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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长鸢》


第一章 初梦映长渊

长渊王宫,内阁龙华殿寝宫。

南宫绝自梦中醒来,剑眉微蹙,这奢华旖旎的寝宫中还燃着安神的檀香,袅袅升起的腾气让人如梦仙境。

他掀开面前的薄纱,目光冷峻,如寒冰一般深邃而微冷,他身形极为修长,着一件极为精简的水蓝色衫袍,长发如墨,随意散在身后侧。

他缓缓下了床榻,伏在地上的乃是守夜的婢子和侍从,此刻见他冷峻的目光扫过他们一众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子,王上罚您在这龙华殿禁足三月,如今您不能出殿。”

南宫绝欲待要出殿门,却被伏地而跪的仆从青衣出声提醒道,南宫绝恍而觉得头疼欲裂,仿佛这一切发生不是在梦里,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且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本太子且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青衣忙双手指尖相对,向南宫绝扣了一礼,便跪在地上垂首等待他的询问。

南宫绝看到如此华而不实的行礼,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却随后被孤冷的目光掩盖而过。

“今年是何元年?”

“长元大茌年23元年,长卯月。”

“此乃何地?”

“这……太子,这自然是长渊境地。”

“长渊……那太和可还在?”

“太子,太和早在十年前便已被辽君携同王上攻下城池,现改名为大辽,太和如今早已不在。”

等了好一会,南宫绝方才开口道:“你们都起来吧,无事便都退下,你,留下。”

南宫绝眸光微闪,抬手指向青衣。

“太子且吩咐了,你们便下去吧。”

南宫绝并未言语,而是全程都在观察这几个仆从和婢子的神态举止,这位唤作青衣的仆从想来该是这龙华殿太子身边的亲信,但却能逾越这太子让这一众人听命于他,可见在这王殿的势力不容小觑。

“太子可是身子不适?”青衣关切道。

“近来头晕目眩,也不知怎的有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

“太子为王上担忧,实属国之幸事,若不是大殿下从中作梗,想来太子也不会禁足。”

偌大的宫殿中,唯有南宫绝与青衣二人相对,南宫绝听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青衣,神色愈发深沉,这青衣果然是个十足难缠的角色,这般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语之谈,实则在暗中离间这太子与大殿下的关系。

“清者自清,无需多言,好了,本太子乏了,你也退下吧。”

“是,太子务必保重身子。”

青衣转身,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了这奢华的寝宫,午后的光隰透过错落有致的窗映在了南宫绝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抬眸,看着这陌生却又熟悉的寝宫,缓缓吐了一口气。

看样子是重生在了这副长渊太子的躯体之中,连带着曾经所有的记忆一起带至了这个繁荣昌盛的国年。

原主的记忆犹如潮水翻涌一般涌上了他的脑海,在他眼前掠过,他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态,方才在那仆从青衣面前,险些暴露了自己并非太子的身份,若非自己及时将这一众人遣退,不知接下来该有怎样的厄运降临在他头上。

这九州大陆,唯长渊乃是核心之城,繁华昌平,百姓安居乐业,他曾乃是九州之外元云山的一名修道弟子,因机缘巧合得到太和殿下公孙澈的重用,从而为王室效力,直至最后太和覆灭,他拼尽一生护公孙澈周全,才知这仅仅只是一个局,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如今他重生至此,已是十年之后,一切真相都犹如过眼云烟一般被尘封于地底,他不知知情者还剩多少,所以,他必须利用这长渊太子的身份将这主谋揪出来,一血太和前耻。

他俯身执起桌上的卷册,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这太子,怕是夹在手足之争骑虎难下,又是个心机尚浅之主,自古以来,都是立嫡长子为太子,那方才青衣口中的大殿又是何人,他沉着眸,似乎在权衡这宫中亲信的关系。

原主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甚为模糊,他只依稀地记得原主在这龙华殿内抑郁寡欢,终而得了旧疾,怕是因这宫中御医被人买通,独独葬送了他的性命。

“来人!”

“太子,有何吩咐。”

来人却不是青衣,而是一身着浅绿色宫裙婢子,低头垂眸,行了一礼后便立在殿外,未曾近南宫绝半分。

“进来,抬起头。”南宫绝吐出几字。

“婢面貌丑陋,恐辱了太子雅致,婢且在外,太子吩咐什么,婢照办就是。”

南宫绝只觉得面前女子语气平淡,未因他的身份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便不动声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唤作长烟。”

“长烟孤落,雨打芭蕉,你这名字倒是清绝。”

“太子说笑了。”长烟依旧不冷不淡回应道。

“所以,你潜入我这龙华殿意欲何为?”

长烟蓦地身子一震,不可置信抬头看了一眼南宫绝,双目交汇,南宫绝身上所散发的寒气令她迟疑不决,不是他,那个废太子,绝对不会有他这般孤冷的神情。

“为何不动手?”

长烟听后,扬起下额,一双水眸涟漪微动,心底里闪过从未有过的慌乱,向后退了一步,却见得身后的殿门已轰然紧闭。

“你不是南宫绝,你,究竟是何人?”

“我乃是这长渊的太子,姑娘所见,莫非觉得并不真实?”南宫绝戏谑地看向长烟。

长烟勾了勾唇角,随后手指一抬,一道白芒突然出现在她指缝间,指抬间流光波转,直斩向南宫绝。

刀光未至,可南宫绝却能明显感受到长烟功法的高绝,看来,这太子生前真是惹了不少麻烦事。

然而,就是这看似致命的一招,却在距离南宫绝一寸近身处被他赤手空拳挡了下来,一截衣袖被齐齐斩了下来,却未见裸露的胳膊有一丝伤痕,由于这白芒力道过大,桌上安放的香炉重重摔碎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长烟惊得花容失色。

“太子,太子,方才见王宫有一黑影掠过,属下奉命,前来龙华殿查探太子安危。”

殿外是一众兵卫,长烟咬牙切齿,随后目光一掠,却见南宫绝轻巧地将手一抬指向窗边,她忙狂奔至去。

“你究竟是谁的人?”

然而,这一声询问却无人应答,留给南宫绝的只是一抹削瘦的黛影,隐匿于夜色之中。

第二章 误入迷魂阵

佳木葱茏,奇花闪烁。

坐落于长渊外一百多里的太元外山长清阁外,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合怀大树之上,一个身着灰色玄衣的少女仰躺在树上,揽过酒葫芦,颇为欣喜。

阳光泻落下来,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她仰头便是痛饮,直到脸颊微微起了红晕,方才停歇片刻,这行云流水毫不拖沓扭捏的动作,便落入前来审查的胡青光眸子里。

“老夫的酒可是好喝?”

“好喝,好喝的很……这桃花酿想来是老胡的珍品,绝妙绝……啊!”

少女下意识向树下瞥了一眼,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身子失去了平衡,直冲向地上,胡青光面色平静,飞身一闪,却是让她重重摔在了这泥地之中,拔起身时,浑身满是泥泞。

“哎哟,疼死我了,老胡,你突然出来,莫不是要吓死我吗?”

“嘿!你这小丫头,偷喝老夫的酒也就罢了,竟还赖起老夫了不成?”

胡青光佯装恼怒之意,少女也不顾摔下来的疼痛,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便拽着胡青光的袖子道:“老胡莫要生气了,许是我见你那酒常年埋在地下,怕是忘了,便取出来替你尝尝,若是酿得不好,也倒可与你相说。”

“你啊,总是有理由,油嘴滑舌。”

胡青光不怒反笑,接过少女殷勤递来的桃花酿,又道:“这桃花酿原本老夫想着赠予长烟,好收你为徒,你倒好,提前喝了。”

“长烟掌脉?不妥不妥,甚为不妥!”

少女一听胡青光提起长烟,黛眉拧成一团,连忙摆手,“长烟掌脉甚为严厉,怕是我去了她那里,早晚要被扒层皮。”

“鬼丫头,再过三月便是太元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这太元的弟子早已有了师归,偏偏你整日游山玩水的,怎么,莫不是觉得这太元规矩不够多?”胡青光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能不能您教我啊。”

“糊涂,老夫乃是太元医者,哪能成为你的师父,莫要打趣老夫,寻得合适人选拜师才是正理。”胡青光无奈点了一下少女的头。

“太元弟子众多,掌教更是日理万机,哪能管的过来何人没入师归,我看眼下这样,挺好的。”少女坐在一旁的石墩上嘟囔道。

“挺好的?秋雨丫头,莫要忘了当日是何人救你上来,又是如何嘱托于你的?”

“是,我沈秋雨是太和的子民,太和被灭,我被掌教救回了太元,我自然有义务勤加修行,待大乘之后下山查明真相,兴复太和……”

“嗯,你知道便好。”胡青光满意点点头道。

“老胡,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掌教从未将我的身世告知于我,而我也对从前的往事一无所知,莫不是因为我曾经是什么救世大侠,被人追杀受了重创……”

“停,打住啊……你说你这丫头,成天脑子里怎么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救世大侠?十年前你不过是半大点的孩童,记得什么?有那个功夫,还是考虑考虑拜长烟为徒的事吧。”

“哦。”深秋雨失落地应了一声。

还未待沈秋雨开口,便见一道黑影直闪入这太元境内的这座小山丘上,惊得沈秋雨身子一颤,却是很快平复下来,与胡青光前去一探究竟。

“啊,是长烟掌脉。”

见是长烟,胡青光方才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只是长烟神色凝重,胡青光顿时会意,忙道:“可是失手了?”

“嗯。”长烟沉眸应了一声。

“怎么可能,南宫绝如今被禁闭在龙华殿内,此事人尽皆知,且他不擅武功,凭你的身手,如何能失手?”胡青光疑惑道。

长烟正待要说什么,却见胡青光身旁多了一人,目光漾起一丝涟漪,道:“秋雨,近来练功可有懈怠?”

“啊?自是不曾懈怠,掌脉所授这太元剑法,秋雨一直……勤加练习。”

沈秋雨心虚地低下头,心情起伏不定,长烟此刻也顾不及检查她的剑招,便道:“今日我与胡先生有要事相商,他日再行检查你的剑招,若是再如上回那般散漫,便罚你去思过崖关禁闭。”

“是,长烟掌脉。”深秋雨垂头道。

“好了,丫头,且去找你的师兄妹玩吧,莫要忘乎时辰,日落前,定要回来。”

“知道了,老胡!”沈秋雨扮了个鬼脸。

胡青光原本的笑意在沈秋雨那一抹黛影消失不见之后,立马收敛了起来,道:“究竟怎么回事。”

“他并非南宫绝,他的眼神总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而且他的武功绝不在掌教之下。”

“这么说,是他有意放走了你?”

“此番我幻化为秋雨的模样入宫佯装龙华殿的婢子,若是太元比武之时秋雨被他认出……”

“这倒无妨,怕是他也早已认出你并非所见之人,只是当下确实有些棘手。”

长烟叹了口气,随后便与胡青光前往小殿禀告掌教,一同来商议此事。

而另一边,深秋雨出了外山山丘,想要去太元主山逛逛,不料自己修为尚浅,这层层山脉皆有结界护体,便顿时打消了前去的念头。

“这般被困在外山,倒是无趣,不如去玄机阁瞧瞧大师兄在做些什么!”

太元一派遵循择选之规,入山弟子皆是掌教之徒,不分脉支弟子,皆先拜于掌教座下,随后由弟子自行择选修行师父,划入其座下修行。

沈秋雨入玄机阁,需经过太元外峰的小路,这般想着,她却是无所畏惧踏上了这条小路。

还未等她走出几步。

便只觉得周身有一青光旋绕,冷风骤起,深秋雨顿时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随后脑中顿时一晕,踉跄一退,熟练地从腰间摸出一柄锋利的匕首,长眉一挑,握了握手指,直奔向面前的漩涡之中。

“叮——”

匕首在入漩涡风阵之中顿时被捏碎成灰烬,四周还仍回响着匕首被折断发出的清脆声响。

“嚯!好生厉害的阵法。”

沈秋雨被阵法中强劲的风力逼使频频后退,眼见着要落入深渊之中,只觉得身子一轻,再回过神来,自己早已被带入了安全地带。

“大师兄!”沈秋雨惊喜道。

“丫头,这迷魂阵威力巨大,若是再这般胡闹,怕是你九条命也不够你用的。”

第三章 一眼误终生

沈秋雨面前的男子定了定神,将环抱在她身上的手松了下来,却见此人肤色明润,样貌俊朗,一双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柔,宠溺地揉了揉沈秋雨的头,“你乱闯迷魂阵一事,若是被掌教知晓了,我可护不住你。”

“知道啦,大师兄,我不过是觉得待在长清阁烦闷的慌,想要寻你,这才误闯了这里。”

男子乌黑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后道:“你啊你,看来胡先生平日里没少生你的气。”

“卿年师兄,我们该走了,此番掌教让我们查探迷魂阵的布设,该回去复命了。”

此时,沈秋雨才发觉自己的大师兄夜卿年身后还带着一名陌生的白衣女子,不由依礼道:“这位师姐是?”

“秋雨,这位是秦师叔座下弟子夏忆香,按礼数,你确实该唤一声师姐,夏师妹常年闭关修炼,不曾在这内外山走动,你不知晓也是情有可原。”

“原是如此。”沈秋雨恍然大悟道。

“沈师妹,这迷魂阵威力巨大,下次万莫要小心些。”

言罢,夏忆香目光不善,看了一眼沈秋雨,随后便转身跃起,朝太元主山御剑而去,夜卿年见此,忙道:“看来今日不能陪你玩了,改日再见,好好照顾自己。”

“嗯。”沈秋雨点头道。

见夜卿年剑法熟练,以灵幻力御剑而行,沈秋雨只叹自己为何不曾达到像师兄这般高深的修为术法,不免心底里有些失落。

于是趁天色尚早,她又悄悄溜下山去,走之前不忘刨了一罐胡青光的桃花酿带上,一启此坛,顿时绕香十里,久弥不散。

还未待她喝上几口,便听得前方不远处一阵嘈杂声,她下意识蹑手蹑脚前去,剥开树丛,小心翼翼一探究竟。

“快,大殿下有令,务必要将宁飞宇首级带回。”

大殿下?首级?沈秋雨脸色沉了一沉。

此番还未出太元境地,这些人飞扬跋扈,便要拿人,如若说他们是好人,那便打死她也不信半分,方才他们口中所说的宁飞宇是何许人也?

想到此处,见那一众人朝她这边寻来,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还未站稳脚步,便身子一仰,落入了山洞之中,所幸沈秋雨身手灵敏,攀过树藤,却是缓缓落至洞内。

“方才是何声音?”

“头儿,许是这底下藏着什么玄机?”

“你们几个且下去瞧瞧,他受了重伤,定逃不远,这次大殿下显然是动了怒,定不能让他活着上这太元山!”

“是。”

沈秋雨将身子贴近洞壁一边,侧耳听着几人隐隐约约的交谈,眸光微闪,正思虑着该如何对待这些黑衣人时,忽而身后现出一人将她揽过,她蓦地一惊,却被来人用手堵住了口,目光深沉而薄凉,“若是你叫喊一声,你我都会没命……”

沈秋雨瞳孔骤地一缩,来人却是侧耳细听,随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时间二人贴得极近,双目交汇时,她只是蓦地一怔,面前之人,容颜俊朗,飞扬入鬓的眉带着流溢超脱的弧度,只是这一双眸中满是阴桀之气,令人有些不喜。

一刹那的沉默,便听不到半分声响。

她忽而觉得这男子竟生的比自己的大师兄夜卿年还要俊朗几分,想到此处,她暗自骂自己痴,都这般时候了,还惦记着人家长相。

少倾,男子松开了沈秋雨,声音低沉,不带有一丝温度,“你走吧,莫要再回来了。”

“喂你这个人……你受伤了?”

沈秋雨本欲想要与他争论轻薄她一罪,然而转身相看之时,才发现他身中数箭,命在旦夕,方才想来也是他强撑着意念,不至于让她惊慌失措,引来那些黑衣人。

“不关……你的事。”

男子捂着胸口虚弱说道,随后便是踉跄倒下,垂下的手晕染了大片鲜血,触目惊心。

“喂,这乃是我太元境地,你要是死了,我可百口莫辩,本姑娘今日就好心救你一回。”

男子重重咳了一声,却是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瘦弱的沈秋雨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递于他面前,见男子迟疑不决,沈秋雨便道:“放心,这枚丹药唤作长生丹,可根除你体内的剧毒,你这箭伤有毒,若是迟了,这毒渗进五脏六腑,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凭什么信你。”男子机警道。

“喂,我说你这人,我好心把我珍藏的丹药送与你吃,你还不领情,也罢,不吃便还与我。”

沈秋雨伸手要夺,却见男子将丹药只手服下,随即一股暖流突然涌起,如大江破堤,他明显感受到此丹潜入他体内,正在清除体内残余汇入的毒素,他登时盘膝打坐,调息丹田之力,一盏茶的功夫,只觉得奇经八脉温暖醇厚,顺畅无比。

“你方才说太元,你可是太元的弟子?”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这个人,本来我今日要好好下山,都被你搅和了,这倒不算,你竟还……”

沈秋雨想起方才二人之景,一时欲言又止,怒瞪了一眼男子,旋即转身便走。

“姑娘留步,既然姑娘是太元弟子,那便好人做到底,带我前去面见太元掌教。”

沈秋雨只觉得这男子当真是得寸进尺,原来对他的好感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扭头看向他,“你认为我为何会帮你?”

“我救了你。”

“你救了我?拜托,明明是我救了你!”

“姑娘这丹药想来并不是姑娘所造,而是出自太元医者胡青光胡前辈之手。”

沈秋雨恍而一惊,看向男子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却是不错,不过你如何知晓,你莫不是……”

她忽而想起那群黑衣人所念名字,又想起三月之后太元有弟子比武,那时长渊王室会有人前来坐镇,莫不是此人是长渊王室的人?

“我是何人?”男子勾了勾唇角问道。

“你是宁……飞宇?”

“看来方才那些人的对话如数被姑娘所知,只是姑娘若是不想招惹杀身之祸,便要对此事守口如瓶。”

“你究竟是何人?”

“此事说来颇为复杂,我必须亲自前往太元面见你们掌教。”

“等等……”沈秋雨拦下了欲待要走的宁飞宇,“无凭无据的,我怎知你不是想要企图暗害掌教的奸细?”

宁飞宇挑了挑眉,竟是低估了面前这瘦弱少女,一步一步走近沈秋雨,直至近到她无路可退,语气轻柔却夹杂着几分邪魅。

“就凭方才我未杀了你。”

第四章 先踏太元山

“你凑我太近,离远点!”

沈秋雨呼吸窒了一窒,微微侧过脸,不与宁长宇对视,宁长宇倒是不以为然,自如微笑着问道:“那姑娘可是答应带我前去太元了?”

“我何时……”

话还未说完,沈秋雨便被男子只手抱了起来,沈秋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着实一震,喝道:“你干什么!”

“嘘,姑娘,这些人还未走远,你这般喊叫怕是会让他们折返,我如今方才恢复功力,还未能运转,倒时我可顾不及你。”

“本姑娘不需要你顾及,放我下来!”

然而宁长宇低头看向怀中的沈秋雨,笑道:“本以为你有点小智慧,没想到也是一个蠢笨的女子,你借助树藤滑下来之时,难道不知双脚被划破一事?”

“什么?”

沈秋雨忙去瞧自己的脚踝,果真是被划得伤痕累累,方才一时心急竟顾不得此事,当下觉得钻心的疼,垂了垂眼睫轻声道:“算你有良心。”

“你叫什么名字。”宁飞宇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理应知道你的名字,不然,总是显得我吃亏少许。”

登徒子!沈秋雨白了一眼宁飞宇,虽是气急,但却敢怒不敢言,生怕再有个闪失,他一松手,那就不仅仅是脚伤这么轻巧了。

“沈秋雨。”

“沈秋雨……”宁飞宇若有所思道。

日落霞畔之时,太元山掌教白鸣鹤听了长烟所禀告之事,不由眉宇深锁,迟迟未开口言语半句。

“掌教,依老夫看,此事需从长计议,太和毕竟已经被灭城十年,长烟此去探查又险些被抓,我等修道一派尚不可卷入皇家争斗,眼下着实需要放上一放。”胡青光深思道。

“嗯,胡老说得有理,长烟,近来你莫要再前去长渊皇宫了,留下来潜心修行。”

“是,掌教。”长烟秉剑而道。

“对了,秋雨近来剑法可有所长进?”

“这……”

长烟青光相视一看,皆欲言又止。

“这孩子还是玩心太重,不过好在年纪尚轻,待长些时年,便知这修行乃是要紧之事。”

胡青光虽这般说道,但却见得白鸣鹤目光沉了一沉,便未在说下去,只是静待白鸣鹤所言。

“也不知我在她身上缔结这道封印,于她,是不是一件祸事。”

“秋雨这丫头本就该无忧,那些前尘往事不堪回首,也不值得追忆。”胡青光道。

“唉,都是冤孽啊。”

“掌教!”

忽而,长修殿外,一名青衣弟子前来禀告,“太元大殿外有一名满身血污的男子求见,说是有要紧之事,需亲自面见掌教。”

“何故不问明身份便私自放人前来?”

白鸣鹤面色阴沉下来,青衣弟子见状,忙秉剑,支支吾吾道:“是因为……他抱着沈小师妹,且小师妹受了伤……”

“什么?”三人俱是一惊。

还未待青衣弟子说完,白鸣鹤便带着长烟和胡青光前往主殿,唯剩下青衣弟子一头雾水,挠了挠头道:“掌教,长烟姑姑和胡先生今日好生奇怪,小师妹不过是受了点脚伤,与寻常玩闹无疑,怎这般慌张,奇怪……”

主殿外,宁飞宇怀抱着沈秋雨抬头看向这大殿的构设,嘴角不由漾起一丝笑意,沈秋雨的目光在男子身上逡巡,心里不免想着:此人行事谨慎,绝非寻常之人,莫不是真的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可是随后,她便被周边弟子的异样的目光打断了思路,没好气道:“你如今进了太元,该把我放下来了。”

“姑娘受了伤,我理应负责。”

“你这个人当真是无理,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沈秋雨怒道。

看着沈秋雨怒不可竭的目光,宁飞宇却是佯装浑然不知,笑道:“姑娘大恩,飞宇无以为报,倒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以……身相许?

沈秋雨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此话是从方才一个生命垂危,目光冷峻之人口中说出。

“掌教到。”

待白鸣鹤一行人赶至主殿之时,宁飞宇已抱着沈秋雨等候多时,一众人的目光落至沈秋雨身上,她忙挣脱宁飞宇,踉跄落地,却只觉得脚踝钻心得疼,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你这丫头,这脚踝怎的被划伤的?”

胡青光当下奔过去扶着沈秋雨坐在了石阶上,查探了她脚上的划痕,素手一挥,沈秋雨顿时觉得一股暖流在她脚踝处游走,随后略带歉意道:“让老胡……啊不,先生担心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阁下又是何人?”白鸣鹤在看清宁飞宇的样貌后,目光一滞,“宁将军?”

“白掌教别来无恙。”宁飞宇笑道。

待半个时辰后,几人落座主殿之内,品着香茗,白鸣鹤听得宁飞宇将详细经过道明后,不免微皱眉头,道:“你的意思是,此番追杀你之人乃是长渊大殿下?”

“正是,我本欲替太子来太元传信,不料中途遭遇大殿下伏击,险些丧命,飞宇此来,只为化解太子与太元的矛盾,这封书信,还望白掌教亲自过目。”

言罢,宁飞宇将一封书信呈递给了白鸣鹤,白鸣鹤接过书信,并未直接打开,而是道:“此番前来,怕是你不光是替太子传信,若是他事,这里皆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沈秋雨听得云里雾里,虽不知这长渊王室与太元有何瓜葛,但从宁飞宇与白掌教言谈中,她知晓宁飞宇乃是长渊太子的亲信门客,更是一顶一的绝杀暗卫,也是长渊王上钦封的将军,此番前来除了送信,还有是要彻查太元的奸细。

“奸细?”胡青光颇为意外。

“正是,大殿下早在三年前,就在太元安插了自己的眼线,目的就是寻找当初白掌教救下的那名太和余孽。”

宁飞宇言罢,目光落至了沈秋雨身上,沉吟片刻,道:“今日若不是这位沈姑娘相救,怕是飞宇也不会活着来见白掌教。”

“秋雨这丫头生性贪玩,如何能救得了宁将军,将军莫要再开玩笑吧。”

长烟看向沈秋雨,目光里大有警告之意,反倒是白鸣鹤笑道:“既然将军开口,那自便做不了假,秋雨,你虽私自跑下山,但念在你救了宁将军,便将功抵过吧,时候不早了,既然将军来了,便在此处多留几日吧。”

“啊,掌教,此事甚为不妥!”

第五章 夜半现九凤

“秋雨,掌教在此,岂容你出言胡闹。”

长烟面色不悦,看向沈秋雨时,眸子里多了几分责备之意,宁飞宇倒是毫不在意道:“掌脉莫要怪她,我与沈姑娘在山洞有些过节,因而沈姑娘不喜我也是正常。”

白鸣鹤想到方才是宁飞宇抱着沈秋雨回来,不免有些意外,看向沈秋雨多了几分打量的神情,于是道:“宁将军既然来了,便是客,如今又因刺客未寻到,下山甚为危险,更要留在太元,秋雨,勿要莽撞,坏了太原的规矩。”

“是,掌教。”

沈秋雨像焉儿打的茄子一般应道,随后狠狠刮了一眼宁飞宇,感应到沈秋雨的目光,宁飞宇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反道:“如此,便让掌教费心了。”

“这便是了,既然你伤势尚未痊愈,倒不如住在这长清阁附近的上阳阁处,也好让胡老照看于你。”

长清阁?沈秋雨面色一黑,白掌教竟然让这登徒子住在她附近的居所!

“我与胡先生许久未见,正是想寻个时间交谈,多谢白掌教这般安排了。”

宁飞宇瞥了一眼快气炸的沈秋雨,当下忍俊不禁,道:“那便不讨扰白掌教了。”

“掌教,老朽这便带宁将军前去上阳阁歇息。”

白鸣鹤微微点头,算是默许胡青光所言,宁飞宇行了一礼,随后随着胡青光退了下去。

“秋雨,你留下,长烟你也随他们前去吧。”

“是。”长烟秉剑而道。

沈秋雨自幼便不愿与白鸣鹤多言,原是白鸣鹤与她相言总是论述一些大道理,听得她直打瞌睡,却要强忍着睡意连声称是。

“随我来。”

白鸣鹤走至主殿后侧,玄手按动墙壁上的按钮,这大殿顿时天旋地转,沈秋雨吃了一惊,但见脚下乾坤八卦图四散而开,现出一阶暗梯。

“掌教,这……”

长渊龙华殿内,一道瘦长的身影悄悄浮现,那黑影立于南宫绝面前三尺远外,低首俯身,姿态恭敬。

南宫绝放下手上的卷宗,骨节分明的手有意无意敲打着案台,道:“说。”

“大殿下果真派人前去追捕飞宇将军,已经追至太元山脉,飞宇将军今日飞鸽传书,说性命无忧,已入太元,面见了太元掌教。”

“看来大殿下果真是想方设法构陷这长渊太子,既然他这般狠毒,那也别怪我无情了。”

“国师……”

“我说过在这长渊你只能唤我太子。”

“是,太子。”

“眼下,还未调查清楚这青衣究竟是何人,这龙华殿究竟有多少是那大殿下南宫俊的眼线,你万莫不能出一丝差池,否则,我们的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是。”面前男子抱拳而道。

“好了,飞鹰,莫要再那立着了,这宗卷宗,你要想办法放入长渊王上的寝宫,且保证他能看到。”

“太子,这……是何意?”

飞鹰着实不明白南宫绝的用意,他乃是唯一知晓南宫绝并非太子之人,如今在这皇宫里谨言慎行,此番贸然前去,若是不成,势必会暴露他的身份。

“照做便是。”

南宫绝不动声色道,随后转念一想,又续道:“还有,近段时日,我要你想办法让我以另一种方式潜入太元。”

“太子,万万不可。”飞鹰惊慌道。

“有何不可?”

“太和曾与太元交往甚密,这在长渊可是人尽皆知,只不过王上忌惮太元剑道的精妙,方才与太元交好,这其中过节,太子该是明晓,若是这般急功近利,怕是会露出马脚。”

“照做便是,我心里有数。”

“是。”

夜色微凉,飞鹰一闪而过,消失在龙华殿内,南宫绝负手微笑而立,深深凝视着窗外。

而沈秋雨通过阶梯进入了密室,一路紧跟白鸣鹤,生怕迷失在这偌大的暗层中。

“掌教,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到了。”

白鸣鹤挥手,四周的灯火顿时通明,沈秋雨看向面前之景,瞳孔一缩,甚为惊奇。

面前浮空悬着一柄剑,那是一把约四尺长的剑,宽三尺左右,剑身外透金黄色芒光,内晕火赤,两篆体大字“九凤”镂空于剑骨顶端,由与传说中的神鸟鲲鹏羽翼的形似的纹理包围。

剑脊为两面球形混元太极图,剑柄凹刻有九条凤尾的图形,呈赤褐色,微耀青紫。

九凤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太和的镇城之剑九凤?

沈秋雨素来喜好钻研书阁的宗谱,对于这剑颇为好奇,欲待上前查看,便被白鸣鹤拦了下来,“此物乃是太和遗物,至阴之物,你修为尚浅,恐伤及于你。”

“掌教,你今夜带我前来,莫不是让弟子看这一柄神剑吧?”

“自然不是,本教只是想让你记住它的模样,待日后你便明晓了。”

“弟子已经记下了。”

深秋雨虽然不解白鸣鹤为何要让她记下这柄剑的细节,但既然是他发话,便仔细打量将它的每一寸剑身都烙刻在脑海中。

“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弟子便先行退下了。”

待沈秋雨欲待转身离开之时,白鸣鹤恍而想到什么,后道:“切记,今夜一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等到沈秋雨回至长清阁,已是深夜,月明星稀,风轻云淡,她独自一人坐在阁外的石墩上,抬头看向天际,方才在主殿密室所看到的九凤剑仍萦绕在她脑海之中,她叹了口气,恍而发现天际漾起一丝波澜,随后但见九只凤凰逆空而上,绚烂如梦。

“是凤凰……”沈秋雨身子一颤。

而不远处,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沈秋雨,随后抬头看向天际,只在刹那又隐没在黑夜中,不曾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仿佛方才未曾有人涉足过此地。

“这么晚了,沈姑娘还未睡?”

沈秋雨听出是宁飞宇的声音,转头没好气道:“你不是住在上阳阁吗,何故要来这长清阁?”

“我与胡先生叙叙旧,未曾想到出来时已是深夜,这般天黑,沈姑娘不如送送我?”

“哈?我送你?”沈秋雨不明觉厉。

“天黑路滑,我这旧疾未愈,怕是一人不妥。”宁飞宇似笑非笑看向沈秋雨。

“你……你个登徒子,若是掌教不说,我还真看不出你竟然是长渊的将军。”

沈秋雨撑起一盏灯,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胆小鬼,快跟过来!”

第六章 自拜归长烟

宁飞宇近来在这太元山休养,原本吃了沈秋雨给予的丹药,箭毒不至于侵入五脏六腑,如今又有胡青光医圣的调理,想来这箭伤也好得差不多少。

想起前日沈秋雨又气又恼,却依旧无可奈何送他回去的模样,他不由嘴角上扬,显然对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颇感兴趣。

“宁将军,该你落子了。”

胡青光见宁飞宇迟迟未将白子落入棋盘,便适时提醒道:“下棋,可莫要分神。”

“是飞宇失神了,先生莫怪。”

宁飞宇面带歉意,在观察这棋子的分布,将这白子落于棋盘边角,胜负立马便见分晓。

“妙啊,未曾想这几年未见,宁将军棋艺竟这般精进了。”胡青光赞赏道。

“先生谬赞了,飞宇承蒙先生照料,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便该启程赶回长渊。”

“不多留几日?”

“飞宇此次前来,正是为了上呈太子的书信,化解太子与太元的矛盾,如今想来已经完成任务,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其实说起这太子,老朽倒是觉得甚为可惜。”胡青光起身,负手而道。

“先生何故觉得可惜?”

“他本无意于王室斗争,却因为长渊太氏星象师的预测,而让他坐上了太子一位,于他,莫不是一种负担?”

“闲云流水虽是太子夙愿,但他生归王室,必然要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东西。”

胡青光笑笑,看向宁飞宇,“宁将军近几年辅佐太子可谓是尽心尽力,老夫实在佩服,只是太元外山忽现刺客,实乃一件蹊跷之事,本欲要让将军在此处彻查此事,但想来这奸细既然可以在太元底下潜藏数年,也是有过人的本领,宁将军并非太元弟子,在此久住也不合常理。”

“飞宇本也想彻查此事,但奈何昨夜太子派人飞鸽传书,飞宇必须要赶回长渊。”

“如此,倒是让将军费心了。”

“真相终究会水落石出,还是希望胡先生能够收手,莫要再派弟子前去王室一探究竟。”

胡青光目光晦烁,显然未曾想到宁飞宇会知晓长烟潜入长渊王宫一事,面上却是坦然自若,道:“将军且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如此便好。”宁飞宇道。

而玄机阁内,夜卿年刚自玄武门练剑而归,便听得阁外立着一蓝衫女子,定晴一看,却是沈秋雨无疑,当下一惊,道:“秋雨,这玄机阁外皆是结界,你如何进来的?”

沈秋雨摇了摇手上的铃铛,古灵精怪道:“自然是偷了长烟掌脉的铃铛。”

夜卿年无奈摇了摇头,走了过来,轻声道:“你啊,若是被长烟掌脉知道,免不了你要挨一顿骂。”

“听闻夏师姐与长烟掌脉同住在落云阁,既然住的如此近,何故夏师姐要拜在秦峰秦师叔门下呢?”沈秋雨与夜卿年边走便抛出疑问。

待入了玄机阁,一众弟子见了夜卿年不由恭敬而亲切道:“大师兄。”

沈秋雨这才发觉夜卿年在太元的地位远比她想象的要高出许多,不免内心泛起一丝波澜。

行至玄机阁外的长廊,夜卿年方才道:“长烟掌脉的脾气你也并非不知,夏师妹与姑姑皆是生性倔强之辈,而秦师叔却性子温和,这般想来,换做是你,你会选择何人?”

“这自然是秦师叔,师叔待人温和谦逊,丝毫没有掌脉的架子,多少弟子想拜入他的门下呢,可如今,我也只能拜在长烟掌脉门下了。”

沈秋雨提及此事,便一脸失落,夜卿年何尝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如今归师已成定局,现如今最适合沈秋雨的,唯有长烟一人。

“长烟掌脉虽然性子苛刻,但修为极高,你随着她,也好治治你这懒惰的毛病。”夜卿年笑道。

“大师兄就知道打趣我,大师兄剑艺超绝,自然不知我这寻常修道者的苦恼。”

“你虽天资愚钝点,但倘若勤奋,三月后的比武也定会出彩。”夜卿年揉了揉沈秋雨的头,安慰道。

沈秋雨叹了口气,这几年在太元山的日子,她明晓以她的资质别说出彩,就是入玄武门比试都难以实现,更别提与夜卿年过招。

“好啦,别这么意志消沉了,走,带你看一样东西。”夜卿年拉起沈秋雨的手便朝后院而去。

沈秋雨只觉得夜卿年的手指微凉,与他指尖相扣,却是让沈秋雨浑身漾起一股暖流,暖在了心里。

进了后院,映入眼帘的却是剑阁架上的一排排长剑,夜卿年走上前去,取来一柄剑交予沈秋雨手上,沈秋雨细细打量,却是对这柄剑通身玄黑颇为赞叹,想来定是极好的玄铁铸成的一柄剑,不由爱不释手,道:“这柄剑当真是好剑。”

“送给你的。”

“送给我?”沈秋雨面露惊色。

“是了,就当今日你拜师的礼物。”

“今日我拜师?”

“怎么,胡先生未曾告诉与你,今日是最后的拜师之礼?”

“未曾告知。”沈秋雨额间渗出汗珠急道。

“莫急,你可愿拜长烟掌脉为师?”

“如今我哪里有别的选择。”沈秋雨道。

“长烟掌脉虽为严厉,但无时无刻不对你关怀备至,小师妹,莫要错过这一个良师,日后你便明白了。”

“大师兄此言可是真的?”沈秋雨抬眸问道。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

夜卿年抬头勾了勾沈秋雨的鼻梁,宠溺道:“快去落云阁拜见你的师父,行仪式去吧。”

“大师兄何时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会在主殿等候你们。”

当沈秋雨踏入落云阁正厅时,一身浅白色皂袍加身,一步一步走向长烟,待离长烟几步之遥时,扬起双手,扶手叩拜,算是行过归师之礼。

长烟满意点了点头,随后道:“你入我门下,日后便不要像从前那般任性,定要勤加修行,以正我太元威名。”

“弟子谨记。”沈秋雨起身谨言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该前去主殿行最后的弟子归师仪式,三月之后玄武门比试,到时会有长渊王室中人前来,莫要给太元丢脸。”

立在落云阁的一众弟子纷纷行礼,沈秋雨思绪却飘向了远方,这太元山外,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长渊,又是怎样一座城池?

第七章 主殿归师礼

太元主殿,一如寻常,庄严肃穆。

夜卿年已携众弟子在这大殿等候多时,少顷,白鸣鹤自弟子之中缓缓走上了掌教宝座,落座后,秦峰,长烟等众掌脉也相应在位子上坐好。

“今日乃是我太元最后归师仪式,待礼成之后,所有弟子皆拜师完毕,归入众掌脉门下,三月以后,玄武门比试,便是你们崭露头角的时候。”

“谨听掌教教诲。”弟子均行礼道。

沈秋雨静立在外侧弟子之中,目光沉静,而夜卿年则立于大殿之前,二人相差甚远,皆是因太元每月考核排名所至,弟子榜首永远是白鸣鹤的首传弟子夜卿年,而末尾,才是沈秋雨。

“秋雨,秋雨……到你了。”

“啊?”

一旁的女弟子怜羽出声提醒道,沈秋雨这才抬头发现一众弟子的目光皆投向于她,不由心下一惊,端正姿态,径直向前走去。

只是这些目光大多都是不善而向,殊不知沈秋雨与夜卿年走得极近,偏偏她又是个资质愚钝却十分贪玩之人,且又乃是昔日掌教带回来的孤儿,身后没有仰仗,接近夜卿年在旁人看来,自然是别有所图。

白鸣鹤见沈秋雨走来,开口问道:“沈秋雨,你可是自愿加入长烟掌脉门下?”

沈秋雨咬咬牙,回身看了一眼夜卿年,想到波及未消的流言蜚语,想到曾经因为自己任性,大师兄总是为她负伤,她抬手行了一礼,目光炯炯,仿若有万丈光芒耀在瞳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弟子是自愿想要拜长烟掌脉为师?”

“可有缘由?”

“没有缘由,凭心而选。”

“哈哈哈哈,好一个凭心而选,依我看来,你这丫头怕不是因为其他掌脉已门下弟子尽满,迫不得已而为之吧。”

沈秋雨秀眉一拧,转身看向姗姗来迟却语气狂妄之人,此人身着黑夜长袍,头束青鼎玄帽,只是这一副面容颇令人感觉不善,此次又这般迟来,断然未将白鸣鹤这掌教放在眼里,他便是太元的另一掌脉李程明。

“掌教,我自长渊法会结束匆匆赶了回来,路上耽搁了片刻,掌教莫怪。”

“师弟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且入座吧。”白鸣鹤面上未有任何情感波动,倒让沈秋雨觉得这才该是一个修道者应有的大度。

“既然你愿入门下,从今以后便是我长烟门下弟子,其中门规务必牢记于心。”

长烟走下座席,行至沈秋雨面前,一旁弟子取来一块验灵石,递到长烟面前,这验灵石乃是修道派所检验弟子灵根的一道考核项,沈秋雨初入太元时皆已知晓,如今何故要二验验灵石?

“入我门,需重验验灵石,根据每个人的资质,分派我太元剑学。”长烟道。

沈秋雨心中一揪,却是仍抱有希望抬手按在了验灵石上,恍而间,验灵石发出淡碧色的光芒,随后转瞬即逝,周围弟子皆是唏嘘不已,资质尚好的皆是淡色光芒环绕不散,上乘的则会耀起巨大光芒,而沈秋雨却撼动不了验灵石,着实可证明她的资质差得不是半分,而是极差。

显然这个结果,对于沈秋雨是意料之外,但听得身后弟子的流言蜚语,难免有些失落。

长烟却是浅浅一笑,派弟子收起验灵石,道:“既然如此,你便从入门绝学逍遥九诀式开始学起,你资质尚浅,该明白要如何去做。”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沈秋雨叩拜长烟。

上阳阁内,因着身份缘由,宁飞宇未去参加太元的归师仪式,百无聊赖,他便坐在石墩上,执手以暗器射下一片树叶,作为乐器含于嘴边,轻声吹奏,声音袅袅婉转,让前来的胡青光不由一震,随后恢复了往昔的笑意,“今日,宁将军倒是有雅兴。”

“胡先生为何未去参加今日的仪式?”

“不过是每年一度的形式,也翻不出来什么新花样,更何况我乃是医者,这弟子仪式老夫去了,怕是不合适。”胡青光干笑几声便坐了下来。

“沈姑娘归到了谁的门下?”

“自然是陪伴她之久的长烟门下。”

“长烟掌脉性子刚烈孤傲,倒是与沈姑娘相合。”

“哦?你才认识这丫头几天,怎知相合?”

“她虽表面看上去活泼贪玩,其实骨子里也算是个倔强的丫头,有时候,看一个人,不需要太久。”宁飞宇意味深长而道。

“那宁将军可是看透了自己?”

“或许,人生在世,最难看透的,终究是自己。”

沈秋雨自主殿启过誓之后,便随长烟的一众弟子前去落云阁,一路上听得怜羽相告,长烟掌脉门下共有二十二名弟子,还未选出首座弟子,因而内部争斗颇为严重,都想在玄武门比试中拔得头筹,继承长烟姑姑的衣钵。

怜羽乃是较沈秋雨早先入长烟门下,资质尚可,且又是颇为勤奋,这逍遥九诀式自然练的炉火纯青。

深秋雨早年一直长居长清阁,原是她早年体质稍差,需要胡青光以医术调理,如今身子未有异常,想来她身边也有一群人真心待她,她发誓务必要尽快强大起来,才能不至于让自己护真正呵护她之人的后腿。

“这逍遥九诀式我已将心法传授给你,务必每日勤练,余下不懂的可多请教同门的师兄师姐,可是明白?”

“弟子明白。”

沈秋雨只感觉长烟素手一挥,自己脑海中便恍而浮现出一排密密麻麻的符文,待还看清之时,这符文便瞬移变幻,颇为神奇。

“要学会用意念感受心法,熟记于心,方可在出招之时不会因心法招式不熟练而迟迟未曾突破。”

长烟提点了几句后便离开了落云阁,沈秋雨望着长烟的背影出了神,直到怜羽敲了敲她的脑袋,她方才缓过神来,“怜羽师姐,我何时能练到你这般剑术。”

“秋雨,莫要沮丧,什么事情都讲究循循渐进,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其中道理,你虽资质愚钝,但好在脑子聪明,放心,我会尽力助你。”

“谢谢你,师姐。”沈秋雨笑道。

“如此,那今日你便开始诵背心法,可莫要偷懒了。”

“好,但听怜羽师姐吩咐。”

沈秋雨一言着实逗乐了怜羽,此见怜羽面带笑意,道:“好啦,你这丫头,着实古灵精怪,走吧。”

第八章 逍遥九诀式

“喂,丫头,睡着了?”

长清阁外几十米处的石洞内,乃是一修炼的极佳之地,很少有弟子前来,沈秋雨平日里素来不喜与太元主山的弟子打交道,因而时常来这石洞内冥想或者修行。

然而一接触心法口诀,她便开始犯困,继而便在这石洞内小憩片刻,不料耳边却是响起低而优雅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她耳畔萦绕。

她顿时一惊,身子一抖,自石阶上滚落了下来,结结实实投入了来者结实的怀抱中。

“这样投怀送抱的女子,我还是头一次见。”

来人便是宁飞宇,他看着沈秋雨自梦中惊醒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放我下来,登徒子!”沈秋雨怒道。

“姑娘,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若是方才我不接着你,恐怕你早滚落下去了。”

“不劳宁将军费心。”

宁飞宇并未再戏谑沈秋雨,而是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抬头看向这石洞,笑道:“未曾想到太元还有这般静谧之地。”

“你如何找到这里来的?”沈秋雨没好气问道。

“听胡先生说你一早便来此处修行,我倒是想看看沈姑娘修行成果。”

“此处未有太元结界看护,昔日将军遭遇黑衣人追杀,还是小心为妙。”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呸,我才没有。”

沈秋雨定了定神,执起地上的宝剑转身便要走,宁飞宇却眼疾手快夺下了她手中的宝剑,目光复杂,“此剑从何而来?”

“干你何事?”

“这剑乃是极佳的玄铁做铸,你区区一个太元外山弟子定不会有此兵器。”

沈秋雨劈手夺过了宝剑,将它归入鞘中,道:“我大师兄所赠,怎么,有何问题?”

“你大师兄名为何?”宁飞宇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这个人,好生奇怪。”

“请沈姑娘务必告知于我,此事事关长渊王室之争,还请姑娘如实相告。”

沈秋雨见宁飞宇不似之前那登徒子一般的模样,而是目光冷峻,一如昔日见他一般,不由正言道:“夜卿年。”

显然是在意料之外,宁飞宇深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不是他……”

“是谁?”沈秋雨一头雾水。

“无事,只是这宝剑的铸法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罢了,对了丫头,我明日便要启程回长渊了。”

“啊?这么快?”沈秋雨一时面露讶色。

“太子那边需要我前去处理一些事务,再见又不知是何时,此行,也算是来与你告别。”

“你伤势还未完全痊愈……”

“无妨,有胡先生的药方,回至长渊悉心调理几日,我自会痊愈。”

沈秋雨看向宁飞宇带着笑意的眸,问道:“那三月后的玄武门比试,你会来吗?”

“我可以认为这是你的邀请吗?”宁飞宇笑。

沈秋雨眨眨眼,并非答话,宁飞宇却是明晓她心中已隐隐有些不舍,从腰间取下一枚精致的玉珏,交由沈秋雨手中,“这枚玉珏算是我还你一恩的礼物,你且收好,日后它或许会救你一命。”

双目对视,一时俱无话。

沈秋雨突然觉得心里十分难受,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难受,都说天下有不散的宴席,且面前之人三番四次调戏于她,她本该憎恶他,如今竟是舍不得他走。

“我收下了,只不过本姑娘福大命大,才不需要它救我一命。”

宁飞宇低头笑了笑,随后转身,负手缓缓走了出去,“那便有缘再会。”

“喂……”

沈秋雨低头看向宁飞宇放于她手中的那枚玉珏,佩面做工精致,中央篆有“宁”字,盘有龙凤之纹样,想来定是极为珍贵的贴身之物。

“这玉珏竟这般好看,算他有点良心。”

沈秋雨将玉珏系于腰间,随后略懂心法第一重后,开始试着演练这逍遥九诀式,太元剑法招式繁多,若想层层递进飞升剑修着实不易,更何况她根基尚未稳扎,更需要比寻常弟子勤加练习。

这招式她曾看长烟演练多次,又由大师兄教授了几次,可她始终不得要领,不免心头漾起一丝疑惑。

但她生来倔强,即便是天大的困难,她也要迎刃而上,于是她舒了一口气,运气全身力气,双手握住剑柄往上提,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在她略感体力不济时,剑体终于动了分毫。她心中一喜,使出全身气力施加于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剑体便可以随着她的意念拔出落下。

沈秋雨松了口气,却不知额上的汗水滴落,已浸湿了衣衫,她轻轻敲击了一下剑身,顿时响起清脆的回鸣,她不由勾了勾唇角,道:“大师兄果然疼我,这柄剑剑声通透,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宝剑。”

“秋雨!”

这时,怜羽的声音打破了石洞原有的宁静,见怜羽前来,沈秋雨忙将宝剑收回剑鞘,奔至怜羽面前,道:“师姐,怎今日有空来这山洞寻我?”

“这都一日不见你踪影了,师父担心于你,特派我前来寻你。”

“还不是因为我跟不上大家的进度,这逍遥九诀式连入门招式都学了许久,不过,今日我可以操纵宝剑啦,师姐,你且瞧瞧。”

沈秋雨言罢,凝聚心神,暗念心诀,食指和中指并出,指向天际,身后宝剑蓦地一震,耀起微弱的光芒,怜羽却是惊喜道:“你真的成功了。”

沈秋雨看向怜羽眸子中漾起晶莹的泪花,便提携内力将宝剑收起,忙上前拉住怜羽的手,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我是替你高兴,你这丫头,虽然天资不好,但好在这头脑聪颖,倒是一番好事。”

“我怎么听着你不像在夸我呢?”

沈秋雨伸手便去挠怜羽,怜羽破涕为笑,忙闪躲开来,笑道:“好啦,不与你闹了,你总是待在这石洞修行也并非长久之计,总该回归落云阁中与其他弟子一同修炼。”

“我知道,只是……”沈秋雨欲言又止。

“那些流言蜚语本就不是真的,你何故自寻烦恼,旁人不知,我却是清楚,大师兄本就与你两小无猜……”

“师姐,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认为会给大师兄带来困扰。”

沈秋雨轻叹了一口气,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随后又恢复了往昔的笑脸,“走吧,不是师父寻我吗?”

怜羽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未开口言语,牵着沈秋雨的手,离开了这石洞,前往落云阁。

第九章 智取王中人

走在御花园小径上,沿着曲折的道路,绕过王宫繁琐的亭台楼阁,南宫绝落座于一间简单却又不失雅致的水亭之中。

玉石桌上,摆放着一盘黑白棋落,此刻对立坐着一人,侧面优雅的轮廓泛着玉石一般温润的光泽,见南宫绝前来,却是并未起身,也未从行礼,反而执起手中的白子,缓缓落下,道:“太子这步棋,下的倒是巧妙。”

南宫绝笑笑,就势坐在了白玉石堆砌的座位上,抬手遣散了随行的仆从婢子,道:“几月不见,柳御医说话都这般含蓄了吗?”

“长胤倒是忘了贺太子解除足禁之喜了。”

南宫绝执起黑子,利落地在边角放下,柳长胤脸色变了一变,并未言语,却见南宫绝道:“柳御医难道不想知道,本太子派飞鹰在金銮殿所放的卷宗,究竟是何内容?”

“对于太子所放的卷宗,长胤不会过问,只是希望太子能够最后遵守承诺,替长胤报屠族之仇。”

“这是自然。”

柳长胤慢慢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伸手从宽大的雪白衣袖中取出一简合拢的竹册,风轻云淡道:“十日之后,太子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出宫,倒时,会有人替太子料理身后一切,只不过,太子此行,务必要在十日之内归返,否则……”

“否则皇兄定会察觉。”南宫绝勾了勾唇角。

柳长胤并未久待,宫中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却波谲云诡,最为阴暗,如今他所做的唯有明哲保身,在这王宫中如履薄冰,方可走到最后。

待柳长胤走后,南宫绝打开了竹册,随后眸光一亮,悄无声息将竹册放进了衣袖之中,前去金銮殿给南宫雍请安。

此次前去请安,无非是南宫雍看了那简卷宗,提前解了南宫绝的足禁,至于这卷宗的内容,南宫绝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在踏入金銮殿之时,双手指尖相对,面色清冷,叩拜南宫雍。

“参见父帝。”

“好了,阿绝,在这私底下,君臣这俗礼便免了吧。”

南宫雍虽已人入老年,两鬓微白,但一双寒眸如剑,足以让人感受到来自帝王的威严。

“是,父帝。”

南宫绝起身,瞧见南宫雍手上执起的折子,不由道:“父帝每日为国事操心,万莫要保重身子。”

“阿绝,此次禁足于你,孤知道你心有怨念,只是待你坐上这帝位便会明白,其实,帝王才是这王宫中最大的囚徒。”

南宫雍深深叹了口气,眸子里闪过一丝悲凉,见南宫绝并未言语,又道:“你可知孤手中的折子是何人所递?”

南宫雍看向南宫绝,见他眸光未有一丝波澜,只听得他平静而禀,“父帝每日所批阅的奏折颇多,儿臣如何能得知。”

“也罢,想必是天意,你可曾知为何孤当初不立你大兄为太子?”

南宫绝听后,却是抬头目视南宫雍,随后道:“不曾。”

“按照长渊历来的规矩,当立孤的长子为太子,只不过俊儿生性飞扬跋扈,戾气颇重,不适合为储君,而你,则生性良善,缺少帝王威名,只不过长渊百年祥和,良善总比跋扈更来的让子民安康。”

南宫雍负手走向了南宫绝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续道:“还有是孤负了你生母萧贵妃,让她含冤而死,只不过这后庭之中,远比皇室更为错综复杂,妃子背后所涉及的势力更是令孤难以心安,因而……”

“过去之事父帝无需再提,儿臣想来母后泉下有知,定会理解父帝的抉择。”

原主的记忆并未完全被南宫绝接纳,因而前尘往事他记得并不清楚,如若再让老皇帝追忆过去,许是稍露马脚便会身陷囹圄,不能自拔。

“好,你能如此想,也足以见得这几月你悔悟得不错,听龙华殿的仆从回禀,你前段日子身子不适,可是终日寡欢而至?”

“父帝挂心,儿臣不过是旧疾,不碍事……”

话还未说完,便听得身后仆从前来禀告,轻声而道:“王上,大殿下到了。”

南宫雍听后,不由眉宇深锁,显而并不知南宫俊此刻前来究竟是何意,但终究是大殿下,自己的亲生血肉,便道:“让他进来。”

南宫绝退至一侧,目光所至,却是穿着锦衣华袍的南宫俊脚步如风,一双长眸在落至南宫绝身上时,登时多了几分狠戾,随后一闪而过,双手环扣,叩拜南宫雍,“参见父帝。”

“免了,此番你前来所为何事?”

“今闻父帝免了太子的足禁,特前来慰问一番。”

“大殿下倒是有心了,只不过既然要慰问,何故跑孤这金銮殿慰问,私下前去龙华殿不更好?”

南宫雍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喜自己的长子,如此一来,南宫绝倒是明晓为何这太子在这王宫中如履薄冰,原是南宫俊不受帝王喜爱,让这太子又压制他一头,更是直接成了导火索。

“父帝息怒,儿臣只不过恰巧有要事要奏,又听闻太子在此,这才前来。”

“皇兄此番前来,莫不是因为宁将军一事?”

南宫俊蓦地一怔,随后看向南宫绝,缓了好半会,方才道:“不错,父帝……”

“父帝,近几年太元虽与长渊表面相安无事,但他们曾乃与太和交好,难免在接纳长渊一事上会有所忌惮,父帝又近时月操劳国事,因而儿臣方才未禀明父帝,派遣宁将军前去太元,以表长渊交好的决心,还请父帝降罪。”

南宫绝言罢,垂首跪地,方等待南宫雍的发落,却见南宫雍忙扶起南宫绝,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此番所做甚合孤心意,太元修道历来玄机,如若让太元一心归向为我长渊所用,长渊则无后顾之忧,你何罪之有。”

“不过,父帝,宁将军在中途被不知名的杀手追杀,险些丧命,若非太元弟子相救,想来如今已葬身太元,还请父帝彻查此事。”

南宫雍听后,面色凝重,随后怒道:“是何人这般大胆,待孤查清之后,定会还宁将军一个公道。”

南宫俊本欲参南宫绝一本,谁料想这南宫绝几月未见竟如此心机沉重,这难免前后反差颇大,南宫俊不由看了一眼南宫绝,随后将刚到口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第十章 初见是天缘

玄机阁内,夜卿年下了早课,缓缓抬手推开了门。

屋子不曾向阳,因而总是黑暗冷寂的,他点了点灯,今日天气颇阴,他略微皱眉,只觉得眼皮直跳,似有坏事发生一般。

果不其然,半盏茶的功夫,但见怜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来,周遭弟子如何拦都拦不下来,直得任由她闯入玄机阁。

“大……大师兄……不好了,秋雨她……她……”

夜卿年放下手中的卷宗,忙起身扶住怜羽,目光里闪过一丝焦急,“怜羽,你慢慢说,秋雨怎么了?莫不是又贪玩被长烟掌脉关禁闭了?”

“不是……大师兄,你且快去看看吧,秋雨误闯了掌教布下的迷雾森林,我等修为低微,怕是……”

夜卿年心中一惊,还未等怜羽说完,便夺门而出,直奔太元尽头迷雾森林,此乃太元禁地,夜卿年万莫未想到沈秋雨如何误闯,眼下,他必须要赶往主山。

“师弟,你还愣着做什么,快通知掌教!”

怜羽见玄机阁外发愣的弟子不由喊道,却见小弟子蹙了蹙眉,道:“怜羽师姐,掌教前夜已经闭关,此刻万莫是出不来的,沈小师妹也是,何故要擅闯禁地,凭她的资质莫不是觊觎那禁地的宝物?”

“呸,你个没良心的,且这事过去了再与你算账。”怜羽啐了一口随后御剑而向落云阁。

“谁?”

落云阁外厢房内,夏忆香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随后将手中正在擦拭的宝剑收了起来,面色微微有些不悦。

“师姐,是我……”屋外传来低低的声音。

“阿雅?”

夏忆香冷笑一声,这外山弟子如今竟这般胆大,可以堂而皇之进出这内山阁殿,她欲待要开口,却听得叫做阿雅的女弟子神色慌张道:“师姐可听说沈小师妹闯入迷雾森林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夏忆香微微有些意外。

“方才见大师兄匆匆赶往禁地,便打听了一番,夏师姐,这沈秋雨颇是个祸害,前段时日闯入结界,若不是师姐和大师兄所救,怕是小命不保,如今又……”

“沈秋雨……”

夏忆香一字一句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随后便换上往日的浅笑容颜,道:“既然她这么想引起大师兄的注意,就让她好生吃点苦头。”

阿雅见夏忆香这般态度,便唯唯诺诺退了下去,如今她身无靠山,唯有抓住夏忆香,方可在太元立足,因而,她不介意夏忆香对她究竟是何摒弃的心态。

而太元主峰所布下的迷雾森林中,沈秋雨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比自己不知大多少倍的巨型异兽,心里暗叫不妙,岂料她又是迷路,寻不到出口,只能与这只庞然大物对峙,她动,则异兽动,她不动,异兽则喘着粗气打量着她。

“喂,我只不过是误闯此地,你莫不是把我当成点心了?”沈秋雨朝异兽喊道。

然而这只异兽却是前爪刨地,性子颇为暴躁,仿佛她再言语一句,下一刻便进了它肚子中去,沈秋雨向后退了退,手指在衣袖内无声的搓了搓,将指尖汗水搓掉,随后假装坦然转身,想要趁机溜掉。

岂料这异兽似乎颇通人性,见沈秋雨这般举动,便欲待扑上前去,沈秋雨回头见这异兽紧追不舍,当下急中生智,随后脚踩地上石墩,展开身法,攀上一棵树藤,自俯冲向异兽,猛踩于它坚硬的背脊,随后落于异兽身后几十米开外。

这异兽体积庞大,转身甚为费劲,沈秋雨还未待得意,便听得四周传来几声长啸,沈秋雨定住身子,眸光里闪过一丝惊诧,却见得丛林中隐隐现出与异兽同等般大的庞然大物。

“想让我束手就擒,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沈秋雨拔出身后宝剑,虽说她学艺不静,但这傲骨尚在,在任何时刻也绝不会认输,虽在危急关头,但她却始终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那样的笑意像一股流泉,所经之处,万木葱茏。

只是没人知道,她微微松动的手指缝间,早已生出了细细的汗。

还未待她出招,却见得繁盛大树上飞身而下一人,扬手便祭出数道剑光,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沈秋雨蓦地一震,身子顿觉一轻,低头所看,只听得几声嘶吼,余下的便是烟消云散的快感。

少顷,沈秋雨被带至安全地带,这才瞧清来者的容颜,剑眉微扬,一身洁白如雪的雪锻锦衣,目光微凉,自始自终都未曾带过一丝笑意。

“看够了?”

沈秋雨听得吐出几字,慌忙之中松开了手,难为情道:“多谢恩人相救,还忘问恩人尊姓大名,小女沈秋雨乃是太元弟子。”

“你就是沈秋雨,资质平平,竟能救得了宁将军?”来者语气颇为不善,且略带冷意。

“你认识那个登徒子……啊不,宁将军?你也是长渊王室的人?”

“嗯。”

他抬头看向这迷雾结界,目光低沉,他来此太元主届,未曾想到太元禁地有九凤之光微现,此乃是覆灭已久太和王室的象征,因而特地赶了过来,不料却遇到方才这一幕,还有一个资质颇浅擅闯禁地的女弟子。

“恩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们王室中人都长的这么好看吗?”

“……”

“恩人,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

“南宫绝。”

南宫绝只觉得沈秋雨聒噪不休,面色隐隐有些不悦,他本就对旁人清冷,谁料又多管闲事救下一个话唠,只觉得自己似乎下错了棋。

“南宫绝……恩人,我记下了,今日你救我一命,他日我定会报答的。”

南宫绝倏地停下脚步,目光冷峻,缓缓开口,“在你想报恩之前,还是考虑一下如何解释你擅闯禁地一事吧。”

沈秋雨听罢,顿时心情失落,低头看向腰间的太元沉木,想起南宫绝何故也在迷雾森林,便问道:“恩人又何故在此地?”

“途径。”

“哦,恩人莫不是也要来太元寻掌教,可不巧,掌教前夜闭关了,三月之后的玄武门比试方可出关。”

南宫绝听得沈秋雨一言,转身凝视她许久,沈秋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吓得噤言,随后后退了几步,道:“还是你……是刺客?”

第十一章 勇闯反极阵

“刺客?”

南宫绝回身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沈秋雨,然而这一眼却让沈秋雨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当下抽出宝剑,目光凌厉,“虽然你救我脱险,但我也万莫不会放你进太元。”

“你这姑娘倒是有点骨气。”

南宫绝语气稍有缓和,随后道:“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我既不是刺客,也不想觊觎太元什么,只是上得太元寻一物件。”

“什么物件?”

“胡老先生酿的桃花醉。”

“你也认识老胡?”

“恩。”

南宫绝看着这迷雾森林结界颇多,天际乌云密布,目光一沉,道:“外头有人试图破开结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可是这里乃是太元禁地……结界多重,我不过是想采一些灵草,岂料这般艰难。”

“快走。”

南宫绝觉察到异兽的气息,断定这层结界中必然不止这几头兽剓,倘若在此逗留,势必会让其闻识到他们的气息而蜂拥而至。

“可是我还没采到灵草……”

“无论你来此是何目的,要想活命,就闭上嘴跟紧我。”

沈秋雨噤言,随后点点头,看着南宫绝冷峻的目光,登时身子一颤,紧紧跟在他身后。

行了约莫两里路,沈秋雨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再反观南宫绝,却是神色镇定,不料中途南宫绝停下脚步,半蹲身子,只手榭取脚下的一抔土,道:“我们又回到了方才的地方。”

“怎么可能?”

沈秋雨环顾四周,发觉这里与方才境地确实神似,当下沉下眸子,一反方才的模样,“这阵法既然唤作迷雾森林,就足以见得并非我们回到了原点,而是有幻术在干扰我们的意念。”

南宫绝听到此话是从沈秋雨口中说出时,向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这个少女,倒是不蠢。

“说得不错。”

还未待沈秋雨反应过来,便见得四面八方传来长啸之声,随后是铺天盖地的狂风刮得脸颊生疼,南宫绝紧了紧手中的宝剑,目光扫了过去,仿佛迎面拍过来一面沉黑的刀刃,锋锐逼人。

“躲开点,误伤你我可不负责。”

“哦。”

沈秋雨本死死拽着南宫绝的衣袖,谁料被南宫绝如寒芒的目光震慑,缓缓松开了手,躲在一树墩旁,眼见着南宫绝剑拔出鞘,飞掠的剑芒裹携着狂风一概而过,刹那间电光火石间,沈秋雨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蔓延全身,片段式的记忆直冲上她天灵盖处。

“该死,又是这些虚无的回忆。”

沈秋雨拍了拍脑袋,想要祛除脑海中不属于自己的片段记忆,却不料被南宫绝只手带过,一剑刺穿了她身后张着血盆大口的异兽,待他站定,飞扬的黑发和锦衣齐齐静落,先前的狂猛寒光,刹那间沉静如磐石,空气中弥漫着异兽的血腥之气。

“松手。”南宫绝吐出两字。

沈秋雨这才发觉自己因为过度紧张双手怀抱着南宫绝的脖子,顿时略感尴尬,吐了吐舌头,解释道:“抱歉,恩人,我……”

“跟我走。”南宫绝语气清冷。

“啊?”

“我们所入的是太元反极阵,如若未在太阳落山前冲出此阵,我们会一辈子被困死在此处。”

“这么严重……”沈秋雨唏嘘不已。

“你可有破解之法?”

“我?”

沈秋雨微微感到意外,面前之人无论是从智力还是功法都比她强上太多,且自始自终未曾带过一丝笑意,足以见得此人颇为孤冷,如今竟是在问她可有破解之法?

沈秋雨舒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我道行尚且,但也从师父口中知晓关于迷雾森林阵法一事,其实无论各种结界都有它的破绽,既然反极阵法是让我们终其一生都回归原地,我们何不反其人之道,也反着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倒着回去?”

“正是。”

南宫绝看着沈秋雨微微扬起的嘴唇,眸光微闪,随后被原本的清冷掩盖过去,道:“你倒是不蠢,只不过资质愚钝,怎么进的太元?”

沈秋雨满面黑线,心里咒骂了南宫绝无数遍:看在你是我恩人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虽然心里咒怨,面上却是笑得炫目,“这,可能是因为自己长的太过好看了吧。”

“……”

南宫绝听了此话,只觉得面前的少女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于是缓缓挪开脚步,道:“先试一试你方才所说。”

“好。”

沈秋雨与南宫绝便倒步而行,果不其然,倒行过程中,周遭的景物在不断变幻,直至二人全身而退,方才止住了变动,沈秋雨悬着的心方才落下,恍而想起南宫绝提及他的名字,又想到在藏书阁看到关于长渊王室的名氏,顿时一惊。

“你……你是长渊……长渊的太子?”

“还不算太笨。”

“太子……你真是太子。”

沈秋雨惊得花容失色,随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道:“秋雨不知太子身份,言语冲撞,还请太子恕罪。”

“我既然到了太元,就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你不需要向我行礼,也不需要向其他人禀明我得身份,此次前来,我只是来寻胡老先生。”

“明白明白。”沈秋雨起身笑道。

南宫绝忽而发现面前这个少女似乎有许多闪光点,长居在深宫,即便曾在太和,也未曾见过如此古灵精怪的少女,唯有……一人,想到此处,他不由将目光落至沈秋雨身上。

当真有几分相像。

沈秋雨。

南宫绝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笑意,随后负手而道:“接下来该怎么说,就是你的事了。”

“接下来?”沈秋雨一头雾水。

“师妹!小师妹。”

“师妹。”

不远处传来夜卿年以及众弟子的呼喊声,沈秋雨大喜,道:“是大师兄。”

“大师兄,我在这!”沈秋雨挥了挥手。

“师妹,可伤着哪里?”

夜卿年匆忙赶了过来,拉着沈秋雨转了一圈,发现她毫发无损时,这才松了口气,不怒反无奈而笑,“你可是吓死师兄了,你可知此乃太元禁地,里面结界众多,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长烟长脉交代。”

“我知错了,大师兄。”沈秋雨垂下头道。

“你呀。”

夜卿年哭笑不得,恍而见她身后立着一人,目光顿时沉了下来,“阁下是……”

第十二章 追梦旧魂人

“他啊,他是老胡的一位故人。”

沈秋雨脱口而出,夜卿年狐疑得看了一眼南宫绝,秉剑而道:“既然阁下是胡先生的故人,何故与师妹同样闯入了禁地?”

“途径罢了,这结界连着长清阁,所经之处势必要绕过这里,你身为太元弟子,岂非不知?”

夜卿年双眸一闪,总觉得来者不善,此人周身寒芒微摄,并非等闲之辈,且可以毫发无损进出太元,足以见得道行不浅。

见夜卿年闭口不语,细细打量着南宫绝,沈秋雨忙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大师兄,你看,我这不没事吗,他既然来寻老胡,我就带他前去,至于师父那里……”

“我会替你求情,但愿长烟掌脉此刻未能知晓此事,否则的话,你呀,就等着关禁闭吧。”

长烟……南宫绝挑了挑眉。

“你叫做什么名字?”

“婢唤作长烟。”

他恍而想起那日龙华殿内,那名年轻婢女锐利的目光,他虽未完全看清她的容颜,却依稀见过她的侧脸,如今看来,竟与沈秋雨万般无二,只是二人,无论是从性格还是功法,都相差甚远,莫不是,这长烟易容成了沈秋雨的模样?

想到此处,南宫绝将目光再度落在了沈秋雨身上,但见沈秋雨笑嘻嘻道:“好师兄,我知道你最宠我了,师父那里,你一定会替我求情的。”

“怕了你了。”

夜卿年摇了摇头,随后转身向身后弟子行了一礼道:“今日劳烦诸位师弟前来了,既然沈小师妹没事,且希望师弟们能对此事守口如瓶。”

“大师兄严重了,这是师弟们的本分。”

夜卿年走近沈秋雨,宠溺地笑了笑,道:“今日我们还有他事,先行一步,你便带这位公子前去长清阁寻胡先生吧。”

“好。”

夜卿年朝南宫绝微微点头,随后御剑而过,顷刻间与一众弟子消失在太元禁地内,唯剩下沈秋雨与南宫绝二人。

“走吧太子殿下,我带你去长清阁。”

“方才那人是你大师兄?”

沈秋雨听得南宫绝开口询问夜卿年,面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正是,大师兄是白掌教唯一的师承弟子,且历年玄武门比试都是第一,甚为厉害。”

“方才见他御剑却是精妙,寻常修道之人御剑,耗费真力不说,很容易气息不稳,而他却并未受任何一项控制。”

沈秋雨见南宫绝这般分析,想来对修道之事颇为在行,而且在迷雾森林见过他的剑法,好生凌厉,不由问道:“太子殿下,你曾也修过道?”

南宫绝听后微微一愣,随后平静道:“不曾。”

沈秋雨撇撇嘴,对于南宫绝忽冷忽热的态度着实摸不透,又突然想到这南宫绝乃是太元的太子,胡青光素来不是不喜王室子弟,如何能与他结识?

压着一堆疑惑,沈秋雨与南宫绝一路无话,她在前头引路,南宫绝则在后头仔细打量着沈秋雨的侧颜,终而是开口道:“你可曾去过长渊?”

“哈,我,莫说去过长渊,就连太元脚下的城镇我都少有去过。”

“为何,修道弟子不曾下山历练如何能提升修为见识?”南宫绝微微感到意外。

“再有三月我便年满十六岁了,师父说我十六岁那年会有一场大劫,因而便不准我私自下山。”

“大劫……”南宫绝目光一凉。

往事犹如潮水一般翻涌至他的脑海中,让他恍而想起曾经在太和,那个笑容绚烂夺目的少女,满天桃花飘落,他坐于石墩旁,看着少女从桃树上坠落,他匆忙间起身去接,直到少女扑进他的怀里,二人坠倒在一片桃林中,漫山遍野都能听到少女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公主,莫要闹了。”

“你小小年纪就来我这太和当起了国师,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像王兄说得那般厉害。”

言罢,少女抬腿便朝他小腹踢去,但见他反应机敏,及时松开了少女,随后一个跃身轻巧弹射起来身子,少女不甘示弱,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飘散,抬眸间,少女的目光却有一丝疑惑,手上力道减弱了几分,直劈他天灵盖处,然而还未待少女近身于他,便见得他登时握住少女的手,随后将她带离了这片桃林。

“公主,冒犯了,方才若是公主再近一步,怕是你我二人都要掉下悬崖。”

少女只感觉腰肢一沉随后一松,面色微红,眼底光芒却愈发地亮,“都告诉你几遍了,叫我鸢儿,国师总是与我这般生分。”

“万万使不得,公主……您乃是王室九凤血统,身份尊贵,微臣只是元云弟子,由掌教派来辅佐王上,身份……”

“身份低微,自知无法唤公主闺名……你这些都说了八百遍了,本公主不爱听,若是你日后在正式场合见了我可以唤我为公主,私底下若你不唤我鸢儿,我便生气了。”

“公主……不,鸢儿。”

“这才对嘛。”

往事如梦,昔日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时,令南宫绝只觉得头疼欲裂,还未待走进长清阁,他便踉跄倒地,沈秋雨见状,忙上前扶住他,奈何南宫绝身形健壮,她如何也扶不住,只能任由他倒地,意识渐渐涣散。

“太子,太子?”沈秋雨焦急道,“太子,你别吓我啊,你这……也没告诉我你有这毛病啊,莫不是因为要见老胡激动的?”

胡青光原在长清阁内阁配药,听得沈秋雨的声响便出来一探究竟,直到看清沈秋雨身旁倒地不醒的南宫绝后,目光阴沉,开口道:“长渊太子?鬼丫头,你如何和他在一起的?”

“老胡,都这时候了,还不赶紧救人,你问那么多没用的干嘛,过来搭把手啊。”

胡青光看了一眼尚不知情的沈秋雨,掩住了心头的疑惑,与沈秋雨一同将南宫绝抬进了长清阁的厢房内。

“老胡,怎么样?”

见胡青光正在为南宫绝号脉,面色凝重,沈秋雨不由问道,寻摸一刻,胡青光收手,道:“无妨,长途跋涉劳累而至,用些补药调理几日便可。”

“那太好了。”沈秋雨松了口气。

“鬼丫头,你还没给我说你是如何遇见长渊的太子的。”

第十三章 妒意脑中烧

“这事,说来话长,老胡,改日我们再说。”

沈秋雨避开话题,胡青光顿觉事情并不简单,觉察到南宫绝微微有苏醒的迹象,便道:“罢了,你且去替老夫碾些芝灵草来。”

“好。”沈秋雨忙推门而出。

直到光影缝隙伴着沈秋雨合上门的一瞬间消失殆尽,胡青光方才沉言道:“太子要装到何时?”

“不愧是太元玄医,本太子佩服,胡先生,今日我前来,是有要事与胡先生相商。”

南宫绝缓缓起身,一反方才的昏迷不醒,嘴角微扬,却是目光沉静如水。

“太子手握重权,何须屈驾来我这长清阁与我这半老不死的人相商?”

听出了胡青光言语的不善,南宫绝并未在意,他明白胡青光因着已覆灭的太和的关系,一直与长渊王室中人交恶,他自前头更有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大殿下南宫俊,与太元的关系甚为严峻。

“胡先生倒是说笑了,昔日派宁将军前来化解干戈,就是来表本太子的心意。”

胡青光恍而一震,抬头看向南宫绝,面前之人正如长烟所说,并无昔日觐见太子那般平良软弱,任人宰割的性子,而是心思缜密,八面玲珑,莫非……此人并非长渊太子,而是旁人?

似乎觉察到胡青光目光中的疑惑,南宫绝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性格,道:“今日特地亲自前来,想问胡先生一件事情。”

“何事?”

“那日龙华殿刺杀本太子的婢女,可是太元弟子?”

胡青光抬眸,正对上南宫绝冷峻的目光,不由沉下眉,随后笑道:“太子当真是说笑,我太元弟子好端端的如何能潜入皇宫,而且还想要刺杀太子。”

“这,我便不得而知了,只是此女模样与沈姑娘极为相似,方才在迷雾森林我已经试探过她的武功,并非是她,既然如此,胡先生,想来此女定是用了您的易容之术。”

“太子既然已心知肚明,何须千里迢迢赶来质问于老夫。”

胡青光冷哼了一声,显然不喜南宫绝的做派。

“本太子知太元明面上投诚长渊,而暗地里却早已立誓要彻查太和覆灭的真正原因。”

南宫绝停顿片刻,看着胡青光面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又续道:“刚好,本太子也是如此。”

胡青光蓦地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南宫绝,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一闪而过,南宫绝本就是长渊王室血脉,按理说该对太和覆灭之事加以掩盖,何故……

“本太子知道先生有诸多疑惑,倒不如先生替我好生切脉,方可知其中一切。”

胡青光狐疑地看了一眼南宫绝,随后抬手再度替南宫绝诊脉,方才南宫绝并非佯装,而是确实昏倒在地,只不过在沈秋雨与胡青光将他抬至长清阁的路上他已苏醒,二人的对话他也尽收耳底。

胡青光觉察到南宫绝的经脉似乎异于常人,脉象紊乱却并不影响体内的任何经络,而且他体内似乎还存在一个魂体,但这魂体的力量在渐渐消退,直至没了任何生命迹象。

胡青光手上一顿,他自古书上见过魂体重生一事,先祖太医也曾尝试过以灵还魂之例,却未能得偿所愿,而面前之人的脉象竟与古书所述相差无二,莫不是,此人,乃是魂体重生之人。

“阁下……不是长渊太子。”

沈秋雨离开长清阁厢房,便前去后院摘了芝灵草,想要带到药房碾碎,岂料还未进药房,便见怜羽匆匆赶来,目光里满是惊慌,但见到沈秋雨,方才道:“秋雨!师父派我来寻你,怕是已经知晓了你去禁地一事。”

“啊?这么快。”

沈秋雨本欲想偷偷去禁地采摘灵草替长烟治疗旧疾,不料却被异兽缠身,甚至扰动了迷雾森林的结界,怜羽本欲要越过长烟向掌教求救,岂料掌教闭关,定是有多舌的弟子暗中禀告,方才让长烟如此震怒。

怜羽想到此处,恍而想起那一衫熟悉的身影,便问:“秋雨,你是不是……和夏师姐有什么过节?”

“夏师姐……你是说秦师叔的大弟子夏师姐吗?”沈秋雨只见过夏忆香一面,自然印象不深。

“罢了罢了,说了你也不知情,只是提醒你,夏师姐并非表面所看那么简单,你要小心。”

沈秋雨并未告知胡青光便与怜羽前往了落云阁,胡青光左等右等不见沈秋雨踪影,便遣了一小弟子玄言前去查探,不料片刻后,小弟子玄言折返道:“不好了,先生,沈师姐她被怜羽师姐传召去了落云阁。”

“什么?”胡青光登时站了起来,“这丫头,闯了禁地不说,依着她的性子,怕是在落云阁与一众弟子争辩,长烟在气头上,责罚是免不了的。”

“先生莫急,不如,本太子出面可好?”

“太子还是莫要让旁人知晓你的身份为好,这丫头也该是时候被敲打敲打,才能收了那顽劣的性子。”

胡青光言罢叹了口气,随后向玄言道:“莫要再管此事了,老夫自有定夺。”

“是。”玄言犹豫片刻,随后终是退下了。

“师姐。”

落云阁厢房内,夏忆香起身打开了一道缝隙,见是莫雅,方才道:“怎么是你?”

“师姐,我听说沈师妹被带去落云阁前厅问话,如今想来,长烟掌脉定是知晓了她闯入禁地一事。”

听了莫雅的回禀,夏忆香轻笑了一声,随后让她进了屋内,落座后,方才道:“大师兄那边可为她求过情?”

“听说……大师兄去了迷雾森林……而且还叮嘱弟子们不要走漏风声,怕是……”

“砰……”

莫雅的话还未说完,夏忆香便重重将手中茶斩掷在了桌上,茶水倾洒,险些溅到了莫雅脸上,莫雅一惊,忙起身,随后安抚道:“师姐莫要生气,她沈秋雨资质是如何的,也配和师姐抢大师兄,怕是玄武门比试,成了最后一名,自然就被赶下山去了。”

“你说的不错,下贱弟子,如何能配与我争抢大师兄。”

夏忆香凝眉浅笑,随后又道:“我倒要看看,这沈秋雨究竟怎样求得长烟掌脉的饶恕。”

“这擅闯禁地乃是欺师之罪,怕是……”

莫雅知晓夏忆香的心思,便不再言语,却是能瞧见夏忆香面上的欣喜,当下道:“时候不早了,师姐,阿雅先行告退了。”

第十四章 软禁思过崖

“跪下。”

落云阁正厅,长烟面色不悦,开口呵斥,沈秋雨自然噤声,端礼而跪,双手举过头顶,垂头不敢与长烟对视。

列在一旁的弟子均不敢多言,却大多持旁观态度,唯有怜羽独独上前,跪地禀道:“师父,沈师妹是想着去禁地替采取灵草,治疗师父的旧疾,这才犯下了错,惊扰了结界内的异兽,还请师父看在师妹一片孝心的份上,从轻处置。”

“荒唐,怜羽,你跟我许久岂非不知,这迷雾森林自古以来便是太元禁地,所有太元弟子皆不得入内,无论是何缘由,都挡不住她闯入结界一说,你若再替她求情,我连你一起罚!”

长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芒,直射向跪地的怜羽,怜羽听后,顿时抿唇看向沈秋雨,欲待要开口,便听得沈秋雨一言。

“师父,弟子知错了,怜羽师姐也是护弟子心切,此事乃是弟子一人所为,还望师父不要牵连他人。”

“秋雨……你莫要将罪责一人揽下,师父,沈师妹知晓禁地有灵草一事乃是弟子相告,若是师父要罚,便连徒儿一起罚吧。”

“好,好,都长本事了……”

长烟气结,看向二人,目光多是恨铁不成钢,喝道:“厉锋。”

“弟子在。”

上前之人一袭青衫皂袍,面容清俊,棱角分明,眸光里闪过一丝涟漪,乃是长烟座下弟子,继怜羽之后弟子中的翘楚。

“将沈秋雨关至思过崖思过,除了每日三餐正常饮食,没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来。”

“是。”

“至于怜羽,就罚去藏书阁省文撰抄太元绝学功法五百遍,厉锋,你亲自监督,不得有一丝一毫懈怠,思过崖处,你可派人轮流看管,可明白?”

“弟子明白。”厉锋微微低头道。

而听闻责罚消息后,夏忆香微微蹙眉,显而不喜长烟这般决断,看向窗外阴沉的天际,开口道:“只是罚去思过,未免太便宜她了。”

“可不是……这沈秋雨也不知有何神力,竟然让长烟掌脉都这般偏向于她,按理说擅闯禁地,总得动用苦刑,岂料……”莫雅欲言又止。

“既然长烟掌脉不愿让她受刑,那便……”

夏忆香招了招手,莫雅顿时将身子凑了过来,听着夏忆香在自己耳畔低语了几句,面上顿时一僵,语气有些颤抖,“这……师姐,怕是不妥吧。”

“慌什么,事成之后,我定会向师父请命,让你与我同住在这落云阁。”

“师姐此话当真?”

“这是自然,落云阁附近灵力充沛,自是修道的好住处,倘若此事成了,让那臭丫头吃吃苦头,你入上级弟子绝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师姐了。”

莫雅满心欢喜离开了夏忆香的厢房,直到看不见阿雅的踪影时,夏忆香嘴角的嘲讽之意才表露了出来,“蠢货。”

“小姐,这莫不是太便宜了这下贱弟子?”

说这话之人,乃是夏忆香的贴身婢女秋荷,见夏忆香目光阴冷,便知晓她对沈秋雨因着夜卿年的缘故,怕已经是恨之入骨,于是便不再发话。

“春华可打探清楚了?”

“是的小姐,宁将军此次前来少不得要给太子洗白,大殿下让我们先按兵不动,待玄武门比试时,他自会亲自前来与小姐碰面。”

“呵,大殿下倒是个精明之人,只是太元子弟素来与长渊王室有隔阂,不论是大殿下还是太子,怕是一时半会也笼络不了掌教,我尚在这太元数年,都未曾打探到大殿下所要的东西,更何况他匆匆来此数日。”

“来日方长,小姐,我们需要耐心等待。”

“耐心……眼见着大师兄心有他属,父亲那边却迟迟未曾有过一丝动静,倒是让我好等。”

“小姐,莫要再说了,暴露了您的身份,怕是连太元弟子也做不成了。”秋荷惊恐跪地道。

“罢了,你起来吧,我便再等些时日。”

夏忆香目光缓和了一些,抬手关了窗菱,窗外已然淅淅淋淋下起了小雨,这春,竟比往年来的有些寒凉些。

玄机阁内,但听闻沈秋雨并未受苦刑之时,夜卿年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但仍是记挂沈秋雨的身体,便前去长清阁求见胡青光,想让他前去长烟掌教面前求情,让沈秋雨早日出思过崖。

“卿年,老夫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如今长烟掌脉定是在气头上,明眼人一看便知此惩罚过于浅责,怕是传到了李掌脉哪里免不了有口舌之争,减免的话,你莫要再提,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夜卿年微微有些失落。

“放心,看守思过崖的弟子老夫已经安排妥当,不会让那丫头受委屈的。”

“多谢胡先生。”夜卿年感激道。

待送走了夜卿年,胡青光才见南宫绝从桃林之中现身,手捧几坛桃花酿,道:“胡先生酿酒的技艺果然不同凡响,这桃花酿唇齿留香,让人流连忘返。”

“太子既然喝了老夫的桃花酿,便不得帮老夫一个小忙。”胡青光负手道。

“先生但说无妨。”

“将你手中的这两坛送至思过崖,给那丫头尝尝。”

“她,会喝酒?”南宫绝有些意外。

“岂止会喝,这丫头的酒量,寻常男子都比不过她。”

末了,胡青光察觉到自己嘴角竟有几分笑意,忙收敛了起来,正言道:“思过崖弟子看护,太子务必小心,毕竟您的身份尊贵,莫要被旁人看到了。”

“胡先生让本太子前去,而非其他弟子前去,怕不是因为胡先生知道,奸细定会在思过崖露面?”

“不错。”胡青光坦言而道。

思过崖内唯有一个山洞可以避身,沈秋雨自迷雾森林处出来,便赶至长清阁,随后又前去了落云阁,尚不得闲,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饿死了……要是有酒就好了。”

沈秋雨皱着眉头揉了揉空扁的肚子,一屁股坐在了洞前的石墩上,看向思过崖处,外有弟子看守,怕是一时半会也无人探视了。

于是她所幸进了山洞,寻着一干净地方睡觉,就这样半睡半醒中,沈秋雨听得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佯装睡着,却又半眯着眼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前来。

直到洞内恍而一片灯火通明,沈秋雨蓦地一惊,从草席上“腾”地跳了起来。

“太子?”

第十五章 浅眠桃花醉

“嗯。”

只是一字回应,沈秋雨便顿时清醒了三分,看向面前神色清冷的南宫绝,不由压低嗓音道:“太子,此乃太元的思过崖,有众多弟子把守,你是如何进来的?”

南宫绝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怀中的几坛桃花酿交到了她手中,方才开口道:“胡先生说你素来喜欢喝这桃花酿,可是真的?”

“这……自然是真的。”

沈秋雨略微尴尬地接过南宫绝手中的桃花酿,暗地里咒骂胡青光百遍,什么事情都往外说,面上却笑意不减,轻轻打开酒坛的槽盖,熟悉而醇香的气味直钻她鼻尖,勾的她喉咙发痒,只想抱坛痛饮,奈何南宫绝在此,也不能太过放纵,只得收敛了些。

南宫绝并不知此刻沈秋雨所思所想,见她不如往日一般活跃,只当是因为受了责罚的缘故,便道:“你被罚之事我已听说,长烟掌脉素来严厉,但仅仅是责罚你前来此处思过,已是不易。”

“我并未生师父的气,师父曾在下山历练时受过重伤,身子一直不适,因而落下了旧疾,我此次前去禁地不过是想要采摘灵树上草叶入药,岂料……”沈秋雨一脸失落。

南宫绝恍而一怔,想起那日沈秋雨身在险境还不忘灵草一事,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她的师父,念在此处,他抬眸看向沈秋雨。

面前的这个少女,在浮华复杂的皇宫外,在一心只问修道的太元山境内,都是独特的存在,不喜争斗,心向自由,这样的女子,太过熟悉,却抵不过陌生。

“太子?你怎么了?”

见南宫绝盯着她微微有些发愣,沈秋雨莫名其妙地唤了一声,随后将已开启的酒坛递了过去,“谢谢你今日替老胡送来桃花酿,你我不如今日卸下彼此身份,痛痛快快畅饮一番。”

卸下……彼此身份。

南宫绝微微勾了勾唇角,随后目光转至她腰间的一枚玉珏,顿时脸色一沉,拿着酒坛的手一颤,问道:“你腰间的玉珏……”

“奥,这个啊,这是宁将军所赠,说是日后可保我一命。”

沈秋雨看向腰间的那枚精致玉佩,不解道:“太子可是觉得这玉珏有何不同之处?”

“没什么,既然是宁将军所赠,我也不便多问,你救过他性命,他赠予你玉珏也算是报答。”

话虽如此说,可南宫绝心头却漾起一丝醋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面前的少女却并不知情,只是微笑,大口喝酒。

一坛酒很快下去一半,沈秋雨的手突然被按住,听见南宫绝沉声道:“别喝了。”

“为什么……太子,说好了要一起喝,怎么你滴酒未沾……你骗人。”

沈秋雨面颊泛起了红晕,目光暗转琉璃,一片恍惚,看向南宫绝时,只是痴痴地笑,随后歪倒在他怀里,南宫绝身子一僵,却并未推开于她,目光凉如水,侧耳细听刻意伪装的脚步声。

南宫绝听罢,眉宇微蹙,忙抱起沈秋雨朝山洞内而去,不知从何地吹来片片桃花,洋洋洒洒落在了她的发梢,昔日的记忆一瞬间涌入南宫绝的脑海中,令他有些窒息。

他强撑着意识将沈秋雨安顿好,自己则侧身掩在了黑暗之中,直到一身着灰衣皂袍的女弟子蹑手蹑脚前来,他方才知沈秋雨的处境并不妙,

前来之人不是旁人,却是莫雅,她走进山洞,见洞内灯火通明,沈秋雨睡在草席上,身上有少许酒气,便自知有人前来探视过她,眼下,莫雅倒不愿追根究底是何人来看的她,只想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

“师妹,莫要怪师姐狠心,要怪就怪……你招谁喜欢不好,偏偏让大师兄对你上了心,难怪夏师姐对你这般恨之入骨。”

莫雅边说边从阔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揭开红盖结,想要将里面的东西倾洒在沈秋雨脸上。

谁料还未倒出一滴,便见得南宫绝榭了一颗石子弹指而过,正中莫雅的手指,莫雅吃痛,手上的瓷瓶蓦地跌落,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南宫绝又是几枚石子暗中弹射,惊动了守在思过崖外的几名值守弟子,一同涌入山洞内。

瓷瓶中倾洒的药液起了效用,黑褐色的液体开始蒸腾,随后将距离沈秋雨仅有几寸之处的草席腐蚀得所剩无几,赶来的青衣弟子见状,颇为震怒,“莫师妹,你竟敢偷偷溜进思过崖,还想暗害沈师妹。”

“师兄,不是这样的……”莫雅顿时慌张不已。

“是不是如此,待你到掌教面前再做解释吧。”青衣弟子嫌恶地看了一眼莫雅。

随后一众弟子将莫雅押下,送至太元的牢狱,而青衣弟子并未离去,而是只手查探了沈秋雨的鼻息,将气息尚在,又一身酒气,方才摇了摇头,道:“沈师妹可真是心大,来思过崖还不忘藏几坛酒,唉。”

见青衣弟子走后,南宫绝方才现身,一如既往的神情冷峻,看向沉睡的沈秋雨却多了几分怜悯之意,看来,这少女在太元山的日子并不太平,今日并没有等来所谓的奸细,倒是等来了早已下了杀心的太元弟子。

“酒,给我酒……喝酒。”

南宫绝被沈秋雨突如其来的一句着实惊了一番,但见沈秋雨仅仅是翻了个身又睡着了,不由得舒了口气,随后蹲下身子,道:“你究竟是何人……如果你真的如同胡先生所说是个普通弟子,为何白掌教要如此重视于你,为何有处处险境,为何……”

南宫绝说到此处,心头微微一惊,看来,是他自己多虑了,面前的少女资质极差,又得太元长弟子夜卿年的喜爱,这份爱未免太过沉重,看似呵护,实则却将她推向了无底深渊。

“沈秋雨,日后还不知以你这般修为,会吃多少苦头,倒不如趁早下山,也好过在此受委屈的好。”

南宫绝自知沈秋雨听不见,自言自语了一番,便转身消失在了思过崖内,独留下入梦的沈秋雨,与洒落一地的桃花。

“三个月以后,务必保证本太子在随行前去太元的行列中,不论以何种手段。”

飞鸽传书的信纸在火苗中燃尽后,飞鹰叹了口气,抬头仰望星空,自知今后南宫绝会卷入王室的血雨腥风,不禁合上窗帘,缓缓隐入黑暗。

第十六章 玄洞探密文

“说吧,为何要前去思过崖,还妄图暗害长烟掌脉座下弟子沈秋雨。”

慈沐阁正厅,身为阁中掌脉,秦峰着一身玄青色皂袍,眉宇深锁,看向莫雅时,眸子中闪过一丝疑虑,印象中的这名女弟子,虽资质并不出众,但也从未滋事,莫非,她是受了人指使?

想到此处,秦峰的目光更为深邃,见莫雅并未言语,又续道:“还是,你受了人指使?”

“师父恕罪,我……我……”

莫雅听了秦峰所言,身子抖得更为厉害,语气中满是惊恐,目光更是飘忽不定,最终落于夏忆香身上,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是……是夏师姐让弟子做的。”

“荒诞谬言,我何时让你做的?”

秦峰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夏忆香,随后道:“你说是夏忆香指使的你,你可有证据?”

“这……夏师姐喜欢大师兄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可偏偏大师兄宠爱沈师妹,夏师姐自然怀恨在心,想要借此次沈师妹被关禁闭,毁了她面容,又碍于自己的身份,这才出此下策。”

此言一出,一众弟子均议论纷纷,夏忆香顿时面色阴沉,眸光闪烁,怒道:“师父,莫雅满口胡言乱语,弟子并未指使她做如此之事,还请师父明察。”

“师姐,明明是你许了我事成之后,就奏明师父将我升为内山弟子,这是你许诺于我的,师父,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师父明察。”

秦峰沉默良久,见二人皆伏地行礼,不由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此事关系重大,仅凭你们几人之词不足以为证,暂且将莫雅收押,待掌教出关再做定夺。”

言罢,秦峰摆了摆手,身旁弟子会意,忙将跪地的阿雅拖走,阿雅知晓要通禀掌教,慌不择路,忙抱住秦峰的道靴,道:“师父,弟子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夏师姐指使弟子做的,不关弟子的事,师父……”

“拖出去……”

秦峰被阿雅振聋发聩的哭声扰得心思烦乱,弟子们会意,忙将莫雅拖了出去,直到这哭声渐渐飘远,秦峰方才稳住心神,看向仍跪地,面色平静的夏忆香,道:“你起来吧。”

“谢师父。”夏忆香起身禀退至阁中一侧。

“行了,都散了吧,待掌教出关,此事再做定夺,近些时日都勤加修行,莫要懈怠。”

“是,谨遵师父教诲。”一众弟子禀退。

“忆香你留下。”

夏忆香欲待要转身离开,听了秦峰一言,忙倏地停下了脚步,负拳道:“师父还有何事吩咐弟子。”

“三月以后便是玄武门比试,你作为我的首徒,万莫不能因为流言蜚语而懈怠修行。”

“弟子明白。”夏忆香暗暗收敛起慌张。

“你爹将你托于太元,就是希望你远离朝堂的尔虞我诈,做个自由修道人士,莫要对他产生任何怨恨之意。”

“弟子知晓爹爹的苦衷,也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

“如此便好,为师信你不会做暗害沈秋雨一事,只是既然莫雅极力指正于你,你且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弟子自身端正,不惧流言。”

“好。”

秦峰看了一眼夏忆香,随后便离开了正厅,待秦峰走后,秋荷方才现身,禀于她身后道:“小姐,怕是秦峰掌脉知晓了什么……”

“师父虽不喜于这太元掌脉之间的明争暗斗,但内心缜密,我自认为做的滴水不漏,想来他还是有所怀疑。”

“莫雅那里……”

“这个蠢货,差点坏了我全盘的计划,本欲想借她之手毁了沈秋雨那个贱丫头的面容,谁知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小姐放心,这件事,您定会全身而退,一切罪责都会由莫雅承担。”秋荷面色清冷道。

“我要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太元山。”

“小姐……”

秋荷蓦地一惊,看向夏忆香的目光时,顿时明晓了几分,也不再做声。

而沈秋雨睡得通彻,并不知这其中波折,直到日上三竿,她恍而惊起,看着外面日头正盛,阳光照进了幽暗的山洞,脚下是桃花酿的酒坛,横七竖八躺在草席上,不由而起,拍了拍脑袋。

“真是喝酒误事,晌午了,太子定是走了。”

沈秋雨正郁闷中,忽而蹲下身子,发觉草席仿若被何物烧了几个洞,留下暗黑色的灰烬,她撷取一点捻在手中,微皱眉头,轻轻嗅了嗅,顿时面色一震。

“化尸散?”

沈秋雨跟着胡青光多年,虽生性贪玩,但难免耳濡目染,对于医术药理也甚为精通,这药无味更无色,撒于人面皮之上,轻则毁容,重则丧命。

她环顾四周,并未有任何打斗迹象,她双眼一眯:莫非……有人要害她?

正思虑间,沈秋雨但听脚下咯噔一声,她身子僵持了一下,随后慢慢将草席撤掉,在杂乱的地面用手轻轻抹开,顿见一章章密文逐渐清晰起来,字字映入沈秋雨眼帘。

“这是?”

沈秋雨颇为惊讶,沾满灰尘的手指前去试探这密密麻麻的文字,发觉这文字竟是被攥刻上去的,而且这力道颇为深厚,她看向这地面的草席,这才发觉这似乎是一个玄机。

沈秋雨燃了火把,小心翼翼凑近这地面上的密文,一字一句细读,初读只觉得生涩难懂,渐渐她发觉这密文似乎对应着一些功法,而这功法正是她平日长烟让她好生钻研的太元十三路剑法。

她慢慢沉下心来,盘膝打坐,将心神平稳下来,随后左右手互旋,用心去感受这地面上密文的传承,那密文仿佛通灵一般直入她意识之中,打通了她周身经脉,她只觉得浑身通畅,虽身在思过崖,可意识却开阔了一个境地。

“我……这是在何处?”

沈秋雨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身在混沌,面前是一片苍茫,叫人看不清来时的路,亦不知回归的去处。

“长鸢……长鸢。”

天地之间突然响起轻柔的声音,一声一声,直灌入沈秋雨的耳畔,沈秋雨还未待反应过来,但见一红衣翩然的女子迎面而来,明眸皓齿,身段婀娜。

“你是何人……”

“你这小女子,如何闯入魂识世界的?”

“魂识世界?”沈秋雨瞳孔蓦地一缩。

“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那姐姐是在等何人?”

“一个可以兴复我亡国之人。”

第十七章 化境十重剑

沈秋雨对于眼前之景甚为诧异,然而面上却未表露一丝慌张,反而神态自若,道:“既然我不是姐姐所寻之人,那姐姐该告知我离开此地的方法,此次误闯实属巧合,还望姐姐不要责怪。”

红衣女子听了沈秋雨的话语,却是秀眉微扬,登时瞬移,步法变幻莫测,仿若数万道分身在沈秋雨身侧快速移动,随后红衣女子站定,面露讶色,“你修为尚浅,是如何进入魂识世界的?”

“魂识世界……”

沈秋雨失笑,随后坦言道:“不瞒姑娘,我被师父罚至思过崖思过,在山洞地上的玄文中仿若参透些什么,随后便陷入一片混沌,再醒来,就在此处了。”

红衣女子抬眸看向沈秋雨,凝视了许久,方才开口,“修道者可入化境,方才能开启自己的魂识世界,你小小年纪,能参悟那玄文,足以证明你资质极高。”

“这位姐姐倒是说错了。”

沈秋雨无奈摇了摇头,却道:“我入太元学艺,是这届弟子中资质最差的,姐姐如何能说我是资质极高之人。”

红衣女子浅笑,单手化剑,但见天空一道流光闪现,化为一宗卷册缓缓落于女子掌中,她道:“你身上有多重封印,至于何人缔结又由何人所解,我尚不得知,既然你入了这魂识,你我算是有缘,这十重剑的剑谱便赠予你,日后可要勤加修炼。”

沈秋雨接过红衣女子手上的卷宗剑谱,小心翼翼翻阅了几页,却发现其中一字未有,不免心生疑惑,但抬眸对上女子审视的目光,她合上卷宗,道:“多谢姐姐,只是他日我若再想寻姐姐,又如何来寻?”

“我本就是你魂识里的一缕残魂,他日你若是想进入魂识世界,只需将那玄文熟记,气沉丹田,守住灵台月,用心默念,自可参透其中真谛,再度进入这魂识世界。”

“那我的肉身……”

“此处乃是你的意念之地,只有魂识才可进入,肉身仍停留在现实之地,且你入睡之时也可来此处修炼,大大节省修炼的时辰。”

沈秋雨眸光微亮,看向红衣女子的发梢,这才发觉她的一头青丝已然化白,唯独这容颜娇美俏丽,岁月未在她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叫人无法揣测她的年纪。

“多谢姐姐指点。”沈秋雨感激道。

“你魂识出境多时,也该是时候离去了,谨记今日一事,勿要和任何人提及,包括你身边亲近之人,否则定会招惹杀身之祸。”

“我明白。”

沈秋雨微微点头,但见红衣女子扬手一挥,她便觉得再度身陷混沌,醒来之时,发觉自己仍在山洞之中,只是手中多了一卷剑谱宗册,她将剑谱藏于贴身衣物中,以免被人觉察出来,内心却是忐忑不安,于是便径自出了山洞。

“沈师妹,你身上可觉得有不适?”

出了山洞,迎面便见一玄衣弟子前来,见了她,忙关切道,沈秋雨一头雾水摇了摇头,心里却盘算着是否这些看守在此处的师兄察觉到了太子的行迹,不免道:“师兄,可是有事?”

“昨日,莫雅师妹偷偷溜了进来,妄图想要毁你容颜,我们听到了山洞内有异响,便前去查探,若是迟了一步,想来……唉。”

玄衣弟子叹了口气,也未在说下去,沈秋雨听后,微微舒了口气,随后又皱眉回想,这莫雅,她素来与此弟子没什么交集,不过同样是灰衣外山弟子,碰面倒是常有的事,可从未有过什么积怨。

“师妹不明也是正常,就连秦师叔也未审明什么,便暂且收押等掌教出关后发落,不过蹊跷的是,莫雅师妹一口咬定这件事是夏师姐所做,夏师姐平素高傲,怎会做如此龌龊之事……”

听着玄衣弟子一席话,沈秋雨眉宇深锁,显然是未料及自己醉酒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醒来时草席上化掉的痕迹想来便是阿雅所留下的,至于这夏师姐,她只在前段时间误入迷魂阵见过一面,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多谢师兄告知。”沈秋雨依礼而道。

“这是我的本职,师妹受了这般委屈,长烟掌脉已然知晓,且让我前来知会师妹,放平心态,待掌教出关,自会还师妹一个公道。”

沈秋雨点点头,看着玄衣弟子离去的背影,不免沉下心来,细细去理顺这其中的因果,她素来聪颖,知晓这其中必定有许多猫腻,阿雅人言微轻,如何能冒这么大风险,更何况,她二人并无任何交集。

不过这夏忆香……沈秋雨双眼一眯,待她解除足禁之后,倒是要好好前去拜访一下这位师姐。

所幸在思过崖内没有别的事情,便静下心来去看看究竟这无字剑谱该如何去学,想来,她回至山洞内,取出剑谱,左右翻阅,也仍然是无字卷宗,她不免有些失落,“这定是有什么玄机,莫不是与地上的文字有关?”

沈秋雨半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去阅读这些玄文,未能从一些生涩的文字中寻觅到什么,正待她思索间,手指掠过剑谱,登时觉得脑海中仿佛匆然而过一些招式,她顿时一喜,忙微闭双眼,再度尝试。

手指轻轻拂过剑谱折页,一招招灵动的剑法便自卷宗中跳跃在她面前,但见一个比她小十倍的小人在空中跃动,随后落于地上演练一些似曾相识的剑招。

“这想必便是十重剑法了。”

沈秋雨惊讶于这剑谱的奇异,同时却将小人演练的招式全都熟记于心里,挥舞起木棍,与它同行练剑,身随心动,剑随意念而动,几招练罢,沈秋雨只觉得浑身通畅,不由感觉欣喜。

“看来这魂识世界,是个好地方,虽然我天生资质差,但只要有比寻常人多的时辰,勤加休假,假以时日,也定可以登上玄武门榜首。”

想到此处,沈秋雨内心涌现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若是玄武门比试,可以有资格与大师兄一决胜负……

沈秋雨拍了拍脑袋,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想揉碎掉,自言自语道:“沈秋雨啊沈秋雨,别白日做梦了,还是好生修行要紧。”

她将目光投向山洞外渐沉的夜色,深深叹了口气,微风轻拂,只留下一片漆黑的孤寂。

第十八章 独在太元行

南宫绝自思过崖阻拦了莫雅,便直接回了长清阁,与胡青光道明了此事,二人深夜在阁外对酌,欲分析其中缘由。

“看来胡先生知晓想要害沈姑娘之人?”

胡青光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方才开口道:“知与不知,老夫也无法让这丫头全身而退,她的处境,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艰难许多,这丫头,性子太倔,其实有些时候,让她多经历些,也并不是坏事。”

月明星稀,微风拂面,扬起一地落花。

南宫绝扬了扬唇,宛若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神色却清冷得骇人,“奸细尚在太元,还望胡先生多加留意。”

“这是自然。”胡青光并未多言。

“我在此处不能逗留太久,昔日在迷雾森林,我与沈姑娘的大师兄及一些弟子碰过面,若是再留在此处,恐怕于她不利。”

“奸细一事,老夫自会禀明掌教,太子且放心,今夜还是启程回长渊,以免惊动王上,于你更为不利。”

“如此便好,三月以后,我会亲自前来参加太元玄武门比试,我很期待,沈姑娘的蜕变。”

言罢,南宫绝起身,向胡青光依了一礼,道:“胡先生,我的身份,还请先生切勿让他人知晓。”

“老夫明白。”胡青光眸光微亮。

“如此,我便连夜下山启程,前往长渊了。”

南宫绝转身,忽而想起什么,恍而停下了脚步,道:“至于沈姑娘,若是我猜的不错,她并非普通弟子,至于其中详情,三月以后,我希望先生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胡青光先是一怔,随后便道:“三月以后,若是老夫查明奸细所在,自会据实相告。”

“如此甚好。”

南宫绝足登轻功,一个箭步便闪出了长清阁,唯留下一脸深思的胡青光。

怜羽自被罚至藏书阁摘抄卷宗,便甚为苦恼,听了沈秋雨险些被害的消息,已是一日之后,她性子生来耿直,素来不喜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可如今被足禁,唯有望书怒骂。

“姑奶奶,你就不能消停会吗,我看与其你在这懊恼,倒不如留点力气呀,等解了足禁,再去找人出气。”

厉锋被指派监督怜羽,这诸多时辰饱受怜羽怒骂的困扰,直到今日,他倚在藏书阁外,双手环胸,无奈地看着怜羽。

“厉锋,我是气不过,秋雨那丫头,平日里大大咧咧,不甚计较,我可不行,敢动我朋友,门都没有。”

厉锋扶额,他自然是知晓怜羽嫉恶如仇的性子,但眼下一切都未定夺下来,他沉下眸,道:“眼下,秋雨师妹的事还未查明,我们都不便为她求情,切记祸从口出之理。”

怜羽止住了怒骂,转念一想,厉锋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如今自己尚在禁足惩罚中,还是等责罚过了,掌教出关议事,再行商议。

而落云阁外,夏忆香凝眉看向黑压压的天际,欲待在想万全之策,以开脱自己,正思虑着,忽而听到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师兄?”夏忆香转身面露讶色。

“夏师妹,唐突来此,还望师妹见谅。”

夏忆香目光沉敛,面上却是和善,笑道:“大师兄能来看忆香,忆香怎会怪大师兄,外面风大,去里屋说吧。”

“嗯。”

夜卿年将刚到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知是否该开口询问夏忆香关于莫雅一事。

而沈秋雨在山洞内百无聊赖,却是对自己所有的魂识世界颇感兴趣,她近几日将地上的玄文如数背诵了下来,她虽资质尚差,可记忆力以及头脑绝对是上乘之姿,待她欲待要探入魂识世界中时,却听得思过崖外一片嘈杂。

“玄言师弟,掌脉有令,任何弟子不得随意进出思过崖。”

守崖的青衣弟子乃是太元掌脉李程明座下弟子叶知秋,为人正直,颇守太元规矩,样貌更是出挑,资历尚在弟子中属于上乘。

玄言年纪较小,稚气未脱,却是知晓沈秋雨在思过崖无人探视,便哀求道:“师兄,且让我看看沈师姐吧,她一人独身在此,又受到这般变故,定是心神不安。”

“你前些日子偷偷溜进去送酒一事,我念在你年幼,暂且不追究,只是今日,无论如何,你不得随意进入。”

玄言听到叶知秋所说送酒一事,先是一怔,随后想到了与沈秋雨一同前往长清阁的男子,顿时明晓了三分,却是面露憾色,道:“既然这样……”

“玄言?”

话还未说完,便见得沈秋雨隔着几名守崖弟子欣喜道:“方才听着这崖外有嘈杂声,未曾想到是你。”

“师姐,你被罚禁闭,如今我也进去不得,胡先生托我前来,让师姐安心,他定会查出暗害师姐的真正元凶。”

真正元凶……果然凶手还另有其人。

“我知道了,玄言,好好听老胡的话,莫要想着为我出头。”

“是,师姐,玄言都明白。”玄言点头道。

看着玄言离去的背影,叶知秋叹了口气,随后转身看向沈秋雨,“师妹,其实长烟掌脉罚你在此处,已算是违背了太元的规矩,擅闯太元禁地,轻则施以刑罚,重则被废经脉贬出太元。”

“我都知道。”沈秋雨垂头叹道。

“师妹你资质本就不出众,在太元又左有掌教庇佑,又有大师兄为你撑腰,独在太元行,难免为遭人算计,你年纪尚轻,不知其中道理,有时候,不一定所有的真相都可以一一寻到。”

“叶师兄的意思是让我放弃追讨莫师姐身后的主使者?”

叶知秋面露惊色,抬眼看向沈秋雨,不知不觉,二人已走近了山洞内,他蓦地停下脚步,苦笑道:“看来尹商师弟近几日已经给你说了夏师姐一事。”

“是,师兄如今算是在为夏师姐辩护?”

叶知秋面颊微红,显而易见自己所说的话微微有些焦急,见他不言语,沈秋雨似乎明白了几分,便道:“夏师姐剑术高深,又是秦掌脉座下得意弟子,定不会指使阿雅做这等事,师兄若是此刻为她开解,岂不是坐实了她暗害我之事?”

叶知秋心里一惊,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只得讪讪面露歉意,“抱歉沈师妹,是我考虑不周。”

“无妨,师兄,一切待掌教出关后自会水落石出,我们等待便是。”

第十九章 星盘定孤落

“公子,飞鹰飞鸽传书,让我们按兵不动,待他三月后顺利进入太元,再行商议彻查奸细一事。”

远在长渊几十里外的孤落山内,坐落了一座偌大简雅的宅院,宅院的静书房中立着一身形修长的男子,眸光深邃,薄唇轻抿,转身看向前来禀告的暗卫凌风。

此人乃是这座院落的主人宇文昊,受命于如今长渊太子南宫绝,也为沉冤的太和平反暗中组织了几支兵卫,以供南宫绝差遣。

南宫绝本名欲为容歆,自魂体重生,便略施小计,不仅让飞鹰鬼使神差进了宫,还前后将大殿南宫俊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以莫须有的罪名遣散,最重要的是,还能不被人察觉地与宇文昊暗中私信,足以见得他过硬的手段和谋略。

“看来,这次是落实了国师魂体复生一事。”

宇文昊笑了笑,将手中的卷宗搁下,抬眼看了看书房外,负手道:“旁人不知,我却知晓,长渊太子素来良善,被大殿南宫俊欺压许久,如今这般性子转变,且前后联络我等为太和效力,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可是……公子……若是这只是那长渊君王设计的一个迷局,目的就是引我们出动,岂不是……”

凌风欲言又止,见得宇文昊眉头微拧,便不做声,静立一侧,等待宇文昊的回应。

“不会,太和早在十年前已经覆灭,我等虽不是太和子民,却一直暗中替太和效力,那长渊君王断然不会觉察到我等,更不会派一个毫无心机的太子来试探于我们。”

“公子,万事小心,再还未见到国师本人之前,还望公子三思而后行。”

“我明白。”宇文昊微微颔首道。

“前段日子凤鸣一事,可曾查明在何地?”

“公子,星轨命盘并未指明具体位置,只是此次凤凰之光显现确实是在长渊之外,这方向……属下猜测,似乎是……”

“似乎是什么?”宇文昊问道。

“似乎是太元山方向。”

凌风此话一出,宇文昊不由心头一颤,“莫非……公主真的还活着?”

“不无可能。”

而太元山密室之中,那柄被封印的九凤长剑在数道结界中忽而生出一道异样的光芒,身处密室的白鸣鹤蓦地睁开双眼,抬头看向这柄长剑,目光里闪过一丝悲恸,自言道:“天意如此。”

他缓缓起身,以自身灵法再度缔结了一层封印,让原本躁动的九凤长剑渐渐平复了它原本的戾气。

“你终归是要回归太和,但并非此时此刻。”

白鸣鹤拂袖而去,走至密室大门处,便见得一弟子急匆匆而来,见于他,忙行礼道:“掌教今日出关,长烟掌脉有要事与掌教相商。”

“何事这般匆忙?”

白鸣鹤狐疑而道,这般派遣弟子前来,还是算准了他出关之日,自然是要紧之事,他定了定心神,又道:“可是派中出了事情?”

“是小师妹之事。”

白鸣鹤听了弟子简要概述,脚下步伐加快,语气里略带不悦,道:“通知各阁掌脉赶赴主殿,将所有当事人一并召至。”

“可……掌教,小师妹还尚在足禁中,这么做……”弟子提出疑虑道。

“照本教说的做。”白鸣鹤平声道。

“是,掌教。”

而孤落山的内宅中,凌风自星盘查至九凤真灵隐隐而动,他目光冷峻,伏在星盘而看,终见指针摇摆不定,后落于太元山方向。

“公子,果真是太元山。”

“看来,这九凤剑定是藏在了太元山境内。”

“公子,我们是否要将此剑夺回?”

“不必,由太元一众修道者看管九凤剑,最是安全,当初辽军联合长渊的势力灭了太和,原就是因为那柄剑器,如今有人替我们好生看护,自是再好不过了。”

宇文昊自内宅勾了勾唇角,合拢星盘的轨道,眉宇却未有一丝舒展,“不过,你可以推算,长渊那些星象师亦可以推算。”

“那这太元也并非安全之地?”凌风不解道。

“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长渊王上如今执意想要拉拢太元派作为自己有力的臂膀,势必不会想到真主曾临终前将如此神物交于太元掌教。”

凌风细想片刻,方才明白其中利害,负拳道:“公子,那太元玄武门比试,公子是否要应约前去。”

“待飞鹰确认好长渊王宫一事,我再做打算。”

太元玄机阁内,夜卿年为暂时解除足禁的沈秋雨斟了一杯热茶,看着沈秋雨纤瘦的身材,不免有些心疼,“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大师兄哪里话,本就是我的过错,师父这般处罚我,已算是开恩。”

沈秋雨只觉得一杯热茶下肚身子微暖,看向夜卿年时,眸子里却多了几分认真,“大师兄,你当真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我本未做亏心事,又何惧流言,秋雨,莫要因为那些弟子的言语,扰乱了自己心神。”

“是我多想了,大师兄自思过崖接我前来玄机阁,想必不仅仅是请我喝茶吧。”

沈秋雨说罢,狡黠地朝夜卿年眨了眨眼睛。

“你果然是聪明,我接你前来,却是有一事,是关于你夏师姐的。”

沈秋雨听到夜卿年所提,不由心头一颤,面上却是扯出一丝笑意,道:“大师兄是想为夏师姐辩护?”

“自然不是。”夜卿年直截了当道。

沈秋雨这才安了安心神,问:“那大师兄所为是夏师姐的何事?”

“再过一刻,你便要前去主殿由掌教问话,此中牵扯到了莫雅师妹和夏师妹,我且要提醒你一些事情。”

沈秋雨微微点头,夜卿年见状便续道:“夏师妹身后关系复杂,你若无足够的证据定不要急切断论惹祸上身。”

“大师兄所言,秋雨明白,但秋雨只问真相,如若夏师姐能为自己辩白,我也不会多言。”

“如此便好,夏师妹为人很好相处,也是性情中人,待此事过后,我会正式介绍你二人相识。”

沈秋雨抿唇笑了笑,心里却愈发苦涩,抬头看向夜卿年纯粹的眸,一时只觉得千言万语,却终究来不了口,只剩下四目双对,俱无话。

第二十章 错综觅真相

主殿正厅,白鸣鹤神色严肃,坐于正位。

随后而来的几位掌脉纷纷落座,莫雅面色憔悴,披头散发跪于殿前,目光呆滞,显而是近几日内心受到了极大的煎熬。

而此刻,沈秋雨和夏忆香分别立于她的两侧,二人目光交汇后,沈秋雨明显捕捉到了夏忆香眼神中的一丝惊恐,只是夏忆香素来擅于隐藏,这小小的举动不曾被旁人觉察。

“莫雅,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弟子不该听信夏师姐一面之词去暗害沈师妹,但弟子所做之事,弟子敢于承认,好过夏师姐这般虚伪!”

“你满口胡言乱语,既然你指证于我,可有证据?”夏忆香面色阴沉道。

“掌教,弟子是受了夏师姐的挑拨,自认为帮助她毁了沈师妹的面容,她便可以得到大师兄的宠爱,而我也可以成为内山弟子,此事,并未有第三人知晓,还望掌教明鉴。”

沈秋雨在一旁挑了挑眉,大脑周转,极力辨别莫雅所言是否属实,而白鸣鹤自始自终未言语一句,却是眉宇拧成一团,显然也是在权衡真假。

“长烟掌脉有何看法?”

长烟起身,面向白鸣鹤,不紧不慢道:“夏忆香乃是我太元翘楚,且素来与我弟子沈秋雨没有交集,莫雅所言,漏洞百出,却是可疑,只不过如今她已承认是她所为,尚可从轻处置,至于夏忆香一事,其中是非,我无法明辨。”

“哼,师妹倒是说的圆滑,依我看,是这莫雅痴心妄想,想要借此栽赃我太元翘楚,落井下石倒是称了这等下贱弟子的意。”

“李师弟,注意你的措辞。”

秦峰颇为不喜李程明所言,开口打断于他。

“沈秋雨,你如何看?”

白鸣鹤将目光落于沈秋雨身上,沈秋雨倒是并未露怯,大大方方走上前来,行了一礼后,看向夏忆香,道:“我确实与夏师姐没有交集,但是弟子不明一点就是,弟子也不曾与莫师姐有任何交集,且莫师姐与我同样是灰衣外山弟子,如何有暗害我的理由?”

此言一出,底下弟子也纷纷开口,更有大胆进谏者开口道:“是啊,掌教,这莫雅平日里性子温软,若不是旁人指使或者威逼利诱,怎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夏忆香面上一白,看向沈秋雨的目光愈发不善,随后道:“凡事都讲究证据,莫雅指证于我,却未有证据,如何能说我是幕后主使之人?”

夜卿年此刻上前,目光浅凉,淡淡道:“夏师妹,近段时间,莫师妹可曾到你的住所走动过?”

“大师兄,你……也怀疑我?”夏忆香委屈道。

“不是我怀疑你,我只是就事论事,若是你真的清白,我自会替你辩护。”

“掌教,外面有一女子求见。”

白鸣鹤正听众人分析,但见一青衣弟子来报,白鸣鹤微微有些意外,随后道:“让她进来。”

但见一身着浅粉色衣衫的女子缓缓而来,见着白鸣鹤后,道:“参见太元掌教,婢子秋荷,乃是长渊国公长女夏小姐的贴身丫鬟。”

这话一出,连带周围的掌脉都蓦地一惊,均起身看向面无表情的夏忆香,唯有秦峰神色如常,看向夏忆香时多了审视。

白鸣鹤颇为震惊,对夏忆香道:“你乃是长渊国公之女?”

“掌教,我如今已入太元,便是太元弟子,旁在王室的身份便一并摒弃,此事单只有师父知晓,如今迫不得已惊扰了掌教和掌脉们,还望恕罪。”

莫雅听到夏忆香乃是长渊国公之女,顿时心灰意冷,瘫坐在地上,而沈秋雨倒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里念道:嚯,还真是舍得给自己洗白,都把家世搬出来了,真当我沈秋雨是傻子不成。

“掌教,各位掌脉,莫雅之前确实曾来小姐住所走动,只不过多的是挑拨离间的污言秽语,小姐心善,万莫未曾向掌教提及,缺未曾想如今她做事不成,反倒将罪名扣在了小姐头上。”

秋荷掷地有声,莫雅只觉得百口莫辩,道:“我是时常去寻夏师姐,只不过想着自己身份低微,多走动走动内山弟子,也好……”

“也好什么?”

白鸣鹤有些温怒,“修道之人竟暗藏如此龌龊之心,你身为外山弟子不勤加修炼,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罪已召,今日便褫夺你所有修为,逐出太元师门,终生不得再踏入太元山一步。”

“弟子冤枉,掌教,弟子冤枉,弟子确实受夏师姐指使,掌教万莫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就如此草率!”

莫雅情绪激动,挣脱欲待要带走她的弟子,死命拽住了沈秋雨的裤脚,“沈师妹,我无意害你,你该理解我,身为外山弟子,没有仰仗,资质又差,如何能在太元立足。”

“如今一切罪过都指证于你,你还有何可说,拖出去。”李程明扬手道。

“师妹,听师姐一言,夏忆香乃卑鄙小人,万莫听信她任何言语,沈师妹……”

莫雅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弟子强行带走,沈秋雨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道:“慢着。”

“沈秋雨,你这是何意,如今暗害你的凶手已经找到,你还想怎样?”李程明不悦道。

“李掌脉,莫雅一口咬定是夏师姐从背后指使,那这捕风捉影之事,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外山的下贱弟子,人言轻微,又无证据,如何能轻信?”李程明不以为然。

“那依李掌脉所言,便是不打算彻查此事了,李掌脉身份虽是高贵,但白掌教都未曾发话,掌脉就逾越而言,可否有不敬之罪?”

“你!”李程明哑口无言。

“好了,莫要再逞口舌之争,沈秋雨,你乃是受害者,想要追查真相,本教可以理解,只不过所有证据都无法证实是夏忆香在背后指使,你还有何话说?”

“师妹,莫要再争辩了。”

夜卿年上前小声在沈秋雨身边道:“莫要忘了我曾与你说的,万事需忍,方可成器。”

沈秋雨却是浅浅一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自思过崖捡到这盛有化尸散的瓶子,上面的样式图纹,唯有夏师姐阁内所有,这点,我倒是想听听夏师姐的解释。”

第二十一章 巧言化干戈

夏忆香脸色变了又变,身旁的女弟子接过沈秋雨递来的瓷瓶,仔细打量片刻,后道:“确实是夏师姐阁中的物件,这图腾唯有夏师姐一直在使用。”

“夏忆香,你作何解释?”白鸣鹤问道。

夏忆香目光幽幽,跪地而道:“掌教,弟子不知这瓷瓶如何落入沈师妹手中,这瓷瓶向来是弟子盛装药水所用,绝非是害人之物。”

沈秋雨笑了笑,女弟子将瓷瓶呈递给了白鸣鹤查看,上面隐隐还残留着化尸散的气息,他目光沉锁,道:“卿年,你可知这上面残留的气息是何毒药?”

“弟子知晓,乃是化尸散。”

“方才你们所言,她一个外山弟子身份低微,化尸散乃是稀有之物,她是如何得来的?”

“这……”众弟子皆迟疑不语。

“兴许是她勾结魔教,得来的这药水。”

夏忆香身边的秋荷不满而道:“也兴许是她得了什么好处,购得的这化尸散。”

“秋荷,住嘴。”夏忆香怒喝道。

沈秋雨倒是笑了笑,静静立在一旁,“姑娘倒是扣的好大的帽子,勾结魔教这般没有根据一事也能随意说出口?”

此话一出,一众弟子连带掌脉们均是一惊,不得不佩服沈秋雨的胆识,知晓夏忆香乃是长渊国公之女后仍心定尘埃,将此事刨根究底追查下去,不惜和夏忆香身边的婢子争言。

“沈姑娘,莫要仗着自己身边有夜公子庇护,就想要诬陷我家小姐。”

秋荷抬眼看了看沈秋雨,又道:“既然掌教都已发话,将她逐出师门,且她又是暗害你的元凶,何故替她辩白?”

“我只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正巧前段日子太元外有刺客闯入,难保不成这其中有奸细所在,既然夏师姐乃是长渊王室之人,应该清楚王室之争,也该知晓太元混入了怎样的奸细吧。”

“荒唐,我已说过,入了太元,前尘旧事便不会再提,我夏忆香自问无愧于你,何故沈师妹要如此咄咄逼人?”

“师妹,不要再耍性子了。”

夜卿年上前负拳道:“掌教,沈师妹年纪尚轻,难免顽劣,冲撞夏师妹,莫师妹既然罪已召,念在她将事情恶化,还望掌教从轻发落。”

“卿年,你糊涂了,此女心如蛇蝎,妄图暗害我太元弟子,若此刻不逐出师门,难保日后做出更多伤天害理之事。”李程明不屑道。

“师叔,话虽如此说,但莫师妹自入太元,一直恪守门规,虽资质尚差,但性子温和,不愿与人争抢,弟子认为,此事定有隐情,况且莫师妹双亲已故,若是此刻被逐,怕是性命难保。”

此番话一出,莫雅颇为震惊,未曾想到夜卿年可以出言保她留在太元,不由朝他投向感激的目光,随后战战兢兢看向沈秋雨,等待她的回复。

“弟子也认为大师兄所言甚妥。”

白鸣鹤目光深沉,思虑片刻,道:“既然秋雨不愿她离开太元,便废除她周身修为,罚黜她前往杂役部清扫楼台,终身不得再入弟子簿。”

“多谢掌教开恩。”莫雅叩谢道。

“至于夏忆香,那瓷瓶确实是你阁中所得,即便你不知情,证据不足,但你也曾与莫雅有过交集,小惩以示警戒。”

“弟子甘愿前往藏书阁抄写卷宗三百遍。”

“你如此识大体,乃是太元之幸。”

白鸣鹤微微点头,夏忆香行了一礼后便自行前往藏书阁,唯剩下一众弟子面面相觑。

“掌教,这沈秋雨擅闯禁地一事,师妹仅仅是罚她在思过崖思过,未免太轻了一些。”

李程明接过话茬,提出了异议,但见他斜睨了一眼沈秋雨,道:“依我看,也该将她罚至杂役部当差。”

“师兄的算盘打的倒是好,秋雨前往禁地是因为我旧疾发作,她这才特意冒险想要摘取灵草,要说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掌教若是加重惩罚,便连同我一起惩戒了吧。”

沈秋雨面露讶色,随后只觉得心头一暖,她从不知原来长烟这般维护她,虽面上冷若冰霜,对她甚为严厉,实则暗地里却对她的每一件事都上足了心。

“罢了,近几日风波太多,念在你一片赤足之心,便在思过崖好好思过,莫要辜负你师父一番苦心。”

“是,弟子明白。”沈秋雨跪地扣礼道。

这场闹剧终是收了尾,只是沈秋雨如何也想不通,何故一向是非分明的掌教对夏忆香一事竟不在追究。

“师父。”

沈秋雨与夜卿年一同出了主殿,正巧身后长烟缓缓而来,沈秋雨便行了一礼,目光里躲躲闪闪。

“你年纪尚轻,难免顽劣,为师并不怪你,但不成规矩,无以方圆,下次切莫为了为师冒如此风险。”

“弟子知道了,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

“这世上许多事情,并非是真相都要一一勘破,往往真相背后会有太多错综复杂的事情,静以观之,以心应之,记住此话。”

“静以观之,以……心应之。”

沈秋雨重复这一句话,虽尚不明白长烟话中的深意,但仍道:“弟子谨记师父的话,在思过崖定勤加修炼。”

“嗯。”

长烟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落于夜卿年身上,道:“卿年,近段日子还望你时常前去思过崖,多与秋雨一同修炼,这孩子性子太倔,你生来沉稳,正好磨磨她的戾气。”

“掌脉放心,卿年定不遗余力。”

在去思过崖之前,沈秋雨获掌教允许,可以前往长清阁待上一个时辰,还未行至阁内,便见玄言兴奋地冲了过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我就说,师姐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

“傻小子,这般高兴。”沈秋雨嗔怪道。

玄言乃是自沈秋雨在长清阁一直陪伴的小弟子,亲如姐弟,也时常与胡青光钻研医术,资质尚好,沈秋雨打算再过几年让胡青光带他下山历练,真正将医术施展起来。

“玄言,太子呢?”

玄言听后,一拍脑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沈秋雨,道:“哎哟,瞧我这记性,这是太子临走时让我转交于你,师姐,太子和将军这般重视于你,将来你嫁入王室,也莫不是一个选择。”

“嘿!你这个臭小子,长本事了。”

沈秋雨一记暴栗子打在玄言身上,随后二人嘻嘻哈哈玩闹在一起,却不知暗处,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第二十二章 遥月寄相思

“太子,未曾想到您这么快回宫,可是在太元顺利查出了奸细一事?”

飞鹰对于南宫绝仅仅几日便返程回宫颇为惊讶,接驾之时只见得他目光冷峻,似从前一般不喜不悲,让人揣测不出他所想。

“并未。”南宫绝吐出二字。

“那太子此去太元……”

“青衣所在何处?”

南宫绝打断了飞鹰问话,步伐加快,行至龙华殿倏地停下了脚步,道:“可打探清楚他的身份?”

“青衣在太子不在的这段日子,一直悉心打理龙华殿的各类卷宗,没有一丝逾越之意,更没有与任何不利太子身份的人私自见面。”

“这倒是奇怪。”

南宫绝微微皱眉,自他第一眼见到青衣,只觉得此人心机颇深,能够轻而易举以言语挑拨他与南宫俊的关系,足见得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让他去侧殿候着。”

“是。”飞鹰稍有迟疑,随后应道。

青衣在龙华殿伴读,听闻南宫绝唤他前往侧殿,倒是面上有些惊讶,随后又恢复了往昔的冷静。

他立在侧殿的中央,抬头看向这房梁上独特的龙纹雕刻,嘴角微微上扬,确实说不出的嘲讽意味,末了待南宫绝踏入侧殿时,他恭敬行了一礼。

“参见太子殿下。”

“嗯。”

南宫绝并未在他身旁驻足,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径自向前坐上了案台后的位子,道:“几日不见,你倒是乖觉。”

“太子自龙华寝宫醒来,这性子便与寻常不同,您遣散了所有曾经在您身边伺候的婢子仆从,甚至疏远奴,奴实在想不通究竟这其中有何隐情。”

南宫绝双眸一眯,对于青衣这般大胆直言倒是颇为好奇,王室之中多的是奴仆,偏偏此人不畏王室子弟,倒是难得。

“那依你之见,本太子此番举动有何意图?”

“太子自幼良善,免不得受大殿下的欺凌,这些年被打压惯了,以至于旧疾复发,又因奏折一事被罚至龙华殿禁足,这般耻辱让太子终日郁郁寡欢,时至今日,决心改变,以上全是奴的猜测,还望太子恕奴直言之罪。”

南宫绝倒是内心并未起什么波澜,神情安适的看向青衣,道:“你说对了一半。”

“那太子……”青衣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之前的事情因得我旧疾发作,使得本太子记忆丧失,本太子遣散所有人,只是因为不知这些人中究竟有几个人能为本太子所用。”

青衣心头一震,看向南宫绝时多了几分狐疑,面前之人,除了皮囊与长渊太子万般无二,说话的语气,做事的谋略都与太子大相径庭,莫非……他并非是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并非长渊太子。”

南宫绝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青衣,青衣忙伏地而道:“奴不敢。”

“这星象殿久居星象师,你大可以前去找易居大师测算一下,我究竟是不是这长渊的太子。”

青衣明显能听到南宫绝语气中的冷漠与孤傲,当下不疑,“不论太子究竟是何人,只要太子能履行曾经对奴的诺言,奴愿意誓死追随太子。”

诺言……南宫绝一愣,旋即一语不发。

“奴与柳御医有共同的使命,也同样憎恶大殿下,太子当日收留奴,也正因为奴八面玲珑的手段,因而给予奴诸多特权。”

“罢了,你退下吧,本太子知晓你的心思,断然不会弃你不顾。”

“多谢太子。”青衣扣恩道。

而被重新送回思过崖的沈秋雨,眸子里多了几分忧愁,南宫绝给她的信她是一个人独自看完的,上面除了叮嘱她万事小心外,还详细描述了这九州大陆中长渊王室的处境。

“原来,王室中人也是如履薄冰,身处高位,却诸多事情不能自己左右,倒不如我孑然一身,乐的逍遥自在。”

沈秋雨深习一口气,将信收了起来,起身朝崖外高声呼喊,空灵之声瞬间在这思过崖的云起之中传遍,一声声渐渐平复,喊过之后,她只觉得痛快,便回至山洞内,继续修炼十重剑谱。

她虽资质愚钝,但好在头脑灵巧,渐渐发现这太元的逍遥九诀式竟与这十重剑法有诸多相似之处,何故不能将两者最为精妙的招式结合在一起修炼,以达到最佳的效果。

想到此处,她决心试一试她脑海中突如其来大胆的想法,还未待她施展,便见得一颗小小的石子穿越山洞直弹向沈秋雨的腹部,沈秋雨见状,忙灵巧地躲了过去,欲待恼怒,随后又是满脸惊喜,“大师兄!”

来者不是旁人,却是夜卿年,他将修长的手指贴于自己唇边,作出噤声的动作,随后压低声音,道:“小师妹,此番我来可是趁着崖外弟子换守值夜的空,你这般大声,可是要惊动他们?”

“未曾想到大师兄前来看我,才这般高兴。”

夜卿年眉间眼梢自始自终都带着温润之气,让沈秋雨无论何时都瞧着欢喜,夜卿年倒是笑了笑,道:“方才试探了你一番,没曾想你这些日子步法精进了不少。”

“贪玩久了,给师父惹了不少麻烦,也该勤加修炼了。”沈秋雨难为情地挠头道。

夜卿年抬手揉了揉沈秋雨的一头黑发,随后似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提了一坛美酒,沈秋雨双眸微亮,看了看夜卿年,道:“这酒,大师兄如何带来的。”

“略施小法,走,趁着月夜正浓,我们对饮几杯。”

二人坐在思过崖最顶端,抬头便可见那皎洁的弯月,沈秋雨见夜卿年一直仰望天空,神色里满是忧伤,不免道:“师兄可是又想家了?”

“遥月寄相思,十年未归家,如何能不思念。”

“是呀,可是我连曾经自己是谁都不知晓,家,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字眼。”

“小师妹,莫要伤感,这太元就是你的家,而我,亦是你的家人。”

沈秋雨心头一暖,转头看向夜卿年,二人就这般并肩饮酒,欣赏这崖间夜色,对酌舞剑,人生数十载,悠然自得,岂不痛快。

第二十三章 风波又任起

“沙沙……沙沙……”

虽是春季,但早晚过渡的风却冷得骇人,莫雅不知究竟是这风凉,还是自己的心早已掉入冰窖。

她仔仔细细打扫着杂役阁外的地面,忽而听到极为轻缓的脚步声,刚一抬头,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这巴掌的力度足够大,让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身后的木桶“咣当”一声倾倒,污水洒了一地。

莫雅惊讶之余,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但看清了来人之后,便闭口不言,默默站起了身子。

“你一个杂役部的下贱弟子,倒是后知后觉,也难怪,得罪了我家小姐,若是再反抗,便没了这条贱命。”

“秋荷姐姐,阿雅如今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还请秋荷姐姐日后不要再找莫雅的麻烦,以免旁人看到了,对夏师姐心生狐疑。”

“啪。”秋荷反手又是一巴掌。

莫雅含泪,委屈地捂着被扇得涨红的脸,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生怕再多说一句,又会惹祸上身。

“你连累我家小姐还不够?如今在这杂役部打杂已是便宜你了,喏,喝下这个,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来找你的事。”

秋荷冷嘲热讽般取出一枚瓷瓶扔给了莫雅,这瓷瓶正是当日盛放化尸散的物件,莫雅见状,登时面色发白,忙跪地磕头,抽泣道:“还请秋荷姐姐饶命,阿雅不想死……莫雅不想死。”

秋荷冷笑,半蹲下身子,凑近莫雅,轻声道:“本来小姐很想让你死,但是如果你这么死了,便太便宜你了,这里面装的不是化尸散,而是巫蛊。”

“巫蛊……”莫雅心如死灰重复道。

“出了此事,小姐本不打算重用你,但如今唯有你处于弱势,又揭发了小姐,被罚至这杂役部,那沈秋雨势必会怜悯你,既然如此,那就不如顺水推舟,由你亲自去废了她的修为。”

“秋荷姐姐,你的意思是让我服下这巫蛊,自此听从夏师姐安排,对沈师妹再度下手,可是……沈师妹资质尚浅,对夏师姐根本构不成威胁。”

“你懂什么,她沈秋雨狐媚夜公子,惹得小姐不高兴,就该被废修为,一生凄苦,我家小姐乃是长渊王室国公之女,论身份,她一个无名无份的丫头也敢和小姐抢心上之人,妄想。”

莫雅沉默不言,手中紧紧攥着装有蛊毒的瓷瓶,眼下她已经无路可走,如若拒绝,以夏忆香的势力除掉她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思虑片刻,她缓缓打开了瓷瓶,一饮而尽。

秋荷见到此状,勾了勾唇角,收回瓷瓶,一步一步,消失在了这杂役部中,唯剩下瘫坐在地,神情涣散的莫雅。

“你是说,夏师姐身边的秋荷又去找莫师姐麻烦了?”

思过崖内,玄言得了许可可每日来给沈秋雨送饭,将在太元的要闻简要概述给她,只是听了杂役部的消息,沈秋雨秀眉拧成了一团,道:“看来怜羽师姐说的不错,夏师姐果然不是一个良善之辈。”

“也就是师姐你成日贪玩,不知这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你别看我年岁比你小,这些弟子中要说最有心机的莫不是夏忆香夏师姐了。”

“哦?如何说?”

沈秋雨微微有些意外,显而她近些年时常溜下山贪玩,虽未走远过,但也是不曾与旁系弟子交谈,唯有怜羽,玄言,以及夜卿年三人最为交心,对于这其中争斗,还未曾知晓。

“这玄武门比试每年都要进行,为何偏偏今年愈演愈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今年长渊王上要派人前来我们太元挑选玄士。”

“玄士?可是要进长渊替那王上效力。”

“这是自然,我们修道门派存在的意义,都是要依附一个王朝的,太和被灭,长渊风头正盛,可不是要推举一个有勇有谋之人,而此人,便是在夏师姐和夜师兄中产生了。”

沈秋雨听了玄言这般言语,顿时沉下眸子,道:“夏师姐本就是王室中人,外人看来,她入太元纯属大费周章,实则她……是想要大师兄与她……一同前往长渊?”

“师姐果真是冰雪聪明,这些我都是听胡先生说的,夏师姐定是觉得你与大师兄走的太近,才心生怨恨,只不过她是借莫师姐之手,而非自己出手。”

沈秋雨觉得玄言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她自己生性倔强,前日殿上又与夏忆香起了正面冲突,想来如今夏忆香定是将她视若眼中钉,无不除之而后快。

“这些我都知道了,如今我被禁足在思过崖潜心思过,且近来风波太多,还是消停一段时间再说吧。”

“也是,师姐,胡先生让我来叮嘱你,近段日子要好好修行,毕竟曾经年度你的比试都在末尾,若是今年再这般,怕是会有逐出师门的可能。”

“放心吧,傻小子,我沈秋雨怎么会认输呢,我定要在这次比试中一鸣惊人。”

“哈哈哈哈,师姐,你啊,还是好好修炼吧,就你这刚引灵入门的本事,连我都打不过,莫说旁人了。”

“你这小子是不是找揍。”

沈秋雨与玄言嘻嘻哈哈,度过了愉快的一个时辰,过后,玄言收拾好饭匣子,欲待要走,便见叶知秋走了进来,看见玄言,目光里多了几分犹豫。

“叶师兄有话但说无妨,玄言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没有二心。”

“是我多虑了,沈师妹,莫师妹在杂役部差人送了封信给沈师妹,为了安全起见,我检查了这信封,并无毒害之物,也未曾偷看上面内容。”

“让师兄费心了。”沈秋雨不冷不淡道。

“沈师妹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那日我替夏师姐求情……”

“叶师兄,我并没有怪你,你护夏师姐实则是你的事,而我追寻真相是我的事。”

“唉,沈师妹,你年纪尚轻,若是日后下山历练便明白,师兄之前所言却是为你好,在你还未足够强大起来,你必须学会隐忍。”

“多谢叶师兄提醒。”

沈秋雨依旧是冷冷清清的言语,叶知秋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剩下疑惑的玄言,小声道:“叶师兄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他吃错药了?”

“不过是想要将他认为的强加在我身上罢了,天色不早了,玄言,早些回去吧。”

第二十四章 知魂红衣梦

沈秋雨自学会用意念探识玄文,自身的修为便犹如爆涨一般,剑术的拆招合招在她看来,已是信手拈来,当然这番变幻唯有她自己知晓。

这段时日,白天夜卿年前来与她对招,夜晚她便沉心进入魂识世界与红衣女子参悟十重剑的真谛。

“姐姐,叨扰你多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沈秋雨自混沌中看向红衣女子。

“我叫红衣。”红衣敛眸,收回了思绪。

“红衣姐姐,你何故会在我的魂识界里,莫不是说这魂识并非我一人可以进入?”

红衣看向沈秋雨,目光温柔,轻声道:“并非,每个人都有潜力探入自己的魂识界,这个世界是独立存在的,不能与旁人分享。”

“那姐姐……”

“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惑,但是其实我也不知为何我可以和你共存一个魂识。”

“那姐姐是九州大陆中哪个城池的人呢?”

“确切的说如今我不属于九州大陆任何一个城池,因为我已经是个死人。”

“死人?”沈秋雨蓦地一惊。

“可能说出来会让你震惊,但我确实已身死,我曾是九州大陆羽族的公主,奈何被魔教贼子觊觎我羽族势力,屠戮我族,让我的族人皆含冤而死。”

沈秋雨沉吟片刻,方才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存在这个界度的。”

“我死后,因执念未散,一缕残魂散入魂识界,卷入了轮回之中,封印在了此处,等待一个可以复我肉身的女子。”

“这个女子是何人?”

“她是九凤血脉,真正的凤之真主,唯有她才能改变如今九州割据动荡的局面,替我羽族报仇雪恨。”红衣咬牙切齿道。

“九凤血脉……想我在太元藏书阁也算是读了万卷卷宗,未曾见到书中提及这凤凰一事。”

“你这丫头,你所在之地不过只是这九州大陆的一个门派,外面的天地有多辽阔,你还未曾去见识过。”

“是啊,待我能够下山历练,定要好好瞧瞧这繁华世间。”沈秋雨眸光微亮。

“你之前所说化尸散一事可解决了?”

红衣前段时日一直见沈秋雨独自神伤,问了才知她在太元的处境实属艰难,不免有些意外。

“解决了,只不过遇到更棘手之事。”

“哦?何事。”

“红衣姐姐,若是以你的角度来看,一个天生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是不是事事都可以如鱼得水,顺利而为。”

“自然不是。”红衣果断否认道。

“害我之人并非只有莫雅一人,背后指使她的却是长渊国师长女,也是太元资质颇高的弟子,这两重身份,足以抵消她所有的罪过。”

红衣想了想,笑道:“那你认为,天道有轮回,这句话可是真的?”

沈秋雨抿了抿唇,抬头看向红衣,摇了摇头,如实道:“我不知道。”

“你与她如今并不在一个阶层,你唯有强大起来,能够越过她,方可与她并行正义,你可明白?”

“强大起来……”沈秋雨默念道。

“你我有缘,我会尽力助你,你之前给我提过你的大师兄,想必他定是太元的翘楚弟子,不然又怎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

“是,我想在玄武门比试赢过他,但我知道……这只是奢望。”

“奢望,呵,我红衣向来不认为你比任何弟子差,三月便三月,我自会让你一鸣惊人。”

沈秋雨扬眉一笑,道:“我明白了,谢谢红衣姐姐与我这般交心。”

夜风清甜,是春季桃花飘落的淡淡香气,红衣步法了得,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带着沈秋雨坐在了混沌外的悬崖之上。

“未曾想到,这魂识界还有如此浩大壮美的景色。”

“你脚底下便是万丈深渊,倘若我轻轻一推,你便会葬身其中,你可曾有恐惧?”

沈秋雨起身挪步,眼底余光扫过脚下云雾缭绕的深渊,然而心里却莫名的没有一丝惊恐,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霎那的沉默。

红衣却从沈秋雨的神态中得到了答案,她暗自惊讶之余,却开口道:“如若你未生出一丝恐惧,便从这里跳下去。”

“跳下去?”沈秋雨不解道。

“十重剑法的最后一重便是死而后生。”

沈秋雨仰头看向天际明月,月色静好,光洁如玉,而脚底下的深渊却让人觉得寒冷彻骨,红衣并未催促她,只是凝视着她,仿佛在等待一个未知的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未待红衣反应过来,沈秋雨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寒风拂着她的衣袍,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她睁开双眼都异常艰难,偏偏此时,自心底里涌现出一个舞剑的人影,自多重招式化为致命而绚烂的一招,让她一瞬间清醒。

“死而后生……”

沈秋雨摸出背后的配剑,在逆风之中整个人化为一道流火,快得仿若真的要与天地融为一团,冲天的剑芒震慑,直灌入她的天灵盖处。

“果然是个奇才。”

红衣自崖顶看着这剑芒,欣慰而道。

待沈秋雨醒来时,她又再次躺在了混沌之中,只是身心疲惫,令她一时没了气力起身。

“你方才突破了第十重剑招,周身灵力亏空,需要调养几天,这段日子,便暂且在你的思过崖静修吧。”

沈秋雨接过红衣递来的一碗清水,直饮而尽,想要将碗交由红衣手上,却不料触碰到红衣指尖时竟发觉自己穿透了她的手指,手上的碗“咣当”落地,显而未料及这般现象。

“我本就是残魂,你虽能看到我,却触碰不到我,红尘若梦,大千世界还等着你去看,去听,去感受,别忘了若是日后有什么见闻,定要前来魂识与我分享。”

“这是自然,多谢红衣姐姐指点。”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勇气的少女。”

沈秋雨微微一笑,随后意念一动,顿时消失在了魂识界中,再度回至思过崖,已是日上三竿,自深渊之中突破的不适随之而来,她想要起身,却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草席之上。

“小师妹,看我带什么来了……”

“小师妹!”

夜卿年一进山洞便看见昏厥倒地的沈秋雨,匆忙之中也不顾太元门规,将她和你身抱起,直冲向长清阁。

第二十五章 寂夜问真相

“胡先生,秋雨她……可还好?”

长清阁内的厢房,胡青光替沈秋雨诊完脉,不由地眉宇深锁,问道:“近几日你与她对招,可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异常?不知先生说的是何异常。”夜卿年不解道。

“罢了,这丫头自幼身子孱弱,想来是近段时间她急于求成,才导致经脉逆行,休养些时日便好。”

胡青光想到夜卿年并不知十年前的过往,便不再言语什么,负手而立,等待夜卿年开口。

“此事卿年觉得还是要禀告长烟掌脉与掌教为好,秋雨突发昏厥,不是一件小事。”

“卿年啊,我知道你关心秋雨,只是我自幼看护她,自是知道她的体质如何,你莫要担心,且先行通知长烟,让她来长清阁一趟。”

“是。”

夜卿年看了一眼面色憔悴的沈秋雨,犹豫片刻,还是负剑转身前往落云阁。

待夜卿年走后,胡青光这才面色凝重,再度替沈秋雨号脉,怔了好一会,才道:“莫非天意如此?”

“师父……师父你怎么来了……弟子……”

沈秋雨醒来时已近落日,她睁眼之时,只觉得眼前黑影恍惚,再定睛一看,竟发现自己身在自己的厢房,而面前所坐之人,竟是长烟。

“莫要起身了。”长烟按了按沈秋雨的肩膀。

“弟子近段日子一直在沉思……从前贪玩,给胡先生和师父您以及掌教惹了不少麻烦,也该是时候刻苦修炼了。”

“你能有如此觉悟,也不枉费为师的心意了,秋雨,可否与为师说实话,你体内有一股灵力涌动,可是有所突破?”

“是,师父,弟子已经掌握了逍遥九诀式的所有要领。”

沈秋雨并未向长烟禀明魂识一事,缘由红衣曾叮嘱于她,莫要向任何人提及她以及自己意外获得的魂识界,如此这般,才能避免打草惊蛇,因为旁人不知,她沈秋雨最清楚不过,这太元山,还潜藏着宁飞宇口中所说的长渊眼线。

“你自幼体质孱弱,资质也颇差,何故这么快便掌握了逍遥九诀式所有要领,你……”

“长烟。”

长烟本欲要询问沈秋雨什么,便见得胡青光自厢房外扣了扣门,于是她便将心里的想法压了压,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沈秋雨,随后开了门让胡青光走了进来。

“长烟,她体脉如今极为不稳,有些事情还是等过几日再问吧。”胡青光捋了捋胡须道。

“好,但听胡先生所言。”长烟点点头。

“秋雨,为师还需得禀明掌教,让你暂且在长清阁休养,若是掌教不允,你仍要前往思过崖禁闭,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师父罚弟子在思过崖思过已是开恩,掌教未再强加罪责,已然是对弟子的仁慈,弟子定不会再平生祸端。”

“嗯,这便好。”

长烟欣慰于沈秋雨的改变,不由点了点头,随后道:“胡先生,我这便回去了,秋雨这孩子烦劳你费心了。”

“无妨。”胡青光目送长烟离去。

沈秋雨暗自舒了口气,所幸胡青光及时赶来,不然长烟质问,保不准会出什么差池。

“说吧,有什么事情不想让老夫知道啊。”

“啊?老胡,我哪里有什么瞒着你的。”沈秋雨讪笑道。

“旁人不知,老夫还能不知,能在短短数日掌握逍遥九诀式的要领,莫说旁人,就连你大师兄都做不到,丫头,老夫可是替你支走了你师父,莫要诓骗老夫。”

“老胡,我真的不能说,你只要知道我身上的改变对于我本身没有任何坏处就好了。”

胡青光面上一震,恍而想起什么一般,道:“莫不是你入了魂识界?”

此言一出,沈秋雨惊得嘴巴长到最大,对于她如此夸张的神情,胡青光便也明晓她已默认了他的猜想,不由微微一笑,“看来,老夫猜的不错。”

沈秋雨撇撇嘴,自知何事都瞒不过胡青光,便道:“你那么聪明,何故要问我。”

“丫头,其实老夫也希望你修为精进,只是你天生不同于常人,这体内的封印如今因魂识界的开始而有所衰弱,务必重新缔结封印,否则……”

“否则……我性命难保。”沈秋雨敛眸沉言。

“想来能缔结你体内封印的唯有掌教一人,秋雨,万莫要保守你入魂识界一事,在还未查清何人是细作之前,此事唯有你我二人知晓。”

“我明白。”

沈秋雨见胡青光前所未有的神情严肃,便知此事的严重性,于是点头应允。

沈秋雨行至长修殿时,已近深夜,随行之人还有夜卿年,以免内山的弟子起了疑心,沈秋雨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仿若千斤重,夜卿年也察觉到了她心思重重,便安慰道:“放心吧,掌教召你前来不过是问问你为何昏厥,如实回禀便是。”

待沈秋雨迈入正阁内,夜卿年便不再跟随她,而是守在阁外,直至沈秋雨进去了,夜卿年环顾四周,见无任何异动,便舒了口气。

“坐吧,孩子。”

阁内灯火通明,白鸣鹤的案前堆满了各派传来的书信卷宗,白鸣鹤见沈秋雨独身前来,放下卷宗,便道:“你的事我听你师父说了,你体内封印削弱,势必会影响你的体质性命,今夜我需与你师父一同施法,重新缔结你体内的封印。”

“掌教……”沈秋雨朱唇轻启,“弟子有一事不明,如若破除了封印,弟子还有多少年可活。”

白鸣鹤未曾想到沈秋雨会这般问道,先是一怔,随后恢复了常态,反问道:“为何这般问?”

“掌教,师父以及胡先生都与我说,我身上的封印是为了保我性命所有,可弟子只想知道,你们所言,究竟是为了让弟子平安长大,还是另有隐情。”

白鸣鹤脸色刷白,他竟不知面前少女如此聪颖,可以勘破时机,如今让他落得个两难的境地。

“掌教不说,想必自然有掌教的道理,弟子不会强人所难。”

白鸣鹤叹了口气,随后也未再多言语,而是静默地等待长烟前来与他一同联手替沈秋雨缔结封印。

寂夜无声,唯剩下沈秋雨在一旁凝视着阁上的图纹,抬眸敛眉,却多了几分愁绪。

第二十六章 智取高皇氏(上)

龙华殿外。

飞鹰被派遣至内府取南宫绝所要的卷宗,不料中途只听得可疑的脚步声忽远忽近,不由放缓了脚步,只一刻,他眼角余光而至,他不动,此人也不动,他动,那人也是与他保持不易察觉的距离。

皇宫之内,究竟是何人如此堂而皇之的跟踪他,他这般想着,倏地停下了脚步,在一处荒败的独院蓦地转身,摸出身后的宝剑欲待要刺杀此人,却在剑光微亮时,双目交汇,满是震惊。

“大哥是我,我是飞霜!”

“飞霜……”

飞鹰定睛一看,面前的红衣女子英气飒爽,眉宇间隐藏了些许杀气,见飞鹰眸子里多了几分迟疑,便道:“你我分别三年,未曾想在长渊王室相见。”

待飞鹰看见飞霜耳垂下的红痣方才欣喜道:“真的是你,三妹,一别三年,大哥还以为你……唉……总之再见到你大哥着实高兴。”

“大哥,我听闻你效力于太子……飞霜提醒哥哥,太子太过优柔寡断,恐日后难以继承长渊王上的大任,哥哥何不……”

“妹妹,你如今为大殿下效力?”飞鹰面露难色。

“是,大殿下于飞霜有救命之恩,昔日我们被贼人追杀性命难保,若不是大殿下救了我,恐怕飞霜早已死在贼人的乱箭之下。”

“飞霜……倘若为兄告诉你,杀我们之人正是大殿下……”

“不可能,大哥,大殿下虽然心狠手辣些,但为人着实不坏……大哥……”

“飞霜。”

飞鹰打断了飞霜的话语,面色凝重,道:“你我所奉并非一主,但哥哥还是希望你能看清现实,孰是孰非,日后便见分晓。”

“大哥!”

飞霜眼看着飞鹰转身离去,她碍于身份也未在去追,孤风萧瑟,却让飞霜心底里对一向信任的南宫俊头一次产生了怀疑,凝望片刻,她亦转身离去。

飞鹰并未在荒院处逗留,一则他与飞霜身份特殊,怕被人诟病,给飞霜引来杀身之祸,二来这皇宫中处处皆是大殿下的眼线暗卫,他着实不能掉以轻心。

正思虑着,内府的仆卫取了一卷宗册,递于飞鹰,“飞御令,这是太子要的宗册,还望御令好生保管,只此一册,万莫弄丢了。”

飞鹰点了点头,接过了仆卫手中的宗册,恰逢此刻宁飞宇经过,二人相视片刻后,顿时心领神会。

“宁将军何故今日这般清闲?”

长乐亭内,宁飞宇半倚在长亭擎亭柱子,眸光微澜,看向飞鹰手中的卷册,幽幽开口,“想来太子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将军猜的不错。”飞鹰坦言道。

“太子自那次事件昏厥再次醒来,性子变得愈发令人难以揣测。”宁飞宇抛出疑问,却似乎又是在试探飞鹰。

“属下进宫时日尚晚,倒不知宁将军所说太子变化,只不过王室之中,想来太子能坐上其位,绝非旁人所言他过于良善。”

“你倒是聪明。”宁飞宇笑道。

“大殿下三番五次针对太子,甚至想要铲除将军,也该是时候将他欠太子的,一并奉还。”

“好!”宁飞宇赞赏飞鹰的魄力,起身道:“如此,本将军定会助太子一臂之力。”

“多谢将军信任。”飞鹰负拳后离开。

龙尚殿内,正座上坐着的正是如今掌管后宫佳丽的王后高氏,高氏一脉血统高贵,其祖氏皆为长渊立下汗马功劳,父氏更为开国元臣。

她着一身绣凤长袍,眉眼间皆是傲气,却生的清秀动人,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皇家气质。

“儿臣参加母后。”南宫俊行礼而道。

“俊儿,快过来,让本宫瞧瞧,数日未见,怎这般消瘦了?”

南宫俊乃是高氏嫡子,因着长渊历来规矩,立嫡长子为太子乃是天经地义,偏偏南宫雍特立独行,竟不顾大臣劝阻,独立已死萧贵妃之子南宫绝为太子,这让高氏颇为震怒。

“母后,父帝怕是已经知晓儿臣派人追杀宁飞宇一事了。”

高氏咬牙切齿道,“若不是那些饭桶失了手,让他恰巧被太元弟子所救,我们所做的谋划可谓是天衣无缝。”

“父帝本就不喜儿臣,怕是如今……”南宫俊垂头丧气道。

“俊儿,你乃是我长渊王室的正嫡子,理应顺应王位,若不是那萧贱人以命相抵,换得王上心中有愧,以南宫绝这般资质平庸,软弱无能之人如何能成为太子?”

“母后,儿臣却是有一事不明,自太子醒来,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昔日大殿参加父帝,儿臣险些露了马脚。”

“哦?竟有这事?”高氏微微有些意外。

“千真万确,母后,据探子来报,太子如今所言所行,膳食习惯皆不同于往日,莫非他并非南宫绝,而是旁人?”

“此话在本宫这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到王上耳朵里,你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你可明白?”高氏面色不悦道。

“儿臣明白,只是儿臣不甘心。”

“来日方长,本宫会替你铲除一切后患,你要做的就是收敛你张扬的性子,不要莽撞行事。”

“母后教训的是。”南宫俊应道。

“三月太元玄武门比试,本宫也略有耳闻,此次乃是选举头筹弟子为长渊效力,本宫听闻太元长弟子夜卿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拉拢他为我们办事,可谓是如虎添翼,本宫这么说,你可知该如何做?”

“儿臣明白。”南宫俊颇为欣喜道。

“王后,大殿下,王上传令,召大殿下即刻前往金銮殿议事。”仆从前来龙尚殿传话。

“这已过了晌午,如何这般急?”

南宫俊与高氏皆不知所解,南宫俊看向前来传话的仆从,问道:“可知是何要紧之事?”

“奴并不知,只是太子殿下已在金銮殿等候多时。”

“太子……莫不是?”南宫俊心下一沉,转身看向高氏,“母后,莫不是他查到了什么?”

“慌什么,本宫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高氏站起身便由着婢子扶着朝外而去。

“殿下。”

飞霜突然而来,单膝跪地负拳道。

“此番王上叫本殿究竟所谓何事?”

“大殿下做好心理准备,太子殿下手中似乎握有大殿下的一些罪证。”

南宫俊头脑一翁,险些重心不稳,踉跄后退了一步,内心乱成一团麻,却仍是强迫自己镇定,一步一步,朝金銮殿而去。

第二十七章 智取高皇氏(下)

“王后何故此刻前来金銮殿?”

大殿之上,南宫雍的目光停留在来势汹汹的高氏身上,一旁静立的南宫绝见此,忙行礼问安,“参见母后。”

高氏不喜,冷哼了一声,“绝儿此刻在金銮殿又是所为何事,莫不是想要借宁将军遭人追杀一事大做文章,参你王兄一本?”

“这宁将军被追杀一事竟如此快的传到母后耳朵里,想来母后对于此事倒是颇为上心啊。”

“你!”高氏气结。

“王后,你身为六宫之首,处处咄咄逼人,可有一个中宫主人的样子?”南宫雍面色阴沉。

“臣妾一时心急,勿请圣安,还望王上恕罪。”

见南宫雍面色不佳,高氏自是心里一惊,还未待再言语什么,便听闻奴仆通禀南宫俊已在殿外等候,南宫雍摆手示意让他进来。

“参见父帝。”南宫俊此刻有些心虚。

而南宫绝则是笑而不语。

“嗯,今日让你们前来,却是为了近三月后远赴太元一事,孤年岁已高,经不起这舟车劳顿,决意让你们两兄弟替孤前往太元。”

还未等南宫俊反驳,南宫绝最先发话道:“父帝,儿臣认为此行大殿下一人前去最为不过。”

“如何说?”南宫雍有些意外。

“大殿下名声在外,又身体康健,此行前去也可替父帝彻查追杀宁将军奸细一事。”

南宫俊斜昵了一眼南宫绝,着实猜不透南宫绝的用意,他本欲以为南宫绝此番前来定是要揭发于他,路上便想好了应对之策,岂料今日非凡不提牵涉他一事,反倒顺水推舟,让他如愿以偿前往太元?

南宫雍听后,声音低沉沉的压了下来,望着南宫绝好一会,才开口道:“这是你本意?”

“是的,父帝。”南宫绝诚恳道。

“可是,孤偏要你前去。”

南宫雍此言一出,高氏在旁沉不住气,忙上前道:“王上,太子身体虚弱,倘若再行远途,怕是不妥啊。”

“不妥?”

南宫雍自案台上捻起一物,掷在了高氏面前,怒道:“那王后给孤解释一下,这包裹里面装的究竟是何物?”

高氏身子一颤,看向眼前包裹时,神色惊慌,并未去拿,反而跪下身子扣头而道:“臣妾不知,还请王上息怒。”

“爱妃如何会不知,这包裹里所放皆是丹若草的药渣。”

“丹若草是何物,臣妾不知。”高氏抿唇而问。

“好,柳御医你来说,这是何物?”

柳长胤乃是侍奉太子南宫绝的御医,因得南宫雍召唤,特禀退至一旁等候南宫雍唤召。

“丹若草乃是可致人性命的毒药,其无色无味,不易被人察觉,这包裹乃是从王后寝殿外的后花园翻出,里面残余的药渣,正是臣下为太子所配的药,只是,却多了一味丹若草。”

“满口胡言乱语,父帝,此事事出蹊跷,定是有人想要诬陷母后。”南宫俊跪地替高氏求情。

“那王后身边的彩薇可否算人证?”

南宫雍一字一句犹如晴天霹雳,让高氏震惊,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雍,随后瘫坐在地上,目光悲凉,随后却是笑道:“这一切确是臣妾所做。”

“母后。”南宫俊面露惊色。

“大殿下尚不知情,一切都是臣妾一人所为。”

“你身为中宫之主,犹如毒妇,此事孤若不是彻查竟不知与孤同床共枕多年的王后是如此歹毒之人。”

“那王上宁可立萧贵妃的儿子为太子,以身试法,背负天下骂名,也不愿立大殿下为太子,又是将臣妾的情分置于何处!”

“你!”南宫雍气结,抬手颤颤巍巍指向高氏,“好你个高氏,都怪孤平日太过放纵于你,来人,将王后关至椒兰殿,没有孤的命令,不得私自放她出来。”

“是。”仆卫忙上前将高氏带了下去。

“父帝,此事事出蹊跷,还请父帝明鉴,太子如今身强体壮,万莫不像体虚之人……”

“大殿这话,莫非是觉得我是故意给自己下毒不成?”南宫绝缓缓开口,语气里却尽是嘲讽。

“好了,此事孤定有定夺,太子,孤已下令,你与俊儿一同前往太元,替孤挑选一名得力弟子,顺便接国公的长女回长渊。”

“国公长女尚在太元?”南宫绝不明所以。

“之前未与你们二人相商,确实是因着丫头生性倔强,国公特将她安置在太元修道,来磨磨她的锐气,想必时年已久,也该是时候回归长渊了。”

“父帝,既然是夏国公长女,儿臣定会一路护她周全。”南宫俊扣礼而道。

“你母后一事,你尚不知情,若是再因此事与太子隔阂,孤不当饶你。”南宫雍警告道。

“儿臣不敢。”

南宫俊虽是嘴上说着不敢,可看向南宫绝时,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狠戾,好在南宫雍并未废后,想来高氏一族对于南宫雍仍然是一个威胁,待南宫绝禀退后,柳长胤也随即离开。

“微臣不得不佩服太子的智谋。”

“哦?柳御医,此话怎讲?”

“太子查到王后欲在太子所服汤药中下毒,却是将计就计,引得王后出动,再是今日上演一出让贤之策,逼的王后露出马脚……”

南宫绝不苟言笑,以极其冷静而平稳的口气说道:“本太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虽然王上暂时不敢废后,但太子这般离间之计足以让王上对他们母子二人生出嫌隙。”

南宫绝并未言语,而是径自走上了曲折幽长的小路,生难死易,这宫中,多的是尔虞我诈无硝烟的争斗,他既然选择了,就不容任何人践踏他的自尊。

“微臣先行一步了。”柳长胤行礼后转身离开。

直到进了龙华殿,南宫绝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但见青衣扣礼,一旁多了一个身着浅紫衣的婢子,他不由道:“都起来吧,青衣,此女是何人?”

“太子,这是青衣从司命宫带来的婢子,略懂星象之术,唤作白芷。”

“婢参见太子。”白芷恭敬双手平搭行礼。

“嗯,既然是青衣所荐,便留下吧。”

南宫绝脸上未有一丝波澜,甚至也未曾看过这名婢子的面容,星眸寒光,直让人觉得冰冷,未待青衣多说什么,南宫绝便朝里屋而去。

第二十八章 险象迭处生

长清阁后院。

沈秋雨抬手接过飘落的桃花,目光里多了几分悲韧,她立于天地之间,只觉得自己乃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却拼命想要向上攀爬。

是不甘吗?她摇了摇头。

“先生,自打沈师姐被长烟掌脉和掌教加固了体内的封印,这性子好像越来越沉敛了。”

玄言在不远处的凉亭内,喝着怜羽送来的桃花羹,没由头的说个没完。

胡青光目光一沉,随后在玄言头上敲打了几下,“你这小子,吃着东西还不忘惦记着旁的,秋雨这丫头近来经历了不少事,收敛点心性也不是件坏事。”

“哦,可是玄言还是喜欢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沈师姐啊。”

玄言吐了吐舌头说道,随后抬眸,正看着一白衣女子朝沈秋雨方向而去,但看清身形,方才道:“是怜羽师姐。”

“嗯,秋雨这丫头在太元也就怜羽一个知心姐妹了,此次解了足禁,她来看秋雨,实属常理。”胡青光将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上。

“秋雨,在想什么呢?”

“怜羽师姐,你怎么来了?”

沈秋雨收回了心绪,见到怜羽,忙拉起她的手,看了又看,方才道:“是我连累你在藏书阁罚抄,你看你这手……”

“傻丫头,罚抄算的了什么,本就是你一番苦心,为了师父,才去那禁地的,偏偏有些人添油加醋,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亏的我被放出来了,秋雨,我定不饶她。”

“说到此事,我还想给师姐看一样东西。”

怜羽一头雾水看着沈秋雨从怀中取出一信件,小心翼翼展开交到她手里,她接了过来,细致地从头看到了尾,随后表情隐隐有些温怒,“这个夏忆香,太过分了。”

“师姐不觉得此信疑点重重?”沈秋雨挑眉道。

“疑点重重?这莫雅已经招供了所有事实,向你坦言,定是夏忆香嫉妒于你,才出了如此毒计!”怜羽因恼怒面色赤红,显然是愤愤不平。

“师姐,莫师姐如此向我投诚,你认为她单单只是想要揭发夏师姐?”

怜羽听后思虑片刻,多时一惊,抬眼看向沈秋雨,“你的意思是,她想借你之手报复夏忆香?”

“不错,只不过……”

沈秋雨伏在怜羽耳边低语了几句,怜羽顿时领会,面上的不悦一扫而光,“你这丫头果然聪慧,我太过莽撞,险些酿成大错。”

“师姐一心为我,秋雨感激不尽。”

“臭丫头,说什么见外话,你我之间的情谊,再谈这些生分话,我可是要生气的。”

沈秋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负拳道:“是,师姐,师妹明白。”

直到夜色渐浓,沈秋雨独自一人挑灯去了杂役部,莫雅此刻已经等待多时,但看见一灯火而至,多时面露喜色,随后上前道:“沈师妹,你肯原谅我了?”

“你本就是被逼无奈,我从未怨过你。”

莫雅深深叹了口气,借着这微弱的灯火,轻声道:“我本就出身不好,爹娘送我来太元学艺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摆脱贫穷,光宗耀祖,岂料如今……”

莫雅话还未说完,便止不住抽泣,沈秋雨忙递上自己的绣帕,安慰道:“莫师姐,事情都已过去了,便不要再提了。”

“不,沈师妹,害你之人并未得到应有的惩罚,你难道就要看着夏忆香她这般想法设法除掉你,而不采取行动?”莫雅狠言道。

“莫师姐所言究竟是逼我,还是另有所图?”

还未待莫雅疑惑,但见得身后一片光亮,紧接着是黑压压的刺客涌进了杂役部,沈秋雨见状,单手拉过莫雅,随后另一只手摸出配剑,只一个流畅的弧度,半空里立时银光一闪。

雪光点点犹如在春季真的下雪一般,沈秋雨此刻眸光里的狠戾寒冷得吓人,莫雅眼见着面前的黑衣人一个个倒下。

“沈师妹!”莫雅语气微微颤抖。

“快走。”

莫雅愣了片刻,沈秋雨登时手臂被毒箭射中,怒言,“你还看不出,夏师姐一直在利用你,快走,去找大师兄。”

莫雅震惊之余,忙点头狂奔,随后在杂役部外蓦地止住了脚步,心里五味陈杂,沈秋雨竟早已识破她的技俩,却偏偏拼命护她周全,她,究竟在为难什么……

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她便朝玄机阁而去,而此刻,黑衣刺客越聚越多,沈秋雨神中一箭,已是体力不支,且此箭有毒,再运转周身灵力,定会毒侵入体,正踌躇间,但见怜羽携厉锋凌空破剑,直逼黑衣人而来。

“怜羽师姐,厉师兄!”沈秋雨惊喜道。

二人落地背对背,目光扫至黑衣人,皆是不悦,厉锋喝道:“何人胆敢擅闯太元,伤我太元弟子?”

为首黑衣人捂着心口,喘着粗气挥手,道:“撤!”

“追。”

厉锋与怜羽双目交汇,随后追了出去,情况紧急,二人未觉察到沈秋雨负伤,直到夜卿年携一众弟子赶来,发现了昏倒在地的沈秋雨,顿时凝眉沉言,“查,立马查,查清究竟是何人这般嚣张。”

“是,大师兄,可是看着沈师妹是中了毒箭,还是请了胡先生诊治,否则箭毒入了体内……”面前弟子欲言又止。

夜卿年慌乱中抱起沈秋雨,头也不回地冲出杂役部,直奔长清阁,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弟子和心怀愧疚的莫雅。

“我看啊,莫师妹,你这修道路子也算走到了头,师兄奉劝你一句,尽早下山,否则依着夏师姐那性子,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有好心弟子提醒,莫雅面色一震,随后咬咬牙,并未言语,只身一人朝长清阁而去。

“先生……如何了?”

“还好医治的及时,箭毒未渗入五脏六腑,否则,便是神仙也救不了。”

胡青光替沈秋雨掖了掖被角,因喝了汤药,里面有一味安神助眠的药草,沈秋雨已睡下,他起身,叹了口气,道:“卿年啊,这些刺客是从何而来。”

“弟子已派人去查了。”夜卿年有些懊恼。

“先生,莫师姐在外头跪着,我怎么劝她,她都不起身。”玄言前来无奈道。

胡青光欲待起身,夜卿年忙道:“先生先照顾小师妹,让弟子前去看看。”

第二十九章 重重迷之局

“大师兄……”

见是夜卿年从厢房内走了出来,莫雅垂头唤了一声,却并未起身,而是在这长清阁外长跪不起。

“你如今这般跪着,只会更让秋雨为难。”

夜卿年并不喜莫雅,因着她的做派,此次刺客一事定与她逃脱不了干系,这般想着,夜卿年微微皱眉,又道:“你起来吧。”

“大师兄,阿雅有罪,不求沈师妹原谅,只是沈师妹能如此不计前嫌护我周全,阿雅心中有愧,倘若沈师妹有事,阿雅愿以命换之。”

言罢,莫雅伏身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长清阁外皆是青砖铺就,这般力度足以至人晕眩,夜卿年于心不忍,忙蹲下身子,制止住了莫雅的行为,“秋雨素来不喜欢人这样。”

夜卿年平复心情,以平稳的口吻说道,他的眉眼修长俊朗,眼里的光彩,宛若无暇碧玉的莹泽,让莫雅一时有些恍神,竟在夜卿年搀扶下站起了身。

“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了夏师姐的话……”

“如今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既然被判责,留你在杂役部服役,已是掌教仁慈。”

“可是夏师姐并未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实在不甘心……”

夜卿年皱了皱眉,眸子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我自会查明一切,你无需担心。”

约莫过了一刻,胡青光自厢房而出,看了一眼立在外头的莫雅,强压着怒气,道:“莫雅,那丫头唤你进去。”

“沈师妹无事了?”莫雅欣喜道。

“好在毒箭的毒未侵入五脏六腑,老夫已经替她拔清了淤毒,静养几日便好。”

“多谢胡先生。”莫雅感激不已。

直到进了厢房,屋子里满是檀香的气味,袅袅升腾,令莫雅原本惊慌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坐吧。”

莫雅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发现是沈秋雨下了床榻,着一身素衣,坐在了木檀桌前,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沈师妹。”

莫雅突然下跪,让沈秋雨微微有些意外,却并未去扶,而是道:“你起来吧,如今我并不想责备谁,只想知道真相。”

“那些黑衣刺客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沈师妹,你相信我。”

“我知道,因为那些黑衣刺客并非是想要取我的性命,而是我们两个人的性命。”

冷冷清清的话语一字一句犹如晴天霹雳,震得莫雅瞠目结舌,她抬头看向沈秋雨,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一定想不到其实自我收到你写的信,就知道,这是夏师姐指派于你的,只是连你都想不到的是,你再度替她卖命,她同样要置你于死地?”

莫雅此刻背后冷汗浸透了衣衫,她似乎是想要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忙跪着上前拽住沈秋雨的衣袖,“沈师妹……我真的是逼不得已,夏师姐派她的婢女秋荷给我服了蛊毒,我还不想死,我……”

“蛊毒?”沈秋雨蓦地一惊。

之后莫雅招供了秋荷指派她做的一些事,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沈秋雨彻底消失在太元。

“你走吧,刺客一事势必会传到掌教耳中,而你,也定不能再留在太元。”

“沈师妹,我求你……我还不能死。”

沈秋雨起身,看向窗外的天际,缓了好半会,方才道:“我自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只是作为交换,我需要你暗中替我查明一件事。”

莫雅听着沈秋雨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顿时变了脸色,随后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沈师妹大恩,莫雅日后定会来报。”

待莫雅走后,夜卿年因见着怜羽和厉锋迟迟未归,便提剑携一众弟子去搜寻整个太元山,而沈秋雨稍有了几分气力,便起身,正见着胡青光缓缓而来。

“老胡,你来的正好,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事出蹊跷。”

“你觉得有何蹊跷?”胡青光抚了抚胡须道。

“若说夏师姐想要置我于死地,何故这般大费周章,甚至还请了外援,之前我一直深信暗害我之人就是夏师姐,可如今看来,想要害我的人,另有其人。”

“你这丫头,关键时刻倒是不傻。”

胡青光取出一支断箭,交由沈秋雨手中,沉言道:“据老夫所知,此箭乃是长渊的箭支,夏忆香乃是长渊国公之女,手上自然有诸多暗卫看护。”

“话虽如此,只是,我认为,做这一切之人,怕并非夏忆香指使,而是,她身边的婢子秋荷。”沈秋雨言罢,吐了口气,想要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的小丫头终是长大了许多。”胡青光欣慰道。

“可为何他们并未要我性命……”

沈秋雨回忆起当时情景,围攻她们二人的黑衣刺客,少说有六人,这六人步法极为精妙,武功也定在她二人之上。

可为首之人招招都未使全力,看似想要致她于死地,实则却并未动杀心,莫不是……沈秋雨拾起腰间的那枚玉珏,眸光微亮。

“你且收好它,日后或许它会救你一命。”

那日在山洞内,宁飞宇赠她玉珏,是不是已经料到今日她会有一劫,想到此处,沈秋雨不由心头微动,随后又将情绪波动极力掩盖了过去。

“老胡,你知道什么是蛊毒吗?”

“蛊毒?你问这做什么?”胡青光挑了挑眉问道,“莫不是你要给那婢子下毒?”

“并非,而是莫师姐被秋荷下了蛊毒,因而只能唯她命是从,我在想可有解药来解此毒。”

“有是有,只不过应该在那秋荷身上。”

“你是说,偷?”沈秋雨狡黠一笑。

胡青光戳了一下沈秋雨的头,“你这丫头,原以为你沉稳不少,岂料还是本性不改,这蛊毒非子母蛊,想来莫雅所服乃是子蛊,若想除尽子蛊的蛊毒,并非一个出路。”

“那又有何法?”

“你真想救她,你别忘了,她三番五次想要暗害于你,你可想清楚了?”

“哎呀,老胡,我这个人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的人,她虽然为了一己私利暗害于我,但终归本心不坏,更何况,她可以帮我。”

“帮你?”胡青光不解道。

“是时候去见见这个所谓的太元第一女弟子夏师姐了。”沈秋雨扬了扬唇。

第三十章 筹谋剥要害

白鸣鹤知晓刺客一事,已是深夜,他眉宇深锁,显然是近几日接二连三的事件矛头都指向沈秋雨,定是有人知晓了她的身世。

“掌教,怜羽师妹和厉师弟已归来,未寻到那些黑衣刺客的踪迹,不过,弟子与他们同去,却发现了一物,便带了回来,还请掌教过目。”

青衣弟子缓缓递上来了一个令牌,显而是这些刺客逃的匆忙,不曾顾暇此物,白鸣鹤执起令牌端详,随后蓦地变了脸色,“这是……长渊太子的号令暗卫的令牌?”

“是……掌教,上面刻的正是太子殿下的单名,掌教,此事要不要通知其他掌脉。”

白鸣鹤思虑许久,那枚令牌在手中反复摩挲,问道:“这令牌还经过何人之手?”

“只有弟子一人,因事态紧急,未告知其他弟子。”青衣弟子如实回答。

“此事务必对所有人保密,尤其是秦掌脉座下弟子夏忆香,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青衣弟子持剑而道。

而另一边,厉锋与怜羽从落云阁而出,神情皆为惆怅,怜羽一脸不解看向厉锋,“喂,你说,为何师父下令不彻查此事啊。”

“你问我,我问谁?”厉锋更为纳闷道。

“那夜我们光顾着追刺客,竟不知秋雨受了伤,许久未看她,她定是生我的气了。”

怜羽一跺脚,也不顾厉锋接下来的回答,朝长清阁方向而去,厉锋见状,忙跟了过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怜羽走了一段路程,见厉锋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保持几步的距离,却始终跟着她,便停下了脚步,转头不悦道。

“那夜,我也在场,沈师妹负伤,我也有责任。”厉锋严肃道。

怜羽听后微微一愣,随后看向厉锋,见神情颇为严肃,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厉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笑你修道修得如此迂腐。”

“我?”厉锋不明觉厉。

怜羽见厉锋皱眉思索自己有何不妥之处,顿时忍俊不禁,道:“还不赶紧走,再晚了,秋雨可真要生气了。”

“啊?好。”厉锋忙跟了过去。

直到二人落座于长清阁沈秋雨的厢房内,见到了气色渐渐好转的沈秋雨,这才安下心来。

怜羽拉起沈秋雨的手,喜道:“我还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呢,那夜光顾着追刺客,竟不知你受了伤。”

“傻师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事发突然,你们想要擒住那些刺客,实属情理。”

深秋雨斟了两杯清茶,分别递给厉锋和怜羽,道:“说吧,你二人一同找我还有何事?”

“嘿嘿,秋雨,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今日来一是看望你,二是来……”

怜羽说到关键点眨了眨眼睛,看向厉锋,厉锋颇为无奈地从怀中取出一卷剑谱,交给了沈秋雨,沈秋雨翻了几页,眼底里竟是惊讶,但见她抬头道:“这……不是太元的进阶剑法吗?”

“是啊,没想到你这臭丫头这么快掌握了逍遥九诀式的所有剑招,想当年,我和厉锋都未曾这么快突破,说吧,是不是在思过崖那段时间,没少偷着修炼。”怜羽打趣道。

沈秋雨本想将真相告知于怜羽,随后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秘密,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哪里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资质极差,又贪玩,若不是大师兄整日监督我练剑,怕是几月都学不会一个剑招。”

“好了,沈师妹,那夜你为何会出现在杂役部,又为何会遇刺?”厉锋沉声问道。

“哎呀,这事说来话长……”

怜羽简要地概述了她与沈秋雨的计划,原本想要提早揭穿莫雅信中的漏洞,借以规劝莫雅回头是岸,岂料中途遭遇黑衣刺客,而莫雅体内早已被中了蛊毒,如此棘手之事,已是让人一筹莫展。

厉锋听了怜羽所述,一手握拳重重砸在了桌上,险些将茶水溅了出来。

“厉锋,你做什么!吓死我了。”

“太可恶了,未曾想到夏师姐是如此阴险之人。”厉锋愤愤道。

“说到底这都只是我们的推论和猜测,我未与夏师姐正面交锋,还不知她究竟为何敌视我。”

“秋雨,你身子刚好些,万莫不要冲动。”

怜羽一听沈秋雨之话,误认为她要前去会一会夏忆香,不由急道:“这夏师姐擅使心计,你不知,我却是知晓,她仗着自己是国公之女,性子十分飞扬跋扈,却在旁的弟子面前作出温文尔雅之态,尤其是大师兄面前,殊不知……”

“沈师妹,怜羽心直口快,但所说的确如此,她身边一直有两名婢子伺候,这在太元是从未有过的先例,而秦师叔那日见了秋荷,并未有任何反应,想来这其中倒是大有文章。”

“所以,我更要前去,只不过我要见得不是夏师姐。”沈秋雨勾了勾唇角。

“那你是要见何人,难不成你要见那目中无人的婢子秋荷?”怜羽疑惑道。

“正是。”沈秋雨笑道。

“这……”

怜羽求救似的看向厉锋,厉锋无奈与怜羽对视,随后道:“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动动脑子想想啊,这其中事件可能并非夏师姐所做,而是这秋荷。”

“厉师兄说得不错,这秋荷定是另有主人,她留在夏师姐身边,或许并非只是伺候她这么简单。”

“那难道是监视她?”怜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浑身仿佛触电一般,立马站了起来,“这歹毒的丫头。”

沈秋雨笑了笑,随后前去里屋换了一件极其素雅的白裙,头发并未挽起,而是随意披散在身后侧,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与我一同前去杂役部吧。”

“为何不去落云阁?”

沈秋雨握了握怜羽的手,道:“因为她定会前去杂役部再度找莫师姐的麻烦。”

厉锋随同二人前去杂役部,一路上暗中观察沈秋雨,从前竟从未注意过她有这般智慧,不仅可以顺利脱险,更是能将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情拆解分析,让他一度有些恍神,这真的只是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女?

“喂,厉锋,在那愣着干嘛,赶紧走。”

厉锋被怜羽的喊声打断了沉思,应了一声,忙追着她们二人的步伐朝杂役部而去。

第三十一章 一匕断终生

三人行至杂役部外门,厉锋拽住怜羽,轻声道:“好了,你我二人就守在外面,让沈师妹一人进去。”

“厉锋,你脑子锈了,上次秋雨一人中箭一事你忘了!”怜羽白了一眼厉锋。

沈秋雨倒是看着二人,笑道:“师姐放心,我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若是有事,就吹响这枚口角哨。”

沈秋雨接过怜羽递来的哨子,心头一暖,微微点了点头,道:“放心吧。”

而另一边,秋荷在杂役部的角落中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将一只衔着信条的信鸽放飞,眸子里满是变幻莫测的情绪。

“殿下,秋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殿下的前程着想,希望殿下可以理解。”

秋荷双手合十,默默诵念,随后仰头看着那信鸽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内,便舒了口气,转身间,身子蓦地一震,似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来人。

“你……方才都听到了什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秋雨,却见沈秋雨不急不慢而道:“我不过是来寻莫师姐,不料在此处竟能遇到你,看来夏师姐还是太过纵容你,让你可以在这太元山自由出入。”

“多管闲事。”

秋荷欲待要与沈秋雨擦身而过,却听得沈秋雨面上绽放出灿烂的笑意,然而这笑,却让秋荷觉得毛骨悚然。

“那些黑衣刺客是你派来的吧?”

“沈姑娘说这话可是要有证据。”秋荷停了步子,与沈秋雨针锋相对。

“证据,是不是因为这个?”

沈秋雨从腰间取下宁飞宇所赠的那枚玉珏,笑道:“是你认为我是长渊太子的眼线?”

秋荷眸光晦朔不明,却并未再反驳什么,在沈秋雨看来,她已经算是默认了,然而,下一刻,她却是大笑,这让秋荷颇为不解。

“你笑什么?”

“我在想秋荷姑娘好歹算是夏师姐身边的人,想必在王府也混迹多年,我一个资质极差的弟子如何能让你如此上心?”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秋荷想起那夜大殿南宫俊寄来的字条,不由隐隐握紧了拳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须前来问我。”

“你就不怕事情败露,自己的性命不保?”

“我的性命又与你何干,你既然能保住莫雅的性命,就足以见得你并非旁人所见那么简单。”

“秋荷姑娘倒是多疑了,我这功法想来你近几日也看到了,若是我天生资质尚好,岂能一直位居太元弟子末端,我奉劝你,与其在我身上耗费时间,不如早些替你的主子谋划前程。”

她……她怎么会知道。

沈秋雨微微一笑,记忆仿佛瞬间回到了太子南宫绝给她的那封信上,她深夜燃了烛火,三看两看,还是觉得这信并非只有慰问这么简单。

于是她将信纸翻了过来,取了烛台,小心翼翼地对着信的每个角落寻找端倪,最后颓然地坐在了案前。

“真的没有别的话留给我?”沈秋雨懊恼道。

就在她陷入沉思间,一不留神,烛台上的蜡油滴在了手上,滚烫感瞬间让沈秋雨清醒,她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念想,取了一柄匕首,快狠准地划破了手指。

随着血的滴落,印染了整个信纸,那字迹便瞬间蔓延开来,上面点明了大殿下南宫俊在太元安插了一个重要眼线,让她事事留心。

这些日子,沈秋雨将最近发生的事仔仔细细想了一遍,虽然夏忆香对她有恨,但也是基于夜卿年对她过分宠爱,毁她容,废她修为,都可以理解,但想要取她性命,完全没有动机。

夏忆香身为王室子女,一旦背负一条人命,这就是一辈子污点,而秋荷不同,她完全可以借助夏忆香之力轻轻松松除掉自己,只不过,为何那夜,那个黑衣人肯对自己手下留情。

想到此处,沈秋雨看向秋荷,见秋荷抿唇不语,她也未在追问,而是道:“解药在何处?”

“莫雅那个贱人告诉你她被下了蛊毒一事?”

“如若让你的小姐知道,蛊毒并非她指派,而是你从中作梗,你该如何?”

秋荷不可置信看了一眼沈秋雨,面前的少女,明明只有花一般年龄年纪,何故这般身经世故,深谋远虑。

“我不能如何,但是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沈秋雨微愣,不曾想到秋荷竟是如此激进之人,可料想偏差,秋荷已飞速从腰间掏出一柄锋利无刀的匕首,直刺向沈秋雨的心头处。

沈秋雨还未待取出哨子,便见莫雅不知从何处而来,死命护住她,铺天盖地的风因动作的突然,卷起了莫雅的长发,随后便是匕首刺入体内的冰寒刺骨。

“莫师姐!”沈秋雨惊呼道。

“这样……我们便两不相欠了,对不起……沈师妹,是我做错了……”

沈秋雨下意识低头,看向那柄匕首,已经穿透莫雅的腑脏,仿佛下一刻秋荷松手,莫雅便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秋荷颤抖地松开了手,眸子里满是震惊,她本欲要震慑一下沈秋雨,未曾被他一激竟真的动了杀心,而这突如其来的莫雅竟还替她挡了这一击。

正待秋荷思虑如何脱身之时,一道白光交织着青光而至,秋荷来不及反应,拔出配剑迎面而上,与赶来的怜羽和厉锋二人打斗不休。

这绚烂的剑光在太元山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这让所在内山的长烟蓦地一惊,随后起身出了楼阁,直奔向光亮处。

莫雅只觉得身子很疼,连骨头都觉得疼,她大口大口喘气,却早已没了力气,沈秋雨一手撑着她,目光苍凉。

“莫师姐,你这又是何苦?”

“自我听说你要解我蛊毒,并且求了胡先生,我才知道……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沈师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还有……”

莫雅拼尽了全力从怀中取出一破布锦囊,交到了沈秋雨手上,“若是……你能下山历练,替我……替我亲手去长渊境内的……桃花镇,找一个叫做落十娘的女子……她会……告诉你一切……一切……”

话还未说完,莫雅便垂了手,沈秋雨却是落了泪,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替她合上了双眼。

第三十二章 虚情假中意

“砰……”

龙尚殿内,在收到太元眼线送来的密报之后,南宫俊颇为震怒,一拳捶在了花木雕塑的茶桌上,险些震碎了面前的茶盏。

身边伺候的婢子仆从见状,纷纷跪地垂眸,不敢多言,而一侧静立的侍从无痕开口道:“大殿息怒,此次秋荷办事不利,实属意外。”

“本殿派遣的四人中,秋荷是资历最老的,竟然连个下贱弟子都斗不过,简直是废物!”

南宫俊怒言,随后看着匍匐在地的一群人,顿时心情不悦,“都滚出去。”

“是,大殿。”一众人仓皇而去。

“大殿,恕属下直言,那少女不容小觑。”

南宫绝听了无痕所言,这才思虑到近来秋荷所禀太元弟子沈秋雨一事,不由皱眉道:“一个资质愚钝的女弟子,竟有如此本事,之前原本想让秋荷斩草除根,看如今倒是不能动她了。”

“据潜回来的暗卫回禀,那少女似乎与宁将军交往匪浅。”无痕如实道。

“宁将军?宁飞宇?”南宫绝有些意外道。

“那少女腰间佩戴的玉珏,正是昔日宁将军所佩戴的那一块。”

“这倒是有趣了。”南宫俊沉吟而道。

还未待南宫俊再问些什么,便听见殿外一仆从双手搭礼,道:“大殿,太子来了。”

“太子?他来做什么?”南宫绝甚为不悦。

“这……太子说是来看望大殿。”

“真是虚情假意……罢了,本殿立马就前往正厅,你且去备些茶水。”南宫俊吩咐道。

“大殿,依属下之见,此次太子前来定是要与殿下商议启程前往太元一事,倒不如……”

云痕附在南宫俊耳畔低语了几句,南宫绝顿时面色一喜,“不愧是本殿的心腹,好,就这么办。”

南宫绝徐徐踏入龙尚殿正厅时,已近傍晚,他看着茶盏里的香茶蒸腾的热气,在这三月末的春袅袅升腾起,眼前蓦地浮现出了沈秋雨饮酒时微醺的笑容,登时身子一震,茶水微洒,让他心绪有些烦乱。

“太子,奴婢再为太子斟一杯茶吧。”

跟随南宫绝前来的,是新来的婢子白芷,与其他婢子不同的是,她乃是青衣所荐,精通星象算法,此次也是南宫绝头一次带她前来。

南宫绝摆摆手,示意白芷禀退其后,随后便听得南宫俊的声音从正厅外飘了进来,“太子久等了,还望太子恕罪。”

待进了正厅,南宫绝微微行礼,而道:“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大殿。”白芷福身行礼。

南宫俊看向白芷,眸子里多了几分疑惑,随后笑道:“从未见太子带奴婢在这宫中走动,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太子看中了这个婢子?”

南宫绝听出了南宫俊话中的深意,却是并未恼怒,反而坦言道:“白芷精通星象医理,跟随于我也是父帝的安排,以免让奸佞小人再度在本太子的汤药中下毒,便得不偿失了。”

“太子近些时日的改变,果真是让王兄大吃一惊,是王兄低估太子了。”南宫俊咬牙切齿道。

“今日前来,倒不是来与大殿争论不休,而是想将启程去太元的时日提前两月。”

南宫俊蓦地一怔,随后目光复杂,问道:“何故要提前两月?”

“宁将军被追杀一事疑点重重,我们提前前往太元,便会有更多时日,亲自彻查此事,大殿认为如何?”

南宫绝此刻竟有些意外,他抬眼看向南宫绝,漆黑的眼瞳里,如云一般翻卷着微妙的情绪,南宫绝平素向来不喜算计,何故短短时间内,竟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这让南宫俊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南宫绝的记忆里知晓原主与他前身一样,也是个素来深沉而高雅之人,因而,他也并未刻意朝他的性子靠拢,也不必去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

“太子思虑周全,王兄也是这般想的,早日前去,也好与太元掌教澄明此事,以免影响长渊和其门派的关系。”南宫俊讪笑道。

“本太子的想法,倒也是与大殿不谋而合了,今日就此作罢,那便定在十日以后出行,大殿可有异议?”南宫绝起身而道。

“自然没有。”

待送走了南宫绝,云痕方才现身,却同样一脸疑惑,“大殿,何故太子也要提前前去太元,莫不是他知道了夏小姐尚在太元?”

“本殿能在太元安插眼线,难道不许他南宫绝在太元安插眼线吗……都怪本殿这些年太过大意,不曾想他是个如此擅谋心计之人……”南宫俊懊恼道。

“大殿,无论太子有何谋划,提前前往太元,也正应了我们的计划,大殿不必忧心。”

南宫绝点点头,心里稍稍宽慰些,随后道:“母后那边如何了?”

“王后毕竟背后实力庞大,王上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处置王后,大殿放心。”

夜沉如水。

南宫绝身后跟着白芷,一路无言,行到后花园处,南宫绝放缓了脚步,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

“说说吧,你来这龙华殿的目的。”

白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错愕,随后还是恢复了往昔的冷静,“能侍奉太子殿下,本就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前来龙华殿,也不过是为太子排忧解难。”

“本太子向来不喜一个人说假话,想必青衣安排你进来时,已经跟你说明了我的喜好。”

白芷迟疑片刻,咬了咬唇角,跪地而道:“奴婢曾是太和公孙公主身边的巫女。”

南宫绝虽是心里有极大的震撼,可目光却凉如寒冰,道:“起来说话。”

“青衣乃是太子的心腹,是奴婢拜托青衣前来龙华殿……奴婢只想知道,太子……是否是……”

“白芷!”

此刻,飞鹰不知从何处奔来,怒言,“你知不知道隔墙有耳之说,更何况这偌大的后花园!”

“太子恕罪,奴婢知错。”白芷再度跪地道。

“参见太子,属下前往长司府与宁将军商议启程一事,宁将军会一路与我们同行。”飞鹰负拳而道。

“嗯,本太子已经知道了。”

南宫绝转身便朝前院而去,走了一段路程,方才道:“白芷你先回去吧,飞鹰,你跟随本太子走一段路。”

“是,奴婢告退。”

白芷看了一眼飞鹰,更加笃定南宫绝并非长渊太子的事实,心中欢喜,随后便一如既往地敛去笑意,隐入夜色。

第三十三章 意外定命局

秋荷一夜未归,夏忆香揉了揉眉心,本欲去寻秋荷,岂料一向不善言谈,不愿露面的春华却突然出现在夏忆香的阁中。

“春华?”夏忆香面露讶色。

“小姐,秋荷昨夜被长烟掌脉擒下,如今已扭送至太元囚牢,秋荷所做实属私做主张,大殿传信让小姐莫要念在主仆情深而断送自己前程。”

“秋荷……究竟做了何事?”

夏忆香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而倒,幸得春华扶了一下,方才坐稳了,面上却是焦急,“春华,秋荷究竟做了何事?”

“小姐难道一直未曾觉察到秋荷是大殿的人?小姐是个聪明人,该明白奴婢要说的。”

春华听到厢房外有脚步声,一个箭步而至,顿时消失在了夏忆香的视线中。

夏忆香还未待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便听得轻重极为轻缓的叩门声。

见夏忆香并未开门,门外之人开口道:“是我,师姐,我是叶知秋。”

夏忆香微微起身,替叶知秋开了门,随后便换上一脸愁容,眼眶微红,道:“叶师弟,秋荷她……”

“唉,她私传信鸽不说,还失手杀了莫师妹,这多重罪名足以让她千刀万剐。”

“什么……她杀了莫雅?”夏忆香颓然而道。

叶知秋见夏忆香震惊的神情全然不似作假,不由心下一沉,“不知为何当时,沈师妹与秋荷在一起,秋荷本欲对沈师妹动了杀心,岂料莫师妹中途替沈师妹挡了一击。”

“秋荷……竟真的背着我做了如此丧心病狂一事。”夏忆香气的牙齿发抖。

“此番掌教震怒,召集了各脉掌脉议事,师姐,我特地冒着风险前来,就是为了给师姐提个醒,秋荷是你的婢子,此事无论如何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那依师弟的意思是?”夏忆香问道。

“不如师姐私底下去求了那沈师妹,说几句好话,以免闹到最后,大家都不好看。”

夏忆香隐语不发,心中却咒骂了沈秋雨百遍:又是这个下贱弟子,怎么每次牵连出事,都有她的身影。

“师姐以为如何?沈师妹也并非不讲情理之人,更何况师姐并不知情秋荷一事。”

“叶师弟冒险前来提醒,我先在此谢过了,只是此事我已经心里有数,还请师弟放心。”

显然此话,是拒绝了叶知秋的提议,叶知秋看了一眼夏忆香,欲言又止,听得外头有喧闹声,方才道:“看来是召集弟子前去主山了,师姐,我先行一步,告辞。”

直到再次踏进主殿,夏忆香都觉得十分不真实,她并未前去长清阁向沈秋雨求情,她自认为自己生来高贵,如何能低三下四地求人。

“掌教,莫师妹的尸体弟子已寻了胡先生诊查后安藏了,那枚匕首也做了保留。”

夜卿年立于主殿中央回禀,待话音刚落,便听得一记甩耳光的声响,在座所有人包括白鸣鹤皆是一震。

夜卿年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前来的夏忆香,此刻秋荷捂着被夏忆香打的红肿的脸,却是平静道:“这一切皆与小姐无关,全是我一人自作主张,甘愿受罚,白掌教也莫要再断,秋荷愿一命抵一命。”

“那你妄图暗害沈师妹又如何来算这笔账,难不成此事真的与夏师姐一点干系没有?”

怜羽斜睨了一眼夏忆香,见她并未言语,便又道:“你是夏师姐的婢女,你所做之事,夏师姐又怎会不知。”

“掌教,此事疑点重重,弟子认为该下令彻查,毕竟沈师妹与莫师妹之前也曾遭到黑衣刺客袭击,不容小觑。”厉锋如实禀明。

白鸣鹤听了这一桩桩事后略一沉思,秦峰看了一眼惊慌的夏忆香,在白鸣鹤耳边低语了几句,更让一众人疑心不已,接下来的决断着实令人费解,但见白鸣鹤微微颔首,道:“此事牵扯长渊王室,本教已接到长渊王上传书,十日之后,长渊太子和大殿将赶赴太元,秋荷暂且收押囚牢,等候发落。”

“掌教!”怜羽颇为震怒道。

“至于夏忆香,暂且禁足于落云阁住处,待事情查清后,再行决断。”

白鸣鹤一字一句犹如针扎一般让在大殿内的沈秋雨心如刀绞,她与一众弟子叩礼后,一语不发欲待要离开主殿,却正对上秋荷得逞的笑意。

“是我失算了。”沈秋雨淡淡而道。

夏忆香却行至沈秋雨身边,只用了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沈师妹,无论如何,下贱弟子,终归是下贱弟子。”

沈秋雨捏紧拳头,眸子似火,看向夏忆香,这般冰寒的目光让夏忆香心头一颤,随后却又是恢复了往昔的仪态,在夜卿年走过之时,一手拉过沈秋雨,楚楚可怜道:“还望师妹不要记恨师姐我,我真的不知秋荷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一事。”

“不必装模作样,一切真相自会浮出水面,这次,是我失策了,怨不得旁人。”

沈秋雨挣脱了夏忆香的手,径自离开,唯留下夜卿年一脸疑惑,随后转头看向夏忆香,“你们都说了什么。”

“秋荷所做的诸多事情我皆不知情,我只是想和沈师妹解释一番,岂料……都怪我……”

言罢,夏忆香垂泪,夜卿年自幼便见不得女子落泪,心里一揪,道:“你莫要哭了,你十岁那年便被送至太元学艺,这些年你的脾气秉性我自然了解,相信你断然不会做这等事,只是诸多证据皆指向于你,我身为掌教首徒,自然要秉公办事。”

“我知道,大师兄,只是沈师妹怕是因为这些事情对我心有隔阂……”夏忆香面露委屈。

“放心,沈师妹性子洒脱,断然不会介怀,我会规劝她的。”夜卿年安慰道。

“多谢大师兄。”夏忆香破涕为笑。

“好了,我且去安置一下大殿的住处,以便于长渊太子和大殿前来此处有所倚住。”

“好。”

夏忆香本欲要问为何王上会将行程提前了两月,但考虑到秋荷一事,便不再多舌,想来定是南宫俊知晓了太元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么……

夏忆香心头一颤,莫非这太元的刺客以及眼线,皆是南宫绝所派?如此一来,这南宫俊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尽快笼络这太元榜首,以为他效力。

她想到此处,忙加快了脚步,朝藏书阁而去。

第三十四章 桃林月下情

沈秋雨已经一日闭门不出,任谁前来规劝都无济于事,直到第二日,夜卿年前来,立在了长清阁外的桃树下,沉了沉眸,开口道:“秋雨,你要消沉到何时?”

沈秋雨心里一颤,可身子却并未挪动半分,这些日子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思来想去都想不透何故一向赏罚分明的白掌教,先是未加重她私闯禁地之事的惩罚,紧接着又独断了夏忆香和秋荷一事,一堆事情乱成一团,让她微微有些心烦。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夕阳从窗口打入屋内,沈秋雨咬了咬唇,终是起身去开门,探出头去,发觉夜卿年并未在桃树底下,不由心头漾起一丝失落。

随后,就在她欲待要轻阖门时,只觉得腰间一轻,自己已落入夜卿年的怀中,但见夜卿年踏着轻功,直奔向主山内的一片桃林中。

“大师兄……”沈秋雨欲言又止。

“别乱动,若是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夜卿年的语气依旧低沉而轻柔,仿佛无论她怎样,他自始自终都会陪在她身边。

“嗯。”沈秋雨点点头,不再乱动。

直至进了主山结界层,沈秋雨有了明显的不适,虽然她修为精进却仍然对主山的多重封印有强烈的抵触感,而这种抵触感竟是自她被缔结封印之后,愈发的强烈。

“到了。”

夜卿年缓缓松开了手,沈秋雨这才将思绪拉了回来,四周万籁俱静,眼前花影重重,她不由地屏住呼吸,看着桃花飘落,宛若一场盛宴。

“大师兄,你是如何知道这主山内还有这么一个静美的地方?”沈秋雨眨眨眼问道。

“这也是我前段时日才发现的,此处静谧,最适合练剑,与你那山洞相比,此处更为开阔。”

夜卿年走近沈秋雨,轻柔的夕阳光洒在他墨锻般的长发上,那双琥珀般华光闪烁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笑意,他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沈秋雨不语,夜卿年心中了然,摘下一朵桃花递了过去,“你是在怪我那日在殿上为何要阻拦你,而维护夏师妹?”

夜卿年叹了口气,嘴角漾起一丝苦涩,“秋雨,实际上任何一个门派都不得不依附于一个强大的王朝,昔日太和是,今日大辽的长渊亦是。”

“大师兄,为何你与叶师兄都这般说,难道就因为夏师姐乃是国公之女,就任由她随意轻贱这些弟子的性命?”沈秋雨忽而言语激动。

“秋雨,你莫要激动……今日我只是见你心情烦闷,想要带你前来看看这里的盛景。”

夜卿年言罢,像往常一般牵起沈秋雨的手,朝桃林迈步,桃林内是一处幽间小路,沿着小路而行,不一会在桃林深处,一展展高挂的兔子灯映入沈秋雨的眼帘,她顿时停住脚步,面露喜色。

“是兔子灯!”沈秋雨雀跃道。

看着沈秋雨奔向兔子灯时的娇俏神情,夜卿年这才安下心来,本想着她在殿上那般睿智的咄咄逼人有些疑虑,可此时才觉得她终归是个孩子,天性尚有。

“大师兄,这是你下山去城里替我寻来的?”沈秋雨欣喜道。

“是啊,傻丫头,今日是你的生辰,怜羽替你下了长寿面,今晚可莫要负了她们的心意。”

沈秋雨挠挠头,心里却想着竟自己把自己生辰忘了,之前的不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动,她道:“谢谢你,大师兄,每年生辰,你都给我惊喜。”

“我们一起放灯吧。”

“好。”沈秋雨眸子里溢满了喜悦。

看着一盏盏兔子灯燃了起来,朝天空飘去,沈秋雨忙闭目静静许下一个愿望,夜卿年在一旁看着,却是笑而不语,过了片刻,见沈秋雨睁开了双眼,便笑道:“许了什么愿望?”

“不能告诉大师兄,告诉了便不灵了。”

沈秋雨狡黠的笑了笑,随后奔向夜卿年,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得逞后又蹦蹦跳跳走在了前头,笑道:“谢谢大师兄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们去阁内吃长寿面吧。”

夜卿年微愣,抬手抚了抚方才被沈秋雨亲过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眸光里满是温柔,见沈秋雨这般匆然而去,他顿时明晓了这少女的心思,摇了摇头,一路追着她的影子朝长清阁而去,

长清阁内,怜羽正在将做好的面分拨放入青瓷小碗中,厉锋则倚着一旁的木柱双手抱胸,歪头看着她,不由道:“你怎么会做这么多活?”

“小的时候,看着娘亲做饭,耳濡目染,自然会做了。”

厉锋明显感觉到怜羽神色有些异常,虽有不解,却安慰道:“想来你也有多年未曾回家了。”

“上了太元修道,又有多少弟子能再回家一趟,自佩戴了太元门派的宫铃,也就代表着和之前的一切一刀两断了。”

“那你爹娘……”厉锋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

“他们在我上太元之前就已经病死了。”

怜羽神色黯然,厉锋此刻真的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内心颇为苦涩,略带歉意道:“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哎呀,秋雨生辰说这些干嘛,大师兄带她出去玩了,想来也该回来了,你去唤了先生,我们一起吃饭。”

“嗯。”厉锋应声便离开了后厨。

“师姐!”

厉锋前脚刚走,沈秋雨后脚便寻到了后厨,“我倒是闻着香味来的,不想这长寿面已经做好了。”

“小馋虫,就知道你来肯定会找到后厨。”

怜羽伸手戳了一下沈秋雨的脑袋,又道:“好啦,今日你生辰,不得动手,这些我端过去便好。”

“谢谢你,怜羽。”

怜羽见沈秋雨眼眶微红,也不由得心头一软,“臭丫头,这会煽什么情,还不赶紧去里屋。”

“好。”沈秋雨暖心一笑。

夜色沉沉,长清阁的里屋却充满着欢声笑语,在这太元山内,最让沈秋雨牵挂的,却是这一群值得交心的朋友,她与众人把酒言欢,微醺时刻,却见一人忽而推门而入。

“师父?”沈秋雨蓦地站了起来。

“今日是你的生辰,为师特意前来替你庆贺,这是为师给你的礼物,你且看看。”

一众人屏住呼吸,就连沈秋雨也突然诧异长烟的到来,直到她打开长烟手中精致的匣子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

却是一枚长烟亲手锻嵌的碧落玉簪。

第三十五章 慢亦则拆招

“这几日是怎么了,这般用功?”

魂识界中,红衣看着沈秋雨身着的一衫青衣已被汗水打湿了一半,不由蹙眉道:“沈妹妹,若是如此急功近利,怕是你还未修成正果,便已走火入魔。”

沈秋雨的剑锋刚交错至天际,自听到红衣的话语,不由分了神,本欲用意念操控的宝剑直逼她眉心,让她频频后退。

红衣见状,一挥衣袖,缓缓用幻念镇住了这柄宝剑,沈秋雨舒了口气,接过宝剑后,道:“多谢红衣姐姐了,不然便酿成大错了。”

“你年纪尚轻,能有如此造诣实属难得,只不过近来见你心事重重,可是还因为那个叫夏忆香的女子?”红衣轻声问道。

“嗯,本以为依着自己的推算可以为莫师姐申冤,岂料却是千差万错。”

沈秋雨大致将经过概述给了红衣,红衣听后沉默片刻,后道:“我曾说过,唯有强者,才能真正捍卫一个真相,而你如今,还并不够格。”

“夏师姐所做之事的确可谓是滴水不漏,但我素来不喜这种人,也不愿与她争执。”

红衣轻笑,“你还小,当你真正接触到外面世界的人,你就会知道,你口中所谓的擅谋心计的女子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的陪衬。”

沈秋雨看向红衣,她的眸总让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不知这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或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她们之间的缘分。

“再过几日,长渊王室的人便要前来太元小住几月,等待玄武门的比试。”

“哦?不是两月之后,如何就提前了这么多,莫不是因为这个夏忆香乃是王室中人,长渊王上特地派人前来想要接她回去?”红衣有些讶然。

“或许吧。”沈秋雨手托香腮道。

“你不是想在玄武门比试中崭露头角,这个不无可能。”

红衣一言让沈秋雨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随后道:“可有何办法?”

“那便是解开你体内的第一重封印。”

红衣见沈秋雨并未有一丝惊讶,料想到她已知自己身负多重封印,便又道:“你身上缔结了多重封印,这才使得你资质颇差,想来封印你之人定是有他的难处,解开第一重封印可以唤醒你的部分资质,于你本身并无害处。”

“如何破解?”沈秋雨直截了当问道。

“药浴两日,以灵唤灵。”

沈秋雨不语,微微的寒意笼罩着心脏,她在想倘若能在玄武门比试拔得头筹,就可以赢得前往长渊的机会,就可以尽快弄清自己的身世,就可以知晓……自己梦中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

“当然,过程会很痛苦,如若你能承受,定可以将自身灵力修行提升一个阶级。”红衣续道。

“姐姐,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寻到真正的自己吗?”沈秋雨抬眸看向红衣。

“若是连从前自己是如何的都尚不可知,如何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红衣哑然失笑道。

“我明白了。”

沈秋雨以意念化力,顿时自己又陷入混沌,继而下了床榻,揉了揉酸麻的腿肚,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便径自去后院找潜心配药的胡青光。

“老胡,这是什么?”

一进后院,沈秋雨便闻到了一股醉心的花香,混着浓重的药草味,令沈秋雨的嗅觉有了极大的冲击,她趁胡青光不注意,一手夺下他手中的丹药,放在手中,仔细打量。

“臭丫头,还给我。”胡青光嗔怒道。

“这般小气,看看还不行。”

沈秋雨将手中灰褐色的丹药扔给了胡青光,反身坐在了桌子上,看着瓶瓶罐罐的药汁,道:“老胡,你这身子可不能长期研药,我还想着让你多活几年呢。”

“借你这小姑奶奶吉言,老夫一时半会还不能被你气死。”胡青光捋了捋胡须道。

“老胡,求你件事呗。”

沈秋雨忽而跳下桌子凑近胡青光,讨好似地笑道:“若你答应我,我就把李师叔酒窖里珍藏的好酒偷几坛赠予你。”

“李程明那人的东西老夫可不敢要,老夫就知道今日你有求于老夫了,这般殷勤可不像你,莫要兜圈子,说吧,什么事?”

“嘿嘿,还是老胡你最懂我。”

沈秋雨言罢,从怀中取出一个药方,交到胡青光手中,此方乃是红衣亲手所写,纸张空化娟秀的字体,让胡青光面色微微一变。

“你从哪里得来的药方。”

“哎呀老胡,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秋雨,听老夫一言,你体内的封印之所以被缔结,就是你爹娘不希望你再度卷入尔虞我诈的纷乱中,你可明白他们的苦心?”胡青光叹了口气道。

“苦心?老胡,之前的事我哪怕记得半点,就不会每日从梦中寻觅一些破碎的记忆,这些年来,我甚至连我爹娘,连从前的自己都不知晓,你认为,我会过得开心?”

沈秋雨心情低落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我究竟是怎样的自己,你们不该剥夺我原本的人生。”

“罢了,多说无益,这忙,老夫帮。”

“真的!”沈秋雨喜出望外道。

“嘿!怎么总觉得老夫又着了你这丫头的道,你给我回来。”

胡青光见沈秋雨变脸如此快,瞬间明晓了几分,顿时一个暴栗子朝沈秋雨袭去。

沈秋雨从前总觉得胡青光出招极快,可如今看来这些招式竟在她眼前越变越慢,她可以轻易拆招破招,手掌宛若锋利的剑锋,只过了几招,她便轻易将胡青光擒住。

随后她蓦地一惊,连忙松了手,回过神来,略带歉意道:“抱歉老胡,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你这……何故突然剑力大增?”胡青光眸光微亮,揉了揉差点被沈秋雨捏断的胳膊。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你出招越来越慢,我自己出招越来越快,就……”

胡青光不再多言,将药方揣好,放在了衣袖之中,道:“今晚便可药浴,只不过还缺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牦兽血。”

“如何取得?”

“老夫这里尚存此物,只不过你要答应老夫,日后下山历练,再替老夫寻些回来。”

“好,一言为定。”

看着沈秋雨欢悦离去的背影,胡青光顿时面色凝重,看向暗处,随后将瓶瓶罐罐收好,朝屋内而去。

第三十六章 再遇刺客行

长渊王宫内,南宫雍在仆从点燃了安神香后,头疼才渐渐减轻,他揉了揉眉心,显然是近来因国事繁多而略显疲倦。

“易居,今日叫你前来,却是因为此次玄武门比试,需得你测算一下星象时运。”

殿前立着的男子,大约有二十六七的模样,不同于王宫之人梳着发髻或者是戴着发冠,他的头发只在脑后松松散散地束着,狭长的眸子是罕见的冰蓝色,隐在这一身黑袍中,愈发显得神秘。

“臣早在前些时日尚已测算,王上若是想坐稳这长渊的王座,需得寻到遗落的九凤玄剑,继而寻到那九凤的传人。”

南宫雍听到此话,微微有些愠怒,“十年前太和已经被大辽军所灭,所有王室血脉皆已被斩杀,大师莫不是在与孤开玩笑?”

易居勾了勾唇角,笑道:“九凤玄剑就在太和被灭的当天消失,王上难道觉得这只是个巧合?为了杜绝后患,务必要寻到此剑,方可引出这太和背后的余孽。”

而另一边,沈秋雨褪去自己的衣衫,一步步朝药浴的砌池中而去,此次药浴,唯有胡青光一人知晓,因而胡青光只对外称沈秋雨要潜心修炼几日,让玄言看守屋外,对内则说她身子虚弱,需调理几日。

但无论如何,近几日不再会有人打扰于她,想到此处,沈秋雨展眉,勾唇而笑。

药浴中皆是可激活她第一重封印的奇珍药草,沈秋雨不知胡青光从何处寻来的这些东西,但她知道,胡青光是一心一意为她好,虽时常拌嘴,但自始自终都视她为自己家人一般。

药浴中的药性渐渐渗进沈秋雨的体内,她咬咬牙,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仿若炸裂一般疼痛,铺天盖地的疼让她魂识有些迷离,额间已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靠!是真疼!”

沈秋雨疼到爆粗口,可还是耐着性子忍受体内时而冰寒时而灼热的两重痛苦,直至月上树梢,她方才感觉身子变得通透,她从药浴中动了动酸胀的胳膊,竟发现自己轻盈了不少。

“莫非,已经吸收完了药效,破除了第一道封印?”

沈秋雨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也仅仅是几个时辰,如何能这么快吸收了药浴中的药性,她屏气凝神,自丹田汇成剑力,捻于指尖,在睁眼之时,恍而发现指尖竟多了一簇火苗。

“啊,这是?”

沈秋雨讶然,自己竟然可以操控真火?既然如此,那剑力是不是也提升了一个阶级,想到此处,她抬手从剑鞘中抽出宝剑,欲待要挥剑一试,这才发觉自己未着一件衣衫,虽屋内无人,但她仍脸色微红,扯了一衫青衣,披在自己身上。

“看来,是成功了。”沈秋雨暗喜。

忽闻外头有嘈杂之声,慌乱中她听得玄言开口喊了一句,随后便是乌七八糟的杂乱声。

“玄言,外头怎么了,玄言?”

唤了几声,都未曾听到玄言的回应,沈秋雨心头一沉,回身发觉房梁上不知何时立着一黑衣刺客,此刻飞身而下,直逼向沈秋雨。

“你是何人?”

来人并未言语,而是出招狠辣,沈秋雨自药泉处抬脚横踢,随手扯了珠帘遮住自己外露的香肩,黑衣人眸光微愣,却是见着了她肩上的凤凰花的图纹,随后握剑的手明显抖了一抖。

沈秋雨见状,捻起流火直拍向黑衣刺客的左肩,黑衣刺客躲闪不及吃痛,抬手扔了一个烟雾弹仓皇逃跑,沈秋雨借势冲了出去,却见得外头黑压压一片,原本嘈杂之声立马停了下来,而玄言则是一头雾水看向沈秋雨。

“师姐……你,怎么这般出来了。”

玄言看着沈秋雨身着奇形怪状的衣服,不由瞠目结舌道。

“方才喊你为何不应?”

“方才师姐你可喊过我,我未曾听到啊?”

“外头之前可有嘈杂声?”

“这……自然是没有,师姐,莫不是药浴的药效太强,让你魇住了?”玄言疑惑道。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幻觉。”

沈秋雨抬头看向方才黑衣人消失的地方,愈发觉得狐疑。

“师姐,你身子可有不适?”玄言关切道。

沈秋雨这才收回了心绪,看向玄言,暖心道:“放心,我已经吸收了药效,身子无碍了。”

“那太好了,先生还嘱咐我近几日要好生看护在这屋外,没想到师姐几个时辰便吸收药效了。”

沈秋雨扯了扯嘴角,道:“不过这几日我还需要再调理身子,便烦劳你在此看守了。”

“师姐见外了。”玄言挠头笑道。

沈秋雨与玄言在屋外说了会话,便重新回到装有药泉的屋内仔细查探,看来这黑衣人定是给她下了迷药,才致使她出现了幻觉,一旦入了魇,便可任由人宰割。

“可恶,竟敢偷看老娘药浴!”沈秋雨想到此处便只觉得怒火中烧。

“待我逮到你,一定要剥了你的皮!”

暗处,方才那名黑衣人听到沈秋雨这话,不由身子一颤,心里却只觉得自己惹了一个麻烦,不由地面色阴沉,随后消失在太元境内。

南宫绝一行人刚驶离长渊王城,便见得宁飞宇扬鞭奔至了马车前头,目光冷峻,看了一眼南宫俊,随后负拳道:“太子,臣有事要禀。”

南宫绝掀了围帘,看了看天色,道:“那便暂且在此处休整片刻,半个时辰后再赶路,大殿认为如何?”

见南宫俊并未反驳,南宫绝便不再言语,下了马车,宁飞宇眉头紧皱,附在南宫绝耳边低语了几句,南宫绝顿时有些愠怒。

“看来南宫俊果真在太元安插了奸细。”

“太子,臣还听闻夏国公长女夏忆香尚在太元修行,此事由王上下令派人将其接回,只是臣不明的是,为何王室子弟皆不知情。”

“父帝……还是信不过本太子。”

南宫绝沉了沉眸,抬头看向渐沉的天色,道:“去附近寻一家客栈,今夜便暂且歇息此处,明日再行赶路,飞鹰,你与宁将军一同前去。”

“是,太子。”飞鹰负拳领命道。

尚在一旁歇息的南宫绝看着不远处南宫绝的神色忽而严肃了下来,不由心情尚好,吩咐身旁的暗卫严加看管南宫绝,直到太元,都不得有一丝松懈。

第三十七章 欢喜俏冤家

行至太元已是一日以后,此行南宫雍已派人飞鸽传书,白鸣鹤也做好接任的准备,日上三竿,一众弟子皆等候在主山之中,等待长渊王室的人来。

直到一个时辰后,浩大的人群方才进入太元,太元山脉绵延,一行人上山需借助脚力攀登,南宫俊素来不喜走山路,等到了山顶,汗水已浸透了衣衫,再瞧南宫绝,却神色自若,仿佛未曾攀爬此山一般。

前后对比,让南宫俊更为憎恶南宫绝,但面上却风平浪静,由着一众仆从婢子拥着前往主殿。

“参见太子,大殿。”

见二人携同将军宁飞宇以及在王室尚有官职声望的一行人入了座,白鸣鹤依照长渊的礼仪与一众掌脉弟子向南宫绝和南宫俊行礼。

“白掌教和诸位掌脉,弟子无须多礼,本太子本欲与大殿下两月后玄武门比试方才到太元,岂料计划有变,让白掌教费心了。”

南宫绝言罢,挥了挥手,身后的白芷端上一精美的匣子,递到了白鸣鹤的手中,白鸣鹤微微一惊,便听得南宫绝道:“这匣子中所盛乃是羽族进献而来的夜明珠,光耀璀璨,宛若神物,赠予太元一派,最为合适。”

此言一出,一众弟子均是震惊,夜明珠乃稀世珍宝,长渊太子果然是出手阔绰,奈何白鸣鹤眉宇微皱,并未打开匣子,反而道:“此乃珍品,本教万万不能收如此贵重之物。”

“白掌教,此物乃是我父帝旨意,赠予太元一派,以望太和能与长渊冰释前嫌,共赴大计。”

南宫俊看向白鸣鹤,又道:“若是白掌教不收下,岂不是辜负了王上的一番苦心,讨得个谋逆贼子的罪名?”

“这……本教便暂为收下了。”

白鸣鹤觉察到了南宫俊话语中的不悦,微颔首,将匣子轻然打开,顿时珠光流溢,映入眼帘的当真是一枚绝世珍品,芳华流转,拨转琉璃。

“多谢太子,大殿。”

“还不知我们的住处在何地。”南宫俊问道。

“本教已派人在主山为太子,大殿腾出来几处阁院,二位便屈尊暂且住下,宁将军……”

“我住在长清阁附近便好,正巧与胡先生叙叙旧。”宁飞宇扬眉笑道。

“如此……那便依将军所言。”

南宫绝听到“长清阁”三个字,便自知宁飞宇不过是借着与胡青光叙旧之事接近沈秋雨,这般想着,他也不知为何内心竟有些烦闷,便开口道:“主山结界颇多,本太子自幼体质孱弱,便不住在主山,随宁将军一道,住在外山吧。”

此话一出,一众掌脉皆是一惊,就连南宫俊也是一头雾水看向南宫绝,“太子,怕是不妥吧,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旁人笑话太元不懂王室之规?”

“无妨,白掌教,可应允?”南宫绝神色清冷,语气平静问道。

“太子既然身体孱弱,确实不易长居主山,那本教便派人在外山替太子和将军寻几处阁楼厢房,以便二人居住。”

“如此便有劳掌教了。”宁飞宇还礼道。

沈秋雨作为外山的弟子,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此次迎接长渊王室人的资格,直得站在前院,向主山眺望,过了半晌,也未瞧见什么,不由地撅了撅嘴,一屁股坐在了石墩上。

“在寻什么?”

“还不是等……”

沈秋雨转头欲待要回应,却发觉眼前之人与她凑得过近,她若是再近一步,势必会与他唇间相碰,沈秋雨本沉浸在这微妙的情绪中,忽而清醒,“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

而来人,不是旁人,却是宁飞宇,他自如地笑着,微微侧首看向她,道:“一月不见,你这冒失的性子,怎么还未改过来?”

“要你管!说,你是怎么来的,莫不是又偷偷溜来的?”

沈秋雨毫不客气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着宁飞宇道。

“嚯!好歹我也是长渊王上钦封的尉迟将军,偷偷溜进来?我这可是明目张胆地走了进来。”

“你你你……该不会还住在……”

深秋雨伸手有些结巴道,随后又拍了拍脑袋,担心祸从口出。

“你猜对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太子也与我同住在附近,太子身子孱弱,受不得主山多层结界,你可是要小心着点言行,太子性子孤冷,若是惹怒了他,我可保不了你。”

沈秋雨呼吸一窒,内心却是饱受煎熬:不是吧,冰块脸太子也在附近居住,唉,我沈秋雨的苦日子算是来了……

“怎么,见到本将军不开心?”

宁飞宇慢慢靠近沈秋雨,沈秋雨脸色微红,“停,别向前了,就站在那就好。”

宁飞宇却并未听从沈秋雨所言,而是一步步逼近沈秋雨直至逼至角落,勾了勾唇角,“还是沈姑娘已经有别的意中人了?”

“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有意中人干你何事?”

“那日在主殿为报你救命之恩,我说过我要以身相许……”

“打住!”沈秋雨喝道,“宁将军还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好,我一个外山弟子万万受不住将军的美意。”

宁飞宇瞥了一眼外院房梁上的一道黑影,随后毫不客气地揽过沈秋雨的腰,作出噤声的手势,沈秋雨屏住呼吸,宁飞宇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让她微微有些神迷,紧接着宁飞宇腾出一手独发出暗器,随后松开了沈秋雨,抬脚便直奔向房梁。

那黑衣人中了暗器,闷哼一声,旋即消失在了太元境内,唯剩下神色凝重的宁飞宇,跳下房梁,他道:“那个黑衣人,之前你可曾见过?”

“黑衣人?”

沈秋雨想到那夜药泉一事,顿时一震,随后将此事简单概之,宁飞宇听后颇感意外,“他并非凡人,很有可能是魔教中人。”

“魔教?”沈秋雨怔了怔。

“罢了,如今看来他并非想要取你性命,此事便暂且告一段落,我定会查明。”

宁飞宇目光落至沈秋雨腰间的玉珏,见她这般佩戴在身边,不由道:“没成想,这枚玉珏被你保存得尚好。”

“那是,这玉珏一看就很值钱,待日后下山历练,我若没了钱,当上点银子,就不愁吃喝了。”

“……”宁飞宇满脸黑线,“你敢……”

第三十八章 相见亦惊鸿

“我如何不敢?”

沈秋雨见宁飞宇又再度逼近她,忙蹦出去老远,目光却忍不住在宁飞宇身上逡巡,果然,这九州大陆的男子都会在身上佩戴象征等级的令牌或者玉佩,只是……

沈秋雨双眼一眯,这宁飞宇腰间所佩戴的玉珏竟与她的万般无二,登时怔了怔。

宁飞宇却是笑笑,只觉得沈秋雨像极了一只小野猫,张牙舞爪的样子着实可爱,不由地走近她抬手拂过她的一头黑发,沈秋雨身子一僵,此刻玲不敢动弹,只由得宁飞宇取下她发丝间的一瓣掉落的桃花,随后慢慢松开了她。

沈秋雨的小心思让宁飞宇猜的正准,不由捧腹大笑,登时沈秋雨飞红了脸,直奔向宁飞宇,做欲要剥了他的皮的气势,怒道:“你个登徒子,你给我回来!”

沈秋雨追着宁飞宇欲待痛打,便听得身后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宁飞宇转身见了来人,顿时正襟神色,双手平搭行礼,“参见太子。”

“嗯。”南宫绝依旧语气回应了一字。

“啊,太子……参见太子。”

沈秋雨此刻学着宁飞宇的样子行礼,却恨不得找一个洞钻进去,初见南宫绝之时自己就已经满身狼狈,此刻又这般冒失,她垂眼不敢看他,却听得南宫绝清冷却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本太子,很可怕吗?”

“没有……没有,只是我……”沈秋雨欲言又止。

“太子,怕是方才这丫头与我打闹撞见了太子这才有些惊慌,她便是我时常向你提及的救我一命的姑娘。”

“嗯,宁将军,白掌教此刻正寻将军,说是有事要议,将军还是早些前去吧。”

“是,太子,我这就前去。”

言罢,宁飞宇转头看向沈秋雨,笑道:“丫头,我先走了,改日再聚。”

沈秋雨心里暗骂了一句:死宁飞宇!面上却笑容不减道:“宁将军保!重!”

“保重”这二字咬得极重,让宁飞宇不由勾了勾唇角,随后转身离去,唯剩下南宫绝皱眉看着二人这般熟络,内心突然觉得十分不痛快。

“太子……不知道太子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见南宫绝并未回她话,而是径自朝前院走去,沈秋雨也知趣并未多话,似是已经习惯了南宫绝沉默寡言的孤冷性子。

南宫绝见沈秋雨离他颇远,顿时不喜,“过来。”

“啊?”沈秋雨微微有些意外。

“本太子不想重复第二遍。”

“哦。”沈秋雨立马走至南宫绝身边。

“本太子之前给你的信可看明白了?”

“多谢太子提点,只是夏师姐能够全身而退,诸多事情疑点重重,我一个外山弟子,人言轻微,恐怕并不能成大事。”沈秋雨有些失落。

“你这姑娘倒是实事求是,只不过太过于执着真相,反倒对你不好。”

沈秋雨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暗暗跪了下来,这一跪让南宫绝有些惊讶,语气却未有一丝涟漪,“你做什么?”

“求太子手刃秋荷,惩处夏师姐,替死去的莫师姐报仇。”

“你为何认为本太子会帮你?”

“太子给我出谋划策,就足以证明太子想借我之手查到太元的奸细眼线,替宁将军报仇。”

“你很聪明,但同样很愚蠢。”

沈秋雨不解,却仍是跪地不起,“太子说的道理,秋雨不懂,秋雨只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南宫绝立在一侧,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跪地,身子瘦削不容一握的少女,自己宽大的绣袍逸在风里,载满桃花的清甜。

“你起来吧,答应你不难,但是是有条件。”

沈秋雨一愣,随后问道:“什么条件?”

“本太子还未想好,待想好,自然会亲自向你讨要这一个条件。”南宫绝言罢,又道:“胡先生所在何处?”

“后院药房。”沈秋雨回应道。

“带本太子去寻他。”

沈秋雨碍于南宫绝的身份,不由上前,带着南宫绝行至后院,见后院药房空无一人,顿时疑惑,“奇怪了,老胡这时候不在药房,去了何处?”

此刻,南宫绝凝视着沈秋雨,只觉得她这双眸并非一个十几岁少女所该有的沉敛,睿智,冷静,甚至洒脱,任性……

他缓缓回身,遥望这里的一切,总觉得似曾相识,随后他道:“那日在迷雾森林本太子会武功一事,你可曾向任何人提及?”

“太子不信我?我向旁人提及做什么,我又不是那种想要攀附关系的人。”

沈秋雨撇撇嘴,显得甚为无奈,“太子,可莫要把我想的那么复杂。”

“那夏忆香何故要这般敌对你?”

“还不是因为!”沈秋雨渐渐平复了心态,“大师兄乃掌教首徒,资质更是极好,我幼时便受大师兄颇多照顾,夏师姐想来也是因为这个才这般敌视我。”

“你们之前从未有过交集?”

“我都不曾在内山走动,即便是去内山,也是偷偷去寻大师兄玩,哪里见过她。”

“这倒是奇怪了。”南宫绝沉吟道。

“罢了,我武功极差,才会这般招弟子非议,大师兄才学冠绝,喜欢他的女子又不止有我一个,哎呀,太子我今日话有些多,你莫要见怪。”

喜欢他的女子又不止我一个……

南宫绝挑了挑眉,只觉得这句话尤为刺耳,自己却又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只道:“既然胡先生未曾在此处,本太子便先回阁楼歇息了。”

“太子殿下……”

沈秋雨欲待要说什么,便忙奔至南宫绝身边,岂料南宫绝倏地停下了脚步,沈秋雨停步不及,直撞入南宫绝怀里,登时二人身子一震。

“抱……抱歉……太子殿下,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南宫绝脸色一黑,见着沈秋雨慌乱中松了手,神情不自然道:“还有何事?”

“近来桃花繁盛,今夜我想请太子来前院尝尝我做的桃花羹。”

“桃花羹……好。”

南宫绝想起曾经在太和之时,公主时常偷偷溜进厨房替他亲手做一碗桃花羹,旧年记忆宛若潮水一般涌上他心头,他回身看了一眼沈秋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终归不是她,为何我却上了心……”

第三十九章 笛音俘芳心

窗外掠过一道闪电,电光一亮间,落云阁内的弟子便纷纷外出将被褥衣物收回,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夏忆香更显得烦闷不安,将润好的紫毫笔掷在地上,面前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婢子。

“没用的废物,你是谁指派来的。”

“婢子……婢子是大殿派来伺候……小姐的。”

夏忆香微微一怔,想起秋荷那张嘴脸,顿时皱了皱眉,却未再发作,“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冬苑。”

“冬苑……是个好名字,你起来吧,替我合上窗,怕是外头要下雨了。”

“是。”

冬苑起身欲待要合窗,却见得窗外闪过一个人影,不由吓得惊叫。

“叫什么!”夏忆香蹙眉。

“小姐,窗外好像有人……会不会,是莫雅的鬼魂。”

冬苑不比秋荷和春华身手了得,又听闻莫雅惨死一事,不由颤抖哭泣道。

“休要聒噪,别以为你是大殿的人,我就不敢动你,再哭就拔了你的舌头。”夏忆香狠戾道。

冬苑这才止住了哭泣,身子却仍不住颤抖。

屋外恍而下起了暴雨,犹如天神用鞭子抽打大地一般,紧接着是沉凝寂静一无波动的黑暗。

“叩叩叩……”

夏忆香回过神来,却是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夏忆香咽了咽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素来不信鬼神,莫雅之死她不过是推波助澜,直接凶手一直是秋荷,莫雅鬼魂若真要来寻,也不是来寻她。

“是谁?”夏忆香问道。

然而屋外并未有人回应,却一直响着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她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冬苑,暗骂了一声“废物”,随后自己亲自前去开门。

吱呀声里,门缓缓被夏忆香开启,站在屋外的却是一个没有身子血淋淋的人头,血肉模糊的嘴唇忽而咧开一笑。

“啊!”夏忆香的惊声响彻了整个天际。

“啪……”

白鸣鹤接到传信已是翌日清晨,他重重将卷宗摔在了桌前,看着前来报信的弟子,道:“夏忆香如今如何?”

“胡先生前去诊治说夏师姐无碍,许是受到了惊吓,一直未曾醒转。”

“查,给本教掘地三尺,也要查清恶作剧之人。”

“是。”青衣弟子稍有迟疑便转身离开了。

“掌教,此事大殿颇为震怒,命人也前去彻查此事,夏师妹曾与秋雨有过过节,弟子怕……”

一旁静立的夜卿年道明了自己想法,白鸣鹤起身,叹了口气,道:“无妨,忆香这孩子虽说心思深沉,但不至于是非不分,断然不会冤枉秋雨。”

“是,只是弟子觉得……”

“卿年啊,你乃是本教座下首徒,勿要因儿女私情影响了你的前途,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夜卿年负拳而道。

“既然明白,便代本教去看望忆香这孩子,其中详情,不用本教再多说,想必你都明晓。”

“是,弟子处理完事务便前去看望夏师妹。”

暴风雨下了整整一夜,身在外山居住在上阳阁的南宫绝与宁飞宇,听闻昨夜夏忆香被吓一事,均是一惊。

大雨并未停歇,伴随着阵阵雷声,宁飞宇眉宇深锁,南宫绝微微颔首,道:“宁将军,你与白芷代本太子前去看望一下夏小姐吧,毕竟来这多日,未曾前去,也不合规矩。”

“好,太子且放心,我这便与白芷前去,顺便查探一下她的厢房内有何异常。”

“嗯。”南宫绝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直到宁飞宇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南宫绝这才发现昨夜沈秋雨并未派人邀请他去喝所谓她做的桃花羹,心中不悦,便由着仆从撑了伞,前往长清阁。

“太子殿下。”

玄言守在阁外,见南宫绝前来,不由诧异道:“这么大的雨,太子殿下可是来寻沈师姐的?”

“嗯,她可在?”

“太子殿下……师姐自幼惧怕雷声,这下了一夜的雨……如今想来……唉,怕是躲了起来,师姐就这毛病,您别见怪。”玄言挠头道。

“惧怕雷声……”

沈秋雨本想着昨夜给南宫绝亲手做上一碗桃花羹巴结于他,顺便套套关于夏忆香身份的话,岂料中途下起了大雨,电闪惊雷,像是一个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

“这梦里的人……究竟是谁……为何每次雷雨交加的时日,我都会见到她。”

沈秋雨双手环膝,蜷缩在角落里,屋内并未点灯,伴着一声声惊雷,恐惧蔓延在她娇美的脸庞。

“哎!太子殿下,您莫要进去,这是师姐的闺房,您这……不合规矩啊。”

玄言看着南宫绝一路进了阁内,朝沈秋雨的厢房而去,硬是将他拦了下来,“太子殿下,师姐好的很,您莫要记挂了。”

“你这小子心也太大了,外头天暗,这屋内都不曾点灯,足以见得沈姑娘十分害怕。”

南宫绝身后的仆从碧落不满而道。

“可是……每逢雨夜,师姐都是如此,还不许旁人进来,只是一个人……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您虽贵为太子,我也不能让您进。”

“嘿!你这小子。”

“碧落,休要动手。”

南宫绝开口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面向玄言道:“本太子曾与一位前辈学过安神之乐,我在屋外吹奏一曲安神乐,可缓解她的恐惧之感。”

“真的吗,那太好了!”

玄言欢悦道,“这样师姐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沈秋雨抱头仍沉浸在恐惧中,忽闻一清脆的笛声自不远处传入她耳中,这笛声悠扬婉转,随后又安静沉稳,仿佛一道暖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乌云,直射向她的心头,平复她的情绪。

她缓缓站起身,走至屋门前,这才发现门外立着几人,一道身影修长笔直,却让她只是一个人影便认清他是南宫绝,顿时心头一颤,并未开口说话,而是静静听他吹奏完。

沈秋雨缓缓开门,正迎上南宫绝幽冷的目光,一时间二人皆是无言,南宫绝身后的碧落会意,忽而捂着肚子道:“哎呀我肚子疼,太子,我让这个小兄弟带我前去如厕,你们聊,你们聊。”

沈秋雨看着这不入流的演技,登时挑了挑眉,这什么鬼?还有这种操作?

“现在沈姑娘可好些了?”

“太子所吹奏之曲唤作何名?”

“流觞之安。”

“流觞之安……”

第四十章 血魂迷幻阵

“此笛便赠予你。”

沈秋雨伸手接过南宫绝手中的玉笛,手指触碰到南宫绝骨节分明的手腕时,俨然看到一处凤凰的图纹,不由怔了怔。

“可是……我不会吹笛。”

“本太子教你。”南宫绝一字一句郑重道。

“啊?”

“这曲子无论是旁人吹奏,还是自己吹奏,都有安定心神的作用,若是你学会了,于你有许多益处。”

沈秋雨不语,只是垂眸看向手中的玉笛,这玉笛做工十分精巧,玉质也足见上乘,她本欲要回绝,却竟鬼使神差地收下了它。

见沈秋雨并未拒绝,南宫绝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些,正待要说些什么,便见玄言和碧落一同前来,碧落见了南宫绝面色不悦,自知自己坏了事,正要悄悄转身离去,却见沈秋雨开了口,“太子这身边的仆从都这么有趣?”

南宫绝轻瞥了一眼碧落,碧落顿时欲哭无泪,僵在愿处,面上仍笑嘻嘻道:“沈姑娘怕是不知,太子是面冷心热,其实吧……”

“咳咳,碧落……”

南宫绝神色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目光如刀狠狠刮了一下碧落,碧落缩了缩脖子,道:“是奴多话了。”

“太子,听闻夏师姐受了惊吓,想来你还未曾前去看望她,倒不如趁外头风雨初歇,前去瞧瞧?”

“不必。”南宫绝径自进了沈秋雨的厢房。

“我去沏壶茶给太子,顺便去寻了老胡,给这位小公子开一副治肚子的良药,玄言,你在此候着便好。”

“哎!沈姑娘莫要忙碌了,这会子,我与玄言已经熟络,便不由你费心了,我们二人前去就行。”碧落推阻着沈秋雨。

“你叫什么名字。”

“奴唤作碧落,是太子的贴身仆从,沈姑娘,我们这就走了,你们慢聊,慢聊。”

言罢,他给玄言使了个眼色,玄言忙推着沈秋雨进了厢房内,还未待沈秋雨反应过来,便“砰”的一声合上了屋门。

“喂!你们!在搞什么名堂。”沈秋雨一头雾水道。

“碧落性子欢脱,与你这小师弟颇为投缘,便随他们去吧。”南宫绝开口道。

“可是……”

这昏暗的屋内未燃灯,也未有一丝光亮,南宫绝浸在这黑暗中,唯有一双狭长的英眸熠熠生辉,凝视着沈秋雨。

“我寻一盏灯点上,太子且先坐。”

而此刻,宁飞宇与白芷一路相随,前往落云阁,白芷目光如炬,在阁外倏地停下了脚步。

“白芷,怎么了?”

宁飞宇见状,同样停了下来。

“宁将军,这里有迷魂香的味道。”

“迷魂香?”

宁飞宇嗅了嗅这里的空气,并未觉察到一丝异样,不由微皱眉头。

“白芷是星象师,目力嗅觉都比常人敏锐,这迷魂香不同于寻常香烛,一旦被人吸入,容易产生幻觉。”

“你是说……有人在落云阁施放了迷魂香?”

“想来这便是夏小姐昨夜所见莫雅鬼魂的原因了。”

言罢,白芷与宁飞宇进了阁内,白芷机警地发觉每一处扶梯拐角都被放置了一个香炉,袅袅升腾出来的气味令人心安。

她行至夏忆香厢房处,只觉得这气味突兀地骤变,直到由着夏忆香的婢女冬苑领进了屋内,行了参拜礼,仍然有这股邪乎的气味。

此刻的夏忆香面色惨白,虽已醒转,但显然受到了惊吓,身子不住颤抖,见了大殿南宫俊和宁飞宇前来,方才安下心来。

“是何人让夏妹妹受了这般惊吓,待我查清,定将他挫骨扬灰。”南宫俊狠言道。

“夏小姐,属奴婢直言,夏小姐近来可在修炼什么功法?”白芷忽而问道。

“我家小姐修炼什么功法与你一个婢子何干?”冬苑看向白芷怒言。

“小姐莫怪,奴婢方才进落云阁前,嗅到了这空气中弥漫着迷魂香的气味,而进小姐的厢房后,气味更加浓郁,许是昨夜有人在此处施放了迷魂香。”

“迷魂香……是何人这般歹毒?”夏忆香虚弱道。

“如若奴婢猜的不错,小姐近来可在修炼血魂之法?”

言罢,夏忆香登时脸色一变,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夜一事,许是我自己被梦魇住了,亦或是受到了惊吓,与旁人无关。”

“可是……”

“白芷,莫要多话了,夏小姐尚在恢复时期,不易情绪太过波动。”宁飞宇打断白芷所言。

白芷微微点头,退至一侧,倒是南宫俊忽而察觉到夏忆香前后态度的反差,也未再细问,而是看向宁飞宇道:“太子身在何处,如何不见得他前来?”

“主山结界颇多,太子身子孱弱,不便前来,便派我与白芷前来慰问一下夏小姐,见夏小姐已醒转,我等也放心了,便不在此处讨扰二位了。”

言罢,宁飞宇便携白芷转身而走,南宫俊却在后头开口道:“还望今日将军所带的这位婢子能够守口如瓶,若是让本殿知晓外头传闻有关于任何夏小姐一事,本殿定不轻饶于她。”

“奴婢明白,还请大殿放心。”白芷福身道。

“退下吧。”

宁飞宇并未多言,与白芷离开后,夏忆香便紧紧拽住南宫俊的衣袖道:“大殿,不能留着那名婢女,她……”

“忆香,我明白,这件事我会私下解决的,只是你修炼血魂之术,莫不是为了这次玄武门比试?”

“是……我必须赢了大师兄,方才能与他结亲,这是父亲的要求。”夏忆香垂头丧气道。

“国公竟让你在太元夺魁?可是这……有何意义,你本就要在玄武门比试后离开太元。”

“你是知道父亲向来如此,不过为了脸面罢了,如若我夺得头魁,王上定会扶持我们夏家……”夏忆香目光悲切,“我的修为资质都不及大师兄,唯有修炼这禁术,才能使我快速突破。”

“你……唉……怕是下迷魂香之人已经知晓你在修炼血魂之术。”南宫俊沉思道。

“那……该如何是好,眼下我已被禁足,秋荷也因莫雅身陷囹圄,大殿可有应对之策?”

“秋荷这贱婢……办事不利,便让她永远闭嘴便好。”

南宫俊说到此处,嘴脸浮现一丝笑意,而这笑意却让夏忆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惧怕,她扯了扯嘴角,不再多说什么,直到南宫俊离开,也未曾缓和下来心绪。

第四十一章 交手揭真面

宁飞宇与白芷自落云阁出来之后,便前往上阳阁与南宫绝议事,听了白芷所述,南宫绝负手而立,眸光深邃。

“你是说,夏忆香在修炼禁术?”

“是,迷魂香纵然可操控人的意志,但太元内山弟子定力皆是上乘,不可能轻易入幻,唯一的解释便是,夏小姐在修炼血魂之术时血力亏空,又正逢闻了迷魂香,方才中了幻术。”

“依你看,是何人所做此事?”

宁飞宇忽而想到那日在长清阁房梁上的黑衣人,不由道:“太子,臣有个大胆的猜想,前几日长清阁外院有黑衣人经常出没,莫非是他所为?”

“黑衣人……”南宫绝深思,随后问道,“你可曾与他交过手?”

“他擅使迷雾阵,身法着实了得,但最奇怪的是,沈姑娘也说见过他,但这三番五次他潜入太元,并未有任何害人的念头,反倒像是……”

“像是什么,说下去。”

“像是在保护沈姑娘。”

南宫绝沉思,这一场来的突然的暴风雨,就这样掩盖了诸多痕迹,暗藏波谲云诡的筹谋,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白鸣鹤知晓夏忆香被吓一事,当时怔在原地,如今长渊王室刚落脚于此地,便生出如此祸端,他该如何向夏忆香背后的势力交代?

白鸣鹤脸上的皱纹,一夜间仿若又多了不少,他抬头仰望阴沉的天际,在心中喟叹。

“难道,太元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然而待他目光掠过夏忆香苍白的面容时,忽而心里想到了沈秋雨,随后又否定了心里这个想法,不可能,沈秋雨自幼惧怕惊雷,如何会在此时为一个曾经陷害她自己的弟子复仇?

“掌教,是弟子被梦魇住了,掌教莫要再派人追查旁人了,这雨怕是要下几日,弟子们淋坏了身子,怕是得不偿失了。”

夏忆香温软的话语让白鸣鹤顿时安心了不少,面上却道:“你身为秦掌脉首徒,又是长渊国公之女,但若是知情不报,便会陷太元于不义。”

“掌教多虑了,我爱徒怎会不知太元安危,这些时日潜心忏悔,想来也该是时候解除她足禁了,以免误了玄武门比试,惹得国公不悦。”

说这话之人正是夏忆香的师父秦峰,但见他着一身紫衫皂袍缓缓而来,夏忆香欲待要行尊师之礼,却被秦峰拦了下来,“你如今身子孱弱,这尊师礼便免了。”

“多谢师父。”夏忆香面露感激之意。

“大殿已派人前去囚牢审问你那婢子秋荷,至于结果如何,王室中人自有定夺,只是为师不免多问一句,忆香你可是中意掌教首徒夜卿年?”

“师父!”

夏忆香顿时飞红了脸,一副女儿娇羞的模样,白鸣鹤看在眼里,自然知晓秦峰的用意,便等着他开口言明。

“掌教,恕师弟昔年未曾向你禀明忆香的身份,近些年来,忆香与卿年一直位居玄武门比试首榜,可谓是郎才女貌,二人也皆有心意,此次比试后,忆香便要离开太元前往长渊,不知掌教可愿让卿年与忆香结良缘之美,也好助他在长渊闯荡一番?”

白鸣鹤沉吟片刻,看向夏忆香时,目光多了几分思量,“话虽如此,可本教并未问明卿年的心意,这般做主,怕是草率了。”

秦峰笑笑,并未再多话,而是看了夏忆香一眼,随后道:“忆香,你受了惊吓应多加休息,为师与掌教有要事相商,便先行一步了。”

“弟子便不行大礼了,恭送掌教和师父。”

言罢,夏忆香给冬苑使了个眼色,冬苑便将二人送了出去,直到合上门的一刹那,夏忆香勾了勾唇角,神色里溢满了欣喜,“父亲果然还是疼我的,不然也不会派人传书给师父提及此事。”

而秦峰自落云阁而出,一路跟随白鸣鹤前行,见白鸣鹤眉宇深锁,不由道:“师兄,依我看,你呐,是太过维护沈秋雨这丫头了,那丫头什么资质什么身份,你难道不知?她只会限制卿年日后的人生,忆香乃是国公长女,往后必定也是王室中人,卿年修为精进,头脑睿智,实属龙凤之祥,师兄切莫糊涂了。”

白鸣鹤听了秦峰的一番话,不由陷入了沉思,随后道:“此事待过问了卿年再行商议。”

寂夜,一道黑色身影,如离弦之箭,穿透茫茫微雨细幕,速度极快,在所经之处留下了淡淡的残影。

上阳阁的内阁中,南宫绝还在挑灯夜读,忽见燃着的灯明灭了片刻,一个跃步闪出了窗外,直逼向前来的黑衣人。

前方,淡黑色的山峰在望,再过一步,便会落入悬崖之下,也会惊动太元的弟子,于是,南宫绝停下了脚步,然而未放松警惕。

“阁下是何人?”

黑衣人并未言语,而是在这雨幕中惊起一柄长剑,直奔向南宫绝,他并未出招,而是快速闪躲这黑衣人所攻剑招,激起的声响被狂风骤雨掩盖了过去。

黑衣人见南宫绝并不想出手,只一伸手,但听“撕拉”一声,衣袖被扯断了半截,骨节分明的手腕上俨然有一凤凰的图纹,黑衣人骤然收手,单膝跪地,扯下蒙面面巾,负拳而道:“孤落山宇文公子手下暗卫凌风,参见国师,方才如有冒犯,还请国师见谅。”

“你胆子很大,竟然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太元施放迷魂香。”

南宫绝眸子里泛过一丝涟漪,随后二人便前往阁内详谈,碧落一直守在阁外,见南宫绝衣袖被毁,衣衫也已浸透,忙替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再见他身后多了一眉清目秀的黑衣人,不由警惕道:“你是何人?”

“他是本太子手下的暗卫凌风,今日特地前来禀明调查奸细一事,碧落,今夜一事,务必对任何人守口如瓶,特别是宁将军,你可明白?”

碧落重重点了点头,并未多问什么,合了门,便继续守在阁外。

“国师,此仆从可是信任之人?”

“自然,他的身世容我日后再告知于你,只是你此番举动太过冒险。”

“国师……我这几日潜伏在太元已有了印证,那太元弟子沈秋雨,正是我太和公主。”

第四十二章 一衫笑艳尘

“那太元弟子沈秋雨,正是我太和公主。”

南宫绝立于山间,优雅从容地仰头看着雨幕,身后是撑伞的碧落,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立着,他反复思索昨夜凌风所说的话,眸子里多了几分惆怅。

“太子,这雨怕是要接连下上几日,您这身子刚好些,莫要再染了风寒。”

南宫绝转身,看向碧落,问道:“你知道为何,本太子要留你在身边。”

“奴不知。”碧落如实回应。

“青衣跟在本太子身边多年,对本太子的喜好可谓是了如指掌,而唯一让本太子不喜的是,他太过逾权。”

“无论如何,我等都是签了死契,誓死追随太子殿下的,碧落不才,虽没有青衣那般心思缜密,但也愿替太子分忧。”

南宫绝眼神幽深莫测,沉默半晌,方才道:“所以,这也是本太子留你在身边的原因,多听少言,避免惹祸上身。”

“是,谨记太子教诲。”

碧落应道,随后忽而想到什么,一拍脑袋,“太子,瞧我这记性,沈姑娘今早特来请太子去喝她做的桃花羹,说是弥补前夜未曾邀约之过。”

“嗯。”

南宫绝绝微微点头,随后朝长清阁而去。

“太子,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沈姑娘性子洒脱,不拘小节,倒是惹人喜爱,只是太子,您该明白,您与她的身份悬殊……”

碧落说到此处,明显感觉到南宫绝目光阴冷,慌乱中忙道:“是奴多嘴了。”

而另一边,主山的长藤阁中,南宫俊执起一枚白子,并未落下,反而拿捏在手中,看向单膝跪地的飞霜,道:“昔日你情报有误,本殿本不想重用你,可听闻你的哥哥尚在太子底下做事,此事可否属实?”

飞霜听后,心里一惊,却是负拳道:“飞霜是大殿的暗卫,无论太子手下有何人阻挠大殿计划,飞霜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哦?是吗,既然如此,你便替本殿杀一个人。”南宫俊玩味地看了一眼飞霜,“要做到不留一丝痕迹。”

“大殿所指是……”

“白芷。”

南宫俊终是落下了一子,看向对面的李程明,目光柔和了些,“李掌脉,到你了。”

李程明见这分明是个残局,讪笑道:“大殿棋艺精湛,若是我再下,也始终逃不过一个输字,我甘愿认输。”

“那李掌脉认为,本殿此举是否妥当?”

“自然妥当,大殿,你我之前约定这掌教之位一事……”李程明迫不及待问道。

“好说好说,只要确保夏小姐能风风光光,不留任何污点地离开太元,前往长渊,一切都好说。”南宫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程明。

“这……秋荷一事想必定会影响到师侄,恐是……大殿且放心,我定会让沈秋雨那丫头乖乖听话。”李程明笑道。

“那,就等李掌脉的好消息了。”

飞霜伏地领命后便消失在长藤阁内,唯剩下两人对弈,却各怀心思,落子也就显得无趣了。

长清阁后院的膳厨中,沈秋雨正忙着做桃花羹,时至晚春,这采集新鲜的桃花瓣便显得不那么容易,羹汤的制作工序复杂,让她不得不提前在膳厨忙碌了起来。

玄言本在帮着沈秋雨打杂做活,回头发觉南宫绝早已立在屋外,刚要开口,却见南宫绝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玄言顿时领会,不再言语。

南宫绝就这样看着沈秋雨忙碌的背影出了神,凌风的话依旧萦绕在他耳畔,时刻都不曾停歇。

真的是她吗?

如若是她,为何她会觉察不到曾经朝夕相处之人的感觉,莫非……凌风的判断有误?

正待南宫绝思虑间,沈秋雨扬唇拍手,大喊一声,“大功告成!”,随后拭去额间的汗迹,唤来玄言盛装桃花羹,正面露喜色,忽而觉察到屋外有人,方才转头看向屋外。

“啊!太子,你来了多久了。”

“不久。”南宫绝吐出二字,神色清冷。

“正巧,我做好了桃花羹,你尝尝。”

玄言将桃花羹端了过去,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唯剩下沈秋雨与南宫绝二人相对。

南宫绝轻尝了一口,入口微凉却带有桃花香气的味道让他瞬间清醒,目光里忽而消防出前所未有的惊讶,还未待沈秋雨开口,他便径自握住了沈秋雨纤细的手腕。

“太子……你,怎么了?”沈秋雨一脸错愕。

“你自幼可是在这太元长大?”

“这,自然是啊。”

“你可知你爹娘是谁?”

“我自有记忆以来,便在这太元山居住,掌教说我娘生我时难产,家乡那年又遇上饥荒,村里人都饿死了,我是他在树林中捡到的,便带了回来。”

沈秋雨说这话时,虽有哽咽,但却强压着心头的悲痛,冷静应道。

“抱歉,是我唐突了。”南宫绝松开了手。

“无事,只是不知为何太子要问我这些,莫不是我与太子的故人长的相似,亦或是让你想起了什么?”沈秋雨笑道。

“你确实与本太子想要寻之人极为相似。”南宫绝神色黯然,“只是,她,已经死了。”

“是太子的心上人?”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南宫绝起身,负手而立,道:“你做的桃花羹与她所做味道倒有几分相似,今夜闲暇,本太子便教你流觞之安,以免你日后再受惊雷困扰。”

“那再好不过了。”沈秋雨雀跃道。

沈秋雨的笑容此刻深深感染了南宫绝,身在这复杂的太元山内,还仍能保留如此率真的心性,足以见得此女洒脱不羁的性子。

骤雨初歇,沈秋雨着一衫雪白长袍坐于石墩之上,看着南宫绝执着玉笛轻声吹奏,那一曲流觞之音缓缓流淌,在这山间回荡,声音清脆而悠扬,宁静而安和。

此刻,沈秋雨似乎已经融入了笛音之中,扬唇含笑,目光百转琉璃,南宫绝见状,微微一愣,笛音继而戛然而止,令人亦有意犹未尽之感。

“本太子乏了,改日再教你。”

言罢,南宫绝仿若逃也似的大步流星朝上阳阁而去,只剩下一头雾水的沈秋雨。

“这个太子,真的是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第四十三章 自渡险中行

太元囚牢建在山脉之下,凹洞的光线阴暗,南宫俊由着仆从燃了火把朝阶梯下而去。

秋荷已是两日滴水未进,蓬头垢面地被铁链锁在了牢狱中,见了南宫俊,干裂的唇角微动,沙哑着嗓子哽咽道:“大殿……为什么,奴婢替大殿做了如此多的事,为何……要这般对奴婢。”

“这般对你?废了你的武功已经算是对你仁慈,秋荷,你乃是一阶下贱暗卫,自幼签了生死契,便一辈子都是本殿的奴婢。”

南宫绝一步步走向秋荷,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鄂,强迫她抬头与之对视,目光阴桀,“本殿说过斩草除根,可你偏偏仁慈了半分,导致你家小姐也要牵连其中,这笔账,你该如何算?”

“大殿将奴婢安置在小姐那里,不就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小姐尚且都是大殿的一枚棋子,大殿何故要关心她的生死。”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秋荷的脸上,秋荷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俊,随后又是冷笑,“还是说大殿今日是要送奴婢最后一程,以免奴婢坏了您的计划。”

“你很聪明,只是你心不够狠,优柔寡断,是作为一个暗卫最大的忌讳,你已经把本殿的耐心消磨没了。”

“既然如此,便动手吧,大殿,是奴婢看错了人,误认为奴婢一心忠于大殿会善始善终,现在看来,倒真是嘲讽。”秋荷凄厉惨笑。

南宫绝轻合双眼,似是强忍着一腔情绪驻立不动,随后从怀中取出一物扔给了身后的仆从,缓缓上了阶梯,方才开口,“给她服下,三个时辰后,她便会化为一滩黑水,若是白掌教追责,如实说明便可。”

“是。”

秋荷绝望地瘫坐在地上,黑暗中看向那个向她走来的仆从,星眸微亮,她蓦地一震,“是你?”

而长清阁内,沈秋雨手托香腮,看着胡青光在研制一种易容丹,心中却是惆怅万千,“老胡,你说,如何能够猜透一个人的心思。”

“这人呐,心思是猜不透的,你这丫头,不用想了。”胡青光头也未抬说道。

“可是他明明有时对你十分上心,有时又对你十分冷淡,这样的人……你说是不是自我矛盾。”沈秋雨跳下桌台,问道。

“嘿!你这丫头,最近不对劲啊,怎么,自打太子和宁将军住在这附近,你这丫头的心思是愈发多了起来,说吧,什么事。”

胡青光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沈秋雨,“莫不是看上了他们其中一人?”

“呸呸呸!老胡,你就莫要再笑话我了,我只是突然觉得太子好像并不像传言所说那般良善。”

胡青光脸色变了一变,道:“王室子弟之间的事,你也莫要参和了,免得啊,惹祸上身。”

“哦,我知道啦,老胡。”

沈秋雨凑了过来一手夺下了胡青光手上的药丸,窜出去老远,笑嘻嘻扬手道:“这个啊,就暂且先让我保管了。”

“臭丫头,那药丸才经过改良,你可别瞎用,要是有什么副作用,老夫可不管啊!”

然而沈秋雨早已不见了踪影,胡青光虽恼,但这些年早已习惯沈秋雨的性子,便只是无奈摇摇头,继续这丹药的研制。

沈秋雨得了药丸,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去捉弄宁飞宇,正欲要易容成南宫绝的模样,却见得随行南宫绝身边的婢子白芷匆然而出,沈秋雨忙一闪身躲在了一旁的大树下,侧头看向于她。

随后而来的却是宁飞宇,此刻宁飞宇一如初见时目光冷峻,全然没了与她玩闹时的痞气,二人对立,白芷轻声开口,道:“将军,昨日大殿亲自去了囚牢,赐毒于秋荷。”

“果然不出我所料,大殿真的想要杀人灭口。”

“飞鹰已经替换了当时值守的杂役部弟子,救走了秋荷,只是听闻飞鹰的妹妹飞霜如今为大殿效力,若是他二人……”

“此事我自有定夺,只不过你近来要多加防备大殿身边的暗卫,你那日出言识破夏小姐修炼血魂之术一事,想必大殿自会设法除掉你。”

“奴婢明白,将军且放心。”白芷脸微微一红,随后又道:“奴婢要去膳厨取吃食了,且退下了。”

沈秋雨暗自一惊,血魂之术……那不是王室禁术,夏忆香竟为了赢得玄武门比试,这般剑走偏锋。

见白芷走远,宁飞宇踟蹰片刻,便回了屋子内,沈秋雨不放心,便一路跟踪白芷前往主山。

果不其然,就在白芷欲待进入主山结界时,在山崖之上,但见一女子扬起剑芒,直逼向白芷。

沈秋雨欲待要上前,但见白芷只是扬唇一笑,只是单手轻点,身子并未有任何移动,却见女子手上的那柄剑寸寸断折,惊骇还未盖过女子的意识,白芷目光闪过一丝锐利,一手掐住女子的脖颈,霎时天地崩裂,雷霆震怒,卷带着狂风扬起了白芷的衣袂。

沈秋雨错愕,此女,绝非凡人。

“出来吧。”白芷道。

沈秋雨自知自己被识破了身份,正迈步想要上前,却见南宫绝身边的暗卫飞鹰惊剑而起,负拳道:“还望白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我的妹妹飞霜,她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奉命行事。”

“你就是飞霜。”

白芷目光沉吟,随后松了手,飞霜心下一沉,趁白芷放松了警惕,忙一扯过她的衣袖,只是一推,白芷便陡然坠下了山崖。

沈秋雨来不及思考,右手拉起一根树藤,纵身跃下山崖,堪堪拽住了白芷的手腕,山崖间北风呼啸,声动十里,白芷本以为自己就这般死掉了,不想手腕一紧,抬头看向秀眉微蹙的少女。

“不要放手!”

因为拼尽全力,沈秋雨已是涨红了脸,十分艰难开口再度强调,“不要放手!”

白芷在空茫之中,忽而听到这一句话,相起星象盘交错的孤王星,陡然清醒,“你,是沈秋雨?”

而此刻,飞鹰竟不知沈秋雨一直藏在隐蔽处,顿时一惊,随后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飞霜,怒言,“让开!”

“大哥!”飞霜咬牙并未让开。

“飞霜,若再不让开,她二人都会没命,于你,可有半分好处!莫要忘了当年国师在世时,是如何嘱托我们的,莫要再造杀孽。”

飞霜眸光一震,终是让了步,看着飞鹰扯过树藤,用尽全力将二人缓缓拉了上来。

第四十四章 夜半促膝谈

“抓住我,不要放手!”

白芷瞪大眼睛,看着与她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的沈秋雨,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拼命抓紧了自己。

竟然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愿意舍命相救……白芷只觉得心口微震,一股暖流穿透在自己肺腑中,令她恢复了理智。

“叮当!”

沈秋雨因用力太猛,束发的头冠忽而坠落山崖,长发轻柔地散落下来,遮住她娇美的面容,飞鹰扯过树藤,目光冷峻,开口道:“沈姑娘,白芷,我这就拉你们上来,莫要松手。”

直到二人安全落地,飞鹰方才舒了口气,但又见沈秋雨右手满是血痕,不由皱眉道:“沈姑娘,你手受伤了。”

“无事无事……还好这位姐姐不曾坠入山崖,不然,可麻烦了。”

飞霜不知何时已经孤身而去,飞鹰也顾不得别的,白芷手腕也有轻微的淤青,沈秋雨见状,忙道:“事发突然,你我二人都受了点伤,便前去长清阁让胡先生上点药吧。”

飞鹰点了点头,随后向沈秋雨道:“这位是太子身边的星象师,唤作白芷。”

“白姐姐,你是星象师?”

白芷微微点头,眸子里却多了几分感激,“方才多谢沈姑娘了,若不是沈姑娘相救啊,白芷就算有神通,也不曾自救了。”

“哎呀,你无事就好,其他的事情想必交给这位公子便好。”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是太子身边的御令,我叫飞鹰。”

“哦,飞御令,可是比将军低一个衔位?”沈秋雨一路上好奇问道。

“正是。”飞鹰如实回应道。

沈秋雨与白芷并未受什么内伤,只是手腕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胡青光在长清阁内为二人上了药,随后面色凝重道:“飞御令,白姑娘,秋雨这丫头生来好管闲事,老夫自幼看着她长大,不愿她卷入王室纷争之中,还请二位明白。”

“胡先生且放心,今日一事实属意外,白芷倒是要感谢沈姑娘出手相救。”白芷轻笑道。

“哎呀老胡!那么严肃干嘛,如今长渊王室中人暂住此处,出了事,便是我们太元的责任,你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难道只是说说?”沈秋雨不满道。

“嘿!你这臭丫头,老夫这是担心你好不好。”

胡青光上药的力度加重了一分,疼得沈秋雨呲牙咧嘴求饶道:“哎呀疼!老胡我错了还不行!”

白芷和飞鹰在一旁自然是忍俊不禁,均对这位古灵精怪的少女产生了好感,待上完药,胡青光留下了飞鹰询问情况,而白芷便与沈秋雨去了后院外山闲逛。

“白姐姐,方才与你交手之人,可是大殿下派来的?”

沈秋雨自知自己不该插手王室中的事,只是又牵扯到夏忆香,她便觉得不能再坐视不管,于是小心翼翼问道。

“嗯,那名暗卫是飞御令的妹妹飞霜,他们兄妹二人受两派皇室指派。”

“竟然是兄妹……难怪,那女子手下留情了……或许,她并不愿替她的主子卖命呢?”

“愿意不愿意,不是一个暗卫可以说了算的,长渊王室子弟生来多疑,培养的暗卫皆由蛊药控制,一旦违背命令,便会发病身亡。”

白芷幽幽叹了口气,话语中满是无奈,“这世道如此,奴役永远无从翻身。”

沈秋雨想了想,还是无法苟同白芷的说辞,道:“这一点我倒是不认可白姐姐说的,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无论如何,命运是自己的,就要由自己主宰。”

白芷诧异于沈秋雨所说的话,抬眸仔细打量面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女,随后笑道:“你可真是我见过最有性格的女子了。”

“是吗?”沈秋雨摸了摸鼻子笑道。

“我昔年,曾为太和殿下测算星象,见过一双璀璨纯净的眸子,一如你一般。”

“太和……莫不是十年前覆灭的王城?”沈秋雨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是听闻大辽君下令将所有活口一律斩杀,白姐姐是如何……”

“我并非太和中人,因而并不受辽君管辖,直至某一日,我踏上了长渊的领土,受命侍奉太子,这才让我觉得自己有了一些价值。”

“太子……人很好吗?”沈秋雨咬唇问道。

“太子虽性子孤冷,但体恤下属仆从,但我来长渊之前,师父测算到太子这几月必会历一次劫,也不知能否平安度过。”

“白姐姐都这般厉害了,想来白姐姐的师父更是得道高人了。”

“你怎知我厉害了?”白芷嘴脸微扬。

“嘿嘿,方才不小心偷听到你和宁将军的对话,不放心便一路跟着你……抱歉……”

白芷闻言有些惊讶,依她的功力应该能觉察到这个少女的气息,可之前何故一点未曾觉察到,她仔细看着沈秋雨,片刻才道:“沈姑娘可曾考虑过去长渊历练?”

“去长渊?”

“想来沈姑娘还未曾下山历练,修道弟子在历练前可择历练地点,待度过考核,便可让自身修为提升一个阶级。”

“我……想在玄武门比试夺魁。”

“你要夺魁?”白芷意外道。

“哎呀,别说姐姐不信,周围的人都不信,只是我沈秋雨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惧旁人多说什么,我一定要打败大师兄。”

夜半,白芷和沈秋雨在山间席地而坐,白芷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并非凡人,却不知自己这种感觉究竟是出自星象师的本能,还是因为她救过自己的好感,总之她沉吟片刻,道:“其实并无可能,就像你所说,每个人都有无限可能。”

“白姐姐,夏师姐真的在修炼血魂之术吗?”

“千真万确,夏小姐好胜心太强,血魂术乃是皇家禁术,一旦修炼后续将无法自拔,她终归是要自食其果的。”

“如若真是这样,白姐姐何不直接向太子禀告?”沈秋雨问道。

“因为如今,我还不能确认太子究竟心向何处……”白芷欲言又止,“总之,此事不能掉以轻心,也希望沈姑娘能守口如瓶。”

“好,我答应白姐姐。”

二人就这般在山间而坐,促膝长谈,直至云开雾散,阴沉的雨霾消散,白芷方才起身道:“沈姑娘,我该回去了。”

“日后姐姐便唤我秋雨吧,我与姐姐这般相识,想来也是一种缘分。”

“好,秋雨。”

第四十五章 扑倒验身份(加更)

“太子殿下今日突然造访我落云阁,不知所为何事?”

落寻阁主厅,长烟位居长座,不卑不亢而言,而南宫绝并未回应,而是拿起面前青瓷茶盏,升腾的茶气腻着香气,让人如临梦中。

“素问太元唯一的女掌脉茶艺令人,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

南宫绝轻啜了一口香茶,只觉得这茶先苦而后甜,滋味竟出奇地令人回味无穷,不由心情尚好。

“太子过誉了。”长烟不动声色回应道。

“可本太子倒是觉得掌脉不仅茶艺了得,就连武功身法也更是超群。”

南宫绝语气不冷不淡,却瞬间在长烟心里激起一丝涟漪,她神色不自然地干笑几声,道:“太子何故这般说。”

“长烟掌脉该知晓,本太子素来不喜与人绕弯子,便开门见山说道,那日龙华殿,可是长烟掌脉扮作沈姑娘的模样,意图刺杀本太子?”

长烟一怔,犹豫只在片刻间,正要开口,却被南宫绝抢先道:“掌脉还是考虑清楚再开口,莫要因小失大,便得不偿失了。”

“昔日确实是我一意孤行前往龙华殿刺杀太子,与旁人无关,更与沈秋雨无关。”

长烟虽已三十花容,容貌却仍光华美艳,只是这一双眸里却仿若历经世故,略带沧桑,南宫绝微微颔首,问道:“为何要刺杀本太子?”

“太子何故明知故问,何人不知太元昔年是为太和效力,时隔十年,再转投叛城之主,如何能忠心耿耿为其效力。”长烟如实相告。

“长烟掌脉性子耿直,倒是令本太子佩服,想来掌脉刺杀本太子,是因为十年前那场征战,本太子亦在兵队之中,还是……因为本太子是长渊王室的血脉。”

“二者皆有。”

“那如此,掌脉为何不疑虑胡青光胡先生与本太子如今走得这般近,甚至不加以出手阻拦于本太子的种种计划?”

长烟沉思,近来门派事务繁多,让她无暇顾及,但胡青光确实在南宫绝来此多日并未出手,更是不曾与她商议再度刺杀一事。

“掌脉与胡先生乃是覆灭太和的线人,本太子说的了对?”

长烟紧紧攥住了拳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绝,目光阴冷,“太子为何会知道这些事?”

“因为……我就是容歆。”

长烟手中的茶盏“哗啦”一声跌碎在地上,震惊一瞬间蔓延至长烟心口,令她无法呼吸。

落日余晖,沈秋雨轻步走近宁飞宇,见他仰头皱眉,似是有心事一般,但见了她,立马收敛起愁容,笑问,“你怎么来了?”

“喏!做了桃花羹,让你尝尝。”

“这桃花羹可是先做给了太子,再做给了我?”宁飞宇含笑问道。

“有什么分别吗?”

宁飞宇依旧笑着,接过沈秋雨手上的桃花羹,却并未喝掉,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语气平静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傻了?你不是知道我叫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沈秋雨。”

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应,沈秋雨不由地白了一眼宁飞宇,不知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曾经在太和有一位故人,一如你一般的性子,脆生生地回应我,她叫长鸢。”

沈秋雨心头凛然,这几日不仅仅是太子,就连他身边的白芷,以及与太和有干系的任何人都在试探她,而自己自来太元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莫非自己……

她不敢想,只是深呼一口气,问道:“长鸢?可是太和的公主?”

“自然是。”

宁飞宇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沈秋雨,又道:“太和早在十年前覆灭,当时国师容歆惨死,而公主长鸢却携九凤玄剑下落不明。”

“九凤玄剑……”

沈秋雨想起夜在禁地所看到的通身流转剑芒的宝剑,顿时心下一沉:这个宁飞宇莫不是要套我的话?

“看来,你记起来了。”

宁飞宇看着沈秋雨,此刻却柔情似水,随后一步步逼近于她,玩味道:“长鸢公主肩臂处有一弯凤凰花图纹,你可曾有?”

“我肩上有没有图纹要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宁飞宇一手揽过她的腰,一只手飞快地擒住她的手,压过了头顶,接着仰面一倒,紧接着将她一翻,沈秋雨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放手!你个臭流氓!”沈秋雨怒目横眉。

宁飞宇笑意不减,抬手点住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随后俯下身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是长鸢对不对,你就是那个太和公主是吗?”

“是你个大头鬼!宁飞宇,你若再不放开老娘,我定要让你好看!”深秋雨脸色微红,咬牙切齿道。

两个人贴的极近,就这般僵持着,她抬眸正对上宁飞宇审视的目光,只不过这目光里多了几分冷峻,他的眉目分明,嘴角微微噙着,着实一副勾人的好皮相。

“如若你承认,我不会追究于你。”

沈秋雨的穴道被封了大半,未能动弹身子,也并未言语,只是怒瞪着他,宁飞宇微微错愕,莫非自己认错了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接下来宁飞宇所做的事情,已经彻底让沈秋雨崩溃,但见他松开一只手,缓缓从她脖颈处的领口开始下拉。

他竟然在脱她的衣服!

这个臭流氓!

沈秋雨气的牙根痒痒,只觉得骨头深处都在颤抖咆哮,宁飞宇动作极其轻柔,直至沈秋雨一边光洁的肩膀露了出来,他的目光却凝固了。

裸露的肩膀竟没有一处凤凰的图纹,甚至不曾有一处象征太和公主的标识。

宁飞宇顿时一震,随后抬手替沈秋雨解了穴道,沈秋雨趁宁飞宇放松了戒备,直接一拳飞来,却被宁飞宇结结实实接了下来,“恼羞成怒?”

“你个登徒子!竟敢扒老娘衣服!”

沈秋雨咆哮着抬腿就是致命一击,宁飞宇飞身躲开,随后沈秋雨又劈手一掌,正中宁飞宇胸口,他顿时被震出去几十米远,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沈秋雨一惊,立马停手站在原地,然而宁飞宇用手指撷去嘴角的血迹,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今日让你受惊了,来日我定会补偿。”

补偿你妹啊!

沈秋雨心里咒骂,随后将被扯下的衣衫整理好,怒道:“别让我再看见你。”

言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跑掉了,只留下一脸神伤的宁飞宇立在原地,迟迟未离开半步。

第四十六章 诚挚地道歉

“噗哈哈哈哈……”

沈秋雨自在宁飞宇别院中匆然离开,便跑去怜羽那里诉苦,岂料怜羽听后,不由大笑。

“笑笑笑,师姐!有什么好笑的。”

沈秋雨想起宁飞宇如此冒失的举动,就气得牙根痒痒,捏着拳头道:“要让我看见他,定要叫他好看。”

“好啦,秋雨,依我看,怕是那宁将军看上你了。”怜羽狡黠笑道。

“噗……”

沈秋雨原本灌了一口热茶,听到怜羽所说,立马喷了出来,随后剧烈咳嗽了起来,怜羽头一次见沈秋雨这般气急败坏,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分析道:“我可是听闻宁将军在长渊训练新兵,那是出了名的严厉,可为何偏偏到了你这……他就变了一副模样。”

沈秋雨虽气恼宁飞宇扒她衣服,可是听了怜羽所言,她确实觉得宁飞宇前后的反差极大,又想着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太和公主,不由脸色一沉,看向怜羽,“师姐,我有一事要问你,你务必要如实回应我。”

“自然。”怜羽面露惑色。

“我是不是自幼就在这太元长大。”

“秋雨,你这问题都问了无数遍了,自然是自幼在太元长大啊。”怜羽摸了摸沈秋雨的额头,“不烧啊,莫不是被宁将军气的?”

“别闹,师姐,宁飞宇不是第一个将我错认为是那太和公主的人。”

“哦?还有何人?”怜羽问道。

“我总觉得太子一行人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古怪。”沈秋雨懊恼道。

“兴许你长的与那公主神似,所以他们才会误认你吧,好啦,莫要想些不开心的事了,走,陪我练功。”

怜羽拉起沈秋雨便朝外走去,却听得一青衣弟子叫住了二人,怜羽见此弟子乃是李程明座下弟子,且住处又临近上阳阁,怜羽自然猜到什么,便问:“怎么,是宁将军让你来的?”

“师姐果然冰雪聪明,宁将军差我前来请沈师妹去上阳阁一叙。”

“不去!”沈秋雨斩钉截铁道。

“这……沈师妹,我就是个传话的,去不去还是由着你,不过将军身份尊贵,你啊,还是少惹他为妙。”青衣弟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哎呀,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要办,师妹啊,你就不用陪我练功了,改日我们再聊。”

怜羽欲待要溜走,却被沈秋雨只手扯住了衣袖拽了回来,讪笑道:“秋雨,我但是觉得你二人应该彼此多交流一些,以免误会加深。”

“可是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他。”

“你不是一直对太和的过往有所疑惑吗,或许宁将军就是解开你心里那些谜团之人,去吧。”

沈秋雨再度站在上阳阁外,已近傍晚,纷纷扬扬的桃花坠在了地上,化为一片片梦幻,宁飞宇立于桃树前,抬头看着这漫天花海,眸子里就如曾经看见他一般神伤。

沈秋雨动了动身子,宁飞宇便觉察到了她的气息,此刻他欲待上前,却见沈秋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沈姑娘,今日是我唐突了,我给你道歉。”

宁飞宇的神色十分复杂,脸容上千万种微妙的神情交织在一起,最后,沈秋雨没有看错,是一种愧疚与难过的孤寂感。

“你究竟和太和公主有何关系?”

“昔年曾奉命前往太和庆贺太和殿下寿辰,在那里,我认识了太和公主长鸢。”

片刻的沉默后,宁飞宇又恢复了平常见她的神态,淡淡一笑,“我在太和待了三月,这三月来,公主纯真,并未芥蒂我的身份,待我如友人一般,可我却明晓我们两个,是水火不容城度之人。”

“所以,你后来利用了她?”

宁飞宇诧异地看向沈秋雨,随后收敛了自己起伏的情绪,重重点了点头,“所以,我今日这般冒失,是因为我以为……以为长鸢还活着。”

“宁飞宇,你给我听着,我不是什么太和公主,我,就是沈秋雨,不是谁的替代品。”

“秋雨!”

宁飞宇情急之下拉住了沈秋雨的手,触电般的感觉顿时充斥着沈秋雨的全身,她想要挣脱,但却被宁飞宇牢牢地握住,不由转头怒道:“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原谅我。”

沈秋雨满脸黑线,方才还觉得宁飞宇是个情深之人,如今想来还是个顽劣的登徒子!

“好啊,原谅你是吧,可以,但是我只接受诚挚地道歉。”沈秋雨扬了扬唇。

“诚挚地道歉?我这样难道不算?”

沈秋雨不满地撇了撇嘴,“当然不算,你扒了我的衣服,难道就道个歉就完了?自然要补偿我!”

“哦?那你说要我如何补偿?以身相许?”

宁飞宇邪魅地笑了笑,俯身在沈秋雨耳边吹了口热气,沈秋雨顿时推开宁飞宇,蹦出去几丈远。

“停!打住,我要的东西并不贵重,就是你这几日常看的兵法卷宗。”

宁飞宇听后,忍俊不禁道:“我还以为你要什么,竟是要一卷卷宗,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你要来这兵法卷宗有何用处,你一个女子又不打仗,赠予你也不过是一卷废纸。”

“你管我做什么,再说了,谁说女子就不能上战场打仗,自古以来都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例子,可莫要看轻了女子。”

“好,我说不过你,这兵法卷宗,我那里多的是,你大可来拿走,也可……在我的屋内翻阅。”

沈秋雨听罢,脸色微红,怒目而视,“谁要在你的屋子里翻阅!”

随后沈秋雨气急败坏欲待要转身离开,岂料被身后的石墩绊住了脚,她只觉得腰间一沉,又被宁飞宇带入了怀中,方才不至于摔倒。

“这样,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宁飞宇看向怀中绯红着脸的沈秋雨,嘴角忽而噙着一丝笑意,“你可知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女子?”

“我不光敢这么和你说话,我还敢打你!”

沈秋雨伸手一抓,宁飞宇灵活躲开,随后扬手一松,沈秋雨的衣裙便随着她的旋转翻飞扬起,卷带着桃花的芳香,瞬间令人神迷。

“丫头,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很独一无二。”

第四十七章 相见亦不见(加更)

当夜卿年踏进落云阁时,心中思绪万千,待他叩响夏忆香房门时,前来开门的正是她的婢子冬苑,见是夜卿年,忙欣喜地向夏忆香回禀,“小姐,是夜公子来了。”

夏忆香听罢,原本在床榻上小憩,此刻听了冬苑的话语,怔怔地睁开眼,还微微有些视线模糊,直至夜卿年进了屋内,方才缓过神来。

“大师兄。”夏忆香红着脸道。

“师妹,近几日事务繁多,未能抽身来看你,身子可好些了?”

夜卿年落座于屏风外的椅子上,未曾上前一步,待夏忆香由着冬苑简单梳妆一番,方才见屏风撤了出去,入目便是夏忆香略显憔悴的面容。

“让大师兄记挂了,不过是受了些惊吓,不妨事的。”

“今日来……是听了掌教所言,国公想要让长渊王上赐婚于你我二人,此事可是真的?”

夏忆香微微含笑,看向冬苑,冬苑心领神会,忙道:“是呢,国公赏识夜公子青年才俊,因而特差人书信于掌教,来问问夜公子的意思。”

“师妹,我……恐怕……”

“大师兄,忆香知道大师兄一直心念沈师妹,只不过大师兄应该明白,你终归是要有仕途的,若日后可以倚仗王室势力,加上自身实力,定可以平步青云。”夏忆香不动声色道。

“可是,师妹我……”

夜卿年欲言又止,沉默半晌,方才道:“师妹,恕我真的无法与你结缘……”

“大师兄,这事并不急,还望大师兄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沈师妹虽得大师兄中意,但她毕竟身处灰阶布衣,这点大师兄想必最清楚不过了。”

夜卿年默然,内心却是极度纠结,垂头不需,夏忆香似乎觉察到了夜卿年的犹豫,不由笑了笑,支会冬苑前去取一物件。

“大师兄,父亲让大殿带来一些茶叶,听闻大师兄喜好喝茶,便挑了些好的赠予大师兄。”

夏忆香说罢,接过冬苑递来的精致匣子,推到了夜卿年面前,“上好的西湖龙井,大师兄莫要拒绝师妹的好意。”

“多谢师妹抬爱。”

夜卿年本欲要拒绝,但听到夏忆香后面说的话,又想起她如今身子虚弱,万莫不能动气,便应了下来。

而直至出了落云阁,夜卿年的心情都未平复下来,他想起白鸣鹤对他所言,又想到自己前途未卜,剑眉微蹙,恍恍惚惚便走到了长清阁。

“大师兄?这么早怎么来了,莫不是来检验我的剑术?”

沈秋雨见夜卿年来到长清阁,站在阁外,她笑靥如花,挥剑演练了一遍,道:“如何?大师兄。”

“秋雨……我有话要与你说。”

夜卿年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是因为近几日思绪不稳,彻夜难眠所致。

沈秋雨见夜卿年精神有些恍惚,忙收了剑,走上前来,眸光微动,“怎么了大师兄?”

“秋雨,如果我要迎娶夏师妹,你会怎么想?”夜卿年鼓起勇气问道。

“夏师妹?哪个夏师妹……大师兄说的,可是夏忆香夏师姐?”沈秋雨突然变了脸色。

“嗯……”

“你要娶她是你的事,何故要来问我?”

夜卿年明显能听出沈秋雨话语中的情绪起伏,忙伸手拉住沈秋雨的手攥在自己手中,“秋雨,你听我说,我虽出身官家,但毕竟日后也要凭自己出任仕途,夏师妹背后势力庞大,我……”

“好了,大师兄,你别说了。”

沈秋雨抬眼,挣脱了夜卿年的手,定定地看着他,“夏师姐是国公之女,身世显赫,凭借这层势力,大师兄定能平步青云,仕途无忧。”

“秋雨,其实大师兄对你的心意你该明白,日后,待大师兄功成名就……定来娶你为妾。”

沈秋雨听罢,后退了一步,随后突然笑了,她这一笑,让正巧前来寻她的南宫绝捕捉到了,但见他一个闪身,躲在了二人身后不远处的桃树下,分明能听到二人的谈话。

这笑,像花开在寂夜中的璀璨星朵,凄婉却更多的是刚强,她笑够,瞥了一眼夜卿年诧异的目光,反问道:“做妾?大师兄原来就是这么想我的?”

“秋雨,你虽资质平庸,不得众弟子掌脉喜爱,但这些年我一直护着你,你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万万不能舍弃你。”

夜卿年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不由地解释道,还未待他再言语,便见沈秋雨自手腕上解下来夜卿年所赠的相思黑线结,扬起手中宝剑利落的几斩,黑丝结瞬间被削得粉碎,纷纷扬扬洒落,宛若一场飘雪。

“夜卿年,你给我听好了,我,沈秋雨,万万不需要你的施舍,留着你对我的同情,去找你的夏师妹吧。”

沈秋雨将夜卿年赠予她的宝剑掷在了地上,犹如弃物,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唯剩下一脸神伤的夜卿年怔在原地。

“对不起,秋雨,你我虽互生心意,但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抱歉……”

夜卿年呢着,随后亦转身离去,南宫绝见状,不由心下一沉,避开夜卿年朝沈秋雨方向而去。

天地浩大,沈秋雨盘膝坐在地上。

她出神地仰头看着这天际,暴风雨已经停歇,天空也已放晴,只是此刻她的心里,却再也未有晴空万里的惦念,想到此处,她眸子不由漾起一丝水雾。

依稀想起初见夜卿年的那一夜,懵懵懂懂的她由着白鸣鹤牵着手,在主殿外,见到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他接过她的手,笑容暖如初夏。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夜卿年的师妹了,日后若是有旁人欺负你,告诉师兄,师兄替你出气。”

“师妹,莫要心急,其实你只不过资质偏差,多加努力些,定不会再垫底了……”

“师妹,夏师妹其实本心不坏,我觉得你也莫要再气恼于她了……”

“师妹,其实你什么都挺好的,就是这脾气,该收敛了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觉得当初那个一厢情愿护着她的少年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终日事物繁杂,想要仕途蒸蒸日上的太元首徒。

“夜卿年你这个王八蛋!”

沈秋雨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一声声回音夹杂着太多怨怒,最终化为嚎啕大哭。

不知何时,沈秋雨只觉得肩膀被拍了一下,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蓦地一怔,但见南宫绝将一块帕子递了过来,“擦一擦眼泪吧。”

第四十八章 他迟早会痛

沈秋雨咬了咬嘴唇,停止了哭泣,接过南宫绝的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太子怎么在这里?”

“途径。”南宫绝负手而立道。

沈秋雨不语,是个人都知晓这句话真假,偏偏被南宫绝这般语气平稳地说出口,她不由破涕为笑,“太子殿下一直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吗?”

“嗯?”

南宫绝不解地看向席地而坐的沈秋雨。

“太子殿下,谢谢你的帕子,我没事了,先行一步。”沈秋雨起身,将帕子收到了衣袖中,“帕子脏了,待我洗好后再还给你。”

“沈姑娘。”

南宫绝就在沈秋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开口,眸子里仿若有无数星辰闪耀,让沈秋雨倏地停下了脚步。

“沈姑娘,本太子不会安慰人,只是想说,眼下的一切痛苦都是为了成就日后更好的自己。”

沈秋雨扬起眸,露出灿烂的微笑,“我沈秋雨才不会被一点挫折打败呢,不过我会记得太子说过的这句话。”

望着沈秋雨削瘦的背影,南宫绝眸光明灭不定,在这山间清风中轻叹了口气,随后抬头仰望天际。

沈秋雨在魂识界练了整整一夜的功,红衣在一旁能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见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芒,便笑道:“这又是何人惹恼你了?”

“没有何人,是我最可亲可敬的大师兄!”

沈秋雨一字一句说得极重,红衣却听得分明,飘然而至,道:“你们这些少男少女的痴怨,我倒是觉得无关痛痒。”

“难道姐姐不想听听为何我这般气恼?”

“无非是你这个大师兄心属她人,亦或是他想要仕途显赫家世的另一半,我,说得可对?”

沈秋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向红衣,“姐姐真是神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我让那个男人永远地为他轻视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惨痛的代价……”

“所以,如若你觉得不忿,就在玄武门比试中亲手赢过你的大师兄。”

沈秋雨听后,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玄武门比试中拔得头筹,随后便又开始练功,这一练便又度过了一个漫漫长夜,等到他睁开双眼,已是第二日的午后了。

“听说了吗……囚牢里关着的那个秋荷姑娘好像被这长渊王室的人秘密处决了。”

“可不是吗,这不就更加可疑了?当初她亲口指正夏师姐,如今竟丧了命,怕不是……”

待夏忆香踏进审思阁时,原本议论纷纷的弟子顿时四散而去,唯剩下大病初愈的夏忆香一人目光阴冷,悄然攥紧了拳头。

直至白鸣鹤前来上习教课,方才让一众弟子的关系缓和了些,均坐在了夏忆香附近,认真聆听掌教所言。

“今日早课迟了些,是想告知在座弟子一事,玄武门比试以后,长渊王上将赐婚于夜卿年与夏忆香二位弟子,虽说是喜事,但二位仍要勤加修行,莫要辜负王上与国公一番美意。”

夏忆香听后,先是一愣,继而是面露喜色,看向夜卿年时多了几分娇羞神态,一众弟子听后瞬间炸了锅,皆议论这夜卿年何故见风使舵般应下了这门亲事。

“我真是看错大师兄你了,没想到大师兄是如此薄凉之人。”

怜羽站起身,狠狠刮了一眼夜卿年,继而不顾白鸣鹤和一众弟子在此,直接冲出了审思阁。

“怜羽!怜羽!”

厉锋未能喊住怜羽,忙面带歉意负拳道:“掌教,怜羽她性子直爽,冲撞了掌教,还望掌教恕罪,弟子这就前去寻她,过些时辰再来补早课的内容。”

白鸣鹤先是错愕,继而点了点头,便见厉锋疾步冲了出去,剩下的一众弟子面面相觑,看向夜卿年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思,倒是夏忆香面上未有一丝波澜,伏身叩礼道:“多谢掌教,弟子定不会辜负掌教期望。”

“嗯,忆香啊,这几个月遇到诸多不顺之事,莫要放在心上。”

“掌教放心,我与大师兄都是太元弟子,自然都是心向太元,虽中间因着沈师妹的问题,有许多误解,不过都已经解决了。”

夜卿年抬头看向夏忆香,似乎对于夏忆香如何解决与沈秋雨的问题颇感疑惑,但面上却温和相言,“掌教放心,我二人定不辜负掌教所望。”

“如此,便好。”白鸣鹤欣慰笑道。

而另一边,沈秋雨正在桃花林处练剑,太元诀的招式如今她已背的滚瓜烂熟,自第一重封印解除,她便只觉得修炼增进了一个阶级,所使的宝剑在她手中变得愈发灵巧,飞扬的剑芒映着她的英姿飒爽,在片片桃花落地时,刚好演练完所有的招式。

她收好了剑,立在桃花林处。

昔日与大师兄的种种过往又再度漫上心头,如今在她看来,只觉得恶心,没有来由的恶心!

“秋雨!”

她转过身,面前立着的是挂满泪痕的怜羽,她哭,沈秋雨亦是心疼,“师姐,你哭什么?”

“大师兄要和夏师姐成婚了,就在三月玄武门比试后。”

沈秋雨脑中顿时一晕,踉跄一退,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但仍强扯出一丝笑意,“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秋雨,你和大师兄之间到底怎么了?”

怜羽上前拉住沈秋雨的手,问道:“秋雨,你告诉我,是不是夏师姐又找你麻烦了?”

“怜羽,这一次不是夏师姐,而是,大师兄自己。”沈秋雨垂眸道。

“大师兄?怎么可能,太元弟子何人不知大师兄自幼宠你,在大家眼里,你才配得上大师兄……”

“不,师姐,我一阶灰衣,如何能与夏师姐背后的势力相比,不过我倒是坦然,终于知道我在大师兄那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沈秋雨自嘲式地笑笑,“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我会比旁人更加勤奋地练功,因为,我要在玄武门比试中,亲手打败夜卿年,他,迟早会痛。”

怜羽只觉得沈秋雨仿若变了,那目光深黑幽邃,宛如千仞深渊,遥遥不可见底,而最幽深之处,却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迟早会痛,而且会痛彻心扉。

第四十九章 突破太元诀(上)

“你记住,你们太元诀学,招式虽说简单,但每一招都可以延伸更多的剑招,见招拆招,便是如今你要做的。”

魂识界内,红衣指点着沈秋雨,自辽阔的空地中舞剑演练,掌中长剑光华冽冽,映着沈秋雨倔强的神情,她收了剑,扔给了沈秋雨,道:“演练一遍。”

“啊?”

沈秋雨对于红衣突如其来的严厉有些意外,挠头道:“姐姐莫是把我当成了过目不忘的神人?”

“你该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若想出众,不光要靠头脑,更要凭实力。”红衣严肃道。

沈秋雨刚要点头,便见红衣闪电般出手,人微近她身,纤细的手指已经破空递出,手上不知从何处取来的短剑在交错空寂的黑夜里闪烁,直袭她的脖颈。

沈秋雨只觉得红衣的速度太过迅速,左脚登时一撤,一个后翻身,堪堪躲过了红衣的一招,随后双剑交击,她明显感觉到手腕被震得一颤,随后红衣又是一剑,直接斩落了沈秋雨的一缕头发,发丝垂落,沈秋雨一惊,再转头,但见红衣的剑心已经指在了她的眉间。

“我输了。”

“如果在外遇敌,如今你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你不能心慈手软,更不掉以轻心。”

“我明白。”沈秋雨点头道。

“你不明白,但日后你就会明白。”

红衣就如沈秋雨的导师,无论是遇到何事,只要与她交心相谈,再难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红衣说完,便飞身上了树梢,独坐在树上,仰身歪头看向沈秋雨,“这几日你便练习这太元剑招,你师父传授你的,你务必要好生修行。”

“嗯!”

沈秋雨就这样,每到夜幕降临,便在魂识界修炼,而因自己是外山弟子,未有资格去内山参加早课,晨时便由长烟亲自传授心法口诀,并且检查之前各位弟子所做的功课。

“秋雨近来进步很大。”

长烟早课见沈秋雨将心法口诀一字不落地全数背诵,并且附上了自己的见解,这般转变,让她有些意外,“为师十分欣慰。”

“是呢,师父,师妹这些日子十分勤奋,练功更是一丝不苟。”怜羽笑道。

“嗯,还剩一月有余,便到玄武门比试了,你的诸位师兄师姐已经去过玄塔测试了,若是得空,你便由怜羽带你前去,测试一下自己的修为力,以免到时比试出现差池。”

“玄塔?”沈秋雨看向长烟。

“你平素多与内外山的弟子走动走动,莫要总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对于太元的一些事务都不了解。”长烟板着脸训道。

“是,师父,弟子知道了。”

“玄塔是内山弟子常去测试的虚冥幻界,可以测试弟子真正的修为水平,以便于真正比试时可以从容应对。”

“内山弟子……难怪这几年我都不曾知晓玄塔的存在。”沈秋雨喃喃自语道。

“近来感觉到你体内隐隐有突破的痕迹,为师便破例让厉锋和怜羽带你前去玄塔,但切记,勿要私自行动,否则后果自负。”

长烟说罢,扫过一众弟子,道:“今年,外山弟子可以破例选择几位内山弟子一同前往玄塔,但若修为不足之人,一进玄塔,生死未卜,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直到散了课,沈秋雨仍心有疑惑,拉过怜羽,低声问道:“师姐,这玄塔里莫不是有异兽?”

“想什么呢,那种神阶的异兽,也就在禁地有几只,还是掌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捕捉到的,玄塔里若是有,那我天天都要去历练。”

“那为何之前只允许内山弟子前去,如今又放开了条件?”

“那是因为,玄塔中乃是虚无幻境,就是独立的一个空间,在那里,没有时辰的演算,弟子可通过重重测试来精进自己的修为,只不过历年来只有一次机会,而且若没有稳固的根基,是很容易迷失在幻境中的。”怜羽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师父强调要让你和厉师兄一同带我前去。”沈秋雨恍然大悟,随后又道,“只不过这次测试的时间是?”

“三日。”怜羽不假思索道。

“三日……这么短?”

“嗯,否则时间久了,许多人都会在那里突破,造成虚无幻境灵气暴涨,会吸引来诸多异兽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沈秋雨垂眸深思,随后又问道:“那还剩多少时辰可以前去。”

“前日开始,今日是最后一天,怕是也余下不到十个时辰了。”

“那现在就去。”沈秋雨斩钉截铁道。

“你确定?”

“我确定,师姐,我们去寻厉师兄,现在就去,因为我感觉我体内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怜羽屏气凝神,试探沈秋雨周身的气息,末了,面露讶色道:“还真的是,没成想,你功法真的这般娴熟了。”

“比起师姐,还差得远呢。”沈秋雨笑道。

待寻了厉锋进了主山玄塔处,沈秋雨才头一次发觉这太元门派的广辐玄深,面前这座直拔云霄耸立的玄塔,周身琉璃金翠,飞檐翘角皆是上乘红瓦修葺,威严壮丽。

“今日玄塔四周雾气弥散,想来塔内突破弟子众多,我们谨慎前行,勿要单独行动。”

厉锋说完,便走在前面,“你二人跟紧我,尤其是沈师妹,头一次进入玄塔,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

“嗯。”沈秋雨点点头跟紧二人。

玄塔之中布满重重结界,沈秋雨进入其中之时,只觉得意识恍惚了片刻,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置身在另一个辽阔的领地,不同于太元山脉的辽阔,这里星辰萦绕,仿若极端的流星之地。

“秋雨,若是身子不适,便与我二人说,千万不要硬撑着。”怜羽出声道。

看着二人谨慎的神色,沈秋雨抬眸,看向这四周的流火之辰,忽而见一道流星划过,就在自己面前绽放出绚烂的花火。

她本欲沉浸在这美景之中,岂料下一刻忽而清醒,这流火正以极为诡异的速度朝她袭来。

“不好,我们进入了鬼冥的虚无之地,这是鬼火!”厉锋拔出宝剑将二人护在身边,“小心了!”

第五十章 突破太元诀(下)

这流火的速度极快,就在厉锋迎面而上之时,它扬起一道劲风流窜着将沈秋雨的发髻打散,黑发散开如雾,沈秋雨甩头而上,一缕头发咬在红唇白齿之间,莞尔一笑,却是惊心动魄。

她霎时拔出宝剑,目光一闪,在厉锋剑招的遮掩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出手,动作快狠准,一剑封喉,直灭流火之势。

随后她一个闪身,吹散浮在脸上的发丝,笔直地落地立在那里,再瞧方才攻势凶猛的流火,早已被灭了嚣张的气焰,再无了生气。

怜羽瞠目结舌,随后兴奋地搂过沈秋雨,大笑,“秋雨,你太帅了!真没想到,你的剑术如今竟这般精妙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沈秋雨扶额道。

而一旁的厉锋并未言语,看沈秋雨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他收了剑,径直向前而去,二人忙跟了上去。

“沈师妹,我们进入玄塔之时,所有的幻境都是随机的,方才你也见到了,我们所在的是鬼冥之地,此地乃是长烟掌脉去鬼冥府历劫所幻,难度系数很高,倘若闯关成功,对于自身修为便会有大大的提升。”

厉锋边走边耐心解释着,怜羽在时不时补充几句,沈秋雨从二人字里行间明晓了玄塔的存在,玄塔中的幻境共有一百零八处真实比对,皆是太元先辈历劫所经的境地,能将记忆虚构成如此真实的幻境,想必这位前辈定是功法高深之人。

“我想知道,制造这一百零八处幻境的前辈可还存在于世上?”沈秋雨发问。

“这,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听闻这位大师名唤云霄,乃是羽族中人,羽族早先遭遇魔域屠族,所剩血脉不多,而云霄大师乃是这支极为纯正的血脉,自那之后,便云游四方,不知踪向,这里面的幻境也不知是从何时制造的。”

怜羽坦言而道,沈秋雨也未在深究,等到走过了流火之地,面前的一扇擎天红漆门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守在门前的守卫乃是一位白须老人,但见他横坐在门前,斜睨了几人一眼,随后伸手随意指向沈秋雨,“她,可以进,其他的,不能进。”

“喂!老头,凭什么呀,我们……”

厉锋见怜羽口无遮拦,欲待要挥拳理论,忙拦了下来,负拳道:“前辈,我们乃是太元主山的弟子,师父有令,务必让我们护送这位弟子闯关。”

“老头我不管你们奉谁的命令,你二人已经闯过玄塔关卡,不得再次进入。”

“嘿你这老头……”

“好啦,师姐,既然天意如此,那我便一人前去试试,你二人在此等候我便可。”

沈秋雨拦住欲待要发怒的怜羽,小声道:“能守在这的前辈都功法深厚,莫要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怜羽虽性子冲动,但听了沈秋雨的话了,觉得有些道理,怒瞪了一眼老人,抱剑立在一旁,道:“喂老头,若是她出了任何差池,我就把你的胡须拔掉。”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老头子我可管辖不了这位姑娘的生死,一切全凭她自己,请吧。”

红漆门轰然打开,沈秋雨缓缓走进了漆黑而狭长的甬道,刚迈出几步,便回头看向那老人,但见老人目光幽深,立在原地。

总感觉不对,沈秋雨倏地停下了脚步,紧接着红漆门飞速得合了起来,不给她留一丝喘息的机会,最后一丝光亮在大门紧闭后消失,面前是无法寻觅的无尽黑暗。

“有时候,面对敌人,并不需要靠你的双眼,双眼所视,或许会被蒙蔽,但用心感受,便会知晓对方的弱点。”

耳畔中回荡的是红衣之前教授她功法所言,她闭目仔细聆听,忽而一阵尖锐的声响穿透耳膜,随后是阵阵飞禽涌动的声音。

是吸血蝙蝠!

沈秋雨扬唇,并未睁眼,从背后缓缓摸出宝剑,紧握在手中,下意识后退,但听“咯噔”一声,她明晓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晃而一震,睁开双眼,源源不断的蝙蝠涌了上来,她还未来得及看看脚下是何物,直接跃身而起,剑光所至,皆是蝙蝠的尸体。

她在半空翻转,一招比一招攻势猛烈,然而蝙蝠越聚越多,她不由思索,倘若死磕在这,势必会有体力消耗完的时刻,到那时便成了任由宰割的羔羊。

沈秋雨只觉得丹田处有一道暗流涌上,她突然一喜,大喝一声,随后气流上升,心中却是无悲无喜,手中剑芒大胜,幽白色之光宛若一颗流星,此刻她闭上了眼睛,只在刹那,又蓦地睁开,剑指向黑暗中一个人形,会心一点,所有的蝙蝠顷刻间化为灰烬。

而沈秋雨周身白芒萦绕,一瞬间直汇入她天灵盖处,身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得之所道,其心所向。

这道白芒直冲向红漆门继而突破天际,守在关卡外的怜羽与厉锋均是一喜。

“沈师妹竟在这一关便突破了太元诀学,当真是可造之材。”厉锋笑道。

“我就说嘛,秋雨是最棒的。”怜羽喜不胜收,而一旁立着的老人却笑而不语。

沈秋雨自觉察到自己隐隐有突破的迹象,便借此博一把,不曾想突破之后,自己竟然可以观识入微,在诸多蝙蝠的干扰下,却能用心感受到那个操纵蝙蝠的人形幻像。

她舒了口气,此刻甬道瞬间灯火通明,而她却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她脚下所踩的,不是别的,而是人骨,面前是皑皑白骨,数量多到堆积成了小山,令人咋舌。

“如果,我未能突破寻到操纵者……是不是我的下场会和这些人一样。”

沈秋雨不敢再往下想,一直以来她都被庇护在太元的这座外山山丘,平日里也只与熟悉的人交谈玩闹,可直到此处,她才发觉,原来,人生,也会有残酷的现实。

“大师兄,你看到玄塔的那道白光了吗,许是有弟子突破了。”

而身在玄塔外的夏忆香,正与夜卿年漫步,看到那道耀眼的白芒,不由心头微动,“此弟子的修为绝对不在你我之下,看来,内山弟子又有拔萃之人了。”

“师妹且放心,历年都有突破的弟子,可你我还是位居榜位前列,不必忧心。”

夜卿年说完此话,便径直向前而去,唯有夏忆香疑心地看向玄塔处,咬了咬唇,快步离开了所在之处,朝夜卿年方向而去。

第五十一章 鬼冥追前生(加更)

“太子,听胡先生说,沈姑娘去了太元玄塔测试。”

上阳阁内堂,南宫绝接过碧落泡的香茶,轻合了合茶盖,目光凉如寒冰,故作漫不经心之状,“太元玄塔测试不是只有内山弟子可以去,怎么如今放宽了要求?”

“不知是不是我们提前开到的缘故,白掌教今年允许外山弟子随同内山弟子一同参加测验。”碧落谨慎而道。

“哦?这倒是不想白掌教的行事作风,本太子派你前去查探之事可有下落?”

“大殿尚未有所行动,想来也是在等太子接下来所做一事,好借此做文章。”

“他替夏忆香谋划一事,无非是想让太元掌教首徒夜卿年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那如何是好……这夜公子听闻乃是太元历年的翘楚,功法深厚又足智多谋,若是……”

“你真这么认为他这次一定会赢?”

南宫绝起身,看向透过窗菱照进了的光隙,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往往盲目自信之人终究会败得一踏涂地。”

而沈秋雨穿过狭长的甬道,顿时视野开阔,光线也瞬间明朗起来,只是待她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立着一座熔炉,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光线罩着,而熔炉却将这光线折向四周,所折射的地方,皆燃起熊熊烈火。

沈秋雨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形,每个人所在的幻境都有所不同,折射的片段都仿若曾经自己真实经历过的,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真还是幻。

思想挣扎了一会,她还是小心踱步,绕过烈焰所圈的地方,走近熔炉,那火红的熔炉壁上镶嵌着一枚石镜,密密麻麻的小字似乎是写着某人的生辰,沈秋雨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刹那瞳孔一缩,身子不住颤抖。

生辰八字,无一不差,皆是她的。

她只感觉心里一揪,不顾熔炉燃烧的火热,伏身想要去看里面究竟在炼化何物,忽而听到极为轻蔑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尖锐得穿透她的耳膜,令她无处躲藏。

“你终于来了,闯关者。”

迎面而来的是戴着鬼怪面具的黑衣人,他身材略瘦,却修长挺拔,一步步走近沈秋雨,眸子里闪过一丝悲悯,“不过,你很快便要死了。”

“胡说,这里一切都是幻境,闯过者可提升修为,不过者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休要蒙骗我。”沈秋雨掷地有声而道。

“你很聪明,并未被眼前景象迷惑,可你不知,这玄塔幻境大部分都是从弟子意识中的真实记忆所幻化的。”

“胡言乱语,这的场景乃是鬼冥之地,我从未去过,如何算作真实?”沈秋雨扬眉道。

“呵,一个连从前的血海深仇都忘记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苟活?”

黑衣人走到熔炉前,看着火苗燃起撕裂,伸手便要将手臂投向炉中,沈秋雨见状,劈手打断了他疯狂的行为,惊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炉中火焰有多炙热。”

强烈的惊讶带动了沈秋雨心跳的加速,而黑衣人藏在面具底下的嘴角却漾起一丝冷笑,道:“这一关,便是闯关者在这熔炉里待上一个时辰,时辰过后,仍能经受住鬼火的炙烤,便算过关。”

沈秋雨抬眸看向黑衣人,未有波动,反而问道:“这玄塔一共几关,皆闯过者又有何好处?”

“你连这些都不知晓还一腔孤勇走到了这里,我敬佩你的勇气,也罢,告诉你又有何妨,玄塔虽幻境不同,但一共设立四关,你已过了两关,这是第三关,通过四关以后可以直接获得玄武门比试的免试金牌。”

“免试金牌?”

沈秋雨挑了挑眉,想起历年来总有比试输掉的弟子反转为赢,不由道:“可是有一次反输为赢的机会?”

“正是。”黑衣人应道。

“好,不就是在里面待上一个时辰吗,我待便是。”

沈秋雨欲待要爬上熔炉,却被黑衣人拦了下来,“你可要想好,熔炉里的鬼火可曾炼化过无数功法深厚的修道之人,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

“那你认为我有选择的余地?”沈秋雨反问道。

“好,有胆魄。”

黑衣人松了手,见沈秋雨轻巧地爬上了炙热的熔炉,坐在炉顶之上,看着里面烈火而燃,仿若在刹那,看到了梦里才会有的记忆片段。

“我究竟是谁……”沈秋雨直视火焰。

她曾在魂识界跳过悬崖,也曾在风中临近死亡,如今面对这鬼火漫步的熔炉,她的内心竟生出了一丝恐惧。

黑衣人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由自己的记忆抽离了部分,那么,这里的记忆,又是何人的,是曾经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她展开手,紧闭双眼,欲待要从炉顶跳下,黑衣人原本颇有胜算的神情就在沈秋雨这纵身一跃瞬间凝固,继而闪电般掠过,将沈秋雨从鬼火中抱了出来。

“你这女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为何……你会给我一种熟悉的错觉。”

沈秋雨恍惚间对上黑衣人的眸子,只觉得自己似乎见过他,但却说不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罢了,这关算你过了,赶紧走,趁我没改变主意。”黑衣人放下沈秋雨,别过头道。

“我自太元之前的记忆全都记不起来了,曾经的我,究竟经历过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所见并非虚幻,恕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黑衣人扬手,熔炉四周的火焰瞬间泯灭,取而代之的是天地扭转,再度清醒,她已置身另一番景象之中。

方才是鬼冥烈焰,此刻又是冰寒之地,沈秋雨穿的单薄,顿时冻到直打哆嗦,呵出的气都仿若瞬间被冰冻一般清寒。

“搞什么幺蛾子……一会热死了!这会又冻死了。”

沈秋雨裹紧衣服,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去,凛冽的寒风吹得她近乎睁不开双眼,半个时辰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所走过的路,又重新再走了下一遍。

“又玩老套路是吧,想用连环路诓骗我,门都没有。”

沈秋雨朝相反方向倒着走了几步,发现脚下白雪皑皑的道路似乎呈一个八卦图排列,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脑中灵光一闪,随后又站起了身子,朝前走去。

第五十二章 寒冰八卦阵

这冰雪覆盖的道路所围成的图形便是乾坤八卦阵图,沈秋雨虽生性贪玩,但自幼喜好钻研奇门遁甲,各路阵法,未曾想到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她略微沉吟,之前在禁地遇到反极阵法,想来此处所用该是以极寒天气作为掩盖,所施行了乾坤八卦阵,阵端两极便是攻破所在点。

正思索着,忽而见冰天雪地里现出一位白胡子老者,沈秋雨双眼一眯,突而惊道:“你不是……你不是守在第二关的守护者吗?”

“你这弟子眼力不错,正是老头我,而这第四关的守护者也是老夫。”

“那你……”

沈秋雨欲言又止,看向老人时,多了几分打量,“前辈可是幻像?”

“幻由心生,你可认为老头我是,亦可认为不是。”老人含笑着捋了捋胡须。

沈秋雨撇撇嘴,知晓老前辈都喜欢说些玄里玄乎的话语,也未等老人言语,便自顾自地蹲地印证自己方才的想法。

“你很聪明,但你有个缺点,就是太过急躁,凡事讲求完美,往往会因小失大。”

沈秋雨听了老人一言,忙仰头道:“那这第四关如何算闯关成功?”

“破阵。”老人吐出二字。

“就这么简单?”沈秋雨似信非信道。

“小丫头,这个阵可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你一试便知。”老人笑道。

沈秋雨狐疑地瞥了一眼老人,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寻两端角落,摸了摸背后的剑,随后暗念咒语,登时这阵中的结界被激发,萦绕成圆盘环阵,将沈秋雨牢牢锁在阵法中。

不可能,怎么可能……

沈秋雨瞪大了眼睛,随后又默念了一遍咒语,然而背后的宝剑仿若被禁锢了一般未有丝毫反应,而周围的环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圈,若是再未想到破阵之法,她便会被锁死在这八卦阵中。

“阴阳两极,为何不能对立破解。”

沈秋雨拍了拍脑袋,在脑海中极力搜索她在藏书阁所见到的破解阵法的卷宗之语,而在结界外的老人却摇了摇头,道:“若是你想用你门派中破解阵法的方法来破解此阵,老头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为何?”沈秋雨问道。

“因为这里,是智者和勇者的较量,而不是单单靠蛮力和功法,真正闯过测试关得到免试金牌的人,少之又少……可叹可悲呐。”

老人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消失在沈秋雨的视线中,而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缩圈的恐惧感。

“任何阵法都并不可怖,复杂的拆分成一个个简单的,便可知晓其中奥秘。”

沈秋雨突然想起那几个没日没夜修炼的日子,红衣指点了她许多她不曾学到的秘诀,不由扬起红唇,看向落雪的天际。

手中宝剑紧握,剑芒大胜,不顾恶寒的天际,她未斩向天际,而是以最大气力将脚下所有掩盖的积雪全数扬起,随后一掌拍在了地上,所拍之处正是乾坤八卦图正中央的枢纽,登时天地崩裂,沿着阴阳两极之处积雪融化,反物为极,四周的结界锁链也一一崩断。

还未走远的老人感受到乾坤八卦阵的异动,神色变了变,随后又自顾自地向外而去。

沈秋雨面露喜色,看着这冰寒的天地在渐渐解冻,仿若一瞬间历经了分明的四季,再回头相看,不远处立着一座擎天的石碑。

“恭喜你,闯关者,这是玄塔所授的免试令牌,祝你好运。”

沈秋雨并不知晓是何人说的这话,她警惕地环顾四周,都不曾找到发声之人,谨慎地接过面前金光萦绕的令牌,随后石碑上印刻出了她的名字,密密麻麻的石文皆是挑战成功弟子的名字,让她不由呆在原地。

“征求你的意见,是否将你得到令牌的消息公之于众。”

“不必。”沈秋雨果断拒绝。

“闯关者,历年来测试的弟子大多数不能走到最后,你一阶灰衣外山弟子能得到令牌,乃是一大殊荣,你确定不向众人宣布此事?”

“我确定,因为……”

沈秋雨一顿,随后绽放灿烂的笑容,“因为,走到这里,就足以证明我的实力。”

“好,我会保留你的名字,也同样告知你一个秘密作为此次通关的另一个奖励,你想听什么秘密。”

“什么都可以?”沈秋雨看向石碑。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太和公主。”

“……”对面尽是沉默。

“喂!不是说好告诉我一个秘密,怎么又反悔了?”

“天机不可泄露,守住本心,真相就在眼前。”

夜深人静之时,沈秋雨独坐在长清阁外的后院中,遥望那孤冷的月色,怜羽和厉锋因为担忧她的试炼,硬是等到她出来,方才放心回去,想到此处,她不免心头一暖,虽说她在这太元不常与其他弟子走动,但好在还有几个交心的友人。

“为何不向外人公布你获得免试令牌的消息。”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秋雨惊得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来人,道:“老胡!你要吓死我!”

“这话该老夫问你,大半夜的跑在这伤什么感,不该高兴才是?”

沈秋雨又抱膝坐在石墩上,垂眸道:“原本应该如此,但是就是莫名的烦恼。”

“还在为卿年的事伤感?”胡青光问道。

“夜卿年这个王八蛋,我才不会为他感到难过。”

话虽这么说,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随后沈秋雨哭道:“可是老胡,为什么我还是那么难过,呜呜,老胡!”

沈秋雨扑进胡青光怀里嚎啕大哭,胡青光一时无奈,揉了揉沈秋雨的头,语气柔和道:“卿年这个孩子与你并不合适,他虽自幼呵护照顾你,但他野心太重,与你并不相配。”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有吗?”胡青光笑道。

沈秋雨见胡青光一脸糊涂,不禁破涕为笑,在她眼里,早已将胡青光视若自己的亲生父亲,胡青光陪伴她成长,与她感情更为深厚,而她,也愿与他分享自己成长的烦恼。

“老胡,你说成长,是不是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

“老夫如今所说怕是你也听不进去,待你真的下山历练,尝尽人间酸甜苦辣咸,便知其中滋味喽。”

第五十三章 出面解纷争(加更)

沈秋雨穿过主山的回廊,准备前往落云阁听早课,不料在回廊的拐角处听得一阵喧吵声,她连忙止了步,缓缓走向围观的人群中。

“你,滚远点,莫要脏了大殿的靴子。”

沈秋雨侧目看向不远处一身着华服,面色阴沉的男子,以及他身旁神色里满是鄙夷的仆卫,双眼一眯,随后断然这华服男子便是一直在背后策划太元刺客一事的大殿南宫俊。

而目光移向在二人身旁啜泣的粉衣女弟子,这才发觉事情并不简单,许是她拍了拍前面围观的一名青衣弟子,问道:“哎!师兄,发生了何事?”

青衣弟子转身蹙眉回应,“青师妹今日照旧来上早课,不料走太过匆忙,未曾觉察到前面有人,冲撞了这大殿下,大殿下气恼,便要……”

“便要如何?”沈秋雨挑眉问道。

“便要这青师妹陪他一晚作为赔偿……这……你说,你算什么事啊,唉……”青衣弟子垂头丧气道。

“荒淫无道!”

沈秋雨听后顿时火冒三丈,拨开人群走了过去,目光炯炯,直视南宫俊,随后行了一礼,随后道:“想来这位便是长渊大殿下了。”

“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只是这位师姐不知何故得罪了殿下,让殿下这般恼火?”

“这弟子冲撞了大殿,幸得殿下宽厚,给她一个补偿的机会,岂料这弟子如此蛮狠,扯碎了大殿这锦缎衣袖,依你认为该不该罚?”

“罚,自然该罚。”

沈秋雨一言让一众弟子皆唏嘘不语,一旁的粉衣弟子更是不解得看向于她。

沈秋雨一顿,目光锐利看向南宫俊身旁的仆卫云痕,笑道:“只不过该罚的不止青师姐一人,还有他。”

沈秋雨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指,不偏不倚地正指向云痕,云痕气急,怒言,“荒唐!这事与我何干?”

“我刚才很明确地在问大殿下,结果开口的却是你,试想无论是何人,身份都比不上大殿,如何你可以逾越大殿而言?”

沈秋雨挑衅似地看了一眼云痕,笑意不减道:“还是你觉得大殿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

云痕欲待要扬手扇沈秋雨耳光,却被南宫俊一手拦了下来,面露不悦,冷声道:“废物,退下。”

“是,大殿。”

云痕不甘心地狠狠刮了一眼沈秋雨,随后禀退至南宫俊身旁。

“你这弟子倒是有点意思,只是这女弟子确实冲撞本殿,撕坏本殿的袖子,这笔账,还如何算?”南宫俊似笑非笑看向沈秋雨。

“青师姐想来也是因为上早课的缘故才这般匆忙,冲撞了大殿下,想来也是无心的,大殿心胸广阔,自然不会与女流之辈计较,大殿,我说的可对?”

南宫俊看着少女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愠怒道:“这是自然,只是本殿这袖子……”

“这衣服大殿若是不介意,回了住处换将下来交给我,三日之后,我定会将全新的锻袍送至大殿住处,如何?”

沈秋雨的话语没有一点旁人挑刺的余地,南宫俊不喜地瞥了一眼沈秋雨身后颤抖的女弟子,冷哼一声,道:“好,就依你所言,只不过若是三日后,这锻袍的袖子不能如全新一般,我定不饶你。”

“大殿放心。”沈秋雨微微颔首。

“云痕,我们走。”

南宫俊拂袖离去,一众弟子也纷纷行礼后四嫂散而去,对于沈秋雨这般出头也都各执己见,唯剩下方才的粉衣女弟子青梦泪眼婆娑,上前拉住沈秋雨的手,“方才多亏沈师妹出言相救,不然,我真的就……”

“青师姐,这长渊大殿果然是风流成性,在太元也竟这般不收敛,这种人,我呸……”沈秋雨啐了一口,嫌恶道。

“师妹,莫要再说了……如今这太元皆是王室的眼线,当心祸从口出。”青梦垂眸弱弱而言。

“放心吧,师姐,我心中有数,今日一事,便不要告诉师父了,以免师父担忧。”

“嗯……只是那锻袍……”

“放心,我自有办法。”沈秋雨狡黠一笑。

而吃了暗亏的南宫俊心中不喜,大步流星离开了长廊,随后蓦地停了下来,转身对身后的云痕道:“去查方才那个女弟子的身份。”

“是。”云痕闪身离开南宫俊的视线。

而沈秋雨自早课散了后便一直心绪不宁,怜羽觉察到她心不在焉,忙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凑到她跟前轻声道:“秋雨,想什么呢?”

沈秋雨转头,将晨时发生的事情简单概述给怜羽,怜羽听后顿时震怒,“这大殿也太过分了,竟然打太元弟子的主意,禽兽不如。”

“虽然在这件事上看清了大殿的本质,只是,我应下修补锻袍一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莫不是要找哑婆婆帮忙?”

“嗯……算是吧。”沈秋雨叹了口气。

外山弟子每隔三月都要去杂役处做苦役一月,来弥补杂役弟子的空缺,而哑婆婆便是沈秋雨清扫杂役处空楼阁所结识的,哑婆婆老年凄苦,身世也是扑朔迷离,因无法说话,便成了沈秋雨时常倾诉的对象,更惊奇的是,哑婆婆绣红十分了得,太元诸多女弟子的衣裳,皆是哑婆婆所裁制。

“哑婆婆性格古怪,秋雨,我听说,她并不是人,而是凝结在那空楼阁的鬼魂,要不然为何每每向掌脉掌教提及她,他们都缄默其口的。”

“师姐你啊,还是少听些传闻吓自己吧。”

沈秋雨起身,无奈看向怜羽,笑道:“我该去大殿下住处取锻袍了,你先去与厉师兄练功吧。”

“呸,谁要和那榆木疙瘩练功!”怜羽脸色微红,却仍是大大咧咧道。

“厉师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师姐与他待在一起时间久了有爱慕之心实属正常。”

“嘿!你这臭丫头!”

怜羽嬉笑着去挠沈秋雨,沈秋雨被挠的哈哈大笑,直到笑得喘不过气来,方才求饶道:“好师姐,我错了,我再也不开你们二人的玩笑了。”

“这还差不多。”

怜羽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搂过沈秋雨,神秘道:“不然我陪你前去吧,听说那大殿性情暴躁,我怕你一人前去容易受欺负。”

“哎呀,不用了师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沈秋雨勾了勾唇道。

第五十四章 针锋相对言

沈秋雨一人越过落座阁附近的长廊,朝东头而去,南宫俊所居之地乃是主山招待贵宾所修葺的长藤阁,不知怎的,越是走近一步,她的心跳便愈发加速,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大殿,已查明那名女弟子的身份,她便是沈秋雨,长烟掌脉座下灰阶弟子,历年玄武门比试都位居末尾。”

云痕办事效率极快,还未待沈秋雨寻到这座阁楼,便已前来回禀,南宫俊听后,颇感意外,负手而立,道:“哦?她就是沈秋雨,难怪了,这般牙尖嘴利,倒是让本殿对她颇感兴趣。”

“大殿,一个外山的下贱弟子,恁是如何也不能在太元掀起风浪,您又如何想要费尽心思想要除掉她?”

“你懂什么,连个黄毛丫头斗嘴都斗不赢,莫要在本殿耳边聒噪,滚出去。”南宫俊不悦道。

“是,属下告退。”

云痕面色一黑退了下去,岂料在阁门外正对上沈秋雨沉静的目光,更是愤然,“姑娘可是来取大殿的锻袍的,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锻袍撕裂的纹路,连王室绣工都无法完全复原,更何况你一个未曾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

“就不劳这位护卫你提醒了,我自幼在这太元长大,护卫既然说我是乡野村姑,那,这太元乃至掌教又是何人呢?”沈秋雨似笑非笑看向云痕。

“你!”

云痕再度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愤然离去,倒是沈秋雨神情坦然,似乎一点不畏惧这王室中人。

她由着阁楼的仆从引着进了内阁,见了南宫俊微微行礼后便立在一侧,随后等待南宫俊开口。

“坐吧,一会本殿的仆从会取本殿的那件锻袍,姑娘稍坐片刻。”

见南宫觉面上未有一丝愠怒,沈秋雨暗自舒了口气,想起方才飞扬跋扈的云痕,不由开口问道:“不知今日陪伴在大殿身边的护卫乃是何人?”

“他是我的随从云痕,怎么,姑娘可是中意于他?云护卫生的俊俏,姑娘对他动心也理所当然。”

“呵呵……大殿会错意了,我只是觉得这护卫太过逾越,且提醒大殿莫要纵虎为患。”

南宫俊笑了笑,随后看向从帘子后端着锻袍走来的仆从常隐,用眼神示意他端给沈秋雨,岂料这仆从在端向沈秋雨的一瞬间,南宫俊悄无声息地绊了常隐一脚,且见常隐纠缠着锻袍生生又撕裂了一块,随后忙伏地颤抖道:“大殿饶命,大殿饶命……”

“做事毛手毛脚,还想请求本殿宽恕?”

“大殿饶命,奴不是有意的,只是走路不慎摔倒,这才扯碎了锻袍……”

在这个奴仆性命如草芥的年代,沈秋雨十分不喜王室子弟如此轻贱一个奴仆的尊严,便负拳道:“大殿,想来这仆从也是无心的,反正这锻袍也撕破了,我便在此处替他讨个人情,请大殿宽恕于他。”

南宫俊听罢,缓缓起身,绕过伏地的仆从,走近沈秋雨,声音低沉,却略带几分阴险,“倘若姑娘复原不了这件锻袍,又该作何处置?”

“若是复原不了,任凭大殿处置。”

沈秋雨昂起头,直视南宫俊的目光,南宫俊微微一诧,随即又恢复了往昔的笑容,道:“好,姑娘有魄力,本殿十分欣赏你。”

沈秋雨强忍着心头的嫌恶,负拳道:“若是无事,我便不在此处叨扰大殿了,民女告退。”

“慢着。”

南宫俊出声而道,“姑娘这般急着走,莫不是惧怕本殿?”

“大殿这话是何意思?”

“你与宁飞宇究竟有何关系?”南宫俊终是兜兜转转绕到了正题上面,“本殿着实猜不透,他将他家传的玉佩赠予一个外山弟子,究竟是何缘故。”

“看来大殿早就知道我的名字,又何故从开始就装作并不认识我。”沈秋雨目光泠然道。

“本殿只是觉得,你一个灰阶弟子,如何能在这太元兴风作浪,怕是当初救了宁飞宇一命,就真的把自己当回事了?”

在南宫俊言语相逼中,沈秋雨却是嘴角微扬,随后一字一句道:“救了宁将军一事暂且不易,不过要提醒大殿的是,若是那些刺客是大殿派来的,那日后便要当心了。”

南宫俊狐疑地看向沈秋雨,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瞠目结舌,随后隐忍不发。

“当心如夏师姐一般半夜被鬼缠身,大殿,民女告退了,惹了大殿清修,还真是抱歉。”

待沈秋雨端了衣服大摇大摆离去后,南宫俊攥紧了拳头,但听“砰”的一声砸在了花楠木桌子上,随后看了一眼仍伏地的常隐,更是心里烦闷,吼道:“还不快滚,在这里碍眼!”

“是,大殿。”

常隐忙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而沈秋雨自长藤阁出来,便心情大好,让南宫俊吃了暗亏,说什么也没有比这更开心之事,她一路蹦跳地离开了主山,心里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去拜访哑婆婆。

“喂!丫头,何事这般开心。”

沈秋雨端着锻袍欲待要从上阳阁经过,便见宁飞宇叫住了她,她心里暗自咒骂了他几百遍,随后挤出一丝微笑,道:“宁将军还真是清闲啊,每每走到此处总能遇到你。”

“这话说的,难道我有事就不能在此处等你?”

宁飞宇长的并非太过出众,却有着极具魅惑的笑容,漆黑的眸子里时而有时而隐的忧伤更是让人沉沦。

沈秋雨咽了咽口水,自知自己一直盯着宁飞宇看太过冒失,忙将目光偏到一边,斩钉截铁道:“不能!”

随后她转身离去,却被宁飞宇一手拽了回来,看着她手中端着的锻袍,顿时心下一沉,道:“这是大殿的衣裳,他可曾对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受伤?”

见宁飞宇如此焦急,她不由地心头一暖,笑道:“放心,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沈秋雨怕的人,不过是替一个弟子解了围,让大殿难堪了,所以他想借机整我罢了。”

看着宁飞宇疑惑的神情,沈秋雨便耐着性子解释一通,宁飞宇顿时满脸黑线,颇为无奈地看向沈秋雨,“就你,还绣工?”

“怎么?你不信?”

“你别说,我还真不信,哈哈哈哈。”

山间回荡着宁飞宇洒脱的笑声,沈秋雨追着宁飞宇狂打的瞬间,霎时的熟悉感再度漫上心头,令她恍然若失。

第五十五章 灰衣哑婆婆

穿过杂役部外的长廊,沿着荒败的林间小路辗转前行,一炷香的时辰,便行至一座空旷且杂草丛生的院落处,沈秋雨拨开杂草,走了进去,但见一灰衣老妇人颤颤巍巍打扫着院落。

眼近早秋,落叶虽不多,但尘土卷带着杂草让整个院落更显萧瑟,沈秋雨缓缓挪步,走近老妇人,轻声唤了一句,“哑婆婆。”

老妇人扫地的手蓦地一滞,见到沈秋雨顿时面带欢喜,忙将扫帚搁在一旁,擦净自己长满老茧的手,接过沈秋雨送来的饭菜,向她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沈秋雨也似乎习惯了这种无声的交流,笑道:“哑婆婆不必这么客气,想来我在这太元杂役部勤学时,没少给您添麻烦,每夜都来找您倾诉,您能不嫌弃我,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哑婆婆摆了摆手,指了指沈秋雨的嘴唇,但见沈秋雨拉过她的手,道:“不用倒茶给我喝,我不渴,不过今天来确实是有事情想请哑婆婆帮忙。”

沈秋雨在院内将详细经过给哑婆婆讲了一遍,哑婆婆听后先是身子一震,随后眸子里泛起泪花,对于哑婆婆如此失常的举动,沈秋雨颇为狐疑,却知哑婆婆不能开口言语,也只能暂且将心头的疑惑压了下来。

“这便是那大殿的锻袍,被扯碎成如此模样……想来也是一件费心费力的事情了,婆婆,若是您无法复原,也不要为难,我再想办法便是。”

哑婆婆轻轻拍了拍沈秋雨的手,随后拿起锦袍的衣袖仔细打量,这目光似乎并不像在瞧衣袖的撕破程度,而是像在寻觅什么。

“婆婆在找什么?莫不是婆婆认识大殿?”

沈秋雨这般问道,哑婆婆似是明晓了什么,忙摇了摇头,随后做了几个手势,算是应下沈秋雨的话,帮她复原这锻袍的衣袖。

“那就有劳婆婆了,今日给您带了您最喜欢喝的桃花羹,眼近早秋,便没了新鲜的桃花,口感便稍差了些,婆婆莫要介意。”

哑婆婆失笑,随后由沈秋雨扶着坐了下来,将食匣打开取出饭菜,细细地吃了起来,每每到这个时候,沈秋雨总觉得哑婆婆曾经该是出身大户人家,亦或是在大户人家为奴,不然这一举一动颇为规矩,倒是令人生疑。

“婆婆,您慢慢吃,今天我还得练功,便不多陪您了,明日再来看您。”

沈秋雨正待要走,却听得哑婆婆口中“哼呀”几声扯住了她的衣角,向破落院子的厢房内看去,示意沈秋雨与她去里屋瞧上一瞧。

“婆婆,您该不会一直就住在此处吧?”

哑婆婆并没有回应,而是带着沈秋雨缓缓进了屋内,这里屋陈设虽老旧了些,可每一个物件都不曾落灰,整体构设干净整洁,足以见得哑婆婆是长年居住在此处,而且勤于打扫。

看到这些微小的细节,沈秋雨不由地看了一眼哑婆婆,然而哑婆婆却径自走向里间,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出一物,交到了沈秋雨手上,接过被红布包裹着的物件,她只觉得沉甸甸地,再轻轻打开,里面俨然是一枚翠镯,盈亮剔透,光耀夺目。

“婆婆,这翠镯……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沈秋雨又将镯子收好,递给哑婆婆,“婆婆,这翠镯想来跟您的时日颇多,能被保存的如此完好,定是婆婆的心头之物,我不能收。”

哑婆婆却是会心一笑,又将包裹推回到沈秋雨跟前,随后润了墨,在宣纸上颤颤巍巍写道:“人中之凤,担得此物。”

“婆婆您竟会写字!”沈秋雨瞳孔微微一缩。

哑婆婆搁下手中的青墨笔,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失神地看向窗外,末了,竟缓缓开了口,“其实,老身并不是不会开口说话。”

沈秋雨震惊之余,将屋门轻掩,立在一侧,始终凝视着哑婆婆前后惊人的转变。

“只是,这太元门派形势太过复杂,老身为求自保,只得装聋作哑,在这杂役部荒废的后院了却残生。”

“婆婆您……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沈秋雨坐了下来,拉过哑婆婆粗糙的手,“这些年来,您都孤身一人在这打扫院落,日子这般清贫,又是为何,难道掌教也应允您在此处?”

“说来话长,沈姑娘,你如此心善,老身实在不愿你卷入这场没有回头之地的斗争中。”

“婆婆……秋雨无德无能,但愿替婆婆分担忧愁,无论如何,我都会替您保守这些秘密。”

沈秋雨见哑婆婆稍有迟疑,忙二指并上,欲待要向上苍起誓,却被哑婆婆拦了下来,“傻丫头,这些年来,老身也了解了你的脾气秉性,知道你并非甘愿屈居灰阶,做一个外山弟子,你,可曾考虑过日后的发展?”

“如何不曾考虑过,只是,旁人总说我痴人说梦。”沈秋雨无奈笑道。

“你命途多舛,却自带乾坤星阵,老身送你这翠镯只是纯属惜才,你万莫要好生收着,带在身边,它会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沈秋雨面露惑色,不解地看向哑婆婆,却见哑婆婆艰难起身,走向屋门,叹息道:“老身也是半截身子要入土之人,本可以告知姑娘前因后果,只是天道轮回,自有定数,老身只能告诉你,老身曾随从长渊王上打过江山,后又陪伴大殿一路随行,只是……”

沈秋雨并未做声,而是认真听哑婆婆旭道:“只是时过境迁,老身终归是败在了知道太多王室的那些肮脏往事而要被杀人灭口。”

“果然。”

沈秋雨听后唏嘘不已,却再度对南宫俊的做派深恶痛疾,随后问道:“那,这锻袍,也算是大殿给我设下的一个难题?”

“这长渊大殿南宫俊随长渊王上南宫雍一般,生性多疑,姑娘这般替那名弟子出头,可想过自己的安危?”

沈秋雨咬唇陷入深思,的确依着她的性子有些太过莽撞,倘若之前静观其变,是否时局便会变得有所不同。

“只不过,老身会替姑娘复原好这锻袍,姑娘也要依老身一个条件。”

第五十六章 丹鼎名单录

“条件?婆婆但说无妨,若是我可以做到的,我都会尽力替婆婆达成。”

沈秋雨目光清澈而高远,与从前在杂役部那般顽皮神态竟有了几分不同,哑婆婆凝视了她好一会,方才开口,道:“姑娘莫紧张,老身不会为难于你,只是希望姑娘日后下山历练能去长渊内的桃花镇走一趟,将一信件交给一个叫做落十娘的人。”

“桃花镇……落十娘……”

沈秋雨不可置信地看向哑婆婆,“婆婆,您可曾认识那名叫做莫雅的女弟子?”

“自然认得,老身也知晓她被王室中人所害,只是依老身这般处境,也未能让她明哲保身,想来……却是造孽啊。”

沈秋雨并未过问其中细节,昔日莫雅替她挡了秋荷一剑,临死前将一布囊转交于她,让她前往桃花镇寻觅落十娘,而如今,哑婆婆身世渐渐浮沉,竟也与桃花镇的那人有关?

沈秋雨在心里暗下注意,待历练之时,定要亲自前往桃花镇一探究竟。

“婆婆我答应你,定会将信件完好无损地交到落十娘手中。”

待沈秋雨出了哑婆婆的院落,正对上新一批前来杂役部的灰阶弟子,见到沈秋雨,其中一名灰衣弟子尤为神态激动,忙拉着一众弟子走近沈秋雨,“你就是那个打脸长渊大殿的弟子沈秋雨?”

“是又如何?”

沈秋雨如今不知眼前几人究竟抱有怎样的目的接近于她,不由地反问道。

“你莫怕,我们同为外山灰阶弟子,你这做的太给我们太元长脸了。”

“是啊,听闻那大殿在长渊便风流成性,如今竟打起了我们太元弟子的主意。”

“……”

沈秋雨双眼一眯,不成想只不过出头解围一件小事竟在外山弟子那里传遍了,她不由扶额,略带笑意,“那个……师兄,虽说这里是太元,但毕竟王室中人已经来到,且处处都是他们的人,你们还是当心祸从口出,以免被人抓了把柄。”

“是了,多谢师妹提醒,哦对了,师妹可是要参加今年的玄武门比试?”

“我?”沈秋雨一头雾水看向面前弟子。

“怎么,并非你报的名?我看那玄武门比试的名单之上俨然有你的名字,莫非我记错了?”

灰衣弟子挠挠头喃喃自语道:“不会错啊,明明是沈秋雨这三个字啊。”

沈秋雨听后,登时变了脸色,面上却自若道:“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言罢,她夺步而出,直奔向主山的玄武门,该死!她暗骂一声,竟不知是何人公开替她报了名,这分明是要将她置于众矢之的,想要看她笑话。

历年来外山弟子若想要参与比试,都需要经过各掌脉同意,然后由各掌脉上禀名单由掌教批准且不会在玄武门比试的名单中公开,如今直接越过这几层关系公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秋雨,你怎么回事,莫不是在和大师兄置气,才在玄武门公开了比试名单?”

一入主山,便见得怜羽匆匆赶来,目光里满是焦急,沈秋雨抿唇不语,拉着怜羽一路奔至玄武门演练台前,但见一足丹鼎上青烟袅袅,悬浮着这一阶参与比试的内山弟子名单。

在一众弟子的窃窃私语中,沈秋雨俨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映在了名单之中,不由心下一沉,欲待要转身离去,却被一旁赶来的叶知秋拦了下来。

“沈师妹,你……当真要如此做?”

“我定要查出暗中作梗之人。”

“莫非,这名单并非你亲自上报?不可能,这丹鼎是根据每个弟子面相自行幻化名单,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叶知秋否定道。

“若是有人扮作我的面相想要让我难堪呢?”

沈秋雨顿了顿,看向叶知秋和怜羽,冷笑道:“不论如何,事已成定局,既然这人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我当众出糗,那我比上一比,又如何?”

“可是……”

怜羽欲言又止,看向身后一众不怀好意的弟子,顿时怒火中烧,“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信不信我把你们眼珠子挖走。”

“怜羽师姐,师弟们倒是觉得,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身旁的这位沈师妹,你啊,还是省些力气,留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到时候好替她疗伤。”

“就是,师姐你这脾气,若是让长烟掌脉知道,可免不了再受责罚。”

两名弟子冷嘲热讽一番后,便见得叶知秋脸色铁青,剑拔出鞘,直指向他们眉心,步法极快,惊得二人连忙躲闪。

“还望两位师弟谨言慎行,若是再出言不逊,我叶知秋可以现在立马让你二人永远失去比赛资格。”

“是是,叶师兄我们知错,我们这就走,我们这就走。”

见着两名弟子仓皇溜走,怜羽啐了一口,暗骂了几声,反倒是沈秋雨只是风轻云淡地轻笑道:“多谢叶师兄解围。”

“无妨,此事事出蹊跷,我倒可替你查查。”

“不必了,这比试迟早要来,登不登这名单都是要比的,就如此吧。”

沈秋雨负拳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了玄武门的演练台,还未走几步,便见几名粉衫女弟子围了上来,而为首的,便正是夏忆香。

“沈师妹别来无恙,这几日不见,怎么这般消瘦了,莫不是因为大师兄要与我成婚一事,暗自神伤了?”

沈秋雨的脸色微微苍白,手指拢起,嵌在了掌心里,随后面上舒展,不冷不淡道:“师姐这话是何意,你与大师兄成婚,与我又有何干系?”

“沈师妹,旁人谁不知你与大师兄关系紧密,你一阶灰衣弟子也真是不知廉耻,明明与大师兄身份有别,还硬要眼巴巴凑上去,难怪大师兄会抛弃于你。”

“是吗?”

沈秋雨斜睨了夏忆香身旁的粉衫弟子,随后扬唇,目光却锐利如刀,直刮得那弟子向夏忆香身后缩了缩。

“粉蕊,莫要说错话了,沈师妹别见怪,我这师妹嘴笨,说话直来直去,你可别放在心上……”

夏忆香一直以来都在公众保持一副无争无求的良善模样,这前后如此极端的性格反差,让她极度嫌恶,未待夏忆香说完,她便要径直离开,岂料却被夏忆香以极强的力度捏住了她的胳膊,二人就这般僵持在原地。

第五十七章 暗香月疏影

“放手。”

沈秋雨抬眸正对上夏忆香阴毒的目光,又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我再说一遍,我让你放手。”

“我若不放,你又奈我何,莫不是还要跑去找你的大师兄哭诉一番?”

夏忆香冷嘲一番,随后手上力度又大了几分,沈秋雨隐隐能听到手腕骨头微微有碎裂的声响,忙反手便想要扇夏忆香一巴掌,不料却被身后一人拦了下来。

来人不是旁人,却是夜卿年,夏忆香忙松了手,装作委屈的模样,眼眶泛着泪花,弱弱而言,“沈师妹,我知道你记恨于我,但秋荷一事并非我所指使,还请沈师妹莫要再找我麻烦了。”

夜卿年剑眉微蹙,听了夏忆香一言,目光一沉,开口道:“秋雨,你莫要胡闹了。”

“我胡闹?”

沈秋雨愣了愣,随后想起夏忆香和夜卿年已有婚约在身,眉目顿时罩上了一层阴郁之色,厉声道:“让开。”

“秋雨,我已查清整件事情并不曾与夏师妹有干系,你何苦……”

“我让你让开。”

夜卿年一怔,随后无言,天地间只剩下风卷衣袂的动静,在沈秋雨耳中呼啸,随后便是夜卿年让步的细微声响。

“恭喜大师兄,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我沈秋雨无能,配不上大师兄,还请大师兄日后不必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去打扰大师兄和夏师姐。”

“秋雨,你……”

夜卿年看着沈秋雨拂袖离去的落寞身影,咬咬牙并未追去,只让她一人独行,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大师兄,这沈师妹真的是被你惯坏了,这般目中无人,方才那般张牙舞爪,险些让夏师姐挨一巴掌呢。”粉衫女弟子粉蕊添油加醋道。

“好了,粉蕊,沈师妹年纪尚轻,性格顽劣些实属正常,莫要再多言语。”

“哦,师姐良善,是粉蕊多言了。”

粉蕊见夜卿年立在原地,顿时会意,笑道:“大师兄,夏师姐,我便不打扰两位了,先行一步。”

“嗯。”

夜卿年低沉着声音应道,心中却是烦闷异常,见粉蕊走远,方才抬头看向夏忆香,“师妹你方才与秋雨说了何话?”

“沈师妹还是对你我婚约一事心有怨恨,也怪我……未曾与她讲明白其中道理,让她也对大师兄你有所怨念。”夏忆香垂头丧气道。

“无妨,她终归会明白,掌教让你我二人前去长修殿一叙,师妹可有空?”

“自然有空,师兄我们走吧。”夏忆香笑道。

而另一边沈秋雨含泪离去,走了不远回头相看,竟未曾见到夜卿年的踪影,心下恼火,一路出了内山便朝长清阁而去。

回了屋子,舒雅的炉香让她的愤怒消减了大半,但她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仍然平息不了心头的怒火,便坐在床边的桌案前,取了纸墨,在宣白的纸上龙飞凤舞地重复写着“猪头”两个大字。

直到整个宣纸被笔墨浸透,沈秋雨方才停笔,听到外头有叩门声,烦闷道:“玄言,没事别找我,烦着呢。”

然而外头并没有回应,而是依旧是有规律的叩门声,沈秋雨登时起身,打开门瓴,“喂,不是叫你……啊,太子。”

沈秋雨心下一颤,忙双手平搭行了一礼,“方才以为是玄言,不曾知道是太子前来,如有冒失……”

“在此处你不必多礼。”南宫绝泠声道。

“哦。”

沈秋雨软糯地应了一句,随后见南宫绝径直进了里屋,她忙慌里慌张去收拾桌案上乱写的宣纸,不料却被南宫绝抢先拾起了一张,沈秋雨顿时觉得天崩地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脸烧的通红。

然而南宫绝面上并未有什么波动,依旧是清冷孤绝的模样,只是微微开口道:“沈姑娘的癖好倒是独特。”

“呵呵……太子殿下,这些不过是我乱涂的,你还是不要看了。”

沈秋雨扯过南宫绝手上的宣纸,干笑了几声,连忙将这一卷乱写乱画的物件收拾了起来,看着沈秋雨这般模样,南宫绝心里不由忍俊不禁,却绷紧了面上的弦,道:“你心情不好?”

“啊?哪里有,不过是随手写的东西罢了,对了,太子找我何事?”沈秋雨转移话题道。

“今夜月色不错,想让你带本太子在附近转转,可好?”

“这自然可以,太子随我来。”

夜色渐沉,不知不觉沈秋雨便将南宫绝带至一片桃林之中,仰望天际,繁星点点,却是人影苍茫,独自神伤。

“本太子听闻,太元大弟子夜卿年已与国公之女夏忆香订婚,这事你可曾知道?”

“嗯,我知道。”

沈秋雨深深叹了口气,强挤出一丝微笑,“我知道又如何,这是大师兄自己的抉择。”

南宫绝走近沈秋雨,同样席地坐了下来,与她同望这一望无际的夜色,暮色沉沉,卷带着桃花而坠,散落在他二人的衣袂间。

“可有想过去长渊历练?”

“我会在玄武门比试亲自打败夜卿年,赢得去长渊的历练名额。”

南宫绝不语,只是转头看向这个谜一样的少女,自初见她时总会让他想起曾经的那个少女,黑发如墨,笑靥如花,却偏偏多了几分执着和倔强。

“如若你赢不了呢?”

沈秋雨微微一愣,随后无奈笑道:“我没有退路。”

“山下的险境是你不会想象到的,很有可能此行前去长渊,你便不再是从前的自己,那你可愿?”

“人总是要长大的,我也是。”沈秋雨扬唇一笑,“太子亦是。”

桃林中涌动的暗香袭来,南宫绝看向沈秋雨清澈的双眸,一时无言,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去拂她的发梢,随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闪电般缩手,这才不至于被沈秋雨察觉。

“我天生资质不好,也不擅与内山的弟子交流,虽性子开朗,但修道人士,最注重的还是资质,历年来我都在比试中排位末端,若不是掌教暗中维护,想来,我便早已不是太元弟子了。”

“白掌教?”南宫绝不明所以。

“是啊,老胡,师父,白掌教待我都如亲人一般,此次比试我定要竭尽全力,不留遗憾。”

沈秋雨星眸闪过一丝光亮,在这漆黑的夜中熠熠生辉,宛若璀璨星辰,点亮了一切黑暗。

第五十八章 金绣锻袍衣

翌日一早,沈秋雨便做了几个可口小菜放在了食匣里,准备拎到杂役部的后院。

外山弟子在此处做滚颇为繁重,根本无心顾暇旁人之事,因而沈秋雨一路畅通无阻,缓缓拨开杂草,走进杂役部后院的宅子里。

“婆婆,我来看您了,顺便做了点您爱吃的小菜。”

沈秋雨见院外无人,本欲要去里屋敲门,见门未合上,便轻悄地叩了一声,听得里间屋有老练低沉的声音传来,“门未合,进来吧姑娘。”

沈秋雨缓缓有了进去,屋内未曾向阳,因而光线不足,整个屋子都被昏暗笼罩,沈秋雨下意识燃了烛蜡,便见得这微光映照着整个里屋都明亮了起来。

“这锻袍,你且瞧瞧。”

沈秋雨面露讶色,不曾想哑婆婆只是一日便将锻袍的衣袖裁好,她接过这锻袍,仔细打量着这衣袖,上面似是用金丝线裁制,让人看不出一丝被撕扯的痕迹,她不由赞叹道:“婆婆的手当真是巧,竟能做到这般复原。”

“这锻袍皆是用金丝线缝制,这金丝线乃皇家所造,实乃罕见,好在老身这恰恰有一段黄淳线可替代金丝线缝制,不然怕是这锻袍已经无从复原。”

“多谢婆婆。”沈秋雨感激道。

“孩子,万莫记得,在你还未有能力与王室子弟匹及时,需要逆鳞行事。”

“婆婆提醒的是,秋雨记下了。”

“如此,便拿着这锻袍交差去吧。”哑婆婆面露笑意,随后便起身去了里屋,“老身这身子愈发不如从前,便不留你在此处多待了,感谢你这段日子这么关照老身,老身都记在心里。”

“婆婆这说的什么话,婆婆在我打杂的那段日子愿意听我倾吐心事,对于秋雨来说,已经感激不尽了。”

沈秋雨言罢,便轻巧地离开,合上了屋门,端着锻袍便欲待前往长藤阁,穿过主山的结界,她便觉得浑身轻松,脚下的步子也略微放缓了些。

直到长藤阁阁前,见着一熟悉的面孔,沈秋雨端着锻袍的手略微松了松,道:“云护卫,烦劳你通禀一声大殿,就说这锻袍已复原好了。”

云痕走上前来,正要抬手检查锻袍,却被沈秋雨眼疾手快后退了几步,打断了他的动作,这让他十分喜,“沈姑娘这是何意?”

“为了安全起见,在我还未见过大殿之前,这锻袍不能经过任何人之手,以免出现意外。”

云痕尴尬地收了手,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嘲讽,“沈姑娘倒是思虑周全,只恐怕你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让自己别输的太难看罢了。”

“呵,这倒不必让云护卫操心了。”

云痕愤愤看了一眼沈秋雨,随后知会看守在长藤阁外的仆从前去通禀,自己则径直向前,随后转身道:“沈姑娘随我来吧。”

沈秋雨由云痕引着绕过长廊,随后便见方才的仆从前来在云痕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云痕并未言语什么,而是行至内阁,方才停下脚步,左手微微擎向前去,道:“沈姑娘,我便送你至此。”

“你是大殿的贴身护卫,确定不一同前去?”沈秋雨挑了挑眉,警惕地看向云痕。

“大殿有令,只让沈姑娘一人前去,我不能违抗命令。”

沈秋雨似信非信进了内阁,却暗中观察了云痕一番,并未觉察到有何异常,直到内阁之中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散着氤氨的香气,沈秋雨才发觉自己头昏脑涨,神情有些恍惚。

她欲待要走,却被内阁前的仆从拦了下来,随后蓦地转身,正对上南宫俊阴冷的目光,这目光,竟与夏忆香看她时的一模一样,她不由心下一凉,强撑着意识对南宫俊行了一礼。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这炉香的气味繁重,一般弟子闻过后皆会嗜睡,而你却能撑如此之久。”

“大殿,我已将这锻袍复原,你又何苦处处针对于我,那玄武门比试的名单,便是大殿派人私下替我报上的吧。”沈秋雨质问道。

“你,倒是让本殿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南宫俊饶有兴趣地看向有些昏沉的沈秋雨,笑道:“其实本殿就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如此多管闲事,难道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大殿……说这话,是心虚了吗?”

沈秋雨只感觉天旋地转,继而重心不稳,半跪在地上,随后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南宫俊却是轻蔑一笑,随后扬手道:“丢出去喂狼。”

“大殿三思,这沈秋雨毕竟是太元弟子,若是这般凭空消失在太元,怕是……”

伏地而跪求情的仆从正是昔日弄坏南宫俊锻袍之人常隐,那日他奉大殿之命故意再度弄坏锻袍,想要让沈秋雨难堪,岂料沈秋雨却替他一个卑微的仆从求了情,让他深感意外。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本殿让你们拖出去喂狼,还不快去!”南宫俊怒喝道。

“是。”常隐叩礼而道。

常青便与一名仆从将昏迷的沈秋雨秘密带了出去,待几人消失在南宫俊的视线后,南宫俊这才缓缓将那锻袍执起,在抬眼的刹那顿时惊诧,随后唤来云痕,目光复杂,“这是金丝绣法,除了皇家的绣工,当今世上唯有本殿奶娘可以绣出。”

“那大殿的意思是,这沈秋雨还不能死?”

“还不赶紧把人追回来。”

“是。”云痕忙闪身出了阁楼。

南宫俊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怒目圆睁,“奶娘,本殿找你找的好苦,是时候让本殿得到那件圣物,一统整个长渊了。”

而常隐却打晕了与他随行的仆从,七拐八拐背着昏迷的沈秋雨一路奔至上阳阁,碧落正在大树底下清扫飘落的桃花,见大殿身边的仆从背着一人匆忙而来,不由脸色一沉,“来上阳阁何事?”

直到看清了常隐背后之人乃是沈秋雨,他不由大惊,“怎么是沈姑娘,究竟出了何事?”

“碧落,此事……需从长计议,且让我……进屋再说,可以吗?”常隐气喘吁吁道。

“好好,事不宜迟,我马上去通禀太子殿下。”

“有劳了。”

常隐回头看了看身上不省人事的沈秋雨,苦笑道:“这回我便不再欠姑娘什么人情了。”

第五十九章 惘送离人魂

“废物!连两个仆从都能跟丢了!”

长藤阁内,南宫俊听了云痕前来回禀的话语,顿时愠怒,目光如刀,负手道:“还不派人给本殿找!”

“是,大殿。”云痕隐忍而退。

而上阳阁处,南宫绝看着刚被白芷驱散了炉香仍昏迷不醒的沈秋雨,眸子里尽是孤冷,低沉的声音盘旋在整个楼阁,“此次大殿真的是想要赶尽杀绝,好一个绝妙之策。”

“太子殿下,奴请求太子殿下收留奴,如今奴擅作主张将沈姑娘带至太子身边,怕是大殿不喜,奴……”

“碧落,将常隐安顿好,务必护他周全。”南宫绝吩咐碧落道。

“多谢太子殿下。”常隐伏地叩头道。

“本太子且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可,如若有所隐瞒,定不饶你。”

“太子且说,奴绝不隐瞒。”

“大殿究竟与沈姑娘有何渊源,何故三番五次单独前去上阳阁寻他?”

常隐将目光投向宁飞宇,疑惑于为何宁飞宇明明知情却并未告知于南宫绝,但随后便收敛了目光,一字一句将实情如实回禀,南宫绝听后不由皱眉凝思。

“看来,暗害宁将军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大殿的暗卫,而沈姑娘乃是知情者,定会威胁到大殿的地位,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是大殿一惯作风。”白芷在一侧开口道。

“依我看,大殿担忧的并非是她会威胁到大殿的地位,而是因为夏小姐一事。”

宁飞宇勾勾唇,续道,“据我所知,太元首徒夜卿年自幼与她交好,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这夜卿年为了仕途反转变卦,而夏小姐虽说面上欣喜,但心里怕是过不了夜卿年仍对她念念不忘这关。”

南宫绝看向宁飞宇,仿佛想要从他深不可测的眸子中寻觅到一些蛛丝马迹,觉察到南宫绝的注视,宁飞宇倒是浅浅一笑,道:“太子认为我说的可对?”

“无论如何,沈姑娘身子如今已无大碍,不过是吸进了太多炉香造成了昏迷,再过半个时辰,便会渐渐醒转。”

白芷替沈秋雨掖了掖被角,随后转头看向屋内的一众人,道:“太子,这里有我看护便好,若是太多人留驻在此处,空气不会流通,对沈姑娘的身体不益。”

“好,那宁将军便与本太子一同前往长藤阁,会一会大殿如何?”南宫绝开口言说。

“自是可以。”宁飞宇点点头。

一众人离开后,白芷去斟了一杯热茶,待沈秋雨渐渐醒转后,将热茶端给她饮下。

“白姐姐……怎么是你……我好像自去了长藤阁便觉得不对劲,随后就意识昏迷,再记不得旁的了。”

沈秋雨唇角干裂,接过白芷递来的茶一饮而尽,方才觉得浑身暖了起来。

“大殿定是在楼阁处放置了炉香,他派了两个奴仆想要把你扔去荒山,多亏其中一个奴仆常隐救了你,带你来到了上阳阁。”

“常隐……”

沈秋雨蓦地想起昔日出言救了那扯断锻袍的奴仆,不由苦笑,“可是大殿身边伺候的奴仆?”

“正是,他说你有恩于他,此次救你,也是因为你之前的善行。”白芷目光柔和。

“不过是不愿看这些所谓的奴仆被人这般轻贱罢了,白姐姐,我醒来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能替我去杂役部找一个在偏院打扫的哑婆婆吗?”

“哑婆婆?”白芷不明觉厉。

“此次却不是哑婆婆,恐怕这锻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到复原,我想感谢她一番。”

“王室锻袍的绣工绣线唯有王室的人方才能复原,这哑婆婆可曾是王室中人?”白芷问道。

“嗯……她确实是王室中人,我担心她的绣工会让大殿生疑,才想要白姐姐暗中护她周全。”

“你且放心,我这就前去。”

“多谢姐姐了。”沈秋雨感激道。

沈秋雨一整日都觉得心跳得十分厉害,直到日落时分,都未曾见到白芷的身影,她不由一惊,忙下了床榻,欲待要前往杂役部。

“沈姑娘,太子有令,让你安心养着身子,大殿那边,他自会处理。”

守在楼阁外的护卫拦住了沈秋雨,沈秋雨焦急问道:“可曾看到白芷白姐姐?”

“这……我们也不知晓,外面风大,还请沈姑娘去阁内等候。”护卫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不,我要去杂役部。”

沈秋雨挣脱护卫的阻拦,一路小跑至杂役部,但见杂役部冲天火光,漫天大火弥散着滚滚浓烟,直逼向沈秋雨,她呆立在原地,大火所指向的方向正是偏院的楼阁,哑婆婆所居之地。

“秋雨,快走,这浓烟刺鼻,你身子刚恢复,万莫不能在此地久留。”

这时,突而现身的白芷拉过沈秋雨,欲待要将她带走,却见得沈秋雨挣脱了她的手,冲进了火海里。

“秋雨!”白芷大惊失色。

沈秋雨捂着口鼻,在一众慌乱打水救火的弟子中穿行而过,听着狂乱的呼啸,她只觉得心犹如针扎一般刺痛,身后传来弟子们的议论,皆是关于哑婆婆葬身火海之言,她不由地半跪在其中,失神地看着熊熊大火。

“这哑婆婆好好的,何故就这般想不开。”

“是啊,这前脚大殿派人来问些事情,后脚就出了这等事。”

“无最近太元可真是不太平,莫不是招惹了不该有的神灵,才招致祸灾?”

“……”

“你们说什么?大殿派何人前来问话?”

沈秋雨蓦地转身拽住一个青衣弟子的衣袖,激动道,“我问你究竟是何人前来找哑婆婆的。”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那人称是大殿派来询问锻袍绣工的,我们想着不是前段日子大殿的锻袍被扯坏了吗,哑婆婆绣工那么好,定是前来寻她做衣裳的,岂料……”

“不可能……怎么可能……”

沈秋雨失魂落魄地松开了青衣弟子的衣袖,摇头喃喃自语。

“秋雨,你疯了,这般大火,若是你再有何闪失,可如何是好?”白芷追来而言。

“白姐姐……哑婆婆她真的……葬身于此地了吗?”

白芷微微一怔,随后咬唇道:“我还是来迟了,本以为可以依靠灵力迅速灭了这里的火,可诡异的是,这场大火根本是无法扑灭的。”

第六十章 断发以绝念

沈秋雨独自将自己锁在屋子已有,距离玄武门比试仅剩十天有余,莫雅和哑婆婆之死对她来说,打击过大,以至于还未缓过神来便又再度陷入一个谜团之中。

“胡先生,师姐都好几天这般了,您要不要去劝劝她,她最听您的话了,若是您去,说不定事情会有好转。”玄言哀求似的看向胡青光。

“这丫头脾气倔的,莫说老夫,就是怜羽也劝不动,还是得她自己想清楚。”

胡青光摇摇头起身,却忽而身子一震,忙与玄言伏手行礼,看向来者,“参见太子。”

“二位不必多礼,本太子多次叨扰先生已是过意不去。”南宫绝泠言道。

“太子可是自长藤阁而来?”

“嗯,这几日前往长藤阁与大殿议事,也亦在警告于他勿要再生事端。”

“多事之秋,如何能加以规避,太子,怕是依大殿的性子,就此作罢,难呐。”

“依弟子看,哑婆婆定是与大殿有何干系,这火灾绝不是偶然事件,定是人为而致,而此人,绝非凡人。”

玄言此话一出,南宫绝这才彻底看清玄言的容貌,玄言的双眸清澈,仿若不沾尘世的嫡仙,眉目之间纯净地令人窒息,然而在分析种种事情却可以拿捏得当,让南宫绝不由地记住了这个少年。

“老夫认为玄言说的不无道理,太元如今的结界削弱,势必会引来魔族势力前来窥探,如若老夫猜的不错,大殿,定是私下与魔族有所往来。”胡青光目光晦朔道。

南宫绝不语,与胡青光随后前往前厅议事,二人彻夜详谈,直至翌日天微明,方才作罢。

而沈秋雨于晨时离开了长清阁,自独行一人前往已被毁了大半的杂役部偏院,满地灰烬尘埃,似是在嘲讽一个死去之人的孤独悲凉,她缓缓蹲下身子,在烧焦的木板夹缝中拾起了一枚翠绿扳指,正是哑婆婆一直所佩戴之物,她不由痛上心来,一时悲从中来。

“秋雨,节哀。”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秋雨用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扭头看向仅与她有几步之遥的夜卿年,目光清冷,“你来做什么?”

“我听闻杂役部昨夜走火,知晓哑婆婆是你曾在杂役部所交心的老友,特来此地寻你,想来你会在此处。”

沈秋雨起身,面上变幻莫测,“大师兄何苦如此,如今你已有婚约在身,又为何还要来寻我。”

“秋雨,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然后呢?”

“但是,我并不能现在娶你,因为你的身份也因为你是外山弟子,我……”

“所以你强调这些,就是想让我记住我一直以来配不上你?”

沈秋雨突然不怒反笑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沈秋雨正视夜卿年的眼眸,面前的这个少年依旧眉目温润,好似润着一层柔光,周身如雪一般的云衫披散开来,温柔得令人沉迷,只是如今看来,他眸子里多了世俗的沉淀,却少了几分修道的专注,沈秋雨不由笑笑,越过夜卿年便要离开。

夜卿年面露惑色,一手握住了沈秋雨纤细的手腕,“秋雨,莫要再使小性子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我也答应过你,日后会回来迎娶你的。”

“好,夜卿年。”

沈秋雨转头微笑,“如若你的夫人不允许你纳妾并以你的前途相要挟,你又会如何?你会为了我放弃你的大好前程,还是会为了我选择休妻?”

夜卿年微微一怔,神色有些慌乱,而沈秋雨却在他眼底里的犹豫中寻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所以,夜卿年,不要再缠着我了。”

言罢,沈秋雨从腰间摸出一柄精致的匕首,锐利的匕锋闪着光芒映在二人的瞳孔之中。

夜卿年下意识松手后退,“你做什么?”

但见沈秋雨麻利地扯过自己的一尾黑发,快刀斩乱麻一般削断了一截头发,随后扬手掷在夜卿年脚下,一缕一缕的发丝就在他脚前随风而散,沈秋雨眸光无波,一字一句道:“断发绝念,从今往后,你我便再无了瓜葛,还请大师兄自重。”

“秋雨……你当真这般绝情?”

夜卿年说完此话。却见沈秋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杂役部,唯剩下夜卿年一人后杂役部零零星星打扫偏院的弟子。

“你是说,她在那个叫做夜卿年的弟子面前断发以示绝念?”

上阳阁后院,宁飞宇独坐在石阶上,听得暗卫来禀,不由勾了勾唇角,“这丫头当真是性情果敢,这般决绝,你且下去吧,我知道了。”

“宁将军,沈姑娘虽说性子孤勇,但资质却是极差,将军何苦在她身上大费周章。”

“看来是我平日太过纵容你们,竟问些有的没的,本将军做事,自然有本将军的道理,退下。”宁飞宇微微有些不悦道。

“是,属下告退。”

暗卫忙闪身消失在宁飞宇视线中,而宁飞宇则继续翻阅未看过的兵册卷宗,在这偌大的后院暂且消磨时光。

“宁飞宇!”

还未看多时,便听得沈秋雨朝后院喊了一声,正纳闷她如何主动前来寻她,便见她扔来一壶酒,道:“我听你的属下说你的酒量不错,今日我们便不醉不归。”

“丫头,喝酒倒是想起我了,怎么,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沈秋雨也要借酒消愁?”

“少废话,你就说陪不陪我一醉方休?”

“奉陪到底。”宁飞宇笑道。

沈秋雨就在后院一坛接着一坛地喝酒,全然不顾宁飞宇是否在喝,而是边喝边哭,继而到最后嚎啕大哭,宁飞宇心里一揪,忙安慰道:“喂丫头,人生难免有失意之时,莫要悲伤。”

宁飞宇话音刚落,便见得沈秋雨哭的稀里哗啦,拽过他的衣袖便开始擤了起来,宁飞宇顿觉无奈,只得按住沈秋雨的头,眨了眨漆黑深邃的眼睛,夺去她手中的酒坛,道:“都醉成这个鬼样子了还喝,我让人给你煮碗醒酒汤,你且等着。”

“你别走。”

沈秋雨醉的不省人事,直接扑进宁飞宇怀里,哭道:“婆婆,是我连累了您,若不是我执意应下大殿的要求,您也不会死。”

宁飞宇微微叹了口气,将沈秋雨紧紧拥在怀中,望着苍凉的天际,一时无话。

第六十一章 百般刁难她

“今日乃是玄武门比试第一场,按照规定,各门弟子皆着统一服饰和配剑,以示公平。”

长烟乃是此次比试的监考官,而余下的掌脉则是最终结果的评判者,沈秋雨置身于众多内山弟子中,浩浩荡荡百余人,唯有她身着灰色玄衣,在一众青衫绿袍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扎眼。

“真是不自量力。”李程明冷笑道。

“师兄,如今下结论还未免太早了些。”

长烟斜睨了李程明一眼,随后继续公布此次比试的规则,“在丹炉比试名单上有名的弟子,可自行组队比试,落台有八个乾坤阵台,一方弟子有一人先落地,则为败。”

此言一出,沈秋雨蓦地一惊,随后扭头看向玄武门中央幻化出的水帘乾坤台,八个阵台错落有致地以乾坤阵法旋转排列,她心里已有了打算,随后看向一旁静立的怜羽与厉锋。

“三人为一组,赢者方可进入夏一轮比试,直到最后仅剩三甲,将进行最后一对一单试,你们可明白?”长烟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弟子们明白。”

一众弟子气势如虹,皆伏地行跪拜礼,随后白鸣鹤缓缓开口,道:“外山弟子也皆是逼法比试,优胜者皆可加入内山弟子的比试中。”

“掌教,依我看,此次此次比试未免有失公平,这沈秋雨虽说在那丹炉留下了名字,可毕竟是外山弟子,这般就与内山弟子组队,是否不太符合规矩?”秦峰似笑非笑点明这一点。

白鸣鹤顿时面色阴沉,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后不悦道:“那依秦掌脉之言,该如何比试?”

“这孩子倒是勇气可嘉,不如就由我们随机挑选一位内山弟子与她单独比试,如若她赢了,就有资格参加内山的比试,如若输了,那,她便失去此次资格,太子和大殿认为如何?”

端坐在正位的南宫绝目光孤冷,轻轻看向人群中桀骜不驯的沈秋雨一眼,随后道:“秦掌脉思虑周全,本太子认为此法亦可。”

南宫俊在一旁本以想好反驳南宫绝的话语,不料却听得他一口应下,不由狐疑地瞥了一眼南宫绝,随后笑道:“本殿也认为此主意尚好。”

“掌教,众望所归,您意下如何?”

白鸣鹤见王室两名殿下并未有任何异议,便开口道:“也罢,沈秋雨,你可认为秦掌脉的提议是否公平?”

一众弟子皆将目光投向沈秋雨,却见她负拳沉静道:“弟子认为掌脉所提之法很公平,弟子愿意与内山一名弟子比试。”

“好,有胆识,掌教,依我看,外山弟子并非要比内山弟子差,本将军倒是很期待这名弟子的表现。”宁飞宇开口笑道。

“既然这样,那本教便随机挑选一名弟子……”

“掌教,您虽贵为掌教,但难免有为难的时刻,长烟又是此次比试的监管者,而沈秋雨亦是她弟子,为了公平,倒不如由我们两位掌脉商议推选出一人与她比试,可好?”

“这……”

白鸣鹤担忧地看了一眼沈秋雨,随后叹了口气,道:“那你二人推选哪名弟子?”

秦峰和李程明商议片刻,但见秦峰面露得逞之色,开口道:“叶知秋。”

叶知秋闻言,与沈秋雨均是一震,随之而来的更多的是惊讶与疑惑,然而话已说出口,便不能更改,叶知秋忙走向了演练台正中央,负剑而禀,“弟子叶知秋见过太子,大殿。”

正对着演练台的南宫绝凝视叶知秋片刻,便知晓他的武功并不低,甚至修为都可力压沈秋雨一头,这般心思,怕是这些掌脉想要沈秋雨在第一轮便当众出丑,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南宫绝微微点头,南宫俊却是心头一喜,开口道:“听闻你资质不差,且相貌不凡,今日得见,倒真是一表人才。”

“大殿谬赞了。”叶知秋拱手相道。

直到沈秋雨站在了演练台上,一众外山弟子皆在后面替她捏了一把汗,青梦立在最不显眼的位置,却是焦急地向演练台张望,切实担忧沈秋雨的处境。

“青师姐,沈师妹这资质……怕真是凶多吉少。”灰衣弟子袁兴垂头丧气道。

“沈师妹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一定可以胜得叶师兄。”

青梦曾与沈秋雨对招练习过,天生修道者的直觉让她总觉得沈秋雨身上暗藏着无法言说的玄机,一招一式都施展地空灵有致,让她觉得昔日那个废柴少女的名头终有一天会被摘掉。

“叶师兄,莫要手下留情,请尽全力,这样才会让比试公平。”沈秋雨负剑道。

叶知秋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久违的笑容,道:“沈师妹倒真让我意外,本以为你会求我手下留情,未曾想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秋雨笑笑,随后轻身一跃便飞上了玄武门中央的阵台,叶知秋见状,也同样施展轻功直上乾坤台,随后便见半空之中闪现极为强劲的剑光,空气中,充满凝重不安的气息。

“秋雨这功法怎么精进的如此快!”

怜羽想起昔日沈秋雨连御剑都不曾练好,如今竟可以这般驾熟就轻地轻功移步,不由疑惑地看向厉锋,“你说,秋雨和叶师兄谁会赢。”

“照目前来看,叶师兄赢得几率更大,毕竟,他有实战的经验。”厉锋分析道。

“该死的破规矩,外山弟子怎么了,当初我们不也是从外山弟子一步步进来的?”怜羽怒言。

“怜羽!当心祸从口出,这里是演练台,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厉锋严肃道。

“哼,我就是气不过他们这般针对秋雨。”

怜羽言罢,便不再做声,而是紧张地看向演练台。

叶知秋擅使剑,且剑势极为凛厉,剑招快如闪电,毫无破绽,让沈秋雨自开始便陷入了被动的局面,眼看着沈秋雨距离阵台还有一步之遥,众人皆提心吊胆地屏住呼吸。

“还以为这丫头能有多大的本事,依旧这般愚笨,简直不堪一击。”夏忆香嘲讽似地笑了笑。

“师姐小声点,大师兄就在附近呢,你说的可莫要被他听到了。”粉蕊出声提醒道。

“多谢师妹提醒。”

夏忆香噤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夜卿年,但见他眸子里多了几分焦虑神情后,顿时心中不喜,恶狠狠地朝演练台看去。

第六十二章 逆转胜负局

沈秋雨不敌叶知秋如此迅捷的剑招,倒飞而下,眼见着触碰到乾坤的落水阵台,一众弟子均紧张万分,死死盯着演练台,大气不敢出一声。

而沈秋雨却登时莞尔一笑,身法展开,就在叶知秋同样俯冲下来等待她的落地时,但见她“咻”的一声腾起,摸出身后一直未曾拿出来的配剑,心定尘埃,在这变化的阵势中闭目,一剑而破,轻轻松松正应下叶知秋的剑招。

叶知秋未曾想到沈秋雨还藏有后招,挡下这一剑却是下意识拼尽了全力,随即急速坠地,待他反应过来时,自己早已落在了阵台之上,沈秋雨长眉一挑,握了握手中的长剑,也随后落了下来。

“叶师兄,承让了。”沈秋雨负剑沉静如水道。

“沈师妹修为精进这般,倒是让师兄自愧不如。”叶知秋失笑,虽有遗憾,但仍对礼而道。

原本鸦雀无声的演练台后,登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在这外山弟子的欢呼声中,李程明和秦峰的脸色变了又变,显然颇为不喜沈秋雨赢得了参加比试的资格。

“此局,沈秋雨胜,两位掌脉可还有异议?”

长烟看向李程明和秦峰二人,冷笑道,“师兄们可是要想清楚,如若再另行加附条件,恐怕会惹得王室的二位殿下不喜。”

“呵呵,师妹说的哪里话,此局却是沈秋雨赢了,我们二人自然没有异议。”李程明略感尴尬道。

“既然这样,掌教,我们可否正式开始比试了?”长烟向白鸣鹤询问道。

“等一下,我倒是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宁飞宇忽而开口道。

“宁将军但说无妨。”白鸣鹤捋了捋胡须道。

“三人为一组,按之前太元的规矩,输了的一方便这一组全部出局,我倒认为,可以改成其中一人落地可为负,而后此人出局,余下二人可再度重新组队,如若两人同时落地便同时出局,再下一轮重新组队,掌教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南宫俊的脸色先是变得铁青,随后望了一眼在座的李程明,李程明会意,正待要开口反驳,却见得白鸣鹤开口,“将军提议甚是公平,这样便排除了弟子事先组好队的舞弊行为,本教允了,长烟,就按将军所说的办。”

“多谢白掌教应允。”

宁飞宇拱手行礼后,朝从演练台下来的沈秋雨眨了眨眼,沈秋雨白了他一眼,随后转而看向宁飞宇身边一言不发的冰块脸南宫绝,便独自回了方才的站位。

“那好,此次比试便开始,允许你们有一炷香的时辰自行组队,随后过来领取组队后的服饰与配剑。”

掌座席前的一名黑衣飒爽的男弟子乃是太元的剑侍黑耀,负责看管太元剑宗的所有剑皿,也负责此次比试配发衣物和配剑。

“秋雨,方才你真的是太帅了,未曾想到如今你的剑术这般精进了。”怜羽揽过沈秋雨夸赞道。

“我自始自终都未曾出招,只在最后等待叶师兄的破绽来了一击,师姐如何看出来我剑术精进了,可莫要打趣我。”沈秋雨笑了笑。

“沈师妹,怜羽所说却有根据,你的身法以及出招的形式都比从前大有进步,这是掩盖不住的。”厉锋解释道。

“对!还是厉锋懂我说的,秋雨,你这回可给外山弟子长脸了,再让那俩老头看轻你。”

怜羽想到李程明和秦峰吃瘪的嘴脸,顿时心情愉悦,“走,去取配剑和衣服去。”

而另一边,夏忆香主动前往夜卿年那边,朱唇轻启,小声问道:“大师兄,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夜卿年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未曾言语,夏忆香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登时心下怒火中烧,却耐着性子道:“你我强强联手,想来可以走到最后,到时候师兄定可以在大殿和太子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师兄?”

夏忆香见夜卿年仍无动于衷,忙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抱歉,师妹,便依着师妹所言,你我一同组队吧,只不过还差一人,师妹可有人选?”

夜卿年瞬间清醒,面露歉意地看向夏忆香,不曾想他二人联手还会有何人能与他们组队。

“粉蕊一直在外山弟子的修为中占据上乘,我认为她与我们联手定势如破竹,堪堪进入前三甲,大师兄认为呢?”

“好,师妹提议尚好。”

夏忆香见夜卿年并未反驳,心下一喜,随后拉过粉蕊笑道:“那我们便一同去取配剑吧。”

“嗯。”

夜卿年应了一声,便闷头向前走去。

“大师兄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粉蕊一头雾水看向夏忆香,“师姐,你们吵架了?”

“还不是沈秋雨这个贱丫头,也不知道使了什么鬼魅招数让叶师弟败落,竟能顺利进入内山弟子的比试,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何能耐,哼!”

夏忆香十分不悦地拂袖离开,唯剩下深思的粉蕊朝沈秋雨方向望了望,随后便快步跟上了夏忆香。

“为何都是木剑?”

怜羽抬眼瞧去发觉原先的长柄玄铁剑皆换成了普通的花木剑,登时拿起一柄在手中端详,疑惑道:“这么轻巧,哪里能使得出招式?”

“剑术的精髓便在于无论用和兵器,都得心应手,你若是学艺不精,就不要怨得了这兵器不称手。”黑耀冷漠道。

“喂!你……”

“好了,师姐,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再仔细想来,换成木剑,也可保弟子安全,免受以前比试重伤之苦。”沈秋雨伸手取了一柄花木剑。

怜羽怒瞪了一眼黑耀后,同样取走了一柄,便拿了衣服与沈秋雨前往内阁更换。

待到了内阁,便同样见着夏忆香和粉蕊前来,怜羽一时气结扭头便走,沈秋雨却大大方方迎了上去,平静笑道:“看来,还真是无处不遇夏师姐。”

“冤家路窄说的大抵是这般吧,沈师妹,我倒是劝你,趁早退出比试,免得和之前一样,输的一败涂地。”

沈秋雨想起历年外山弟子的比试她一直处于最末尾,不由勾了勾唇角,从容不迫道:“那就不劳师姐费心了,有那空,还是多看着点你家的大师兄好了,免得他再心有他属,师姐不就更难堪了?”

“你!”夏忆香哑口无言。

第六十三章 玄武门比试(上)

沈秋雨说完自己要说的,自是未曾理会夏忆香吃瘪的模样,径直朝内阁而去。

夏忆香面色惨白,显然听出沈秋雨方才话语的讥讽,登时怒道:“下贱弟子竟敢这般与我说话,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师姐,莫要动怒,和这种人计较什么。”粉蕊在旁安慰道,“如今比试期间,师姐还是谨言慎行,莫要失了比赛资格。”

“对,你说得对,我定要她在比试中身败名裂,被逐出太元山。”夏忆香狠言而道。

而沈秋雨并不知自她离开后,夏忆香是如何在背后怒骂她,她耸了耸肩,只觉得痛快,不料这点小心思却被怜羽觉察了出来,“方才你可是与夏师姐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她想要刁难我,被我反刁难罢了。”沈秋雨心情尚好。

“你个鬼丫头当真是睚眦必报,不过你可要当心,夏师姐可不是个善茬,你既然与她正面交锋,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怜羽提醒道。

“我明白,放心吧,师姐。”

摆在二人面前的是浅粉衫袍,料子做工都十分精致,沈秋雨穿在身上,更显得娇俏可人,可待束好了发髻,她眉宇间又平添了几分英气,让人眼前一亮。

“时辰也差不多了,想来厉锋也等急了,我们且去集合吧。”怜羽笑道。

直至所有弟子重新集合,长烟方才开口道:“大家且派一人去黑耀那里抽取对决队伍,抽取相同字符的两对为对决队伍,随后再到我这里抽取上场次序,抽到文符按照顺序依次比试。”

“秋雨,你去抽吧,相信你!”

怜羽将沈秋雨推了出去,摆了摆手,示意她尽快前往黑耀处抽取竹签符文。

沈秋雨正待要跨上台阶,却偏头瞧见了同样前来的夜卿年,双目交汇,夜卿年眸子里流露出了异样的目光,嚅了嚅嘴唇,欲待要开口说话,却见沈秋雨扭头便向台子处走去。

“沈师妹,还不快抽签?后面还有弟子等着呢。”

黑耀见沈秋雨心事重重地抬手,却并未抽取一个竹签,不由出声提醒道。

“抱歉师兄,我这就抽签。”

她纤细的手在半空停顿了片刻,随后抽取了一个竹签,暗暗看了看上面的字符:静。

“沈师妹,你们一队与谭师兄是相对的,且去抽取上场顺序吧。”

沈秋雨舒了口气,虽然对决的弟子实力仍然不容小觑,但好在此刻并不是与夜卿年对决,因为她还未做好直面夜卿年的心理准备,她需要时辰调整。

她离开后前往长烟处抽取了上场顺序,乃是第三组上场,可观看前两场弟子的对决,这个结果尚可,怜羽和厉锋也暗自窃喜。

“老谭虽说修为强劲,但余下的两人皆不足为患,我们全力对抗老谭便可。”怜羽提议道。

“师姐,虽说那二人实力不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二人剑法远在我之上,便你们二人对敌谭师兄,我来应对余下二人,如何?”

“好。”厉锋点头赞同道。

“太子,你认为此次比试,谁会优胜?”

宁飞宇接过仆从斟好的香茶,平了平茶盖,轻啜了一口香茶,目光幽幽,看向南宫绝。

“暂且不能下定论,这太元首徒夜卿年想来是个资质极佳之人,倒不妨看上一看,是否为实。”南宫绝不动声色道。

“我倒是认为,那个丫头会夺得头筹。”

“呵,宁将军,看来你前几年不曾来过太元,这外山的弟子如何能与内山弟子抗衡,说出来倒是笑话。”南宫俊嗤笑道。

“大殿说这话也是未免为时过早,我倒认为方才她能战胜一名内山弟子,就足以证明她不比旁人差。”

宁飞宇瞟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南宫俊,随后又道:“既然这样,我便斗胆想要和大殿打个赌?”

“哦?打赌?宁将军可是要拿什么作为赌注。”南宫俊饶有兴趣地看向宁飞宇。

“就拿大殿一直想要我身边的那三名暗卫做赌注吧。”

宁飞宇此言一出,南宫绝登时一怔,随后道:“将军这玩笑开的未免大了,那三名暗卫乃是父帝赠予你的,何故……”

“太子殿下且放心,这是场赌局,输赢尚在我掌握之中。”宁飞宇附在南宫绝耳边轻言道。

“好,将军有胆识,如若本殿输了,本殿的暗卫任由将军挑选。”

“既然如此,那太子便作为见证人,大殿可莫要反悔。”宁飞宇似笑非笑看向南宫俊。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而演练台上,此刻立着沈秋雨三人,方才两队对决着实精彩,而站在这个位置,却让沈秋雨头一次深深地感觉到了热血沸腾。

众多含义不明的目光灼灼射来,沈秋雨明明单薄瘦弱的身躯此刻却令人觉得仿若憾不动的大树,目光沉静如水。

她在下一刻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在厉锋和怜羽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扯下了一截衣袖,绑住了自己的眼睛。

台下一片哗然。

“这沈师妹脑袋烧糊涂了,盲比?真的闻所未闻。”底下弟子开始窃窃私语道。

“天!这沈师妹也太盲目自信了。”

“……”

尽管怜羽和厉锋惊诧,但随后又恢复了往昔的冷静,他们相信沈秋雨绝对不会作出没有把握之事,因为这次比试,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但见沈秋雨抿唇,紧握掌中木剑,与怜羽厉锋二人向对面弟子行了对决礼后,便开始正式的对决。

然而三名弟子皆是不解沈秋雨的举动,前一刻虽是各怀心事,下一刻却见那名叫做谭麟的玄衣弟子迅捷飞出,直逼向沈秋雨。

沈秋雨却是勾了勾唇角,直觉告诉他,谭麟想要攻击的对象首先便是锁定弱者,制弱是最简单最容易保存体力的一个方法。

不过,她,可不是从前的沈秋雨。

掌中的花木剑光华冽冽,方才还在原地的沈秋雨,就在谭麟距离她眉间三寸之时登时一闪,紧接着厉锋堪堪接住了他的一击,震惊之余,谭麟回身去看,却发觉沈秋雨早已掠过他,直击向余下两名弟子。

当真是应了三个字:快!狠!准!

那两名弟子顿时方寸大乱,之前预先设定好的计划全然崩盘,胡乱应招,只一炷香的功夫便溃不成军。

第六十四章 玄武门比试(下)

谭麟受困于厉锋和怜羽的围攻之下,并未有一丝慌乱,像是对这乾坤阵法了解一般,他自知自己的步法略差于二人,于是循序误引二人进入一个对于他来说绝佳的返攻位置。

沈秋雨沉寂,侧耳竟能听到谭麟步法的转变,登时变幻了招式,朝其中一名弟子逼去,厉锋与怜羽自知自己中招,被谭麟烦困于阵法中,剑的施展也削弱不少,不由一震。

然而沈秋雨却身法敏捷,变幻莫测,让两名弟子攻无可攻,避无可避,于是她扬手便是一剑,正击中一名弟子的肩头,继而轻轻一点,那名弟子只闷哼了一声,便觉得自身修为仿若受限,再使不得一丝力气。

然而他明明自知自己即将败落,千钧一发之际,竟拼尽全力抱住另一名弟子一同落地,霎时鼓声响起,长烟润了墨记下比试结果,沉声道:“此次比试,三组一队胜。”

怜羽和厉锋本与谭麟对峙僵持,听得鼓声,顿时一喜,紧接着便落了地,怜羽忙揽过沈秋雨激动道:“臭丫头,这般厉害,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担心你。”

沈秋雨扬唇,伸手解开蒙在眼睛上的袖条,道:“若不是师姐和厉师兄全心应对谭师兄,我又怎会找出破绽,来应对余下两名弟子。”

胡青光在侧位席目光复杂,倒是身旁的玄言激动不已,喜道:“沈师姐真是太棒了,先生,前段日子我还在担心师姐能否应对比试,这下看倒是我多心了。”

“虽连胜两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玄言,一会中场休息,将这字条替老夫转交给那丫头。”胡青光言罢,掰开酒葫芦痛饮一番。

“哦。”

玄言应下,面上却掩饰不住的欣喜。

沈秋雨一行人对立的两名弟子因失了资格而互相咒骂,一时间演练台嘈杂万分,长烟秀眉微拧,目光落在了黑耀身上,黑耀会意,扬剑如闪电般出击,直切向二人。

沈秋雨立在真中央,头一次见弟子擅使双剑,还使得这般潇洒自如,但见黑耀冷漠道:“比试期间不得因怨念互斗互殴,如若再犯,便取消比试资格,终生不得参与玄武门比试。”

两名弟子听后,立马认怂,忙求饶道:“黑耀师兄,我们知错了,您看在我们态度这般好的份上……”

听着两名弟子滔滔不绝的后续谄媚话语,黑耀深感嫌恶,开口道:“再在此处聒噪,便逐出师门!”

“是是是,我们马上退下。”二人顿时开溜。

“这个黑耀师兄什么来头,这般清冷孤傲,说话也这么不近人情?”沈秋雨小声问道。

“他,你都不知道,他可是太元唯一的剑侍,据说比大师兄还厉害几分,却从不屑参与比试,更对所谓的王室子弟嗤之以鼻,绝对的高冷!”

“嚯,竟然又是个冰块脸。”沈秋雨自言自语道。

“你方才说什么?又是个冰块脸?还有谁和他一般高冷?”怜羽疑惑道。

“咳咳,沈师妹,怜羽,我们该去歇息了。”厉锋适时提醒道。

“这丫头,怎么如今这般厉害?”

秦峰担忧地看向李程明,目光焦灼,反观李程明,倒是坦然自若,“师兄何故这般担心,她不过是个外山的一个贱丫头,连试炼幻境都不曾进过,历练经验更是为零,简直不足为患,莫不是师兄担心忆香会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

“笑话,忆香乃是我座下最出色的弟子,她如何能比得过。”秦峰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师兄便将心放到肚子里,再不济……”

李程明附在秦峰耳畔低语了几句,秦峰顿时面色一变,“这若是被掌教知道……”

“怕什么,我们好歹也是太元三代元老,就算窗户纸捅破了,掌教也万万不能动我们。”

“这……”秦峰迟疑道。

“放心师兄,一切都在我与大殿的掌控之中。我必须要让这贱丫头乖乖离开太元山。”李程明笑道。

而弟子席位中,夏忆香看着沈秋雨安然无恙走了下来,紧紧攥住了拳头,眸子里的光仿若能喷射出火焰一般,低怒道:“这贱丫头究竟偷偷修炼了什么禁术,能在短时间内这般精进。”

“师姐……方才见她所使招式……皆是太元的剑法,怕是……她真的是靠实力……”

“闭嘴!”

夏忆香瞪了一眼身边的粉蕊,“第一场比试我们险些输了,你若再拖我与大师兄的后腿,我定要你好看。”

“是,师姐。”粉蕊怯弱道。

等到夏忆香转身去寻夜卿年后,粉蕊的目光才阴沉下来,怨恨地凝视着夏忆香的背影,好一会,方才跟了上去。

“方才见夏师姐身边的粉蕊似是对她不怨,她们之间可是有不合?”

粉蕊的举动被沈秋雨尽收眼底,怜羽听了沈秋雨的询问后,撇了撇嘴道:“夏师姐那脾气,怕是也只有那些男弟子蒙在鼓里,这般擅使心计,又有何人是真心对她,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那夜卿年也是如此吗?

沈秋雨想到此处,不由咬唇垂眸陷入深思,直到半个时辰的调整时辰,由厉锋抽取了下一轮比试,她方才缓过神来。

“不曾想第一轮这么快结束了,竟然进入下一轮对决的仅余二十多人。”

“这么少?”沈秋雨颇为震惊。

“是啊,宁将军这一规则一改,怕是有不少舞弊的弟子直接弃权了,不过也好,去年我与你厉师兄皆止步于前三十,想来此次,能冲击前十也未尝不可。”怜羽笑嘻嘻道。

“师姐就这追求了?”沈秋雨扶额。

“喂!臭丫头,我可没你那么大野心,我呀,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掌教亲传的太元独学,那就圆满了。”

“太元独学可是历代掌教传给首座弟子的秘籍,你就别想了。”厉锋环胸倚在长廊的柱子上道。

“你你你!能不能不打破我对秘籍的念想,你别说话!”怜羽嗔怪道。

沈秋雨见着怜羽与厉锋打闹玩乐,无奈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落于不远处的宾客席上,正与南宫绝清冷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她不由心神一颤,忙收回了目光,径直离开了长廊。

第六十五章 要求比一场

场中的比试,几乎接近尾声。

淘汰的速度让在座的白鸣鹤着实一惊,心里却明晓究竟何人在历年来不是靠舞弊榜上有名,一片议论声中,宁飞宇却是心情大好,道:“这沈姑娘倒真是一匹被埋没的黑马,大殿,我们的赌约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南宫俊面色不喜。

“那便好。”宁飞宇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将军似乎和沈姑娘关系很好的样子,莫不是看上了这丫头,若是看上了,本殿可让父帝赐婚于你。”南宫俊微微颔首道。

“沈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至于婚赐,便不由大殿费心了。”宁飞宇沉静应道。

“哦?将军之意,是另有意中人了?”

“大殿何故这般不依不挠,既然宁将军已说不必大殿操心,大殿步步紧逼倒是太过有损皇家颜面了。”南宫绝适时开口道。

“太子教训的是,本殿便不多问了。”

南宫俊心有不甘地斜睨了南宫绝一眼,碍于他乃是太子的身份,便不再做声。

沈秋雨三人近乎形成了攻而不破的局势,一路过关斩将竟然安然无恙挺到了前十,这让秦峰大惊失色,忙起身下了掌位,与李程明私下里进行商诀。

而另一边,待怜羽抽了竹签后,登时变了脸色,黑耀查探后,将竹签公示,台底下一片惊呼。

沈秋雨三人所要对决的,不是旁人,却是夜卿年一行人,惊呼哗然声中,夏忆香的脸色变幻莫测,随后却是轻蔑地看了一眼沈秋雨。

“大师兄,莫要紧张,依着我们三人的能力,定能力挫他们三人。”

“嗯。”夜卿年微微颔首,走上了演练台。

夏忆香再度与沈秋雨对视,却不由地开始怀疑这个历年来都排在末尾的外山弟子,每次比试都很快落败,如今的剑法却空灵绝妙,让人寻不到一丝破绽,莫非,她真的靠实力?

怎么可能,短短几月,如何能凭实力,夏忆香想到此处,嘴角的冷意更盛,幽幽地看向沈秋雨。

“师姐这般盯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又想要借此羞辱我一番?”沈秋雨微笑道。

“你!我何时羞辱过你。”

“师姐做的事,旁人不知,难道连自己都不知晓,废话少说,演练台见分晓。”沈秋雨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夏忆香咬了咬唇,随后抬眸看了一眼宾客席的南宫俊,见他点头示意,方才安下心来,直奔演练台。

夜卿年自始自终都不曾言语,内心思绪万千,惊讶于沈秋雨的转变,也暗自为未曾向她解释清楚而懊恼。

只是在他还在思索间,怜羽已与厉锋身法展开,飞上了阵台,极近的距离,由粉蕊最先出招应战怜羽,而夜卿年自恍然中醒来便瞬间进入状态,手中花木长剑直逼向厉锋,四人缠斗,在半空中激起绚烂的剑芒。

而夏忆香则微微一笑,一剑轻点阵台,一步跃上,直击沈秋雨,不得不说夏忆香的基本功着实扎实,反应力和应对力更是超绝,然而沈秋雨却反其路,并未避开,而是直面而上,翻身而起。

夏忆香微怔,忙用花木长剑抵挡,两剑相交,擦出点点火花后,竟映得夏忆香阴熠的表情,沈秋雨登时一惊,想起应战前在白芷嘱托她的话。

“秋雨,夏小姐所修炼的血魂术异常诡异,一旦她以自己血为引,附在任何兵器上,都会克制对手的修为,此点切记。”

沈秋雨忙扭身堪堪躲过夏忆香的一剑,欲待要告知怜羽和厉锋此间情况,却见夏忆香仿若猜透她的心思,以迅捷的速度掠出,袖口暗藏了一枚毒针,神不知鬼不觉地射中了怜羽的肩头,怜羽顿时觉得身力亏空,粉蕊借力迎面便是一剑,直逼得怜羽退无可退,落下了阵台。

鼓声再度响起,沈秋雨却怒指向夏忆香,“你作弊!”

“沈师妹,你们一行人输了便是输了,何故要这般狡辩,作弊?我们夏师姐剑术高超,历年来比试都是有目共睹的,何故要作弊?”粉蕊冷嘲热讽道。

“沈秋雨,你说夏忆香作弊,可有证据?”白鸣鹤眸子里闪过一丝疑虑。

“方才趁乱,夏师姐从袖中暗射出一枚毒针,使得怜羽师姐修为亏空,这才让粉蕊师姐钻了空子。”

“胡言乱语。”

夏忆香气结,随后负拳面向白鸣鹤,楚楚可怜道:“掌教,弟子不知沈师妹为何三番四次找弟子麻烦,弟子实在不知方才她所说的毒针是何物?”

“既然这般,那便请黑耀师兄亲自前来检查一下怜羽师姐的脉息修为,看看是否是中毒便可。”夜卿年终是开口说道。

夏忆香此刻却是心虚地看了一眼沈秋雨,但见黑耀经白鸣鹤同意走向演练台,亲自检查了怜羽脉息,随后道:“怜羽师妹确实中了毒,我认为应该请胡先生亲自排查是否是毒针所为?”

黑耀此言一出,台下唏嘘不已,而沈秋雨在烈烈清风中矗立,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笑道:“师姐还有何话说。”

“方才那毒针是本殿派人施放,与夏小姐无关。”

本僵持的局面被南宫俊一言所打破,沈秋雨目光变幻莫测,静等南宫俊来圆这个场面。

果不其然,南宫俊起身笑道:“不过是我和沈姑娘开的玩笑罢了,掌教莫要当真,看这位小弟子受了伤,本殿着实过意不去,在此给诸位道歉了。”

厉锋扶着怜羽前往内阁疗伤,沈秋雨却是毫不畏惧直面戳穿南宫俊的谎言,“大殿此话漏洞百出,什么叫开个玩笑罢了?若是以弟子性命作为玩笑,那大殿倒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渣!”

“你!”

南宫俊气到身子颤抖道,“那你想怎样?”

待中场休息看过师姐受伤程度,我要单独与夏师姐比试一场,如若我赢了,我要再与夜师兄单试,如若我输了,我自愿退出比试,甘愿承受后果。

此话一出,台下弟子再度哗然,虽说沈秋雨武功精进不少,但莫不是太过盲目自信,竟然想要公开挑衅夏忆香和夜卿年。

“沈师妹脑子是不是锈了,这摆明不可能赢得事。”青衣弟子嗤笑道。

“就是,真不知怎么想的。”一名弟子附和道。

而南宫俊更是在意料之外,微微一怔,随后应道:“好,本殿应你,不过要掌教允许尚可。”

第六十六章 一剑虐渣女

沈秋雨目光灼灼看向长烟以及白鸣鹤,负拳道:“师父,掌教,弟子所说可否应允。”

“秋雨,你可知你大师兄和夏师姐在历年的比试都是占据怎样的席位?莫要因为一时意气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白鸣鹤目光复杂道。

“弟子不惧。”沈秋雨一字一句道。

“这个丫头倒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与郡主倒是有几分相像。”宁飞宇眉眼含笑道。

南宫绝听闻宁飞宇所说郡主二字,便自原身的记忆中极力寻觅此女的来历背景,随后淡然一笑,“姝儿自幼被宠溺惯了,难免顽皮,倒是让将军费了不少心。”

宁飞宇听了此话,偏头正巧与南宫绝对视,眼底的眸光变幻莫测,如沧海之上波浪跌宕,不住翻卷。

南宫姝乃是南宫嫡系和亲王的长女,因自幼与南宫绝颇为要好,便一直留任宫中居住,前几年方才随父亲南宫鄞出巡沧州府邸。

南宫绝似乎是觉察到他前后的转变落差极大,方才引得宁飞宇对他这般试探,想到此处,他不由平静回看着宁飞宇,直到白鸣鹤开口,方才作罢。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比吧,不过本教提醒你一句,倘若你输了,此次历练你便失去了比试资格,你可愿?”

“自然愿意。”沈秋雨扬了扬唇。

随后她自演练台离开,前往内阁去瞧怜羽的伤势,方才光顾着言语,不曾顾暇怜羽的伤势,这让她瞬间愧疚难当。

“老胡,怎么样啊?”沈秋雨焦急问道。

“无妨,好在毒针的毒液未渗进五脏六腑,老夫已将毒针取出,替她上好了药,休养几天便好。”

胡青光将桌上的药瓶规整好,随后看向沈秋雨,“决定了?”

“嗯……老胡,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之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可以与大师兄对决,而如今,我必须争取到这个机会。”

“秋雨。”

怜羽缓缓起身,面色苍白,紧紧握住沈秋雨的手,语气虚弱道:“夏师姐好胜心太强,且她会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万莫要小心。”

“放心吧,师姐,我会有分寸。”

夏忆香噙着一丝冷笑上了演练台,在她面前立着的沈秋雨此刻正擦拭着一柄玄铁长剑,并未理睬夏忆香趾高气昂的神情。

“师妹,我劝你啊,到时候求求我,免得我让你输的太过难看。”夏忆香嗤笑道。

“那就不劳师姐费心了,因为输的人,定然是你!”

她展开身法,随后以迅捷的步法掠向阵台,整个人与手中的剑仿若化为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直奔至夏忆香的眉心而去。

夏忆香翻身而上,手中长剑“咻”地一声弹射了出去,倒仰闪过这白芒,随后口中念念有词,操纵着长剑如流星一般逼向沈秋雨,纵使这般剑法,沈秋雨却依旧不慌不乱地进退自如,这倒让夏忆香有些方寸大乱。

沈秋雨的红缨发带在烈烈清风中飞舞,手中的长剑肆意挥舞,她所使的招式看似像醉酒的诗人在宣纸上随意狂写,实则却暗藏诸多玄机,夏忆香一时不查,但见一道剑光擦着她的肩膀急速而过。

夏忆香吃痛,眸子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怨恨,但见她凝聚身法冲上云霄,随后手中的长剑在割破了手掌后变得愈发红艳,随后迎向沈秋雨,转眼间一粉一玄两条人影已经缠战在一起,两人动作都极快,围观的弟子看的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二人此刻究竟在何处。

白鸣鹤观战,看到此处,竟惊骇得起身,目不转睛地看向天际交织的两道剑芒。

“这丫头……何时这般强大了?”

长烟眼里也皆是震惊,随后转头道:“我也不知,她所使剑招皆是我太元剑法,可偏偏却更胜一筹,莫非……她解开了第一重封印?”

白鸣鹤深思,随后却看向天际,只觉得这形式有些诡异,“忆香这孩子的剑法怎如此诡异,长烟,你且派黑耀去演练台瞧瞧!”

“是,掌教。”

长烟指派黑耀前往演练台观战,黑耀目光沉静,抬眸看向打斗不休的二人,他的目力和耳力皆异于常人,此番见夏忆香所使之剑,周身通红,并非太元剑法所使,忙前去掌台回禀。

“掌教,可否停止比试?”长烟询问道。

“不,如若这丫头能顺利应对这种情形,那么她日后下山历练,本教也就放心了。”

“可是……”

“本教知道你心疼秋雨,可外面世界的残酷不公远比这里的明争暗斗要黑暗得多,她应该经历,也必须经历,方可蜕变。”

刚刚还在对沈秋雨的武功嗤之以鼻的青衣弟子,但见到沈秋雨高深莫测的功法,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声音响到自己都震惊了。

“沈师妹……竟这般厉害。”青梦在暗处红了眼眶,欣慰地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三十招……第一百三十一招,天,能与夏师姐过这么多招的,唯有大师兄一人,如今,竟然……”秦峰座下的二弟子喃喃道。

沈秋雨自知夏忆香动用了她的血魂之术,却丝毫不畏惧,长剑直破她的血魂阵法,流水般轻轻一划,夏忆香的手腕登时多了几个血口子,随后惨叫一声便直落阵台。

夜卿年见夏忆香负伤坠地,心里顿时一惊,忙飞身上了演练台,环抱过夏忆香,方才让她躲过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然而就在夜卿年看着沈秋雨缓缓落地,想要开口责问时,演练台下却爆发出轰然如雷的掌声,外山弟子涌了上来,将沈秋雨高高举起,皆是大展笑颜。

“沈师妹,你真是我们外山弟子的骄傲。”

“沈师妹,你太棒了!”

“……”

“好啦,快把我放下来!”沈秋雨嗔笑道。

“大胆!这女弟子竟然中伤我王室子女,白掌教,您就是这般纵容弟子作祟了吗?”

南宫俊面色阴沉,拍案而起,怒道:“难道您不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时弟子们才觉察到夏忆香脸颊和手腕皆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但伤势都尚轻,可偏偏夏忆香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使得一众弟子皆唏嘘不已。

“那她擅用禁术又该当何罪?”

第六十七章 夜半提点她

演练台缓缓走上一人,身着黑色玄衣,目光沉凉,此人正是黑耀,台下听得他开口说了此话,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均不敢做声。

殊不知,这个神秘身份的黑耀师兄,当年可是以一挡百,震退了嚣张前来进犯的魔族,连掌教都要敬他三分,如今他出面而言,旁人定不敢再多说一句。

“你说什么?”南宫俊怒言。

“大殿若是不信,且观之夏师妹掌心的血痕和她手上那柄剑便可,掌教若不信,可亲自前来查看。”黑耀平静道。

“什么禁术!黑耀师兄莫要信口雌黄。”夏忆香神色慌张道。

“想必夏师妹求生心切,此刻掌心的血污尚在,这血魂大法乃是王室禁法,你是如何偷习而来?”黑耀步步相逼。

夜卿年不忍于心,忙上前挡在夏忆香身前,负拳道:“黑耀师兄,想来这是个误会。”

黑耀却只是冷笑一声,并未理睬夜卿年,反倒是径直走向沈秋雨,凝视了她好半会,方才开口,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果真是厉害。”

沈秋雨被黑耀这一句无厘头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抬眸看向他静如水的眸,不禁问道:“我厉害?师兄我们曾经见过吗?”

黑耀却是勾了勾唇角,随后转身看向白鸣鹤,见他迟迟未曾表态,不免有些愠怒,“掌教何故这般迟疑,莫不是因着夏师妹的身份,不愿查清真相?”

夜卿年情急之下拉过夏忆香的手,将她掌心面于黑耀眼前,焦急道:“黑耀师兄,我已说过,夏师妹并未修炼什么禁术,你且看……这……”

然而令夜卿年瞠目结舌之事,便是夏忆香掌心有几道纵深的血痕,因得血力亏空,已经由红变成了黑色,夏忆香未曾想到夜卿年这般做,忙抽出手来,藏于衣袖下,目光躲闪,“这是我前几天不小心划伤的。”

“不小心划伤的,我倒不曾想着划伤可以这般严重,更何况你的木剑似乎也变了模样吧。”

南宫俊在宾客席上脸色十分难看,何止是难看,简直黑到了一定程度,沈秋雨在心里舒了口气,对黑耀有了明显的崇拜。

简直是太帅了!

这般无所畏惧,倒是与她的性子有几分相似,想到此处,欲待要开口,便听得白鸣鹤看向在座的几位掌脉,随后扬手,将夏忆香落入水阵中的花木剑轻而易举地取了上来,掷在了秦峰面前,“师兄,倒是替本教解释一下,这是何物?”

“这,掌教,我并不知情啊。”秦峰起身身子一颤。

“你身为夏忆香的师父,如何能不知,她乃是你一手栽培的弟子,你真的让本教太过寒心!”白鸣鹤激动道。

“师妹,你……唉,你怎么会修炼如此禁术,这可是逐出师门的重罪!”夜卿年叹气而道。

“是我又怎样,我堂堂长渊国师之女,能与这等下贱弟子比试,已是她的福分,掌教,所谓的公平,呵,昔日她擅闯太元禁地之时,你可曾重罚过她,还有往日的种种,要不要我一一列明?”

“住嘴!夏忆香,看来真是你师父太过骄纵于你,这般无法无天,竟敢对掌教如此无礼。”长烟呵斥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不配让我夏忆香留在此处,逐出师门,好啊,我正巧也要回长渊,从今以后便断的干干静静,免得让这些下贱弟子惹人心烦。”

夏忆香这般唇枪舌战,至此说完,白鸣鹤已气得够呛,南宫俊更是乱了方寸,心里直暗骂夏忆香乃是蠢货,直到夏忆香扭头含泪跑了下去,南宫俊方才面带歉意道:“掌教,今日之事着实抱歉,不曾想……”

然而才刚说一句,南宫绝便打断了南宫俊的话语,“白掌教,今日确实有些意外,但夏小姐毕竟是我王室中人,这般动用王室禁术,乃是我王室耻辱,掌教作任何处分,我等皆无任何意见。”

“太子!你疯了,夏忆香乃是国公之女,我们不是答应父帝要安全将她送国公府。”南宫俊隐隐怒道。

南宫绝却是依旧说道,“不过夏小姐毕竟是王室中人,所修炼的也是我王室的禁术,掌教可否允许本太子斗胆将人带回交由王上处置。”

“今日暂停比试,三日后休整再行比试。”

“掌教,三日后,可否允许我与大师兄单独比试?”沈秋雨一字一句问道。

白鸣鹤的目光由先前的疑惑继而转变成欣慰,点头道:“自然。”

“那便好,大师兄,三日后,你我演练台见分晓。”沈秋雨负拳沉静道。

傍晚时分,南宫绝一行人尚在主殿与白鸣鹤商议今日比试一事,夏忆香跪在大殿中央,垂泪等候一众掌脉和他的裁决。

沈秋雨向来不喜夏忆香这幅嘴脸,趁着主山弟子多,偷偷溜到了后山喝酒,酒喝到一半,她便感觉身后缓缓走来一人,不由扭头去看,才发觉是黑耀。

“黑耀师兄?”沈秋雨微微有些意外。

“你这弟子倒是有意思,夏师妹这般想要谋害你,你却跑到这里悠闲自在地喝酒。”黑耀神色复杂道。

“很奇怪吗?夏师姐之事定有掌教他们定夺,我即便是参与进去,不过是多让她难堪一点罢了,还更让我扰心,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喝酒作乐,岂不快哉。”

沈秋雨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师兄要不要喝点?”

“我不饮酒。”黑耀果断拒绝。

沈秋雨撇撇嘴,面上却并未有什么波动,反倒是自顾自地一口接一口喝了起来,直到喝完,她方才作罢,问道:“师兄为何要帮我?”

“帮你?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黑耀捡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目光幽幽,“我早年便看护这太元剑冢,不屑名流争斗,更厌烦王室子弟的尔虞我诈。”

“听说你很厉害,可是比掌教还厉害?”

“呵,不过是谣传罢了,一个人的身份越是隐藏,越会让人觉得神秘,此后不断的传闻便由此而生,倒不如失了记忆,做个全新的自己尚好。”

“全新的自己……”沈秋雨思索道。

“罢了,如今与你讲这些你也不懂,我是来提醒你一句,夜卿年的功力远在你之上,如若你想赢他,必须反其道而行。”

上架感言

第二本书上架是比较仓促的,尽管存了十几万的稿子,但是还是觉得在没有攒读者就上架了,是一件很让人遗憾的事情,但人生总没有那么完美,定在明天也就是11月30号上架,也算是遗憾中的小圆满。

这本书的设定其实和我的第一本书《逆流独成雪》很像,女主都是桀骜不驯的性子,只是《凤长鸢》里面女主沈秋雨更多了几分俏皮,少了几分沉重,我的文一向属于言虐交织类型的,说实话,前期可能偏爽文系列,后期更多的除了谋权便是虐文系列了,无论是爽文也好,虐文也好,这本书较我自己来讲,已经要比上一本书的设定有很大的进步和完善了。

说实话第一本《逆流独成雪》是我第一部在无断更记录下完成的第一本长篇小说,不足是有的,主角与各配角的关系支线也会有交代不清楚的地方,仓促的收尾也会让人大呼遗憾,但往往遗憾,是为了成就第二本更好的人物出场。

《凤长鸢》其实原名是《长鸢》,取名的初衷也是因为后期沈秋雨的身份,也会有读者所说的谐音“长渊”这座王城,故事背景定设为九州大陆,是因为它本身类型是东方玄幻,虽然偏穿越的古言,但后期会融入羽族,魔族,甚至神族这些地域性的玄幻王城,会更偏向玄幻。

沈秋雨这个人物,其实当初开篇是有想写她直接出场的,但理顺了一下大纲,还是觉得应该反套路一点,人物设定的就是被灭王城太和的国师容歆魂穿到了长渊太子的身体里,魂体相融,这也是一个矛盾点,作为敌国长子,既肩负下一任国君的重任,也同样隐忍着十年前太和被覆灭的真相。

南宫绝(容歆)的人设会很压抑,以至于他的手下护国将军宁飞宇一出场,读者会站在宁飞宇那边,想让他和沈秋雨组cp,宁飞宇的性子就是偏外向一点,包括他对自己喜欢的人从一开始就攻势猛烈,其实沈秋雨这个年纪,往往更会被这一类型的男子打动,前期的话,南宫绝是属于默默付出型,会隐忍,会被误解,也会有很多虐心的情节。

而宁飞宇这个人设,到后期也会有他的一个主线走向,包括一开始提到为何有黑衣人三番四次追杀他,以及他曾经的身份和太和公主的关系,都会一一披露,还是那句话,在这本书里,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每一个反派都有自己所执着的东西,每一个正派,也都会因为一己私利葬送自己的前程,正与邪,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关于沈秋雨人设有读者觉得她烂桃花,就是说基本每一个出场的男人物都会与她有所牵连,在这一点,我要说明,沈秋雨这个人绝对不是盛世白莲花,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所接触的每个人,都是有一定故事牵连的,也并非每个出场的男人物的焦点都在她身上,总之,往后看,不要轻易下决断。

巴拉巴拉打了一堆字,话唠写起东西来真的没有字数概念,不求这本书有多火,只想把自己心里想的那点故事完完整整写出来便好,无愧于心,便是对读者最好的回报。

另外,还要强调一点,11月30日上午10点开始五更一万字发布,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支持订阅,毕竟决定我的首订呀(哭唧唧),所以要厚脸皮求首订!

第六十八章 剑断分胜负(一更)

“反其道而行……”

沈秋雨双手环膝坐在软榻上,看着渐沉的夜色,自知这太元又将赢来一场暴风雨,且偏偏今日乃是与夜卿年比试之日。

她略微皱眉,起身打开窗棂,再度看向乌云密布的天际,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这般唉声叹气,倒不像你这只小野猫的性子。”

这时,窗外传来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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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比试终定论(二更)

夜卿年回过神来,已先落入阵台之中,伴随着沈秋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极近的距离,极强的力道,更可怕的是,竟可以徒手掰断这玄铁宝剑。

惊呼声登时炸起,台下的所有人都在议论,坐在宾客席的南宫俊霍然站了起来,就连一向沉稳安坐的白鸣鹤目光也是一滞,长烟更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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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我欲与君行(三更)

夏忆香一事暂且告一段落,然而在太元的这段时日,宁飞宇自始自终都未曾查出夜出现在长清阁处的黑衣蒙面人,究竟是何身份,这让他由觉得烦闷。

窗外的大雨足足下了一夜,翌日清晨方才放晴,屋檐上滴落的水珠“吧嗒”一声落入了台前的木盆中,映着沈秋雨娇美却没有血色的面容。

她竟然在这时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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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发自肺腑言(四更)

长清阁内阁,沈秋雨裹着棉被接过玄言递来的姜汤,侧了侧身子,轻瞥了一眼一旁不做声的胡青光。

“老胡,我下次不敢了。”沈秋雨冲胡青光嬉笑道。

“你这臭丫头,若不是太子送你回来,怕是你这风寒便更加严重了,你说说你,这眼下马上就要离开太元了,怎么还这么照顾不好自己?”

胡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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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拜别太元山(五更)

“今日太子便要走了,何故还要和老夫一起饮茶。”

“不过是想和胡先生说说话罢了。”

南宫绝的眼光,穿过这落败的桃花缝隙,扫过这长殿的天空,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轻渺的光芒,嘴角始终挂着让人无法亲近的清冷笑意。

胡青光觉察到南宫绝这句话的含义,笑了笑,将南宫绝茶杯中已凉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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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黑衣罗刹阵

“燃儿,这匹骏马叫做燃儿?”

沈秋雨好奇地摸了摸它身上的髯毛,听得骏马嘶鸣一声,随后扬蹄载着二人先行而去,南宫绝的眸光里顿时多了几分寒凉。

“这个宁将军真是太过目中无人,连过问太子的规矩都忘了。”碧落不满而道。

“宁将军年纪虽尚轻,但为父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功高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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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星象定命盘

“喂!秋雨,你这几个时辰一直未曾说话,怎么了?莫不是因得和宁将军分开而失魂落魄了?”

沈秋雨本欲在思虑为何宁飞宇不曾将刺客一事告知南宫绝,但听得同坐在马车上怜羽这句话,顿时扭头,佯装怒言,“师姐,你再这般说,我真生气了。”

怜羽见沈秋雨神色严肃,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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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入住瑞王府

初秋之景,却是萧瑟。

南宫绝一行人一路而行,越过山间小路,终是进了长渊境地,沈秋雨掀开围帘之时,马车正在接受王城守卫盘查,她不由好奇,转而向怜羽发问,“他们这是做什么?”

“长渊王城历来看守森严,外来人员无论是做生意的亦或是王室子弟,都要过这一检查的门槛,以防有外族奸细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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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灯半幽若处

“唉,算了算了,多说无益,师姐,我实在是不习惯有人伺候我沐浴,所以我就把那个叫做蓝若的丫头遣退了。”沈秋雨垂眸无奈道。

“你呀,拨给你个丫头你还不乐意,搞不懂你。”

随后怜羽与沈秋雨一同前去温泉池沐浴,不料在温泉池旁的宅子处见到了身着华袍的夏忆香,怜羽顿时面露不屑,却见夏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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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后院忽走水

“太……太……太子殿下,你这是喝茶喝醉了?”

沈秋雨见南宫绝刻意凑了过来,登时站了起来,与南宫绝保持一定的距离,面色微红,目光略显疑惑,“那个,天色已晚,若是太子无事,我先走了。”

“站住。”

沈秋雨欲待拔腿便走,但听得南宫绝清冷的声音缓缓而至,沈秋雨只觉得自己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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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星象师易居(上)

虽然在瑞王府的一日疑点重重,可翌日一早,沈秋雨还是从容地沐浴漱洗,新来的婢子替她梳了一个较为正经的发髻,略施了粉黛,待到她盛装而出,却是惊艳了一众人。

宁飞宇和南宫绝解释头一次见她着流衫裙,尤其是那目光多的是坚毅,清澈而高远,一洗宫里嫔妃胭脂的娇慵,聘婷一笑,足以魅惑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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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星象师易居(下)

“在太元之时,曾听家师提及星象师有测算天人命轨之力,又曾听闻这长渊王宫里有一位星象师备受尊崇,王上还特地下令为其造设了一座星象殿,供这位星象师居住。”

厉锋在一旁试探性的说完此话,易居却是不苟言笑,“看来,太元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不知尊下如何称呼?”

“在下厉锋,这位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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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独进星象殿

“沈姑娘,今日易居大师差人来传话,说是请姑娘单独前往星象殿一叙。”

沈秋雨在安乐殿待了已有两日,这两日除了凝神修炼,便是在周遭活动片刻,不曾出过殿门,正甚为无聊,听得一紫衣婢子来禀,顿时应了下来。

穿过幽间小路,沈秋雨细细打量着周围景象,身前婢女转头见她如此谨慎,不免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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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天梦命为凰

“别过来,别过来,孤不怕你!”

金銮殿寝宫内,南宫雍蓦地惊醒,冷汗顺着脸颊滴落,掀开床榻的垂帘,但见一仆从伏地,柔声道:“王上,您又被梦魇着了。”

“孤,又梦见太和国君了。”

南宫雍由着仆从给他披了件外衫,恍惚地坐在了一旁的金华椅上,手捧着伺候起夜婢女递来的安神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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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宫前唇相讥

“哎哟!慢着点,今夜可是郡主的成婚宴,都仔细一点,若是王上怪罪下来,小心剥了你们的皮。”

金福宫内,一官家模样的老奴趾高气昂地指挥着里面的仆从婢子布置内堂,夜卿年自在宫里待着烦闷,便出来走走,碰巧来到了金福宫这边。

“哟,夜都尉,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老奴见了夜卿年,凑上前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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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巧遇冰块脸

宴席在入夜召开,因得郡主身份尊贵,各族王室权臣纷纷前来祝贺,夜卿年身着绣红都尉婚袍,却是眉宇含愁,一一谢过。

沈秋雨不以为然,她的座位在最不显眼的末角,原是因为她年纪尚排不到权臣之前,这也正合了她的心意,只待不管不顾大吃大喝起来,只是碍于这衣裙着实禁锢,让她施展不开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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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金福宫遇刺

“怎么回事!”

南宫绝自听了仆从禀告,说是南宫雍在金福宫遇刺便火速赶往金銮殿,沈秋雨随行而之,见着他剑眉微蹙,眼底里也满是焦心之状。

“太子,那刺客尚在王宫内穿行,您可多要留意。”

“父帝身子如何?”

南宫绝前脚进了金銮殿,后脚柳长胤便提了药匣而来,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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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相识俊疾山

“太子?”

沈秋雨接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凌风,他并未再多话,而是趁着夜色悄然翻出了后窗,穿行而过宫殿,消失在夜幕中。

沈秋雨有些失神,一直以来她都活在太元长辈的庇护之下,从未对他们所说的话产生过质疑,甚至自己连从前的往事不曾记得都不以自知。

如今她的心乱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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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你究竟是谁

风从狭长冷寂的冷宫刮到了安乐殿,卷起地面的落叶,这落叶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沈秋雨听来却是尤为刺耳,她未曾让婢女跟着,而是一人幽长的走廊穿行,直至走到了龙华殿。

然而在殿前,她却彳亍不已,不知究竟该开口说些什么。

踌躇间,便见一眉目极为清秀的仆从走了过来,一衫青衣仿若游走于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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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长歌怀采薇

凌风在俊疾山村落由着苏盛将他体内残余的毒素逼出后,只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一番道谢后他决定当夜赶赴孤落山,以免宇文昊生疑。

“凌风公子,你当真不再多留几日?”

凌风见采薇面露憾色,漂亮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失落,但仍然替他打理好包裹,又做了一些可口的饭菜,凌风微微一怔,随后道:“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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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凝脉尝百草

马车一路平稳驶离了王宫,坐在软座上的沈秋雨听着怜羽道明这九洲城内各族分布之时,不由好奇问道:“那这世上果真有截脉体质之人?”

“虽然宗法卷上未曾记载,但我们内修之时,掌教曾与我们说过这一类人,他们自幼出生便可凝脉聚药,自身本就是药人,成长过程中更需要大量服药才能延缓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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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桃花镇怪谈(上)

“这怕是到了桃花镇,定是半夜三更,找客栈落脚都不一定有店家接纳。”

雨幕依旧微停,待马车驶入桃花镇时,已是傍晚三更,怜羽撑了伞最先下了马车,与前轿马车上的厉锋双目对视,顿时真气一凝,目光沉冷。

“沈秋雨看着二人忽而严肃的目光,四周环顾,并未见得有何异常,便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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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桃花镇怪谈(下)

“沈师妹,你历练经验尚无,还是与怜羽待在一起尚好,更何况白珩还在,互相照应才能尽快查明真相。”

沈秋雨抬眼,看了一眼说这话的厉锋,并未苟同,反而道:“正因为我历练经验不足,才更应该去,不如我随白小弟和燕大哥一同前去如何?”

“你这……”厉锋欲言又止。

反观燕羽寒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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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合香浮沉事

“如今你的目的已快达成,为何还要去动用桃花镇上的人?”

桃花镇一里地外的山寨中,一眉目清秀的女子蹙眉怒言,反观一旁负手立着的男子却是含笑转身,半边脸由金色面具嵌着,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子直直盯着她,过了半晌,方才开口:“落十娘,你以为你的小心思我会猜不出。”

“你利用那桃花镇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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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血煞结魂阵

沈秋雨双手叉腰,语气却不容置疑,县衙唯唯诺诺上前,略带迟疑的目光扫向一众人,随后又落在沈秋雨手上刚取来的削铁如泥的匕首,登时一惊,伸手按在了门锁上。

由于手掌被划破,加上按压的力度过大,疼得他是呲牙咧嘴,可这血迹渗上门锁,沈秋雨却觉得周遭景物瞬间变幻,直至头脑一瞬间清醒,方知他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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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巧遇落十娘

“这……本官好不容易出了险境,几位大侠还是自行去吧。”

县衙欲待推辞,却又碰上沈秋雨不怀好意的眼神,顿时开口结巴,“沈沈……沈姑娘,你这盯着我……我做什么。”

沈秋雨狡黠一笑,随后一拳下手,利落地打晕了县衙,让厉锋捞起他便大摇大摆朝山寨而去,白珩此刻见了此景顿时瞠目结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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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魂香渐迷离

落十娘因莫雅之死尚存疑心,但直至打开破布锦囊,里面俨然保存了一封莫雅的血书和一枚玉佩,她方才明晓了什么,后沈秋雨提及哑婆婆之事,她也一并告知她曾侍奉过长渊王宫里的嫔妃,只是她不过一介调香师,对宫里幕后一切并未有太多参与。

沈秋雨理顺思路之时,已然是傍晚时分,依着落十娘的说法,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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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密室观微象

沈秋雨快速掩住口鼻退至幽香不曾涉及的一个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一些花花绿绿的瓶子,翻出一些丹药服下,随后屏气凝神,静观周围的环境。

这想必便是山寨的核心之处,丹鼎里所炼该是一些珍贵丹药,四周香炉里的异香似乎与温泉阁处的有些不同,她所服丹药可暂时克制这一张的气味,让她不必昏迷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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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尘埃已落定

然而冥若出招极为狠毒,第三十三招之时,怜羽便觉察到自己的真气似乎已经消耗殆尽,且被冥若的剑力压制处于下风。

“沈秋雨!你究竟想到办法了没!”

沈秋雨索性咬牙一横,以自身为引,凝聚所有真力怒劈丹炉,第三十击!第一百击!

随后但见丹炉微微破裂,冥若此刻应对慌乱,额头上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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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徒手折羌人

“眼下,我们护送你平安至长渊,又寻至桃花镇解决了活死人之事,也该打道回天山了。”

桃花镇外十里空旷的边地上,怜羽和厉锋前后立着,对沈秋雨嘱咐些什么,白珩和燕羽寒也因出来一月有余而来与一众人辞别。

“还当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沈秋雨撇撇嘴,一屁股坐在身后的石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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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惩治县中衙

“姑娘有所不知,当地县衙腐败,说是拿了银钱才能去护民堂,我等本就是家徒四壁的百姓,如何能……”

老汉欲言又止,拭去嘴角的血迹,眸子里闪过一丝绝望而又复杂的神情,她一动不动,凝视着一众人,见他们身着破布衣衫,不由问道:“那你们就任由他们欺侮你们?”

“县衙和羌族人勾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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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智者应为先

县丞自然认得沈秋雨手上的令牌是何物,此物乃是王室至高无上的信物,见者如亲见王上,此刻竟被这少女毫不在意地掷在他们跟前。

但听“噗通”一声,县丞跪倒在地,肝胆俱裂,缓了半晌方才颤抖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微臣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姑娘是王上赐命之人……”

沈秋雨听了后续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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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军营立自威

“过了城门便是长渊边界了,你确定不在四周转转再去军营?”

沈秋雨下了马车,从布囊里取了些银钱给驾牛车的车夫,看了一眼城门附近的景象,淡淡道:“没什么好转的,胭脂水粉,我又用不到,锦缎罗衣,我更穿不惯。”

“既然姑娘没什么好买的,便随我一道去长渊城内的医者堂取些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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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月下诉心肠

沈秋雨对于这些将士评论自己的话并不在意,反倒是乐呵呵地听着几人发着牢骚,听得累了,沈秋雨便拍拍手,问道:“我说,你们几个在这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几人顿时身子一震,目光复杂的看向沈秋雨,负拳道:“沈御令。”

沈秋雨扶额走了出来,目光忽而变得森冷而灼热,像是在火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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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羌族礼俗节

翌日一早,沈秋雨自软榻昏昏沉沉地扶着头起来,定了定神,发觉自己身在宁飞宇的营帐里,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立马松了口气:还好,衣服还在。

环顾四周,简单的帐篷里倒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她整了整衣衫,欲待要出门,却见宁飞宇掀了营帐进来,沈秋雨登时一惊,下意识回了床榻用被子裹住自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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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妈祖像玄机

飞玄此刻已然是看傻子一般看着沈秋雨,却见她如获至宝一般飞奔至一旁的小亭内,先是晃了晃妈祖像,听得里面清脆的声音后,麻利地取下腰间匕首欲待要将它撬开。

“你怎么就断定里面一定是珍珠,兴许是石头什么的呢?”飞玄不解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打听过了长渊古城靠近河岸,常年有采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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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鸿门城中宴

南宫绝自进了古城城主府宅中,见这城主府中不如往日辽人居多,反倒是羌族人为主,便多留了个心眼,等到了会客堂,接过下人递来的香茶,并未喝,反而开口问道:“常年不曾来这古城,倒不知城主竟更换了这般多的仆从。”

古城城主年方成神色微微一震,与卓玛司双目交汇后忙向南宫绝回话,“府宅处的修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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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寂夜闯密室

“丫头,让你去巡视古城,你倒好,竟去了宴席会上,还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当真是……”

回了军营,宁飞宇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沈秋雨则是将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撇撇嘴道:“我说,我都知道错了,你还让我如何?”

“按军规该行杖责,但念在你及时戳穿卓玛一脉的阴谋,所以太子吩咐功过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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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山洞深情言

“这些东西俗气是俗气了些,不过可以换钱,这可够我平常买酒买上一年的了。”

沈秋雨挑选了几件轻巧的物件,抱着不拿白不拿的心态,她硬是厚脸皮又多带了几件,走路都叮叮当当带响,这让宁飞宇更是对眼前谜一样的少女有了新的认识:贪财!

然而意料之中的就是,这响动惊扰了昨夜的护卫,但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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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中毒遭锁情

“宁将军,沈御令,是你们吗?”

本来二人熄了柴火生怕是安庆王的人追寻而来,可是当听到熟悉的声音而至,他们才放下心来。

当然被拖上去的过程很艰难,沈秋雨只觉得要是自己修为再精进些怕是腾云驾雾都有可能,怎么还会吃这种腰酸背痛之苦。

看着极为狼狈之人,前来救驾的飞玄不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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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凝眸探神识

翌日,沈秋雨得诏快马加鞭入了宫,行到正亭台时,飞鹰前来接任,时隔多日,她总觉得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便问,“可寻到你妹妹了?”

“多谢你还惦记着,飞霜虽被割了手筋脚筋丢进了蛮荒之地,好在太子及时觉察,我已将她带回,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

沈秋雨如今与飞鹰同属一个军阶,因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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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边疆身前事

驶离王宫的马车车轮缓缓碾过青石小巷,沈秋雨与白芷同乘一辆马车,倒也乐得自在。

见沈秋雨回宫这段日子一直闷闷不乐,白芷问道:“沈御令可是有心事?”

沈秋雨蓦地转头,随后问道:“也不是什么心事,只是觉得这外面始终没有我太元山好。”

“在外历练难免会有所波折,多习惯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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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水路大风起

船只在湖上晃晃悠悠了一日有余,此时的沈秋雨饿的可是前胸贴后背了,不由对着划船之人道:“船家,还有多久才能到南疆啊。”

“这位姑娘莫急,这通往南疆的湖泊可不比旁的湖,眼下快入夜了,经常起大风,因而需得寻一安全之地靠边歇息,待翌日再行上船,不然被风卷带进湖里,那可会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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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情毒催往昔

“昨日之事,本太子自会如实告知父帝,请父帝裁决,郡主,还望好自为之,不论昨夜那船家是否真的自尽,他指认于你,你终究逃不了干系。”

夏忆香听了南宫绝所言,脸色顿时惨白,随后却又佯装理直气壮道:“王上自会还我公道,太子不必操心了。”

“那便再好不过。”

南宫绝掠过夏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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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玲珑系公主

入了南疆王宫,南疆王大设宴席,来宴请远道而来的南宫绝一行人,但见一留着络腮胡容貌却是上乘的中年男子坐与高位,吩咐一旁侍童替南宫绝斟酒,沈秋雨大致打量了一番,想来此王新袭位不久,神情多有露怯,并不足惧。

在瞧一旁玉手纤纤,身段婀娜之女,想来便是其女玲珑了,传闻玲珑公主掌控大权,又擅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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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合欢散之效

“公主,听闻今日太子邀了那沈御令在亭台赏雪,你看……”

玲珑公主听了婢子回话,一时气急,将梳头用的上好翠玉梳摔碎在金镶地板上,见公主置气,一众婢子忙伏地不敢多话。

她起身,愤愤道:“来人,去把本公主的合欢散取来放到进献给太子的香炉里,我倒要看看,有了这物,太子如何拒绝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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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太子妃是你

碍着南宫绝乃是大辽君王钦点的太子,虽如今南疆与羌族谋合,但毕竟明面还未撕破脸面,南疆王因着这事只得将玲珑监禁,以示惩戒。

“太子殿下,好在你未曾有事,玲珑公主也只是太过情切于太子才会酿成大错,太子何不……”

夏忆香话还未说完,但看到南宫绝甩来一记警告的目光,忙将后续的话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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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魔族暗入侵

“将军,秀丽城护将甄将军密报,说是南疆王与羌族首领勾结魔族意图夺下秀丽城,幸得及时防范,才不至酿成大错。”

外境军营,宁飞宇接到密报已是深夜,随后合了折子,看向一侧立着的飞玄,道:“此事大殿可知?”

飞玄颇为不解地看了一眼宁飞宇,本欲以为他会先问南宫绝的情况,不曾想竟问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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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墓室撞血傀(上)

“你倒是悠闲,本以为你回来寻本太子,岂料在这偷着喝酒?”

沈秋雨早已熟识南宫绝的语气,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喝酒,沉默好半会,才道:“太子既然来寻我,自然已有了全身而退的法子。”

“是。”南宫绝眸子里多的是复杂的情绪。

“既然这样,太子何故还来寻我,是在疑虑我昨夜知晓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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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墓室遇血傀(下)

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墓室巢穴,里面存放着诸多血傀,所谓“血傀”顾名思义为血的傀儡,以血滋养尸体,以血操控其身为傀儡兵,其杀伤力足以覆灭多个城池。

“这是……魔族的伎俩?”

南宫绝缓缓上前,隔着一四方形的玻璃橱柜,看向里面沉睡而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沈秋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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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幸得贵人助

紫云忙拽过宁飞宇左晃右晃,搬正宁飞宇的头拼命给他使眼色,随后又佯装给他仔细检查眼睛,实则方才用力捏了他一把,示意他勿要这时露了破绽。

那兵卫本要上前查探,可听得这紫云大呼小叫一番,眼中便露出释然的神情,疯子嘛,自然不同于常人,摆摆手,不屑道:“看管好你家这疯哥哥,要是出来冲撞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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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穿山越箭

沈秋雨被宁飞宇这郑重的发问一时无言相对,反倒是南宫绝将她护在身边,淡淡而道:“是,本太子已封她为妃,如今情况紧急,待日后再与将军细说。”

随后南宫绝眼角余光扫到宁飞宇身边的紫云,问道:“你是南疆人?”

“是,但南疆王做派已失人心,我虽为南疆人,也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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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宴席之变

“秋雨,你……还在生我的气?”

赶了一夜的路,一行人在距离南疆城池一百里地的客栈歇下,南宫绝趁夜飞鸽传书给了长渊王上南宫雍,将南疆叛变之事详细言明,南宫雍震怒,下令发兵南疆,一场战事终要开场了。

沈秋雨坐于石阶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扬起手中的酒葫芦便灌了个精光,随后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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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魔君冥若

司雷因被斩断一只手臂而疼得面色惨白,看向沈秋雨的目光多了几分幽怨,只是自始自终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擅作主张要毒杀南宫绝,与夏忆香没有丝毫干系。

沈秋雨倒是瞧着司雷满脸怨愤,不介意再添把火,冷冷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护卫,说句难听的话,郡主身边不缺忠心之人,可如今你暴露了自己身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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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龙颜震怒

“啪……”

接连三本奏折自案台丢至在大殿跪着的南宫俊面前,声音清脆而令人胆战心惊,南宫俊并未去捡,他知晓近来南疆传来的风声,也知晓夏忆香已然叛变长渊,这般明目张胆地反戈,摆明了是和整个大辽作对。

南宫雍龙颜震怒,看向南宫俊更多了几分不屑,缓了好半刻,方才道:“你与郡主走得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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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温泉水中情

辗转反侧,终是回了长渊的领土境地,沈秋雨舒了口气,待下了马车,好好地伸了个懒仗,南宫绝见她这般放肆,却只是笑笑,由着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司雷务必要好生看着,以免他入宫自裁亦或是变卦。”

南宫绝边走边吩咐身旁的飞鹰,飞鹰应下,随后让周围的护卫小心押送司雷。

沈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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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行宫争辩

“太子,宁将军,你们等人都且入座吧,近来宫里事务繁多,孤自你们进宫便还未见一面,倒是让你们久等了。”

南宫雍座于正位,身披白狐厹衣,可却一直重咳不断,南宫绝不由问道:“父帝可是近来操劳有了咳疾,可让御医瞧过了?”

“无妨,老毛病了,你与沈御令一事,孤并不反对,但是沈御令终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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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堕魔满屠城

“魔君,离心镜今日成幻像,似是有一修道弟子成魔了,如今在炎城外候着,您看?”

幽暗的寝殿透着阴冷的杀气,冥若独居高位,听着魔兵前来禀告,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勾了勾唇角,道:“怕是夏忆香堕魔了吧。”

“属下尚不知晓,只知此魔魂戾气颇重,怕是不好对付。”

冥若忽而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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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破阶飞升

当南宫雍知晓南疆被屠之事颇为震惊,了解屠城的仅是一人,不由身子一颤,易居在旁静听,不由道:“王上,如今郡主已堕魔,务必要在她修炼之际寻到她并且除掉她,不然一旦等她魂体相融,怕是难以控制了。”

“这个夏忆香简直是灾祸,枉孤这般信任于她,将她送至太元山学艺,如今竟这般不知检点,此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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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剑招的玄妙

“我说,你如今贵为太子妃,何故这般偷偷溜出宫来找我这个被罢黜的人喝酒?”

长渊行宫外的旧宅,沈秋雨喝下最后一杯桃花酿,醉眼朦胧的看着宁飞宇,笑道:“宫里多闷,比不得你的宅子清闲。”

“怎么,和太子闹矛盾?”宁飞宇问道。

“并非,而是有许多事情想不通,虽然王上准了我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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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族十八章 羽族的秘密

“你这几日倒是入魂识界入的频繁,难道不怕伤了自己元神?”

红衣陪着沈秋雨在山水之间闲逛,担心沈秋雨身体因着来回意识进出有所抱恙,不由关切道,而沈秋雨却不以为然,越过古桥,看向对面的石壁,“我之所以夜夜入魂识界,是觉得唯有在姐姐这,才能让我的心安定。”

“你这丫头,怎么自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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