù

了其他玩伴,一群小孩便来坡底玩耍,却起了一场无名大火,孩子被烧得惨不忍睹,哀叫连连。村中大人急忙打水扑救,却都未能奏效,孩子被尽数烧死。村中男女大人悲痛不绝,哭声震天,痛苦过后,齐齐怨毒地看向这边人群,那目光如同毒箭一般刺入人的心窝,米宫、宋小胖等人都看得心寒阵阵。

这番情景,使众人既是揪心又是胆颤,如此怨毒的目光,米家集村民唯有在于珠儿的眼中看到过,这是充满愤nù

甚至是杀意的目光,就像刀锋一样寒冷锋利。就在众人出神之际,那山坡上的村庄忽然不见了,只剩下一群村民,怒气冲冲向山下走来。此时两株梨树上不知何时站了一只乌鸦,那乌鸦啊啊叫了两声,山坡上的村民也都变成了乌鸦,成千上万的乌鸦漫天乱飞,啊啊聒噪,叫声凄凉悲惨,让人听后耳朵都嗡嗡作响。

这些乌鸦飞聚到梨树上空,围着梨树上的乌鸦翩翩起舞,徘徊良久,一时似乎还没有攻击的意思。

铁生心道:“这些乌鸦明显是鬼魂所变,而方才山坡上出现的村庄,似乎就像是老人所说的显山,地庄孤松岭也有六十年一显山的说法,每次显山都是山上显现一些不寻常的事物。”他被种种景象迷惑,心中烦乱,觉得脑中毫无头绪。那边焦贵肚子疼的倒地不起,哇哇乱叫。铁生抬头看向那些乌鸦,很是怀疑乌鸦的真实,但是看到它们在空中翩然飞舞,那动作形态又实在是非常逼真。

他捡起一块石头,瞄准一只乌鸦打过去,那只乌鸦被石子打中,啊地叫了一声,向人群俯冲下来,铁生等待乌鸦快到近前,一闪身,身旁的米洪喜刚好一把将乌鸦抓住,乌鸦在米洪喜的手中一阵挣扎,忽地化作一把纸灰。

铁生脑中灵光一闪,心道:“这种事情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鬼打墙这种东西,在各地都有出现过,对此各地说法也都不一样,有的说是亡灵锁魂的预兆,有的说是古人留下的阵势,也有的说是山中精灵在作祟,见仁见智说法不一。

本地一带最常见的鬼打墙,通常使人迷失方向,看见一些幻化之物,曾经有人夜行山路,在原地转悠了整整一宿,待天明时才发xiàn

,自己一夜里自以为走了上百里山路,其实只是在原地打转。这些奇怪的现象,都属于古老的宗教范畴,严格地说,萨满教在世界各地的表现形式虽不一样,但其基本形态却都是千篇一律,萨满教是迄今为止所发xiàn

的最为古老的宗教之一,信奉先祖神灵,崇拜自然万物,像鬼打墙现象,很可能都是出自萨满教。不过从老人口中传承下来的鬼打墙,大抵都是发生在夜里,而现在却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正所谓阳气正盛之时。

第123章 一屁震长空

对于鬼打墙的破解方法,据故老相传也无非有三种,一是火,二是怒,三是找出作祟的精灵.方才火烧纸人时已经用过了火攻方法,惹来的却是更为难缠的鸦群;第二种方法,“怒”的意思,其实就是吓唬恐xià

,或者可以理解为不被迷惑、避虚就实,曾经有人夜遇鬼打墙,走到一处岔道口,游移不定,自己清醒记得此处没有岔道,回头再走两次,依然如此,他心中恼火,便坐在路边破口大骂,却凑巧破了鬼打墙,不过这种方法毫无根据,没有道理可言,也行不通;现在就只剩下第三种方法,鬼打墙也有时候是山中成精的灵物幻化而来,因此要找出灵物所在,鬼打墙也就不攻自破了。

有思及此,铁生开始注意山间各处角落,这些灵物若是正在发动鬼打墙,其本身必定也行动受到限制,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攻击它最为有效。忽地想起在这群乌鸦出现之前,梨树上曾经站过一只乌鸦,也正是那只乌鸦大叫了几声,才使那些鬼魂变成了鸦群。他恍然大悟,再向梨树上寻找那只乌鸦,却又大失所望,树上站的满满的全是乌鸦,也不知dào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时焦贵突然大叫一声,站起身来,夹着双腿跑到阳坡一处角落,解开裤带就蹲了下去,只听得“扑哧”一声,连屁带屎一同涌出,那屁声也不知为什么竟然如此之大,众人不但都能清晰听见,声音还响彻四野,在山谷中久久回响。想必是他在这紧急关头肚子疼了半天,心中极为不耐,这时腹气下行,肚子忽然不疼了,却要屙屎,一提到屙屎他便急的无法忍受,蹲下去一用力,竟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屁来,屎尿声中,焦贵大喝道:“痛快!”

有人咦了一声,说:“乌鸦都不见了。”众人再向天空看去,发xiàn

乌鸦真的全部消失了。米鸿飞忽地哈哈大笑,向焦贵喊道:“我说焦老四,你也忒不厚道,有这绝活干嘛先前不使出来,让大家徒然受害,虚惊一场。”焦贵肚子依然咕咕作响,屁声连连,一众人都在看他,他不囧反而得yì

,说道:“先前只在酝酿之中,你当这祛邪避凶的神屁是说来便来的么?须得作法三个时辰,打通了经脉,冲破了玄关,这才能一屁轰然向天,如同风雷阵阵。”

米鸿飞忍不住一阵奸笑,说:“你这厮,端的好不要脸。”焦贵郑重其事道:“你还真别不信,古人有云:一声臭屁震天响,妖魔鬼怪全跑光,倒出一盆稀泥屎,管他春热与秋凉。我焦贵一生,除了百步穿杨的技艺之外,尚有一项绝学,那便是这驱魔神屁了。”他见自己无意间放了个屁,竟还成了神屁,破解了连三哥铁生都束手无策的古阵,心中一阵得yì

,也顾不得自己还在蹲着拉屎,姿态殊为不雅,就当着人群的面,和米鸿飞高谈阔论起来。

忽地,从梨树上飞起一只乌鸦,在人群上空盘桓乱叫,声似惊慌无助,想必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心血被人糊里糊涂一声“驱魔神屁”给破解了,一时间惊慌失措。那只乌鸦叫了一会,便慌里慌张地飞走了。剩下来两株老梨树、一坡枯荒坟,还有数十村民,呆呆地对着这凄凉残景。

乌鸦是满族人的崇拜物,是满族的民族预报神、喜神和保护神,也被萨满教所认可,满族有“乌鸦救祖”的传说,他们进山打猎时有“扬肉撒酒,以祭乌鸦”的传统。而对于汉人而言,乌鸦很早以来就被认定为不详之鸟,有“乌鸣地上无好音”的说法。

那只乌鸦飞走后,山间依旧不时传来啊啊的乌鸦叫声,山谷中却是显得益发寂静,除过偶尔会有焦贵的屁声,其他万物俱静,如果没有阴坡上被火烧过的痕迹,这一切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时,焦贵屙屎完毕,大大地出了一口气,说道:“还以为是被那怪人毒物毒害得了重病,想不到竟是吃喝不济,坏了肚子,虚惊一场,虚惊一场!”说完之后,见众人都不理会自己,只好走进人群,找块石头坐下,认真地擦拭自己的铁弓。

宋小胖对米宫说道:“看这情形,似乎一切已经恢复正常,我们也该做个打算,村中尚有蛛形怪人难以应付,老爷子得给大家寻个好的去处,暂避风头要紧。”米宫沉思良久,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说:“这里四面八方都是须得行走四五十里才见人烟,说不得只能就近安置村民了。”铁生道:“若说就近安置村民,此处会比别处显得更为安全些,以来此处阵势机关一动多数不会复发,二来张皇逃走,到了别处会有什么危险尚未可知。”众人点头。

这时,从阴坡顶处走下来一位白衣老人,一身洁白的衣服,煞是显眼,老头儿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蹒跚地来到众人面前,咳嗽了几声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缓过气儿来,看向众人,目中寒光一闪,冷冷道:“一个老不死的呆子,几个不知趣的娃娃,竟然破了老夫的萨满奇阵。”

米宫看这老人的形象,忽然心中一紧,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老者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死盯着铁生和焦贵,冷笑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停了停,又是一阵咳嗽,咳完又是一阵喘息,继xù

说道:“老米家来到这米家集也不过二十几个年头,现在却以主人自居,质问起我这先前就住在这里的人了。你父亲米老儿的来到这里时,老夫就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十几年,虽然有时也出去转转,却是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因为老夫看这里风水好,本来是决定在这儿安享晚年的,不料让一些无识之人打扰了老夫的清修,这也怪不得老夫无情了,今天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白衣老人说完,眼中凶光一现,一拐杖向焦贵隔空点去,焦贵尚未搞清楚事情原委,心道自己不过是适才肚子疼。拉了一堆屎,怎么就先向自己下手了呢?白衣老人隔空一点,焦贵已经受不了这强dà

的气势带来的压力,已经站起身来的他,一屁股又坐在地上。两人之间闪出点点火花。

第124章 施然从百笑

白衣老人这一下,本来是极厉害的杀招,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杀招却没有达到杀人的目的,这在自己生平之中是很少见的,他又咳嗽了几声,大喘了两口气,问道:“谁?”然后面色一变,凝神注视着阳坡顶处.

众人寻着他的目光,看向阳坡坡顶,只见从那里又走下一个灰衣老人,老人破衣烂衫,虽然是虚发斑白,一举一动却像一个青年人。灰衣老人哈哈大笑:“马老三,一别几十年,您老人家还是这么老不要脸,净想着欺负小辈,我说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白衣老人一声冷笑,说:“我当是谁,原来是马鬃山的老屁虫来了,失敬失敬!”

这两人的对话,旁人听起来极为平常,米宫却是大惊失色,道:“听二位这话,难道两位一个是五绝之外一屁仙施百笑施老前辈,一个就是五绝之一马三锤子?”此言一出,众人也都大感惊异,这两位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今日却不知是什么风把这两位宗师级人物吹来这里。

施百笑哈哈一笑:“老夫不在江湖行走已经几十个年头,想不到还有人认得老夫。”

马三锤子冷哼一声:“这有什么稀奇,他们要是不记得你,给他们锁魂一屁,让他们记得你不就行了?”施百笑道:“老夫早已垂垂老矣,哪还有那么多好勇斗狠的心思,比不得你马老三,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看不开,偏偏和小孩子过不去,说你是老不要脸,还真不委屈你。”

马三锤子道:“不用好勇斗狠那倒好了,只怕有些人说是一套做又是一套,说过的话,就如放屁一般,一缕臭气弥漫青天之际,让人好不难受。”

米宫插话道:“米家集村民自问没有得罪过五绝中人,今日一番祸难,马老前辈却如何解释?”马三锤子却不搭理他,在马三锤子眼里,杀死这些米家集的村民实在不能算是难事儿,就如一泡尿撒在蚂蚁堆上,浇死几只在所难免。对他来说,回答米宫的话非常没有意义,因为他从来不说废话,这里上百人中,也只有施百笑够得上资格和他谈论杀人的事情,他向施百笑道:“我说施老屁,你不在马鬃山清修liàn

屁,却跑到这米家集来,意欲何为?”

施百笑道:“马鬃山青山绿水,树木丛生,景色宜人,比起这战事不休的米家集来,不知dào

要好上多少倍,老人家我也实在不愿意来,偏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儿,让我老人家很不省心,今日我若不来,岂不是要害的我徒儿白白地命丧你手?”

马三锤子哦了一声:“屁仙施百笑竟也有了传人,而且还就在老夫眼前?老夫倒要瞧瞧,是哪位小兄弟有这个福分?”

施百笑向焦贵道:“乖徒儿,还不快来拜见你马三叔,方才一记驱魔神屁破了你马三叔的萨满奇阵,你不赶紧道歉,你马三叔一怒之下,可是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他这一番举动,非但是焦贵本**感意wài

,就连宋小胖和铁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焦贵何时拜入了施百笑的门下,方才那声震天响的屁,难道竟是他有意放出?还是铁生头脑灵活,立kè

想到以施百笑的身份和地位,断不会无缘无缘就承认自己收了谁做徒弟,估计是这位久不出世的施老前辈看中了四弟,想要收他为徒,忙推了下焦贵,小声道:“还不快去参拜,这么好的事儿,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焦贵虽然平时一脸憨相,却是属于那种蔫坏类型,脑子也很灵光,只是平常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他忙上前向马山锤子一跪:“马三叔在上,侄儿适才多有得罪,求您看在师父的面上饶过小侄这一回,小侄下次再也不敢与您为敌了。”

施百笑听了焦贵这番话,那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他年逾九十,尚无衣钵传人,今天先是见焦贵一屁破阵,虽然属不经意间,倒也是个可造之才,现又见他不是先来拜师,而是先向马三锤子赔罪道歉,显然是个头脑灵光之人,日后传承自己的平生所学,应当是个理想人选。要知dào

,以施百笑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在五绝之中,也只有马大鞭子能和他平起平坐。这次他卖个人情给马三锤子,也不过是借个机会试一试焦贵而已。

宋小胖和铁生一齐向施百笑拜倒见礼。施百笑道:“地庄离马鬃山不过十几里山路,老夫听闻过一些你们地庄六杰的事迹,虽然志向可嘉,究竟只是几个小辈,手段实在拿不出手,日后要多加磨练,能够确保一方平安,也是好的。”他一心只是想收焦贵为徒,其他事情倒不放在心上,不过即便如此,这一番话已经将地庄六杰纳为自己的孩子,意思是说我老人家很关注你们,尽管大胆去闯,有什么难事儿来找我就是了。

宋小胖、铁生忙说:“多谢前辈提点,日后还望前辈多加教诲。”施百笑只嗯了一声,又开始上下打量起焦贵来,那种神态,却如丈母娘看女婿一样。

铁生又向马三锤子一跪参拜:“侄儿参见马三叔,家师常常惦念着马三叔呢。”马三锤子惊诧道:“你师父是哪一个?”

施百笑大笑道:“我说马老三,五绝之中你也算是聪明绝顶之人,这小娃儿方才破阵的路数,你难道还瞧不出他的师承渊源?”马三锤子一愣,恍然道:“地庄六杰当真是走了狗屎运,六人之中,竟然已经有两个师承名家。二哥难道是眼睛瞎了?也瞧上了地庄六杰的人?”他这句话却是说给施百笑听的。

施百笑得yì

一笑:“你马老三眼睛不瞎,有能耐也收个好徒弟来给我们瞧瞧。”

马三锤子道:“那有什么难的,老夫就是看不惯你们随随便便的收个徒弟吓唬人,欺负我们兄弟几个没有传人么?”他将五绝中其他人也提出来,目的很明显是给施百笑来个下马威,你施百笑也别得yì

,就算你有再大的能耐,能斗得过五绝联手吗?他顿了顿,对铁生道:“小娃儿刚才说什么?你说二哥经常惦念着我,你到说说看,他惦念我什么了?”

铁生道:“师父说马三叔精通医术药理,身怀萨满异术,日后遇见了一定要好好请教才是。”

第125章 一信解争端

马三锤子哼了声:“老二倒还谦虚,真实意图却还是疼爱他这个不争气的徒弟.”

施百笑道:“马老三,你也一把年纪了,大家都已是近百之龄,老哥哥我劝你也尽快找一个传人,那些风云变幻你仇我怨的事情,到底都是过眼烟云,我说你要守着你那些破烂玩意儿到死吗?还是收个徒弟,将这平生说学传承下去,发扬光大才是正经。”

马三锤子道:“我马老三平生所学,岂是平常人能接受得了?不和你这老臭屁一起说这些无聊事情了,老夫尚有要事,这就告辞了。”回头对众人说道:“如果不是看在这位老不死的面上,杀死你们这些人,老夫不用费半分力qì

,先时萨满奇阵你们只见识到了第一重玄机七星聚气,还有二重玄机万灵暴走和三重玄机异世随缘你们没有见识到,不要以为老夫就这点本事。今日就饶过尔等,日后这梨树沟,老夫将其列为禁地,谁也不能随便进出,擅入者死!”他也不等众人答话,径自走入荒草连连的山坡中去。

马三锤子一走,众人一颗突突直跳的心终于落地,半天没人说话,寂静非常。施百笑对焦贵道:“小娃儿,你方才是诚意拜师还是权宜之计拿老夫开心?”焦贵马上上前拜倒:“师父在上,弟子焦贵给你磕头了。”施百笑哈哈一笑,安然受之,看着焦贵拜了三拜,点了点头说:“起来吧,今后你要陪着为师在马鬃山上练习技艺,你可愿意。”

焦贵看向宋小胖,见宋小胖向他点头意思是你尽管去学艺,地庄的事情就留给我们其他兄弟好了。焦贵会意,说道:“弟子愿意鞍前马后伺候恩师。”

施百笑道:“好吧,那咱们现在就启程,老人家我在外边呆不惯。”焦贵道:“师父,米家集内还有毒虫怪人,只要那怪人呆在村子,这些村民就得颠沛流离不能安居乐业。求您老人家帮帮忙,将那毒虫怪人赶出村庄。”

施百笑道:“好小子,还没学艺,就开始和我老人家谈起条件来了。”他顿了顿,又道:“萨满教的路数,复杂难寻,这毒虫怪人是血蛛门的人,按理说也应该是马老三那一套,兴许还和马老三沾染一些关系。这个马老三,整日就琢磨如何害人。好吧,我们回米家集去,我倒要看看这毒虫有何等伎俩。”

一行人携老带幼回到米家集。到得米家集村口,只见村中一片狼藉。一匹黑色骏马狂嘶一声,奔了过来。原来骊蟒被栓在米家马厩,先时众人忙于对于血蛛门,逃走时张皇失措,未曾顾及骊蟒。骊蟒在马厩中久不见主人来看,挣脱缰绳寻了多时,只好在村中等待。这时见了宋小胖,立即狂奔过来,一人一马喜悦非常。

施百笑仔细看着骊蟒,问道:“这匹黑马,就是骊蟒?”焦贵点头道:“这是大哥的坐骑,勇猛非常,速度可与飞箭比快,四个铁蹄更是可以开碑断石。”施百笑对骊蟒凝视良久,说道:“确是一匹好马,一看此马,不禁让人联想到八骏九逸当年的风范。”

众人进入村子,四处寻找不见毒虫怪人。施百笑道:“既然找不到那只虫怪,老夫也不能在此耽搁,为避免虫怪再度来村里伤人,老夫将村子周围及各个要口摆上阵势,但凡有邪气入侵,定然触动机关,将其斩杀。”

米宫道:“米宫代表米家集老百姓感谢老前辈。”施百笑道:“举手之劳,老夫能相救一时,却不能事事都能照料,日后再有凶险,还得仰仗你们自己技艺的增进。”

施百笑带着焦贵走到村子四周开始布阵,施百笑也借此机会向焦贵讲解,焦贵细心聆听,两人竟然越来越是兴趣相投,不时还哈哈一同大笑。两人布阵完毕,焦贵便向众人辞行,随施百笑前往马鬃山学艺去了。

宋小胖对米宫道:“老爷子,这一番折腾总算是有惊无险,村民都得以安全回归,地庄六杰与米氏族人结盟交好,日后再有效劳之处,还请老爷子不必客气。我与三弟还要去趟何家梁与何炳春交涉,这就不打扰了。”

米宫还待客套几句,却听得仆人来报,说何家梁的人前来送信。米宫哦了一声:“将送信之人带上来。”不时一个高大壮汉走上堂前,对米宫及众人拱手施礼,说道:“主人说一定将此信交给米老爷子。”米宫吩咐下人给这个壮汉看了座,将信件呈了上来。米宫打开信封,只见信上写道:

米家集米宫老爷子亲启:

向二十余载与君共猎梁上,大小争斗百余合,双方死伤相若。米氏一族,梁上枭雄也,小侄钦慕由衷。

今地庄一带亦战事不休,田浩联手山东巨匪史劲图,声势益发浩大,号称千人,兵甲钱粮丰足,眈眈虎视,当真交手,我辈不若也;

又有十方阎罗占据九里石门龟驮山,其中端倪不可得悉,雄视地庄,久必危急;

自张四木匠一役,坝上群雄亦纷拥北上,更有国军、八路多种势力,诚不可与争锋,今请停战,各自休养,以求自保,三思!

何炳春再拜米宫看完信件,心中大喜:“宋兄弟,看来何氏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给我发来停战书,这下大家都可以一心对敌了。”他将信件递给宋小胖。

小胖接过来,看了一遍,也是喜形于色,说道:“如此最好,不过出于礼节,我与三弟也得去一趟何家梁,免得让何炳春心生不满。”

米洪喜道:“何炳春,梁上英雄也。不但手段高明,一柄大刀重逾七十斤,耍将出来虎虎生风,难以抵挡,其胸怀远见,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众人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不觉又累又饿,米家人开始准bèi

饭菜,众人吃饱喝足。宋小胖与铁生与米家人辞行,当下赶往何家梁。米家集众人开始着手收拾残局布置防御,一番苦战,实在让村民百姓多受牵累,今年年头欠雨,收成多无保证,却还要参与争斗,保护妻儿老小。长年战乱,受苦最甚的还是老百姓。

第126章 村头灵异录1

诗曰:

夜半闻鬼哭,南山路上死.阴风敛浊泪,白帆伴冥纸。

氤氲江河畔,孤坟赫在此。抽噎泣不成,自云平生耻。

十年求学路,一堆臭狗屎。应试二十年,换得坟头紫。

今我半夜哭,警戒后世子。莫走儒生路,儒生当如此。

——古风五十八首之鬼哭风营子在附近诸村之中历史最短,形成村落不过十几个年头。当初戴家搬迁到此,扁担落地,戴远川对其弟弟戴远峰笑道:“得,正是此地。”戴家一行人便在此建筑房屋,拓荒垦田,戴远川从山东老家出发时,携带的粮食干粮在一路上已经所剩无几,仅仅剩下一毡帽头苦荞。其时已是初冬,天气转寒,山东人初来此地,一时适应不了,很多人都感上了风寒,众人以打猎为生,勉强糊口,谁也不舍得用这些苦荞。过了隆冬季节,百十口人冻死饿死一半有余,不过总算撑过了冬季,刮起的风渐渐变得柔和,又苦挨了一些时日,到了春耕时候。戴远川才将那些苦荞取出来,种下这一毡帽头的苦荞,未曾想当秋就打了十八担,可谓前所未有之奇事。

从此之后,戴家渐渐宽裕起来,一时间麦结双穗,马下双驹,发家势头冠绝当时,几年之后,成为远近闻名的地主。当时有户苏姓人家,男人名叫苏泰,跟随戴家迁徙来此,苏家得到戴家照顾,成为了长工,苏家人干活踏实,处事干练,得到了戴家地主的青睐,没两年就升为管家,替戴家管理风营子事务。戴家因拥有大面积土地,又在朱家营子开拓了一些耕田,便将风营子全权委托给苏家代为管理,自己搬到朱家营子去了。因此苏家在风营子影响也是非常之大。

风营子村中,有一户李姓人家,户主名叫李狗子。李狗子平日除了种地锄田之外,还做些小买卖,因为生意往来,认识一些外村的人物,李狗子为人勤快善良,乐于助人,又做事细心,得到村民的爱戴,在辛苦操持之下,家中还算充裕。

李狗子夫妻二人都很能干,赚取家用是绰绰有余的,两人唯一的苦恼就是还没有生养出一个孩子。狗子媳妇怀了多次身孕都没能保住胎。也是老天开了一个玩笑,在李狗子四十岁生日上,狗子媳妇又怀孕了,李狗子乐开了花,一边购置一些滋补物品,一边还请了鹰沟庙的喇嘛了做了法事。他将一切事情都搁置一旁,一门心思在家伺候媳妇,自己动手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不让媳妇累着。每天求神拜佛,弄得家里香烟萦绕,从外面一看,不知dào

的还以为他家是一间寺庙呢。

狗子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媳妇怀胎十月产下一子,李狗子那叫一个乐,找到苏泰,为孩子求了一个名字,叫李捡。意思是害pà

孩子夭折,为了不让孩子多灾多难,这孩子就得是一个命硬的,什么孩子命硬呢?捡来的孩子命最硬,磕磕碰碰都不害pà



李捡从小顽皮,上房爬树,进水玩火,虽然时常受些小伤,却都没什么大碍。李狗子夫妇多次劝导却都没有效果。李捡十二岁时,一日李家来了客人,是李狗子生意上的朋友,李狗子殷勤招待,这客人吃过中午饭就走了。客人赶了一辆驴车,车上全是装载一些小玩意儿。李捡就跟在车后玩耍,那客人在前边赶车,李捡就在后边一会上车坐着,一会下车跟着跑,玩得煞是开心,一路跑出村子。

李狗子夫妇因为见他顽皮惯了,也就没有在意。谁知到了晚上,李捡还没有回来,狗子夫妇这才开始着急起来,出去找了一通,没有消息,两口子心里就像揣了二十五只耗子一样,百爪挠心。

两人找了半夜,也没看见李捡的踪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夜深人静的,也不好打扰别人。只好干等着,到了次日一早,天刚蒙亮,李狗子就出去发动村民寻找李捡。村民多是受过李狗子好处的,也就尽心尽lì

帮忙,一村人前山后山,找了两三天,依旧没有李捡是下落。

李狗子夫妇心知没有希望,哭得死去活来。村民一番安慰,也都无济于事,谁都心里清楚,风营子前后都是大山,中间一条小怒河,一个十二岁的还在,若是走丢了,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这事儿过了七八天,苏泰拿着耙子的村后的树林里划拉树叶,无意间发xiàn

有个孩子躺在树叶堆里。苏泰吆喝几声,那孩子也不应,苏泰将他身上的树叶扫走,待细看时,却是失踪多日的李捡,看那样子已经死去几天了,脸上都生出了蛆虫。

苏泰将李捡扛回李狗子家,一家人是哭天喊地。但是哭闹也无济于事,发泄一番之后,就开始为李捡准bèi

后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没有成人,按照习俗,都是不能睡棺材的,只好用一个破炕席卷起来,草草埋葬。

不料过了几天,李捡又活了过来。穿着当时那身破旧衣衫,脸上依然生满了蛆虫,回到家就一番折腾,又是上方,又是爬树。闹了半天,回头对狗子媳妇说:“娘,我饿了!”

狗子媳妇立在屋门口早就傻了,又心疼孩儿,又害pà

孩儿,呆呆地说:“捡儿饿了,娘给你做饭去。”说着就回屋生火做饭。她坐在灶膛口,点燃灶内的柴火,心中还在想:“我捡儿终于还是回来了。”李捡忽然大叫道:“娘,不要点火,我害pà

!”说着蜷缩在墙根,一动也不敢动。

狗子媳妇气笑道:“傻孩子,不点火娘怎么给你做饭吃?”说完又填了些柴火,将灶膛内的火势加大些。李捡哇哇大叫,一边哭,一边骂道:“你这婆娘,叫你不要点火,你偏不听,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我就知dào

你们没一个好人,你要害我,看我怎么整死你!”

狗子媳妇回头看着疯了似的李捡,奇怪道:“捡儿你怎么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学好,我是你娘,你怎么还骂我呢?娘怎么会害你?”李捡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上前抓住狗子媳妇的衣服,将她拽到身前,掐住咽喉,道:“我让你点火,让你点火,我掐死你!”

第127章 村头灵异录2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力qì

,竟然掐住狗子媳妇的脖子,让狗子媳妇一点反抗的力qì

都使不出来.狗子媳妇拼命挣扎,母子俩在屋内进行了一番殊死搏斗。这时刚好李狗子回家,看见屋内的情景,既是惊骇又是恼怒,上前将李捡抱住,几次用力才将他抱离狗子媳妇,抱出院内。

李捡一跳老高,一晃头将脸上的虫子甩掉几只,大骂道:“你抱我干什么,我要掐死这个婆娘!我就知dào

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一个要点火害死我,一个却不让我报仇。”李狗子看着儿子变成这种样子,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以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死而复活,并且还活蹦乱跳地以这番模样出现在眼前。

这一嚷嚷,村里的人听到吵闹,都走了过来,还以为是李狗子夫妻俩在吵架,前去劝解。谁知一进院都傻眼了,还是苏泰惊醒得早,忙对村民说:“大家快找家伙儿,这孩子透着古怪,哪有人死了还活过来的,那脸上还带着蛆虫。”

一群人这才寻些趁手的家伙,将李捡围住。李捡看着众人浑然不惧,忽然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人,想对付我?我看你们是都不想活了。”他上前朝一个壮汉的腰上就是一巴掌。那壮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想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力qì

,谁知就这一巴掌将壮汉拍得倒地不起。

众人看这情况,都是惊出一身冷汗。李捡却一声尖笑,一个纵身跃上院墙,对众人说:“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我要把这里所有人都变成和我一样的死人!”说完跳下院墙一路向龟驮山去。

众人傻愣愣地呆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好。李狗子夫妇相拥而哭,狗子媳妇边哭边说道:“这是什么命啊,半辈子也没生下一儿半女,好不容易有个孩儿,却不知是个夭折的命,这还不算,死了还要回来闹腾,这是什么命啊?”

一村人看着这两夫妇,心中也都不是滋味,真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天爷想让他们受苦,也不至于受这样的苦,已经超出了平常人所能承shòu的范围,什么生离死别、灾祸罹难,比起这种苦难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泰对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吧,这两天找几个人日夜把守村中要口,加紧防御,这孩子可能会去而复返,大家都千万注意,多加小心!”

村民们都嚷嚷着散去了,各自回家,一路上说起此事还是惊惧非常。次日,村民都各自在家里找一些方便趁手的工具摆放在显眼的位置,以防李捡前来侵扰。

村民甲和村民乙是邻居,见村民乙家冒出缕缕青烟,心中奇怪,便趴在墙头上看。只见村民乙在家中院子里生个火盆,各处角落都烧着香火,供奉各种神灵。村民甲不屑道:“这样有用吗?鸡多不下蛋,老婆多了晚了饭,这神仙多了会不会打架啊?”

村民乙听他说的话冒犯神灵,心中不悦:“你少在那说这些闲话,小心让老神仙给听着,天打雷劈劈死你。”村民甲心想也对,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灵,神仙多了总比妖怪多了好些,于是也在自家院里摆放了香火神牌,大声对村民乙道:“这下就不怕李捡那小子来了,最起码咱家神仙多啊,我说你都供了些什么神仙啊?”

村民乙道:“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太白金星、鸿钧老祖、天地老爷、保家仙、打狗张仙、门神爷、灶王爷,多了去了,能想到的我都供上了。”村民甲笑笑道:“是不少了,我得再想几个,免得和你重复了,到时候他老人家也矛盾了,不知dào

该保护谁好,那就麻烦了。”他说完又喃喃念叨:“长仙爷、狐仙爷、白仙哥、狼仙哥,雕仙姐,孙悟空、猪八戒、姜子牙、如来佛祖、火神祝融、耶稣基督、真主安拉。”

村民乙听得笑道:“这样也好,别重复了,到时候麻烦。两家供奉了这么多神仙,应该是不用怕李捡那孩子了。”话音未了,只听得自家房顶上有个孩子说道:“你们是在说我吗?”

两人一听,知dào

就是李捡来了,都毛骨悚然,停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村民甲还跪在神牌面前烧香,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该念叨什么了。

李捡一声尖叫,跳下房来,将那村民乙家中满院的神仙排位一一推倒踢翻,兀自狂笑道:“苍天已死,诸神混乱,还供得个狗屁的牌位!”一路过来满院狼藉,真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村民乙惊骇地立在当院,看着他踢翻了诸神牌位,也不敢上前阻止。村民甲听得村民乙院中的情形,也一点大声不敢出,连呼吸都细了几倍。

李捡一阵疯狂踢踏完毕,又是大笑又是大骂,似乎这世间只有他说的是真理,要供就应该供奉他一个,其余的都是混饭吃的碌碌之辈,供奉了也是白搭。他闹的累了,坐在院中休息一阵,才一走一跳地出来村民乙家的院子,径自向龟驮山方向走去。

当晚,村名丁一家人在院里大树下吃饭,媳妇说道:“你说这李捡是真的复活了,还是中了什么邪气,让山间的精灵给占住了身躯?”村民丁忙制止住媳妇的话,小声道:“现在都人人不敢提李捡两个字,一提他的名字,他就马上出现,又打又闹,以后千万被再提这两个字儿了。”话声未了,树上传来李捡的一阵长啸,恨声道:“我知dào

你们就在说我,你们这群王八蛋,没有一个好人!”。

村民丁一家人都吓得一身冷汗,赶紧找个地方躲了起来。李捡在树上跳了下来,进得屋内,将屋内摆设全都打碎推翻,一边骂道:“这世上还有公理么?亲生娘亲要害儿子,儿子要报仇,父亲还出来阻止。你说这世上还有公理吗?苏泰那老头儿最是混蛋,他娘的给老子取个后娘养的名儿,叫什么‘李捡’,捡什么捡?捡死他个老不死的。”过了许久,那李捡才叫嚣着离去。

又经过几次此类事情之后,村民都形成了一个共识,这“李捡”两个字是万万说不得了。村民们都绝口不提“李捡”,李捡反而耐不住寂寞了,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大摇大摆从村头走到村尾,俨然一副村中权威在体察民情一样。村民有的开门倒垃圾,见到他后都立即进院,将大门关好。李捡则视若无睹,依旧大摇大摆地在村中漫步,不时擦擦脸,一不小心擦下一条蛆虫来,一甩手甩在地上。到了晚上,他便又来村子走一遍。

第128章 村头灵异录3

几天过去之后,却是都相安无事.大家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不过风营子的事情到此还未结束,李捡出事后十来天,村中长老陈三木的儿媳妇忽然性情大变,到处勾引汉子。

陈三木的儿媳名叫刘翠红,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在吃中药维持,刚嫁过来不久。陈家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祖祖辈辈安守本分。这天陈三木在卧牛山附近砍柴,这卧牛山是出了名的怪山,山中时常发生一些离奇的怪事。陈三木不敢去卧牛山上,只在山边一片树林里随便收拾一些干柴。他是个气活儿的人,一心只想尽快打完柴火,回去还有其他活计要做,因此一边捡干柴,一边砍湿柴,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只听得附近传来吱吱格格的古怪声音,陈三木奇怪,拨开荒草寻找了许久,发xiàn

这声音是不远处一个白兔发出的。

那只白兔咿咿呀呀的也不知为什么叫唤,动作相当诡异,四脚朝天,不停地趴弹。陈三木想到这种情形莫非就是老人口中所说的白兔子仙?据说白兔子在山中修liàn

久了,就会幻化成仙。一般来说兔子成精后还不能变化成人,还要经过一个阶段,在这段时间里,兔子每天头顶一块牛粪,在山中转悠,逢人就问:“你看我像人不?”如果有人答道:“像人!”它才能变成人形,如果遇见的人说不像,兔子便就地一滚,化作一缕白烟而退,还要再等五十年才能再有机会变化成人,变成人形的前提,还是需yào

有人说它像人。

在兔子未能幻化成人之前,由于吸取日月精华,具有了一些超常能力,常常找一些体质较弱之人,附在他们身上,那些人也就被兔子控zhì

,行动言语都显得非常诡异。这些都是传说,谁也没见过兔子顶着牛粪会说话的,一旦见到这种情形,估计那人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两天李捡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陈三木就想莫非就是这只兔子在作祟,附在了李捡的身上在村里吓唬人?有思及此,三木捡起一块石头向那兔子扔过去,兔子正专注施法,浑没在意其他情况,这一下却将它打断了腿。

那兔子吱哇一声,掉头就跑,一瘸一拐地煞是可爱。陈三木随后就追,追了半时也没有捉到,眼看天色已晚,便也没有再追,就回家去了。

刚回到家,见儿媳妇刘翠红站在门口。老汉还以为翠红会说些干活累不累之类的话,谁想到她指着陈三木就破口大骂:“你这老东西,娘的!一块石头把我腿打断了不说,还追了我半天,差点把肺给我跑炸了。你他娘的就是一个老不死的,咋不走路摔死你,撒尿淹死你,你个老不死的!”

陈三木闻言一怔,知dào

是方才打的那只兔子附在了儿媳身上。弯腰捡起一块破砖头,说道:“好个畜生,还敢来作怪,看我不打死你。”翠红吓得妈呀一声,跳起老高,向旁一躲,一边还大声喊道:“哎呦!你这老不死的,还来吓唬我,大家快来看看吧,陈三木那个老不修在欺负他儿媳妇呢!”这一嚷嚷,四下邻居都跑出来看热闹,屋里的老婆子和陈三木的儿子陈驴子也跑了出来。

这下老汉脸上挂不住了,忙向村民解释。这边翠红见众人都来了,越发上劲儿起来,指着陈三木大骂连连。

村民对这些灵异之事,即使没看见过也都听说过,有人说这是中了大白兔子仙了,须得拿银针扎她人中才行。村里人一向朴质,有事大家都愿意帮忙,李捡的事情更是已经让这些村民在无形中团结一致。立即就有人跑到先生家去取银针。

翠红就指着那**骂:“你看那贱小子,我家的事儿关他屁事儿,他却不要脸,贱贱地跑去取什么银针!实话给你们说,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拿我没办法,你们一群人,不是也拿李捡那小孩伢子没办法吗?”

一群人听她口中说出“李捡”两个字,心中都是恐惧异常,心想一个已经不好对付了,再来个李捡,真不知dào

该怎么好。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什么来什么,翠红话音未了,就听远处一个孩子声音说道:“谁又在说我呢?我就知dào

你们没一个好人,闲着没事儿,不好好在家里过日子,却来说别人的闲话,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当真是在找死么?”

李捡慢慢悠悠地从村头走过来,五方六月的,热气甚重,他的皮肤已经多出腐烂,脸上更是已经看不见多少肉,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骨头,两个腮帮子上面全是蛆虫,让人看了恶心做呕。村民见了他,都感觉既是恶心又是惊恐,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都吓得躲在了一边。李捡慢条斯理地走到近前,见村民都这么害pà

他,又见翠红偏偏不害pà

他,不屑一笑,啐了一口道:“一群大老爷们,竟还不如一个小媳妇,真是没有出息。风营子的人,实在是大不如前了。”

他走到翠红旁边,上上下下大量了一番,忽然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小媳妇生的蛮俊俏的,嫁给我做媳妇你看怎么样?”

翠红白了他一眼,说道:“屁大一点个小毛孩,说话还和大人似的,想娶媳妇么?再等十年吧。”

李捡道:“嫁给我总好过嫁给这些庸人,整日忙忙碌碌还是衣不裹体,食不果腹,大人有什么好?你瞧我这小孩子一来,那些大人都吓得屁滚尿流的。”

两人你侬我侬,竟然当众开始打情骂俏起来。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在家的村人见出去瞧热闹的人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家,就点燃火把过来看看情况。十几支火把像一条火龙一般,从街头到结尾摆开去。李捡张皇道:“他妈的,谁叫你们点火的?快把火熄了。”

村民这才想起这李捡是非常怕火的。有些手拿火把的人,便涨起胆子,举着火把向他靠近。李捡哇呀大叫,急忙四处逃窜,不时消失在村外山中。

翠红见状咯咯笑起来,说道:“还说什么都不怕,几支火把就吓成这个模样。哎呀!谁吃老娘豆腐…”不知在什么时候,陈驴子从她身后将他抱住,大喊道:“快来帮忙,把她摁住,拿银针扎她人中!”早有几个壮汉扑上前去,将翠红摁住。翠红一阵挣扎,力qì

竟然大得出奇,摆脱了几个人,却又有几个人上去抱住她,这下却挣脱不得。

第129章 村头灵异录4

那个去取银针的人早就上前,一针扎向她人中穴,只见翠红全身一阵抽搐,昏了过去.陈三木的老婆子回屋端出一盆水来,将她浇醒。这翠红醒来之后,呆呆地看着众人,如同什么也不知dào

的傻子。

一个老汉在旁边说道:“好了,把她扶回屋去,休息一下就没事儿了。”

陈三木将事情经过对村民说出来,一群人都长吁一口气,有人道:“还好只是中了白兔子仙,这要是还和那孩子一样,村里又多了一个祸害了。”

又有一个村民道:“说起那孩子,刚才那么怕火,大家以后都随身带上火把,一旦见到他就用火把吓唬他。”

这时,苏泰一家人也都来到,苏泰道:“我已经让成玉去鹰沟庙请喇嘛来帮忙,再有三四天时间应该就会赶到,大家这两天要多加小心,撑过去这几天,大喇嘛来了就能收复这个妖孽。”

众人听后,都放下心来,各自回家去了。

当晚,翠红忽然狂病发作,大哭大笑,谁也制止不住。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撑过一夜。次日清晨,她起床之后,和往常一样劈柴烧水做饭,家人看她就像正常人一样,以为是昨天被兔子仙上身,折腾的太过了,难免要有余病,昨晚发泄完了也就没事儿了,因此就都没在意。

当日,陈驴子和陈家老婆子上山去挖野菜,陈三木还得去卧牛山旁边砍柴。吃完了早饭,翠红就回屋去了。陈驴子和他娘也匆匆去干活儿,陈三木临走时看见自家的院里乱七八糟,就着手收拾一下,收拾完毕,见自己的绑腿松了,就蹲下来紧绑腿,不想一用力竟将绑腿扯断。

他回到屋中,拿出针线来缝,老婆子不在家,也不好去找儿媳妇,只好自己胡乱弄弄,将就将就。老汉这边正手拿针线缝制绑腿袋子。这时翠红上身穿个红肚兜,下身穿一条薄的几乎透明的裤子,一步三翘臀,走到陈三木身旁,脉脉坐下来,说道:“公爹,你瞧我好kàn

么?”她用心地抚摸自己的胳膊,又道:“你说我这皮肤白么?”站起来在陈三木眼前走了两步,说道:“公爹,你说我这样走路好kàn

么?”

陈三木一惊,心想这孩子难道还没有好利索?她的一番举动和话语,让老汉心中一阵晕眩恶心,要说这山里村民,本来就老实本分,对着男女之别看得极重,况且站在自己前面的还是刚刚过门的儿媳妇,老汉哪里容忍得下。这些天不停地干活已经累得半死,昨晚回家却还要受那番折腾,已经弄得老汉休息不好,打不起精神来。现在翠红又是这样一身打扮,这样一番作为。

陈三木站起来随手撤起一个酒壶,将那酒壶摔在地上,酒壶摔得细碎,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连你公爹都勾引,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找一根鸡毛掸子,照她后背就打,两下过后,翠红的背上已经现出两条殷红的血印。

翠红也是大怒,一边躲避,一边骂道:“陈三木你个老不修,这好事儿一年能有几次?你就给我装大葱,你心里想的啥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你要打我,好啊!我就让你打,让全村人看看陈三木是怎么羞辱儿媳妇的。”这一番话,把本来愤nù

的陈三木说得一愣。将鸡毛掸子仍在地上,蹲下身来抱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陈三木得作多大的孽?才能报应成这样!这日子还有发过吗?”

翠红站在一旁,见陈三木还是被自己说的服软了,咯咯直笑,笑得是花枝乱颤,背后那两道血印也跟着乱颤,她对着陈三木道:“按我说,你老婆子和你儿子都不在家,你个死老头子还装个什么蛋?你就从了我,让儿媳妇我好好伺候你吧。”

陈三木听着这话,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怒目看着翠红良久,说道:“你不是人,你是妖精,你非得要把这家人都折腾死了你才肯罢休,我一定要找人制住你,要不这家就不得安宁了。”说完怒气冲冲走出了门。

老汉也不打算去砍柴了,径直去找老婆和儿子,也不好意思说别的,只说翠红这孩子还是没有治好,方才又发病了,现在还在家里折腾呢,咱们得找个香头好好给她治治。

老婆子听后一阵叹息,坐在地上就哭,说:“这是造的什么孽?一天到晚不得安宁。”儿子说道:“我回去找几个人将她制住,爹你快去苏家,看看成玉去鹰沟庙请喇嘛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找几匹马去接他们。”陈驴子说完就匆匆忙忙往家走。

陈驴子走到自家院门口,只见院内围着很多人,非常热闹。他挤进去看时,原来是翠红脱光了衣服,在当院左扭扭右摇摇,一边还唱着歌儿。陈驴子一看之下,不由大怒,将众人推开一旁,想抱着媳妇往屋里走。抱了几下,没有抱动,又急又怒道:“贼婆娘平时瘦的和个小鸡儿似的,现在怎么这么沉?”又赶紧回到屋里取出一条破毯子,将翠红包裹住。

翠红也急了脸,喊道:“别管我,人家正扭秧歌扭得开心呢!”撕扯着破毯子,唱道:“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大年初一头一天儿啊…”她撕扯了半天也没有撕开毯子,也不由大怒,也不唱歌了,咬住毯子一阵疯狂的撕扯。

陈驴子对众人道:“大家帮帮忙,快来几个人把她按住,捆起来!”众人先时看翠红跳的起劲儿,由于是一个新媳妇又没有穿衣服,一群人也不好制止,却在旁边看起来。这时听陈驴子说话,立即觉得这样看人家媳妇光着身子,有点不好意思。马上有几个青年上前,帮着把翠红抓住,拿出绳子捆起来。翠红兀自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流氓,就知dào

吃老娘豆腐,哪天吸干你们的阳精,让你们成了干尸,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对老娘。”

一众人将她抬进屋子,关了起来。翠红嘴里依旧不依不饶,骂骂咧咧,反正也动弹不得,只有嘴巴还算自由,索性将全村人从长老到小孩,一通骂将下来,再骂将上去,污言秽语所之,人人难逃危厄。

陈三木赶到苏泰家,苏泰正在院里磨镰刀,见到三木后怪道:“怎么今天有空了?翠红怎么样了,好了么?”陈三木表情木讷,说了几句话,自己也不知dào

说的是什么,进屋就找苏成玉,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才出来问道:“成玉还没回来吗?”

苏泰道:“还没有,到鹰沟庙这么远的路,来回怎么也得四五天时间。”陈三木道:“不行,翠红这孩子一老犯病,得尽快给她治。我得借你家的马用用,去接应一下成玉他们。”苏泰说了声行,就去给他牵马。陈三木接过马缰绳,立即启程去接应苏成玉。

苏泰望着陈三木背影一阵叹息,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怎么家里就摊上这种事儿了呢?最近这些怪事实在太不寻常,也确实得找个喇嘛来做几天法了。

第130章 村头灵异录5

诗曰:

清风徐徐来,绿水潺潺去.君将长埋此,幽魂尚能续。

唏嘘好年华,谁知我心意?花开不和时,折花花常闭。

难懂世间人,决绝成孤僻。才博常枉然,志大空磨砺。

经阁半卷书,遮眼观天碧,年来不腾达,也当随君去。

——古风五十八首之对坟众人见翠红被捆起来关到屋子里头,依旧不肯服软,大骂不休。心想在这里呆着也是没趣,先前是一群人围着人家一个光着身子的漂亮新媳妇看个不停,被陈驴子进院拿一块破布遮住了,现在也没什么好kàn

,再不走难道在这傻傻地等着挨骂么?于是都鱼贯出门,回家忙活自己那点儿活计去了。

老陈婆子见众人都散了,把陈驴子叫到自己房里,说道:“驴子,你看今天这事情,这得多丢人啊?这么多人围着你媳妇看她光腚,你说以后咱老陈家的脸可往哪儿搁?这媳妇贵贱不能要了,明天你借个驴车,把她拉回娘家去,等咱以后多借点钱,找个结实点的,再也别受这窝囊气了。”

陈驴子知dào

今天的事儿影响非常不好,幸亏老爹去接应苏成玉了,要是当时他也在场,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老爷子非得把翠红一棒子敲死不可。他摇了摇头,说:“娘,这翠红是中邪了,平常是怎么样的人您也心明镜似的,虽然身体不好,重活累活拿不下来,这家里头事情可都没落下,你看这这院子给收拾的,她起早贪黑,烧火做饭,家里事儿都帮您操劳着,咱可不能做下这不仁义的事儿。”

老陈婆子见儿子维护这翠红,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老大不高兴,这次老陈家的脸可是丢尽了,哪有新过门儿的儿媳妇,还没生下一儿半女就让全村人看个底儿朝天的,这种事情在她脑子里,实在已经是大逆不道、不可容忍的事情了。

翠红在那屋子里嘴皮子不停地动,一刻不停地大骂。一会就有说有笑,似乎身边还有很多人和她说话一样;一会就唱起“小拜年”来,声音倒是蛮动听的,婉转有致,竟如专业戏子一样。直到晚上,陈驴子娘儿俩做了饭,坐在中房吃饭,吃完后陈驴子端着一碗玉米糊糊送到翠红屋里说:“媳妇儿,你也骂够了,歇会吧,吃点饭。”

翠红死死盯着陈驴子,眼神像尖刀一样刺穿陈驴子的心脏,把陈驴子盯得直发毛。陈驴子心里也很奇怪,这事儿再怎么说自己也没有错,怎么现在感觉好像是欠了她一样,竟然不敢回视翠红。他慢慢将玉米糊糊放到嘴边,小心地吹凉了,说道:“来,媳妇,我知dào

你受罪了,快吃点饭,我来喂你。”

翠红不理睬他,只顾自己唱歌骂人。陈驴子只好把玉米糊糊放在她身边,默默出了房间。

当晚陈驴子和翠红在一个房间睡觉,饱饱地听了一晚上歌儿,直到雄鸡报晓,翠红才稍稍停下一会儿。陈驴子娘俩白天还有活要干,这年头不去山上采撷野菜,粮食万万也不够日常用度。娘儿俩也没管翠红,都上山挖野菜了。

到了次日晚上。娘儿俩回到家中,陈老婆子做了饭菜,陈驴子忙端着一碗玉米糊糊给翠红吃去,老婆子看着这傻儿子直摇头。玉米糊糊这种饭,在这个时候是很难吃到的,夏天山上野菜较多,为了省些口粮,这里的农民都在夏天吃些山上的野物,留着小麦、玉米等粮食好过冬。

翠红见了陈驴子就破口大骂:“陈驴子你不是人,老娘在那扭秧歌扭的好好的,你偏偏不让老娘扭,老娘不扭秧歌,哪会有好男人看上?是了,老娘知dào

了,你这是害pà

老娘在外面勾三搭四,坏了你们老陈家的名声对不对?好,很好,老娘改天将这全村男人都勾引一遍,看是谁怕谁。”

陈驴子还是挺疼惜她,这中了兔子仙的人,行动言语全然不能自己,说起来她能看重自己,也还是自己的福气,这事儿要怪还得怪父亲在卧牛山边得罪了那只白兔子,但是这又不能全怪父亲,谁知dào

竟出了这些丑事呢?现在听见翠红这番话,陈驴子气笑了,说:“我媳妇从来就不是勾三搭四的人,我知dào

这一切都是你白兔子在故弄玄虚,你有种别折腾她,你上我身上来,你要是母的,我保管让你受用不尽。”

翠红哈哈大笑:“陈驴子,老娘看你一副憨态,还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这下可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你也是个色不外漏的yin棍。好,你把老娘解开,老娘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陈驴子道:“我解开她做什么?她是我媳妇,你要真有能耐,你就来上我身,我却不怕你。”翠红道:“你也知dào

她是你媳妇,那你就解开她啊,这么捆着,她能受得了吗?我无所谓,你看看她身上这么多绳子,一道一道的,还捆得这么紧,你当汉子的也能忍心?”

陈驴子心想也是,说:“好吧,我解开你,但是你不能再乱闹了,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yīng

你,只求你别再折腾翠红了。”翠红急忙点头说好。陈驴子将翠红解开,翠红哇呀大叫一声,几步蹿到当院,嘎嘎大笑:“陈驴子你中计了,这一计本是金蝉脱壳之计!锵锵锵…”说着又学唱戏的腔调唱了几句,在当院又扭了起来。

这时,村头传来一阵马蹄声,却是苏成玉和陈三木带着鹰沟庙的喇嘛法师赶到了。一众人进入院中,喇嘛立即说:“大家都让开些。”一些人忙向四外退去,在院中让出一块空阔地来。

翠红见了喇嘛,微微一笑道:“我说老秃驴,你来干什么?要不要尝尝老娘的口水?”喇嘛结个手印,坐在地上就念起经文来。翠红哈哈大笑,说道:“兀那秃驴,你也忒幼稚了些,这些三教九流的东西,却想来降住我?”这时随同一起来到小比丘在院里找了些柴火,围着翠红放了一圈,点起火来。

翠红初时兀自自说自话,到了后来,却大喊道:“好了好了,老和尚确实有些门道,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在地上连连翻滚。那个喇嘛也不管她说话,只顾念他的经文。

火势越来越大,翠红脸上已经热出汗来,央求道:“大师,大师,你就放过我吧,念我多年修行不容易,这就放过我吧!这火势太厉害,经文太刚正,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第131章 村头灵异录6

这时,左邻右舍的村民也都听到了风声,赶来看热闹,人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就挤满了整个院子,大家一听说是喇嘛降妖除魔,越发来了兴致,争先恐后的向前挤,有得已经坐到了院墙上,还有的更已经爬到树上向院里看,大家都想见识见识这喇嘛是怎么降妖的.

喇嘛依然不理睬,换个手印,又开始念起来。这时翠红眼见着就奄奄一息,只见她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呆呆地看着周围的火势说道:“驴子,快来灭火,咱家院里着火了!”陈驴子马上答yīng

一声,进屋就去拿盆舀水,却被一个小比丘挡住了,小比丘说道:“师父正在做法制她,这时要是灭了火,就前功尽弃了。”

陈驴子不解道:“你不见她已经变成我媳妇儿了吗?想是那兔子仙怕了你师父,已经跑掉了,剩下我媳妇儿的肉躯,一个平凡人哪里受得住这么大的火?”

小比丘不再答他的话,竟自看着院中的情形。陈驴子却憋不住了,大喊道:“大师,那兔子仙已经走了,你要小心些,别把我媳妇儿烧死了。”喇嘛闭目敛神,似乎一切身外之事都与他无关一样,自己只顾咏颂自己的经文。

翠红见陈驴子也救不了他,气哭道:“陈驴子,你这没良心的,你家也算不上是什么富贵人家,穷得两口子穿一条裤子,我翠红嫁给你我也愿意嫁了。谁知dào

你是个没良心的,就这么没有主张,任由别人烧死你媳妇你就高兴了?”陈驴子听到这话,心中大急,挣开拦着他的比丘,舀出一盆水来就要往火上浇去,却被另外几个比丘给拦住了。

翠红大哭道:“陈驴子,你这么没出息,你就让他们烧死吧,省得我活着还要跟着你受罪,反正嫁给你这么没用的男人,是我翠红命苦。”她大声嚎哭一阵,将陈驴子骂得狗血临头。喇嘛却谁也不理会,兀自在那念经。

翠红见没有效果,也不哭了,呆呆地看着众人,忽然哈哈大笑道:“方才是骗你们的,好玩么?”过了一会,又指着我执喇嘛骂道:“兀那秃驴,你就这个程度了吗?要是没有别的花样,请恕翠红我不奉陪了,奴家还要去找男人呢。”说着,大啸一声,纵身向上空一跃而起。

那几个小比丘一齐围上来,隔着火墙耍了一阵把式,所站的方位,都似乎有什么讲究。翠红不敢大意,又退了回来,仔细观察一番,哈哈大笑:“这些江湖玩意儿,对老娘可不起作用的,要想对付老娘,还是回去向你们师父多学学吧。”

喇嘛见她马上就要跃出火墙逃走,这才站起身来,朝翠红一甩手,只见一道黑影向她飞去,却是一张丝网,将翠红罩住。那丝网竟然不怕火烧,想必是用特殊材料制作,非常坚韧。翠红挣扎几下,没有挣脱,心下大急。

只听得一个小孩说道:“到底是个娘们,这样就被制住了吧。”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李捡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飘飘荡荡的,似乎身上已经没了皮肉,只剩一具骨架。

翠红道:“贼娃子,少给老娘废话,快过来帮忙。”李捡随意一笑,跳下来,提着翠红就走。几个比丘前来阻止,被他几下扔到一边。喇嘛上扑上前来,和他几番交手,都被他逼退回去。李捡哈哈大笑,一手提着翠红,扬长而去,不时隐没在深山老林之中。

变故突起,众人都是来不及回神。这李捡先时见了火就像是见了克星,现在却对那高高的火墙视若无睹。不但是村民,连那喇嘛也纳罕起来,连连摇头对苏泰道:“临行时,师父只教了我一种密宗伏妖术,说只要是邪祟,此术一出,必然能将其制住,然而此术未能将其制住,现在看来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此二人所中的邪灵道行很深,非老衲所能力敌;二是此二人并非妖邪一类,也就是说他们正被人操控,有意为之。”

苏泰皱起了眉头,心道:“连鹰沟庙的喇嘛都制服不了,那更还有谁有能力过来帮忙呢?”

苏成玉道:“那依法师之见,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防御,这两个东西显然是盯准了风营子,不在这里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喇嘛道:“你们别着急,我派个人先回去禀报这里的情况,请我执大喇嘛前来降妖除魔,再在村里周围拉上红线,挂满经文,可保证七天无忧。”他将经文抄写在一块黄布上,给了苏成玉,苏成玉请个村中的先生将经文抄写了多份,分发给村民。大家按照喇嘛的话,在村子周围拉上一根红线,上面挂满了经文。

即便如此,村民还是不大放心,将剩下的经文依样抄写下来,挂满自家的院子,这才稍稍放心。这两个被妖精控zhì

的人,连日来对风营子的侵扰,已经让人整日担忧,听那喇嘛说,很有可能这两个妖精修行已久,道行很深,这要害几个平头老百姓,那是再容易不过。

只是如此一来,村民们就不能在上山做活,只好呆在家里,靠着一点口粮度日。喇嘛派了一个比丘回鹰沟庙请我执大师,随即带领比丘守在村中要口。

几天过后,还算平静,大家相安无事。只有几户村民因为实在没有粮食,都聚集在村口想要上山采些野菜,打些野物。被苏泰拦了下来,苏家是当地大户,可以每日分发一些口粮,但是村民太多,苏家也承shòu不起,只好由喇嘛保护着一部分村民上山打猎。

偏是变故横生,村东头的老猎户温老九家里又生出了事端。温老九的儿子温义在白岔白金山那里扛长活,长年不在家。孙儿温东子才七八岁年纪,一家三口就由儿媳王秀花照顾。老温家祖祖辈辈是打猎出身,从河南老家搬迁过来还不到十五个年头,当初也是见这风营子四周大山环绕,草深林茂,是个打猎的好地方,才决定留了下来。

猎户家里大抵一贫如洗,有时候三五天没有东西吃,不过温老九人缘还算不错,每次打到狍子、野猪等大东西,都与邻居分着吃,自家到了打不到猎时,邻居便也会分他们一些粮食。

第132章 村头灵异录7

温老九打猎也算是把好手,穿梭山林,经验非常丰富,对这些飞禽走兽的习性都很熟悉.到了温义这一代,就不干这行了,温义看出打猎生活非常不稳定,饥一顿饱一顿没法过日子,就去地主家扛起了长活。温老九到了晚年,还是舍不得放下打猎这活儿,有时候也去山上转悠转悠,时不时拿回点玩意儿来给家里添些油水。

后来这温老汉不知怎么琢磨起炸药来,自己做了些炸药,开始炸狐狸。他一辈子打猎凭的就是对这些野物习性摸得准,枪法也不错,现在鼓弄起炸狐狸这种事情来,竟也颇有收获。每次炸到狐狸,都将皮子积攒下来,等收皮子的货郎来了再卖掉,家里也便因而有了些零花钱儿。

如此一来,村里人却都不愿理他了,村里人的观念,山上的狐狸、黄鼠狼等动物,那是万万动不得的,这些玩意儿都有灵性,在山里呆的久了,长了智慧,那是会回来报复的。所以都躲着温老九,不愿意和他走的太近。

老人传言,招惹狐狸的人都必得报应,狐狸迟早会找回来的。果然在他六十五岁那年,他患了老年痴呆症。行为如同小孩一样,据他邻居说,有一天邻居家的人正在院门口与其他人闲聊,只见他“偷偷”潜入邻居院内,左顾右盼唯恐被人发xiàn

,其实大家都在看他,他进入院内,见窗台上放着一把羊毛剪子,他四下张望一番,“偷偷”放在怀里,随即蹑手蹑脚地回家去了。

如此举动,让邻居和众人都哭笑不得。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温老九一直没有好起来。一次王秀花带着温东子上山干活,就听得村里轰隆一声响。温东子叫声不好,说:“今早走时,我看见爷爷在鼓弄炸药,他不会把炸药弄响了吧?”

王秀花心下一惊,说:“走,赶紧回去看看。”母子俩急忙回到家中,只见温老九仰面朝天地躺在门口,下巴已经被炸药炸飞掉了。原来温老九不知怎么的把炸狐狸的炸药放在了自己口中,一咬之下,炸药炸开了嘴巴,下巴已经炸没了。老汉在地上呻吟了半天才断气。

王秀花急忙找村里人帮忙,把温老九抬回院子,找个人去白岔给温义送信。

温老九之死,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按理说不应该发生什么意wài

。然而温家祖祖辈辈有个传统,老人死了,作为儿子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不能入殓埋葬。温义回来后就把父亲的尸体放在棺材里,将棺材置于厢房,棺材前放些贡品和一个烧纸钱用的泥盆子,每天都要烧些纸钱,隔几天要换一下贡品。由于温义在地主家扛长活,活计耽误不得,否则就得扣掉工钱,而一家三口的日子,就全仗着温义的那点工钱,温义只好匆匆置办了一些必须的物什,就赶回白岔地主家里了。

家里只剩下王秀花和温东子母子俩,为死去的温老九守灵。一个妇女一个孩子,前几天确实心里害pà

,每到晚上,王秀花都要找邻居家的妇女来做伴儿。过些时日,也就没那么恐惧了。

要说守孝三年的确是太长了些,这一年刚过,就生出了事端。最近王秀花每次做完活回家,都觉得不对劲,剩菜剩饭都不见了不说,这温东子也行为奇怪得很,有时候见他在厢房出来,神情慌慌张张的,好像是害pà

自己看见一样。

王秀花越来越觉得奇怪,放心不下,最近村中发生了很多离奇事情,把一个好好的风营子搞得闹闹哄哄、人心惶惶。这种事情可千万别发生在自己家里,自己一个妇女,带着孩子,要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那可真的不知dào

该怎么好。她这天就没有出去干活,吃完了饭,拿起工具,装作要出去干活儿,走出院子,却从院墙跳进来,躲在厢房内一侧。

温东子是个八岁的孩子,什么活都干不了,就在家里照看院子。他见母亲走了,就端了一碗苦菜苦粒来到厢房。王秀花躲在厢房内的一个粪棚子里,看见温东子果然是来厢房了,一颗心突突直跳。

只见温东子将碗放在贡台上,敲了几下棺材,隔了一会又敲了几下,如是三次,却听得棺材里有了动静,吱呀一声,棺材盖子开了。温老九很吃力地爬了出来。

王秀花看着这情景,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忙用手捂住嘴,幸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再看这祖孙二人,温老九慢慢爬出棺材,将棺材盖上,祖孙俩就坐在棺材上面说话,温东子时不时还笑两声。

王秀花仔细看温老九的脸,这死了一年多的人,皮肤只微微有些腐烂,下巴依旧空空如也,还有血水从两腮之间滴下来。温老九拿起碗来,吃了两口饭,却都从下巴漏了下来。

祖孙二人有说有笑,直到中午,温东子道:“晌午了,呆会儿娘该回来了。”爷儿俩跳下棺材,温老九将棺材盖掀开,又是显得很吃力地爬了进去,对温东子说:“这事儿千万别让你娘知dào

了,她要一知dào

,咱爷儿俩就再也没好日子过了。”温东子点点头,说:“爷爷你放心好了,我都瞒得好好的。”

温东子将棺材盖好,拿起碗来,一不小心将碗掉在地上,摔出了一个豁口。他急忙将碗捡起来,使劲儿擦擦,匆匆回屋去了。王秀花在粪棚子呆了良久,见棺材那里再也没有了动静,才敢涨着胆子出来,回到屋里,一声不吭地做饭,心里头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好几次切菜切了手指,也不感觉疼痛。

饭菜做好,王秀花和温东子坐在那里吃饭。王秀花端起碗来,故yì

问道:“这碗怎么摔坏了?”温东子神色慌张,说不知dào

。王秀花也不敢多问,害pà

真问出情况,自己一个女人家处理不了。下午又出去干活,晚上回家后,也是装得像往常一样,娘俩熄灯睡下。温家三间正房,中间一间是厨房,西面原来是温老九的住处,现在温老九死了,就当作库房,摆放些零杂物品,现在只有东面一间住人。

王秀花怎么也睡不着,一个妇道人家遇见这样的事儿,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她翻来覆去,不敢入睡,脑海里全是公公那恐怖脸孔。这时温东子说道:“娘你睡不着么?”这一声若在平时,王秀花根本不会有什么想法,然而现在,她听得儿子的话声,浑身打了一个机灵,怯怯道:“是…是啊,那个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白天干了那么多活也不知dào

累,现在却睡不着了。”

温东子说:“娘,我也睡不着,咱娘俩说会话行吗?”王秀花又打了一个机灵,说:“好…好啊。”温东子道:“娘,有件事儿我不和你说,老是觉着心里头不踏实。”王秀花心中一阵害pà

,想道这孩子别一时忍不住说出他爷爷来,自己一个女人加上一个孩子,怎么对付得了成了妖精的公公呢?她一时没了主意,还没搭话,就听温东子道:“娘,其实爷爷没死…”

“别胡说,你爷爷都死了一年了,怎么会没死呢?”王秀花马上打断他温东子道:“是真的,娘你别不信,这几天我都是和爷爷一起来着,他还叫我别告sù

你呢。”

这时窗外刮来一阵冷风,娘俩都是打个寒颤。王秀花盯着窗外看了半天,冷汗都冒出来了。温东子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方才一个冷战不过是因为忽然着凉。

“爷爷叫我千万别告sù

你,要不他就活不成了,他说三年期满,他便可以和原来一样给我上山打狍子吃…”温东子说着,却感到一阵倦意,迷迷糊糊想要睡觉。

第133章 村头灵异录8

王秀花此时却是心惊胆战,不住地向窗外看去,更加不能入睡了.那窗外不时吹过来一阵阵凉风,忽然听得“吱”一声响,极其细微,王秀花马上坐起,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颗心噔噔直跳。

温东子已经睡着了,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王秀花死死盯着窗外,只见窗沿儿上两只细长的耳朵,毛茸茸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听什么动静一样,形状挺怪异,也不知dào

是什么耳朵。

王秀花心里发毛,两手紧紧抓着被子,手心攥得全是汗。她慢慢起来,悄悄向窗台那边走过去,趴着窗台沿儿向外一看,趁着月光,只见一个金黄色毛茸茸的东西蹲在窗户下面,肚子上一起一伏的,还在喘气。王秀花方才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害pà

,眼睛花了,现在却不由得不相信,她哇地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想再站起来,两条腿却软软的没有半分力qì



她在地上坐了一会,才慢慢试着动弹双腿,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再向外面看去,窗外的那个东西却不见了,温老九的棺材盖儿在厢房那边吱呀吱呀地响起来,不一会温老九从棺材里爬出来,踉踉跄跄朝正房这边儿走过来,嘴里还嘀咕着:“好好的,非要把我说出来,这下全完了…”

王秀花见公公越走越近,吓得尖叫一声,她几度受到惊吓,声音都变哑了,这一声尖叫连她自己都没听见。她看了看还在炕上睡觉的温东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炕边,抱起温东子就往出跑,也顾不得自己没穿外衣。

她刚出门口正好和温老九撞个满怀,温老九被撞了一个趔趄,一把抓住王秀花头发,一用力把她甩倒在地。娘儿俩都被摔在地上,温东子疼醒过来,见是这种情景,张嘴便哭。王秀花拼命爬起来,抱着温东子就向外面跑。刚跑到院当中,又被温老九揪住头发,她头皮吃痛,动弹不得。温东子在母亲怀里,刚好和温老九面对面,他止住哭叫,喊了两声爷爷。温老九却不答yīng

,怪吼一声,将王秀花娘两个又甩倒在地。

王秀花大叫着让温东子快跑,自己站起来和温老九扭打在一起。温东子倒是听话,哭喊着向大门外面跑。他家住在村东,和邻居家距离都挺远,要跑半里多路才能到村里。温东子死命地向前跑,不想黑灯瞎火的,踩在一块石头上,扭伤了脚踝。他边哭边喊救命,然而夜深人静,哪里会有人来救他,又是脚踝疼痛,又是心里害pà

,过了半时,终于忍不住昏厥过去。

次日一大早,放羊的老羊倌起来撒羊,看见温东子,赶紧将他抱回去。老羊倌七八十岁了,眼睛也不好使,半路上还寻思,这孩子怎么睡在外面?老羊倌抱着温东子进入温家,院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老羊倌走进屋子,屋内也是阒无一人,这时才犯起了嘀咕,这大清早的,家里没人不说,连孩子也睡在了外面大道上,这家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老羊倌眼神儿不好,但是嗓门好,天天早上在村里呼喊:“撒羊了!”又在上山呼喝羊群,练就了一副好嗓子。他将温东子放下来,扯起嗓子就喊人,这两天因为风营子闹怪事儿,村民除了一些上山挖野菜、打野物的人之外,大部分都呆在家里,不一会来了十来个人。

大家帮忙四处寻找,也没找到王秀花的踪影。这时温东子醒了,一边捂着自己脚踝喊疼,一边抽泣。老羊倌见他醒了,说道:“孩子,别哭了…”又道:“你昨儿晚怎么睡在外面了,你娘呢?”

温东子愣了一下,哇地哭的更厉害了:“我要我娘…昨天晚上爷爷进屋要打我娘,娘让我赶紧跑,后来就不记得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呆,心想这温老九都死了一年多了,怎么还能起来打王秀花呢?要是在平时,那是打死也不相信,但是现在风营子人经过李捡和翠红这一番闹腾,大家都立即明白过来了,这温老九估计也成精了。

马上有人试探着靠近温老九的棺材,慢慢掀开棺盖,说道:“棺材里确实没有人。”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一凛,都下意识四下看看,这温老九会不会还在这院子内,藏在了什么地方。

过不多时,只听有人在房后喊道:“找到王秀花了,天呀…”众人急忙去房后看,却是一个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见王秀花被剥光了衣服,趟在圆仓旁边死去了,身上全是抓痕,还带着一条条的破布,却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双眼翻白,张着大嘴,双腿撇开,两臂下垂,死相实在是阴森恐怖。

苏泰和苏成玉父子俩也都赶了过来,见到这种情景,心里像是被揪着一样,立即着人前往白岔通知温义。老羊倌一直抱着温东子,一边问他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边给他揉脚踝,不敢让他看到王秀花的尸体。

有好心人马上将王秀花抬到房前院中间,一帮人帮忙搭了个简易的灵棚,其余事情只能等到温义回来后才能办。苏泰安排这两天把温东子放在自己家里,离温义回来还需yào

两三天的时间,一个八岁的孩子怎能住在死人旁边?况且温老九会不会去而复返也都是未知之数。其余人把能做的事儿都做了,都不敢在这院里长呆,均各自散去了。

苏泰把温东子抱回家去,这孩子见这么多人在自己家里嚷嚷吵吵,心里也猜出了一二,问道:“苏爷爷,我娘是不是死了?”苏泰紧紧抱着他,什么也没说。

温东子又问道:“苏爷爷,我爷爷是不是活了?”苏泰也了解到昨晚温老九抓死王秀花的事情,一个死了一年多的老头子,怎么就又活了呢?也是,李捡都能活过来,温老九自然也能活过来。这两天的事情都透着一股邪气,这些死了又活过来的人,究竟还是不像活人一样,那李捡不是已经腐烂了吗?

苏泰将温东子哄睡了,自己坐在自家的大门口,拿着一个长杆儿烟袋,不住地抽烟。在他周围已经弥漫了不少烟气,青色的烟雾围绕着这位五十出头的老汉。他紧皱着眉头,一脸的沧桑掩饰不住他的英悍之气,也掩饰不住无尽的烦恼。

最近村中发生的接二连三的怪事儿,让他苦恼不已。先是老李家的小娃儿李捡着了邪气,死而复生,到处吓人;后来陈三木的儿媳忽然性情大变,时而疯疯癫癫,自言自语,时而又专爱打扮,勾引村中的汉子;接着又是温老九死了一年又活过来,抓死了自己的儿媳妇王秀花。这怪事一桩接一桩,实在是匪夷所思,说出来自己都不敢相信,却都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苏泰冥思苦想也找不到个头绪,事情太过怪异,根本就没有办法来解决。

第134章 村头灵异录 9

送信人找到温义时,他正在地里干活儿,闻知自己父亲复活,妻子惨死,儿子正无依无靠,心里非常焦急,他立即去找白金山请假.他在白岔白金山家扛长活,所得工钱勉强能够贴补家用。现在正是农忙季节,温义向白金山说明原因,白金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表示万分地不相信。还是风营子来的送信人陈述了连日来发生在风营子的种种事情后,他才稍微点了下头,这些怪事儿,怎么能够让他信服呢?现在又是田地里农活多得干不过来的时候,白金山虽然不愿温义离开,但是将心比心,不让他回家看看情况,他也不会死心塌地做农活。

最后白金山还是放了温义,给了他几天时间。温义和来送信的人立即启程赶回风营子。两人日夜兼程,未曾稍息。

将要抵达风营子时,送信人对温义道:“你先回家,心里也别太着急。我正好趁着这时候在山上弄些野菜回去,就不陪你一起了。”

温义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眉头紧锁像是结了一个疙瘩。听送信人说话,也没回话,只顾赶路。到得风营子村头,送信人向北一偏,进入卧牛山边的老林中。

温义继xù

前行,到了村口,见村子一圈围着一道线绳,上面挂着满满的经文。他跨过线绳,绕道回到自己家。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敢进院,刚一开门,感到院里很是寂静,他一步一步走到屋门口,伸手将门拉开,里面也是空无一人。他心里一阵抽搐,抽搐的整个人都像是空了一样。再往里屋走,进了东屋,见王秀花一个人坐在炕上,在做针线活儿。

秀花见了温义后,马上放下手头的活计,说道:“当家的回来了?”一边下炕穿上鞋子,又道:“你先坐一会,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饭去。”说着向去厨房了。

温义心里又惊又喜,嘀咕道:“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还说是死了呢?”他做到炕上,随口问道:“东子哪去了?”

王秀花一边收拾厨房的东西,将柴火放进灶膛,一边说:“哎呀!我也不知dào

这孩子死哪去了,睡了一觉醒来,院子里还多了灵棚,也不知dào

是干什么用的。”

温义打一个机灵,说:“院子里哪有灵棚?”又从窗户向院里看去,只见院子中间果然多了个灵棚,咦了一声,怪道:“怎么我刚才回来时没看见?”

温义在屋里坐着等了半天,也不见王秀花端饭上来,肚子的确有些饿了,心里着急,就下地站在屋门口向厨房看去,说道:“怎么这么久?要不要我来帮你?”

王秀花马上道:“你别出来,在那等着好了,马上就好。”

不想温义已经看到了她,这一看直吓得温义毛骨悚然。只见王秀花蹲在灶门前,灶膛里满是柴火,她口中喷出火焰呼呼地向灶膛吹去,却是怎么也点不着。

温义这一看,心里早就凉了,原来王秀花确然无疑的死了,活人怎么能从口中吐出火来?他连鞋子都没穿好,从窗台跳出去,撒腿就跑。后面王秀花见温义跑了,大喊道:“当家的,你怎么了?跑什么呀?这饭一会就好了。”随后就追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跑到村里,村人有看见的,也都觉得这情景非常诡异,一个个心里发毛。一个老汗说道:“温家小子,你媳妇不是死了吗?”温义哪里还理会他,顺着街道径直向村里跑去。

那老汉又道:“这大白天的,鬼怎么能追得上人呢?我说温家小子,你将鞋子倒着穿,保证她追不上。”

温义经他一说,心想这倒是,老人都是这么讲的,说被鬼追时,只要将鞋子倒着穿,那鬼就追不上。然而他向脚下一看,自己方才张皇失措,连鞋子都没穿就跑了出来,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忙不迭快速向前跑。

到了苏泰家门外,刚好温东子在门前玩耍,见了父亲母亲,忙大喊道:“爹,娘!”温义停了下来,急忙对温东子说:“东子乖,快进院去。”也不等温东子回话,上前抱起温东子就进入苏家院子里。

王秀花在后面大哭大叫,说道:“你们爷俩这是怎么了?连我也不认得吗?”温义道:“秀花,你已经死了,别吓着孩子!”王秀花一愣,停下来,一屁股坐在门口,犹豫道:“什…什么?我死了?”

这时早就来了一群人,离得远远的,向这边观望。温义见王秀花竟然不知dào

自己已经死了,心里一阵刺痛,说道:“你忘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秀花不说话了,向着天空苦想半天,说道:“当家的,咱们认识是在老家的后山岔子,当时我背着一捆柴火往家走,天已经黑了,受到群狼围攻,幸好你来救我,还把我送回家去。我说的对么?”

温义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样,第二天我便去你家提亲了。”

王秀花又道:“民国14年冬,我爹病危,是当家的你披星戴月,一口气跑了一百多里山路请来医生给我爹看病。我爹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当家的对我情深意重,所有的恩情,我只好尽心竭力去报。”

温义忍着眼泪,道:“秀花,你已经尽lì

了,我娶你为妻,从来都是我温义的福分,所有放不下的,现在也应该放下了,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苏泰和苏成玉也都从屋里出来,鹰沟庙来的喇嘛这几天就住在苏家,也都一同出来,见到王秀花,立即吩咐几个小比丘将王秀花围住。王秀花愣愣地坐在那里,对旁人看也不看,只顾歪着脑袋苦思冥想。

一个小比丘趁她不备,一棍子向她扫过去,扫在她腰上,王秀花闷哼一声。温义大喊不要,却是已经晚了。王秀花怒目看着那个小比丘,站起身来,吐一口火将他逼退。

众比丘忙摆好阵势,严阵以待。王秀花对此视若无睹,一双眼睛温情地看向温义和温东子,忽然恍然大悟,喃喃说道:“是了,公公将我抓死的,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她又坐在地上哭起来。温东子挣开温义,上前扑向王秀花怀里,也是一通大哭,娘俩在苏家院子里相拥而泣。温义看着这情形,心里像针扎一样疼痛,上去抱着她们娘俩,也掉下泪来。

过了半晌,王秀花道:“当家的,我王秀花没后悔跟着你,现在这个结果,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爷儿俩,以后没人给你烧水做饭,帮你照顾东子了。”

温义道:“秀花,你是个好女人,是我几辈子修来的好女人!”王秀花又抽噎两声,叹了口气:“死了的人,终究还是死了,活着的人,却更加重了苦楚,你们爷儿俩好好过吧。”说完不舍地看着温义和温东子,忽地倒地不动了。旁边温义和温东子两个哭天喊地,抱着王秀花,心里知dào

这次她是真的死了。

一群人这才敢走上前来,问东问西。苏泰让人将温义和温东子扶开,把王秀花抬回温家院里,放进灵棚棺材内。温义这才有机会去父亲棺材看看,如同村人所言,棺材里空空如也。温义取出一些大洋,准bèi

为王秀花办理丧事。他祖上传下来的习惯,父亲死了,儿子要为父亲守三年的孝,现在父亲三年丧期还没有过,妻子也黯然离去。

次日一早,村里人都来帮忙,也有能够吹拉乐器的民间艺人,过来讨两天饭吃,帮着吹起唢呐,拉起胡琴,冲冲丧人的气氛。众人正忙碌,大门口来了个没有下巴的老汉,身体笔挺,一步一低头地走了进来,正是炸狐狸的温老九。

大家见了他都半点声音都不敢出,这抓死自己儿媳的老汉,要好见了两旁外人,那不是得更加凶狠?一时间院内的喧嚣声突然沉入大海一般,变成一片死寂。温义上前两步,惊异道:“爹?”温老九看了看他,忽然哈哈一阵大笑:“大家继xù

,大家继xù

,老汉来讨杯水酒就走。”

苏泰指着温老九鼻子,骂道:“好你个温老九,你还敢出来见人,你把自己的儿媳活活抓死,现在还要出来害人吗?”他义正言辞一番大骂,无形间助长了村民的气势。

温老九看着苏泰,道:“老苏头儿,你休要怪我,若不是那该死的娘俩终于在说话中提到了我,只怕现在你们这些人早就见阎罗王去了。老子苦苦修liàn

了六百六十五天,还差三百多天就能圆满,不料却输在了自己孙儿口中,你说,她不该杀么?”

鹰沟庙来的喇嘛本来正在给王秀花做法事,现在也跳了出来,命令诸位比丘结成圆月形,将温老九围住。温老九低着头,看也不看这些喇嘛,说道:“你们这些喇嘛,真是好不要脸,一群人奈何不得一个女子,现在又要来对付老汉我吗?”

门外又传来一阵尖笑,李捡和翠红也走了进来。“还以为鹰沟庙的花教喇嘛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在村外拉些破布烂绳就想阻止我们进村,简直是妄想。”李捡说道。他已经几乎没有了皮肉,脸上露出白色的骨头。翠红跟在他后面,也是喋喋怪笑。

一个老汉,一个女人,一个孩子,立在院门口,气氛十分的诡异。温老九道:“好吧,今天正好人都在,借着这么好的机会,此时不杀尽你们,还更待何时?”

第135章 南山伏魔录 1

温老九迅速向一个小比丘飞扑过去,双手一抓,已经抓住小比丘的衣服,用力一提将他扔飞出去,摔在身后的门框上.这一下快捷非常,那小比丘尚未来得及躲避,已经受了重伤。其余众比丘立即围了上来。

李捡哈哈大笑,上前一矮身撞向一个比丘,他力大无穷,这一撞已将那个小比丘撞飞出去,口吐鲜血。倏忽之间,喇嘛已经少了两名战力。众村民在旁边看的惊心动魄。

众位比丘齐齐攻上来,被这三人三下五除二都收拾得倒地不起。那喇嘛也扑上前来,和温老九交上了手,苏成玉提起一根木棍和李捡斗起来。

翠红绕过苏泰,也向几个村民发起进攻,她大开大阖,不到一刻就放倒了那几个村民。其余人都找个顺手的家伙将翠红团团围住,却也不敢贸然进攻,这女人突然间变得棘手,似乎随意一挥手就能取人性命。这些村民并非没有见过世面,多年来和山中野兽、村间土匪的争斗,养成了保命自防的习惯,人人都至少能有个防身的手段。一群人虽然斗她不过,却也不至于顷刻见都中招伤亡。

温老九与喇嘛交手,尚有余暇对苏泰说道:“苏老儿,此番休怪我们不留情面,将风营子人尽皆杀光,其实,只要你交出一件物事,我们便放过了这些无辜性命。”

苏泰扬眉道:“任你如何能耐,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温老九道:“如此说来,我们就不客气了。”话刚说完,只听“啊”地一声惨叫,众人还以为是温老九猛下杀手,心想这位鹰沟庙的喇嘛大师估计是受了重伤。没想到这叫声却不是来自喇嘛,而是苏成玉发出。苏成玉与李捡相斗,只觉得这李捡速度之快,力qì

之大,闪躲腾挪,拳出脚踢都不容易应付,说话之间已经被他打中一拳,向后了几大步。

这时只听有人说道:“成玉,接刀!”一柄铡草大刀向他抛过来。原来有人见温家院里有个铡刀,本来是铡草用的,这人忙去解下栓扣,扔给苏成玉。成玉一柄铡刀在手,虽然觉得这铡刀非常沉重,比起平时用的马刀来自然是不甚灵便,但是总好过徒手和这大力怪物比斗。他长吸一口气,扑上前去,铡刀大开大阖,耍的虎虎生风。李捡知dào

这铡刀锋利,也不敢太过靠近,只得凭着身法如风,在苏成玉周围游走。

温老九一声重喝,将那喇嘛撞翻在地,这一下力道很大,直撞得喇嘛眼冒金星,胸中气血翻涌,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温老九不待喇嘛站稳,上前又是一记重击。喇嘛被撞飞出去,挣扎了几下,断气而死。

温老九哈哈大笑,说道:“鹰沟庙的喇嘛不过如此,太软了,打起来不过瘾。”

这时,只见人影一闪,一人已经扑上前来,沉下左肩向温老九撞去,将温老九撞飞十余米远,那人不等温老九站起来上前又是一撞,将他撞的倒飞碰在墙上。那人哈哈大笑道:“老匹夫说的没错,太软了确实打起来不过瘾!”

温老九踉跄着刚要站起来,又有一人迅如闪电飞扑过来,一只手臂抱住他脑袋,一只手拿着一把小刀,手起刀落,将他头颅割了下来。那人提着温老九的头颅,端详一阵,喃喃说道:“原来这成了精的老怪物,头颅却也和常人的一模一样。”

这边李捡问道:“好快的伸手,来人是什么人?”那两人一前一后,立在院中,后面那人说道:“地庄六杰的刘常和袁晨旭,奉兄长之命前来助战。”

李捡向苏泰道:“这是风营子内部争端,却也劳烦地庄的人来助阵,苏老儿,这话怎么说?难道风营子当真没人了?”

苏泰也意想不到地庄六杰的人会来帮忙,凛然说道:“对付妖邪一类,自然是人人有责,地庄和风营子素来都是站在一个战线,相互扶持,他们能来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李捡笑道:“听说地庄六杰多年来凭着六人的胆气伸手,保得地庄平安,面对栖鸦岭数百匪众从未处于下风。也好,我便来会一会地庄六杰的人。”

刘常见他一个孩子,看起来身体很是瘦弱,却口出狂言,被他几句话激起了斗性,道:“好啊,我兄弟二人进村没多久就听闻风营子这些天出现了几个妖怪,一个个都是伸手了得,行为怪异,心肠歹毒,残害同村老百姓。我铁皮直肠子刘常最是不信这个邪,偏要和妖怪斗一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便和李捡交了几招,一边又道:“妖娃子动作很快,力qì

却稍差一点。”

后面的怨六子袁晨旭看了看翠红,颇为不耐,说道:“怎么这棘手的活儿总是留给我怨六子,兀那婆娘,看来今天咱俩也不能闲着了。你身为妖怪,可别见我英军非凡,就对我有什么想法,本大爷虽然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奈何人妖殊途,你可别让我怨六子为难才好。”

翠红呸了一声,说道:“栖鸦岭的那些怂蛋忒没出息,几百人收拾不得六个人,老娘倒要看看这地庄六杰究竟有何能耐?”说着揉身欺近,和怨六子斗在一起。

刘常和李捡交手几招,觉得这李捡虽然是个孩子,却是打斗的好手,似乎天生就有着异于常人的禀赋,速度极快,力qì

也不小。几招下来,自己丝毫没占到便宜,便静下心来,凝神对敌。心想自己一身铁皮坚硬非常,只要是近战,他李捡便占不得上风,有思及此,步步紧逼。

他身形魁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向前欺近。李捡见前面几次都未奏效,心知对手虽然看似傻里傻气,实则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物,况且一身横练功夫,颇难对付,只好在刘常身边游斗,时不时揉身而上,却不待与刘常接触便立即退回来。刘常心道:“这怪物只怕没安什么好心,忌惮我的铁皮,不敢和我硬碰,却打着持久战的心思,想要累垮我,殊不知我刘常非但铁皮横练,耐力也绝不会逊色于他,也好,就与他比比耐力。”

第136章 南山伏魔录 2

袁晨旭与翠红也是情形相若,两人似乎势均力敌,翠红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左右扫刺,招招不离袁晨旭眼睛.怨六子本来是以速度见长,这匕首一时却伤他不得,然而总是忌惮匕首锋利,也对翠红毫无办法,心道:“贼婆娘,看她哪里还像个农家媳妇的样?分明是个手段高明,从小受过训liàn

的女匪,在这风营子故弄玄虚,迷惑村民。今天定要收拾了她,捆回去作媳妇。”又看着翠红的身段,确是很有味道,只可惜已经作了别人的媳妇儿,不然的话倒是很理想,不过也没关系,以翠红的能耐,谅那陈驴子一介耕夫,如何能罩得住她?不如逼老陈家写个休书,自己好拿下翠红,回地庄生孩子去。

这时翠红急急划出两匕首,将袁晨旭逼退两步,随即飞扑上前又来刺他双眼。怨六子心道,这样不好,这翠红心狠手辣、歹毒非常,就连自己也是防不胜防,过日子就得平平安安、康康乐乐的,哪有两口子过日子还得尔虞我诈、有攻有防的?这样的媳妇,那是万万要不得,还是交给五哥吧。他看了眼刘常,想道五哥皮粗肉厚,刀枪不入,或许能制得住她。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与翠红拆招,却也有条不紊,进退自然。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上下,翠红见袁晨旭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时而笑出声来,怒道:“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对老娘无礼!”

袁晨旭没有理她,大声道:“五哥,这贼婆娘交给你了,我还是找个捡来的贼娃子来交手比较顺架。”

刘常一愣,还未说话,怨六子已经跃身过来,挡在自己前面。刘常只好转过身来,对着翠红猛发两拳。

这样一来,情形又不一样,翠红一把匕首疏忽之间划了数道弧线,却也奈何不得刘常。刘常站稳步形,安如泰山。翠红急了,反身刺向刘常小腹,却是匕首顶着粗厚的皮肉,不得进入,她又一个反身划向刘常双目,被刘常举手搁开,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胜负。

李捡见怨六子身形快捷,哈哈大笑道:“听闻地庄六杰的怨六子迅捷如电,这下倒对了老子的脾气。”嗖地一声转向怨六子身后,电光火石间发出一拳。怨六子闪身避过,听他一个毛孩子张口老子闭口老子,自己也兴奋莫名,说道:“看来死娃子也是以快著称,今天倒要看看是死人快些呢,还是我这活人快些。”言罢也欺身而近,两人以快打快,眨眼间交了几招。

四人如此斗了半时,翠红已经娇喘连连,渐渐势弱,上前一匕刺向刘常面门,不待招式用老,已经一记扫堂腿扫向刘常下盘。刘常却浑然不惧,反而向前逼近,刚好将尚未转过身来的翠红抱住,说道:“怎么兔子仙也会出汗么?小妞儿身上冒出的汗还有热气,怎么也不像是着了邪的样子。”双手向上抓去,不想抓处竟是翠红的双ru,只觉入手软绵绵的,抓起来甚是舒服,他稍稍用力,随即放松,怪道:“什么东西?难道这贼婆娘的身上还藏了什么暗器?”他又抓摸几下,急于弄清状况。

翠红却又羞又急,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喝道:“快将老娘放开!”用力扭转身躯想要挣开,然而刘常力大出奇,自己被他双手环抱,如同被铁链锁住一般,怎么也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将匕首交于左手,划向刘常手臂,只听得铮一声响,竟如划在了铁皮上一般。刘常哪里容的他放肆,一手拦腰抱住她,一手抓住她头顶,用力一扭,将背对他的翠红面部扭了过来,正好和自己相对,只听咔咔声响,翠红颈子断裂,身子便像一滩泥一样倒下去。

袁晨旭抽空看向这边,大声道:“我说五哥,小弟我好心好意将这婆娘让了给你,本是想撮合你俩,好叫你收服了她,带回地庄给我作嫂夫人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言罢连叫可惜。

刘常闻言,将倒在地上的翠红尸体提了起来,仔细端详一阵,呆呆道:“六弟你怎么不早说,这娘儿们心肠虽然歹毒了些,模样倒也不错,虽是中了邪气,着了妖道,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要是带回去找三哥的师父看一下,兴许他老人家会有办法医治。可惜了,可惜了六弟你的一番好意。”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拨弄着翠红的脑袋,因为颈椎折断,翠红脑袋竟像是一个带茎的西瓜,荡在胸前背后。

怨六子和李捡停手不打,都瞧向这边。李捡听得此二人的话语,心中大怒,又见同来的温老九没几下就被此二人撂倒了,现在翠红也死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恐怕不是对手,他环视四周,寻找机会逃走。

这时,陈驴子抢上前来,指着刘常骂道:“你这浑人,竟然杀死了我媳妇,我跟你拼了。”上去照着刘常肚子就是一阵乱打,刘常也不闪避还手,将翠红放下,说道:“不错,你媳妇正是我刘常所杀,你若有种,只管找我报仇,刘常随时等着你。”陈驴子见自己这么打他,他也不气不怒,安然受之,只好停下手来,双手却因为打在刘常身上,兀自隐隐生痛,他顾不得管这些,抱住翠红大哭。陈三木和老陈婆子也上前大哭起来,陈三木边哭边道:“好好的一个家,就弄成了这个样子,我陈三木这是造的什么孽?得了这样的报应,我六十多岁上给儿子娶方媳妇容易吗我?”

忽然有**叫道:“不好,李捡跑了!”

怨六子只顾往这边瞧,却忘了还有身边还有个李捡,忙回头看去,那李捡穿过人群,已经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往山里跑去,速度之快。怨六子回过神来大笑道:“好,我便和你比比脚力!”也飞身追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不时隐没在山底树林间。

这一战,鹰沟庙来的十数个喇嘛无一生还,风营子村民也多有损伤,倒下六七个好手,还有几个受伤的。温家的院内二十余具死尸,一片狼藉,却只有两口棺材,静静停在院中,显得尤其诡异。

苏泰安抚住村民,又向刘常说道:“若非地庄六杰的人前来相助,只怕风营子今日危矣,老朽代表风营子村民多谢了。”刘常忙道:“哪里哪里,我刘常粗人一个,不习惯讲这些客套话。大哥叫我等前来报信,呃!报信的内容…”他一时想不起来,只知dào

是来报信,却也没问过报的什么信,只好又道:“这个,信的内容是…具体事宜须我六弟回来后才能详述。那个,恕我刘常口齿笨拙,不善言语。”

苏泰忙说:“客气客气!”命人将院子收拾干净,将尸体埋于卧牛山下,又将刘常带回苏家,一番殷勤招待,一边等着怨六子回来。

当夜,刘常就住在苏泰家里,和苏成玉聊些近日情况,对这李捡、翠红和温老九的事情,以前也听说了些,又交过手,现在了解了详情,直感匪夷所思,不可以常理猜度。苏成玉虽受了些伤,却不碍事,包扎一下修养几日就会没事。两人促膝夜谈,全是村间琐事,倒也颇尽兴致。

第137章 南山伏魔录 3

次日中午,怨六子才回来,进门就大叫口渴,直灌了几大碗水,才说道:“好个李捡,脚力确实非同凡响,比他娘的黄羊还难追,我怨六子以后可有得跑了.”

刘常忙问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怨六子道:“别提了,我出门追去,见他进了树林,背影在树丛中一晃,便也进入树林追过去。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渐黑下来,狗日的速度好快,我只能看见背影,相差不足百米,却是一步也赶不上去,一夜里从卧牛山顶追到马鬃山巅,又翻了回来,到得龟驮山上,他趁黑躲了起来,我只好在原地搜索,待天亮时,又找了半天,依旧没有踪迹,只好回来了。”

刘常皱着眉头,想不明白,喃喃道:“这李捡也是风营子人,还是个孩子,要说是死而复活成了妖精,平常人都斗他不过,那温老九和翠红却也是同样情形,不也死在我们了我们手中?要说是练就了什么高明的手段,这一个孩子,再怎么天资聪颖,就算是娘胎开始,也不过就十来年的岁月,怎么会如此了得,跑起来腿快劲长连老六都追不上?”

怨六子道:“谁知dào

呢?这事儿透着邪性,只怕你我都是智慧有限,猜测不出个中究竟。这次且先放过他,日后定要和他分个输赢。”顿了顿又转向苏泰道:“苏老爷子,这次我和五哥来,是奉了宋大哥的命令前来报信的,其中原委,想必五哥已经向老爷子详细说明了,不知dào

老爷子有什么计较?好教我兄弟回去复命。”

刘常黑脸发热,道:“我说老六,你这不是寒碜你五哥吗?明知dào

我不善言辞,还说这些话?”怨六子道:“怎么你还没说?”

刘常道:“说什么说?老六啊,你五哥我口齿笨拙,害pà

有所遗漏,只好等着你回来给苏老爷子说个明白。”

怨六子白了刘常一眼,对苏泰道:“苏老爷子,我宋大哥说了,前些日宋大哥在风营子村口被迷烟迷昏,遭了人家暗算,后来才知dào

,事情是一伙叫十方阎罗的人干的,这些人据说是中原来的红枪会的人,人数不少,大概有上百人,已经和庆宁寺的入明大喇嘛联手,驻扎在九里石门处。我哥哥特命我们前来给苏老爷子提个醒儿,望你们小心防御,这伙人手段阴毒,又是会道门的手段,十分难缠。”

苏泰闻言大惊,说:“九里石门离风营子只有九里山路,这么近的距离,我们的村民竟然没有发觉丝毫异状,这事情倒是让人难以相信了。不过既是宋兄弟所言,便一定不会有假,以宋兄弟的意思,应该如何应对?”

怨六子道:“宋大哥说,这十方阎罗与喇嘛串通一气,只怕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伙人的实力不容小觑,人以群分,如果他们和栖鸦岭的胡子有所联络,地庄和风营子势必危急,不得不早做防御。我大哥和三哥已经动身去梁上同米家集米氏兄弟、何家梁何氏兄弟歃血结盟,以示交好,避免敌人有机可乘、各个击破。我们的计划是将何家梁、米家集、地庄和风营子联合在一起,大家互相照应,形成一条战线,一旦一处战事开始,其他三方都能照顾到位,这样才好牵制住十方阎罗和栖鸦岭千余匪众。”

苏泰不住点头,说道:“宋当家的好谋略,你们回去禀报,就说风营子同意结盟,日后战端一开,风营子绝不做背信弃义的懦夫。”

怨六子道:“得,事情已经办毕,我们哥儿俩也该回去交差了。”苏成玉忙道:“我说袁老六,你这么急着走,难不成是回去娶媳妇吗?这大老远的来,不多呆几天,倒显得我们风营子不厚道了。你们兄弟俩就在这里多呆两天,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怨六子道:“好倒是好,只怕我家两位哥哥在家里等得急。”苏成玉道:“宋老大和铁老三他们去了梁上,来回上百里,怎么会比你快呢?你我日后可是同气连枝的兄弟了,兄弟我还要同你多喝两碗水酒呢。”

刘常道:“老六啊,这结盟交好,也不能这么仓促,再怎么也得多呆一两天,大家好盘算盘算,通通心气儿,日后也好互相配合。这么就走了,反倒显得我们没有诚意了,我看咱俩就多呆一天,回去了大哥若是生气,让你五哥我顶着就是了。”

怨六子怨声道:“偏是五哥你每次当这老好人儿,大哥真要怪罪下来,让你一个人顶着,我袁老六也白混了,投到那白岔河里淹死算了。”言罢心想,宋大哥他们去两个地方,想必不会快过这边儿,在风营子呆上一天,正好休息一下,跑了一夜半天,还真是有些累了。

怨六子大叫腰酸背疼,喝了些水,吃了点干粮,就回屋休息去了。刘常心想,正好借此机会在风营子转转,游览一番。刘常生性懒散,若非昨日一场激战,搞得身体异常疲倦,又和苏成玉秉烛夜谈,聊到深夜,睡下后闭目即梦,睁眼即醒,休息得非常惬意,此时精力旺盛,再也闲呆不住,这才决定到处走走。

他走到村口,风营子向南是一片开阔地,都开垦了农田,村民拿着锄头在田里耪地,更有些人蹲在地里拔草,这是比较累人的活计。一个老汉坐在地头歇息,见刘常走过来,大声说道:“孩子,这是干啥去?”刘常道:“也没啥事儿,到处走走,瞎转悠,今年的年头不怎么好啊!”老汉道:“可不是,这该下雨的时候没有下雨,五六月份,庄稼正是要水的时候,要是还不下雨,今年的庄稼就又完了。”刘常也是农家出神,知dào

农家谚语“大旱不过六月十三”这句话,看了看地里的庄稼,不觉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没有进田地,折而东行,走到卧牛山顶。卧牛山两侧一面是铁勒艮台沟,一面是车勒台沟。车勒台沟景致也很好,阴坡上有大片的白桦、紫桦和白杨;阳坡上树木较少,都是山崖怪石。刘常坐在卧牛山顶,向下看去,此时正是绿意盎然的季节,山杏树都结满了杏子,被晒得发红,山杏硬核后就不好吃了,会带着苦涩,要是赶在硬核以前,果皮细嫩酸甜可口,很是美味。这个时候,山里的野菜都已长出来,酸榙儿、代黄、猫爪儿菜等,有些有些直接用河水一洗就能吃,有些则需用开水烫过才能食用。在灾害年头,土地欠收,灾民都以这些野菜来度日。

第138章 南山伏魔录 4

刘常在山坡顶端的石崖缝隙里找些酸榙,走到山下沟里一条溪水旁清洗干净,坐下惬意地吃起来.这沟内的河道,是经年累月雨水冲刷而成,时而冲出泉眼,形成溪流。此时五月中旬,沟边的山丁子树上面绽放出洁白的小花,一簇簇的,在阳光下显得非常耀眼。刘常做到山丁子树下,稍微呆了会,就走开了,这种树虽然可以乘凉,却是多有害处,树上活动着许多昆虫,蜜蜂、蝴蝶、飞蛾等自不必说,最多的是一种树臭蝽,会落在身上,带着难闻的气味,殊为难受。

刘常吃了几个酸榙,将剩下的也都洗过,装在兜里。漫无目的顺着山沟往下走,只见不远处袅袅升起一缕炊烟,想是山里的打猎人家,猎取了什么好东西。他摸一下身后背着的酒葫芦,心道:“有这么好的水酒,正好过去凑合一顿。”走到近前,见沟边一个土崖上面,有人支起铁锅在烧水做饭。刘常爬上土崖,见到一个喇嘛摸样的人坐在铁锅旁,一边往火堆里添柴火,一边掀起锅盖看里面煮的食物。

刘常向他打个招呼,说:“小师父打哪儿来?”那小喇嘛身材瘦小,一张小脸因为烧火弄的横一道竖一道都是锅底灰,穿的喇嘛服油渍遍布,黄色变成了黑色,见刘常走过来,忙用双手护住铁锅,说道:“我跟你说,这些可是我半天采集来的,你可别抢吃了。”刘常气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走到近前,见锅是半盖的,里面煮着一些山百合根、黄花菜等野菜,迎面扑来香气,使人闻后立觉饥肠辘辘,索性坐在锅前等着。

小喇嘛见刘常如此老实不客气,慌忙护住铁锅,说道:“你们这些土匪,从来不顾念我们穷人的死活。我可跟你说明了,这锅东西普通人是不能吃的,吃了被毒死了我可不负责。”刘常心道这小喇嘛还挺小气的,不愿和自己分享野菜,还编出这种鬼都不相信的话来骗自己,说道:“这锅里放了什么毒啊?不会啊,这香气挺正常,真要有毒,你不是也不能吃么?”

小喇嘛气急道:“师父说了,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怎么会骗你呢?这锅里放了一只蜈蚣,不相信的话,自己看看就知dào

了。”

刘常掀开锅盖,见里面除了山丹根、黄花菜之外,还有车轱辘菜和猫爪儿菜,水已经微微沸开,翻出小水花来,确有一只半尺多长的蜈蚣,随着水花翻滚,蜈蚣时而浮出水面,赫然在目。刘常吓了一跳,问道:“好好的一锅菜,放只蜈蚣进去做什么?”小喇嘛得yì

道:“给你说了你也不知dào

,我小时候被毒蛇咬伤过,虽然伤势痊愈,毒性却未根除,每年夏季,都很容易中风犯病,所以爷爷和师父就想了个办法,就是以蜈蚣的毒性来克制蛇毒,我每年一到夏天,都要弄几只蜈蚣来吃,却也有效,这中风的病,最近几年都没有再复发过。”

刘常心想:“是了,蜈蚣是可以入药的,想不到一个普通的小喇嘛,竟也有如此离奇的经lì

,他爷爷和师父一定都不是寻常人物。这小喇嘛能长这么大,一定中过多次风,然而能得以保全性命,估计全靠他爷爷和师父的医术了。”他本想来讨口饭吃,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这么大的蜈蚣,其毒性之烈,只怕不是好玩的。惺惺看着锅里的菜,实在不舍得放qì

,却也不得不放qì

。半尺多长的蜈蚣在本地绝对少见,也不知dào

这小喇嘛是如何捉到的,又道:“你这小师傅,问你事情,都是答非所问,你还没有告sù

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法号叫什么?”

小喇嘛道:“我为什么要告sù

你?偏偏不告sù

你,反正我也是饱受病痛折磨、苟延残喘之人,你若不高兴,不如杀了我的好。”刘常大感无趣,中风病病因很多,大多以身中外邪为多,这个小喇嘛早年被毒蛇咬伤过,因为余毒未清,邪祟尚存,是以时常发生中风。他小小年纪就患了风病,一定受了不少苦。刘常觉得他可怜,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师父别担心,我只是见这里有炊烟,这才过来看看,对你并没什么恶意,要是你还不放心,我现在走就是了。”

小喇嘛听他说要走,反而哭起来,抽噎道:“谁让你走了?世界这么大,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管我。爹娘早年就去世了,他们不管我。爷爷和我相依为命,他却嫌我累赘,把我送到了喇嘛堆里去,也不管我了。我背着师父逃出来,在这山林里十几天,好不容易捉到一只大蜈蚣,只想着能把病治好,回去找爷爷。现在你也不管我了,我一个人在这大山里还怎么活?”他抽噎几声又道:“好好好,你们都走,都别来管我,任我自生自灭好了。”

刘常见他这副样子,一时间手足无措,想安慰两句,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本来自己和他素不相识,既然蹭饭没有蹭到,大可一走了之,管他什么爹爹妈妈爷爷师父的,这些人和自己有什么相干,然而看这小喇嘛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哭成个泪人,双手擦拭眼泪,把一张脸抹得漆黑一片。又想到他从小被病痛折磨,实在不忍心抛下他不管,几次欲出言安慰,又都欲言又止,只好坐下来,往火堆里添柴禾。

小喇嘛哭得伤心之至,不能自止,见刘常也不来劝慰几句,却坐下来帮着烧火,心中一恼,转身伏在刘常腿上又是大哭。刘常大感不适,却是动也不敢动,唯恐一动之下,这个小喇嘛又误会自己不管他,反而哭得厉害,便把自己当成木头,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向火堆。

小喇嘛哭了一会,抽抽搭搭不可歇止,自言自语道:“爷爷说了,不可让情绪大起大落,这样容易引来风邪。”于是破涕为笑,对刘常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刘常见他先时还哭得伤心之极,现在又微笑看着自己,眼中还含有泪花,一哭一笑之间转变的如此之快,实在是难以想象,看着他一副单纯模样,巴巴地等着自己回话,只好咽口唾沫说道:“我叫刘常。”

小喇嘛拍手笑道:“刘常,流长,妙啊妙啊!你叫流长,我叫源远,我们两个正好源远流长,可不是天生一对么?”刘常听他话中有取笑之意,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竟也说出“天生一对”的话来,很是不可思议,却也没有生气,毕竟他现在笑起来比先时大哭大闹更为可爱,至少不至于让自己束手无策,无所适从,呆呆地问道:“你叫源远?”

小喇嘛听后哈哈大笑道:“傻子,我给你开玩笑的,我姓马,叫马欣儿,你可要记住了。”刘常喃喃道:“马欣儿,倒更像是女孩儿的名字,你家人一定喜欢女孩,于是给你取个这么秀气的名字。”随即看他身体瘦弱,举止不凡,还真有些像女孩子,又道:“难怪你看起来透着几分秀气,你家人一定是把你当女儿来养的。”

马欣儿突然啊地大叫一声,捂着肚子说道:“刘大哥,劳烦你帮忙照看一下这些食物,我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得去方便一下。”刘常看他一刻也撑不住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好吧。”马欣儿忙捂着肚子,跑入树丛中。

刘常感到好笑,这小喇嘛古灵精怪的倒也可爱,虽然患了奇病,不过他天性乐观开朗,心不藏事,率真豁达,也算是极为难得了,日后应该能治好风病。他坐在火堆旁一边添柴禾,一边搅锅里的东西,心里也很奇怪,这半尺多长的蜈蚣,就连自己见了都要忌惮三分,这个小喇嘛一定是倚仗自己身有蛇毒,不怕蜈蚣咬伤,反而占了先机,然而能捉住煮食,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眼看着日已西斜,刘常不禁心中焦急,这一下午出来转悠,若是回去晚了,只怕怨六子又会怨怼起来,唧唧歪歪的很是烦人。只是这个马欣儿却又一去不返。锅里的食物都已煮熟,只有蜈蚣身上附有硬壳,很难煮透,他又放些干柴,加大火势。过了一会,蜈蚣也已经煮熟了,马欣儿却还没有回来,刘常心中有些恼火,这平白无故的,帮人家照看东西,主人却方便了一个时辰,害的自己在这里苦等。他又将火势减小,开始慢炖。

又过半时,从风营子方向走过来一个老太太,蹒跚着下了山坡,来到近前,对刘常看也不看,直奔铁锅,掀开锅盖,向里面看了一眼又盖上,坐下来一边捶腿一边说道:“小伙子,我老人家饿了,要吃东西。”

第139章 南山伏魔录 5

刘常道:“老人家,这里也没什么可吃的,您要是饿了,先坐这儿等一会,我去弄些山野菜,再打只野兔给你烤了吃.”老太太道:“还弄什么山野菜,打什么野兔?我老人家眼睛又不花,这锅里不是现成的吗?快给我盛上一碗来,这走了一天的路,一双老寒腿早就受不了了。”说罢自顾捶着双腿。

刘常心想这老太太好生无礼,张口闭口“我老人家”,似乎别人都是欠她的,理应对她照顾有加一样。心中虽然有气,又碍于一个老人家,实在不便发作,说道:“老人家,请恕晚辈直言,这锅里的东西,那是万万吃不得,这里面煮着一只半尺多长的蜈蚣,毒性很强,普通人要是吃了,会有性命之虞的。”老太太闻言大喜,看了眼铁锅又看了眼刘常,说道:“蜈蚣吗?我老人家就最喜欢蜈蚣了,这双害了四十多年的老寒腿更加需yào

蜈蚣的毒性,要是吃下一只半尺多长的大蜈蚣,说不定能好过来。今天真是福缘不浅,小伙子,快给我盛一碗来,我老人家要吃药治病。”

刘常一愣道:“老人家,就算你不怕这蜈蚣之毒,这锅菜也是万万吃不得。”老太太听他此话,微显愠色,冷冷道:“小伙子,我老人家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人老嘴巴可不老,平生也吃过不少山珍海味,附近一带山间野物只要你能想到的,我老人家都吃过,而且我牙齿也好使的很,什么酸甜苦辣、冷热硬软都能招架,却为什么唯独吃不得你这锅菜呢?莫不是你见我是个老太婆,身体不行了,抢也抢不过你,骂也骂不动你,便来骗我老人家?我可告sù

你,几十年后,你身子骨能赶上我老人家一半儿,算是你烧高香了!”

刘常道:“晚辈可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这锅菜并非晚辈所煮,乃是一个小师父煮来治风病的,晚辈受人所托帮忙照看而已,怎能失信于人,将他辛辛苦苦煮的一锅菜送与他人呢?”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分明是你瞧不起我一个老太婆,不愿盛饭给我吃,却编出这一堆谎话来欺骗我老人家。我来问你,既然这锅菜是一个小师父煮的,那他人呢?你且将他找来,我老太婆不要看你脸色,我要向那小师父讨两碗菜吃。”

刘常道:“那位小师父说去方便一下,这还没有回来。”老太太恼道:“你谎话连篇,难以自圆其说。我老太婆也不管这菜是谁煮的。现在我老人家已经快要饿死了,你救是不救?”

刘常思量半时,觉得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走这么多的山路,的确不容易,如果不填饱肚子,很可能会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既然她说过不怕蜈蚣之毒,倒不如给她盛碗稀汤,让她吃了好走人,等那个小喇嘛回来后,只不过少了一点汤水,应该是不会察觉出来。于是就在锅旁拿起粗瓷大碗,盛了几根菜叶,半碗菜汤,给那老太太端了过去。

老太太当下心情好转,立即接过碗来,吹凉了菜汤大口喝下去,剩下几片菜叶留在口中,咀嚼半时,说道:“好喝,好喝!要是加点盐巴就更好喝了。”将空碗递给刘常,又道:“小伙子,你心善仁慈,待人诚恳,将来必定后福无穷。来,再给我老人家盛一碗!”

刘常接过碗来说道:“老人家,你要是只喝一点,我还能做得了主,这一碗一碗的,主人不在,实在让晚辈为难。再者说,这蜈蚣的毒性非常厉害,居五毒之首,普通人吃一点都会承shòu不住,你老人家一把年纪,可别再吃了。这肚子要是饿了,晚辈可以给你打些野味来吃,只消等上半个时辰即可,可千万别再喝这蜈蚣汤了。”

老太太笑道:“谁说我老人家要喝这蜈蚣汤了?我这么大的年纪,都可以作你奶奶了,我老人家什么东西没吃过?我啊…”她说着指向铁锅:“是想吃了那只半尺多长的大蜈蚣,半尺多长啊,实在是太难得了!小伙子你若是不让我吃,我老人家就只好自己动手了。”言毕站起身来上前将手伸向锅里,一把抓住蜈蚣,一张嘴放了进去,一边大口咀嚼一边点头大叫好吃。

这一番动作竟是迅捷如电,她蹒跚着两步向前,伸手入锅,吃虫入肚,连刘常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而且这锅里的蜈蚣最少也煮了两个时辰,烫得平常人抓都不敢去抓,她竟浑然不惧。

老太太吃完蜈蚣,擦擦嘴拍拍肚子满yì

道:“这下放心了,有了这蜈蚣在肚,老人家我就有力qì

继xù

赶那二百里山路了。”说罢嘿嘿大笑,蹒跚地向沟里行去。留下刘常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良久,他叹口气道:“真是山野多奇士,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竟也身怀绝技。”

他一个人在铁锅前蹲着等了一会,心想这下不好办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不到这么点小事也会出问题,等下主人回来了,真不知dào

该怎么跟人家交待。他望向树端,几只乌鸦站在树梢啊啊地叫着,想起栖鸦岭的土匪来,自己在这些土匪面前,那可是神威凛凛,他又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这时就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喂!刘大哥,我回来了!”刘常听得此话知dào

一定是那个小喇嘛马欣儿,却是不敢回头。又听马欣儿道:“刘大哥,你可真是个君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吃我煮的菜。刚才遇见了一点麻烦,所以才回来晚了些,多亏了你在这帮我看着这些东西。”刘常还是不敢转头,尴尬一笑,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答yīng

你的事儿,怎么能不算数呢?”

马欣儿走到铁锅前掀开铁锅说道:“好了,这回可以吃了这条大蜈蚣,希望能够治得了我的风病。”随即啊地大叫一声,愤nù

地看向刘常。

刘常终于转过身来,傻傻地笑看着马欣儿,吞吐道:“小…小师父,那个…那个是…刘大哥疏忽大意,你的…蜈蚣…给人抢走了。”马欣儿怒道:“给人抢走了?给什么人抢走了?一定是你吃了,你不守信用,不是好汉你!你赔我蜈蚣,这可是我花了十几天才捉到的,你赔我蜈蚣!”

刘常道:“小师…马老弟,你别生气,我怎么能偷吃你的蜈蚣呢?这蜈蚣这么大,毒性那么强,我又没病,吃你蜈蚣干什么?这蜈蚣确实是被一位老太太抢走了,不然我帮你再捉一只吧。”

马欣儿一脚踢翻铁锅,野菜和汤水飞溅四处,嚷道:“再捉一只?哪来那么多蜈蚣啊?再说这可是半尺长的蜈蚣,在这车勒台沟几百年也遇不上一只的,你怎么捉?去哪捉?还有你说是一位老太太抢走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谎话都不会编?堂堂七尺汉子,会被一个老太太抢了东西,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么?”

刘常被说的哑口无言,艰难地咽口唾沫。马欣儿又道:“好吧,到底是不是你偷吃的,我也懒得管了,你说要给我再捉一只,那好,你去捉吧?我要和原来一样大的毒蜈蚣。”

刘常道:“好吧,既然是我弄丢了你的蜈蚣,怎么也得再给你捉一只来。小…小兄弟你放心好了,你就在这等着,你刘大哥我最会捉虫子了,不消半时一定能给你捉一只和原来一样大的蜈蚣来。你别着急啊,你爷爷说了,着急会引来风邪的,你就安静的在这等着好了,千万别着急啊!”

马欣儿坐在地上哭起来,说道:“那你还不快去捉,还等什么?”刘常哎了两声,说道:“我这就去,那个,你别哭,我马上就去。”

第140章 南山伏魔录 6

刘常在四周找了半天,别说是半尺长的大蜈蚣,连一只一寸长的小蜈蚣都没找到,偶尔掀开石板会发xiàn

钱串子和各种甲虫.钱串子虽然是蜈蚣近亲,也可以入药,却没有蜈蚣的毒性。刘常无奈,只好又回到马欣儿身边,怯懦道:“我说小兄弟,蜈蚣这东西只在夜里出没,大抵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活动,这大白天的,天气这么干燥,实在是找不到,不如我们去河边转转,兴许会遇上一只大的也说不定。”

马欣儿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特会捉虫子吗?反正不管到什么地方,今天你要赔一只大蜈蚣。不然我就跟着你,直到你找到大蜈蚣为止,你一天找不到我就跟着你一天,一年找不到我就跟着你一年,我无所谓,有时候风病发作会杀人咬人而已,其他的你倒不用担心,只需管好我的饮食起居就行了。”

刘常干笑道:“小兄弟说笑了,我刘常说话算话,说还你一只大蜈蚣,就一定做得到。这里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去铁勒艮台找,要是还找不到,我们就去栖鸦岭去找,一边打土匪一边找蜈蚣,要是还找不到,就去马鬃山找,总之一定能找到的。”

两人来到河边,车勒台沟内的河水不大,河边水草虽然长得比较高,却并不显得阴翳。几只鱼鹳被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惊起,叫了几声,飞向河水下游。

马欣儿照着河水,看见自己的倒影,说道:“煮了大半天的菜,弄得满脸锅灰,这下好了,白忙活不说,还得洗把脸。”蹲在河边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皮肤,洗完后又摘下喇嘛帽,一缕青丝掉下来,索性坐在河边就着河水洗起了头发。

刘常正专心寻找蜈蚣,翻了几块石头依然没见一只,纳罕道:“真是奇哉怪也了,平时一翻石头,大小蜈蚣满地乱爬,现在却一只也不见,莫非真的怕了我刘常?”说毕看向马欣儿水中倒影,啊地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忙又站起来,惊道:“你…小兄弟你,你是女的?”

马欣儿看他憨傻模样,噗嗤一笑,说道:“怎么,我就不能是女的吗?女的有什么好奇怪?我可从来没说我不是女的。”

刘常看她洗过的脸上,白皙的皮肤光泽映日,像花一样笑看着自己,一缕青丝在手中揉洗,虽然身穿喇嘛服,却掩饰不住美妙的身段,分明就是女子无疑。自己被一个天仙般的美人盯着看,这种感觉,从来没体验过,一时间忘了说话,呆呆地回看着她。

马欣儿见他呆看着自己,说道:“傻子,你看什么看?”伸手拨起河水泼向刘常。刘常回过神来,知dào

是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却是因为皮肤黝黑,即使脸红也看不出来,说道:“可是,你是女的怎么能作喇嘛呢?”

马欣儿咯咯笑道:“我是女的不假,是喇嘛也不假,就活生生的在你面前,由不得你不信。”

刘常见她一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挠着后脑勺说道:“刘常是个粗人,看不出来也是正常。”马欣儿忽地敛住笑脸道:“笑什么笑,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只蜈蚣,别想讨好我,我可不吃这一套,这风病折磨了我十几年,本来能够治愈却被你给弄丢了,你嬉皮笑脸的,可别想抵赖。”

刘常一愣,忙点头道:“那是,那是!这么好kàn

的一个姑娘,刘常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找一只大蜈蚣来给你治病。”说完又四下去找。

天色将晚,太阳快要落山,慢慢的天边升起火烧云,映得西边天空一片通红,云彩背后像是镶着金边儿一样。刘常又找半时,虽然见了几只蜈蚣,却都小的可怜,与马欣儿要求相差太远。刘常无奈,只好让马欣儿在河边等着,自己爬上山坡去石崖底处寻找。可是马欣儿却不同意,非要跟着刘常,认为刘常要借机逃走。两人于是爬上山坡,在一处石崖地下寻找蜈蚣。

天色渐渐暗下来,崖底更加显得黑暗。忽地不远处一声吼叫,有一阵凉风刮过来,身旁的灌木丛一阵抖动,凉风带着浓浓的腥臭气味。两人凝神戒备,知dào

一定是来了什么猛兽。

刘常心道:“闻这股腥臭气息,莫不是来了只大蜈蚣,这气味确实和方才蜈蚣的气味很像。”他想到这里,心中为之一动,急于给马欣儿捉一只大蜈蚣,壮着胆子寻凉风来处走去,却被马欣儿拉住了,向刘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常睁大眼睛看去,只见一条半尺多宽、不知dào

有多长的白布挂在一棵柳树上。他心感奇怪,轻轻咦了一声,随即叫道:“蜈蚣!这么大的蜈蚣,这下你可满yì

了吧?你的蜈蚣不过半尺多长,这条却足足有半尺多宽。小马姑娘,你呆在这里别动,待我给你把这难得的药物捉回来。”

马欣儿急道:“你小点儿声,一会惊动了它,咱俩都没命了。”她拉着刘常慢慢向前靠近,蹲在一堆蒿草丛后,拨开草叶向那边看去,一边轻声说道:“什么小马姑娘,我很小吗?”刘常嗯了一声,向那柳树上看去,只见那东西身子缠在树上,脑袋向下对着一头豹子,双方互相对峙,谁也不敢乱动。那豹子是一头金钱豹,背后靠着一个洞穴,洞里不时传出小豹的叫声。

再细看那树上的东西,却不是蜈蚣,而是一只灰白色的大蛇,足有十多米长,正试探这着饶过母豹钻入洞中。母豹侧着身子挡在洞口前,前腿微斜后退紧绷,显然是一个向前攻击的姿势,只要蟒蛇一动,它便乘势咬住蟒蛇后颈。蟒蛇似乎意识到了潜在危险,也不敢贸然逼近,一豹一蛇又对峙良久。

刘常悄声道:“这蟒蛇想要吃掉洞中的小豹,母豹护子,这一番争斗胜负难料,我们是作壁上观呢?还是帮zhù

哪一方?”

马欣儿道:“当然是帮zhù

母豹了,这么好的母亲,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而且我生平最恨蛇了,从来都是见一只杀一只。”刘常道:“既然小马姑娘你发话了,我这就去把那蛇儿捉来给你当点心吃,谁让它大姑当年咬你来着,吃了这蛇的肉,兴许也能治好你的中风病。”刚要站起来,看着大蟒和金钱豹,不觉又蹲下去,咽口唾沫道:“我的意思,我们还是两不相帮的好,这两个家伙,谁也不好惹。就算它大姑当年咬了你,也过去这么多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找人家侄子报仇干什么?”

第141章 南山伏魔录 7

马欣儿白了他一眼,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先看看再说吧.”两人蹲在蒿丛后面,静静观看。

那只蟒蛇已经发起了进攻,向前探出头去,母豹立即一跳,灵敏地咬住蟒蛇颈根。蟒蛇倏地身体上来缠住母豹腰间。

刘常叹道:“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斗,想不到这只母豹护子心切,中了蟒蛇诡计,看来它被蟒蛇缠住已经没有胜算了。”话音刚落,只见那母豹迅捷无比地抽身出去,竟然逃开了蟒蛇的攻势。刘常不禁赞了声好。马欣儿拉着他衣角说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被发xiàn

了,我们两个小命都玩完了。”

这时蟒蛇向前一蹿,咬住母豹的左前足,死死不放。母豹一急,右前足忙去拍蛇头,随即也张嘴咬住蟒蛇后颈,双方谁也不肯松口。蟒蛇又来缠母豹身体,这下母豹却逃脱不掉,被蟒蛇缠住,四足乱蹬,挣扎不开。过了一会,便渐渐不动了。

马欣儿忙到:“母豹不行了,被蛇缠住的话,任是再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快去帮忙!”刘常呼一口气,嗖地跳出去,一手抓住蟒蛇上腭,一手抓住蟒蛇下巴,哼了一声用尽lì



掰开去。蟒蛇下巴力量奇大,任刘常使尽牛力也不能掰动。这一下却给母豹腾出了抽身机会,立即退身出去,一瘸一拐地走向洞口,躺在那里不停喘息,显然已经受了重伤。

母豹走脱,蟒蛇便用尽全力对付刘常,庞大身躯又来纠缠刘常。刘常害pà

也被缠住,急急大吼一声,抓着蟒蛇用力抡起来。这只蟒蛇少说也有上百斤重,被他抡飞在空中,转了几圈,才落下地来。上腭和下巴还在刘常手里。刘常稍作喘息,不待蟒蛇恢复,又想抡起来,却是力量不济,没有抡动。

蟒蛇趁机急速缠住刘常,从腰上到脖颈,缠了好几圈,死死箍住不放。刘常心想这下倒好,自己反而成了蟒蛇的下酒菜。他呼一口气,再吸气时,立感蟒蛇缠的更紧,竟然只吸入半口气,不禁心中大急,也不敢轻易呼吸,憋得满脸通红,忽地灵光一闪,咬住蟒蛇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喝起了蛇血。

即便如此,仍感到蟒蛇缠箍的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紧,自己已经再也不能呼吸,似乎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一样。他闷哼一声,依旧用力掰开蟒蛇嘴巴,孰料蟒蛇的嘴巴大的出奇,任他怎么掰,也不能掰裂骨头,心想:“是了,老人说过,人心不足蛇吞象,蛇的嘴巴之大,那是连大象都能吞的。不想这一下失误,竟然断送了性命。”他松开双手,又去抠蟒蛇的眼睛,左手抵住蛇头,刚好用拇指抠入眼睛,拇指没入眼内,蟒蛇吃痛,越发缠得紧迫。

刘常被箍的心气沉闷,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见自己抠眼奏效,似乎见了一丝光明,左手拇指抠住蟒蛇眼睛,右手伸入眼中,一阵乱搅,抓住了什么东西,便用力往出拽,却是蟒蛇的一只眼珠带着肉线,一起被拽了出来。刘常一记抠眼成功,又腾出左手去抠蟒蛇另一只眼睛,但是已经没有力qì

了,只在那只眼睛上摸了一把,便觉得眼冒金星。

忽地,那头母豹喘息完毕,又跃上前来,咬住蟒蛇七寸方位,连连撕扯,咬下一些蛇鳞来,随即见到粉红色的蛇肉,母豹不停地撕咬,不时又咬下一些肉来。那蟒蛇疼痛难忍,只好松开刘常,爬向一边。

母豹见蟒蛇想要爬走,连忙向前攻去,对着方才撕咬地方依旧不停口地疯狂撕扯。蟒蛇猛地一个转身,尾巴扫向母豹,一下将母豹扫倒在地。母豹挣扎着要起来,却力有不逮,躺在原地,这一下横扫,将母豹扫的受伤很重。

刘常刚摆脱开蟒蛇的纠缠,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穿着粗气。还没喘息过来,见母豹已经倒地不起,心想真zhèng

的战斗就是这样,连他娘的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他用力晃了下脑袋,站了起来,找了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一声怒吼将石头搬起来,照准蟒蛇头颅砸了过去,一石中的,将蛇头砸在地上。蟒蛇迅速摆身,却是头颅在石头底下,若是在平常,这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和一豹一人相斗,也已经精疲力竭,而且又身受重伤,使不出半分力qì

来,只在那里慢慢摆动身躯,不一会便死去了。

刘常见蟒蛇死了,这才放下心来,擦擦嘴上的血,回头看着马欣儿,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小…小马姑娘,怎么样?这条小蛇够不够你…当点心的?”

马欣儿早被这一番恶斗吓傻了,呆呆地看着刘常,说不出话来。

洞内跑出两头小豹子,冲向母豹身边,对着妈妈又拱又tian,嘶嘶哀叫。刘常和马欣儿走到母豹身旁,见这头母豹已经奄奄一息,都站在旁边,默默观看。

母豹微微睁开眼睛,低吼一声,挣扎着动了一下,用嘴头将两只小豹推向两人身边。两只小豹却仍然跑回去tian舐母豹。

马欣儿慢慢靠近母豹,蹲下来抚摸着它。母豹本来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来,呻吟一般地叫了两声,又用嘴头将两只小豹推向马欣儿,哀怜地看着两个小东西。马欣儿将两只小豹抱在怀里,继xù

抚摸着母豹的肚子。那只母豹闭上眼睛,不到一会也气绝了。

刘常道:“真是意wài

,这母豹害pà

自己死后两只幼崽无人照料,在临死之前还能做出托孤之举。”马欣儿道:“这两头小豹真可怜,它们母亲死了,以后只能由我来照顾它们了。”

刘常再看向那条蟒蛇,忽道:“小马姑娘,你看那条蟒蛇,现在确然无疑是死了,你准bèi

将它怎么办?是煮了吃还是蒸了吃?”

马欣儿气道:“小马姑娘,小马姑娘,你还叫起来没完了,人家就真的那么小吗?”刘常憨憨一笑道:“当然很小了,你看你个头才到我胸脯,又瘦又小,叫你小马姑娘才算合理。”马欣儿白他一眼,撅起嘴道:“难听死了。这蟒蛇没有毒性的,治不了我的病,你还得在去给我找只大蜈蚣来。”

刘常叹口气道:“这半天和这蟒蛇相斗,都快累死我了,哪里还有力qì

给你去找大蜈蚣?我看还是先做点吃的,咱们吃了东西有了力qì

,趁着黑夜蜈蚣正出来行动,捉几只给你吃。”

马欣儿看了看天色,已经夜幕降临,一轮圆月升起半空,旁边还有几颗星星。刘常找几些干柴,点起了火。

第142章 南山伏魔录 8

马欣儿说道:“忙活这大半天,一锅好好的野菜蜈蚣汤也被人给抢喝了,肚子早已经饿的受不了,现在怎么办?蜈蚣没找到,还多了两只嗷嗷待哺的小豹子.”刘常傻笑道:“说不得只得吃了这只蟒蛇,这么大的蟒蛇可是有很多肉的,能出百八十斤肉就够咱们吃十天半月了。”

刘常将母豹草草掩埋了,又拿出匕首在蟒蛇身上割下些肉放到火堆上烤。又割下几片小肉片来给两只小豹吃,两个小家伙先还四处寻找妈妈,边找边叫,闹腾了半天,累的停下来休息,这时也都饿了,大口大口吃起了蛇肉。

刘常和马欣儿坐在火堆旁边。马欣儿道:“刘常,你就是个大傻蛋,我叫你去帮母豹你就跑过去斗那蟒蛇,你是傻吗?”刘常一愣,道:“也不知dào

为什么,好像弄丢了你的蜈蚣,就觉得很亏欠你似的,你说什么我都应该照办。”

马欣儿很同情的看着刘常,说道:“你方才吐了口血,现在没什么大碍吧?”刘常摇摇头道:“都是小伤,当时被那东西缠住身躯,胸闷气短,憋得眼前金星乱舞,心情一阵烦乱,就吐出一口血来,没什么大碍。”

马欣儿道:“得了,你也别赔我蜈蚣了,看你这人这么实在,憨憨傻傻的,着实可爱,我也不能太过分,这只蜈蚣,实jì

上是我给吃了。”

刘常闻言诧异道:“你吃的?不会啊,分明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吃的,难道那位老太太是你假扮的?不会吧,那位老太太似乎身怀绝技,用的手法我都没有看清楚,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会如此高明的手段?”

马欣儿得yì

道:“这个你就不用疑惑了,我姓马,我爷爷是五绝之首马大鞭子,我自幼虽然体弱多病,却跟着爷爷学了不少东西。八岁时被爷爷送到鹰沟庙我执大师处学习密宗,有这种手段,实在算不得什么。”

刘常呆呆道:“原来如此,是了,你出身名门,又师从名家,身怀高明的手法的确算不得什么。”叹了口气,又道:“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你却装作什么也不会的样子,叫我替你照看蜈蚣,自己假扮成一个老太婆来抢吃蜈蚣,回头又来找我算账。亏我处处还在为你着想,生怕你为了丢失蜈蚣而伤心,害pà

你的病没有药物治疗。你一句话让我去斗那蟒蛇,我刘常毫不含糊,实jì

上那只蟒蛇在你眼里不过是一只蚯蚓而已。哎,我自以为可以保护你一二,实jì

上无论是智慧还是手段都远不及你,这半天却将我耍得团团转。”

马欣儿嘻嘻笑道:“本姑娘就是喜欢耍你,怎么样?以后只要见着你了,就要你陪我玩,你可不许不情愿。”

刘常叹一口气道:“算了,刘常还得跟着大哥他们周旋土匪,保护地庄,虽然能耐不济,总算能出一份力。可没心情陪你玩,你还是再找别人去吧。”

马欣儿看他样子傻傻的,还口出怨言,一副赌气神情,不由好笑,伏在刘常肩上悠悠道:“刘大哥,不知dào

为什么,我一见着你就觉得和你特别亲,好像和你认识了很长时间一样。别人花心思想和我玩,我还懒得理呢,我只知dào

,你要是不陪我,我就会很难受。”

刘常啊了声,全身僵硬不敢动弹,但听她说话,声音就如黄莺唱歌一样在耳边响起,丝丝入耳,不由得心情大悦,好生受用不尽。刚要说话,又被马欣儿按住嘴唇,小声道:“别作声,有人!”

刘常忙侧头看去,只见两道黑影从沟底掠过,向沟脑方向跑去。前面一人道:“兄弟你速度太慢了,这样的速度居然能追上黄羊,真是咄咄怪事。”后面一人道:“少说废话,你们围住风营子,到底意欲何为?”两人身法均是奇快,不时便隐没在黑夜之中。

刘常惊道:“后面那人是怨六子!”他虽然看不清后面那人的面容,但是从声音上可以断定那人便是怨六子,从小两兄弟经常在一块玩耍,怨六子在他的帮zhù

下练习身法,是以对他的脚步声也很熟悉。他看了看马欣儿,忽然起身道:“不好,风营子被围住了,一定是又有歹人想要屠村,我得马上与怨六子会和。”

马欣儿将他拉住,道:“你着什么急嘛?现在就算一个人到了风营子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把事情搞清楚了再做打算的好。”刘常又坐下,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现在该怎么弄清楚情况呢?”

马欣儿想了半天道:“有了,咱们悄悄潜近风营子,风营子既然被围住了,咱们就混入敌营,看看到底是何方妖怪在作祟。”刘常拍头道:“好,还是你有主意!”

两人急忙吃了些蛇肉,马欣儿将一些生肉割下来放在洞里,将两只小豹圈起来,说道:“两个小东西乖!等我们办完了事儿就回来找你们。”两只小豹倒很听话,竟没有哀号啼叫,乖乖进入洞中。马欣儿对刘常道:“大豹子,你看是不是搬两块石头将洞口封堵以下,以防野兽袭击到它们两个?”

刘常一愣,在旁边搬了几块石头将洞口草草堵死,留有几个小孔透气,估计大型野兽是进不去的,两只小豹巴巴地看着二人。马欣儿忽道:“不行啊,咱们这一去,还不知dào

啥时候能回来,得给它们弄点水。”刘常挠头想想,又找了快大石头,上面带着沟槽,呼呼地办到山下,灌了些水,将洞口的石头搬开,把水放进去,又将洞口堵死。那石头上的沟槽虽然不深,盛不得多少水,也足够两只小豹几天饮用了。

两人赶到沟脑,到得卧牛山顶,只见卧牛山下风营子村口处有不下百人聚集,个个手持火把,风营子两侧山坡也有一些火把,明晃晃的,南侧也有大批人马,都是火把通明,将整个风营子笼罩在火光之下。

刘常大致数数,熙熙攘攘足有二百多人,说道:“这么多的人马,会是哪里的人呢?难道是栖鸦岭的田浩匪众来屠杀风营子了?”马欣儿道:“这么猜测有什么意义?还是混进敌营去,摸个究竟,到时候不就知dào

是谁了吗?”

两人顺坡而下,进入铁勒艮台沟,悄悄混入敌营,趁黑将两名站在外围的胡子打晕,拖到山上树林中,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将那两个胡子捆绑起来。再大摇大摆地来到人群间,举起火把装腔作势。

只听得前边两人谈话,一人道:“大当家的也真是,区区一个风营子,能有什么英雄好汉?想要屠村,咱们栖鸦岭的人就够了,却要会同什么十方阎罗,这杀鸡焉用牛刀?难道大当家的还担心咱们连一个风营子都收拾不了?”

另一人道:“这其中只怕另有古怪,听说地庄六杰的人也在风营子,这六人最难对付,大当家的现在将风营子围得水泄不通,照我看也是在观察情况,伺机行动。”

先一人点点头,道:“是了,这地庄六杰个个都是好手,确实不容易对付。十方阎罗的人虽然只有百十来号,其中却不乏高手,那鬼童张琦神出鬼没的,我看他手段不比地庄六杰的怨六子差,还有黑白无常、日夜游巡、牛头马面都是惹不起的主儿,这回可有好戏瞧了。”

两人虽是窃窃私语,却离刘常和马欣儿非常近,所说的话都听得真切。那两人再要说话时,只见一个身穿黑色怪衣的人走过来,向着众**声道:“弟兄们,今晚将风营子围住,只为大张声势,让那些村夫耕妇们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反抗。呆会就给大家送酒水来,大伙儿不用担心,只管喝酒作乐,待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出击屠村。”众人齐声叫好。一人道:“早就听说十方阎罗的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身揣高深莫测的手段,而且已经和入明大喇嘛联手,如今阎罗的人马都到齐了,却如何不见入明大喇嘛的人?”

那黑衣怪人道:“前些时日,阎罗和入明喇嘛出手对付地庄六杰,只捉了一个宋小胖,不想还被他跑了,入明大喇嘛已经带领众僧回到寺庙,另有要事商议。对付风营子一群耕种之辈,就算还有地庄六杰的人在,那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十方阎罗是什么人物?岂能罩不住这点儿小事情?”

那人道:“夜游巡说的是,只要十方阎罗的人在此,管他什么鸟六杰,就是七杰八杰百十来杰也都不怕,这次多亏夜游巡巡夜察看,以免逃走村民,兄弟们才得以痛饮一番,呆会酒水来了,我们当第一个敬夜游巡一杯。”

夜游巡笑道:“众位兄弟不必客气,呆会只管痛饮,等待来日天亮一起杀个痛快,阎罗和田当家的有令,其余村民可以杀死,唯独这苏泰老儿不能杀,要活捉,大家都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齐声道:“明白!”

第143章 南山伏魔录 9

怨六子对李捡穷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从铁勒艮台沟跑到车勒台沟,又从车勒台沟返回铁勒艮台沟.一宿短暂,展眼天明,两人跑到马鬃山以西七十里外的来歹坡边。一路上,怨六子看出这李捡对地形不甚熟悉,只顾找些林茂草深、嶙峋怪石的地方躲藏绕弯,害pà

在平坦大道上与自己拼速度,却时而误入歧途,进入坦道,被自己一番狂追搞得气喘连连。如今来到这来歹坡外,心想来歹坡内野狼无算,大坡尽头便是天险老妪崖,坡上只有一条通道,道路两侧是绵延数里的野蔷薇,人要是在里面穿行,非被刮刺得血肉模糊不可,李捡若进去了,自己便坐在道口等他出来。

李捡跑到来歹坡入口,却一纵身跳入蔷薇丛中,这蔷薇虽然花色娇艳,却浑身是刺,野生蔷薇生长毫无节制,属于多年生木本植物,长年生长,密密麻麻满坡都是。李捡这一下跳入花丛,哇地大叫一声,立即倒飞跃出。

怨六子哈哈大笑,飞扑过去伸手去抓他后领。李捡听得身后风声,心知不好,来不及转身,凌空向后一踹。怨六子一把拨开这一踹,抓住他腰带,用力向下按去。李捡身在空中,背后受制,失去了重心,被按入蔷薇丛中,身上受刺,疼得哇哇大叫。怨六子踩在李捡背上,左膝抵住他背心,一把抓紧他头发,拿出匕首,将一颗头颅割了下来,哈哈一笑,背起头颅转身离去。

怨六子边走边想,这李捡虽说是风营子人,却一点也看不出是本地人,一个孩子死而复生,却得来了这么好的身手,岂不怪哉?他脑中灵光一闪,心道这个李捡莫非是别人假扮的?他忙取下李捡的头颅,仔细端详一阵,发xiàn

耳根处确有异常痕迹,他慢慢从李捡耳根处剥下一层人皮面具来,里面露出一张白皙的脸,虽然不是李捡,却也是一个孩子,只不过看起来比李捡更加成熟一点,眉毛上挑,隐然透着英气。

怨六子怪道:“到底是什么人假扮李捡,弄得风营子人心惶惶呢?”随即又想:“是了,这种神鬼之术,应该是十方阎罗的把戏,这假扮李捡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十方阎罗的人,十方阎罗中还真是人才济济。如此说来那翠红和温老九应该也是别人假扮的吧。”他匆匆回到风营子村口,风营子已经被胡子围住,一些胡子正在山上采伐树木,估计是想搭建帐篷,打算打一个持久战。他找个机会,越过包围圈,进入村中,来到苏泰家,见苏泰、苏成玉还有宋小胖、铁生都在院中商议对策。

原来宋小胖和铁生从梁上归来,得知大批土匪赶赴风营子,知dào

土匪要对风营子不利,便提早赶过来帮忙。怨六子将自己发xiàn

的情况向众人说出,众人均是惊诧莫名,都端详一阵假扮李捡之人的头颅,心中俱是疑问重重。这人是什么人?假扮一个普通村童有何用意?

怨六子道:“我怀疑是十方阎罗的人做的,估计会对风营子有所图谋。如果我所料不差,那翠红和温老九也应该和十方阎罗有着一定关系。”

铁生道:“这个好办,找到这两人的坟,挖开查看一下就知dào

了。如果也是别人假扮的,这种行事手段可以断定是十方阎罗的人干的,宋大哥也说过,十方阎罗和入明大喇嘛联手,两者都善于使用鬼神之道。”

苏泰道:“这两人的尸体被埋于卧牛山下,那里全是田浩的人,可能有些棘手。”怨六子道:“这个不妨事,等到天色黑下来,我便去将他二人尸体搬回来,料那几个土匪也不足为虑。”

众人正说话间,有村民来报,说村口卧牛山下有土匪叫阵。

宋小胖道:“来得好!正好讨教一下十方阎罗的高招。只是田浩在卧牛山下叫阵,其余方向尚有土匪占据,须防有诈,我们还需抽出人马守住其他方位。”

铁生道:“我和六弟在其他方向摆些阵势,阻他一阻,劳烦苏兄弟带领村民守住村中要口。宋大哥与苏前辈只管前去迎战便是。”

苏泰也不多说,一脸愁容,与宋小胖出门骑马走去卧牛山下。其余人都按照吩咐各司其职。

宋小胖与苏泰到得卧牛山下村口,只见一队人马一字排开,中间是匪首田浩,还有几个身穿奇装异服的汉子,都是骑着马列队等候。

宋小胖两人勒缰住马,小胖高声道:“田老儿,你半月前血洗朱家营子,屠杀无辜村民,不知dào

捞取多少粮食财物,才半个月,又来找风营子的晦气,有些嚣张的过分了吧?”

田浩冷笑道:“休怪我田浩心狠手辣,实在是栖鸦岭几百弟兄开支太大,兄弟们都饿得发慌,在下只得带他们出来打打猎。”

宋小胖看着田浩身边的几个汉子,说道:“听说十方阎罗来到塞上,不知dào

几位都是什么阎罗?”

一个白衣怪人说道:“你就是那个和我兄弟夜游巡喝过酒的宋小胖?人言地庄六杰个个都有好手段,老大宋小胖更是勇猛非常,胯下神马骊蟒奇快无比,今天倒要领教!”

宋小胖道:“听这说法,原来是日夜游巡的日游巡,是了,现在是白天,只怕见不到那位和在下对饮的夜游巡了。”日游巡冷冷道:“宋小胖你休要得yì

,我们十方阎罗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前番只派出去三个香主,已经把一个风营子搅得水深火热,现在我十位阎罗来了三位,还有座下黑白无常日夜游巡,看你们如何应付?”

宋小胖哈哈大笑道:“原来那三个不争气的家伙果然是十方阎罗的人,一个翠红被我五弟刘常拧断了脖子,温老九被我六弟袁晨旭割下头颅,只有一个李捡好不容易逃跑了却又送上门来,昨夜被我六弟追到来歹坡上,也割下了头颅。三个香主不过是三个熊种,不足挂齿。”

日游巡惊道:“什么?鬼童也死了?”他派出去三个香主,竟然无一生还,倒是出乎意料。一个鬼童张琦,假扮李捡;一个鬼女何芳,化名翠红嫁到风营子;一个鬼叟吴多,假扮温老九。

其实以十方阎罗的手段,要想杀尽村民,掠夺财物,实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一来对风营子防御未能摸清,二来这十方阎罗素来喜欢做些故弄玄虚的鬼事,以此来昭显阎罗小鬼之名。此次派出这三人只不过事先潜入风营子,搞些古怪事情,使风营子村民大受惊吓,趁机摸清村中防御能力,为方便今日的袭村做准bèi

,不想三人全部被地庄六杰的人给杀了。

第144山章 南山伏魔录 10

日游巡大怒,恶狠狠道:“血债血偿,今日不杀尽地庄六杰,屠尽风营子村民,誓不罢休!”说罢大喝一声纵马向宋小胖冲过来。小胖也不甘示弱,纵马迎上。那日游巡手执两米多长的白帆,舞得呼呼起风。小胖抡起马刀迎战,几度兵刃相交,直感觉这白帆沉重无比,与马刀一经接触震得虎口发麻。日游巡手中的白帆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作的,表层虽贴满了散碎纸条,主干却是异常坚硬沉重。横扫竖劈,大开大阖,一时间将宋小胖逼得连连后退。

小胖看他面色苍白,似乎是上面涂了一层白色颜料,是以看不出表情面貌,一根两米多长的白帆舞得煞是霸道,心想此人也是大力体坚类型,若是五弟刘常在此,估计不会输于他。自己开始时左右闪躲避让,这种力大人物,往往头十几招都是刚猛有余,这个时候不宜与其硬碰,大的力道终有尽时,待到力量稍差之时再来还击,到时给再他一些厉害瞧瞧。

小胖打定主意先避锋芒,头几回合显然便处于下风,然而仗着自己多年打斗经验和胯下骊蟒的速度,却也并未吃亏。十几回合过后,日游巡力道稍缓,一支白帆抡起来也不如方才迅猛。这时宋小胖大喝一声,催马挺刀直进,刷刷几刀将日游巡逼退几步。

这边一个花衣长发的阎罗向黑白无常道:“这个宋小胖当真好不厉害,他有意避过日游巡大力袭击,现在日游巡恐怕要有危险,你二人可以趁此机会上前群斗,仗着人多将他拿下。”黑白无常急急策马冲上前来,双双大声道:“宋英雄果然好手段,让我黑白无常也来和你较量较量!”两人各拿一支哭丧棒子,也催马加入战团。这样一来宋小胖立即又处于下风。小胖心道:“十方阎罗的人实在不好对付,若是单个打斗,自己丝毫无所畏惧,兴许可以杀他几个好手,不想这些人竟然要群斗,自己一方除了自己一人之外,就只有苏前辈了,战斗力怎么能与他们相比?说不得斗上几个回合,只得退回去另想他法。”

四人又斗一会,这黑白无常也都是一把好手,进退自然,来往明白,相当难以应付,那日游巡见来了帮手,哇呀呀一叫,更是勇猛非常,宋小胖只得仗着骊蟒的迅捷,在人缝中穿插来去。

这时,土匪人群中一个人大声说道:“好个宋小胖,端的厉害无比,以一战三,丝毫不畏不惧,让俺也来凑凑热闹。”此人又高又壮,左手拖着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一鼓作气跑上前去,也要加入战团。众人都甚是奇怪,心想此人是谁?栖鸦岭的人都想道:“是了,这人肯定是十方阎罗的又一个什么鬼,应该是大力鬼吧,你看他拖着这么大一棵树去打斗,力气必然不小。”十方阎罗的人也想道:“想不到栖鸦岭还有如此人物,真是眼拙了。”

宋小胖听得此人说话,心中一乐,纵马跳出战团,与日游巡、黑白无常三人相距两三米远,凝视不进。那人啊啊大叫着来到日游巡等人身后,一用力横扫出去,那松树夹带着劲风,呜地声响,扫向日游巡三人。这一下却出乎众人意料,日游巡三人回马不及,全被扫中,都滚下马来。那人不待三人站起,又是一记横扫,将三人逼至宋小胖马下。小胖猛勒缰绳,骊蟒长啸一声,人立而起,落地时铁蹄已将白无常和日游巡踏得胸骨破裂,气绝而死。

黑无常觉出事情有异,慌慌张张站起要逃,也怪他被方才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站起身来刚走几步,便被那提树之人又是一记横扫,扫飞出去,这一扫力道奇大,黑无常躺在四五米远处,挣扎一下似要站起,却没能起来。那提树人将树放下,哈哈大笑,几步上前,取出一把匕首,抓起黑无常脑袋,一匕下去,将脑袋割了下来。

这人是谁?却是昨夜与马欣儿混入土匪阵营的铁皮直肠子刘常。刘常对宋小胖道:“大哥,想不到你也来了。”宋小胖笑道:“这么热闹的场面,如何少得了我?”

这边田浩脸色铁青,向身边一个阎罗冷冷说道:“不是说十方阎罗手下全是能征善战的好手吗?怎么会如此不济?”

那个阎罗也冷冷道:“这要怪田当家的管人无方,栖鸦岭阵营里,却如何出现了内鬼?你不想跟我好好交待一番吗?”

田浩冷哼一声,说道:“今日初战不利,还是回去另想办法吧。要想得到苏泰老儿手中之物,只怕还没那么容易。”他扬声对宋小胖道:“宋兄弟,地庄果然是英雄辈出,这一战损了我们三个好手。但是总体实力却依然悬殊,好戏尚在好头,宋兄弟可要小心了。”又对苏泰道:“苏泰老儿畏缩如鼠,你我几次交锋,你却都是仗着地庄六杰的人取胜,实在不能算是英雄好汉。你要想保住风营子老百姓的身家性命,还是趁早将戴远峰托付你的物事交出来的好,只要你交出来,我保证不伤害风营子一草一木。”

苏泰恍然大悟,心道:“这土匪田浩纠集这么多人来围攻风营子,却是为了戴远峰托付的那件物事。”大声对田浩道:“魔头,此事决计不可,这物事老夫受人所托,必须交给八路军的人,其他事情都好商量,唯独这件事情却没得商量。”

田浩冷笑道:“苏泰老儿,你别后悔!”他向众匪一挥手,一队人马都撤了回去。

宋小胖三人也都旋马退回风营子。小胖问苏泰:“田浩所说苏前辈手中有戴远峰的物事,可是真的?”

苏泰点头道:“不想一些物事,又要闹出血腥战事。”当下将戴远峰托付苏泰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下。宋小胖道:“这倒也好,这些东西交给八路军,远比落在了土匪手中更为合适。田浩若是得了这些东西,只怕你我两村便更加不好过了。”

苏泰道:“宋兄弟说的是,这物事在老夫手里,到时必寻面交八路军,以免落在歹人手中,生出祸端。”

三人回到村子,铁生和怨六子、苏成玉也都将事情办妥,回到苏家。铁生和怨六子在风营子四周布置了些阵法,虽然起不了大的作用,也总能阻止一二,拖延一时半刻。

几人休息一会,吃些东西。布置好各个村口的防御,吩咐村民但凡土匪有异常动静,马上来报。几人提心吊胆,轮流守村,均觉大战在即,土匪围住风营子,却没有粮草供给,他们必然会速战速决,一场血战就在这几天。

过了一夜,到了次日晌午,却没有丝毫动静。匪队静寂非常,似乎都撤走了一般。这种情况,让宋小胖等人越发感到不安,似乎是大战前夕的死寂。

整个村子被围的水泄不通,十方阎罗在村南搭起了帐篷,邻近村口挖了一道深沟;村北是铁勒艮台沟,有上百人采伐山上的树木,修筑起简易工事;东西两面是两座大山的延续,山坡陡峭,愁不可攀。敌人围在风营子周围,却不进攻,每天吃喝玩乐,似乎是在风营子两端又形成了两个村落一样。

本来土匪没有粮草,撑不得几天,必然会主公进攻,谁料一连十几天情形依旧。风营子人不敢主动出击,只好利用这段时间大修防御工事,围着村子挖了很多深沟,深沟连成一体,深可四五米,宽有三米,用以保护村庄,深沟里面放些削尖的榛柴。这些天,苏泰命所有村民家中养的狗都集中在一起,分成两群放于南北两端,以起警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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