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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策长安》


1、以血狐之名!

大晋,大业二十五年

上京浣衣院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一个头蓬垢面的瘦弱孩子躺在地上,额角不知被什么东西砸破了,鲜血从伤口处流下来滴落在身下的干草上。旁边不远处,两个粗犷高大的男子正围着一个女子上下其手。那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瘦弱憔悴的脸上满是木然,眼中充满了绝望。晶莹的泪珠不停地从眼角划落倒地上。

男人看了她这副模样不由更加兴奋起来,“哈哈,瞧瞧…这可是天启皇帝的长公主呢。”

另一个男人笑道:“什么长公主?不过是咱们四王子不要的女人罢了。”

“说得也是,这浣衣院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什么公主娘娘的,还不是给咱们玩儿的么?”

两个男人不过是这浣衣院外的守卫罢了。只是这浣衣院里的女人,在北晋却不能称之为人。北晋人更不在乎什么贞洁,时不时便有守卫进来对这些可怜的女人行非礼之事也没人管束。可怜这些女人,原本都是身份尊贵的贵女。一朝沦落,自尽殉节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总是有人要挣扎着活下来的。

女子突然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两个男人身后,然后剧烈地摇起头来。但是此举却逗得两个男人更加放肆的大笑。他们并不担心声音传到外面被人听到,这浣衣院的人,即便是听见了,也没有人会管的。

不要!不要!

女子摇着头,眼神充满了惊恐和哀求。眼光却穿过了两个男人的肩头落到了他们身后。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额角的伤口还在慢慢地往外渗血,那双眼眸却凌厉冰冷的不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支木簪,方才她已经将手举了起来,直到看清了女子眼底极致的惊恐和悲哀,才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放下。

地上的两个男人已经尽兴,一脸餍足的站起身来。回头看到眼前的孩子不由吓了一跳,其中一个笑道:“说起来,听说这个小鬼也是个公主呢。”说着,便朝着那孩子走了过去。地上的女子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立刻扑到了孩子跟前将她挡在身后,哭泣道:“不要!求求你们!她还是个孩子!你们找我吧,找我吧。”

另一个男人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那孩子肮脏的模样,道:“还是算了吧,这小鬼听说是天启皇帝的小女儿,以后王子们肯定会来要走的。看起来还没有三两肉,随便找个女人也比她强些。”

先开口的男人想想也就作罢了,这小鬼看着又矮又丑,还脏兮兮的,当真是没有什么趣味。即便北晋女人长得再粗犷至少看起来也是个女人,比她有女人味多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整理好衣服,转身出门去了。谁都没有看到那孩子背在身后的手以及她手中的簪子。还有那孩子低垂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凌厉杀意。

两个男人一出去,那女子立刻就软到在地上了。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将她扶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女子不停地流着泪,紧紧地抓着孩子的手哭泣道:“卿儿,该怎么办?你要怎么办?姐姐太累了,实在是不想活了,但是…但是你要怎么办啊。你这辈子怎么办啊?姐姐照顾不了你几天了。”

孩子抿了抿唇道:“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女子连连摇头,“可怜的卿儿,你为什么要生下来?我还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却从小就在这浣衣院长大,以后…以后…姐姐真希望你永远也不要长大。但是,姐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当初母妃想要杀了你,我舍不得。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你好还是害了你啊。”

“姐…姐…”那孩子动了动唇角,握住她的手道:“我们会出去的。”

女子绝望地摇了摇头,道:“出去了又能去哪儿?卿儿,姐姐累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命运。若是实在活不下去…就罢了吧。祖母死了,母妃也死了,十六堂妹昨天也去了,我们…还活着做什么?”

一缕鲜血从她唇边溢出,女子的脸色渐渐灰败起来。

孩子一惊,“姐姐?!你怎么了?”

女子眼神怜爱地望着她,抬手轻抚着她沾满了灰尘的小脸,脸上带着几分解脱的笑意,“算了…我的卿儿,一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姑娘了。可惜啊,以后看不到了。”

“你振作一点,我们一点会逃出去的!”孩子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心中却是一沉。

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光芒,“好啊,一定会逃出去的。卿儿,逃出去吧。”

“姐姐…”孩子突然红了眼睛,有些忧伤地望着怀里渐渐失去了生气的女子。

女子握住她手,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两块玉佩,道:“拿着…若是有一天,你能够回到天启。替我告诉父皇…灵犀,想、回家……”瘦弱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女子渐渐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慢慢从眼角划落……

孩子伸手紧紧抓住了从女子手中划落的玉佩。上好的绝不该出现在这样阴暗破败的地方的羊脂白玉,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保存下来的。两块一模一样的白玉上雕刻着鸾鸟图案,只是背面一个刻着灵犀二字,旁边还刻着:赐长女拂衣。另一块上面却还空着,只在下方刻着赐小女卿衣。

望着已经死去的女子良久,轻轻抚摸着她美丽的面容,替她整理好了衣服。然后才收起了两块白玉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群衣衫破旧的女人正神色木然地做着沉重的工作。这些女子都是身形消瘦,容貌秀眉。只是长期的劳作让她们早早的失去的女子的鲜活美丽,只能从轮廓间隐隐看出几分昔日的风采。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孩子,有人眼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凄楚和悲哀,她们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更多的却只剩下麻木和茫然。

几个长相明显不一样的粗壮女人在一边站着监视。看到她出来立刻看了过来,孩子冷冷道:“我姐姐死了。”

其中一个女人一愣,很快又不在意地挥挥手道:“死了就死了,找个人抬出去埋了就是。这院子里,哪天不死人?”

孩子目光森然地扫过说话的女人,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守卫进来将已经死去的女子抬了出去。孩子立刻跟了过去,监工的女人见状立刻叫道:“你干什么去!”

“我要看着姐姐下葬。”孩子目光爱着几分执拗和坚定。

女人嗤笑一声,嘲讽地道,“下葬?不过是扔到外头去喂野狼罢了。卑贱的南人还配什么下葬?”

孩子固执地盯着她,女人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吧去吧,横竖也是个干不了多少活儿的。”

孩子这才慢慢移开了目光,转身跟上了抬着尸体的人。

两个守卫并没有在意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熟门熟路的将尸体裹在破席子里往外走去。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走过偏僻荒废的院子,出了大门便是外面了。此时天色微暗,大门外面不远处有一个天坑,从浣衣院抬出来的尸体都是直接往里面一扔就是了。

等到两人将尸体扔进去,便拍拍手想要回头,不想身后一股大力推过来,其中一人一个不稳立刻滚落了下去,另一个rén dà惊,转身“你…”

一根尖锐的东西划破了他的喉咙,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脏兮兮的孩子,第一次看清楚了那孩子阴冷而锐利的眼睛。

两个守卫站在天坑边上,那孩子站着的地方却比他们高了一尺左右,正好让那矮小的孩子稳稳地将簪子送进了她的喉咙。那毫不犹豫刺出去却没有一丝颤抖的小手,那森然冷漠的眼神,绝不是一个第一次杀人的孩子能有的。

“你…”

孩子开口,“我叫楚凌,到了黄泉底下别忘了。”

男人轰然往后倒去,落到了躺着许多尸体的坑底。

之前落下去的男人还没爬起来就被一具尸体当头砸下来,立刻又跌倒了下去。等到他再坐起身来的时候,就看到上面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正举着一块石头冷眼看着他。

“不…不要…”男人惊恐地看着上面那脏兮兮的孩子。

孩子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手中的石头毫不犹豫地朝着男人的脑门上砸了过去。她虽然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甚至更小,但是准头却十分惊人。隔着三四丈的距离,石头稳稳地落在了男子的头上,顿时鲜血四溅。

片刻间连杀两人,孩子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气息有些微乱,这个身体太差了。

她定定地望着坑底女子的尸体半晌,低声道:“楚…拂衣,姐姐。我现在无法带你离开,但是…我以血狐之名立誓,总有一天,会回来带你离开的。”

说罢,那孩子转身飞快地朝着远处奔去。幽暗的暮色让她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奔出了两里地之后,她身手利落地一头扎进了跟前潺潺的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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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启公主

上京城外十里

夜幕中,宽阔的穆兰河在静谧的月光下蜿蜒流过。河水流淌时细微的哗哗声让夜晚显得更加的宁静安详,远处还依稀有着灯火的光芒。一个中年男子正蹲在河边撩起河水洗手,突然宁静的河面传来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是下面冲出来一般。

男子一惊,忍不住扶上了腰间的腰刀。

一个黑影从水下破水而出,是…一个人?

男子愣了一愣,水里出现在一个稚嫩的少女。看上去仿佛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贴着脸颊披散着,发尾散乱在湖水中。少女的容貌极是美丽,虽然脸色苍白而消瘦,却已经难掩绝色之姿。小小年纪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冰霜之色,更让人觉得惊艳无比。如此诡异的出现在河水中,让人想起了北晋传说中的水妖。

“你…你是南人?!”男人看清了少女的容貌,惊道。很快,脸上又染上了几分sè yu,伸出手对少女笑道:“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如此美丽的南人,你是哪家的逃奴?虽然小了点儿…跟我回去吧。我会让你做我的第七个侧室。”

少女神色平静地望着对自己伸出手的男人,冷清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迷茫,仿佛男人说了什么她难以理解的话一般。但是,这一点迷茫也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下一刻,清冷的眼底多了几许杀气。少女抬头仰望着居高临下的男人,慢慢伸出了自己被河水冲洗的白皙的小手。

见状,男子心中顿时一喜,伸手抓住少女就将她拉了上来。虽然在北晋,南人地位低贱与奴隶无异,但是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貊族人罢了并没有什么权势。家里除了正室是北晋人,还有五个妾室都是南人,说是妾室不如说是nu nu。在北晋,貊族人强抢南人nu nu并不犯法。那些nu nu容貌都粗陋不堪,哪里有眼前的少女万分之一的美貌?如此绝色…若是献给上面的官老爷,说不定还能换个官儿来当当呢。

将少女拉了上岸,看着她因为湿透了而贴在身上的衣裳,男人眼神火热。正要将少女拉进自己怀中上下其手,却见那少女脸上绽出一抹天真的笑意,两只白皙的小手伸手抚上了他的脖子。

男子大喜,想要凑上去却在下一刻猛地睁大了眼睛。

少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恢复了原本的冰冷。男rén dà睁着眼睛的头无力的垂下,已经没有了生机。少女冷笑一声,取过男人腰间的腰刀和钱袋,将不远处的几块石头塞进男人宽大的衣服里扎紧,随手一推扑通一声轻响,男人无声地沉入了水底。

做完这些,少女拿起地上的腰刀和钱袋,离开了河边,片刻后消失在了夜幕中。

夜色下,静谧的河水依然在原野上静静流淌。月光照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直到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进去,楚凌方才松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纤细的小手和柔弱的小身板,忍不住无奈地苦笑。自从青狐那花痴把自己睡成植物人了…白狐那妞儿总说她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了,但是狐狸窝里没人相信。楚凌现在却有些相信了,她现在,不就是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么?

不过,就算青狐那家伙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肯定也不会比她更加倒霉吧?

自从青狐那妞不在…穿越了,狐狸窝里就一团乱,几乎分崩离析。之后蓝狐和银狐也失踪了,不久前白狐找到她,然后她们接二连三地遇到莫名其妙地非科学的攻击。白狐为了救她受了重伤。从来都是狐狸窝的顶梁柱的血狐如何能忍受自己成为战友的累赘?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比起白狐她确实不擅长应付那些诡异的事情。记得她曾跟白狐开玩笑:与其留下来给她拖后腿,还不如她也穿了说不定能找找那三只狐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醒过来就变成了这个营养不良的瘦小萝莉。

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用一根红绳串起的两个玉坠。看起来非常眼熟,那是当初白狐送给她们的护身符,狐狸窝人手一个。但是,为什么青狐那货的会挂在她的脖子上?难道青狐真的也在这个时空?

楚凌一只手握住两块玉佩,仿佛在汲取玉佩上的温暖。等找到青狐,一定要狠狠的嘲笑她。这世上居然有睡觉把自己睡死的二货!浑身无力地躺在山洞里,楚凌抬手拍了一下脑门。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有空担心那群混蛋,还不如想想自己呢。

不得不说…这真不是一个好时候。

她现在的身份非常的尊贵,天启皇朝二公主,不久前大公主没了,所以她是唯一的公主。

她现在的身份也非常的悲催,天启皇朝被貊族人赶到了南方,整个中原地区都被貊族人占据了并建立了北晋国。当年天启南迁的时候,许多皇室宗室权贵女眷都被貊族所虏。而她,天启皇朝二公主楚卿衣,年方十三,她和自己的母亲姐姐被北晋人俘虏的时候只有三岁。这将近十年来都住在上京的浣衣院,如果不是她身份还算特殊,又有姐姐拼死保护的话,一个孩子在那种地方根本活不下来。就像是她的祖母,母亲,亲姐姐,以及诸多的堂姐们一样。

翻看完脑海中那些凌乱的记忆,楚凌也只剩下了深深地叹息。

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啊?

五胡乱华?金元入关?明末清初?

总之,不是什么正常人能活的时代。

虽然现在她成了天启的公主,但是血狐并没有什么家国情仇。这不是她要守护的那片天地,也没有血狐要保护的那一方黎民。只除了…楚拂衣,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她承诺过,要带她离开这里回到天启去见她的父皇。

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活下去,然后去天启帮楚拂衣问问那个皇帝老儿,还记不记得他的女儿?让他帮忙带楚拂衣的尸骨回家,虽然…对此她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话还是要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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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血狐大大完成三连杀~么么扎

3、不得好死

对天启人来说,北晋的日子比楚凌想象中的更难过。身为前特工的血狐确实是见多识广,但是显然还并不算见多识广。她见识过中东的战乱,见识过国外的饥荒流民,她甚至亲眼目睹过很多惨无人道的行为。但是她却从没有真zhèng jiàn过一个族群都被人奴役践踏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北晋,天启人的待遇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完全与奴隶和牲畜无异。貊族人可以随便闯进家里抢走天启人的粮食,妻子,女儿,因为每一个天启人都是貊族人的奴隶。即使是一个最不起眼的貊族人,也能娶好几个天启女子做偏房,只为了生孩子。貊族人的人口不到天启的十分之一,抢占了大片的土地之后,他们需要更多的人口。但是,貊族人又十分的鄙夷天启人,两族的混血儿在家中的地位也仅仅是比奴隶高一点点而已。

这些还算是有官方治理的地方,至于更多无人管束的地方,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刚刚杀了两个北晋士兵和北晋人,楚凌不得不避开那些繁华的地方选择偏僻的路径行走。北晋人和天启人的长相不同,一个长着天启人模样的孤身女子在北晋行走,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即便是楚凌手中有钱,她也不可能去住客栈,进酒楼,只能一路风餐露宿。

转眼间,楚凌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她没有片刻的轻松。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看到入目可及的与自己长着相同模样的人全都被人当畜生一样奴役,或者麻木不仁的活着时,都轻松不了。

即便她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日,楚凌来到一处山脚下小村子外,摸了摸自己身上已经不多的干粮,决定去补充一点粮食。只是还没走进村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空气中。楚凌眼神一冷,身形一闪飞快地避到了隐蔽处。破败的小村子,只有十来户人家。矮小的小房子,狭窄而坑坑洼洼的小路。小路的尽头,系着几匹马,马背上还绑着不少粮食。

“畜生!你们不得好死!”一个悲愤地声音从竹子编成的篱笆墙里传来。两个身材高大的北晋人正一左一右的押着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浑身上下满是伤痕,额头上也破了一条口子。他疯狂的挣扎着,只是被两个比他更加高大的男人押着,根本动弹不得。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两个老人。另一边,一个年轻女子正被另一个北晋男子压在地上,衣衫破败,满脸泪水。

“哈哈。”男人的悲愤无助似乎取悦了两个男子,“天启的男人都是废物,天启的女人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娘子!”男人含恨叫道,“我跟你们拼了!”低头一口咬向抓着自己胳膊的人。

“找死!”

那青年男子恨极,咬在手臂上丝毫没有留力。那北晋人被激怒,举起腰刀就朝着青年男子砍了过去。

“嗖!”

清脆的声音夹着破空的劲风射向举刀的男人。几个北晋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种地方受到袭击,一只短小的箭矢射中了他的喉咙。北晋rén dà睁着眼睛,喉咙发出咯咯几声轻响,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什么人?!”正压着那年轻女子的人也吓了一跳,连忙一跃而起。

“畜生!去死吧!”年轻男子趁机捡起了地上的腰刀,冲向了玷污自己妻子的男人。

北晋人并没有将年轻男子放在眼里,同样举起腰刀狞笑着看向朝自己冲过来的天启人,毫不犹豫地挥出了刀。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插入中间,抓着那年轻男子往旁边一推,同样一把腰刀挡住了砍下来的刀。楚凌此时的力气绝对不如一个身强力壮的北晋男人,所以她也并不硬拼。腰刀与男人的刀一触即走,下一刻微弯的腰刀转了个弯一刀拉下,切断了男人右手手筋。

另一个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朝着楚凌冲了过来。楚凌不闪不避,直接冲着男人迎了上去。

男人发现眼前的竟然是一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时,顿时怒火中烧。也不用刀,直接伸出手朝着楚凌的肩膀抓去,“没想到南人竟然还有如此泼辣的女人!我要把你抓回去做我的nu nu!”楚凌眼底闪过一丝冷笑,看不起她么?好极了,这是他自己找死!

手中的腰刀朝着男人毫不犹豫地劈了过去,男人连忙举起另一只手的刀挡了过来。这人的力气比刚刚的男人更大许多,双刀相撞,楚凌手中的刀立刻就飞了出去,虎口也是一阵剧痛。见状楚凌也不气馁,凌空一翻一脚踢向男人的胸口,男人伸出抓住她的腿,楚凌微微蹙眉袖中一条绳索飞了出去缠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怒吼一声,抓着楚凌的腿用力往回一拉。楚凌借力使力,踩过了男人的肩膀落到了篱笆外面。楚凌挑眉,转身几步冲上了篱笆外面的一颗大树上,绳索绕过了树杈,楚凌毫不犹豫地抓着绳子朝树下坠去。

绕在男人脖子上的绳子猛然收紧,男人连忙抬手想要用手中的刀砍断绳子。却见楚凌反手取过挂在腰间的一个小巧的弩,扣动扳机一只小箭射中了男人的右手,腰刀脱手落地。

男子被绳子拖着朝外面滑去,却被篱笆挡在了里面。楚凌的体重还不足以拉动这样一个彪形大汉。但是被一条绳子这样勒着脖子也绝不好受。他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惊恐之色,手忙脚乱的伸手想要解开脖子上的绳子。身后那年轻男子举起刀一刀刺进了他的后腰。

楚凌并没有阻止,一只手抓着绳索任由自己挂在半空中悠然地看着男人被快要翻白眼的模样。

她血狐打得绳结,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解开的么?

终究,男人抓着绳子的手慢慢地松开了。人也翻着白眼趴在已经快要倒塌的篱笆中间,眼睛还定定地望着楚凌的方向,脸上神色痛苦。

他印象的最后,是一个单手抓着绳索挂在半空中对着他冷笑的孩子。

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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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吃人的时代

从树上下来,楚凌望着院子里的人默然无语。那个被她切断了手腕的北晋人被年轻男子乱刀砍死了。年轻的夫妻俩,搂在一起失声痛哭。

等到夫妻俩平静下来些许,方才看向站在一边的楚凌。这才发现,刚刚救了他们并杀了貊族人的竟然是一个孩子。那孩子看着极为瘦小消瘦,浑身上下也是脏兮兮的几乎要看不清楚脸。但是那一双眼眸却出奇的明亮,里面仿佛燃着幽暗的火焰。

“小…这位姑娘……”男子将妻子挡在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这是个姑娘吧?

他不过是这偏僻村落里一个寻常的村夫罢了,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便是村子里的里正了。生逢乱世,但这世间最多的依然还是像他这样没什么能力,也无力左右自己人生的寻常人。原本以为在貊族人的yin wēi下苟延残喘,没想到他们在那些貊族人的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牲畜罢了。一个兴起,便是血流成河,妻儿不保。

楚凌道:“我原本想来换一些干粮,没想到……”

男子松了口气,连忙道:“咱们家中还有一些干粮,送给姑娘也可以。”推了推身后的妻子,示意她赶快去拿粮食。

楚凌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淡淡一笑也没有在意。将一块碎银递了过去道:“我拿这个跟你换。这地方死了两个士兵,你们趁早搬走吧。”

男子露出了一个更像是苦的笑脸,道:“村子里本来就没剩下几口人了,这次…就剩下我们两口子了。还能到哪儿去?”如今这世道,他们这样的天启人只怕走不出去二十里就会被貊族人抓去做奴隶。因此,男子更肯定这孩子不是一般人。虽然这两年貊族人安稳了一些,但是除了那些艺高人胆大或者身份不凡,或者干脆就是早早投靠了北晋做官的天启人,没有哪个长着天启人模样的人敢随意在外面乱走。更不用说这还是个孩子了。

楚凌微微皱眉,“那你们怎么办?”

男子苦笑道:“听天由命吧。”

楚凌皱眉,没有说话。那女子已经跌跌撞撞地拿着一包干粮走了出来。有些怯生生地道:“只有…只有这么多了,姑娘,别嫌弃。”

楚凌接过来道了声谢,道:“在北晋过不下去,你们为什么不去南方呢?”

男子道:“姑娘不知道么?咱们这边和南朝中间隔着苍灵江。那苍灵江又宽又长,南朝为了怕貊族人打过去,将江面上原本的渡口都拆了,船也都烧了。两岸都有重兵驻守,发现江上有人直接就乱箭射死了。若是想要过去,就要从更远的西秦境内绕过去。那一路匪患横行,道路崎岖,咱们这些人…只怕走不到西秦,就活不下去了。”

闻言,楚凌眉头不由锁的更紧了。她脑海中只有少许关于这个世界的大致印象还不尽准确。毕竟谁也不能指望一个从小就失去zi you的少女知道多少东西。如此看来,想要去天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别的不说,这具身体太过虚弱了。前两天还小病了一场,若不是她懂一些药理,说不定她血狐就要病死他乡了。

看着眼前神色怆然的年轻夫妻俩,楚凌也只能在心中叹气。

这真是一个让人活不下去的世道。如果青狐真的如白狐所说的到了别的世界,希望她运气比自己好一些。那懒货若是也在这个世界,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最后楚凌又多留下了一些碎银,便告辞离去了。她虽然有心说服两人离开这里,但是他们却并不愿意,也无处可去。若让他们跟着她走,更不可能。不说她自己尚且无处安身,这两人也绝不会随随便便相信一个连路都不知道的孩子的话。

走山道荒野固然不容易遇到貊族人,但是楚凌发现这完全不利于她了解这个世界。于是在下一个小城附近她放弃了小路,直接进城了。

如今是乱世,最少不了的便是流民和乞丐。貊族本是游牧民族,又是刚入主中原没几年,对于普通百姓的控制残酷却并不如何精密。比如原本她一直担心的路引之类的东西,在北晋就并不通行。而像楚凌这样瘦小的乞儿,就算是抓奴隶的貊族人都懒得看她。毕竟奴隶是要用来干活的,像她这样看起来没有三两肉的,就算吃的再少也是要亏本的。

如今距离貊族占领中原的大好河山已经将近十年了,稍微有一些规模的城中天启人的日子依然不好过但也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了。许多人或许已经麻木了,进了城便经常看到许多貊族打扮的人穿着华贵,身边却跟着一大群衣着褴褛表情木然的天启人。更不用说那些店铺的奴隶,动辄被主人挥着鞭子抽也不敢反抗。因为反抗的人都已经死了。

如果楚凌现在依然是血狐,她可以豪迈霸气的说一句成王败寇。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只有利益没有善恶,身为失败者被奴役,被碾压都是可以想见的事。如果当初败的是貊族人,天启人一样会将他们当成奴隶。

但是现在,她不仅是楚凌,还是楚卿衣。十三岁的天启公主。她对公主的身份没什么想望,但是这个身份如今给她的必然是源源不断的麻烦。如果被抓回去,她的下场会比浣衣苑里所有的人都惨。

楚凌正蹲在墙角思索着往后的路,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片刻后,一群人已经策马走近了跟前的街道。让楚凌惊讶的是,坐在马背上的是一个俊美不凡,神色冷漠的男人。这男人虽然穿着一身貊族人的服饰,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样俊美精致的容颜,绝不是貊族人能有的。这是一个……南人,天启人。

这些日子,看多了或麻木,或卑微,或谄媚的天启人,突然看到这样一个俊美不凡高高在上的人,楚凌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旁边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楚凌垂眸掩盖了眼中的凌厉。扭头看向对方,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那少年脏兮兮的脸倒是跟楚凌有几分异曲同工之感,但是楚凌却一眼看出来那脸上的污迹也是特意涂上去的。

“低下头,别乱看。”少年道。

“那…那是谁?”楚凌问道,她觉得那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肯定不是她血狐认识的人,显然是楚卿衣记忆中见过的人。只是这孩子的记忆并不太清晰,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天,楚凌能用的记忆也并不多。

少年冷笑了一声道:“那是叛徒!”

“咦?”楚凌不解地看着他。

少年压低了声音道:“那是陵川县主的——县马,百里轻鸿!不想死的话,小心点别去招惹他。”说完,少年便弓着身小心翼翼地走了。

百里…轻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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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血狐大大确实比澜澜彪悍一点,不过一开局就五连杀是她身处的环境造成的,不杀怎么活啊。换了青狐的话,也是一样的~

所以,血狐大大处境忒惨了~

5、百里轻鸿

百里…轻鸿?!

好熟悉的名字。

很快,楚凌便从脑海中杂乱的记忆里找出了这名字的来源。

天启有世家,姓百里。百里家世代名臣名将辈出。百里轻鸿是百里家嫡长孙,才貌双全,武艺超群。年方十五便一战成名,被誉为少年名将。天启帝爱其才能,将长女灵犀公主许配给他为妻。原本定下约定,等到公主十六岁便举行大婚。然而,永康十四年貊族南侵,永康帝仓皇南逃。公主却和一众皇室女眷一起被貊族所俘,关入了浣衣苑。那时候百里轻鸿正困守孤城与貊族大战,据说,百里轻鸿率领三万将士足足守城十五日,最后城中将士死伤殆尽。而最后,这位被誉为天启未来名将的年轻人…却归降了北晋。

此举,给了当时正风雨飘摇的天启极大的打击。

不仅如此,百里轻鸿归降貊族之后,娶了北晋明王之女陵川县主拓跋明珠为妻。

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清晰了几分。几年前,灵犀公主被四王子拓跋胤强纳为侍妾的时候,受过一段时间的宠。灵犀公主求了拓跋胤将她也带在身边。期间曾经见过百里轻鸿一次。那时候百里轻侯与陵川县主夫妻和睦,恩爱非常。回到房中,灵犀公主却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百里轻鸿,怎么会在这里?

楚凌没有去思考百里轻鸿背叛天启的问题,而是…百里轻鸿身为陵川县主的丈夫,即便是身份尊贵但依然是天启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问题只在楚凌的脑海中徘徊了片刻,看了一眼已经渐渐远去的马队,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从前方的路边一闪而过。楚凌微微眯眼,起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楚凌一路跟着的人正是之前出声提醒她的少年乞丐,只见他一路跟着百里轻鸿的队伍,竟然也没有一起别人的怀疑,显然不仅身手利落,伪装的能力也十分不错。

一路跟着马队到城中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邸面前停了下来,宅子中有人迎了出来,神色十分热情恭敬地迎接百里轻鸿。但是楚凌远远的看着,却能在那主人身后的人脸上看到不以为然和轻蔑的神色。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欢迎这位陵川县主的夫婿的。

楚凌再将目光看向隐藏在另一边角落里的少年,却见他悄无声息地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弩箭对准了正站在门口和人说话的百里轻鸿。

少年盯着不远处的俊美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正要扣动弩箭上的机关,一只瘦小的手按住了他的手。少年一愣随即大怒,却在还来不及说话的时候被人抓住,拽着往巷子里走去。未免声音惊动外面的貊族人,那少年只能咬牙跟着拽着他的人离开。

不远处正在跟人说话的百里轻鸿微微一怔,朝着身后的巷口望了过去。

“县马,可是有什么事?”站在他跟前的人殷勤地笑问道。

百里轻鸿摇了摇头道:“没事。”

楚凌一直拽着那少年穿过了两条巷子,才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停了下来。

少年一把挥开她的手,怒道:“你干什么!”若不是担心引起貊族人注意,他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小丫头抓住。他一时好心提醒这丫头两句,没想到她竟然坏了他的事!少年暗暗咬牙,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楚凌道:“你想杀他?”

“废话!要不是你……”

楚凌道:“要不是我,你也杀不了他。你这弩是自己做的吧?这东西力道太弱,以刚才的距离即便是你不射偏能杀了他的可能性也低于三成,被发现之后你能顺利逃走的机会不足一成。”

“关你什么事!”少年恼怒地道。

楚凌好奇地打量着他,“你跟他有仇么?”

少年冷笑一声道:“叛国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眸中写满了熊熊怒火和仇恨,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要报仇,就要先学会保全自己。除非你有十足十的把握杀了你的仇人。”

少年有些怪异地看了一眼眼前几乎看不出面目的女孩,“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楚凌难得好脾气地对他一笑,“我刚救了你,算是报答你之前提醒我的恩情。”这么稚嫩的少年,显然是也没有多少经验更没有受过多少苦楚的。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的,“我要去天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楚凌问道。

“不,我还有事。”少年坚定地道。

楚凌也不强求,点头道:“那好吧,后会有期。”摆摆手,就当真抛下那少年不管往巷子外面走去了。

“等等。”身后,少年沉声道。

楚凌回头看着他。

少年道:“灵苍江已经全面封锁了,以你的脚程想要从西秦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西秦如今也投靠了北晋,对天启人也并不友善。”

楚凌对他笑了笑,挥挥手走了出去。

巷子对面的茶楼上,一个头上戴着帷帽的布衣男子越过窗户看向对面的街边。不知看到了什么轻笑出声。

“公子?”身边一个高壮男子不解地道。

男子微抬下巴,道:“那个少年,你看着是不是有点眼熟?”

男子闻言立刻望了过去,忍不住皱眉道:“公子是说那乞儿么?应该长得还算俊秀,倒是看不太出来像谁。”

男子慢条斯理地道:“我看着,他倒是跟今天刚到城里的那位有三分像。而且,你看他即便是穿着乞儿装扮,举止依然带着几分优雅,显然是出身不凡。”

“公子的意思是……”高壮男子一惊。

布衣男子微微摇头,“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一趟出来…倒是有点意思。”

另一边的街角,楚凌依然像个小乞丐一般蹲在角落里。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看向后方斜对面楼上一处开着的窗户。方才从小巷里出来,她分明感觉到了一个打量的目光。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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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公子无欢

楚凌感觉到危险准备离开,就会立刻付之行动。但是,还有人比她更快。等到她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原本敞开任人进出的城门虽然没有关闭,却多了很多手持兵器的貊族士兵。

貊族人依然可以zi you出入,但是所有的天启人都被挡了回去。城门口还躺着两具尸体,地上的血尚未干透。所有长着天启人模样的人纷纷后退,即便是心中不忿却也没有人再敢试图上前。

一个貊族将领操着有些生硬的中原话道:“朝廷搜捕反贼,所有南人不得出入。若有违抗,杀无赦!”

众人惊骇,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尸体。那分明只是两个看起来还未及弱冠的少年人啊。只是,这年头没有讲理的地方,也没有人敢去跟貊族人讲理,只能以畏惧的目光看着那些手握利刃的士兵。看到周围人的神色那将领得意地一笑,眼神轻蔑,“中原人,都是废物!”

楚凌坐在墙角,手里拿着一个粗粮馒头漫不经心地咬着。偶尔看向城门口那将领的目光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即便再不是真正的楚卿衣,她用着这身体,长着这样一张面孔,流着中原人的血,依然能够明白什么叫做感同身受。这个乱世,这个身体…不,是她和她的族群毫无意外的是属于被欺压的那一群。

但是,她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谄媚的向貊族人求荣?麻木卑微的如天启人求生?

楚凌在心中摇头,不,她都做不到。

小城暂时出不去了,楚凌也不打算离开。直觉告诉她,百里轻鸿突然出现在这里,必然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少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楚凌并不意外,虽然这少年手脚伶俐,但是靠近她的动作着实算不得高明。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竟然放心让这么个少年自己在外面到处跑。

“出不去了啊。”楚凌将最后一点馒头塞进口中漫不经心地道。

那少年自然也看到了城门口的事情,拉了拉楚凌小声道:“跟我来。”

楚凌犹豫了一下,她并不太想跟这个一看就是个麻烦的少年扯上太多的关系。只是片刻之后,楚凌还是沉默地跟了上去。

少年带着穿过了好几条街道,钻进了最偏僻的一个巷子里一座毫不起眼的破院子。经过多年战乱以及数年前的大举南迁,北方人口急剧减少。许多地方十室九空,在这小城里找一间无人居住的空房子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看着少年熟门熟路的模样,楚凌道:“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

少年回过头瞪着她道:“我警告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楚凌无语:她根本没想多管闲事,是这家伙非要她跟着回来的好不好?

少年道:“你要去南方?”

楚凌点点头道:“我也是南人,自然想要去南方生活。”

少年鄙视地看着她,略带几分高傲地道:“就凭你根本连北晋的地界都走不出去。等我的事情办完之后,你可以跟着我走。”

楚凌眨了眨眼睛,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来样貌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少年有些不自在地道:“本公子是看你可怜,小心被人抓去当奴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凌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这样的世道这少年竟然还会保留着如此善良的秉性。

“谢谢你。”楚凌轻声道。

少年轻哼了一声,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我叫云翼,你叫什么名字?”

楚凌道:“叫我阿凌便是。”

少年点点头,也没问她全名叫什么。这年头没有名字的人到处都是,这丫头孤零零一个人到处流浪只怕也是身世凄惨。

“砰砰。”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两人警惕地看向门口。很快又放松了几分,如果是貊族人,是绝不会如此礼貌的敲门的。

楚凌见那叫云翼的少年点了下头,才慢慢走过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出现在门口的人却让她微微一怔,那是两个天启人。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年轻男子和一个中年壮汉。

那男子身形修长清瘦,虽然穿着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衫,却给人一种矜贵优雅之感。他容貌清俊,眉目疏朗。伫立在门前对楚凌微微颔首一笑,霞姿月韵风流天成。饶是楚凌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所谓粗服乱头不掩国色当是如此。只是,她却分明从那双温润的眼眸中看到几分如孤鹰般的锐利和桀骜。

“咳咳,姑娘,我们主仆可否在此歇息片刻?”蓝衣男子闷咳了两声道。

这男子竟像是身体欠佳,一开始楚凌便察觉了他脸色有些诡异的苍白,此时一开口说话,更能感觉到他气息的断续。

楚凌回头去看云翼,这并不是她的地方。

站在院子中间的云翼点了点头,楚凌这才打开了门让到了一边。

“多谢。”男子轻声道。摆摆手拒绝了身后壮汉的搀扶,抬脚走进了院子。

荒废已久的小院里站着四个人。

除了最后进来的两个,其实大家彼此都不熟悉,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那壮汉忙碌着收拾出来一片干净的地方请蓝衣男子坐下。那蓝衣男子笑了笑,也不在意随意地坐了下来看向云翼和楚凌道:“萍水相逢,还没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云翼语气有些不善地道:“既然知道是萍水相逢,还问什么?”

蓝衣男子还没说话,站在他身边的壮汉却忍不住了,“我家公子好言相问,你这小子当真好没教养!没人教你怎么说话不成?”

云翼脸色一变,眼看就要发作。却见那蓝衣男子先一步开口道:“不得无礼!小公子见谅,我这家人性子有些急。在下…君无欢,请教大名?”

“你…你是长离公子?!”云翼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布衣男子道。

蓝衣男子淡笑道:“不敢,正是在下。”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云翼惊道。

蓝衣男子微微扬眉,“怎么?难不成小公子认识在下?”

7、叛国之罪

楚凌也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男子,这不能怪她,实在是她这具身体留下来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孤陋寡闻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她脑海里的贫瘠。

看云翼的神色,显然这位无欢公子身份还挺不简单的?不过,只看他的容貌气度也知道,这位想必也不是常人。

似乎察觉到了楚凌打量的目光,君无欢和善地对她一笑点了下头。

楚凌丝毫没有偷看被人抓住了的不好意思,饶有兴致地看看云翼又看看君无欢,看看君无欢又看看云翼。君无欢安坐如山,倒是云翼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没好气地道:“你看什么看?!”

楚凌无辜地摇摇头,气得云翼脸色涨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君无欢似乎觉得两人这模样很有趣,轻笑了一声见两人齐齐看向他方才道:“两位可是准备要回天启?”

云翼声音有些尖锐地道:“这跟长离公子没什么关系吧?我倒是忘了,君公子手眼通天,即便是在貊族的地盘上也能横行无忌呢。”君无欢摇摇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云公子……”

“君无欢,你到底想干什么!”云翼仿佛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兽从地上跳了起来,警惕地盯着君无欢。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云公子误会了,在下只是与云家二公子有些交情罢了。公子若是无事,不如我派人送公子回云家,免得家里担心?”

云翼道:“不用你操心!而且,你不是跟我二哥有交情,而是跟那个逆贼有交情吧?!”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云翼道:“请两位现在离开这里,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君无欢摇摇头道:“无论云公子现在想做什么,我都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百里轻鸿…若是那么容易杀,他又怎么活得到现在?”蓝衣青年看着云翼的眼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百里轻鸿就算声名狼藉,那也曾经是天启最闪耀的少年名将。以云翼的本事别说是àn shā,就算是百里轻鸿站在那里让他砍他也未必能杀得了他。

“不用你管!”

君无欢叹道:“云公子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难道就不为你的家人想想么?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家里人该有多担心?”说到此处,君无欢的脸上闪过了几分黯然。楚凌心中暗道:这位无欢公子只怕也是个亲缘寡薄之人,才会如此的黯然和叹息。

云翼双眸充血,狠狠的瞪着君无欢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因为他、就因为他…祖父被气死了!母亲…母亲也不在了。”

君无欢一怔,“百…云老先生过世了?”

云翼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笑,“自从九年前…祖父便日日将自己关在家中不愿见人。半年前,他助北晋打下汝宁的消息传回江南,祖父当场便吐了口血过世了,母亲当晚…就悬梁自尽。家中男丁无人愿嫁,出嫁的女子被人所弃,待字闺中的姐妹更是无人敢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在场的三人尽皆默然,那中年壮汉有些凶恶的脸上更是不由得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谁也没有再责怪少年此时的失态,这样的惨剧放在一个才年方十五岁的少年身上,他已经足够坚强了。

楚凌原本以为这少年不谙世事,只是一时义愤才想要刺杀百里轻鸿。却没想到他竟然是百里轻鸿在天启的弟弟,竟然怀着如此沉重的理由。任何一个朝代一个国家,叛国都是难以承受的罪名。百里轻鸿投敌之后,给偌大的百里家留下的是怎样的局面可想而知。没有被抄家灭族只怕已经是百里家的人费劲了心力外加皇帝的法外开恩了。再传出百里轻鸿助北晋打下了汝宁,百里家的处境必然是雪上加霜。

楚凌能够想象那些愤怒和憋屈无处发泄的人会如何对待他们。

不知沉默了多久,才听到君无欢沉声道:“云公子,不管你有多恨百里轻鸿现在都不是下手的好机会,你也杀不了他。你现在杀了他这满城的百姓都要遭殃。另外你可知道百里轻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楚凌垂眸,暗地里却竖起了耳朵。

君无欢道:“听说…有一位极为重要的人物从上京逃出来了,百里轻鸿是奉命出来抓人的。”

云翼咬牙道:“貊族人竟然如此相信百里轻鸿?”

君无欢淡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倒也未必,只是…北晋认得出来那个人的人并不多,倒是百里轻鸿跟他比较熟。”

“是谁?”

君无欢看了云翼一眼,道:“原本镇守汝宁的谢廷泽谢老将军。他曾经是百里轻鸿的上司也是他的老师。”

“……”楚凌暗暗松了口气。也对,一个从小被关在浣衣苑的天启公主,确实没那么重要。

旁边云翼却皱起了眉头,冷声道:“他亲自来抓谢老将军?!”

君无欢没有回话,云翼突然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楚凌暗暗抽了抽嘴角。孩子,你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这要是个人贩子,你都不知道被卖到哪儿去了。

君无欢低头闷笑了一声,道:“我是想告诉云公子,为了抓捕谢老将军,北晋明王还特意将自己身边的几个高手派给了百里轻鸿。你想杀他是绝没有希望的,与其枉送性命,倒不如想想看能否助谢老将军脱身。”

云翼怀疑地看着他,“你一个西秦人,关心我们天启的事情做什么?百里轻鸿是叛贼,你也干净不到哪儿去。我凭什么相信你?”

君无欢不以为意,只是站起身来淡淡道:“若是云公子不信,便当我没说过吧。在下也只是…不希望云老先生的幼孙枉送性命这才多说一句罢了。打扰了,告辞。”

说完,当真便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往外走去。路过楚凌跟前时,脚下微微顿了一下目光在楚凌身上扫过。楚凌仰着头,无辜无害地眨了眨眼睛。君无欢莞尔一笑,拂袖漫步而去。

8、好好说话!

君无欢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云翼和若有所思的楚凌。

好一会儿也不见云翼回过神来,楚凌轻咳了一声道:“那个…五环、咳咳,无欢公子是什么人?可不可信?”

云翼抬眼看了她一眼才有些闷闷地道:“他是凌霄商行的主人,专做从南方贩卖商品去北方的生意。他跟上京皇城里的许多权贵关系都很好。”

楚凌惊叹地看着他,“你知道他的身份,竟然还敢跟他说那么多?就不怕他回头就把你给卖了?”

云翼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他的人品还可以。”

楚凌心中暗笑,这位五环、无欢公子的人品应该不只是还可以而已吧?不过,身为一个西秦人能跟貊族人做生意,却能不被貊族人轻视又不被天启人仇恨,倒是确实有点意思。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楚凌问道。

云翼茫然,“什么怎么办?”

“那位谢老将军啊。”楚凌无奈地道。

云翼沉默了片刻,道:“我要跟着百里轻鸿,你…你自己找机会走吧。只是…要不有机会的话我去求君无欢帮忙送你回天启?”楚凌摇头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无亲无故,去哪儿都差不多。”

云翼想了想,道:“也对,天启…也未必就是什么好地方。”

楚凌了然,当初云翼家中也是天启名门,只是百里轻鸿投敌之后百里家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云翼那时候也不过是几岁的孩子,对天启的印象可想而知。

另一边,蓝衣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小巷尽头紧闭的院门若有所思。

跟在他身边的中年壮汉连忙道:“公子,可有什么不妥?”

君无欢摇了摇头,道:“那个…小姑娘……”

“姑娘?”壮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公子说的是那个小乞儿?公子可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妥?”哪算什么姑娘?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若不是公子说破,他只怕还以为那是个小子呢。

君无欢低低地笑了一声,道:“连你都没注意她,难道还不算不妥?”

壮汉哑然无语,可不是么?他们这样的人行走在这样的世道,最是敏锐警惕。但是他除了知道那是个瘦小的小乞儿,竟然再也不记得那小乞儿的任何东西,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没有注意过。

“公子,那小乞儿……”壮汉皱眉,有些担心地道。

君无欢抬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蹙眉道:“没关系,只是觉得有趣罢了。你暗地里去查查,最近上京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上京?”

君无欢道:“那小乞儿的口音,有几分上京的味道。不过看她的模样,倒像是天启人。”

楚凌绝不会想到,只是一个照面已经有人猜出了她的来处。不过这也不能怪楚凌,楚卿衣从小在上京长大浣衣苑长大,说话难免就会带上几分貊族人的味道。楚凌虽然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也刻意掩饰了但是毕竟时间不久,能顺畅交流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也不可能融会贯通到连口音都能完美改变。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点小瑕疵,只是君无欢显然不是一般人。

“是,公子。”

虽然在楚凌看来云翼是个相当烦人的小鬼,但是跟他在一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云翼出身世家博学多闻见多识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对从小熟读诗书史籍,对天下大势的了解也比寻常人强得多。因此,跟他在一起楚凌自然抓住机会恶补对这个世间的认识。虽然时不时被云翼嘲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人竟然如此孤陋寡闻也毫不在意。

云翼虽然嘴巴不饶人,但是楚凌请教他只要能说的也都一一说明了。短短几日倒是让楚凌受益匪浅。

这日,楚凌正在院子里活动身体,云翼从外面匆匆撞了进来。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但这具身体依然还是太过脆弱了。不久前一场小病险些要了她的命,更让楚凌意识到了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如今可没有各种特效药和先进的医疗设备。说不定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让她的穿越之旅从此画上句号。

所以,只要有时间有机会,她就抓紧了一切时间锻炼自己的身体。

云翼一进来楚凌就敏锐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连忙上前一步替他关上门,冷声道:“你受伤了!”

云翼苍白着小脸捂着手臂,指缝间沾染着猩红的血迹。

楚凌拉着他进了院子,手脚利落地替他处理伤口,一边问道:“这是北晋人的刀伤,你干了什么?”

云翼咬牙道:“你放心,人已经死了!”

楚凌瞥了下嘴,人死了就没问题了么?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这种小地方死了一个貊族人不是小事。”楚凌道。

云翼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凌微微挑眉,耸肩道:“你说的,野人啊。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卖了的。”

“……”云翼无语地瞪着眼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两三岁的女孩。有些怀疑地道:“你…不会是侏儒吧?”

楚凌脸色微变,啪一巴掌拍在云翼头上,“你才是侏儒,我会长高的。”揭人不揭短,这小鬼到底会不会说话?

云翼恼怒地摸着自己脑袋,恨恨地咽下了这口气。

他打不过这丫头!

楚凌包扎好了伤口,方才拍拍手站起身来道:“说说吧,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云翼脸色微沉,沉声道:“我打探消息去了,百里轻鸿已经收到谢老将军的消息了,很快就会赶去。我们要赶在他之前将消息送过去!”

楚凌打量着他,“你是怎么打探到这个消息的?”

云翼有些气鼓鼓地道:“不用你管。”

楚凌微微挑眉,思索了片刻道:“行吧,既然你觉得消息没问题咱们立刻就出发。反正这个地方也不安全了。”

闻言,云翼倒是有些疑惑了,“你相信我?”

楚凌叹气道:“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倒霉遇到你了呢。”

“……”这死丫头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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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抱歉亲爱的们,今天更新晚鸟~

9、来迟了!

云翼得到消息,谢廷泽就躲在小城二十里外的一座山上。只是云翼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楚凌到底是谁告诉他的消息,楚凌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看云翼的模样,想必这人也是他相当信任而且身份敏感的人了。毕竟云翼这小子有时候还是挺多疑的。楚凌有些怀疑是君无欢,不过既然云翼不肯说那便罢了。

两人兵分两路出了城,在约好的地方汇合之后便一路往云翼所说的地方赶去。二十里路并不算远,但是对于两个没有马体力也一般的人来说,却着实有些费劲。所以,当两人赶到的时候,那地方已经被北晋的兵马围起来了。

两人蹲在不远处的荆棘丛中,云翼的脸色很是难看,“我们来晚了!”

不远处的山脚下,几个伤痕累累的人正护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与北晋人对峙。站在北晋人最前面的便是那位俊美英挺的陵川县马百里轻鸿。这个时代的语言尚未融会贯通,楚凌解读那老者的唇语着实有些吃力,只能看出那老者是在骂百里轻鸿。百里轻鸿背对着她们,自然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不过只看他的举止,对那老者似乎还颇有几分敬意,举止十分恭敬。

“百里轻鸿!”老者蓦地怒吼一声,声音又小了下去。楚凌认真分辨,那老者说的是,“老夫…宁愿从没教过你!”

说完这话,老者抽过身边的人随身的佩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去。楚凌身边的云翼紧紧抓住了身边的荆棘,手指染血犹不自知。

却见一直恭敬地站着的百里轻鸿突然抬手朝着老者手中的刀柄上轻轻拍了过去,老者手中的刀往前一送,险险地错过了他的脖子只在肩膀上留下了一道伤痕。然后百里轻鸿又说了什么,老者愤怒的神色顿时僵住,苍老的容颜染上了深刻的悲哀和无力。握刀的手也颓然无力地放了下去,那一刻楚凌觉得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放…他们走,老夫跟你回去交差。”老者道。

片刻后,百里轻鸿微微点了下头。

因为老者的妥协,百里轻鸿很快带着北晋的兵马押着老者走了。只留下了那几个愤怒不甘的人徒然望着大军离开的方向。他们再如何不甘也无可奈何,区区几个人力是无法对抗北晋源源不断的精锐兵马的。老将军妥协,未尝不是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

“我们走吧。”云翼咬牙,狠声道。

楚凌目光一动也不动,低声问道:“去哪儿?”

“跟着百里轻鸿!”云翼道:“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做什么!”

楚凌按住了云翼,低声道:“等等。”

云翼皱眉,看向楚凌。楚凌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脚下,“你看。”

一群黑衣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山脚下,将那几个人围了起来。显然,百里轻鸿说话并不作数。或许是担心谢老将军当场自尽,百里惊鸿答应了放过这些人。但是北晋人又怎么会真的放过这些意图和北晋对抗的中原人?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两路人马很快就打了起来,只是敌众我寡那几个天启人很快就落了下方,被人渐渐逼近到了一处。

“大哥,你快走!”

“走什么走?要死一起死,现在还能走到哪儿去!”说话的中年男子三十四五模样,身形高大左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他一把推开想要挡在自己跟前的女子,以自身迎上敌人砍来的刀的同时,也将自己手中的刀刺向了对方的心口。

嗖!

一道凌厉的风声破空而至,跟前的貊族男子手中的刀依然高高举起,脸上的神色依然狰狞。但是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一支短箭从背后射入了他的身体,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滑落。

突如其来的冷箭惊动了貊族人,几个黑衣人立刻向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嗖!

又是一声箭响,又一个人倒地。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厉声吼道:“看什么?!杀!”

停顿了片刻的厮杀重新响起,伴随着的是不停从暗处射来的冷箭。

对方显然目标精准,箭出从不落空。而且方位缥缈难定,几个想要冲过去抓出放冷箭的人的貊族人都死在了路上。

楚凌靠在一颗大树下不停喘息着,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她手中握着一把弩,但是身边的箭囊却已经空了。虽然短箭比长箭更便于携带,但是为了不引起貊族人的注意她身边也没带多少箭矢。而且…这样不停移动放箭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她现在的身体到这会儿也已经是极限了。不过幸好…那边山脚下也没有几个人了。凭那几个人的身手,已经能够自己解决。

云翼站在一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委顿在树下喘息的女孩,他知道这个叫阿凌的丫头不简单。但是却没有到她竟然如此厉害,一出手就杀了几个貊族人丝毫没有初次杀人的惊恐和慌张。还有她的射术,如此精准的射术绝不是打靶子就能够练出来的。

她到底是什么人?

楚凌看着云翼,小声道:“我没力气了,马上带我离开这里。”

云翼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中原人已经开始占了上方。

“那些人,不跟他们打个招呼么?”

楚凌笑了笑,“怎么打招呼?跟人家自我介绍,你是天启百里家的小公子?你猜他们会不会宰了你?”

“你!”云翼气结。

楚凌朝他招了招手道:“人心难测,有缘必会再见的。我们现在这样,不适合跟人打招呼,走吧。”

云翼沉默了片刻,还是上前背起了楚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些貊族人被杀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貊族人对中原人的防备定会变得更强,他们必须在消息传开之前回到城里。谢将军…一定是被百里轻鸿带回城里去了。

楚凌毫无心理负担地伏在云翼背上,少年的肩膀还有几分单薄。不过楚凌自己也很瘦小更不算重。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连抬起手都有些费劲了,方才能撑到最后靠的更多的还是毅力,一旦放松下来就浑身酸痛不已,所以只得辛苦云翼少年了。

一定要…尽快变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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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存稿君啊存稿君~虽然血狐大大变成了个小宝宝,但还是希望大家喜欢她哟~

10、不服,拔刀!

等到山脚下的几个人解决了黑衣人赶过去的时候,山林中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隐约留下的一些痕迹让人知道确实有人趁机在这里帮助过他们。

“大哥,是什么人救了咱们?”年轻女子有些好奇地道。如果不是那突如其来的短箭,只怕他们早就撑不住了,更不用说之后的反杀。中年男子沉声道:“如今虽然是貊族人当权,但是心怀热血的天启人也不少。”

年轻女子点点头,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竟然没能认识恩公。”

中年男子道:“将那些黑衣人身上的短箭全部带走,北晋人用弩的人很少,别给恩公惹麻烦。”

“是,大哥。”女子点点头,转身招呼人过去办事了。他们时间也不多,要尽快离开这里。

等到一行人离开,云翼和楚凌站在远远地地方看着那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地尸体的地方。云翼道:“现在你放心了吧?”云翼有些不高兴,他觉得那些人为了谢老将军出生入死,都是难得的侠肝义胆,这丫头却对他们还不放心。真是…疑心病重!

楚凌微微扬眉,道:“咱们也快走吧。”

云翼道:“不用我背你了?”

楚凌笑了笑,“缓过来了,回去打听打听你的谢老将军怎么样了呗。”

云翼愣了下,低声嘟哝道:“什么我的谢老将军!谢老将军一直坚持不懈抵抗貊族人,是天启人人心所向的希望。若不是百里轻鸿那叛徒……”

楚凌摇了摇头也不理他,快步朝着小城的方向走去。

两人回到城中不久就传来了全城戒严的消息,不过城中的北晋人显然也并不认为杀了自己人的那些中原人会自投罗网跑到城里来,所以城中并没有大肆搜查。只是街道上巡逻的士兵多了不少,殴打南人奴隶的人也更多了一些。显然是那些高傲的貊族人将自己同胞被杀害的愤怒发泄在了无力反抗的奴隶身上。

楚凌蜷缩在闹事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不远处的人们高谈阔论。这片地方似乎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明明是中原人比较多,但是所有的中原人都表情麻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卑微的低下头不敢言语。反倒是身为少数人的貊族人,坐在那里高谈阔论,睥睨风云。

这真特么是个不正常的世界。楚凌在心中暗想。

不远处,一个正喝着酒地貊族男人突然道:“也不知道那些天启的小白脸有什么好,上面竟然那般重视。”

坐在他对面的人嘿嘿笑道:“还有什么,长得好看呗。你说话可小心点,那可是陵川县主的男人,听说陵川县主可彪悍得很。”

男人不屑地嗤笑一声道:“不就是一个怕死投降的软蛋孬种么?大爷会怕他?”

他身边的人摇摇头,道:“你喝多了。”虽然他们确实看不起那个陵川县主养着的小白脸,但是那毕竟是陵川县主的丈夫,明王殿下的女婿。他们这些普通的小兵,哪儿得罪得起啊。

那男子确实有些醉醺醺了,心中的不满似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都是那个小白脸,若不是他非要留下那几个逆贼,咱们貊族的勇士怎么会被几个南人杀了?!”旁边的男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知道你兄弟也在里面,不过那姓百里的抓住了那个老头子,上头只怕是要赏他,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男子狠狠地道:“等陵川县主厌弃了那小白脸,老子一定要……”

厌弃?陵川县主跟百里轻鸿成婚都快十年了,听说感情好着呢。否则也不可能让他出来领兵办事。

“一定要如何?”一个有些冷淡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楚凌微微挑眉,看着从不远处漫步而来的百里轻鸿。这几个人坐在光天化日之下高谈阔论,百里轻鸿显然是听见了。

之前只是在街上匆匆看了几眼,这会儿离得近了楚凌倒是将百里轻鸿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百里轻鸿今年应该有二十七八了,正是一个男子最风华正茂的时候。他穿着一身银灰色锦衣,虽然低调却也难掩贵族的奢华。俊美不凡的容颜上眉飞入鬓,一双冷眸恍若寒星。这样一个冷淡贵气的男子,楚凌确实很难想象当年那个年少成名的天启少年名将的风采。

不由得,将他拿来跟前几日刚见过的君无欢做了对比。就容貌而论,君无欢应当更甚一筹。但是君无欢身体虚弱,脸色苍白,虽然不至于羸弱,但是以楚凌的审美却着实更中意眼前的峻冷男子的。没办法,血狐大大万千美男如过眼云烟,但就是对那些冰山型的禁欲系被人没什么抵抗力啊。越是冰山她就越想要撩。不过眼前这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血狐大大对美男子的人品也是有要求的。说不定哪天她还要跟这个美男子刀剑相向呢。

楚凌想入非非的片刻,百里轻鸿已经几步走到了那几个大放厥词的人跟前。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却让人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压力。

几个貊族男子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立刻都跟着站了起来。那个喝醉了的男子甚至不由自主地将手按上了腰间的腰刀。百里轻鸿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动作一般,神色淡漠地盯着那男子的脸道:“你还没说,一定要如何?”

旁边的人连忙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劝道,“他伤心兄弟之死多喝了几碗,还请百里公子不要跟一般见识。”

楚凌觉得这话说的有趣,伤心兄弟之死,他兄弟怎么死的?不就是百里轻鸿没有及时灭杀那几个中原人才死的么?看来这百里轻鸿在北晋的地位确实是有些尴尬,以至于连一个没什么权力的小小的十夫长也敢在他面前说些意味不明的话。

百里轻鸿显然也听懂了,却并没有什么动容或心虚。

目光落在那醉汉身上,“你不服?”

“我不服又如何?!”那人咬牙道。

只听百里轻鸿道:“不如何,拔刀。”

11、拓跋胤

街边上一片寂静。

那醉汉已经涨红了脸,显然他还醉的不够狠。还知道自己跟百里轻鸿动手,无论输赢都没有什么好处。输了,一个貊族勇士竟然打不过陵川县主养的小白脸,以后还怎么见人?赢了,难保这小白脸以后不会以势压人,或者找陵川县主和明王撑腰。更何况,他们还是听说过百里轻鸿的来历的。早在十年前,百里轻鸿是天启有名的将领。

百里轻鸿仿佛没看到对方的犹豫和尴尬。只是淡淡道:“不敢?”

“谁说不敢!”那醉汉最后的理智消失在了百里轻鸿轻蔑的眼眸中。怒吼一声,在众人的惊呼中拔出了腰间的腰刀朝着百里轻鸿砍了过去。百里轻鸿却没有动手,他只是微微一侧身刀锋从他面门劈了下去,他左肩微微向前一撞,那醉汉的手臂就被撞地往另一边偏去。然后百里轻鸿抬脚,毫不费力地将人踹出了几丈远,撞到了街边的墙上又滚落了下来。楚凌垂首,目光却依然落在正好落在她跟前不远处的醉汉。

那人皱了皱眉,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原本手中的腰刀也落到了一边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一双穿着银灰色长靴的脚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百里轻鸿居高临下地看着手下败将,“废物。”

醉汉蓦地睁大了大眼睛,怒瞪着眼前的年轻人。

旁边的人看的也是心惊胆寒,见状连忙上前来赔礼道歉,又劝说着百里轻鸿息怒。神色倒是比方才恭顺了几分。貊族人崇shàng yong士,虽然百里轻鸿投降的事情以及如今的身份让他们看不起,但是他确实比他们强大,只是这一点上他们是没有资格看不起他的。

如果百里轻鸿杀了这人,他们其实也没什么法子。

百里轻鸿显然并不是来杀人的,只是淡漠地看了几个壮汉一眼便转身走了。走到不远处街边的一个摊子坐下来,吃早饭!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原本热闹的街头上变得安静了许多。无论是北晋人还是天启人都不由自主离的百里轻鸿远远地。百里轻鸿显然也不在意这个,独自一人坐下等自己叫的东西上来之后便安静地吃了起来。

毕竟是世家子弟出身,即便是身处北晋将近十年,他举手投足间依然带着一股恍若天成的优雅。

楚凌默默回想着方才百里轻鸿的出手的动作,如果是曾经的血狐应该能跟百里轻鸿拼个旗鼓相当,甚至真打起来死的应该是百里轻鸿。但是现在…有些遗憾地看看自己豆芽菜一般纤弱的小身板,楚凌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楚凌正准备起身回去,还没来得及起来的瞬间又重新窝了回去。

她看到一个人,一个她记忆深刻但其实素未谋面的人。

街道的尽头,一个穿着暗金色锦衣的青年男子带着人快步走了过来。比起中原人习惯的宽袍博带,北晋人的皮革短衣,更衬出来人的精悍。

那人看起来仿佛有二十五六的模样,比起百里轻鸿和君无欢,肤色多了几分阳光的麦色。五官深邃坚毅,带着北晋人特意的野性和狂傲。

远远地他便看到了百里轻鸿,于是习惯性地皱了皱眉。

百里轻鸿自然也看到了他,却没有说什么甚至连用膳的动作都没有停下。

那人穿过众人走到百里轻鸿跟前,扬眉道:“真是巧了,竟然在此处见到陵川妹夫。”

看似寻常的打招呼,却夹着尖锐的羞辱。这是清楚明白的将百里轻鸿当成了陵川县主的附属品了。

百里轻鸿神色自若,抬眼淡淡道:“没想到,沈王殿下也会来这种小地方。”

楚凌心中深吸了一口气,没错,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北晋四皇子,沈王……拓跋胤。当年皇室女眷刚被俘虏的时候,待遇并没有现在这么差。至少楚拂衣和楚卿衣的待遇还不算差。她们毕竟是天启帝仅有的血脉。北晋人原本是计划用他们问天启帝讨要一些好处的。可惜北元人显然算错了,天启跟北晋不一样,女儿是不值钱的,哪怕是公主也一样。更何况,皇后太后都被俘虏了,公主又能怎么样?

等到北晋人发现用两个公主根本换不来任何好处的时候,楚拂衣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七年前,楚拂衣被送到了四皇子府做侍妾。大约三四年前,是楚拂衣最得宠的时候,才年方八岁的楚卿衣却在浣衣苑艰难度日。楚拂衣心疼妹妹,求了四皇子将妹妹带进了四皇子府。不过楚拂衣一直将妹妹藏得好好地,虽然楚卿衣在四皇子府住了两年,见过四皇子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再两年,楚拂衣失宠楚卿衣被送回浣衣苑。然后是半年前,楚拂衣也被赶回了浣衣苑。

楚凌不太确定,拓跋胤会不会认出她。毕竟这世上过目不忘的人虽然少见,却未必没有。

拓跋胤轻哼一声,眉宇间带着几乎阴郁。

“听说陵川县马抓住了谢廷泽?恭喜啊。父皇知道了,必定会十分高兴的。明王想必也会高兴。”拓跋胤嘲讽地道。

百里轻鸿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拓跋胤嗤笑一声道:“不用担心,本王不是来跟你抢功劳的。这种功劳…本王还看不上眼。”

百里轻鸿道,“既然如此,不知四皇子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拓跋胤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定定地盯着百里轻鸿,一字一字地道:“灵犀公主、死了。”

百里轻鸿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道:“这事…值得四皇子专程走几百里地告诉在下么?”

拓跋胤打量着他片刻,道:“看来,你果然是半点也不在意那个女人。”

百里轻鸿不答,只听拓跋胤道:“本王没那么无聊,本王之所以来是因为…楚卿衣失踪了。本王追查到的线索是她往南方来了。”

“楚…卿衣?”百里轻鸿有些恍然,仿佛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人是谁。

拓跋胤道:“不仅楚卿衣失踪了,还死了两个守卫。你说,是不是有人将她救走了?”

百里轻鸿神色瞬间变得锋利起来,“你在怀疑我?四皇子应该知道,我离开上京已经两个月了。”

拓跋胤笑道:“本王怎么会怀疑你?毕竟…陵川县马看着楚拂衣受苦也是泰然自若。区区一个楚卿衣,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碰巧路过,听说出事儿了本王过来关心一些罢了。”

“多谢关心。”百里轻鸿冷冷道,隔着老远的外人也能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12、云翼,我要打死你!

做为被讨论的对象,楚凌觉得有点惆怅。她不确定拓跋胤现在会不会认出她来,但是现在离开显然更不是什么好主意。那两个男人都是感官敏锐之辈,贸然行动反倒是更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特别是在一群小心翼翼不敢动弹的人中间。

于是,楚凌干脆不再看向那边,而是蜷缩在角落里闭起眼睛来闭目养神。虽然如此,双耳却一刻也不敢歇息地听着四周的一切动静。甚至做好了如果有人向她这里来,如何以最有效地手段反击的准备。

所幸,拓跋胤和百里轻鸿就算是再闲,也没有闲到去注意一个路边脏兮兮的小乞丐。毕竟这年头街边上乞丐到处都是,也或者他们根本没有将一国公主跟一个小乞儿联系在一起。

没错,本公主混得就是这么惨。楚凌辛酸地想着。

楚凌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之前拓跋胤和百里轻鸿的谈话。谢廷泽被关在了城中的千户府中,原本有百里轻鸿带来的人已经很难搞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拓跋胤。身为皇子,拓跋胤出行的阵仗总不会比百里轻鸿还小。

“阿凌姑娘。”

楚凌停下脚步,神色平淡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壮汉,眼底却带着警惕而锋利的光芒。

那壮汉不是旁人,正是前几天刚刚见过的那位长离公子身边的人。

只听他道:“我家公子请姑娘前往一叙。”

楚凌翻了个白眼,淡定地道:“抱歉,我不认识你家公子。”

壮汉也不着急,“姑娘就不想知道,在下是如何知道姑娘的名字的么?”

“云、翼!”楚凌磨牙,这世上除了云翼,还有谁知道她的姓名?她就知道云翼那货不靠谱!楚凌没好地道:“我跟云翼只是萍水相逢,你们是要把他大卸八块还是凌迟都请便,跟我没关系。”

壮汉显然没想到这小小年纪的姑娘竟然如此难缠,他也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如此面对一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当真是有些为难了。

看着眼前这彪形大汉一脸为难的模样,楚凌倒是觉得自己有点想欺负老实人的坏蛋了。无奈地耸耸肩,道:“你们家公子闲得无聊么?找我一个小乞丐干什么?”

壮汉老实地道:“公子…说,有事想要与姑娘相商。只是公子如今不便前来,只好请姑娘亲自去一趟了。”

楚凌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带路。”

那壮汉着实松了口气,“姑娘请。”

楚凌跟在那壮汉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问道:“老兄,贵姓大名?”

壮汉道:“不敢,在下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公子赐名文虎。”

楚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君无欢住在城中一处并不太起眼的三进宅子里。宅子虽然不大却被打理的很不错,跟城中许多荒废破败的院子比起来,显然是一直有人照看打理的。一进去就看到云翼蹲在院子一角的屋檐下发呆,楚凌忍不住磨牙,“云公子,好久不见啊!”

云翼抬起头看她怒气冲冲的明亮眼睛,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说,他未经允许泄露了阿凌的名字也是事实,虽然是被君无欢诈出来的。

另一边,君无欢坐在一张放在屋檐下的宽大椅子里。铺垫的十分软和的宽大交椅衬得他人越发的单薄羸弱,他单手撑着额头看在扶手上闭目养神,面色苍白憔悴,眼睑下还带着浓浓的暗影,显然是很疲惫。

楚凌刚到门口君无欢就醒了,但是他现在身体确实很不舒服,因此便缓了缓没有先跟楚凌打招呼。此时觉得好一些了,才睁开眼睛看向楚凌淡笑道:“有劳阿凌姑娘亲自走这一趟。”

楚凌偏着头打量了他两眼,淡淡道:“公子客气了,我都不知道我一个小乞丐竟然如此重要,重要到让公子不惜用自己好友的弟弟来要挟我?”

君无欢笑道:“阿凌姑娘客气了,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小乞丐。”

楚凌看着眼前的男子不说话,君无欢道:“就单凭阿凌姑娘射术卓绝这一项,就没人敢将姑娘当成一般的乞儿。”

“……”云翼,我要打死你!

君无欢笑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的云翼,劝道:“还望姑娘不要怪云小公子,他并不想泄露姑娘的秘密。”

所以你是想说,是你太聪明了才察觉了我的秘密么?不是我党无能,是敌人太狡猾了?

楚凌轻哼一声,也不在意自己穿着一身与这院子无比违和的衣衫,靠着栏杆坐下来道:“无欢公子不如说说看,你找我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吧?”

君无欢道:“既然姑娘肯出手救那些人,在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在下希望姑娘能出手相助,救出谢老将军。”

“哦?”楚凌有些意外地看着君无欢,“听说君公子跟北晋朝廷关系不错?”

君无欢道:“在下跟谢老将军家有一些私交。”

“你跟谁没有私交?”之前据说跟云翼家也有私交,现在又跟谢廷泽有私交了。这些日子楚凌已经打听了一些这个君无欢的消息,除了他是凌霄商行的主人,这人的身世来历十分的平平无奇,只是西秦一个寻常商户人家出身罢了。这样的身世,根本不可能跟身在天启的百里家和谢家有什么牵扯。

君无欢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楚凌道:“谢老将军一心为国劳心劳力。我等虽然没有改换乾坤之能,如何忍心让他年近花甲还落得个阶下之囚的下场?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楚凌靠着身后的柱子,微微眯眼,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这话一出,院子里一片寂静。

君无欢靠着扶手,含笑的眼眸犹如锋利的刀锋落在她的身上。只是眼前的少女依然笑吟吟地靠着,就连指头都没有多动一下。但是,君无欢却从那张几乎看不清楚容貌的脸上看到了凌厉和杀气,还有他从未在天启女子身上看到过的自信和强大。

与自身如此矛盾的气质,让这个孩子在这一瞬间竟显得无比的耀眼夺目。

良久,君无欢方才轻笑一声道:“如此在下自然也不能勉强,只是要有劳姑娘在此小住几日。至少…等我们成功或者、失败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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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楚为国姓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眼前的苍白男子,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真诚。不过,这并不代表什么。曾经的专业训练告诉她,人的语言,行为,甚至是眼神都是可以骗人的。不过楚凌也没有拒绝,看了一眼不远处眼巴巴望着她的云翼,点了下头道:“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

君无欢并不意外,点头道:“姑娘请说。”

楚凌道:“事成之后,你要送我回天启。”

君无欢并不觉得这个条件太苛刻,事实上是太过于简单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跨越苍灵江或许犹如天堑,但是对君无欢这样能够zi you来往天启和北晋的大商人来说,带一个人回去确实算不得什么。

所以君无欢并没有多做考虑,便点头道:“没问题。”

楚凌道:“我想,长离公子的人品应该是值得相信的吧?那么…需要我帮什么忙?”

君无欢一怔,他没想到楚凌竟然愿意帮忙。云翼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君无欢却看的明白,眼前这个姑娘…或者说孩子眼中的冷清。并非是凉薄,但是对旁人的遭遇总是少了那么几分感同身受。

楚凌拍拍手,淡定地道:“早点将事情办完,好早点渡江去天启呀。”

君无欢莞尔一笑,道:“或许…等你到了天启,你就会发现那里也并非什么乐土。”

楚凌混不在意,道:“我只是有事要办而已。”这样的世道,对寻常百姓来说哪里有什么乐土?

君无欢点点头,道:“那就好,既然姑娘答应在此小住,不如…先去换身衣裳?”

楚凌耸耸肩,混不在意人家隐晦地暗示她的衣着实在是太难以入眼了。事实上,楚凌并不想很想换衣服。拓跋胤来了,她还不确定拓跋胤到底认不认识她。还有百里轻鸿,楚卿衣和楚拂衣有几分相似,现在还小看不太出来。就是不知道百里轻鸿记不记得小时候的楚卿衣。她又没有青狐那样神乎其技的乔装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不过入乡随俗。另外,她真的不是邋遢不修边幅的女人。

君无欢目送楚凌跟着侍女离去,眼底却更多了几分深思。抬头看向旁边的云翼,道:“云小公子。”

云翼立刻警惕地瞪着他,被君无欢诈出楚凌的事情之后,云翼面对君无欢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保持着紧绷戒备的姿态。君无欢看在眼里,不由淡淡一笑,道:“云公子不必紧张,我想你应该已经相信了,咱们并不是敌人。”

云翼也是出身世家的人,即便是年纪还小却也天真不到哪儿去。自然明白君无欢的意思。君无欢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投靠了北晋人的话,根本没有必要来骗他。云翼很小的时候家中长辈就教导过他,这世上的人事并非只有黑与白,而君无欢显然就是行走在黑白之间的人。但是君无欢肯不计危险的帮助谢老将军,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至少说明他跟北晋人绝不是一路的吧?

“你想问什么?”云翼道。

君无欢道:“这位阿凌姑娘…到底姓什么?”

云翼没好气地道:“就叫阿凌,我怎么知道她姓什么?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姓呢,长离公子既然信不过她,又何必找她帮忙?”

君无欢摇头道:“这位阿凌姑娘,可不像是没有姓氏的人啊。”

“你在挑拨离间么?”云翼神色不善地眯眼道。

君无欢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

楚凌重新走出来的时候,坐在屋檐下的栏杆上的云翼直接从上面跌了下来。有些踉跄地站住,指着楚凌道:“你…你、你是阿凌?!”

楚凌对他勾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坐在屋檐下的君无欢也在看着眼前的少女,原本握着书卷的手微微僵了一下。

少女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布衣,原本总是涂抹了灰尘的小脸已经洗的干干净净露出本来的颜色。秀发挽成了带着几分俏皮的双环,眉目如画,眼波流转,仿佛一朵清晨初开还沾着露珠的花儿。

君无欢立刻理解了她为什么总是要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了,这样的绝色,纵然年纪尚小走出去只怕不用多远就会被那些貊族人强抢回去了。君无欢心中突然便升起一种莫名的痛恨。这样美丽的少女,却不能向任何人展现自己的美丽,只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活着。这是…谁的错?这世上,又有多少跟眼前的少女一样的美丽女子,她们都遭受了什么?

楚凌拂了下衣摆,望着显得太长的衣衫直皱眉头。因为穿着的是君无欢身边的侍女的衣服,所以并不太合身。但是这也没办法,她们已经拿了身材娇小的姑娘的衣服给她了。君无欢一眼便看出了衣服的问题,有些歉意地笑道:“没来得及给姑娘准备衣服,还望勿怪。在下已经吩咐下去,让人立刻就帮姑娘做几件新衣服。”

楚凌抬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道:“这样的就好。”

君无欢有些惊讶,同时眼底也闪过一丝赞赏。如今这局势,确实不适宜穿的太过出众惹眼了,虽然他有能力供给她最美丽的衣衫。

楚凌走到一边坐下,看向君无欢道:“现在,长离公子可以说说需要我帮忙做什么了吧?”

君无欢点头笑道:“姑娘不必着急,在下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楚凌对他盈盈一笑,也不隐瞒,“我姓楚。”

楚?君无欢蹙眉。

楚为天启国姓,但是姓楚的却未必就是皇室中人。更何况,是在这貊族人的地盘上,又有几个人敢大张旗鼓的说自己姓楚?这简直跟在天启说自己姓百里一样糟糕。

“楚凌?”

楚凌一脸诚恳地点头,她没有骗人啊。这位五环公子看起来势力不小,那就努力去查吧,查到了算我输!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苦笑,这位楚凌姑娘显然也是个惯于演戏的人物。虽然看着比云翼还要小几岁,但是云翼在她面前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也差不了多少。

“如此,楚姑娘,请多指教。另外,在北晋姑娘的姓氏还是不要太张扬得很。”

楚凌点头,“多谢长离公子指点。”是她想要张扬吗?分明是这姓君的穷追不舍非要问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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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去你大爷!

君无欢虽然说是要找楚凌帮忙,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快就能有全盘的计划。楚凌心知肚明,这人找理由将她留在这里,防止她走漏消息的可能远大于真的需要她帮忙。因此倒是也不急着催他,只是道:“有一个消息,不知道长离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知一声。也算是…表达了我的诚意?”

君无欢诚恳地微微向前倾身,“请姑娘指教。”

“北晋四皇子,拓跋胤已经到了城中。”

君无欢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道:“多谢姑娘告知。”

楚凌耸耸肩,拉起还在一边发呆的云翼就往君无欢分给她的院子而去了。云翼被她拉地跌跌撞撞,愤怒地叫道:“你干什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楚凌冷笑,“成何体统?等我揍得你满脸开花,你就知道成何体统了!”还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教训她成何体统!

君无欢有些惊讶地看着楚凌拎着云翼就走,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不由莞尔摇头苦笑。

“可真是不见外啊。”

“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儿啊。”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地笑声在院子里的一角响起。君无欢也不抬手,左手一挥一道寒光从他袖中射出直射向院子西南角房顶上的人。那人哎哟一声,从房顶上跌了下来。却又凌空一个翻身翩然落地,潇洒无比。

“你来干什么?”君无欢淡淡问道。

来人穿着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端地是风流倜傥。

这世道,穿得如此骚包的人当真是少见之极。

“你这是什么话?如今这小城里可是各路神仙齐聚,本公子来又有什么稀罕的?”白衣男子洋洋得意地笑道。

君无欢微微蹙眉,看着他道:“说人话。”

白衣男子无奈地耸耸肩,道:“好吧,我是跟着拓跋胤一路来的。不过既然有人提前告诉你了,想必也不用我废话了。”

君无欢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拓跋胤素来与拓跋梁不和,他来这里干什么?”

百里男子自顾自走到一边坐下,悠然道:“这个么…上京死了一个人。”

君无欢皱眉,“什么人值得拓跋胤如此兴师动众?”

“灵犀公主。”白衣男子叹气道。

君无欢撑着椅子的扶手让自己坐正,苍白的脸上俊美微锁更多了几分无形的威严。

“灵犀公主…对了,灵犀公主之前在四皇子府。”

白衣男子道:“不久前,四王妃趁着拓跋胤不在将灵犀公主送回浣衣苑了。等拓跋胤回去,灵犀公主已经死了。不仅如此…灵犀公主死后,二公主也失踪了。”君无欢抬手揉了揉眉心,虽然对这些皇室中人并不算关注,但毕竟是天启帝仅有的两条血脉,君无欢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位小公主今年应该是年方十三?”

白衣男子点头,“刚满十三。”

“所以,拓跋胤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君无欢问道。

白衣男子道:“我打探到的消息,拓跋胤是来找小公主的。这不重要,那样从小在浣衣苑长大的小丫头出来只怕活不过三天。我是担心拓跋胤过来给你添麻烦,所以才跟着他过来的。听说谢老将军被百里轻鸿抓回去了?”

君无欢还在想失踪的小公主的事情,听了白衣男子的话只是淡然道:“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人手太少,让北晋人抢先也不是什么怪事。”

十三岁的小公主…楚、他记得小公主是叫楚卿衣吧?

君无欢心中微动,很快又摇了摇头。一个从小在浣衣苑长大的孩子,能识字就已经很不错了,云翼所说的那种射术,绝不会无师自通就可以做到的。

“想什么呢?”靠在一边的白衣男子见他走神,调侃地道:“难不成是在想刚才那个小美人儿?”

君无欢扫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无聊,就去探一探谢老将军被百里轻鸿关在哪儿了。”

白衣男子惊呼,“别告诉我这两天了你都还没有探听清楚?!”

君无欢淡定地道:“你再打探一次,免得临时出什么意外。”

白衣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语地看着眼前的苍白男子。君无欢在他想要废话之前,抬手打断了他。一腔愤怒被噎了回去,男子神色扭曲地瞪着君无欢直翻白眼。只听君无欢道:“你来了也好,谢老将军在民间威望甚高。北晋人抓住了他绝不会轻易让人救走的。原本有一个百里轻鸿就很麻烦了,现在又来一个拓跋胤……”

说起正事,白衣男子神色也多了几分沉着。沉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先离开这里吧。若是让北晋人怀疑到你身上……”

君无欢唇边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意,道:“除非你泄露消息,不然没人知道我在这里。更何况,就算怀疑我…没有证据,百里轻鸿和拓跋胤又能拿我如何?”

白衣男子恍然,“也对,想要对付长离公子,无凭无据的只凭百里轻鸿和拓跋胤当真不行。”

君无欢能在北晋和天启之间zi you游走,靠的可不仅仅是凌霄商行的财富。若没有足够的后台和本事,怀揣巨额的财富无异于小儿持金行于闹市。君无欢能如此,是他耗费心血花费数年时间在两国布下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利益和关系网。一旦君无欢出事,无数人的利益都会受到影响。

这世上,为国为民的人固然不少。但是一心只为自己私欲的上位者同样不少。

“不过,还是要小心。”

君无欢点头道,“自然,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动手。城中本就有上千兵马,再加上百里轻鸿和拓跋胤带来的人,我们眼下手中的人马是绝没有什么胜算的。”白衣男子道:“如果将拓跋胤引走呢?”

君无欢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点头道:“好法子。如此…桓毓,此事就辛苦你了。你既然是跟着拓跋胤来的,将他引走想必也不是难事?”

“……”白衣男子沉默半晌,突然爆发,“君无欢,我去你大爷!”

15、小白?!

楚凌平静地看着桌上茶杯中澄清的茶汤,微微抽了一下嘴角。

当然,如此失态的神情外人是没有看见的。抬起头来,她看向趴在桌子对面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的云翼,顿时无语。

云翼作为一个从小就品学兼优的好少年,此时面对被自己出卖了的楚凌十分心虚。都顾不得去追究认识好多天楚凌都不曾告诉自己姓氏却轻易告诉了君无欢这件事了。

见楚凌不理他,云翼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跟前的茶杯。楚凌抬头,看着他微微扬眉,无声地问道,怎么?

云翼小声问道:“你在生我的气?”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生气如何?不生气又如何?”

云翼抓了抓脑袋,苦恼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姓君的太狡猾了。而且…而且,我也没有随便出卖你,他、他有我二哥的信物,是信得过的人。”

楚凌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打算跟他合作?”

云翼叹了口气,有些闷闷地道:“就凭我,是救不了谢老将军的。但是君无欢不一样,他手下的势力不小,如果他愿意帮忙的话,机会还是很大的。”楚凌托着下巴看着他道:“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还道什么歉?”云翼有些扭捏,“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害你掺和进这些事儿里面的。”

楚凌笑了笑没有作答。其实不管云翼有没有被君无欢算计出卖她,她早晚也都是要掺和进这件事情里的。不小心落到了这样的世道,除非她立马找个深山老林躲进去这辈子都不出来了,否则早晚是要和北晋人天启人打交道的。既然如此,何不选一个适合的契机加入进去?

“你不想杀百里轻鸿了吗?”楚凌好奇地问道。

云翼脸色微僵,轻哼了一声道:“正事重要。”

楚凌笑吟吟地道:“其实,你要是出得起价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杀了他呀。”虽然她是特工,但是为生活所迫兼职一下杀手也是可以的。世道艰难,之前在那貊族人身上抢的钱都要花光了。

“什…什么?”云翼惊愕地看着眼前容颜美丽却稚嫩消瘦的少女,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凌道:“你没听错呀,你要是付得起代价的话,我替你杀了百里轻鸿好了。你之前也看到了,你那天要是有我的射术和弩箭,我就不拦你了。”

“我…我……”

“凌姑娘,你就别戏弄云小公子了,别吓着他。”君无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听得云翼脸色涨红,“本…本公子才没那么轻易吓到!我当然知道她是开玩笑的。”

“我没有开玩笑啊。”楚凌支起下巴,一脸认真地道。

“……”

跟在君无欢身后进来的桓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楚凌,赞叹道:“真有趣啊,本公子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姑娘了。小美人儿,不知芳龄几何,可有婚配?”

楚凌也扭头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公子。

貊族尚金色,并不喜穿白衣。而在天启,以白衣代指平民和没有功名的人。但是其实平民穿的多是素衣,即没有染色的粗麻粗棉衣裳。至于像这位公子这般,白衣若雪风度翩翩的模样,普通的粗布是绝对撑不起来的,至少也得是真丝绸缎一类的才行。所以,能穿着这么一身白衣行走在北晋的地方,这位公子显然不仅仅是有本事胆子大,而且还相当的自恋。

楚凌原本对自恋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是如今来到这人身地不熟的世界,竟然也对自恋的某人生出了几分看到故人的亲切感。

“小白公子你方才看了那么久,竟然连我几岁都没有看出来么?”楚凌微笑道。

桓毓脸上的笑容一僵,“在下桓毓,不是小白。”

“怀孕?!”楚凌震惊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白公子一番无言以对。

桓毓嘴角抽了抽,扭头去看君无欢。君无欢微微挑眉,但笑不语。

“桓、毓!”桓毓公子磨着牙,咬牙切齿地道:“桓桓于征的桓,钟灵毓秀的毓!”

楚凌眨了眨眼睛,很是抱歉地道:“抱歉,我没读过书。”

“……”桓毓公子吐血倒地。

旁边的君无欢看够了戏,方才悠然地拍了拍恨不得扑上前抓着楚凌亲手教她把自己的名字认全了的桓毓,道:“好了,闲话回头再说,先说正事吧。”

“……”本公子的尊姓大名是闲事吗?!

四人重新坐了下来,楚凌安静地听着君无欢和桓毓将目前的形势说了一遍。见两人都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这才忍不住开口道:“所以,两位的意思是…目前的局面是,对方手里至少有三四千精兵,以及百里轻鸿和拓跋胤两个高手。可能还有隐藏在暗处不知道多少的高手。而我们…只有,你我他、还有云翼这个拖油瓶?”

“本公子才不是拖油瓶!”

“其实还有一些人手的。”桓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楚凌没有理会云翼地kàng yi,直接看向桓毓道:“不到两百的人手?谁给你们的勇气靠这点人手去北晋大军中救人?你们怎么不直接收复上京呢?”

桓毓略有些尴尬地道:“这个…咱们原本计划应该不是在这个地方,谁知道出了点意外。你也知道…这里是北晋人的地盘,咱们别说人手不多,就算是有很多也很难这么快赶到的。要不是君无欢碰巧在这里,咱们就……”只好放弃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君无欢,“君公子有什么高见?”

君无欢有些歉意地轻咳了一声,温声道:“确实是有些困难,不过…总要试试才行。如果谢老将军被他们押入了上京,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楚凌轻叹了口气,谢廷泽的事迹她了解的自然也够多了。确实是一位忠肝义胆的名将,其实就算没有君无欢等人,如果可能的话楚凌也会试上一试去救她的。并非她喜欢逞英雄多管闲事,同为军人,楚凌绝不愿意让这样以为老人家绝望而死,甚至身后还要名声受辱。

楚凌点了点头道,“请两位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16、卖萌可耻!

君无欢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张简易的地图打开铺展在三人面前。修长的手指指着地图上的路线道:“从这里回上京,有三条路。但是其中两条不仅道路难行,而且需要绕路。所以北晋人必然会选择最直接也是最近的大路。现在北晋士兵有三四千人,但是这些人分为城中守备军,百里轻鸿的人以及拓跋胤的人。一旦离开,守备军自然是要留下的。而百里轻鸿和拓跋胤素来不和,而且拓跋胤是出来找人的,如果能将他引开,我们需要对付的就只有百里轻鸿而已。”

桓毓懒洋洋地道:“北晋人高傲惯了,肯定想不到有人敢在北晋境内直接袭击北晋兵马抢人。不过…百里轻鸿实力不弱,需要一个高手牵制他。”说话间,目光却瞟向了君无欢。脸上写着:这个任务舍你其谁!

君无欢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道:“以百里轻鸿的为人,应该不会对谢老将军用刑。只要我们救出谢老将军,就等于多了一名高手战力。就算谢老将军略有轻伤,护着他冲出去应该不难。”

楚凌趴在桌面上盯着桌上的地图,君无欢的手指修长白皙确实是非常好看,不过楚凌此时并没有心思去欣赏。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桌上的地图上,好一会儿方才问道:“这地图…是君公子画的?”

桓毓笑道:“除了君无欢还能有谁,小美人儿,咱们长离公子可是名动一方的才子,就是跟南朝朝廷里的那些酸儒比,也远胜过他们许多。”

楚凌淡淡一笑,才子跟画地图之间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但是关系也不大吧。就算是青史留名的大画师,也未必能画得出来眼前这么一张地图。君无欢望着楚凌,淡笑道:“凌姑娘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楚凌摇头,“没有,画的…非常好。如果无欢公子也带兵打仗的话,天启的少年名将说不定也没有百里轻鸿什么事儿了。”

君无欢垂眸笑道:“凌姑娘说笑了。”楚凌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而是指着地图中的某处道:“你打算在这里动手?”

君无欢低头一看,有些惊讶地扬眉道:“不错,凌姑娘好眼光。”楚凌道:“这的确是个好地方,距离前后的城池距离都不近。就算百里轻鸿要叫援兵一时半刻也来不了,后面就是无边无际的山林,只要往里面一藏,就算北晋人派出十万大军搜山也未必有用。更何况…北晋人不善山林战。”

听了她的话,不仅君无欢就连桓毓和云翼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这样的话,若是从哪个武将甚至文官口中说出来都不奇怪,但是从一个看起来还像个孩子的姑娘口中说出,却给人一种无以伦比的诡异之感。

桓毓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惊恐地道:“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可怕了么?”

楚凌对他露齿一笑道:“也许,我根本就不是小孩子啊。”

桓毓道:“你不是小孩子那是什么?老妖怪?”

楚凌笑得意味深长,“或许呢。”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接上之前的话题,“凌姑娘还有话没说完?”

楚凌点点头道:“虽然北晋人不善山林战,但是…不代表百里轻鸿也不擅长吧?我们能想到的问题,百里轻鸿会想不到么?如果他提前在这地方伏下重兵……”

君无欢道:“这个么…若是寻常时候确实有可能。不过百里轻鸿只怕不太可能。”

“为什么?”楚凌和云翼齐声问道。

君无欢道:“百里轻鸿虽然因为陵川县主深得明王看重,但是他毕竟是天启降臣而且还是武将,而天启毕竟还没有真的灭国。”

楚凌微微眯眼,“所以,北晋人对百里轻鸿的态度是既要用又要打压?”

“打压的多,否则以百里轻鸿的能力这些年早该出头了。”君无欢淡定地道:“北晋名将辈出,但是百里轻鸿在这些人中间也算是耀眼的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晋武将更不愿意让一个他们看不起的天启人来跟他们抢军功。无论百里轻鸿如何尽忠,就算明王和北晋皇都相信他,为了安抚这些武将也不会重用百里轻鸿的。”

楚凌点点头,“所以,这次百里轻鸿带兵出来……”

君无欢笑道:“虽然明面上是百里轻鸿带兵,但是…那些貊族士兵到底听谁的,还不好说呢。”

楚凌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君无欢的这个解释。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拓跋胤了吧?”

君无欢点头,“不错。”

楚凌微微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既然如此,拓跋胤就交给我吧。”

“阿凌妹妹,拓跋胤虽然是北晋皇子,却也是仅此于北晋拓跋兴业的四大名将之一。”旁边的桓毓忍不住提醒道。楚凌不由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要去跟拓跋胤正面对决吧?我还没疯呢。”就她现在这个身体,想要打赢拓跋胤简直是白日做梦。

“那你想干什么?”

楚凌双手在桌面上叫我,淡定地道:“我之前听到拓跋胤跟百里轻鸿说他是来找人的。”

“天启二公主?”桓毓皱眉道。

楚凌点头,“听说这位二公主今年年方十三……”

桓毓笑道:“阿凌妹妹,你不会打算假扮天启二公主引开拓跋胤吧?老实说…在北晋人看起来,你说不定还不满十岁。”就算是以天启人的眼光看,眼前这个小美人儿最多也就十一岁,瘦巴巴的哪里有豆蔻少女的青春美丽?唯一能看的也就是那张小脸罢了。

楚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别人说她平!

“不然咱们打个赌?”楚凌道。

桓毓扬眉,“赌什么?”

楚凌道:“如果我成功将拓跋胤引走了,你以后就要改名叫桓小白。”

桓毓没好气地道:“你还真跟小白杠上了?本公子哪儿招惹你了,你非要叫我小白?”

楚凌笑道:“看你一身白衣白裤白鞋,我以为你很喜欢白嘛。你要是不喜欢小白,大白也是可以哒?”

“……”桓毓轻哼一声偏过头去,卖萌可耻!

“怎么样?赌不赌啊?”楚凌问道。

桓毓摇牙,“赌就赌,谁怕谁呀?本公子是怕你把小命赌上去了!”

楚凌莞尔一笑,“多谢关心,我会小心的。”

君无欢看着两个分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熟稔的斗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来两位当真是一见如故。”

“谁跟她一见如故?”桓毓没好气地道。

“呵呵。”

17、送上门的把柄

引开拓跋胤,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若是从前,楚凌有着国家机器做后盾,有一群靠谱和不靠谱的队友做支持,自然可以从容不迫的收集消息制定周详的计划。但是现在…孤身一人身在这不知道是哪个时空的古代,人生地不熟的楚凌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但是她也不能不做,她不可能永远都不融入这个世界。救出谢老将军是她心中对一个老将的尊敬也是她融入这个世界这些人最合适的契机。

既然决定了,就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这是楚凌的信条。

“砰砰。”

门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楚凌从床上一跃而下沉声道:“君公子,请进。”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果然是君无欢。君无欢看着站在床边衣冠整齐的楚凌,有些不解,迟疑道:“在下冒昧来访,可是打扰凌姑娘了?”

楚凌摇摇头,走到旁边桌边坐下,“君公子不必客气,请坐下说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倒了一杯白水递过去,“君公子最好还是少喝些茶比较好。”

之前楚凌就发现了,君无欢喝茶喝得很厉害。虽然不知道君无欢到底是什么病,但是既然连桓毓都抱怨君无欢的茶总是那么浓,可见君无欢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君无欢也不拒绝,“多谢。”

楚凌道:“君公子特意选这个时候过来,不知有什么事?”

君无欢道:“只是想问问,凌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协助的地方?说来惭愧…若非实在是有些实力不济,也不会让凌姑娘担此风险。”

楚凌抬眼看着眼前的清俊男子,眼眸一转笑声清越,“即便是我不主动揽下这桩事儿,无欢公子应该也有此打算吧?与其让无欢公子费尽心思想法子说服我,还不如我自己主动站出来,也算是让无欢公子欠了我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君无欢怔住,一瞬间目光变得凌厉无匹,即便是楚凌这样可算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人,也觉得犹如刀锋从自己的脸上刮过。半晌,才听到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不错,原本…就算姑娘不主动开口,我也会请姑娘去的。”

楚凌冷笑一声,道:“让一个孩子冒这样的险,长离公子可当真是做大事的人。”

君无欢的神色有几分黯然,扭头看向敞开的窗户。窗外暖暖的阳光洒在花园里,显得温暖而静谧。仿佛人世间最美好的景色就在眼前,君无欢神色带着几分恍惚。声音轻柔而坚定,“这个世道…没有孩子。”

这个世道…没有孩子。

楚凌心中一震。

君无欢回头望着楚凌,楚凌发现他原本深沉的眸色竟然变得浅淡,仿佛琉璃般透彻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凌姑娘可见过…整个城池的百姓被tu shā,男人被砍了头,女人被凌辱,刚满月的婴儿被摔死,甚至……那时候,可有人想过他们还是孩子呢?即便是凌姑娘这样有着一身的本事,行走在外也依然不得不遮掩自己的容貌。”君无欢淡淡道:“我曾经见过,一个母亲亲手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掐死。凌姑娘可知道是为什么?”

楚凌默然,她当然知道。

还记得,姐姐临死前说的……“当初母妃想杀了你,我舍不得……”

其实,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舍不得呢?做母亲的如何舍得将自己的孩子带到这样一个不是人能活下去的世间?

“君公子做这些,是因为不平么?你本是西秦人,据我所知,西秦早已经归附北晋了吧?”君无欢笑道:“难道姑娘以为,归附了北晋,西秦人就是北晋人了么?在天启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西秦人身上一件也不少。更何况…如今这天下,谁还管什么西秦天启呢?”

楚凌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眉心道:“君公子,你不相信我,老实说我也不相信你。你不觉得咱们这样合作,有些太过危险了么?”

君无欢笑道:“所以,在下现在才会坐在这里啊。”

“哦?说说看。”

君无欢将一块玉佩放在桌上朝楚凌推了过去道:“如果凌姑娘觉得君某出卖了你,可以将这个玉佩交出去。无论是交给北晋人还是天启人,君某都会有dà má烦的。”

楚凌扫了一眼桌上的玉佩,上好的温玉,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图案,中间刻着一个古朴的君字。不用上手,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楚凌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又是玉佩,当她是玉佩收集专业户么?这么多玉佩挂在身上,一不小心弄错了怎么办?

没好气地将玉佩推了回去,道:“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君公子还是自己收着比较好。”

君无欢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将送上门来的把柄往外推。

楚凌道:“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君公子就放心给我看么?”她现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但是不代表她以后也不会知道。

君无欢悠然一笑,“因为…我方才突然觉得,凌姑娘一定是个可信的人。”

“……”您老可真随意。看到楚凌不以为然的表情,君无欢道:“凌姑娘觉得我太随意了?君某自认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否则…我也活不到现在。”

“你高兴就好。”楚凌道。

君无欢点点头,“既然如此,不如凌姑娘说说你的计划。虽然在下却是有心想要请凌姑娘帮忙,但也绝没有打算拿凌姑娘的性命开玩笑。还有一些事情,你我可以从长计议,凌姑娘若有什么需要,也尽可开口。”

楚凌点头道:“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君公子的人协助,我对拓跋胤此人毫无了解,所以关于拓跋胤的一些消息还需要君公子的人提供才行。”

君无欢点头,“这没问题,到时候我会让桓毓陪同姑娘一起的。桓毓跟了拓跋胤一段时间,对他也颇有几分了解。而且他的身手不弱,跟着凌姑娘也更多几分保障。”

楚凌有些惊讶,“桓毓跟着我,你那边没问题嘛?”

楚凌当然看得出来君无欢如今人手方面也是捉襟见肘。若非迫不得已,君无欢是不会将她这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拉进来的。说到底,大家都一样,缺人!

君无欢笑道:“无妨。”

“那就多谢了。”既然君无欢这么说,楚凌也不客气推辞,她一个人确实是有些费劲。虽然多了一个人跟着有些碍手碍脚,但毕竟是个相当不错的战力。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18、听我的!

桓毓在得知自己竟然被分配跟楚凌一起的时候勃然大怒,怒气冲冲地跑去找君无欢。一刻钟后铩羽而归,那风流倜傥的脸上多了一处不太明显的暗青色。`楚凌心情愉悦地注视他,“怎么,你看不上我?”

桓毓扯开唇角想笑,下一刻又飞快地收了起来,俊美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怎么会呢?”桓毓皮笑肉不笑地道。

云翼兴致勃勃地看着桓毓,“桓大哥,你的脸怎么了?”

“……”这什么破孩子?不知道看破不说破吗?

其实桓毓是错怪云翼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问的。云翼少年是个正直的好少年。

看着站在一边靠着柱子闷笑的楚凌,桓毓恼羞成怒拽起楚凌就往外面走,全然不顾云翼在后面的叫声。

“公子,凌姑娘跟桓毓公子走了。”府中的小楼上,文虎端着一碗药进来送到君无欢跟前,同时禀告道。

君无欢接过药碗,低头看着褐色的药汤眼底是说不出的厌恶。但他的手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直接将药汤送到唇边一仰头便喝了下去。站在旁边的文虎看在眼中却十分不是滋味。从他跟着公子开始公子就没见公子断过药,也没见过这世上有谁比他家公子喝药更痛快了。但是同样的,文虎也知道公子有多么厌恶这些汤药。

喝完了药,君无欢的脸色反倒是更白了几分。

“公子这几天用的药剂量有些大了。温大夫说……”文虎忍不住道。

君无欢摆摆手道:“就这几天不用担心,桓毓没闹吧?”

“公子尽管放心,桓毓公子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不过那位阿凌姑娘是不是太小了一些,桓毓公子带着她……”

君无欢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听到他的话不由轻笑了一声道:“这位凌姑娘…桓毓只怕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文虎有些凶恶神色却忠厚的脸上写满了不信。桓毓公子的武功比起公子也只是略逊一筹,那阿凌姑娘看着就是刚刚开始习武的身体还不甚好,桓毓公子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君无欢也不在意,道:“让人注意着一些,别真的出了什么了。告诉桓毓,如果事不可为就先带着凌姑娘撤退,不要冒险。”

文虎应声,“公子放心,都交代过了。”

楚凌和桓毓走在小城的街道上,在楚凌的再三要求下桓毓公子终于念念不舍地换下了他那一身骚包的白衣,穿上了一身比较低调的湛青色布衣。对此,桓毓公子十分的嫌弃,时不时就想要拉一拉身上的衣裳,仿佛这玩意儿穿在他身上是玷污了高贵的玉体。

啪!

一声轻响拍开了他又想要扯衣服的手,桓毓不爽地瞪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豆芽。

楚凌道:“你是想告诉别人,你桓毓公子是穿了别人的衣服想要图谋不轨么?”

此时的楚凌穿着一身跟桓毓差不多质地的灰蓝色衣衫,头发梳成了一个女童最流行的小双环髻。看上去跟桓毓倒真的有几分兄妹的感觉了。桓毓轻哼一声,上下打量了楚凌两眼,不解地问道:“你在脸上弄个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楚凌的化妆术虽然远不如青狐,但是稍微做一些修饰还是没问题的。用青狐大神的话来说,这是作为女人的本能。不会化妆的女人,能称之为女人么?

楚凌也并没有改变太多,只是原本秀致的眉画粗了两分,脸上点了一些小小的斑点。在左眼下方还点上了一颗鲜红的泪痣。

“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无论是在北晋还是在天启,都是不吉利的?”桓毓很是惋惜的看着一个精致清纯的小美人儿变成了一个…可爱的邻家小妹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楚凌淡定地抹了抹眼角的泪痣,点头道:“知道啊,要的就是不吉利。不然我画它干嘛?走吧。”

桓毓没好气地道:“我比你大,应该听哥哥我的。”

楚凌道:“君无欢说听我的。”

桓毓气结,“谁说本公子一定要听君无欢的话?他是谁啊,本公子用得着听他的么?”

楚凌耸耸肩,笑道:“无所谓,你自己去跟他说啊。”

“……”

斗嘴再一次败阵的桓毓只得郁闷地跟着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小丫头走了。

小城中最华丽的府邸中,拓跋胤正躺在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身边斜靠着一柄剑。

拓跋胤是北晋四皇子,也是北晋名将。不过在普遍喜欢使用刀、斧、锤、锏这类武器的北晋,独爱用剑的拓跋胤算是个异数。虽然他跟所有的北晋人一样都随身佩戴腰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的腰刀是很少出鞘的,即便是在战场上他也是一把铁剑来去纵横。

此时拓跋胤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脸上的神色却依然阴沉,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所有院子里侍候的仆从一个个都胆战心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爷。

事实上,自从上个月四皇子回京之后发现天启那位公主被王妃给送回了浣衣苑,再找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那位公主已经死了,四皇子的心情就没有好过。跟在拓跋胤身边的人都暗暗纳闷:往常也没见四皇子待那位有多好,怎么人都死了反倒是上心了?

若非如此,区区一个天启公主就算是真的跑了,又哪里需要劳动四皇子亲自来找啊?又不是皇子,公主在天启比他们北晋更不值钱。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拓跋胤慢慢睁开了眼睛。俊美深邃的轮廓,一双冷峻桀骜的眼眸中没有半点睡意,仿佛一头随时可以一跃而起撕裂敌人的猛兽。

“什么事?”

一个侍从匆匆进来禀告道:“启禀…王爷,下面有人来报,说…说是有天启那位公主的下落了。”

“哦?”拓跋胤猛地坐起身来,眼神凌厉,“让他进来。”

“是。”侍从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去叫人。片刻后,一个天启人模样的男子跟在仆从身后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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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长假最后一天了,亲爱的们玩的开心吗?

19、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你知道天启公主的下落?”拓跋胤坐在躺椅上,分明是坐着的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那男子忍不住抖了抖,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小的…小的,不知道什么天启公主。”

拓跋胤眯眼,“哦,这么说…你是在耍弄本王?”

男子立刻被吓得趴在了地上,拓跋胤看着有些不耐烦地轻哼了一声,眼底有些不屑。中原人就是这样,懦弱无能,自私自利,随便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他们跪地求饶。偏偏这样的人却占据着这天下的大好河山而不珍惜。活该他们成为阶下囚,被人奴役!

旁边的仆从连忙踢了那男子一脚,示意他赶紧说正事。

那人连忙道:“小的、小的不敢。小的…是昨晚碰巧见过几个人,中间又一个小娘子,像是…像是上头说的要找的人,所以才、所以才……”

拓跋胤点点头,他确实吩咐了下面的人各处暗中寻找楚卿衣,下面的人想必也不敢阳奉阴违。

“说说看,那些人长什么模样?那小姑娘又长什么模样?”

那人道:“是、是几个穿着布衣裳的壮汉,还藏着兵器。不过看着不像是朝廷的兵爷。其中…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小的听到那男子叫那小娘子二、二xiao jie,还说再过几天就能渡江回天启了。那小娘子…长得倒是十分水灵,就是看着有些清瘦脸色也不太好。看着身体只怕不太好。”

拓跋胤撑着额头思索着,突然厉声道:“大胆,你竟敢骗本王!”

“大王饶命!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那男子几乎被吓破了男子,连连伏地求饶。

拓跋胤冷笑道:“你是这小城附近的庄户罢?若真有你说的这样一群人,岂会无人知晓?还敢喊冤?!”

男子颤抖着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欺骗大王。那群人…那群人是昨儿晚上来的,小的、一家子老小都看见了。小的原也没有想太多,只是不小心看到那小娘子身上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想起…想起上面的官爷说,要找一个从上京来的贵人小娘子。这才……”

拓跋胤看向旁边的仆从,那人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低声道:“王爷,那群人没有进城。但是…今早有人进城来,买了几套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的衣裳。据那铺子的老板说,来买东西的确实是一个长得十分清隽的小白脸。一下子买了三套,都是上好的料子,而且要得急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拓跋胤点了点头,半晌才道:“带他出去,给他一百两银子吧。”

那男子长出了一口气,连连叩谢王爷大恩跟着仆从走了出去。

等到仆从回来,就看到方才还懒洋洋坐在躺椅上的王爷已经整装提剑往外走去。连忙道:“王爷,您这是要出去?”

拓跋胤道:“派人去告诉百里轻鸿,本王有事不能帮他押送谢廷泽回京了。让他自己小心点!若是出了什么纰漏……”

“此事用不着沈王操心。”拓跋胤话音未落,就看到百里轻鸿迎面走来。

拓跋胤一挑眉,“正好省了功夫,本王走了,陵川县马…好自为之。”

百里轻鸿道:“沈王找到天启公主的下落了?我劝沈王还是仔细一些得好,现在这个时候突然传出公主的下落,王爷不觉得太巧了吗?”

拓跋胤冷笑一声,“怎么?百里公子怕了?别忘了,押送谢廷泽本来就是你的事情,本王就算被人调虎离山,又如何?难不成,没有本王陵川县马就办不成差事了?”

百里轻鸿垂眸,“既然沈王如此自信满满,在下便预祝沈王马到功成,顺利寻回天启公主。”

拓跋胤嗤笑一声,不再理会百里轻鸿转身便走。

跟在他身边的人忍不住劝道:“王爷,虽然…那百里轻鸿呃…但是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咱们这一路都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怎么突然就在这里……”

拓跋胤驻足,道:“本王自然知道,就算真的是调虎离山又如何?本王正好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那…谢廷泽这边……”

“关本王什么事?”拓跋胤没好气地道,“派人盯着,要是百里轻鸿看不住谢廷泽,就给本王将人杀了!父皇如今也学得天启人爱做这些华而不实的表面功夫。谢廷泽是个大患,直接杀了不比什么都强?”

“王…王爷,这话可不能说……”仆从吓得不轻。

拓跋胤斜了一眼自己的跟班,转身往外走去。

“拓跋胤真的出城了啊?”桓毓坐在山坡上,远远地望着山下经过的那一队人马,开头那人俊挺冷傲,气势卓然。不是拓跋胤是谁?“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

楚凌坐在他身边,毫不客气地泼了一瓢冷水,“哪儿容易了?百里轻鸿今天下午才会启程回上京。如果让拓跋胤半路上返回,咱们不仅达不到目的,反倒是会打乱君无欢的布置。”

桓毓耸耸肩,道:“话是这么说,但是你怎么保证拓跋胤不会中途突然反应过来?就算是真的天启公主在前面,在拓跋胤眼里也是谢廷泽更重要一些吧。”

楚凌不以为然,“谢廷泽是百里轻鸿打败的,也是百里轻鸿抓住的。就算顺利回京了,对拓跋胤有什么好处?相反的,百里轻鸿是明王拓跋梁的人。跟拓跋胤和他的大哥拓跋罗一直都不对付。百里轻鸿出错,明王也会受到打击。对拓跋胤和拓跋罗算是好事。”

桓毓皱眉,“争权么?貊族人一直都很团结的。跟……”跟天启人不一样。

楚凌笑得意味深长,“大白,貊族人从入关到攻下上京,只用了三个月。从入主上京到打下大半个北方,只用了半年。但是,仅仅只是一个汝宁,他们就打了八个月,两次换将,则损了三名将领。最后还是百里轻鸿出马才打下来的。你说这是为什么?是拓跋胤不如谢廷泽,还是拓跋兴业不如谢廷泽?”

桓毓默然。

楚凌道:“入关之前的貊族人可能真的很团结,但是当他们拥有了天启的半壁江山之后却未必还能一如既往的团结。毕竟,当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和当一个天下的皇帝还是有点差别的是吧?”

桓毓打量着楚凌,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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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国庆长假开心吗?今年的长假过完了哦。祝大家上班上学开心~

20、色令智昏

楚凌笑眯眯地道:“你猜啊。”

桓毓怀疑地盯着她,“云翼说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bái chi,本公子看跟你比起来…他才像是个小bái chi吧?”这特么叫什么都不懂?那什么才叫懂?楚凌无辜地道:“我是天才啊,你知道什么叫天才吗?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别人要学三年的东西,我只需要三天就能融会贯通的那种。”

桓毓不屑地斜睨着她,脸上写满了“我听你吹”的表情。

楚凌也觉得很没趣,耸耸肩道:“不信算了,既然不相信我你还跟着我出来干什么?不怕我把你给卖了吗?”桓毓抱着胳膊打量着楚凌,有些苦恼地道:“但是,君无欢相信你啊。这么多年没见过君无欢色令智昏,多难得啊。”

色、令、智、昏?!这货想挨揍吗?

桓毓更加苦恼地看着楚凌,“话说回来,就你这小豆芽菜一样的身材,竟然能引得君无欢昏头?实在是太奇怪了,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这一刻,楚凌深深地同情起那位无欢公子来了。身体不好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狐朋狗友。他就不担心一不小心被这货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挂了么?

深吸了一口气,楚凌道:“大白,现在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吗?”

大白…桓毓道:“那现在该考虑什么?”

楚凌指了指山下,“拓跋胤走了。”

闻言,桓毓立刻站起身来,原本满是调笑的神色也变得肃然起来沉声道:“我们走。”看着桓毓这模样,楚凌心中总算对自己这一趟任务又多了一点希望。总算…还不是太不靠谱。

所有拖着拓跋胤的线索都是楚凌昨天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提前布置的。但是他们花费一天一夜布置的一切就算顺利最多也只能拖住拓跋胤五六个时辰而已。这还不算拓跋胤中途就自己无理由的放弃转回,若是如此楚凌就不得不亲自出马了。根据楚凌和君无欢的计算,只要他们能够拖住拓跋胤一天,救谢老将军无论是成是败都足够了。

但是楚凌等人的运气显然并不太好,就在楚凌和桓毓跟着拓跋胤一行走了还不到两个时辰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看到天空不停落下的雨水,楚凌和桓毓的神色都有些变了。

百里轻鸿这时候才刚出发不久,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雨百里轻鸿很可能会转身返回小城。即便是不返回,也可能就近找地方安营扎寨,根本不可能在他们预计的时间赶到他们预设的地方。如此一来……

楚凌看着不远处已经在安营扎寨的貊族人,那是路边的一处茶棚。貊族人的帐篷就在茶棚的旁边,一千多人的队伍,只需要几个大帐篷就解决了。不过此时茶棚里的气氛显然不太好,因为茶棚里原本还有一些过客,其中既有中原人也有貊族人。这个世道能在外行走的天启人总不会是什么良善可欺之辈。如今两族人关在一处,自然是难免了剑拔弩张。

“咱们也过去。”楚凌若有所思地低声道。

桓毓诧异,“去哪儿?”

楚凌理所当然地道:“躲雨啊。你跟了拓跋胤那么久有什么用?要了解你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靠近他。”桓毓没好气地道:“谁跟你说拓跋胤是我的敌人?本公子可不是谢廷泽,傻乎乎的死撑着干嘛。”

楚凌做了个自插双目的动作,道:“你盯着拓跋胤的眼神儿,恨不得直接戳死他了好吧?拓跋胤被你盯了这么久竟然都没发现,看来感觉也不怎么敏锐。”

桓毓恨恨地瞪了楚凌一眼,笑声咕哝道:“小妖怪!”

茶棚里,拓跋胤淡定地坐在中间喝茶。虽然天降大雨拦住了他的去路,但是他面上却半点也没有着急的模样。面对着茶棚里或好奇或仇视的目光,也淡定地仿佛完全没有看见一般。

“哥哥,快点,好大的雨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然后众人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一身狼狈的从外面冲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小女孩,女孩后面跟着一个青年男子。两人都长着一副上好的相貌,虽然看不太出来到底像不像,却也让人理所当然的觉得这就是一对兄妹。

守在门口的士兵想要拦住两人,原本在里面的人四皇子不敢走就罢了,怎么能再让人进去打扰四皇子清净?

却不想门口的人才刚伸出手,那小姑娘一矮身便如一条游鱼般滑进了茶棚。在他们一愣神的瞬间功夫,那年轻人也已经跟着进来了。

“你们……”

坐在里面的拓跋胤看在眼里微微扬了下眉,对着门口的士兵挥了下手示意他们不必理会。两个士兵这才看了那对兄妹一眼,从新站回了自己的岗位上。

楚凌拉着桓毓进了茶棚,看了看里面众人小声道:“哥哥,我去后面换件衣裳。”桓毓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也好,你身体不好,省得染上风寒。”便跟着楚往茶棚后面的小屋走去。那原本是茶棚主人平日休息的地方和厨房。此时茶棚的主人只敢蹲在角落里生火烧茶,里面自然没人。

跟茶棚主人说了一声,楚凌便接过桓毓手中的包袱进了小屋。桓毓守在门口,目光淡淡地扫过茶棚里众人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拓跋胤麾下的将士都守在外面,倒是有几个貊族人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有些忌惮的看了看几个中原人以及明显也不是什么善茬的桓毓,到底也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楚凌才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果然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布衣。桓毓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对她招手道:“快过来喝一碗姜汤去去寒。”

楚凌乖巧地走过去坐下,捧起姜汤喝了起来。

茶棚里静悄的,只有楚凌和桓毓偶尔低语几句,外面的雨却吓得越来越大,茶棚里的光线也越发阴沉了。

楚凌一边喝着姜汤,一遍垂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拓跋胤。两人正好坐在拓跋胤的左侧,隔着不过三四步的距离楚凌自然也不能太过放肆了。

之前拓跋胤和百里轻鸿针锋相对,让楚凌觉得这人有些太过狂傲放肆。但是现在看着拓跋胤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又觉得此人虽然狂傲但绝不是那种狂妄无知之辈。当然了,若拓跋胤是那样的人,也成了不了仅次于拓跋兴业的名将。

21、无一幸免

背对着拓跋胤坐着的桓毓借着自己的位置便利狠狠瞪了楚凌一眼,坐的这么近还盯着拓跋胤看,你真当拓跋胤把酒当茶喝了感觉迟钝啊?

楚凌眨了眨眼睛,对桓毓露出个乖巧的笑容,低头喝汤去了。

拓跋胤自然察觉到了有人在打量他,不过是个看起来才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虽然这小姑娘似乎有两分身手却也没什么可说的。拓跋胤虽然是貊族人,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很多貊族人喜欢折磨天启人的嗜好。甚至对此嗤之以鼻。折腾那些弱者有什么意义?真有本事打败谢廷泽,打过灵苍江,活捉天启帝才有意思。

桓毓觉得头疼,早知道这个丫头这么难搞他就应该拼着跟君无欢再打一架也要推掉这个任务。要是这丫头出了什么事,他回去还不被君无欢弄死?用长离公子的话来说,连个小姑娘都保护不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楚凌可不知道桓毓心中的纠结,她双眼虽然盯着眼前的空碗,耳朵却竖的直直的听着外面的响动。

暴雨倾盆,外面哗哗的雨声显得茶杯里格外安静。整个天地间仿佛都只能听到那哗哗不断的大雨。

楚凌叹了口气,托着下巴道:“好大的雨啊。”

桓毓点头赞同,“确实,这雨下的太大了。”他们的运气也是真的不太好,谁知道昨天还是阳光明媚,今天就大雨倾盆呢?

楚凌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三、二、一……

“报!”

一个披着皮革做成的带帽大氅的士兵从雨幕中冲了进来,几声道:“启禀四皇子,营中将士突然恶疾!”

jing zuo喝茶的拓跋胤神色一沉,冷声道:“什么?”

士兵道:“营中将士刚刚扎营造饭,但突发恶疾腹痛不止,军中医官毫无办法只能禀告四皇子。”

拓跋胤站起身来,沉声道:“所有人?”

那士兵摇头道:“约有五六百人。”几乎是拓跋胤带出来的人手的一半还要多些。

拓跋胤目光凌厉地扫过茶棚中的众人,虽然貊族士兵刚进入中原的时候因为气候水土的不适宜,确实时有突发恶疾的。但是这已经是前几nián de shi情了,这两年要少见得多。所以,拓跋胤第一个反应便是有人动了手脚。

“看住他们。”拓跋胤沉声说完,便抬脚向往外走去。

“凭什么?!”坐在旁边的几个中原人终于忍不住愤然起身。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天启百姓,自然没那么惧怕这些貊族人。说的直白一些,他们这些人手里未必就没有几条貊族人的命。之前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也就罢了,但是拓跋胤摆明了就是怀疑他们还想要xiàn zhi他们的行动,这些人自然不能忍。

拓跋胤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抬手一挥。门口的将士立刻围了上来,几十把弓箭齐刷刷地对准了茶杯。若是这些弓箭齐发,这小小的茶棚还不被射成筛子?

拓跋胤没有再说话,转身要走。

“报!”又一个有些急促地声音从雨幕中传来,一个策马的身影从雨中狂奔而来。在茶棚几步外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急声道:“启禀四皇子,十里外的路亭驻守将士被杀,无一幸存!”

路亭是北晋人入关之后学习天启人自创的一种制度,与天启的驿站有些类似。但不同的是,北晋的路亭每一次都驻扎了近百名士兵。这些士兵都归属各城守备军所辖,平时专门负责对付一些行迹可疑或意图不轨的中原人,一旦有什么无法处理的事情,他们又能快速联系附近的路亭以及所属的守备军相助。如果各地城池有什么巨变,他们又能迅速集结形成一股大军支援。对于绝大多数中原人来说都是极其碍眼又棘手的存在。而现在,一个驻守着近百人的路亭竟然就这么被人悄无声息地端了,没有传出任何的求救信号。

“狼啸箭没响?”拓跋胤皱眉问道。

士兵摇头,“没有,属下查探路亭的守卫尚未发出狼啸,就被人诛灭了。”

拓跋胤的神色越发阴沉起来,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很快就融入了雨幕之中。

茶棚中的几个中原人纷纷议论起来。

“看来出事了,有人端了貊族人的地盘儿么?”

“活该!这些貊族人死绝了才好……”

“可不是,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做的。”

做这事儿的英雄坐在旁边默默承受着众人的赞美。桓毓侧首看着楚凌,楚凌对他友好的眨眨眼睛。同伴要打好关系,免得做正事儿的时候出什么意外嘛。

桓毓看看四周,用眼神道:原来你提前杀了那些人是为了这个?

没错,他们进来避雨之前还提前跑去杀了一趟人。当然了,就凭他们两个是绝没有本事悄无声息地干掉将近一百人的。但是对于楚凌竟然能指挥着他们不到二十个人端掉一个近百人的路亭,桓毓还是很震惊的。君无欢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彪悍biàn tài的小美人儿的?

楚凌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

“哥哥,我肚子疼。要出去一下……”楚凌俏生生地道。

桓毓有些不耐烦地道:“下着大雨呢,忍一忍。”

“不行。”女孩声音里立刻带着焦急的哭意,“哥哥!哥哥……”

桓毓只得站起身来,“我陪你去。”

一个身无长物地青年男子和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姑娘,显然没有另外几个凶神恶煞的中原人给北晋士兵的威胁大。被拓跋胤指派看着他们的北晋士兵只是打量了两人几眼,见他们是往茶棚后面的小屋去了,便没有多管。却不知道,这两人进了茶棚后面的小屋,桓毓就直接拆下窗户和楚凌一起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两人披着放在小屋里的斗笠,策马飞快地在雨幕中狂奔而去。

虽然带着斗笠,飘扬的雨水依然打湿了两rén dà半的衣襟。楚凌的骑术很不错,甚至可能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将领都要精彩。但是楚卿衣毕竟太小,之前十几年更是从没有骑过马,即便是低伏在马背上,也让跟在她身边的桓毓担心她随时会被从马背上颠下来。

“要不我带着你走吧?”

雨声哗然,楚凌只能提高了声音道:“别废话,快走!”

两人一口气奔出了二十里地,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雨中传来。

“果然是你们!”

22、雨幕中的逃杀

低沉却冷峻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奔驰中的两人拉住缰绳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小道上一人策马而立。小道狭窄,被这一人一马堵住了大半,想要过去必然要与这人起冲突了。

楚凌隔着雨帘看向大雨中的男子,他并没有穿着避雨的大氅或斗笠,依然是之前在茶棚的时候那一身戎装。雨水早将他的衣衫淋的湿透了,雨滴打在身上的铠甲上溅起朵朵水花。

拓跋胤!

楚凌唇边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容,雨水顺着斗笠滴下,在眼前形成了天然的雨帘。

桓毓有些惊讶地看向楚凌: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

楚凌心中暗道:他若是不来,岂不是枉费我穿着沾过血的衣裳在他面前晃悠那一圈儿了?

“四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桓毓不再去看楚凌,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拦在他们前面的拓跋胤道。拓跋胤冷笑一声,道:“你们会不知道本王是什么意思?”

桓毓耸耸肩,“抱歉,我们确实不知道啊。”知道也不能承认啊,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很傻缺?

拓跋胤却显然并不是那些喜欢打嘴仗的天启人,手中长剑出鞘,在雨中也响起清越的龙吟,“既然不知道,那就去死吧。”一剑破开了雨帘毫不犹豫地斩向桓毓。桓毓单手在马背上一拍,纵身而起跃向了旁边的楚凌。那一剑劈了个空,被桓毓留在地上的马儿嘶鸣一声险些被一剑劈成了两半。险险地躲过一剑之后马儿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桓毓掉头往来路狂奔而去。

桓毓并没有落在楚凌的马背上,而是一把抓起楚凌朝着旁边的山道掠去。

拓跋胤怎么会让他逃走,也跟着一跃而起追了上来。

楚凌被桓毓挟着往山上狂奔而去,却还有功夫抬手取下自己头上的斗笠朝着拓跋胤扔了过去。飞快旋转的斗笠带着四溅的水珠飞向拓跋胤的同时,楚凌手中的暗器也跟着射了出去。这不是她自己做的弩箭,而是从君无欢那里搜刮来的暗器。体积小,重量轻,易于携带,方便使用。若是运用得当的话,一个稚童也能暗算一个普通高手。

虽然雨声会干扰判断,但拓跋胤依然在打掉斗笠暗器射到自己跟前之前发现了楚凌射出的暗器。只是等他挥开近到跟前的暗器时,桓毓和楚凌已经将他抛开一段距离了。

“够阴险的啊。”桓毓一边在雨中狂奔,一边道。

楚凌无语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好气地道:“闭嘴吧,我是因为谁?再快一点,你不会以为拓跋胤是一个人来的吧?”

桓毓道:“要不是你拖累,他能追上本公子?话说,你确定他会追上来?”

“原本不一定,现在肯定会。”楚凌道。貊族人骨子里天生就看不起天启人,堂堂北晋四皇子差点被个小丫头暗算了。拓跋胤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更何况,在怀疑他们跟杀了路亭那上百北晋士兵的人有关之后,拓跋胤更不会放过他们了。就这么让他们跑了,拓跋胤怎么能放心?

桓毓叹了口气,“本公子发现,自从遇到你就格外倒霉。这大雨天地往山里钻,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楚凌毫无负担地趴在桓毓背上,不负责任地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就是怕你会没命好不好?瘦得跟豆芽菜差不多的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两人说话间,拓跋胤果然从后面远远地追了上来。

虽然拓跋胤的轻功明显不如桓毓,但是桓毓背上背着一个人也拖累的速度。于是,两人便这么不远不近的你追我赶着,始终拉近不了多少距离。楚凌闭上眼睛抹去遮住了眼帘的雨水,但是很快雨水又下来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楚凌压低了声音道:“待会儿拐角的地方,你把我扔下来。”

桓毓不答,以这丫头现在的身手,被他扔下来落到拓跋胤手里就只有一个死字。

楚凌显然也明白他在想什么了,不由一头黑线。

“想什么呢,我还没活腻呢。”楚凌没好气地道:“我拖住拓跋胤,你先去帮他们解决后面的追兵,然后来跟我汇合。”

“你挡得住拓跋胤一招吗?”桓毓问道。

“挡不住。”楚凌答得干脆。桓毓翻了个白眼,“那你拖个屁啊!”

“粗俗。”楚凌淡定地道,“放心,我不会自己找死的。你最好动作快点,不然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万一我实在挡不住会投降的,拓跋胤暂时不会杀我。”

桓毓深吸了一口气,投降用得着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吗?

瞄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紧追不舍的拓跋胤道:“行,你自己要玩命回头记得跟君无欢说是你自己的主意啊。”

“……”我要是死了,去哪儿跟君无欢说?人鬼情未了吗?

“就是这里!”在一个山坳拐弯处,楚凌沉声道。

桓毓也不再犹豫,当真将背上的少女往旁边的山坡上奋力一抛,自己却扭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掠去。山林中树荫茂密光线晦暗,再加上雨天更显得阴暗潮湿。楚凌落到山坡上立刻紧紧地抓住一颗小树,翻身爬了上去不过瞬间便消失在了山坡上。

等桓毓回头看的时候,那地方早已经没有了楚凌的身影。桓毓深吸了一口气,举步飞快地向前方掠去。

楚凌穿梭在山林中,虽然有树林遮挡依然有雨水源源不断的从上面落下来。虽然浑身湿透了,但是楚凌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冰冷。相反的,汗水和雨水混合在一处,从她的额边滚落到脖颈,侵入湿透了的衣服中和雨水融为一体。

楚凌的呼吸有些急促,被雨水打湿的面容上嘴唇却有些苍白。

这样的运动对曾经的血狐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现在的楚卿衣来说却真的有些要命。幸好大雨掩盖了她的行迹,否则楚凌还真的不确定自己能逃多久。

前方传来脚步声,楚凌立刻屏住了呼吸拖到了一颗大树后面。

片刻后,两个北晋士兵从山林中闪了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四下查看,显然是在搜寻他们的下落。听着两人越来越走进的脚步,楚凌无声地吸了口气,微微闭眼侧首。

十、八、五…三!

幽暗的树林中银光乍现。

两个士兵还没来得及拔出腰刀,其中一人就睁大了眼睛向后仰倒了下去。另一人立刻挥刀想要砍向暗器的来处,另一只手却已经摸到了讯烟。

“嗖!”

一支短箭穿过了他的喉咙,士兵神色狰狞地扔掉了手中腰刀,想要将讯烟放出。啪地一个东西打在了他的手腕上,讯烟和那东西同时掉落到地上。

那是一截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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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跑不了了

楚凌扶着树干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喘息声才渐渐的平息下来。漫步走到躺倒在前方的两个北晋士兵跟前,低头看了看那落在地上的讯烟俯身捡了起来。

她听君无欢说过,北晋军中有一种特制的传递讯号的讯烟。与需要大量燃烧的狼烟不同,只是小小的一管就会在瞬间腾起一种huáng sè的浓烟。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却是极好的小范围传达讯息的利器。而且浓烟还有一股奇异的味道,可以被北晋军中驯养的狼追踪到。之前虽然没看到拓跋胤军中带着狼,却也不能不防。不过,今天这么大的雨,无论是烟还是味道都会被大幅度削弱。这么说的话,她们的运气也不算太差。

收好了讯烟,楚凌又捡起一把腰刀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刻钟后,拓跋胤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两个北晋士兵横尸的地方。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拓跋胤脸色有些阴沉。

“启禀四皇子,这两人死了一阵了,腰刀和讯烟被拿走了。”查看的侍卫沉声禀告道。

拓跋胤低头看着其中一个人心口的暗器,微微眯眼。再去看另一个人喉咙上的血洞问道:“这是什么所伤?”

侍卫也跟着皱眉,那人喉咙上一个小小的血洞,更像是暗器所伤,但是却不见暗器显然是被人搜走了,“启禀四皇子,这应该是…箭矢所伤。”虽然和寻常的箭伤不太一样,但也应该是类似的东西。

“还请四殿下千万小心。”旁边的侍卫也开始警惕起来。如果对方有神箭手的话,那么在这山林中就有些太过危险了。北晋人不善山林战,这是真的。因为北晋人从出生就习惯了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和荒漠,那些虫蛇密布,陡峭曲折的山林真的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拓跋胤轻哼一声,“不用担心,他已经走了。继续追!”

“是,四殿下!”

楚凌有些忧郁地将自己蜷缩在山璧间两块大石之间的缝隙里,抬头望望上面狭窄的天空,雨已经停了不过天色依然昏暗。

楚凌觉得有点冷,虽然现在还是夏天,但是穿着这么一身湿漉漉的衣裳躲在这灰暗的山林间,依然难掩阵阵阴寒气息袭身。

算算时间,她跟桓毓分手应该有两个多时辰了吧?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楚凌哀怨地想着回去一定要狠狠的吃君无欢一顿。想到吃的,楚凌总算是打起了几分精神,抬头看看上方耸耸肩开始往上爬。

爬上去就有肉吃了!

拓跋胤快步穿梭在山林中,面色越发的阴沉。刚刚雨后,头顶的树叶上还时不时落下雨滴打在他的脸上头上,身上。拓跋胤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脚下丝毫不停地穿梭在山林间。

“四殿下,西北方有讯烟腾起!”有人突然叫道。

拓跋胤微微眯眼,向西北方看过去,果然看到淡huáng sè的浓烟从树林间腾起。

拓跋胤微微抿唇,片刻后方才道:“调集附近人马,将讯烟周围五里合围!派人过去看看!”

“四殿下的意思是……”侍卫有些迟疑地道。

拓跋胤冷笑道:“别忘了,我们丢了一只讯烟。”

侍卫心中一震,连忙去传讯。如果晚了先过去的人中了对方的陷阱那就糟了。

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讯烟的淡huáng sè烟雾尚未完全散去,那地方果然空无一人。第一个上去查看的人险些被上面落下来的石头砸死。拓跋胤四周看了看,飞身几个纵跃,掠上了身后的石壁。

“快,跟上去!”

楚凌此时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了,默默在心中诅咒了桓毓一百遍。

她现在又累又饿,而且…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还有点发烧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拿自己这弱鸡身体无可奈何啊。既然走不动了,那就先不走了。楚凌找了个山脚下树林边的隐蔽位置坐下来靠着树干休息,好歹还能恢复一些力气。

树林中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鸟儿鸣叫的声音,楚凌觉得自己有点昏昏欲睡。

有脚步声从不远处慢慢走来,楚凌原本困顿的眼眸瞬间睁开,眼眸冰冷而清醒。

一只手拍向她的肩膀,楚凌毫不犹豫地回身一刀刺了过去。

“是我!”来人气急败坏地避开,没好气地道。

楚凌翻了个白眼,手里的刀险些拿不稳,“你可总算来了。”

桓毓此时看起来也有些狼狈,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再看看神色恹恹的楚凌,桓毓道:“你以为引开拓跋胤的追兵容易么?本公子好不容易才甩开他们,现在还有人在跟他们捉迷藏呢。快走,一会儿被拓跋胤追上就麻烦了。”说着就要去背楚凌,楚凌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指了指不远处道:“来不及了。”

不远处的树林中,拓跋胤漫步走了出来,身上的气息比之前在雨中见到的更加肃杀。

楚凌在桓毓耳边低声道:“你打不打得过他?”

桓毓忧郁,“悬。”

打不过就打不过,悬个屁啊。

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桓毓微怒,“他在战场上杀过多少人?本公子可是好人。况且…他比我大啊。”

楚凌拍拍他的肩膀,“打不过不丢人,我不会嘲笑你的。不过,现在…打不过也要试一试了。”

“咱们还是跑吧,一会儿他那些爪牙也该追过来了。”

楚凌道:“跑得了当然好,就看他肯不肯放咱们跑。至于他那些追兵,被我引到山谷底下去了。我顺着山璧上爬过来的,除非那些人轻功跟他一样好。不然应该还要一会儿。”

桓毓到底忍住了没问,完全不会轻功的你是怎么爬过来的这个问题。毕竟,先前他也毫无缘由的相信了她能赶到这个地方。

“行吧,再撑两刻钟应该没问题。再往后,就看到底谁运气好了。”看是他们接应的人先赶到还是拓跋胤的人先来。

拓跋胤神色冷峻地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手中长剑直指两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楚凌光明正大地将自己躲在桓毓的身后。

她是小孩子。

拓跋胤的目光落在桓毓身上,眼神微微一缩。

“本王之前追的人…是她?”原本拓跋胤也以为是桓毓,但是看到桓毓身上的血迹和眉宇间的戾色,他便知道不是。除非桓毓之后又在山中杀了很多的人。但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收到有人伤亡的消息。

他们花费了几个时辰,在山林中追逐而不得的竟然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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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欺负小孩子?!

楚凌“羞涩”地躲在桓毓身后,桓毓懒洋洋地望向拓跋胤,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挑衅道:“谁知道呢,堂堂北晋四皇子,竟然连自己在追谁都不知道么?”

“……”好欠打的样子。

拓跋胤点了点头,道:“本王将你们两个一起留下,就行了。”

桓毓嗤笑一声,轻蔑地道:“就凭你?”

显然,拓跋胤并不是一个喜欢动口的男人,所以…他喜欢动手。手中的长剑锵然出鞘,直指蹲在树下的桓毓。桓毓微微眯眼,也跟着站起身来。同时楚凌一转身钻到了旁边的大树后面,只露出半边脸观战,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桓毓气结,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桓毓看了看拓跋胤手中的长剑,嗤笑了一声从随手从袖间抽出了一只长萧。

只是这萧却并不是竹子或玉石所制,楚凌从那长萧上明显的金属光泽看出,这应该是一把铁萧。楚凌忍不住抽了抽唇角,人骚包用的兵器也如此的骚包。

拓跋胤一言不发,挥剑斩向桓毓。桓毓毫不犹豫地旋身欺上,手中长萧飞快地刺向拓跋胤的手腕。身体却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拓跋胤的那一剑。拓跋胤和桓毓距离本就不远,这一让看似漫不经心却未必有多少人能做到。楚凌在心中模拟了好几次,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换了自己这一剑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桓毓说如果没有她拖累拓跋胤追不上他,看来也不是吹嘘的。

拓跋胤一剑落空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却并没有太过失望。第二剑毫不犹疑地补上,片刻间剑锋便已经到了桓毓跟前。桓毓手中长萧一横,挡住了拓跋胤的剑。长萧和剑锋相撞,溅起几许火星。

楚凌躲在一边观战,不得不说桓毓比她想象的要厉害不少。不过很可惜,拓跋胤也比她想象的更加厉害一些。即便是对这个世间的武学还不甚了解,楚凌却也能看得出来桓毓只怕确实不是拓跋胤的对手。

刚开始还有几分旗鼓相当的意思,但是过了不到两百招桓毓就开始渐渐落了下方。再过了一百来招,桓毓便开始招架的多,攻击的少了。

拓跋胤身为北晋名将,实力自然不凡。虽然是用剑,但招式却也是更适合战场上的大开大阖。这样的招式,不仅在战场上杀伤力惊人,单打独斗也是威力非凡。

楚凌垂眸握住了身边的弩箭,暗器已经用完了。她身边现在只剩下弩箭和弯刀,要她拿着弯刀冲过去帮忙必然是不现实的。现在的她说是帮忙还不如说是添乱。但是弩箭…眯眼打量着拓跋胤,这把弩弓虽然她这两日改造过,但依然算不得什么利器。射中拓跋胤的几率低于四成,还有两成可能会误伤桓毓。

此时的桓毓也是暗暗叫苦,一边盘算着接应的人到底能不能准时到来。若是来晚了,他们可真的要变成拓跋胤的阶下囚了。

不同于桓毓的艰难,拓跋胤此时却是越战越勇。这大半天的憋屈都被他发泄到了桓毓的身上。手中长剑一下重过一下,而且剑剑直至要害,若不是桓毓轻功了得,只怕当真是要被戳上几个窟窿了。

终于,又一次长剑和长萧交锋,叮地一声桓毓手中的长萧飞了出去。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弩箭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大白,走!”

“……”大白你妹!

拓跋胤凌空一个翻身,竟然伸手接住了楚凌的箭。看着手中小巧的短箭拓跋胤神色微变看向楚凌。桓毓也趁机跟他拉开了距离,“开什么玩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我还回来干什么?”

楚凌没好气地道:“我死不了!快走!”

“谁都别想走!”拓跋胤冷声道,随手将手中短箭朝楚凌掷了过去,同时提剑再次砍向桓毓。桓毓立刻拔腿就跑也不跟拓跋胤正面抗衡,就是仗着轻功厉害四处乱串让拓跋胤砍不到他。楚凌险险地避开了拓跋胤掷过来的短箭,咬牙站起身来:你不走我走!要不是这地方一马平川我脚程慢很容易被人追上,你当本姑娘真那么喜欢舍己为人啊。

“既然这样,大白我先走了啊,等我跟二公主回合了,再回来救你啊。”楚凌扬声道,果然转身就就走了。

“……”你特么能不能讲点义气?

“……”拓跋胤微微皱眉,转身就去追楚凌。桓毓不由一呆,难道他还没有姓楚那丫头值钱?不对…原来那天启二公主在拓跋胤心中这么重要么?

楚凌飞快地往前跑去,同时清楚的感觉到身后一股强大的劲力扑来。往前狂奔了一段,楚凌一咬牙就地一个打滚同时扣动了手中的弩弓。

“嗖!”

拓跋胤微微侧首,避开了一箭。下一箭又跟着射了出来,拓跋胤这次连避开都没有,直接抬起手中长剑一拨,短箭立刻就偏到了一边。

楚凌心中叹了口气,弩箭的力道还是太弱了。

要是有一把枪就好了,我就不信他还有本事空手接枪子。

当然,这也只是白想,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一把枪给楚凌用的。

眼看着拓跋胤就要到跟前了,身后桓毓叫道:“拓跋胤,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sb!

楚凌险些气晕过去,让你丫走啊bái chi!

拓跋胤并没有打算用剑招呼楚凌,他伸出着手抓向楚凌的肩膀。楚凌强忍住了反手给他一刀的冲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妄自挑衅只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拓跋胤的手并没有如期落在楚凌的肩膀上,一阵冷风破空而来,拓跋胤在瞬间便收回了手。

楚凌睁开眼睛,一刀寒光从她眼前划过,连忙往后一仰,仿佛有一丝寒意从她的双眼划过。

再定睛一看,一杆盘龙银枪横在了她跟前。

楚凌立刻朝一边闪去,却发现拓跋胤并没有继续追她。而是神色冷凝的看向了银枪的来处。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杀气和战意。

同时,从后面追来的桓毓声音里却充满了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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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愉快地卡一下哒,然而,今天双更(づ ̄3 ̄)づ

25、沧云凤霄

在距离他们不过二十步外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来人身形修长挺拔,身着一件玄色云纹衣衫,面上带着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似乎少了两分血色的薄唇和英挺的下巴。在面具的左眼处,有一只金色的凤鸟环绕,竟生生给人一种高华端丽,高不可攀之感。

楚凌看了一眼显然很是高兴的桓毓,微微挑眉。认识么?

不仅桓毓认识对方,显然拓跋胤也认识对方。

拓跋胤盯着来人,咬牙道:“晏、凤、霄!”

那男子并不言语,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拓跋胤跟前几步远。方才bèi chā在地上的银枪抬手间回到了他的手中。长枪一横,黑衣银枪,长身玉立,银色的面具上fèng huáng振翅欲飞。面具下,是一双漆黑深邃的寒眸。那目光只在拓跋胤身上一划即过,微微点头,“北晋四皇子,别来无恙。”

拓跋胤微微眯眼,“晏翎,你好大的胆子!”

“路过而已。”名叫晏翎的男子有些漫不经心地道,目光却落在了楚凌的身上,“四皇子已经沦落到开始对弱质女童下手了么?”

拓跋胤冷笑一声,“女童?这个女童杀了我两个士兵。”

晏翎这回将目光停留在楚凌身上更久了一些,片刻才道:“胆子不错,杀得好。”

拓跋胤终于决定不再废话了,他若是真以为眼前这人是恰巧路过就是傻子了!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是碰巧路过,他也绝不可能在他面前将这两人带走或处置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废话了!

手中长剑一凛,剑芒骤然大盛。楚凌眯眼看着拓跋胤比方才更加凌厉霸道的一剑挥向了晏翎。晏翎单手一提银枪,银枪挽出几朵绚丽的银花,向着拓跋胤平平挥出。这一招仿佛平平无奇,在他手中却有了万钧之力。拓跋胤的剑势不由一滞,挥出的剑半途停顿改为刺向他的心口。晏翎手中银枪一横,用枪身挡住了拓跋胤的剑尖,下一刻两人已经落到了几丈外,两个身影变幻不定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楚凌看着眼前的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样的实力…这个冷兵器时代真的很危险啊。

“不用担心,拓跋胤不是晏凤霄的对手。”桓毓不知何时摸了过来,蹲在楚凌背后低声道。

楚凌微微扬眉,“你确定?”

桓毓道:“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拓跋胤若是打得过晏凤霄,沧云城现在还能姓晏么?这几年拓跋胤前前后后跟晏凤霄打了五次,三败一胜一平。”楚凌扭头看了看他,问道:“这个晏翎,是什么人?你跟他很熟?”

桓毓有些郁闷,“你怎么这么孤陋寡闻?!”

“都说了我是刚从山里出来的,你不能指望我一下子就补完上下五千年吧?”

桓毓鄙视地道:“就算不知道别人,你也不应该不知道晏凤霄啊。如今这灵苍江以北所有地盘都被貊族占领了。只除了两个地方,一是谢廷泽镇守的汝宁,现在也没了。还有一个就是晏凤霄占据的沧云城。”

“占据?”

桓毓叹了口气,“这大概也是你不知道的原因吧,谢廷泽本身是天启名将镇守孤城数年自然是名扬天下人人敬重。不过晏凤霄本身却是出身乡野,五年前趁乱从貊族人手里夺下了沧云城。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个人。沧云城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难攻。貊族人花了几年时间都没能拿下反倒是损兵折将,自然是引以为耻辱的。所以,在北晋…谈论沧云城以及沧云城的人,是很要命的事情。”

楚凌有些惊叹地看着正在与拓跋胤交手的黑色身影,虽然从他身上的凌厉杀伐之气楚凌猜出了他应该是个将领。但是这样的能力和功绩,也确实足以傲视当世了。难怪拓跋胤看到他就杀气腾腾呢。

看着那两个越打越远的人,桓毓抖了抖道:“咱们先走吧。”

楚凌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晏翎在这里现身明显是为了救他们,他们若是不走晏翎也无法脱身。不过……“这位晏翎…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桓毓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难得你竟然还会讲义气?不用担心,他就算杀不了拓跋胤,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另外,就算你不叫晏城主也叫一声晏凤霄。你不是天启人么?”

楚凌呆了呆,没反应过来这两个称呼有什么差别。

“别在意细节,既然如此咱们先走吧。”楚凌道。如果拓跋胤的人先追上来,那他们必然会成为晏翎的拖累。还不如尽快找到来接应的人,就算有什么意外也方便应变。楚凌和桓毓很快便遇到了来接应的人,楚凌对君无欢的实力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些人倒是相当的准时,看他们的模样显然都是经过了一番血战,但是却半点也没有耽误时间。之前她跟桓毓那么狼狈,纯粹是他们自己实力不够,却怪不得这些人。

一行人讨论了一番之后,正准备回头去接应凤霄。便看到不远处气势卓然的黑衣男子提着银枪从走了过来。他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桓毓满脸带笑地迎了上去,“晏…城主,拓跋胤死了么?”

晏翎抬眼看了桓毓一眼,沉声道:“让桓公子失望了,拓跋胤还活着。”

桓毓确实有点小小的失望,要是拓跋胤那祸害死了,他们以后可就轻松多了。

“晏城主怎么会在这里?”桓毓好奇地道。

晏翎道:“碰巧路过。”

“哈哈…多亏了晏城主路过,不然咱们就麻烦了。”桓毓干笑道:“真是…太巧了……”

晏翎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楚凌身上。

楚凌拱手道:“方才多谢晏城主出手相助。”

凤霄道:“姑娘言重了,姑娘聪慧,便是在下不出手想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楚凌无奈地一笑,“阶下之囚也不好过啊。”

晏翎低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悦耳浑然不似浑身杀伐的将领,倒仿佛带着几分江南的和煦温暖,“姑娘胆识过人,不知芳名可否见告?”

楚凌大方地道:“楚凌见过晏城主。”

桓毓有些警惕地看着凤霄,“晏城主,这小丫头是君无欢的人!”

晏翎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桓毓会这么说。

楚凌面无表情地一脚踩在桓毓脚背上,看向晏翎却是一派和煦,“大恩不言谢,晏城主以后若有用得着楚凌的地方,请不必客气。”

晏翎也仿佛没看见旁边跳脚的桓毓,点头道:“那在下便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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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两章不能定在同一时间发布,那以后二更就延迟五分钟,如果时间变动会再通知~

26、小矮砸!

晏凤霄有要事在身,很快便与他们告辞了。临走时只是告诉他们,拓跋胤只是受了些轻伤,所以他们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的话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以免遇到拓跋胤的兵马徒增危险。两人谢过了晏凤霄,目送他独自一人飘然远去。

楚凌望着晏凤霄的背影消失在了远处,忍不住叹了口气。

桓毓看了看楚凌,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干嘛,你不会真看上晏凤霄了吧?人家堂堂沧云城主,可不会看上你这个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

楚凌深吸了一口,转身面对桓毓微笑。

桓毓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她,楚凌的笑容狰狞起来,“豆芽菜证明我还有发展空间,不像有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桓毓,楚凌悠悠道:“小矮砸!”

桓毓立刻跳脚,“你说谁矮?!你才是小矮子!还不到本公子胸前的小矮子!”

楚凌呵呵两声,“君无欢比你高吧,晏凤霄比你高吧,拓跋胤比你高吧?百里轻鸿比你高吧?说不定再过几年云翼都比你高了。”其实桓毓并不矮,按照楚凌前世的标准,没有一米八也至少有一米七**。但是无奈,北晋人天生人高马大,君无欢百里轻鸿等人虽然不是北晋人却依然长得高大挺拔。君无欢身形消瘦,就更显高了。桓毓站在君无欢跟前,当真是半点身高优势也没有。

看着桓毓气急败坏的模样,楚凌悠然安慰道:“没事啊大白,身高是男人永恒的痛,我理解的。”

桓毓突然不怒了,对着楚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男人永恒的痛可不是身高,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不想楚凌竟然接的十分娴熟,“哦,看不出来你还肾虚啊。节哀,回头我若是认识了什么名医,一定第一时间介绍给你。”开玩笑,当狐狸窝是什么纯洁无害的地方不成?就连最乖巧的小蓝蓝开黄腔也比这货强好吧?

肾、虚!

两个大字如两座大山朝着桓毓劈头压了下来。桓毓公子瞬间神色扭曲,伸出双手,“我要掐死你这臭丫头!”

旁边接应的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抓住他,“桓公子息怒啊,咱们还有正事!”

“公子说好好保护凌姑娘,不能……”不能没伤在敌人手里却被自己人给掐死了啊。不过…没想到桓毓公子生得玉树临风竟然会…呃,不可说,不可说。

“桓公子,咱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追兵上来了!”转移注意dà fǎ。

好说歹说,众人合力终于将愤怒的桓毓拉走了。

楚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反应这么大干什么?难不成真的被她说中了?

一行人小心的避开了拓跋胤的兵马赶回了与君无欢约定汇合的地方。那小城他们是不能回去了,一路上回来已经明显感觉到北晋士兵的巡查更加森严了许多。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却还没有看到君无欢等人的踪迹。桓毓有些担心,便提议楚凌留下休息,他去接应君无欢等人。

楚凌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桓毓的提议,来回奔波这一整天,她确实没什么力气动弹了,就算是去了也是拖后腿的份儿。虽然一直跟桓毓唇枪舌战,但是楚凌还是不得不承认桓毓的实力不弱。虽然跟拓跋胤对战落了下方,但是要知道拓跋胤并不是寻常人物。他是北晋四皇子还是仅次于拓跋兴业的北晋四大名将之一。

不过…

摸出一粒药丸吞了,楚凌坐在山坡上思索着。不管这次君无欢等人是成功还是失败,北晋朝廷对各地的搜查和防守必然又会更加的森严。甚至为了阻拦谢廷泽返回天启,可能会不惜全面封锁边境,到时候想要再走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楚凌到底还是没有在事情闹出来之前先开溜。且不说她自己能不能顺利回到天启,事实上如果不是要给灵犀公主带信,她对回天启的兴趣并没有那么大。以一个公主的身份回去?等待她的绝不会是什么好日子。说不准过两年,还要被送回北晋来。隐姓埋名在民间生活?那又何必非要回天启?一个孤身少女,在礼教森严的天启生活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难道天启的普通百姓就能过的安居乐业么?

“凌姑娘!”

桓毓等人一夜未归,一大早楚凌正在小屋外面活动身体。不远处,一个穿着布衣模样平凡无奇的中年男子匆匆而来,还未走进便急声唤道。君无欢说楚凌的姓氏太过惹眼,除了云翼桓毓几个,身边的人都称呼楚凌为凌姑娘。许多人更直接以为楚凌便是姓凌的。

楚凌从地上站起身来,问道:“何事?”

中年男子道:“公子他们暂时回不来了,请姑娘先行离开此处。”

楚凌微微挑眉,“看来…他们是成功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眼中却也不由多了几分惊讶,道:“姑娘怎么会这么认为?”

楚凌道:“若非谢老将军再次被救,北晋人恼羞成怒。他们怎么会连回来汇合都不成了?百里轻鸿带人追着他们往哪儿去了?”

中年男子苦笑道:“不仅是百里轻鸿的人,还有附近的几处守备军和路亭驻军都在追公子他们。公子视线吩咐若是看着情形不对,便先回来通知凌姑娘一声。凌霄商行在北晋也有多处据点,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前往落脚。等公子腾出了手来,才能送姑娘渡江。”

楚凌点头到了声多谢,思索了片刻问道:“他们往哪儿去了?”

中年男子道:“往北去了。”

见楚凌皱眉,中年男子无奈道:“非是公子自投罗网,实在是不得已。北晋人如何不知道咱们要送谢将军南回?如今往南的方向早就已经布满了重兵。眼下也只能先将谢老将军救出来再说。北地辽阔,貊族人也未必就能找得到他们。”

楚凌沉吟了片刻,问道:“先生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中年男子道了句不敢,又道:“在下将姑娘送到凌枭商行据点,便需再去召集人手驰援公子等人。”

楚凌道:“如此,先生便去忙正事吧,不必管我。至于我跟君公子的约定,以后我自会寻他兑现。”

中年男子对楚凌的话并不意外,道:“如此的话,公子说…如果凌姑娘另有安排,便命在下转告姑娘,姑娘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尽可前往各地凌枭商行,报上桓毓公子的姓名即可。也可给公子留言。”

“多谢。”楚凌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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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位亲问血狐和青狐谁更厉害哈?狐狸窝五只都很厉害哒,正常情况下武力值是血狐第一,澜澜第二,银狐第三,白狐第四,蓝狐第五。不过这个名次之间差距并不大。

非正常情况下:蓝狐小可爱暴走状态——血狐和青狐联手才能控制住她。

银狐神枪手状态——曾经看过一本小说评价狙击手,长枪一划,八百米无人区。所以,一千米以内,活物退避。

血狐智商碾压——尔等智商太低,不配跟本宫玩儿。

青狐百变状态——一天挨三次刀,你也不知道那是同一个人。

白狐神棍状态——招惹神棍的人,出门踩翔,天上掉花盆。

27、重伤的君无欢

那中年男子辞别了楚凌便一路往北方而去,避开了沿途搜索的各路北晋兵马之后,终于到了隐藏在山中的一处小村落外面。他并没有进入村中,而是直接绕过村落进了村后的山林里。

山林深处有一座破旧的小屋,那是村中的猎户上山的时候偶尔歇息的地方。此时,有些狭小而阴暗的小屋的房门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小屋里,君无欢依靠在什么都没有土炕边上,脸色苍白一身黑衣依然散发着淡淡地血腥。听到脚步声,他豁然睁开了仿佛燃着寒火的眸子。

“公子。”中年男子快步进来,看到君无欢的模样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公子,您的伤……”他是知道公子可能受伤了,却没有想到竟然伤的如此重。再看看四周,中年男子才觉得不对,“公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文虎呢?”难道文虎已经…不然,怎么会放人公子重伤独自一人在此?

君无欢摆摆手道:“无妨,我让他办事去了。”

中年男子很快反应过来,“公子是…让他去护送谢老将军了?这…这不是胡闹么!”公子身上本就带着病,如今又受着重伤若是出了什么事……

君无欢却很是淡定,“我伤的有些重,不能跟着他们奔波。有文虎和桓毓在,谢老将军会更安全一些。”

闻言,中年男子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睛,“公子这般…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属下等该如何是好?”

君无欢淡然一笑道:“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有什么打紧的?谢将军若能平安脱险,将来……”见那中年男子又要急了,君无欢只得作罢摇摇头道:“先别说这些,我有些饿了,你先去弄些吃食来吧。”

“是,公子。属下这就去。”中年男子连忙转过身悄悄抹了眼角的泪珠,快步走了出去。

君无欢靠在床头闭目休养了片刻,方才重新睁开眼睛道:“凌姑娘,出来吧。”

外面一片宁静,过了片刻一个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不是楚凌是谁?

楚凌侧首打量着君无欢,道:“无欢公子让人叫我先走,原来是因为受了重伤么?”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道:“原本答应了送姑娘回天启,如今一时半刻只怕……”

楚凌摆摆手,饶有兴致地道:“我倒是不知道,君公子竟然是个舍己为人的人?你将身边的人都给了谢廷泽,就不怕…我要是现在tong ni一刀,你会不会死?”君无欢却并不惊怒也不惧怕,笑容坦然地道:“大抵是会的吧?”

“你不怕?”楚凌问道。

君无欢道:“因为我知道,凌姑娘不会做这种事的。”

楚凌道:“又是你的眼光不错?无欢公子,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双眼睛真讨人厌?”

君无欢莞尔一笑,“这个还真没有。凌姑娘既然能跟过来,想必也知道在下这边如今境况不佳,为何还要再趟这趟浑水?”

楚凌耸耸肩道:“大概是…我脑子有问题吧?”

君无欢不由笑了起来,其实信任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选择相信她,只是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女绝对不会是那种mài guo求荣的人。不过,楚凌会找过来倒是有些出乎君无欢的意料。她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他们目前的状况不会太好。但是她依然还是来了,君无欢便忍不住有些想笑。

楚凌取出自己随身的包袱中的药放在床边,一边道:“如果你觉得好点了就快点上药,然后离开这里。”

君无欢眼神微凛,似在问她为什么?

楚凌道:“你那位老哥的技巧好像还差点,半路上就被人跟上了都不知道。我虽然将人引走了,但是这地方就这么大一块,找过来是早晚的事情。”

君无欢深吸了一口气,轻叹道:“冥狱的人的话,文越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

楚凌饶有兴致地问道:“冥狱?那是什么?”说话间,还不忘伸手去拉君无欢的衣襟。君无欢伸手一挡,“你做什么?”

楚凌诧异地道:“给你上药啊,还能做什么?”

“……”

气氛有点尴尬,君无欢到底还是放开了手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凌姑娘没听说过?冥狱是明王手下的情报组织。里面的人……”君无欢微微蹙眉,道:“很难对付。”

楚凌平静地看着君无欢chi luo的胸膛微微扬眉,“怎么难对付?”一道刀伤从君无欢的右上方一直划到了左肋下。贯穿了整个胸膛。君无欢应该用了特殊的止血手段,但是此时依然在缓慢的往外沁血。

君无欢低头看着楚凌利落的处理着伤口,道:“这道伤就是他们的手笔。”

楚凌微微皱眉,伸手在他的伤口上比划了两下,道:“是中原人?貊族人惯用弯刀,长刀,或重兵器,除了拓跋胤我还没见过哪个貊族人将轻便的兵器用得好。你这伤……”

“凌姑娘好眼力。”君无欢淡笑道:“凌姑娘应该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中原人都对貊族人恨之入骨的。貊族人虽然狂妄,但是对于一些有本事的人,待遇还是相当可观的。”当然,在貊族人眼中那些人也不过是给他们做牛做马的奴才而已。活着的时候好吃好喝锦衣玉食,死了也没什么心疼的。

楚凌不置可否,自然是明白的。普通的寻常百姓不说,还有一些能力卓绝的人并不会介意投靠貊族人。同族受难关他们什么时候?他们只需要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了。这种人,在她那个时代统称为:汉奸!

清理干净了伤口上的血污,楚凌拿起旁边的药瓶往上面撒药。虽然明显能感觉到手下肌肉瞬间的紧绷,但是君无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过。自己的药,楚凌当然知道有多痛。倒是有些惊讶,君无欢看起来病恹恹的,忍耐力倒是十分不错。

一个人影从外面飞快地进来,却在刚进了门口的时候猛然止步。

“呃,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

28、想太多了!

楚凌一脸无语地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人,正是之前被君无欢打发去找吃的叫文越的中年男子。他手里还捧着一些干粮和几个水果,只是神色有些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副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放的模样。

楚凌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君无欢如今的模样,好吧…确实有点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楚凌太矮了,上药的时候难免贴的离君无欢近了一些。君无欢又一副衣衫半褪的模样…不过,看到她这样的小萝莉都能胡思乱想,这位同志的思想也不太纯洁啊。

坐在旁边的君无欢倒是淡定,“凌姑娘替我换药。”

那叫文越的男子干笑了两声,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呃…凌姑娘不是……怎么会在这儿?”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公子还特意让他回去通知让凌姑娘先行离开的,凌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凌扭头对他笑了笑,“跟着你来的。”

闻言,文越顿时笑不出来了。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这幸好是凌姑娘跟着他的,万一是北晋人……想到此处,文越的脸色倒是有些发白了。

君无欢道:“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这里。”

“是,公子。”

三人简单地吃了一些文越带回来的东西便启程离开了。

跟着两人走在有些崎岖的山路上,楚凌也没有去问文越原本说召集人手怎么就独自一人回来了。其实她也心知肚明,君无欢若是有足够的人手哪里会拉她入伙?君无欢这人虽然不过几面之缘,楚凌还是看得出来,这人善恶不好说,但是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像她这样的小孩子,再厉害也不在他会用的范围内。

“公子,有人追上来了!”

不用文越开口,楚凌和君无欢也察觉到了。君无欢侧耳听了片刻,沉声道:“人不少,三十六个。”

文越抽出随身的兵器,沉声道:“公子,你和凌姑娘先走,我拦住他们!”

君无欢摇了摇头,道:“你拦不住他们。”伸手将一块玉佩抛给了楚凌,道:“凌姑娘,麻烦你一件事。”

楚凌反手接过,随身便将令牌抛给了文越,道:“不干,让他去。”文越的身手虽然比她现在好,但事实上现在比她身手还弱的男人也不多。但真比杀人和活命的话,文越拍马也赶不上她。

君无欢叹了口气,沉声道:“凌姑娘,此事原本就跟你没什么关系。若不是我将你……”

楚凌冷笑一声,道:“我若是不乐意帮你,别说你bǎng jià云翼,就算你在我面前将他剐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君无欢皱眉,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但是往后的路确实艰难,他并不想要连累这小姑娘的性命。不想楚凌比他还要果决,一挥手道:“别废话,再废话人就追上来了。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放心我肯定会丢下你跑得越远越好,绝不会想和你同生共死的。”

君无欢和文越齐齐无语。

“罢了,在下便谢过凌姑娘高义了。文越,将这令牌带给桓毓,他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公子!”文越惊道,显然并不愿意在这时候丢下君无欢逃命。

楚凌道:“我说大叔,你就别磨蹭了。让你留下来断后,不到半刻钟人就能追上,咱们谁也逃不了。你先走了,少了一个累赘我跟君无欢说不定还能跑快点。”

“……”虽然被人如此嫌弃,但是文越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眼下并没有时间给人感动或者纠结,文越一咬牙,攥着君无欢的玉佩转身飞快地往前方奔去。

看着文越的背影消失在前方,楚凌方才侧首看君无欢,“你没事吧?”

君无欢伸手拂了一下心口的伤处,苦笑道:“凌姑娘不是知道么?”

楚凌点头道:“知道是知道,我只是搞不懂…你一个当头儿的人,怎么就能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你们这种人不是应该随时随地身边都有暗卫相随,就算遇到千军马万也能从容而过看别人血流成河么?”

君无欢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道:“凌姑娘…想太多了。”

真有那样的实力,现在北方就不是貊族人的地盘,而是他君无欢的了。更何况,这次遇到谢廷泽的事情真的是意外,事先他们根本就没有布置人手在这附近。

“快走吧,要追上来了。”

楚凌点头,伸手扶住君无欢道:“走!”

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山林中,虽然是大半天这些人依然是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人不见了。”其中一人沉声道。

另一人道:“他们有人受伤了,走不远。一定还在这附近!”

先开口的人沉声道:“这些人已经坏了朝廷几次事儿了,这次竟然犯到明王殿下手里,只要揪出了幕后主使者,便是一件大功!给我搜!”

“是!”

山林中一片寂静,只有鸟雀偶尔鸣叫的声音。一群黑衣人分散开来四处搜索着,其中一个人路过一颗树下的时候,有一滴水滴落在了他的头上,带着微凉的触感。

他伸手一摸,手指染上了一抹猩红。

黑衣人脸色微变,猛然抬头向上看去,入目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和冰冷的眼眸。

只是他还来不及呼叫,从上面压下的无形劲力便让他的脖子一歪无声地往地下倒去。

旁边闪出一个人影将他扶到一边靠在树下,抬手对树上的人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楚凌看看跟前歪子脖子没了气息的人,心中满是羡慕。就这么轻飘飘一掌,就打的敌人断了脖子,她就算是全盛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接触到人才能办得到啊。内力可真是个好物啊。

依靠在树上的君无欢见状微微勾了下唇角,正想要说话脸色突然微变立刻捂住了唇。

一阵低沉的闷咳之后,一缕血丝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楚凌神色微变,对君无欢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待在那里不要动。君无欢微微点头,当真便依靠在树上不动了。只是目光敏锐的盯着树下正在那黑衣人身边翻找着什么的少女。

29、动手吧

第2章

楚凌飞快地在黑衣男人身上翻找着,总算是不负所望的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除了身上带着的兵器,黑衣人身上还有一把锋利的bi shou、不致命的暗器以及几瓶伤药。虽说北晋人的医术不如天启人,但是他们对外伤的处理倒是很有些独到之处。之前楚凌抢过一个北晋人的伤药,比她自己随便调配的好用不少。

掂了掂手中的bi shou,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她最大的苦恼就是没有趁手的兵器。虽然用过不少兵器,特工自然也是各种冷兵器尽皆精通的。但人总是难免有些偏好的,而且会用跟顺手也还是有些差别的。特别是她现在这个身体,貊族人的腰刀和中原人的短刀对她来说还是太重了一些,剑她更是用的稀松平常,长剑短剑都不行。这把bi shou倒是有点意思,轻薄锋利,却不失坚硬。楚凌对着bi shou吹了一口气,回音清越。虽然算不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在这个时代却也是难得的利器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楚凌抬头去看君无欢。君无欢动了动唇角,楚凌看出来他说的是,“三个。”

楚凌点了点头,扶着那早已经没有气息的黑衣男子靠在树干上,只露出了一个黑色的背影。片刻后,果然有三个人从另一边走了过来。看到树下的人影,对方皱了皱眉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谁在那里?”

树下的黑衣人抬起手摆了一下便放下了。三人立刻警惕地看向另一边。显然是以为这黑衣人发现了什么,也跟着靠了过来。不过即便是如此,这些人也依然保持着警惕,其中两人留在了不远处观望着这边,另一个人朝着树下的黑衣人走了过来。

头顶的树梢一动发出轻微的响动。走过来的黑衣人立刻警惕地抬头望去,同时手中的刀也向上一挥,却发现头顶上除了摇动的树枝什么都没有。倒是心口蓦地一冷,黑衣男子有些呆滞地低头看去,却看到自己胸口插着一支短箭。是从下往上的角度直接穿透了他的心口,他看到那树下的黑衣人身边蹲着一个面容精致却面无表情的孩子。

黑衣人想要伸手去按住自己胸口的伤处,那里有鲜血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出。

楚凌见一箭竟然没有杀死对方,站起身来踩过身边的树干,借力扑向那高大的黑衣男子,手中bi shou无声地划过了他的喉咙。

“咳咳,凌姑娘好身手。”身后不远处,君无欢已经解决了另外两个人,闷咳了两声道。

楚凌有些无趣地撇了下唇角,道:“哪里比得上长离公子啊。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能顺手解决两个人。”

君无欢看到小姑娘眼中chi luo裸的嫉妒,不由低笑道:“凌姑娘年纪尚小,若有名师指点过得几年说不定在下也不是对手了。”

楚凌耸耸肩,道:“这地方不能待了,咱们快走吧,血腥味太大了,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追过来了。”至于君无欢的恭维,听听就行了。君无欢这样的人显然已经是这个世界个人武力值的顶峰境界了,她要是真觉得自己过几年就能超过他那就是傻了。

两人飞快地在山林中穿梭者,但人力终究有限,君无欢又不能使用轻功,虽然一路上用各种方法杀掉了不少追兵。但是两人依然还是被人围住了。

君无欢看着四周朝他们围拢过来的黑衣人,有些无奈地笑道:“凌姑娘,抱歉,还是连累你了。”

楚凌翻了个白眼,“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还有十六个人啊。”其实也算是不错的战绩了,毕竟他们俩一个是弱鸡一个是伤号。能够干掉将近大半的追兵已经很值得称赞了。只可惜这并不是演习也不是友谊切磋。哪怕他们干掉了三十五个,剩下的那一个也足以要他们的命。所以…全歼!

“那姑娘觉得应该怎么办?”

楚凌对他一笑,做了个杀掉的手势。

君无欢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在他俊美而苍白的脸上多了一种诡异的森冷。

君无欢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好奇心越发浓厚起来。这小姑娘的身体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先跟着桓毓折腾了两天,这两天更是奔波劳累。莫说是这样娇弱的小姑娘,就是寻常男人只怕也要累得不轻了。但这姑娘不仅没有倒下,到了现在这样的绝境,竟然还能保持这样的精神,着实是让人佩服。

楚凌可没有心情管君无欢在想什么,事实上她现在非常的不舒服。但是跟小命比起来,这点不舒服也只能暂时忽略不计了。

对君无欢打了个手势,楚凌在黑衣人合围过来之前飞快地闪到了另一边的隐蔽处。手中的弩毫不犹豫地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人扣动了扳机。该庆幸在这个世界兵器极度匮乏,只要条件允许楚凌一向有回收再利用的习惯。否则她手里这把弩弓,现在也就只能拿来砸人了。不过即便是如此,现在她身上也只有六支弩箭了。

树林中,一人应声倒地。

原本全部冲向君无欢的人立刻分出了几个冲向了楚凌。楚凌心中叹了口气,本姑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啊。

第一箭射出之后,楚凌就迅速地闪身换了个位置,并且在移动中射出了第二箭。虽然移动会降低命中率,不过这一箭还是顺利的射中了对方的心口。扑向楚凌的人动作立刻变得谨慎起来了。虽然他们的对手看起来十分的矮小,但是很显然对方是个神箭手。近距离的打斗神箭手或许没什么用处,但是对方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直在努力跟他们拉开距离。

如果楚凌知道这些人对她的评价,必然会不以为然。

她的射术和枪法都不错,必要时候也能替代狙击手的位置,但是跟身为专业狙击手的银狐比起来,还是有些距离的。

另一边,君无欢已经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软剑。看了一眼不远处还算游刃有余的楚凌,方才将目光落到了自己跟前的黑衣人身上。低沉地闷咳了一声,道:“动手吧。”

30、杀了他!

黑衣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朝君无欢逼了过去。他们此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追一个身受重伤的逃犯而已。却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棘手。仅仅两个多时辰的追逐,他们就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马。这让一直自恃能力出众,甚至有些看不起北晋士兵的冥狱众人有些恼羞成怒。

他们这些人投靠了北晋,追求的自然便是锦衣玉食,美酒佳肴。什么家国大义,忠孝节义都是放屁。同样的他们更清楚,在北晋人眼中他们就是一条狗,无论他们立下了多少功劳,只要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就会被毫不留情的舍弃。因此,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也格外的疯狂和暴戾。这还是冥狱遇到的第一次如此巨大的挫折。之前,即便是为了帮助百里轻鸿攻破汝宁城,抓捕谢廷泽,也没有折损的如此严重过。

一定要…杀了这个病秧子,以雪今日之耻!

君无欢唇边划过一丝森冷的笑意,手中长剑一凛,一道寒光夹着凌厉的劲气扫向对面的人。对面的黑衣人豁然变色,纷纷向四周退避。虽然之前他们追逐了这两人两个多时辰,但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跟这人正面交手过,上面也只说是个高手。但是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却是没有人知道的。

不过现在,他们知道了。

跟拓跋胤霸气强横的剑法比起,君无欢的剑法看上去却是云淡风轻。但是若有人真的讲这份淡然不看在眼里,那简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君无欢的剑或许没有拓跋胤那样一剑出山崩石烈的威势,却让人觉得更加危险。仿佛只要被一丝剑气触及,就会没命一般。

这显然并不是他们的错觉,其中离得君无欢最近的黑衣人躲避不及,手臂顿时和自己的身体分离开来。那人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等看到自己光秃秃鲜血狂喷的手臂才反应过来惨叫出声。

“一起上,杀了他!”

“上面要活的!”

一群人飞身扑向君无欢,这人是厉害,但是他身受重伤,那惨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重伤之下,必然支撑不了多久,他们一起上也不怕这个病秧子!

君无欢一言不发地迎上冲过来的人,却时不时还要分神关注一下不远处正在与人zhou xuán的楚凌。不过很快他便收回了注意力,楚凌并不需要他担心,另一方面十多人的围攻也让他开始无暇分神。

“嗖!”

身后传来暗器破空的声音,君无欢头也不回地侧身避开,同时一掌拍开了欺到了跟前的黑衣人。手中长剑刚刚反手架住了向自己劈来的一刀,另一侧便又有一把刀袭来。

君无欢手中长剑重重地撞上了对手的刀,对方手中的刀应声脱手的同时君无欢的剑已经顺势划出,挡住了另一把刀。如此,一缕血丝从他的唇边溢出。胸口包裹好的了伤早已经再次迸裂,只是他穿着一身黑衣倒也完全看不出来。

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几个黑衣人,君无欢冷笑一声手下越发凌厉。只是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却渐渐多了一抹血色,只是嘴唇越发的苍白起来。原本俊美绝伦的容颜看上去竟有几分不真实的诡异。

剩下的黑衣人心中不知怎么的升起了几分寒意。他们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对于生死看得也并不那么重,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对生死都没有敬畏的人,会害怕的东西自然就少了。但是不知道为何,他们竟然有些害怕眼前这个重伤的年轻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黑衣人忍不住厉声道。

君无欢微微勾唇却并不说话,黑衣人道:“只要你投降,我们可以饶你一命。还有那个小姑娘…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难道也不在乎……”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一道冷箭嗖地射了过来。原来是另一边的楚凌听到这rén dà放厥词,抽空给了他一箭。这一箭虽然没真的射到人,却也让那人口中的话就此噎住了。

人家姑娘自己都不在乎,还用问君无欢在乎吗?

君无欢淡淡道:“原来冥狱也不过如此,怕了么?”

这…特么没法谈了!

黑衣人终于还是放弃了说服君无欢投降的打算,再一次扑了上去杀成了一团。

另一边,楚凌终于解决了围着自己的三个人,直接脱力的跌坐在树下喘气了。这时候只要随便来一个人,她也没什么反抗的力气了,更不用说过去帮君无欢。事实上,原本就有些发热,虽然之后吃了药但是经过这么一番奔波又劳心劳力,现在楚凌已经觉得有些头晕了。

靠在一颗大树后面,楚凌强撑着想要睡过去的冲动,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着身后传来的打斗声。

本姑娘这是什么运气啊。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的运气哀嚎,从前劳心劳力就算了,这特么都穿越了还不得安生。蓝狐的小说里明明不是这么写的,说好的宅斗呢?宫斗呢?不管是什么斗吧,总不会像她现在这样倒霉。

求宅斗啊!求宫斗啊!

身后有一丝轻微的响动,楚凌毫不犹豫地抬手。

嗖!

一个悄悄摸过来想要偷袭的人颓然倒地,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仿佛不明白楚凌怎么会还有力气和箭矢对他出手。

楚凌面无表情地伸出纤细的小手捏断了他的脖子。

“不管做什么,都要给自己留一丝余地。sb!”做他们这一行的习惯,即便是到最后也要留下一张底牌给自己,无论是zi shā还是杀敌都方便。这个习惯显然也被楚凌十分自然的保留了下来。

31、重伤昏迷

夜色降临的时候,山林中的打斗声渐渐消失了。君无欢闷咳了两声,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俊美的面容也忍不住跟着抽搐了两下。环视了一圈周围,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空气中血气弥漫。

君无欢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做支撑,转身朝着楚凌的方向走去。楚凌依然如之前一般在大树下,只是姿势已经从之前的坐变成了躺了。看到君无欢出现在自己面前,楚凌睁开了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伸出一只手道:“佩服。”

确实不得不佩服,那样孱弱的身体还受着重伤,君无欢竟然也能将那些人全部解决掉。

君无欢道:“凌姑娘才让君某大开眼界。”

楚凌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道:“咱们就别再这里互相吹捧了,我好像…有点不舒服,咱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君无欢伸手在楚凌的额头上探了一下,神色微变道:“怎么这么烫?”

楚凌勉力坐起身来,道:“应该是受凉了,先离开这里,这么多血晚上说不定会引来野兽……”只是,刚刚站起身来,眼前就是一黑,楚凌终于还是撑不住身子一软跌回了地上。

“凌姑娘?!凌姑娘!”

楚凌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洞里一片漆黑幽暗,只有洞外淡淡地月光照在洞口。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堆燃过的火堆,只是火早已经熄灭。

楚凌清楚的感觉到不远处还有一个呼吸声,心中微微放松了几分。

从地上坐起来,楚凌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一件衣裳。伸手摸了一下火堆,灰烬早已经冷却,显然这火已经熄灭了不少时候了。见洞口旁边还堆着一些干柴,楚凌连忙找到火折子重新将火升起来。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在这黑黝黝的洞里,没被野兽吃了真是幸运。

一簇火光重新点亮了整个山洞,楚凌这才看向躺在不远处的君无欢脸色不由变了变。君无欢的呼吸十分轻缓,面色潮红,嘴唇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味,这是…鲜血的味道。君无欢,身上的伤的味道。

“君无欢!”

无人回答,君无欢依然沉睡着。楚凌连忙扑过去一探,果然君无欢已经陷入了昏迷。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拉开了君无欢的衣襟。果然原本包扎好的伤口早已经变得鲜血淋漓。他们脱险之后,君无欢并没有重新包扎上药。

楚凌难得有几分愧疚,君无欢受的伤绝对比她重得多。事实上虽然这一天十分折腾,但楚凌也只是受了几处轻伤,更多的还是脱力和受寒。但是君无欢身上却又添了好几处伤痕,每一处都是触目惊心。

楚凌扫了一眼山洞,从另一边地上找到了一些杂物。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早就在之前的追逐中丢弃了,这些显然是君无欢从那些黑衣人身上搜刮来的。楚凌将不认识的药扔到了一边,拿着认识的伤药重新回到君无欢身边为他包扎伤口。

君无欢身上除了之前胸口的一处重伤以外,左肩和腹部也各自多了一道血痕。至于那些轻微的划伤,楚凌也懒得去数了,只是一一清理上药,期间君无欢竟然也完全没有醒来。只除了偶尔抽动一下,显然还没有完全深度昏迷,还是有一些知觉的。

等到楚凌做完了这些,才微微松了口气跌坐在一边叹了口气。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之前的高热已经退去,之后头依然有些昏沉。最重要的是,因为之前一整天的剧烈活动,她现在浑身上下酸痛不止。

将自己挪到洞口,他们似乎在某处山脚下天然形成的山泉出口处。楚凌不知道这里距离他们她之前昏过去的地方有多远,但是肯定不近。也不知道君无欢拖着那么重伤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将自己搬到这里来的。

山洞并不大,一湾泉水静悄悄地流淌出去,在月光下泛起点点波光。抬头看上去,天空已经完全晴朗,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显得格外的静谧。低头算了算,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啊。

楚凌靠在山洞边上,望着天空的明月手中把玩着白狐赠送给她的玉坠。因为身上多了两块玉佩,楚凌便将自己和青狐的玉坠串成了手链带着。横竖这两个小玉坠看上去不起眼也不容易引人注意,总比那两块难得一见的羊脂白玉要方便得多。

而且,现在她有些习惯了想事情的把玩这两个玉坠。仿佛这样子,那些人就依然还在自己身边,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又危险的世界一般。

夜风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吹来,楚凌往不远处的火堆里扔了两根干柴便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只是刚刚睡醒这会儿却是睡不着了,只得放任脑子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君无欢是什么人?

凌枭商行的主人。

凌枭商行的主人是什么人?

西秦人。

一个西秦的商人,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的去救一个天启的将军?特别是在如今这个西秦整个国家都已经归附于北晋的时候?君无欢显然是站在北晋的对立面的,是天生的为国为民,忠孝节义还是另有所图?

不管是为什么…目前君无欢都是一个适合的合作对象。

她是天启公主,北晋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天启…一个连自己的国都都丢了的王朝,楚凌表示她无论是对当和亲公主还是当笼络大臣的棋子都没有兴趣。更不想要在未来的某一天体会一把亡国公主的滋味。

想要在这样的世道活的自在,身份血统没什么用,关键还是需要有自己的底牌。而她…显然也不是玩政治的料,所以她的底牌只能是在北晋创造。暂时…还不能回去天启。

谢廷泽…不知道这位让君无欢拼尽一切都想要救的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百里轻鸿,虽然他们计划也算缜密,但是君无欢等人竟然真的顺利从百里轻鸿手中抢到了人。原本…她推测即便是拖延拓跋胤的计划成功,君无欢等人成功的几率也低于五成的……

纷乱的思绪中,楚凌渐渐地再次沉入了梦乡。

山洞外,溪流潺潺,蝉虫低鸣。

圆月当空,夜色沉沉。

32、不拘小节

清晨。

君无欢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洞口的少女。少女双眼微闭,神色静谧。淡淡的晨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君无欢起身的声音惊动了沉睡中的楚凌,楚宁猛然睁开眼睛回身看到醒来的君无欢。莞尔一笑道,“你醒了好点了吗?”

君无欢微微点头道,“多谢姑娘照顾。”他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妥当,虽然楚凌年纪尚小,但是毕竟男女有别。无论是昨天在小屋里还是昨晚帮他包扎伤口,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都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但是,强大的求生欲告诉君无欢,他绝对不能说出类似于“我会负责”、“我会娶你”之类的话来。否则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于是难得的,无欢公子有些微的窘迫起来。

楚凌不解地看了一眼突然有些奇怪的君无欢。

“无欢公子,不必客气。昨天还要多谢你将我拖回来。否则……”

君无欢无奈,“若非我等连累,凌姑娘又怎么会遭遇此事?”

楚凌耸耸肩道:“我既然自愿相助。这件事就不必多说。就算出了什么事。怪不得无欢公子。”

“姑娘如此…世间男子多不及。”君无欢道。

楚凌摆摆手笑道:“这些闲话就不提了,咱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君公子的伤可还好?”

君无欢点头道:“多谢姑娘关心还能撑得住。”

楚凌摇头,“公子不必勉强。”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苦笑道,说实话不太好

楚凌毫不意外点头,“我看也是如此。公子,有何打算?”君无欢叹了一口气,“在下必须尽快赶回去上京,否则只怕情况不妙。”

楚凌点头道:“那咱们收拾一下便出发吧。”

君无欢有些诧异地看着楚凌,“凌姑娘要与在下同行?”

楚凌微微挑眉道:“怎么?我打扰无欢公子了吗?”

君无欢苦笑道:“凌姑娘知道,在下并非此意。在下如今身受重伤此去危险重重以姑娘的能力若是独行还要安全一些。”

楚凌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道:“无欢公子便当我无家可归先收留我两天吧。况且我也不会陪你回上京,找个地方休养两天就好。”

君无欢哪里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觉这小姑娘虽然来历诡异性格也有些奇怪这着实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好姑娘。

君无欢说是要尽快离开,但是他的身体显然并不允许。而附近无论是大城还是小城,都是兵马林立,绝不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能随便混进去的。至于一些偏僻的小山村,更是不安全。这个时候外面的北晋士兵肯定在到处搜查受伤的人。在寻常百姓家中养伤,是平白给人惹上杀身之祸。楚凌看着君无欢明明重伤难支却偏要强撑着的模样,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在这山中停留两日,至少等君无欢的伤好一些不再动不动就崩裂流血了再走。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时代一点小伤都可能会要人命啊?

君无欢原本并不同意,却敌不过楚凌的强势。纵然无欢公子武功盖世,这个时候也变成了一只弱鸡。更何况楚凌又不是他的仇人,他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儿跟她拼个你死我活吧?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人家。楚凌看着君无欢无奈的模样,难得有些幸灾乐祸,“都说落架的fèng huáng不如鸡,无欢公子如今的模样倒是惹人怜惜。”

君无欢无奈,“凌姑娘倒是好兴致,还有心情调侃君某?”楚凌耸耸肩道:“高兴是过一天,不高兴也是过一天。眼下又不是生死攸关,干嘛不高兴一点?”

君无欢点头,赞道:“姑娘好心性。”

楚凌不以为然道:“长离公子做的事情,应该是隐秘的吧?你就不怕我告密?”从君无欢不惜自己重伤昏迷,也要将那些黑衣人全部杀了就能看出来,北晋人肯定不知道一直在暗地里搞事的人是君无欢。当然了,君无欢这样的身份,如果真的被发现了的话,他也做不成这乱世中几面逢源的大商人了。

君无欢沉吟了一下,道:“凌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直呼在下名字。这公子来公子去的,未免有些麻烦。”却没有去回答楚凌的问题。楚凌也不在意,扬眉道:“既然如此,君无欢你叫我楚凌就行了。”她也觉得叫什么公子挺麻烦的,只是她见过的人除了桓毓似乎都称呼君无欢公子。她也就入乡随俗了。称呼问题而已,不必太过较真儿。

君无欢却是楞了一下,他没想到楚凌竟然会连名带姓的称呼他。一般亲近一些的好友都会称呼他长离的,只是看楚凌一脸坦然的模样只得无奈得摇了摇头道:“在下还是称呼姑娘阿凌吧。”

楚凌摆摆手,“随便吧。”

君无欢无言,即便是在乱世,他也没见过几个如此不拘小节的姑娘。楚凌说她刚从深山老林出来的,君无欢倒是有些想要相信了。若不是如此,谁家会养出这样的姑娘来?可是,若真是如此,什么样的深山老林才能养出这样聪慧厉害的姑娘?

“如此,阿凌幸会。”楚凌粲然一笑,“君无欢,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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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暂住休整

两人在山中停留了两日,第三日,楚凌就发现山林附近已经开始有北晋士兵活动了。虽然他们将那些黑衣人斩尽杀绝了,但是那些人几日不回又没有消息传回去,北晋人必然会起疑的。两人小心地避开北晋士兵,悄然离开了那处山林。

凌霄商行在北晋境内有许多分行,自然也有许多的产业。其中更有不少明面上跟凌霄商行毫无关系,这一次君无欢便是带着楚凌到了这样的一处产业。这是距离他们上次落脚的小城有七八十里之遥的一座城池,名为新州城。

新州是被貊族吞并的北方十九州之一。位于北方腹地,既无雄关可守,也无天堑可据,当年貊族骑兵入关,追着天启帝一路追过了新州。一路上各地兵马望风而逃,着实是让貊族人捡了好大的便宜。也就不怪直到如今貊族人都看不起天启人了。

明明拥有者如此肥美的土地,却养了一群窝囊废。在貊族人看来,天启人根本没有资格占据中原。这个世道强者为尊,他们如今占据中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新州城池比起之前的小县城来大了十倍不止,城中更是十分的热闹繁华。楚凌跟着君无欢一路易容而行,虽然没来得及细细欣赏却也感受到了这里的热闹,很是有些感慨。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一路上可谓是风餐露宿,当真是许久没见过如此热闹太平的景象了。

对此,君无欢却不以为然。貊族人入住中原之前,这新州城比现在热闹繁华数倍有余。

看到君无欢归来,留守在别院的人险些痛哭流涕,连忙红着眼睛将两人迎了进去。“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进了院子,年过六旬的老仆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君无欢有些无奈地叹气,俯身将人拉了起来,“李伯,你这是干什么?”一不小心扯到肩上的伤,让君无欢微微蹙了下眉。

楚凌左右看看,轻咳了一声道:“打扰李伯了,我们…能坐下说么?我有点累了。”

老仆连忙擦干净了眼泪,歉意地道:“老奴失礼,怠慢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公子,姑娘,快里面请。”

楚凌面上带笑,心中暗道:怠慢我倒是没关系,怕就怕再待下去你家公子就要倒了,到时候你老人家还不哭死?

三人走进内厅,老仆亲自送上了茶水。这宅子并不大,也显得十分冷清,显然这里住的人并不多。

“李伯,看你如此着急,可是有人提前给你传了消息?”李伯连连点头道:“回公子,前日林管事来过一次,说是公子这两日要过来小住。老奴便一直等着,不见公子到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这世道……”

君无欢道:“无事,只是路上耽搁了两日。”

李伯点点头,道:“这些天外头乱得很,公子想是被拦在路上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管事说北晋人已经封锁了整个边境,想要去天启只怕不易。请公子尽快回上京,许多事情还等着公子决断。”

君无欢点了点头,问道:“这两日新州城的北晋兵马如何?”

李伯道:“前日貊族人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查,咱们家也来过一次。这两日听说城外哪儿出事了,派了许多人去城外搜查去了,城里的守卫倒是松缓了几分。不过街上依然有不少差役巡逻,时不时的也有人上门。不过公子放心,老奴都打点过了,那些人轻易不会来打扰公子清静的。”

李伯说的差役便是类似于天启府衙的衙役。北晋成年男子大多都会参军,这类衙役的工作却大都是由最早投靠巴结上北晋人的一批人充当。最多上面的头头是貊族人监管他们。这些人自然比貊族人要好打发得多,只要银子到位,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

君无欢点头,“辛苦李伯了。”李伯摇头道:“这些都是老奴分内之事,何谈辛苦?林管事说公子病着,老奴看公子脸色也不佳。只是如今这城中的大夫都被北晋人监视着,只怕是……”

君无欢摆手道:“无妨,林管事可有留下东西给我?”

李伯点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两个药瓶奉上道:“这是林管事留下的,林管事说公子身边的药许是不够,咱们这边也没有大夫能配药,就给公子带了两瓶过来。林管事说…云大夫吩咐公子,能少用就少用一些。”君无欢伸手接过了药瓶点头道:“难得他能想得周到。李伯,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两天,这位是凌姑娘,你先安排个房间给她休息把。”

李伯连连点头道:“凌姑娘和公子都快去休息,老奴这就让老婆子生火做饭,公子和凌姑娘休息片刻就可以用饭了。”

楚凌点头笑道:“多谢李伯。”

“姑娘客气了。”

李伯连忙道,心中暗道这姑娘看着倒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年纪小了一些。不然……

楚凌自然不知道李伯在想些什么,跟着李伯进了为她准备的房间之后立刻倒进了软软的床上,舒服地忍不住shēn yin了一声,在床上打了个滚叹道,“这才是床啊。”

可怜楚卿衣小公主是个身娇体软的小萝莉,以前在浣衣苑纵然吃不好穿不好担惊受怕也不会受伤受罪。却在被她接手了之后折腾的死去活来,再不好好休息,她真的怀疑这个身体随时都有可能会英年早逝了。

34、君无欢的药

休息了一晚上,楚凌便恢复了神清气爽。倒是君无欢伤病突然加重,昨晚甚至陷入了昏迷。楚凌心里清楚,这日子看似她在照顾君无欢,实则君无欢时时刻刻都没有放松警惕哪里能真的放下心来养伤?她即便是再如何厉害,身体素质在那里,一旦再遇到什么事情君无欢依然是最重要的战力。更不用说,君无欢还有那不知道是什么要命的病了。

之前被他强自压下,这会儿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一旦放松了警惕可不是病来如山倒么?

如今城中各处戒严,李伯也不敢随意请大夫。只好让楚凌这个会点皮毛的蒙古大夫出马了。君无欢的伤势其实比楚凌想象的要好上许多。这样严重的伤,没有好好清理包扎,竟然也没有感染,不得不说真是老天保佑了。

楚凌看看站在一边一脸紧张的李伯,安慰道:“李伯不用担心,你家公子就是这几日太过疲惫了。休息几日就能好了。不过…你家公子这病……”

楚凌不是大夫,看不出来君无欢身上到底是什么毛病。偶尔看见他咳血,但是方才楚凌仔细检查过,他的心肺方面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李伯也是一脸茫然,摇头道:“这个…老奴实在是不知啊。老奴遇见公子的时候,公子便是这般模样了。”

“李伯和你家公子认识很多年了?”楚凌好奇地道。

李伯道:“都有七八年了,我们一家子的命都是公子救的。公子不仅救了我们的命,还给了我们地方住,只让咱们替他看着这房子。可惜公子几年也来不了一次,倒是平白便宜了老奴一家子享了许多的福。公子这样的好人,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呢?”说到此处,李伯很是感慨。

楚凌问道:“能让我看看他吃的什么药吗?”

李伯连忙奉上了君无欢用的药,楚凌打开从里面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药味立刻扑鼻而来。楚凌忍不住侧首避开了药瓶,她的嗅觉不算十分敏感的那种,但是闻着这药味也有些受不了。最重要的是…楚凌蹙眉,她怎么觉得这里面有一味紫雾草的味道?紫雾草是一种麻药的原材料之一,有镇痛之效。但是有亲微的毒素而且容易成瘾,虽然成瘾效果远小于罂粟,但在她那个时代这种药方也已经被人抛弃了。她会知道是为了应付紧急情况,比如说在野外生存或者任务中或许有需要。因为这种草药非常常见。如果在山林中出了事情身边又没有合适的镇痛药的话,这个可以暂时代替。

但是…君无欢这药里面紫雾草的味道似乎也太重了一些。难不成君无欢所谓的药,其实就是止痛药?

“凌姑娘,怎么样了?”李伯有些担心的问道。

楚凌摇摇头,将药瓶放到了一边道:“没什么,李伯不用担心,最迟今晚你家公子应该就会醒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李伯感激地道,“如今这世道,找个大夫都不方便,幸好有凌姑娘在此。”

楚凌笑了笑,没再说话。

砰砰。

门外传来两声轻微的敲门声,李伯转身道:“小儿回来了。”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爹,凌姑娘。”

李伯道:“外面可还好?没事吧?”

中年男子便是李伯的独子,名唤李议。君无欢这座别院,住的正是李伯一家子老小。包括李伯的妻子,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和两个孙儿孙女一家六口人。一家子平时也是安守本分并不做什么逾越的事情,倒也不惹人怀疑。

李议皱眉道:“方才看到城门口又进来不少官兵,听说原本城里的官兵都派去搜山去了,新来的是貊族人的什么皇子还有百里轻鸿。”李议没有搞清楚北晋的皇子是谁,倒是将百里轻鸿的名字说得十分清楚。大约对每一个还心念故国的天启人来说,百里轻鸿都是他们心中最仇恨的对象。曾经天启最耀眼的名将,如今北晋的陵川县马,投敌叛国的叛国贼。

至于那皇子,楚凌猜有八成可能只怕就是拓跋胤了。

心中不由得暗咒了一句:冤家路窄!

楚凌道:“拓跋胤和百里轻鸿怎么会来新州?”这地方虽然近,但是无论去上京还是去天启,都是有点偏了的。

李议道:“好像说,百里轻鸿丢了谢将军,还受了重伤。嘿嘿,也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好汉,竟然如此厉害!”

楚凌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君无欢,心中暗道,就是你跟前的这位。只是这话却不能对两人说,这主仆二人虽然是君无欢的人,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君无欢的身份。更不知道君无欢做的事情。所以就连君无欢上药换药的事情,昨晚也依然是楚凌代劳的。不过君无欢受了这么重的伤,楚凌不认为李伯会什么都察觉不到。但是既然李伯不说,君无欢在这个时候选择来这里,想必这一家子是可靠的。

这样也好,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李伯闻言,倒是一巴掌拍在儿子脑门上,道:“这话在外面可别乱说!”百里轻鸿是可恨,但也不是他们这些草民百姓能骂得起的。

李议嘿嘿一笑,“爹,儿子又不傻,这话自然不会在外面说了。这不是就只有您老人家和凌姑娘么?”

楚凌垂眸思索着,这个时候百里轻鸿最重要的事情只怕就是追回谢廷泽了。但是百里轻鸿却跑到新洲成来,看来是真的伤的不轻。至于拓跋胤…为什么也会跑到这里来?按理他们这一路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和线索才是。那么,拓跋胤不是追着他们来的?

现在这个时候,拓跋胤除了追着他们来,那就只有……

或者,只是单纯的监视百里轻鸿?

楚凌忍不住摩挲着手腕上的玉坠,桓毓那倒霉催的该不至于带着谢廷泽还在这附近徘徊吧?应该不会啊。虽然这么想到,楚凌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思索着还得仔细打探一下消息才行。

“凌姑娘?”

李伯父子见她秀眉紧蹙的模样,有些担心地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楚凌对两人笑了笑道:“让两位费心了,没什么事。等你家公子醒来了再说吧。”

李伯点头,“唉,姑娘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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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辞别

君无欢一直到深夜方才醒来,睁开眼睛立刻警惕地朝着床头另一边望去,却在看到坐在桌边的灯下打盹儿的楚凌时愣了愣。楚凌并没有睡着,所以也立刻睁开了双眼。四目相对,楚凌先是微微扬眉道:“这不是你的地方吗?怎么看起来也不太放心的模样?既然如此,你又怎么还能放心睡得着?”

君无欢坐起身来,歉意地道:“习惯了,抱歉。辛苦阿凌了。”此时显然已经是深夜了,阿绫还没有入睡而是守在这里,显然是为了他的安全。其实君无欢也很是无奈,不是他这么没心没肺的睡过去,而是身体到了一定的程度实在是撑不住了。若是再不休息,只怕就真的要出问题了。

楚凌耸耸肩,看着他道:“你这样不累么?”

“什么?”君无欢有些不解地看着楚凌。

楚凌指了指他身后的床道:“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在自己的地方都不能放心。”除了昏迷中,楚凌观察了这两天,君无欢当真是没有睡过安稳觉的时候。比她这个曾经做特工的人还要警惕。

正因为如此,楚凌越发的好奇君无欢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对她的信任。不过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好几次了,既然君无欢不想说,楚凌也就不勉强了。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笑容有些微的苦涩道:“阿凌,被人…背叛过吗?”

“经常啊。”楚凌道。

“经常?”君无欢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听到如此怪异的答案。楚凌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我以前认识几个人,有人为了一口吃的,就把我给出卖了。还有人为了跟我抢一件漂亮首饰,就把我的衣服全部剪坏了,害我不能出门。最过分的是…有个女人嫉妒我长得比她好看,天天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被我抓住了,居然还敢当面说!”

君无欢愣了愣,“那…你是怎么做的?”

“当然是拉着她一起比比看,到底谁更漂亮啦。然后再把她打一顿呗。”楚凌道。

君无欢听着她虽然嘴里说着背叛,但是语气和眼里却没有任何的仇恨和不悦。显然那些“背叛者”跟她关系不错,那些所谓的背叛只怕也并不是她说的那样。轻笑了一声道:“凌姑娘很幸运。”

楚凌仔细打量了君无欢一会儿,方才道:“其实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我自然遇到过真正的背叛。不过我还算幸运,以前我身边的人都是很可靠的人,只要最亲近的人没有背叛,就算不得背叛。”

狐狸窝执行的任务千奇百怪,其中自然也遇到过同是一个系统的同行却暗中投敌的事情。血狐有难过,有遗憾,有愤怒,却并不太伤心。因为狐狸窝里那一群女人,不管是靠谱的还是不靠谱,都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同伴。可惜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君无欢若有所思,沉吟了良久方才点了点头。看着楚凌道:“我总觉得,凌姑娘…不像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不由自主地将这个女孩当成了成年人对待。

楚凌两只手托着下巴对他笑道:“君无欢,如果你愿意拿你最大的秘密交换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哦。”

君无欢坦然看着她,“凌姑娘指的是?”

楚凌对他做了个戳眼的动作,道:“别拿你那双眼睛看着我,没用的。至于你有什么秘密,那当然是你的事儿啦,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只是觉得,大家交换一下才比较公平嘛。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等你有秘密了再来找我交换吧?”

君无欢无奈地一笑,道:“那在下尽量早些积攒出让阿凌满意的秘密。”

楚凌为君无欢的识相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有个事儿…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如果你觉得冒犯了可以不回答。”

君无欢认真地点头道:“阿凌直说便是。”

楚凌指了指床头边上的药瓶道:“你吃的是什么药?”

君无欢有些诧异,“阿凌竟然还精通医道么?”

楚凌摇头道:“精通谈不上,但是一般的药材还是能辨认出来的。你的药……”

“我知道。”君无欢点头道,表明他的药并不是被人动了手脚,而是他自己知道情况本就是如此。楚凌微微蹙眉道:“你应该知道,紫雾草服用时间长了,有成瘾的危险,而且药效也会大打折扣。我看你现在用这药效果应该已经不太好了吧?”

君无欢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楚凌了然地点点头道:“所以,你服用这药果然是用来镇痛的?”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不错。”

楚凌皱眉看着他,半晌不语。

君无欢笑道:“阿凌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一时半刻是不会死的。外面的情形,白天阿凌可打探清楚了?”见他故意撇开话题,楚凌也不好紧追不放。点头道:“拓跋胤和百里轻鸿来了,你重伤了百里轻鸿?”

君无欢道:“应该也算不上多重吧?”

“那是多重?”

君无欢道:“大概比我之前还要轻一点。”

楚凌叹了口气,道:“桓毓带着谢将军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君无欢道:“我必须在半个月内赶到上京。”

“怎么急?”楚凌惊讶。

君无欢道:“若是延误了时间,只怕就要惹人怀疑了。长离公子现在应该是在从西北往上京的路上,而不是…从新州北上。一旦耽误了时间,北晋那边必然会追究,到时候…难保没有人联系到谢廷泽的事情上来。

楚凌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新州离上京还有五百多里,若是寻常时候三五天足矣。但是你现在有伤在身,必须提早出发。不过…我就不跟你去京城了。”

“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天启的事情……”

楚凌摆手道:“我改变主意了,暂时不回天启。至于往哪儿去,到时候再看吧。”

君无欢沉吟了片刻,还是点头道:“既然阿凌如此说,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那在下也不多说什么了。阿凌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到凌霄商行去寻便是,凌霄商行上下必不推辞。”

楚凌笑道:“我不会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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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长离公子暂时下线~

36、秘籍

和君无欢分开并不是楚凌一时冲动做出来的决定。君无欢势必要去上京的,但是楚凌暂时却还不想去上京。她对这个世界依然还太陌生了,身份又敏感,去了上京并不是什么好事反倒是会给君无欢添麻烦。

更何况,她也并不打算做一个依附于旁人的人。

她还要找找青狐那货,在这个乱世要找人就必须有足够的势力。而且,必须是自己是势力。

虽然说要分道扬镳,但是楚凌依然在小院里停留了两天,等到君无欢的伤势好转了一些才向君无欢告辞。君无欢却是准备的十分周到,让李伯为楚凌准备的包袱里不仅有碎银铜板,还有一小叠银票。另外还有一本书册,墨迹未干,俨然是一本刚刚写成的武功秘籍。

看着楚凌惊讶的模样,君无欢笑道:“这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武功秘籍,不过却正适合阿凌现在用。如果给阿凌时间的话,阿凌自己找这样的一本秘籍想必也不是难事。不过既然我这边有,又何必让阿凌再浪费时间呢。我看阿凌资质不凡,若是从小习武,如今也当跻身高手行列了。”说到此处,君无欢却是有些遗憾的。他不知道阿凌到底是跟谁学的本事,但是毫无内力基础,甚至身体底子都十分薄弱。却能单纯的凭借技巧和应变杀死好几个冥狱中人。虽然那些人算不得冥狱中的一流高手,却也足以让人震惊了。至少君无欢在此之前是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人。

可以想象,一旦阿凌武功有成,将会是何等厉害。

想到此处,君无欢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期待再次与楚凌见面了。到时候,必定是北晋人头疼的时候。

楚凌心中倒是有些感动,虽然回天启的要求君无欢暂时不能达到,但是楚凌也明白君无欢一直在尽量补偿她。不管是给出的承诺,准备的行装还是这本武功秘籍,都是楚凌现在急需用到的。虽然之前君无欢确实是想要利用他,但是他也尽量保证了她的安全。楚凌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还不算太坏,君无欢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那就谢了,君无欢,你真是个好人。”血狐女神毫不犹豫地发了一张好人卡给君公子。

君无欢莞尔一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目送楚凌离开,君无欢站在院子里良久也没有移动。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仿佛在出神。

李伯走过来,忍不住道:“公子,凌姑娘年纪还小,让她一个人出门若是遇到什么事儿……”

君无欢笑道:“不用担心,让她跟着我一起,倒是我拖累她了。以她的本事,不会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危险的。”反倒是他们,身边的危险太多了。也许下一次见面,阿凌姑娘已经跟现在很不一样了。

楚凌穿着一身灰色的半旧布衣,一头秀发在头顶挽了个小髻,白皙的肤色也涂成了麦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这样的孩子独自走在新州这样的大城里倒也并不起眼,来来往往的人连多看她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楚凌对自己的装扮很是满意,所幸现在年纪尚小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有些郁闷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抽了抽嘴角,她qián tu hou qiáo的曼妙身材变成了个飞机场,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以后还是要多吃一点!万一找到青狐那厮,会被嘲笑的!

嗯,不对。青狐那厮的运气怎么可能比她更好?她变成了个小萝莉,青狐肯定会变成个丑八怪!

时间流转,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楚凌心情愉快地做完了一天的训练,在溪边洗完了手,便抱着放在一边的干粮和野果走到一处景色开阔出坐下来吃晚膳。告别了君无欢之后,楚凌并没有立刻离开新州,而是出了城找了一处山林躲了进去。这些天,她除了每日刻苦训练身体素质,就是研习君无欢送给她的武功秘籍。其实对楚凌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内力,就招式而论,血狐大人是绝不会输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高手的。不然她凭什么杀掉那些冥狱中人?

只是一旦对上内力gāo qiáng之辈,例如拓跋胤、百里轻鸿这些人,她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来。再精妙的格斗术也没有机会施展啊。

不过,内力这种事情显然也不是可以一簇而就的。虽然君无欢说楚凌资质出众,但是这些日子下来她也只是堪堪入门而已。至于什么程度?大概就是君无欢一掌能拍碎石头,她一掌下去能把自己的手打骨折的地步。

虽然如此,但是她的身体素质却好了许多。不用在浣衣苑里担惊受怕,有时候甚至连东西都不敢多吃一口,出来之后楚凌可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的胃口,两个月下来原本干瘪的小身板倒是显得挺拔了许多。整日在山林深处奔走,打猎谋生,楚凌整个人看起来都健康了许多。昨儿她用之前标记的小树量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长高了一寸多。一定是之前发育太缓慢了现在才补回来。楚卿衣十三岁看起来跟个十一岁的小萝莉,肯定是发育不良了。

前些日子,百里轻鸿和拓跋胤都带人离开了新州城。拓跋胤是被自己的兄长拓跋罗强召回去的,而百里轻鸿是养好了伤回去领罚顺便继续追捕谢廷泽了。楚凌从城中打探的小道消息,听说谢廷泽在西北的寥城一带出现过,胡天八月即飞雪,可怜的百里轻鸿伤还没好全就要去大西北吃风雪了。

百里轻鸿和拓跋胤走了之后,新州附近的守卫立刻变得松缓了许多。上个月还一天到晚要想法子躲进山搜查的人,要不就只能躲在深山里不出来。最近楚凌倒是有好多天没发现貊族士兵的踪影了。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嘈杂声,楚凌侧耳倾听了片刻,伸手将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口中。将剩下的杂物埋进了一边的草堆里,楚凌站起身来拍拍手朝着声音的来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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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狐大大练级中……

37、救人!

山间的小道上,几个穿着各异的男女正在被一群北晋士兵追赶。前面被追赶的人穿着颜色样式各不相同的布衣,看起来很有些落魄狼狈。追在他们后面的却是一群骑着马,穿着统一的北晋士兵服饰的人。楚凌微微眯眼盘算了一下,那些骑兵人并不多,只有十来个人。但是他们身后却还跟着上百个步兵。那些步兵明显都是中原人模样,身上的衣着武器也不及北晋人精良。

北晋人丁稀少,如今占据着这辽阔的土地自然管理不过来。因此貊族人便强征中原人充当衙役或士兵。不过这些人的待遇并不好,衙役也就罢了,士兵不仅要驱赶着上战场拼命被当成炮灰,也没有饷银。若是战死了,更没有什么抚恤金。北晋人更不相信这些中原士兵,平时根本就没有武器,只有临战的时候方才临时发放武器。战后收回,一旦丢失即刻处死。

这些人,应该就是被编入新州镇守军的中原人,貊族人称之为南军。

不过,这些人追逐这几个人干嘛?

楚凌坐在树干上,借着树荫的掩盖朝下面望去。才发现那些人显然并不是寻常的百姓。虽然他们穿的很是落魄不起眼,但是身形却并不像时下食不果腹的天启人一般消瘦。不仅如此,身手也很是利落。虽然那些貊族人有刻意放水或者说戏弄敌人之嫌,但是这几个男女却能在山路间一路狂奔向前没有一个掉队,显然身体素质都不错。

楚凌再仔细一看却有些乐了,竟然还是个面熟的人。

为首的男子不正是之前在小城外她和云翼救的那几个人之中的一个么?还是跟在他旁边那女子…他们怎么又被人追杀了?

很快楚凌就笑不出来,这么多人…救人根本不可能啊。

难道见死不救?

“大哥,你快走!我们挡着!”几个人显然也发现了,那些貊族人并不是追不上他们,而是跟猫戏老鼠一般只是想要耍着他们玩儿。一旦他们精疲力竭,就是他们的死期。既然如此,还不如拼了,能逃得出一个是一个。

那中年男子剑眉一扬,就要拒绝。

说话的男子咬牙道:“大哥,别忘了寨子里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你照料!你要是回不去,大家伙儿怎么办?!”

寨子?

楚凌眨了眨眼睛,摸着下巴思索着。

足足两个月的时间,自然足够让楚凌将新州附近的情况摸熟悉了。这世间,古往今来就从来没有缺过落草为寇的人。过不下去了,落草为寇吧?杀人越货被通缉了,落草为寇吧?血海深仇未报?不如先落草为寇个?等纠集一大帮兄弟,还怕大仇难报?

到了如今这个世道,落草为寇的人就更多了。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臣服在北晋人的统治之下。就算太平盛世还有人落草呢,貊族人算老几?

至于这些山贼匪寇,有当真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也有杀富济贫被称之为义贼的。但是不管哪一种,不够强大却闹腾的太厉害,被官府派兵拍死的不在少数。还有一部分官府实在是拍不死,或者拍死需要的代价太大的,就只好和平的谈判解决。美其名曰:招安。

新州地方不小,自然也是存在着这样的寨子的,而且还不少。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黑龙寨、红溪寨和白云寨三家。据说这三家,白云寨虽然名字取得朗月清风,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土匪寨。杀人越货无所不为,不过据说这白云寨的当家似乎还是个挺有气节的人,不肯投靠貊族人。不过这点在楚凌看来纯属扯淡,祸害寻常百姓的都不是好东西!

另外两家,黑龙寨和红溪寨名声倒是好些。黑龙寨专抢北晋人所以貊族人对他们恨之入骨。红溪寨占着地利,自己自主说是土匪寨倒不如说是个庄子。当然偶尔也干几票。只是红溪寨占据着地利,寨子里的人也有本事。貊族人轻易也懒得去招惹他们。

这几个人……

难道是黑龙寨的人?

楚凌出神的瞬间,山下的貊族人已经开始放箭了。显然看到那几个人想要拼命的模样,他们已经玩够了猫捉耗子的游戏了。

楚凌当机立断抄起身边的一个东西就砸了下去。

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当空落下,反应快的貊族人当即一箭射了过去。

却不想那东西被一箭射中立刻迸裂开来。无数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立刻就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楚凌当即毫不犹豫地将第二个第三个也跟着丢了下去。这一次貊族人却不肯再放箭而是朝四周散开。楚凌只得自己补了两箭心疼的直抽抽。

她花费了大半个月时间才收集到这么点药啊,一次就特么用完了!

山道上的几个人见机也快,原本想要冲上去跟北晋人拼命的人见此突变,对视了一眼立刻拔腿朝着前方奔去。

也不知道上面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那些貊族人已经乱成一团,坐下的马儿更是抽搐着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没有貊族人指挥,那些中原人更不会动了,连马都能直接放到,谁知道那玩意儿会不会要人命?过去送死就是傻子!

有了这片刻的喘息之机,几个人已经各自发挥自己最大的实力往路的尽头奔去。片刻之后就钻进了山林里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楚凌站在上面的山崖边看着这一幕,耸耸肩叹气:得,这地方不能待了,换地儿吧!

几个人在树林中奔走了不知道多久,发现后面确实没有了追兵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寨主,这次是谁在帮我们?”一个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上次也有人救了他们,这次又有人救了他们,他们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一些。若不是知道自家大哥,他都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大哥运筹帷幄,提前在这里埋伏了人马了。

那中年男子站定了身形,四下看了看。突然朗声道:“朋友,若是方便,还请出来一见!”

38、救命之恩

树林中一片寂静。

中年女子看向那中年男子,皱眉道:“大哥,没人。”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难道,真的是他听错了?

正要说什么时候,却听到一声轻笑从林间传来,不远处的一颗树上,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树上落了下来,“郑寨主,好耳力。”

对面的几个人警惕地看向对方,却在下一刻又愣住了。那是一个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身形纤细看上去有些瘦弱,肤色微微带着几分蜡黄,若不看他的眼睛和突然出现的方式,几乎要让人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病弱少年了。

中年男子谨慎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小兄弟,方才…是你出手相助?”

楚凌偏着头笑吟吟地打量着眼前的几个人,道:“怎么?不相信?”

“不。”中年男子连忙道:“多谢小兄弟仗义出手。”

“大哥……”另一个男子忍不住叫道,这小少年真的是出手帮他们的人?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中年男子摆手道:“无妨,小兄弟能一路跟得上我们,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若不是有他在,说不定咱们今天都要完了。”

那男子忍不住嘟哝道:“谁知道他是不是貊族人的奸细,故意……”

“老三!”中年男子不悦地道。

那男子显然对这个大哥十分信服,见他如此便住了口不再多说什么。

那中年男子这才看向楚凌拱手道:“郑某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若有什么郑某能做的,小兄弟尽管开口便是,郑某绝不推辞。”

楚凌打量着那中年男子,见他神色诚恳不带半点勉强之意。方才笑嘻嘻得道:“这个么…我师父要我下山来历练,我一个人在山里住久了也是没滋没味的,所以打算落草看看。还请郑寨主收留。”

“……”众人无语,这少年救他们,就是为了试试当山贼是什么滋味?

楚凌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道:“怎么了?难道这个让寨主很为难么?”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为难倒是没有。小兄弟对我们兄弟有救命之恩,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大家结拜为兄弟?以后小兄弟就是咱们黑龙寨的五寨主了!”

“大哥!”

“……”山贼头子思维都是这么散发?随随便便就拉人结拜?如果她拒绝的话会不会被打死?呃,不对,就他们这个年纪,难道不是应该收他为义子什么的,让她过一把少寨主的瘾吗?

好吧,她也没有兴趣给人当儿子。

“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楚凌笑眯眯地拱手道:“小弟凌楚,见过大哥。”

楚凌用花费了大半个月心血特制的三瓶药换了一个黑龙寨五寨主的身份。自觉这笔买卖十分的划算。

黑龙寨距离新州城足有七八十里,且其中至少有二三十里路的山路。楚凌一路跟着一行人前往黑龙寨,很是理解为什么黑龙寨在新州境内存在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被剿灭了。就这山路十八弯,没人带着一个不小心中原人都要被绕晕在山里,更别说是貊族人了。若是一定要剿灭,貊族人自然不会灭不了这些寨子,但是付出的代价太大的话,未免太不划算了一些。

这些山贼不过是抢一些东西,外面驻军森严他们轻易也不敢乱来。但如果派兵入山剿灭黑龙寨的话,折损的人马绝不再少数。以貊族人的思维,不要说以一换三,就算是以一换十,都是不值得的。至于那些可以说毫无战力的南军,貊族人根本看不上他们,他们也根本不用力,几次铩羽而归之后也就作罢了。

如今天启还在灵苍江对岸待着呢。貊族人的雄心壮志是一统天下,可不是跟一群不成气候的山贼zhou xuán。

楚凌一路上也了解了一下黑龙寨中的一众人的信息。黑龙寨中如今足足有五六百人,不过真正能用的战力却不过两三百人。剩下的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大寨主姓郑名洛,今年三十有三。据说原本是个镖师,貊族人攻占中原北方之后郑寨主的镖局直接被貊族人tu shā了个干净。只有当时才二十多岁的郑落被父亲护着逃出生天,在江湖上流落了几年便落了草。

黑龙寨的二寨主是那中年女子,名唤叶静袅,不过寨子里的人都唤她叶二娘二寨主。叶二娘名字取得文雅,原本也确实是个文雅人。别看她现在一身凌厉的气质,放在十年前却是正经的名门闺秀。貊族入关那年叶二娘才年方十七,当时当家做主的是她的嫡亲兄长。可惜她那兄长却是个软骨头,貊族人一入关便急着投诚。还想要将原本已经订婚的叶二娘送给一个貊族的百户做侍妾。叶二娘的未婚夫为了讨回公道生生被貊族人打死,叶二娘找到机会逃出了家门。据说她原本的名字也不叫静袅。这两个字是她未婚夫为她选的字,原本两人就要成婚了的。当然,这些事楚凌后来才知道的。

三寨主便是那之前质疑楚凌的男子,名唤窦央。看着是个文人模样,不过砍起人来却是毫不留情。楚凌觉得这人疑心病十分的重,但是这些事情又都是他告诉她的。楚凌不得不怀疑这人该不会告诉她的都是假消息,借机试探她吧?

至于四寨主这次并没有跟来,名叫狄钧,今年才二十四岁。

窦央说完了这些,便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凌,“五弟,现在咱们兄弟几个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应该也跟咱们说说你的事儿?”

楚凌无辜地对他笑了笑,道:“三哥说的是,我姓凌名楚,梁州人士,今年十三岁。”

窦央打量着楚凌,“十三岁?”

楚凌干笑,“这不是日子不好过么。”我知道我矮,但是我很快就会长高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郑洛应声道:“可不是么,如今这世道…五弟孤身一人想必也是艰难。”

窦央看了自己大哥一眼,没有说话。谁也不是生来就孤身一人的,这小鬼说了等于没说啊。楚凌郁闷,这年月又没有什么户口本身份证的,难道非要我编出一长串感天动力的凄惨身世你才能放心?

这谎话…说的越多,以后圆谎就越难啊。所以还是算了吧。

于是,对着窦央扯了一个乖巧的笑容,楚凌便转身凑到叶二娘身边说话去了。典型的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得窦央气结不已。郑洛看着也有些好笑,安慰道:“好了,三弟。五弟年纪还小,你就别跟他闹了。谁还没有一点难言之隐?”

他哪里不知道三弟担心什么?但五弟是货真价实救了他们这一群人的命,而且他也没感觉到他有什么敌意。就算是来历不明,一个孩子罢了,大不了他们平时注意一些就是了。

见郑洛如此说,窦央也只得作罢。

39、黑龙寨

黑龙寨位于群山之中的一处半山腰,山腰上稀稀落落地坐落着许多的屋子,还有开垦出来的土地。远远地便能看见有人在地里勤恳劳作。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楚凌只怕要以为这不是一个土匪寨,而是一处世外桃源的山村了。

走进山寨,便不断有人跟几人打招呼,显然郑洛这位寨主在寨子里的威望和人缘都不错。楚凌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寨子里的防御和房屋布局。竟然也颇有几分章法,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的山贼寨子。

来的路上郑洛跟楚凌说过,这寨子坐落的山中,一年中只有盛夏两三个月天气晴好,其余时候每天大多数时候都笼罩在雾中。再加上山林的遮掩和山中布置的机关,北晋人若是贸然前来没有两三千人只怕也攻不进这山寨中。而且还得是两三千精兵。

“五弟,在看什么呢?”叶二娘问道。

楚凌好奇地道:“二姐,这寨子是谁规划的?”

叶二娘笑了笑,道:“哪有什么规划?不过是咱们几个兄弟和寨子里的账房先生商量着来的罢了。”

“……”几个外行随便商量一下就能商量出这种效果,这几个人里面肯定有人是军事天才了。

“大哥,二姐,三哥!”不远处,一个穿着粗布短打,一身精悍气息的青年快步迎了上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大家都要着急了。这一趟可顺利?”

郑洛摆摆手道:“别提了。”

闻言,青年便知道事情只怕不太顺利,正想要问却看到站在叶二娘身边的楚凌立刻住了口,目光落在楚凌身上,“大哥,这位小兄弟是?”

郑洛笑道:“这是咱们的五弟,名叫凌楚。小楚还小,你可别欺负人家。”

见青年要问,郑落道,“进去再说。”

“是,大哥。”

一行人进了寨子最中央位置的院子,院子虽然简陋却也是五脏俱全的一座小院。走进大堂坐下,郑洛才对楚凌道:“小楚,这是你四哥。四弟,这是咱们的五弟,凌楚。他是我和你二姐三哥的救命恩人。”

闻言,狄钧对看向楚凌的眼神立刻多了几分和善和感激,“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钧叹了几口气,看向坐在旁边的叶二娘示意她开口。叶二娘点了点头道:“咱们这次出去踩点,没想到竟然是个陷阱。若不是我们跑得快,路上又遇到了小楚,说不定今儿就真的都栽了。”

“竟有此事!”狄钧剑眉一竖,沉声道。

窦央道:“这两个月北晋人本就查的严,之前谢老将军又在新州被人救走,只怕北晋人想要拿咱们开刀杀鸡儆猴。”

狄钧轻哼一声道:“咱们岂会怕那些蛮子?想要杀鸡儆猴也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进来!”

窦央皱眉道:“四弟,不可疏忽。”

狄钧还是很尊重兄长的,虽然不怎么以为然还是点了点头。对楚凌笑道:“五弟,幸好你救了大哥二姐和三哥。既然都是自家人就不说什么谢了,以后四哥罩着你!”

楚凌笑道:“那我以后就麻烦四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哈哈,我总算是当哥哥了!”

“……”众人无语。

四位寨主显然还有事要商量,楚凌初来乍到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热情,便说有些累了告退出去了。叶二娘亲自带着楚凌去了院子里空着的一个房间,房间虽然跟院子一般无二的简陋,却早已经有人收拾好了,床铺桌椅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显然是他们回来之后才让人专门收拾出来的。

叶二娘笑道:“山寨简陋,委屈五弟了。”

楚凌笑道:“哪里委屈了,我都在山林里蹲了两个月了,看到床就十分亲切。”

叶二娘闻言也不由笑了,道:“那你先梳洗歇着吧,明天二姐带你去各处走走也熟悉一下地方。”

楚凌笑得乖巧无害,“谢谢二姐。”

叶二娘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另一边的大堂里,气氛却不似之前的轻松欢笑。窦央皱着眉看着郑洛,道:“大哥,凌…五弟对咱们有救命之恩我明白,报恩的法子也多得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将他带回来。若是……”

郑洛摇摇头道:“三弟放心,我并非一时兴起。”

窦央皱眉道:“万一他是……”

“他独自一人,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对咱们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他一个么?”郑洛道,“我看他没有说谎,他在那山林之中至少一个人过了一两个月了。他若是貊族人的奸细,你觉得他可能在那里待那么久吗?他又怎么确定我们一定会经过那里?要知道…今天的事儿,原本就是我们前几天才临时决定的。”

窦央的眉头锁的更紧了,显然郑洛依然没能完全说服他。

倒是狄钧笑道:“三哥,我觉得你太紧张了。小楚看起来又乖巧又可爱,怎么可能是貊族人的奸细嘛?”

窦央轻哼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了三弟,你别忘要不是小楚,今儿咱们就都没命了。”门外,叶二娘走进来,道:“如果咱们都没了,留下四弟一个人撑着山寨,你觉得到时候是什么情形?”

狄钧连连摇头,他可撑不了大局。他只对亲自上阵打架感兴趣,那些需要动脑子的事儿从来都不是他需要操心的。

窦央看看眼前的兄姐弟三人,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他多疑忘恩负义,而是这黑龙寨上下几个都是不爱动脑子的,他不多费点神可怎么得了啊。

40、跟我玩心眼?

黑龙寨的人们对于自己寨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五寨主倒是接受良好,只是看到楚凌的模样年龄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呆滞。就是这么一个小娃娃,救了他们三位寨主?

因为楚凌的年纪看起来实在是太小,所以虽然她挂着一个五寨主的名头却也没有人真的要她做什么事儿。倒是寨子里的小孩子挺喜欢找她玩儿。毕竟寨主在黑龙寨也是人人崇敬的人物,他们这些小屁孩儿,郑洛几个自然没工夫跟他们玩儿。如今来了一个能让他们接触的小寨主,孩子们还是很欢喜的。

于是,没两天功夫原本的五寨主在众人的口中就变成了小寨主。对此,楚凌也不在意,她现在需要的是大量的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至于别的…她才十三岁,还早得很呢。

话说回来,一下子从二十六岁变成十三岁,她好像也没亏本啊。

“咱们这寨子之所以叫黑龙寨,便是因为这一个水潭,这水潭名唤黑龙潭,咱们寨子里的水都是从这儿来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地方,咱们才能在这山中安安稳稳的生活。不然光是水源就够呛了。”叶二娘说话算话,第二天一早便抽出了功夫亲自带着楚凌在寨子里走动,熟悉地形。叶二娘看上去仿佛三十左右了,其实真是年纪也才二十七岁罢了。只是这些年的山贼生涯,将这个原本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磨砺的比真实年纪还要略长一些。也只能从她秀致的轮廓看出几分曾经的清秀娟丽了。

楚凌看看眼前的黑龙潭,赞道:“果然是个好地方。”这黑龙潭面积有一亩还要多一些,据说深不见底寨子里水性最好的人也没能潜入到水底过。供应这区区几百人的山寨用水是绰绰有余的。

叶二娘笑道,“那是自然,当年咱们能找到这个地方,还多亏了三弟。他是新州本地人,若非如此咱们也寻不到这个地方。”

“原来如此。”楚凌道。

叶二娘拍拍楚凌的肩膀道:“前两天三弟对你有些失礼,你不要怪他。他的家人都被貊族人杀了,前几年寨子刚建成的时候貊族人收买了中原人潜入寨子里,险些就出事了。所以三弟对这些事情总是格外的敏感。”

楚凌笑道:“小心一些并不是什么坏事,二姐放心便是了。”

叶二娘听她如此说,也很是欣慰。

不远处的水潭边有一群孩子正在玩耍,看到楚凌和叶二娘有些人想要过来跟楚凌打招呼,只是却顾忌叶二娘有些迟疑。叶二娘自然也看到了,有些无奈地对楚凌笑笑道:“看来孩子们都很喜欢你,要不你跟他们玩儿,我先回去了?”其实她并不讨厌孩子,只是他们兄弟几个除了刚来的小楚,也只有老三还有点孩子缘了。剩下三个小孩子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不等楚凌答话,已经有一个声音响起了,“二寨主,您怎么有空来这儿?”

楚凌和叶二娘回头,便看到一个穿着浅色布衣,挎着一个竹篮子的少女走了过来。

那少女身形纤细窈窕,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却十分干净整齐。一头秀发挽了个小发髻,束成一条长辫子垂在胸前。发髻上还簪着一朵小巧的银花,脸上也抹了淡淡的胭脂,看上去倒是个清秀佳人。

看到她叶二娘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一些,淡淡道:“我带五弟出来认认路,薛姑娘怎么在这里?”

少女提着篮子笑道:“大寨主昨儿说想吃鱼……”

叶二娘蹙眉,“想吃鱼让人抓了送过去便是,何劳薛姑娘亲自来抓?”

少女仿佛有些羞涩,道:“我自然是抓不了的,我只是想去摘一些新鲜的菜……”

楚凌站在叶二娘身边微微挑眉,她怎么觉得这对话这气氛那么奇怪呢?摘菜?她没记错的话,寨子里的菜园子好像在后面,从寨子里出来不用经过这地方。另外…摘菜就摘菜,说什么大寨主想吃鱼呢?

不等楚凌想完,就听到那少女问道:“二寨主,这位就是新来的五寨主么?”

叶二娘点头,对楚凌道:“五弟,这位是薛姑娘,她爹是寨子里的薛秀才,她平时负责照管大院里的日常,前两日她爹病了便回家去住了你才没有见着。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她说便是。”

楚凌点了点头,“薛姑娘。”

那少女带着几分羞涩地对楚凌一笑,道:“小寨主千万别客气,若是不嫌我高攀的话,叫我一声曼儿姐便是了,寨子里的孩子们都这么叫的。”

楚凌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在她面前玩心眼?她玩心眼的时候这丫头的年龄还在玩儿泥巴呢。

楚凌扭头对叶二娘道:“二姐,咱们回去吧。我还要练功呢。”

叶二娘见楚凌如此,倒是有些高兴。拍拍她的脑袋道:“你一个孩子,这么用功做什么?”小楚有多用功她是看在眼里的,一大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练功,看他的模样到倒不像是作态而是习惯了。用大哥的话说,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绝没有这般刻苦。不过,若不是这孩子用功,只怕前几天在那山林中也救不下他们。

楚凌笑道:“身逢乱世,多学点本事总是好的。”

叶二娘点点头笑道:“这话倒是不错。行,咱们回去,下午二姐陪你练功。”

说罢,两人对薛曼儿点点头又跟那些孩子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走了。被抛在身后的薛曼儿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僵住,抓着篮子的手也跟着扣紧了,眼底闪过一丝不忿之色。

楚凌和叶二娘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去,一路上叶二娘时不时的侧首看楚凌。楚凌朝她眨了眨眼睛,“二姐,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叶二娘道:“你好像对薛曼儿很冷淡。”

“二姐不是不喜欢她么?”楚凌挑眉道。

叶二娘笑道:“我不喜欢她,你就对她冷淡么?”

楚凌笑眯眯地道:“对呀,你是我二姐,她是谁呀?”

叶二娘轻叹了口气,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你这样…不好,寨子里喜欢她的人可不少呢。若是让人觉得你仗着身份欺负姑娘家……”

楚凌耸耸肩道:“我可没有欺负她,我又不是笑面佛见谁都笑口常开。而且…小丫头片子心眼那么多,她好像对二姐有敌意呢。”让他叫什么曼儿姐,跟他套近乎,明显是想要向叶二娘挑衅。以为别人看不到她眼底的挑衅么?

楚凌眼珠子转了转,看看四周低声道:“二姐,那丫头是不是看上大哥了?”

叶二娘闻言倒是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41、有花堪折直须折

果然让她猜中了,楚凌在心中暗笑。

那丫头对叶二娘暗藏敌意,按理说叶二娘堂堂黑龙寨二当家,跟那丫头还差着一大截年纪呢,那丫头若是有半点识时务就该交好奉承叶二娘而不是当面挑衅。能做出这种事情,若不是上辈子的冤家,那就是有利益冲突了,女人最有可能对女人产生的敌意就是为了一个情字。按年龄外貌来说的话,薛曼儿应该看上狄钧再不济也是窦央。但叶二娘明显是对郑洛有意,既然如此那薛曼儿看上的人必然也是郑洛了。

听了楚凌的分析,叶二娘脸上也不由多了几分红晕。

“你这小子,这话不许告诉别人!”叶二娘低声威胁道。

楚凌笑道:“二姐,大哥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叶二娘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承认了自己的感情。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结义多年,大哥一直都将我当成亲妹子。我……”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破坏这一层关系。

楚凌道:“既然二姐的感情都变了,哪里还能维持单纯的兄妹情谊?二姐为何不试一试呢?大哥也一大把年纪了,也还没有成婚……”

叶二娘摇了摇头,“我一个未亡之人,哪里配得上大哥。”

楚凌记得叶二娘曾经有一个未婚夫是为她而死的,但非要说是未亡人有些勉强。只是看叶二娘如此倒也不好深劝,只是道:“人生还是要往前看的。对了,那丫头那么嚣张,难不成大哥……”

叶二娘轻叹了口气,道:“那倒不是,大哥一家子都是死在貊族人手里的,这些年大哥一门心思除了报仇就是想要保护好咱们这寨子里的人。大约是没有心思想这些。不过几年前薛秀才救过大哥的命,前些日子薛秀才透露出几分想要将薛曼儿许配给大哥的意思,只是对方没明说,大哥只怕也理解不了根本没放在心上。但是薛曼儿大约是上心了。”

楚凌点头有些明白了,说白了大概就是薛秀才暗示了希望郑洛主动求娶他薛曼儿。毕竟这年头主动求嫁还是有些丢面子的,那薛秀才既然是个读书人肯定是很看重脸面的。但是郑洛却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寨子里的事情又多哪里有那么多的功夫去想这些事情,根本无法领会薛秀才的暗示。如此,薛曼儿自然是有些急了,便处处想在郑洛面前献殷勤,于是自然就看跟郑洛最接近的女人叶二娘不顺眼了。

这丫头也是胆子不小,竟然敢挑衅身为山寨二把手的叶二娘。说到底只怕也是仗着她爹对郑洛的救命之恩了。

楚凌悠悠然道:“二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说罢,便当先一步晃悠悠地走了。被落在后面一步地叶二娘呆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凌楚!”

她也是念过书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意思?不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这个比喻…适合用在大哥身上吗?想到郑洛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和脸上的伤痕,叶二娘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寨子后山的树林边上,楚凌一如往常的做着训练。围着整片后山树林跑了五圈也只是喘息的厉害一些,楚凌对自己这两个多月的训练很是满意。乱世之中,弱鸡体质可是要不得的。呃…君无欢那样可怕的弱鸡除外。那种弱鸡一只手能捏死十个比他强壮的大汉。

活动开腿脚,楚凌开始练刀法。君无欢送给她的武功秘籍里面包含了一套不错的刀法,楚凌对此十分满意。虽然长剑才是装逼利器,但是血狐表示她还是更喜欢刀或者箭,至于君子之器的剑…她表示远观为宜。

练一会儿刀法,就进山去活动一下顺便打个猎吧。野外生存,极限生存才是最快速的训练方式啊。

“小五。”

楚凌收住刀,回头看向来人。小五是什么鬼?

来人正是黑龙寨四寨主狄钧。

狄钧好奇地看看楚凌手中的刀道:“小五,刀法不错啊。”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我这是新学的。老实说,我学了这刀法还没有杀过人呢,要不四哥你过来让我砍两刀。”狄钧无语,“你一个小孩子,要不要这么血腥?”

楚凌对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容,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到新州来的?”

狄钧好奇,“你肯告诉我?那你干嘛不肯告诉三哥?”三哥担心小五的身份,都快担心出病来了。不过狄钧倒是觉得三哥是多虑了。

楚凌对他露齿一笑,慢悠悠道:“杀过来的。”

“嗯?”狄钧有些没反应过来。

楚凌笑吟吟道:“遇到貊族人就杀了,就这么一路杀过来的。”

“小五…你、开玩笑的吧?”

楚凌耸耸肩道:“是呀,开玩笑的。四哥觉得有趣么?”

狄钧忍不住抖了抖,不知怎么的心底有些发凉。原本想说的话倒是咽了回去。

楚凌倒是十分友好,“四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狄钧有些犹豫,楚凌热情地道:“都是自家兄弟,四哥有什么是尽管说便是了。”

“……”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啊。

狄钧沉吟再三,终于还是开口,迟疑着问道:“小五,你…跟曼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曼儿是谁呀。”

狄钧语塞,“呃…是咱们院子里照顾的姑娘,她昨天就回来了,你没有见到?”

楚凌这才恍然大悟,“你说的是薛姑娘啊,我跟她能有什么误会?昨天下午在黑龙潭边上二姐介绍我们认识了一下,然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啊。出什么事了吗?”

“呃,没有。”狄钧连忙道:“只是…曼儿说你好像不太喜欢她。”

楚凌皱眉,不解地道:“男女有别,我又不想这么早娶妻干嘛要喜欢她?而且,就算我要娶妻也不能娶一个年纪那么大的啊。”

狄钧顿时满脸通红,佯怒道:“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凌才不领情,一副畅所欲言的模样,“我才没有胡说,四哥你好奇怪,那薛姑娘不是主院里做饭打扫的人么,你那么关心我喜不喜欢她做什么?我又不会欺负她。而且…咱们几个都是男子,那薛姑娘若是照顾二姐的人也就罢了,怎么还专门照顾大哥三哥和你了?你不觉得这种事情找两个男子或者年长的婶子更合适一些么?”

狄钧闻言也有些尴尬,“这个…”好像是有点不对。

楚凌笑声嘟哝道:“你们也不担心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那薛姑娘的爹不是说是个秀才么?怎么也不管管呢。”

狄钧终于回过味来了,有些疑惑地道:“小五,你…好像真的不喜欢薛姑娘?”

42、去打猎

楚凌轻哼一声,随手将手中的短刀一抛,短刀准确地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楚凌道:“她在你面前说我坏话,我干嘛要喜欢她?”

狄钧连忙解释,“没…曼儿没说你坏话,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看到她闷闷不乐才……”楚凌斜睨了他一眼道:“我跟她前后也不过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就惹她闷闷不乐了?走,四哥咱们去找薛姑娘问清楚,免得真有什么误会让人以为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就欺负人家姑娘!”

狄钧连忙拽住她,“别别别,小五…是四哥不好,四哥向你赔罪行不行?”他答应了曼儿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儿,若是真的闹开了五弟这张利嘴,以后曼儿肯定不好意思再在主院待下去了。

楚凌眼珠子转了转,道:“要我原谅你也可以。”

“你说,你说。”狄钧连忙道。

楚凌道:“你陪我进山去打猎。”

“这个…你还小……”

“我去找大哥和二姐对峙。”

“别,我去还不行吗?祖宗?”狄钧连连叫苦,忍不住抱怨,“你小小的一个,怎么这么爱告状?”

楚凌笑眯眯地道:“就是因为我小,才告状啊。等我长得比你还大了,保证不告状。”

“……”你怎么可能长得比我还大?所以你打算一直告状下去吗?

看着狄钧无精打采的跟在自己身后,楚凌很是满意地背着手心情愉悦地往山里走去。小样,为了个丫头片子来找我兴师问罪?本姑娘最擅长diào jiào怀春少年了。

薛曼儿是吧?看我怎么把你的棋子挖的干干净净。

楚凌和狄钧一消失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吃过了晚上都还见两人的身影。郑洛三人坐在院子里休息,叶二娘有些担心地道:“怎么一整天都没看到四弟和五弟?”

窦央皱眉道:“五弟说他每天早上都会去后山练功,早上有人说看到四弟也过去了。倒是没看到他们回来。”

郑洛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是不是四弟带着五弟出去玩儿了?要不要派人找找?”

窦央看向坐在一边屋檐下补衣服的薛曼儿,问道:“薛姑娘,早上我看到你和老四在院子外面说话,你们说了什么?”

薛曼儿一怔,看了窦央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怯怯道:“没…回三寨主,没说什么呀。就闲聊了几句,倒是说起过五寨主。”

窦央微微眯眼,问道:“你们说了五弟什么?”

薛曼儿道:“我、我对五寨主只有一面之缘,就说了他年纪好小什么的。”

窦央点了点头不再问他,薛曼儿暗暗松了口气心中也有些焦急。她根本不知道狄钧和凌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虽然讨厌凌楚却也没有真的想要她出什么事儿啊。狄钧去找她,怎么会就不见了呢?如果让三寨主怀疑是她挑唆四寨主去找凌楚的,这两人再出了什么事…薛曼儿心中不由得一紧。

叶二娘淡淡地看了薛曼儿一眼,起身道:“大哥,我带人去找找看。”

“我一起去吧,三弟留下。”郑洛也跟着起身道。

郑洛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狄钧豪爽的笑声,“大哥,你们要去哪儿啊?”

说话间,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院子里挂着灯,虽然算不上明亮却也看得清楚,两人都是一副十分狼狈的模样。狄钧身上的衣服早就破了好几个大口子,脸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不知道是被什么刮了的还是抓了的。但是狄钧却毫不在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楚凌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仿佛在泥地里打过滚一般,脸上也是脏兮兮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叶二娘皱眉道:“你们俩去哪儿?”

狄钧笑道:“大哥,二姐,三哥,你们出去看看,我们带了什么回来?”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往外面走去。出了院门才看到几个汉子抬着一头野猪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抱着一大堆七七八八的猎物。窦央瞪了狄钧一眼,“老四,你带五弟往深山里去了?这不是胡闹么,万一出了什么事……”

狄钧十分委屈,哪里是我带着小五去了深山里啊,分明是小五要挟我去的好不好?

因为黑龙寨的存在,他们这座山里包括附近几座山头基本上也都是野兽绝迹了的。如今就算是寨子里的人想要打猎,也得往更远的深山里面走。但是深山里野兽出没,一两个人根本不敢轻易进去。每次都是一群人组队一起进山的。这么大的野猪,绝不会是他们这附近能有的。

狄钧道:“三哥,你就先别训我了行不行?为了把这大家伙扛回来,我可是费了不少劲儿。小五一点忙都帮不上。”

叶二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五还没你肩膀高,你也好意思让他扛东西?万一长不高了怎么办?”

“……”狄钧欲哭无泪。从前他还是兄姐们最疼爱的弟弟,小五才来没两天,哥哥姐姐们就都看不到他了啊。最惨的是,他还要被小五奴役!

后面跟上来的薛曼儿望着狄钧想说什么,却发现狄钧第一次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将目光移开,拉着楚凌去跟郑洛三人说话了。薛曼儿楞了一下,咬着唇角慢慢低下了头。

43、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一次打猎活动,让寨子里很是热闹了一番,也让楚凌和狄钧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之后的时间,人们总是看见狄钧跟着小寨主转来转去,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几位寨主中,除了小寨主就只有四寨主最年轻了。小寨主刚来,四寨主肯定要多照顾他一些了。这其实是个误会,虽然四个寨主里确实是狄钧最年轻,但是跟窦央和叶二娘其实也差不了两岁,主要还是看智商。

而真是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呢?

“小五,你的法子靠谱么?这样,曼儿真的会喜欢我?”后山的树林里,刚刚当完陪练的狄钧忧心忡忡地问道。

楚凌淡定地点头,面不改色的忽悠,“那是当然,有句话你没有听过吗?”

“我读书少,你说说看?”狄钧不好意思地道。

楚凌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说你堂堂四寨主,去倒贴一个小姑娘,人家怎么会喜欢你?说不定还觉得你完全没有英雄气概呢。难道你没发现,最近这几天薛姑娘总想找你说话?”

狄钧想了想,道:“好像没错,不过我都听你的很少跟她说话,就是……”每次看到曼儿欲言又止隐隐伤神的模样,他都有些不安。

楚凌了然道:“就是有点舍不得心疼是不是?”

狄钧羞涩地点了点头。

楚凌道:“这样,下次她找你的话,你就跟她聊聊大哥和二姐。”狄钧无解,“聊大哥和二姐?他们有什么聊的?”楚凌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想娶她么?长幼有序,大哥二姐三哥都还是孤家寡人,你怎么好意思抱得美人归?而且,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跟薛姑娘聊什么吗?这不是现成的话题?她在寨子里人缘好,你让她帮忙替咱们物色一个嫂子也不错啊。”

“小五,你真聪明!”狄钧赞道。

楚凌笑道:“四哥,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让你抱得美人归。”但是如果到时候你自己不想要了,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四寨主,五寨主!”不远处,一个人匆匆奔过来,隔着老远就开口叫道。

“什么事?”等他走进了,狄钧问道。

“三位寨主请两位寨主立刻回去!”

这个时候专门让人来通知他们,自然是有正事。两人也没有耽误,立刻飞快朝着寨子的方向而去了。

“大哥,二姐,三哥有什么事儿?”

大堂里,郑洛三人正坐在一起议事。看到两人进来,窦央道:“有买卖做了。”

闻言,狄钧眼睛顿时一亮,“当真?好些日子没有活动手脚,都有些手痒了。”

窦央道:“我和大哥的意思是,这次我和二姐带五弟去,大哥和四弟留下看家。”

狄钧不满,“开什么玩笑,三哥,小五才多大?”

窦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跟五弟关系倒是好,难怪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你找薛姑娘了。”狄钧有些窘迫地瞪了窦央一眼,去看郑洛指望他替自己说话。不想郑洛的注意却在别处,“怎么?四弟要有喜事了?薛姑娘倒是也不错,年纪也合适。要不我……”

窦央瞥了狄钧一眼道:“能不能成还不好说呢,大哥还是别替他操心了。”

旁观的楚凌微微挑眉,果然她这四位结义兄姐里面,唯有这位三哥才是狐狸属性。

“小五,这次你跟咱们去吗?”叶二娘将话题拉回正题,温声问道。

楚凌笑道:“两位兄长和二姐相信我,我自然是要去的。”不真的干几票,不仅是几位结义兄弟,就是山寨里的人也不会真的将她当成自己人吧。楚凌觉得黑龙寨的气氛很不错,留下来并不是什么坏主意。

窦央满意地点头道:“五弟不用怕,到时候跟着二姐就是了。”

“好的,三哥。”楚凌乖巧地道。

虽然狄钧百般kàng yi,奈何上面的三位有志一同地无视了他的意见。于是楚凌便心情愉快地在狄钧幽怨的眼神下跟着窦央和叶二娘下山了。

黑龙寨是个土匪寨,土匪的老本行自然是抢劫。

抢劫固然不是一个光彩的职业,不过如果是抢敌人的话还是会有些kuài gǎn的。

因为郑洛从来不碰寻常百姓和普通的中原商人,所以黑龙寨的生意也很是寥落。基本上属于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月。寨子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跟普通百姓一样种地打猎的。

这一次,他们要劫的是一个路过新州的小官,但是这个人是个中原人。

这人原本是天启的官员,投降了貊族之后凭着出色的皮相竟然攀上了貊族一个小贵族家的女儿。不仅如此,还将自己改了一个貊族的姓氏。这年头,投靠貊族的中原人其实不少,做官的同样不少。如同百里轻鸿一样迎娶貊族女人的也不少,但是给自己改姓而且是改成貊族姓氏的却真的不多,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还是要脸的。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这人当了貊族的官员之后竟然像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貊族人,十分看不起中原人。对待自己治下的百姓,竟然比真正的貊族人还要残忍冷酷几分。他所在的地方百姓实在是不堪折磨,竟然暴起了好几次民乱。虽然最后被北晋兵马镇压了,但是朝廷依然还是决定夺取了他的官职。

这两年北晋朝廷对民间的策略虽然还是威慑为主,但也比最初松缓了几分。毕竟他们是要收税的,要粮食的。要是所有的地方都民不聊生,连税都收不上了,他们占着这么大的地方有什么用?

郑洛等人得到的消息便是,这日中午这官员和自己的妻子会带着大批强征暴敛而来的财物经过新州回京。

44、第一次拦路打劫

窦央选择的地方在距离新州还有数十里的地方,这里道路狭窄,两旁都是山坡,往后面便是群山。一旦有什么问题,一头钻进山里北晋人也找不到追不上。

楚凌跟着窦央和叶二娘蹲在官道旁边的山坡上,一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地形,一边听着窦央的布置。

不得不说,身为黑龙寨的智囊,窦央的布置还是十分不错的。楚凌觉得换了自己来,也并不会比窦央好太过,便开始靠着树干研究自己手中的弩箭了。这把弩箭是她在山寨里新做的,山寨里有专门做武器的师傅倒是比她自己动手要靠谱一些。威力至少比之前那一把提高了两成。

弩箭虽然用力小,但其实并不比普通的弓箭方便。一是如果要威力足够大,那弩箭必然很重。二是弩的射速比弓箭慢。即便楚凌的弩改进的比这个时代先进了不少,但算上拆装箭矢的时间,同样水平的神射手弩箭依然要比弓箭慢不少。但是楚凌没办法,她的精准度不输神箭手,但是臂力却不行。以她这样的小身板,最小的一石弓能不能拉开不射偏都不好说。

“五弟,你有什么要说的么?”窦央布置完成,看向坐在树下的楚凌问道。

楚凌想了想,道:“三哥的布置很好了,我没什么补充的。就是……”

“就是什么?”窦央挑眉道,他其实只是客气一句,倒是没想到这小鬼还真的有意见。

楚凌摇摇头指了指官道拐弯出山坡上一个凸出的石碓道:“要不要在那里埋伏几个人?”

窦央微微挑眉,“有这个必要吗?对方的人马最多不超过五十人,咱们这次带了一百多个兄弟。突然从两面动手,将他们拦在这里并不困难。”

楚凌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如果寨中有臂力好的射箭好手,我建议可以在那里再埋伏几个。反正这山道狭窄,说实话射术好不好也没那么重要了,真正的射箭手在这里也发挥不了比别人更多的作用不是?”

叶二娘想了想,道:“三弟,小心驶得万年船。那贼子作恶多管,这一路上只怕不只是咱们盯着他。能走到这里,只怕也有一些本事。”

窦央想了想,道:“也好。”

回头换了一声,立刻又三名背着弓箭的人走了过来,“三当家!”

窦央指点三人往楚凌所说的地方去,三人也不多问点点头就去了。

叶二娘见楚凌好奇,笑道:“这三人都是寨子里最好的射箭手,原本都是极厉害的猎户。在山里就是跑的飞快的兔子也是一射一个准儿。”

楚凌点头赞道:“咱们寨子里可真是卧虎藏龙。”想起那个至今还不知道是谁的黑龙寨的规划者,可不就是卧虎藏龙么?

一行人足足在林中等了两个时辰,前方刺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那只肥羊的车队已经在几里外了,过不了多久就要经过此处。

“有多少人?”叶二娘问道。

探子道:“有除了那贼子夫妻,有仆人护卫五十六人。其中貊族rén dà约有三十多个,剩下的都是中原人。还跟着几辆马车,看车辙…其中两辆里面应该是重物。”比如说金银珠宝。

窦央点头,“好,不算出乎意料。都记住了,一动手都照着貊族人招呼,那些中原人若是不动便罢了,若是助纣为虐,也不必客气。”

众人纷纷点头,叶二娘关心地看着楚凌,“五弟,怕不怕?”

楚凌慢条斯理地装着箭矢,抬头对她笑了笑,“二姐不用担心我。二姐当年,应该比我更害怕吧?”她好歹是个萝莉壳子里面装着狐狸心。当年的叶二娘可是正经的软萌妹子。

叶二娘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失笑,轻叹道:“可不是么…我当年,第一次杀人过后,回去吐了三天。”从一个整天粘着绣花针的大家闺秀,到拿起刀来杀人,其中的经历不可谓不惨烈。午夜梦回,叶二娘都要不记得当年的叶家大xiao jie了。

楚凌笑道:“我倒是没有吐,就是回去做了两天噩梦。不过我认识一个家伙,回去吃了一个多月的素。”

“为了忏悔?”叶二娘好奇地问道。

楚凌摇头,“不是,她闻到肉味儿就吐。一个月瘦了十斤,差点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五弟竟然还认识这么有趣的人?”窦央在一边插嘴道。

楚凌有些黯然,“认识又如何,以后也见不到了。”

一时气氛有些伤感,窦央和叶二娘以为她说的人不在了倒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叶二娘只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窦央的神色也温和了几分,不管这孩子是什么人,眼下看来至少跟北晋人没有什么关系。小小年纪若是太平盛世只怕还在爹娘跟前承欢,如今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倒是不该对她太过苛待了。

“大家小心,要过来了!”高处放风的人打出了信号,原本的气氛立刻都消失无踪。所有人都要趴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口。山林中一片寂静,无声地弥漫着凌厉的杀机。

楚凌将手中的弩箭装好,检查了身边的备用的箭矢,也将目光调向了前方路口。

狐狸窝老大,平生第一次拦路打劫啊。

倒霉蛋,让本姑娘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吧。

不久之后,路的尽头慢慢出现在了一个车队。一群人或骑马或步行,护卫这三辆马车,从远处遥遥而来越来越近。楚凌极力眺望过去,目光落在了走在最前面开路的人身上,眉头却渐渐地皱了起来。

一个翻身滚到了窦央和叶二娘身边,低声道:“等等,大哥,好像有点不对。”

“不对?”窦央眼神一凝,扭头盯着楚凌,“什么不对?”

楚凌低声道:“那些人…好像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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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动手!

窦央和叶二娘齐齐看向正朝他们走来的车队,虽然隔得还远但是他们都是习武之人目力不凡,依然还是看的清楚。车队最前面是一群骑着马的貊族人,虽然看起来十分精悍,但也并不出奇。他们要劫的这rén qi子是貊族的小贵族,家中养一些貊族貊族武者也是可能的。

窦央问道,“你觉得哪儿奇怪?”

楚凌指向那些人,道:“三哥,你看他们的坐姿,还有手。北晋人虽然擅长齐射,但是经过专门训练上过战场的骑兵和普通骑士的姿势是不一样的。还有他们一只手一直都按在腰带上,这个姿势一旦有什么意外,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拔刀应敌。普通的貊族人没有这么高的警惕,进入中原这么多年,北晋人就更没有这份警惕了。除非他们是惯于征战的北晋精兵,或者…他们已经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你认为是哪一种?”叶二娘问道。

楚凌趴在地上,道:“我觉得是后者,被刻意训练出来的习惯姿势骗不了人的。而且,那些人脸上并没有警惕凝重之色,显然只是习惯使然。”

叶二娘扭头看向窦央,“三弟,你怎么看?”

窦央微微眯眼,看着楚凌,“五弟,若真如你所说,咱们该打还是该撤?”

楚凌微微扬眉,没想到窦央这时候竟然还会征求她的意见。看着越走越近的车队,楚凌眯眼道:“打!”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抢貊族人,她吃什么用什么啊?

“哦?”窦央挑眉,“怎么打?”

楚凌问道:“三哥信我么?”

“自然。”窦央道。

楚凌道:“那好,这次听我的如何?”

“……”

有些狭窄的官道上静悄悄的,只有前方马匹的脚步声和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马车里坐着一个三十二三模样的中年男子,在他的身边坐着的却是一个衣着华贵容貌却有些平平的貊族女子。那中年男子同样穿着一身华贵的貊族服饰,只是面目白净,看上去倒是比旁边的貊族女子还要白皙清秀几分。

此时他眼中的神色却带着几分隐喻和恼怒,但是这恼怒中又隐藏着几分隐隐的惊惧。

那貊族女子见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不怕,到了新州离上京就近了。那些反贼再没有胆子在这附近放肆。”

男子点了点头,只是笑容却有些僵硬和勉强。这些日子他们一路行来,很是遭遇了几次危险。若不是他岳父提前派了人沿途护送他们,说不定他早就被那些山贼给撕了。想起后面几辆马车里装的东西,男子眼里又多了几分贪婪和得意。有了这些钱,他还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拿着这些钱,尽可以在上京弄一个舒舒服服的官职,又有他妻子娘家照看,可比在那些穷山恶水的偏远地方当官儿划算多了。

“幸好有夫人和岳父,不然……”男子笑道。

貊族女子傲然道:“我阿爹派来的都是精兵,就连天启的兵马见了他们也是望风而降,那些山贼能成什么气候?”

“夫人说得是。”男子赔笑道。

他当然是怕死的,不怕死他当年也不会投降貊族人。现在看来,这一步倒是走对了。那些天天嚷着要复我河山的蠢货有什么用?连天启的皇帝都龟缩在南边生怕貊族南侵,他们能成什么气候?

两人正在浓情蜜意的时候,马车突然一阵两人顿时便跌在了一起。下一刻,外面便响起了一阵骚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男子惊恐地道。

外面的官道上,马车被突然从两边滚下来的石头拦住了去路。当先坐人的马车因为车轮正好撞在了石头上,车轴一震马车便向路边歪去。

同时,山道两旁有羽箭纷纷射向了道中的人。

“二姐,三哥,上!”

楚凌的话音未落,旁边两个人影已经一跃而起扑向了那辆险些撞到了路边的马车。叶二娘先是将车夫踢了下去一刀砍断了马车和前面拉车的马儿之间的连接绳索。窦央已经一把拉开了马车的帘子。

一刀寒光闪现,窦央侧首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刀。却见马车里是一个貊族的中年女子正握着弯刀挡在那中年男子的前面。窦央轻哼一声,毫不留情地一刀劈了过去,“三弟,别杀他们!”叶二娘提醒道。

窦央手中的刀撞上了那貊族女子的弯刀,那貊族女子脸上闪过一丝隐痛被震得撞回了车厢里。手中的刀却直接飞到了外面。窦央这才探身进去一把抓起两人就要出去。

前面的骑兵见此变故反应也是极快,虽然方才左右山坡上乱箭突袭,但是他们死伤的人却不多,显然都是惯于征战的老手,反应十分迅捷。

见主人被抓,立刻就有人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叶二娘飞身下了马车拦住了来人,对窦央道,“先把这两人带走!”

那些貊族骑士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毫不犹豫地又有数人朝着窦央围了过来。狭窄的山道间刹那间便变得拥挤不堪。早早埋伏在两边的人们射光了手中的箭,便纷纷操起兵器冲下了山坡和人打在了一起。

楚凌依然趴在原地,看着窦央和叶二娘被人围住。窦央手里拎着两个人行动不便,叶二娘便跟在他身边护着他。窦央脑子却是十分好使,见那些貊族骑士投鼠忌器,每每有难以抵挡的时候就将那貊族女子挡在自己跟前。貊族骑士自然不敢伤了自己上官的爱女,只得撤手免得误伤。但即便是如此,两人一时半刻也难以脱身。

46、南人、卑鄙!

“嗖!嗖!嗖!”

几支羽箭从山坡上射来,每一箭过来总有一人倒下或受伤。

貊族骑士中有人叫了一声,虽然窦央和叶二娘听不明白,却看到有几个貊族士骑士朝着楚凌所在的地方去了。但是下一刻,羽箭又从隔着十几丈的另外地方射来了。窦央道:“二姐,先将这两个人抓住再说,五弟应付得了!”

叶二娘点头,翻身与跟前的貊族人厮杀在一起。她只是觉得…这种射箭的方式,有点熟悉。

楚凌飞快地在树林中变换着位置,寻到合适的时机和目标便放箭。她重点关注的自然是窦央和叶二娘周围。偶尔关照一下想要上来找她的人。真到了动手的时候,楚凌才明白自己对黑龙寨这些人的战力着实是有些高估了。八十多个弓箭手一起偷袭,最后中箭的敌人竟然不到二十人,而其中貊族骑士更是不过六七人。不过想起这些人毕竟不是真正的士兵,也就罢了。更何况,听说天启士兵跟貊族人作战的战损也十分的不乐观,那就更不能苛求这些人了。

一阵风声从身后掠来,楚凌头也不回一个下腰抬手挡住了朝自己劈过来的一刀。她太关注接应叶二娘和窦央,竟然让一个貊族骑士摸到了山上来了。对方看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一个小孩子越发的恼怒,怒吼一声一刀便劈了过来。

楚凌转身退开,甩了一下被震的有些酸痛的右手,对那貊族人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那貊族人果然被她激怒了,嘴里怒骂着什么楚凌听不懂,却知道对方在骂她。她也不生气,在那貊族人下一刀劈下来之前主动出手飞身扑了过去,一刀刺向那貊族人的腹部。

不是她不想换地方刺,而是以她的身高是很难刺中对方心口更不用说喉咙了。

貊族人举刀一挡,楚凌却并没有和他硬碰硬。手中的刀在即将撞上对方的瞬间突然转变了方向向上直刺貊族人握刀的手。貊族人立刻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楚凌握刀的手。轻薄的短刀在楚凌手中挽起一朵炫目的银花,再一次改变方向刺向了貊族人的另一只手。那貊族人躲避不及,手掌直接被刺了个对穿。

貊族人怒吼一声,一刀横扫向楚凌。楚凌已经抽回了短刀连连后退避开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刀。

“冥狱!”

楚凌突然听到两个熟悉的字眼,却见那貊族人盯着的是自己手中的刀。微微扬眉,对他笑了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再一次揉身扑了上去。

这两个多月的训练也没有白费,之前楚凌虽然也杀了几个貊族人,但确实都是要么是靠偷袭,要么是靠取巧的。但是现在应付起来明显就轻松多了。只要不用自己的短板去跟貊族人硬碰硬比力气,不过一会儿工夫,那貊族人就死在了她的刀下。

看着勉强睁大了眼睛倒地不起的貊族男子,楚凌微微吁了口气。还不够…想想君无欢、晏凤霄,还有拓跋胤百里轻鸿这些人。如今她的实力,她连跟拓跋胤面对面的资格都还没有。

另一边,叶二娘和窦央却遇到了危险。七八个貊族骑士围攻两人,叶二娘一人的战力还要护着窦央,顿时有些左支右绌起来。旁边的人都被别的人牵制住了,根本无瑕过来相助他们。

一个身影飞快地掠入了战场中央,飞身一脚踢开了挥向窦央的刀,同时一把抓住了被窦央抓在手中的那貊族女子的手臂。窦央看清楚来人,这才松了口气,“五弟。”

一根绳子缠上了那貊族女子的身上,片刻间就将她捆了起来。楚凌拉着绳子将那貊族女子拉到自己跟前,手中一把弯刀顶在了那女子腰上,道:“让他们住手!”

那貊族女子沉默不语。

楚凌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你听得懂中原话,让他们住手!”

那貊族女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了。

那些貊族骑士并不愿意,让他们向中原人投降在他们看来是一种耻辱。但是xiao jie的话也不能不听,如果xiao jie出了什么事,他们就算回到了上京也难逃一死。

犹豫了片刻,剩下的十来个貊族骑士还是慢慢的住了手。他们都住手了,那些中原人自然更不可能奋力杀敌了,早就已经蹲在一边抱着头连连求饶了。

楚凌见那些人果然听话住手,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能够调动北晋正规骑兵来保护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楚凌将手中的绳子抛给叶二娘,“二姐,接着。”

叶二娘将绳索接在手中,看着正满脸愤恨地瞪着他们的貊族女子冷笑了一声。

楚凌看着那貊族女子,“怎么?你有什么话要说?”

“你们南人、卑鄙!”貊族女子的天启话有些生硬,“偷袭,不是勇士所为!”

楚凌丝毫不以为耻,“兵者诡道,你们拓跋貊族拓跋兴业攻占上京不也是偷袭?难道你觉得拓跋兴业也是卑鄙之徒?”

“你、胡说!”女子气红了脸,怒道。

楚凌轻笑了一声,对窦央道:“三哥,咱们拿了东西快走吧。万一有人来了就麻烦了。”

窦央点头,转身去吩咐人搬运战利品了。

被窦央踢到叶二娘脚边簌簌发抖的中年男子见状,心疼的直抽抽。想要阻止却又不敢,只得颓废地低下了头。原本他不动楚凌和叶二娘也没有注意他,他这么一抖倒是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叶二娘抬脚踢了踢那中年男子,有些嫌弃地看向那貊族女子,“这种脓包,你看上他哪儿了?”

那貊族女子天启话稀松平常,并不理解何为脓包,但是叶二娘眼里的厌弃她却是看得清楚的。

“不许伤害他!”貊族女子焦急地道,显然是对这中年男子是有真感情的。

叶二娘无趣地撇撇嘴,“五弟,带上这两个,咱们该撤了。”

楚凌目光扫向对面的那些貊族骑士,他们现在虽然看似被黑龙寨众人包围,但是楚凌知道一旦他们暴起,就算众人围攻,不死伤一些人只怕也zhi fu不了他们。

楚凌将刀顶着那貊族女子的下巴,对那些貊族人道:“你们若敢轻举妄动,我就砍掉她一只手。再乱动,我便砍掉她一条腿。”也不管那些人听不听得懂。听不懂也没关系,因为楚凌的刀轻轻在那女子的手臂和腿上拍了两下。

那些貊族人的脸色果然难看起来,却没有再轻举妄动。

47、一个都活不了

貊族女子咬牙道:“你就不怕…新州、的兵马来抓你们?!”

楚凌笑吟吟地道:“你阿爹就不怕他擅自调动兵马,被上面知道了?你们敢告诉新州镇守么?”貊族人口稀少,兵马自然也远不如天启。所以对北晋朝廷来说,每一个貊族勇士都是十分重要的,特别是在军中,公器私用是大罪。他们查到的消息,这女子家中只是上京中一个小贵族家族罢了。父亲是北晋兵马大元帅拓跋兴业麾下的一个偏将。因为战功平平,身上也没有什么爵位。以他的身份,是用不起这么多亲兵,更不能养私兵的。

所以这些一看就是精锐的骑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从自己麾下调用的。拓跋兴业治军严明,这种事若是传到他耳中,绝不会姑息。

那貊族女子果然变了脸色。

楚凌笑吟吟地对她道:“所以,乖乖跟咱们上山。看看你阿爹肯不肯来赎你吧。”

不知那女子对那些貊族骑士交谈了几句之后,那些人都慢慢收起了兵器不再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只是眼中依然还有一些不甘之色。楚凌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抬手朝着前方做了一个手势。

“嗖!”

连续三声箭响,三支羽箭齐齐射到了那些人脚边。其中一支甚至擦着其中一个貊族骑士的皮靴,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箭痕。那些貊族骑士顿时变了神色,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还隐藏了弓箭手,而且显然还是实力不弱的弓箭手。既然同时射出三支箭,就表示对方至少有三个神箭手,甚至是更多。他们这些人……

他们这边对峙的时候,另一边的窦央已经让人将那两车的东西都查看过了。其中三辆里面果然装满了金银。窦央只是大概估计了一下,至少有八千两黄金和两千两白银。要知道,这人所在的地方不过是靠近西秦一个偏僻的小县,如今的北方更不比从前富庶,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光是现金银就收刮了将近十万两白银,可见这人鱼肉百姓当真是毫不留情。

金银太过沉重,所幸他们来的人多,又收获了不少战马,倒也能顺利将这些东西走搬走。楚凌和叶二娘带着人拎着那貊族女子和中年男子断后。看着那些貊族骑士步行离开,这才放心下来。

“就这么放他们走?”叶二娘皱眉道。

楚凌笑吟吟道:“二姐你放心,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了。是不是?”

是不是?这话问的却不是别人正是那貊族女子。

那貊族女子脸色有些难看地瞪着楚凌,楚凌对叶二娘笑道:“她阿爹怎么敢让人知道他将军中兵马充做私用?既然都死了一半了,干脆把剩下的都杀了。等上面查起来找个借口也不是掩盖不过去。也免得有人走漏了口风徒添麻烦。”

叶二娘呆了呆,忍不住看了看跟前的少年叹气道:“你这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楚凌笑道:“二姐是在夸我聪明么?”

叶二娘笑道:“可不是,这次回去,三弟肯定也要夸你了。”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叶二娘对楚凌倒是越发亲近了。楚凌既然能对这些貊族人毫不留情,显然绝不会跟貊族人有关系,说不定还跟貊族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如今这世道,只要不是貊族人,就一切都好说。

等到楚凌一行人回到黑龙寨的时候,距离他们离开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了。楚凌没有去问那些抢来的金银珠宝被他们放到哪儿去了,直接就跟着叶二娘提着两个俘虏去见郑洛了。

“二姐,小五,你们可算回来了!”才刚进门,狄钧就按捺不住迎了上来,“听回来报信的兄弟说,小五这次可是大展身手了啊。”叶二娘笑道:“可不是,这次可是多亏了小五了。”听着狄钧小五小五的叫着,叶二娘也忍不住跟着叫了。

狄钧拍拍楚凌的肩膀,“厉害,听说你射术十分不凡?回头咱们兄弟切磋切磋。”

楚凌斜睨了他一眼,“四哥你之前不是见识过么?”

狄钧嘿嘿一笑,“这打猎跟杀敌能一样么?”

楚凌点头,“行,下次有机会咱们一块儿去。”

“看看谁射的多。”

“……”楚凌无语,兄弟,那是人不是草垛子。就算是敌人,那也是人啊。郑洛坐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显然心情也是十分的不错,道:“老四,你二姐和小五刚回来,让他们坐下喝口茶。”

狄钧缩了缩脖子,连忙请二姐上座。

两个俘虏被蒙住了眼睛,塞住了耳朵带上了山来的往大厅里一丢就没人管他们了。等到四人闲聊完了,才终于有人上前去解开了两人脸上的黑布取下了耳朵里塞着的棉团。

那貊族女子还好些,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算冷静。但是那中年男子却早已经吓得两股战战,脸色苍白了。

郑洛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忍不住皱眉,“你就是那个什么…杨照熙?”他以为那种臭名远扬鱼肉百姓的狗官都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模样,要不也该是一副败类的德行。但是眼前这中年男子看上去,倒是很有几分儒雅风度,虽然这风度…现在有些看不太出来。

旁边的狄钧懒洋洋地道:“大哥,你记错了。人家现在叫鄂里照,可不姓杨了。”

郑洛也不在意,摆摆手道:“随便吧,二妹,这家伙的底细你知道么?”他们这些人都是出身底层的,也只有一个叶二娘从前的高门出身。虽然叶二娘那个时候已经有些家道中落了,但是读书人的事情有时候不好说。

叶二娘仔细看了看那人,方才道:“我倒真记得有这么个人,这位是弘农杨氏的旁支,他的父亲以前在天启任四品户部侍郎。貊族人占据上京之后便举家投降了。听说弘农杨氏已经将他们这一支给除族了。不过,那位杨大人没过多久就因为试图贿赂拓跋兴业手下的将领,被拓跋兴业给砍了。”

48、怂货!

狄钧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些故事,兴致勃勃地道:“哦,这是正儿八经的名门之后啊。”

“可不是么。”叶二娘笑道,以前叶家虽然也算是书香门第,但若是名门望族却还算不上。但是这杨照熙可是真的望族之后,虽然只是旁支而已。

郑洛皱眉,有些嫌弃地看着那杨照熙,道:“貊族人杀了他亲爹,他还娶了貊族女人,还改了个貊族名字?呃…他该不会那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咱们抓错人了吧?”万一把天启的探子给抓了就麻烦了,毕竟一般人就算叛国也没多少人能忍杀父之仇。不是说,父仇不共戴天么?可没说国仇不共戴天。寻常百姓只是过日子罢了,谁在乎皇帝是谁?只不过非我族类,百姓的日子不好过罢了。

叶二娘轻笑了一声,道:“大哥你说笑呢,这位收刮百姓的手段只怕比当探子的手段要强得多。”

“行,那就先压下去,等三弟回来了再商量怎么处置他们。”

“不用,我回来了。”话音未落,窦央已经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薄册子。

窦央扫了一眼在地上发抖的男子,嗤笑一声对众人扬了扬手中的册子道:“大哥,咱们这回倒是真的开张吃半年了。这位杨大人一共给我们送了八千两黄金,两千两白银。这些还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还有一盒子宝石,一盒上等的珍珠,还有不少古玩字画。虽然如今古玩字画在北边卖不出什么价儿,但若是弄到南边去还是价值连城的。”

闻言,郑洛也忍不住有些惊讶了,“这么多?”

窦央不以为然,“不多,这儿还有一堆地契了。这位大人现在身上至少有上千亩良田和土地,不过这个好像没啥用。”离他们太远了根本没法处理。

碰!

郑洛一拍桌子,目光如利刃一般直刺那杨照熙而去。他这些年见过的事情也不少,哪里会不明白这些事儿。姓杨的还没当两年官儿,弄了这么多钱才不说,还弄了一千亩良田。要知道姓杨的本身就是一个偏远贫穷的小县,这么多地被他收归自己,那那些百姓……

杨照熙被吓得抖了一抖,“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敢……”

狄钧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专门宰你这种朝廷命官。”

“你们……好大的胆子!”

楚凌俯身,笑吟吟地看着地上的杨照熙缓缓道:“我怎么觉得,这位…鄂里照大人,才是好大的胆子呢?你也读过不少书吧,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你都不懂?”

杨照熙被吓得脸色惨白,望着楚凌吞了口口水才颤声道:“难道…难道你们还肯放过我不成?”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明明是在场的人里面最小看起来也最和善的,但是杨照熙就是本能的觉得他才是最可怕的一个。

所以你这是在破罐子破摔么?那就拿出点胆量来啊,比如说奋起怒骂什么的。

“二妹,三弟,你们说这人怎么处置吧?”郑洛不想跟杨照熙这种人说话,直接扭头去问弟妹们。

窦央却没有回答,而是扭头去看楚凌,含笑道:“五弟,你怎么看?”

楚凌诧异,“三哥问我?”

窦央道:“大家是兄弟,自然都是商量着来,五弟你自然也要发表意见才是。”

楚凌两根手指撑着下巴,道:“三哥之前不是说,还能问貊族人再换一回钱么?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啊。听说貊族人也挺重视女儿的,那位将军应该会派人来跟咱们交涉吧?到时候若是价格合适,就把那女的拿去换钱呗?”

“小五,她是貊族人。”

楚凌眨了眨眼睛,“所以?”

叶二娘道:“小五,四弟的意思是……”楚凌点头道:“二姐,我知道四哥是什么意思。只是…你觉得是杀一个貊族女人重要,还是杀更多的貊族人总要?”

“你的意思是……”

楚凌道:“我知道,大哥,二姐,三哥还有四哥都跟貊族人有血海深仇,我也有。这个女人虽然是貊族人,但是杀了她除了泄愤也没有任何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拿来换一些我们目前更需要的东西。当然了,也许她爹根本就不肯来换她。那就要劳烦你们哪位动手杀了她了。”

四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郑洛才问,“那这个男的呢?”

楚凌抚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杨照熙,“鄂里照大人,我给你三次机会,说服我不杀你。”

杨照熙惊愕地望着楚凌,显然没有想到楚凌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三次机会?不杀他?什么意思?

楚凌却不给他仔细想的机会,伸出一根手指,“一。”

杨照熙有些慌乱,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我把所有的财物都给你们!”

楚凌轻笑了一声,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二。”

杨照熙看向郑洛等人,却见他们并没有阻止或者打断楚凌的意思,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他觉得楚凌的意思是如果三次机会他还不能说服他们的话,他就会立刻杀了他。

“等等!我…我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是故意的!”

楚凌觉得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却还是遵照自己之前的承诺,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三。”

杨照熙对上楚凌看似含笑实则冷漠的眼眸,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般,汗水不停地从额边沁出。

“我、我…我不想死,求你们放过我吧。都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楚凌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真是让人失望,一个能打动人心的都没有。”

杨照熙惊恐地望着楚凌,楚凌抽出bi shou俯身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柔声问道:“也是貊族人教你鱼肉百姓的么?我怎么听说你治理的地方临近的几个县是由真正的貊族人治理的,百姓的日子都过的比你治下好呢?”

“我…我……”

楚凌道:“你方才哪怕说一句我错了,我都会考虑给你一个机会。”说罢,手中的bi shou飞快地朝着杨照熙的脖子上划了过去,杨照熙惨叫一声,一股怪异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杨照熙身下飞快地有一大片的水渍蔓延开来。

楚凌嗤笑了一声,看着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的杨照熙收回了bi shou,“怂货!”

49、男人四十豆腐渣

两个俘虏很快被人拖了下去,五人嫌弃正堂里那股诡异的尿骚味,纷纷将座位移到了院子里,最近两天估计是没人想要进去了。

窦央抽出几张银票分成了几分,先分别给了叶二娘和楚凌和自己一份差不多厚度的。然后将另外两份稍薄一些的给了郑洛和狄钧。见楚凌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方才道:“五弟不用不好意思,这次出去的兄弟们都有份。虽然得来的东西算是寨子里共有的,但是兄弟们都是拿着命干活,辛苦费还是要给的。另外,这个拿去玩儿。”抛了三个小袋子分别给了叶二娘狄钧和楚凌,他自己和郑洛却没有的。

楚凌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两块宝石和几颗品相极好的珍珠。

再看看那一叠银票,都是一百两的面额,一共六张也就是六百两。这是给个人的私产,给了就跟寨子里没有关系了。可以随意花用的那种。

既然是惯例,楚凌也不矫情,自然地收下了,“多谢三哥。”

窦央摇头道:“这次还多亏了五弟,以后便是自家兄弟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

楚凌笑道:“三哥也是。”

窦央闻言,也不由莞尔一笑,道:“不错。”

五人聊了一会儿天,郑洛三人便有事起身离去了。偌大的黑龙寨虽然有五位寨主,但事实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郑洛叶二娘和窦央三人在打理的。狄钧是个对杂事毫无兴趣的,楚凌刚来年纪也小,同样也是个三不管的。

等三人一走,楚凌立刻就将狄钧拉到了一边,兴致勃勃地问道:“四哥,怎么样?这几天进展如何?”

狄钧有些纠结地看着楚凌,期期艾艾地道:“小五,曼儿好像有点不高兴呢。”

“为什么?”楚凌十分不解地道,“你说错话了?”

狄钧挠了挠脑袋,道:“没有啊,我就是照着你教我的话说的啊。但是…曼儿当时的脸色很奇怪,这两天都一直离我远远地,不肯跟我说话了。”

楚凌拉着狄钧,毫无形象地蹲在院门口,继续为四寨主的失恋大业添砖加瓦。

“我教你的话…没问题啊。给大哥找媳妇儿,多重要,多刻不容缓的事情啊。眼看着咱们大哥都要年过四十了,男人四十dou fu zhā你知不知道?再过几年,大哥就真的没人要了。”

“这么严重?”狄钧惊悚。

楚凌翻了个白眼,“你年纪小,自然没这个感觉。我跟你说,以前我们村有个老王头,就是年轻时候到处浪,年过四十了才想娶媳妇儿,但是年轻姑娘谁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子啊。最后只好孤家寡人性格大变,那biàn tài的气质十步之外人鬼退避,真是…好不可怜啊。”

狄钧赞同地点点头,“当真是好可怜啊。还是小五你关心大哥,我们跟大哥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竟然从来没有为大哥着想过,当真是太不该了!”

楚凌干咳了两声,有点心虚。

“这个,大哥是我大哥嘛,应该的啊。”

“那行,我再去跟曼儿说说厉害关系。曼儿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愿意帮忙的。”

楚凌点点头,道:“不错,快去吧。”

狄钧果然信心满满地去了,不知道是对自己的口才有信心还是对薛曼儿姑娘有信心。

“咳咳。”身后传来两声轻咳声,楚凌回头就看到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布衣青年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那眼神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的味道。

楚凌站起身来,看了看来人道:“你是…段云?”

青年垂眸,点了点头道:“见过五寨主。”

楚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尚未谋面的黑龙寨的账房先生。叶二娘说这位是他们五年前下山的时候救回来的,算起来比狄钧入黑龙寨的时间还久。不过此人不会武功,是个地地道道的书生。窦央见他对算账十分精通,便让他做了黑龙寨的账房先生。这几年下来,黑龙寨的账目竟然被他打理的清清楚楚,没有出过丝毫的纰漏。不过这人的存在感一向不高,除了需要他算账和寨子里必须参加的集体聚会,平时几乎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

不过楚凌觉得,有那位同样是读书人而且对郑洛有救命之恩的那位薛秀才存在,段云这么多年还能保持着黑龙寨账房先生的职务,只怕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楚凌道:“你来找大哥么?他们出去了。”

段云点点头道:“多谢五寨主告知,那我回头再来。”

说完对楚凌拱手行了礼,便转身要走。

楚凌眼珠子一转,上前几步跟上了段云道:“你刚才听见我跟四哥说的话啦?”

段云脚步顿了一下,道:“是听到一点,君子非礼勿听,还请五寨主见谅。”

楚凌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有什么看法吗?”

段云诧异地看向楚凌,对上楚凌询问的目光才连忙道:“我怎么敢评价四寨主的事情。”

楚凌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总不能让我灭你的口吧?正好我看你脑子比四哥灵光,我对寨子里的事情也不太清楚,说说你的看法又如何?”段云沉吟了片刻,方才道:“我觉得…四寨主跟薛姑娘,不太合适。”

“哦?为何?”楚凌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好奇。

段云道:“薛姑娘的心思…仿佛并不在四寨主身上。”

“嗯?”楚凌好奇地看着段云,段云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毫不掩饰地打量,微微侧开了脸小声道:“在下只是随便说说,五寨主不要放在心上。”

楚凌道:“不会啊,我也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段云一愣,“那方才五寨主……”

楚凌淡定地道:“堵不如疏啊,等四哥自己发现总比我跑到他面前去告黑状好吧?”

段云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楚凌,“五寨主,就这样告诉在下…好么?”

楚凌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就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就当是你告我黑状。你想不想知道背后告我状的人是什么下场?”

段云吓得连忙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不想,不想。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管楚凌还站在面前,转身拔腿就跑。

看着被自己吓跑的人影,楚凌无趣地耸了耸肩。她有这么可怕么?话说…这小小的黑龙寨,有意思的人还真不少啊。感觉最近不会太无聊了。

50、段云

因为之前在山下楚凌露的那几手,回到寨子里之后很快就传开了。楚凌这位新来的小寨主在黑龙寨里面也越发的受欢迎起来。不少人都上门来求教想要跟楚凌学习射术。楚凌也不藏私,只要有时间,有人上门都会毫不吝啬的指点一些技巧。于是人们更加觉得这位小寨主年纪小小的,却有本事人还大方,又是几位寨主的救命恩人,越发对她亲热起来。

楚凌是个过惯了集体生活的人。她从小跟着父亲在军队里长大,父亲工作繁忙也无瑕照顾她,她日常便是在大院中跟人打架,蹭饭。十七岁那年因为“英雄救美”,被人看上从此被拐进了狐狸窝。平时不是跟狐狸窝的四个女人待在一起,便是回军区陪父亲,修理那些被她从小修理到大的伙伴们。所以,血狐是很能跟人打成一片的。

至于外界传言狐狸窝老大是个高冷女神什么,血狐表示冤枉。她分明是个亲切和蔼,美丽善良的好同志。高冷范儿那不是银狐吗?青狐和蓝狐一度yy银狐那妞儿有可能一辈子跟她的枪过日子,或者哪天她的枪xiu liànchéng rén了。不过白狐坚定的表示,银狐未来的另一半肯定是人形生物,于是只得作罢。

在黑龙寨里众星捧月一般的生活,让楚凌觉得如鱼得水。

不过,楚凌高兴了别人可不一定高兴。比如薛曼儿。

按理说,楚凌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少年,无论是年龄还是性别都跟薛曼儿没什么冲突。但是薛曼儿就是不喜欢楚凌,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不太友好,也或许是不过短短一些日子,楚凌在黑龙寨就变得十分受欢迎起来了。黑龙寨里,上至四位寨主,下到普通男女老少,都觉得这位新来的小寨主十分好相处,对他赞不绝口。

特别是……

薛曼儿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楚凌正坐在上面跟站在石头跟前的布衣青年说话。青年手里还抱着一堆册子,楚凌伸手说要看,他犹豫了一下便也爽快地递了过去。然后两人便你来我往的讨论起了什么,青年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由原本的淡漠变成了惊讶,最后变成了认真和放松。

薛曼儿咬牙,如果说整个黑龙寨里最不好接近的人是谁?那不是威严的大寨主郑洛,也不是总是似笑非笑仿佛能看透人心的三寨主,而是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账房段云。

薛曼儿毕竟是妙龄少女,若说她一开始就看重郑洛那样的粗鲁汉子那是不可能的。比起郑洛,更年轻,更俊美,更斯文的读书人,段云才是少女们倾慕的对象。薛曼儿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段云这人性格阴沉,沉默寡言,对寨中的人更是十分疏离。薛曼儿几次试图接近他都碰了钉子,便也作罢了。等到这两年年长了一些,薛曼儿自然更懂事了一些。比起身为寨主的郑洛,段云区区一个账房算得了什么?

但是,百般想要接近却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人却轻而易举的跟另外一个人熟稔。身为女人,绝对不会觉得舒服的。哪怕她根本就不爱那个男人。

“曼儿,你在看什么?”狄钧从另一边过来,见薛曼儿盯着前方有些不解地道。再看到楚凌和段云时,有些不解,“小五和段云?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薛曼儿犹豫了一下,才道:“四寨主,段云将寨中的账册给五寨主看了。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狄钧不解,“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小五要看就让他看呗。”

“可是……”薛曼儿欲言又止。

狄钧爽朗地笑道:“小五也是寨主,要不是他年纪小,这些事情本来就有他一份。现在他有这个自觉,不是很好么?”

薛曼儿小声道:“我只是想,五寨主初来乍到就接触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狄钧似乎根本无法理解薛曼儿的担忧,“别担心啦,大哥和三哥都同意了。曼儿,我找你有事儿。之前我跟你说的事情……”

闻言,薛曼儿神色一变,立刻道:“四寨主,我还有事情要做。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再说吧。”

狄钧皱眉,“你有什么事儿?我说的是正事啊,十万火急!”

薛曼儿道:“总之我现在有事儿,我去看看…二寨主那边有没有事情要我做。我先走了。”也不给狄钧反对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了。步履匆忙地仿佛后面有什么怪物在追她。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狄钧满脸茫然。

“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二姐怎么会有事要你做啊?”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狄钧回身便看到楚凌和段云已经走了过来,段云恭敬地拱手,“四寨主。”

狄钧摆摆手,看向楚凌道:“小五,你笑什么?”

楚凌道:“四哥,看来你进展不利啊。薛姑娘怎么刚跟你说两句话就跑?你这也太失败了。”狄钧没好气地道:“还不是因为你,自从你让我找曼儿帮忙,她就不爱跟我说话了。”

楚凌耸耸肩,十分无辜地道:“四哥,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说的都是正事儿,也是好事儿啊。薛姑娘就算不爱掺和这些事情,直说便是了,何必这样避之唯恐不及呢?一定是你表达有什么问题,让她误会了。”

狄钧一愣,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只是他向来都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哪里会抓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只是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便过去了。

不远处有人来禀告,有客人来访,请两位寨主去大堂。

楚凌郑重地拍拍狄钧的肩膀,道:“四哥,你好好反省一下吧。”

“……”我反省什么?话说,曼儿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帮大哥物色媳妇儿呢?

51、有客来访

因为楚凌新来年纪又小,狄钧不爱管事,平时寨子里的一些小事儿郑洛三人并不会找他们商量。只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才会将两人一起唤过去商量,不过大多数时候两人也只是旁听罢了。

今天倒是楚凌来了这些日子,第一次知道原来黑龙寨这种地方,竟然还会有访客上门。

走进大堂,就看到大堂里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两人身后还分别站在几个人。看到有人进来,他们也跟着侧首看过来,也让楚凌将客人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那男子长得颇有几分俊美,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衣,看起来到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只是,寻常的富家公子是绝不会有那样阴鸷的眼神和煞气的。虽然他看向门口的表情是带笑的,但是楚凌却没有在他眼中看到半点笑意,有的只是森冷和阴戾。

另一个女子看起来就要正常多了,二十七八模样,身形高挑却并不粗壮,裹在一身黑色劲装下的身形凹凸有致,让楚凌在心中很是羡慕。这女子长得并不十分美丽,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但轮廓其实比不得叶二娘秀致。但是却给人一种别样的野性和妖娆。

“大哥,二姐,三哥。”楚凌和狄钧齐声叫道。狄钧看了一眼那锦衣男子,有些厌烦地道:“白云生,你来我们黑龙寨干什么?”那锦衣男子状似潇洒的把玩着手中折扇,笑道:“听说黑龙寨多了一位小寨主,我和祝寨主可是特地前来恭贺的。”

坐在他对面的那红衣女子却并不领情,嗤笑一声厌恶地道:“白云生,你说你自己就行了,可别把本姑娘捎上。”

白云生不以为忤,耸耸肩道:“好吧,在下听说黑龙寨多了一位小寨主,特来恭贺。想必,这位就是小寨主了?”

楚凌觉得她不喜欢白云生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是淡淡地看了白云生一眼,便走到了叶二娘跟前,“二姐。”

叶二娘对她笑了笑,道:“小五,这两位是红溪寨的祝寨主。这位是白云寨的白寨主。见过两位寨主吧。”楚凌点头,对着两人拱手道:“祝寨主,白寨主,幸会。”

坐在旁边的祝寨主打量着楚凌呵呵笑道:“叶姐姐真是好福气,又多了这么乖巧的一个小弟弟。小寨主不必客气,奴家名唤祝摇红。小寨主要是不嫌弃,便换奴家一声摇红姐姐吧。”

楚凌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应道:“摇红姐姐好。”

“真是乖孩子,这么乖巧的弟弟怎么就不让奴家先遇到呢?”祝摇红捧心哀叹道。对面的白云生却嗤笑道:“让你遇到,这小子还能剩下一根骨头么?祝摇红,你这是欲求不满的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都不肯放过了?”

祝摇红偏着头打量着他,幽幽道:“白寨主这种早就被人用烂了的男人,懂什么呀。”

说得好!楚凌在心中赞道。

“dàng fu!”

“禽兽!”

“咳咳!”郑洛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两位是来我黑龙寨约战的么?”好歹也是堂堂寨主,大庭广众口出秽言,还有个孩子在场呢。楚凌想说,她不在意。事实上她听得津津有味。相比起这两位,黑龙寨的大家都显得太平和太居家,平和的不像是山贼土匪了。

上门做客,自然不好不给主人面子。既然郑洛开口争锋相对的两个人也就只得住了口了。郑洛看着两人道:“两位突然来我黑龙寨,不知道有何见教?”

白云生扇着扇子,道:“听说,前两天郑寨主刚刚做了一笔大买卖?”

郑洛眼神一沉,道:“白寨主说笑了,不过是兄弟们混口饭吃罢了。”

白云生呵呵一笑道:“整整几箱子的金银,还有那么多的宝贝,可不只是混口饭吃而已啊。郑寨主谦虚了。”郑洛和窦央对视了一眼,这姓白的知道的好清楚。很显然,黑龙寨里有白云寨细作。想必红溪寨那里也少不了吧?不然这位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窦央笑道:“这么说,两位寨主都是为了来贺喜咱们的?那就多谢了,两位的恭贺咱们都收到了。”

白云生脸上的笑容一僵,道:“这个么…自然不单是为了这个。”

叶二娘冷冷道:“既然如此,白寨主何不直说?”

白云生笑看祝摇红道:“祝寨主,你怎么说?”

祝摇红笑吟吟地道:“咱们这一行的规矩,见者有份。我也不多要,一万两银子,十匹马,还有那日你们收缴的兵器都给我,如何?”白云生脸色有些难看,有些后悔让祝摇红先开口了,“祝寨主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一些。兵器你全要?那银子我也不要,剩下的马匹都给我。”

郑洛沉声道:“两位当我黑龙寨是你们家么?”

两人齐齐看向郑洛,祝摇红笑吟吟地道:“郑老大,您这可有点不守规矩了呀。当日你派人来红溪寨可不是这么说得。若不是如此,那么一只肥羊,你以为只有你眼馋么?”

白云生笑道:“不错,咱们没动手拿小头也没什么说得。但是郑寨主若是想要自己全吞了,这以后…咱们还要怎么处?”

新州地界就这么大,却鼎立着三个实力相当的山寨。若不是私下沟通过,说不准早就自己打起来了。比如这一次,黑龙寨动手另外两家便不掺和,更不会做那种黑吃黑的事情。甚至遇到北晋朝廷派兵围剿,还要互相合作。但是事成之后,黑龙寨却得将一部分的收获分给另外两家。当然另外两家也是一样。只是白云生有时候会做一些不太上台面的事情,黑龙寨是不会参与更不会帮忙的。因此倒是显得白云生拿黑云寨的东西多一些,让狄钧很是不待见他,更是厌恶这人的人品。

郑洛轻哼一声,道:“按之前说好的,拿出一成分给两位。郑某自然不会失信于人。三弟。”

窦央点点头,对两人笑盈盈地道:“两位既然知道的清楚,在下也不隐瞒了。按规矩,这次两位各得六千两白银,咱们黑龙寨一向光明正大,可从来不做假的。”这话却有些嘲讽的意味,乃是因为去年白云生劫了一个外地的貊族商人,因为地方远一些以为另外两家不知道消息。隐藏了将近五成的收益。只是白云寨在黑龙寨有细作,黑龙寨在白云寨又岂会没有?这种事情,隐瞒一些零头或许不难,但是像白云生这样直接隐瞒半数,却又怎么瞒得住?

白云生倒是脸皮一点不薄,仿佛丝毫没有听出窦央在嘲讽自己。

“祝寨主?你怎么说?”

52、禽兽不如!

祝摇红看都没看白云生,侧首对叶二娘笑道:“叶姐姐,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如今买个东西难啊,银子有时候反倒是不好使。要不这样,我拿五千两银子跟你们买马匹和兵器还不成么?”

按说,五千两银子买十匹马和几十件兵器,可算得上是天价了。

若是貊族入关前,一匹马的价格也不过五六十两,好一些的上百两也是有的。即便是如今,上京一匹普通马也不过是一百多两。但是这是对于貊族人而已。马算是战争物资,貊族人不允许南人私底下交易马匹。所以中原人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马,也没有什么人敢私下贩卖。毕竟被抓到了是要砍头的。于是就导致黑市上一匹普通的马也要几百两,而且还很难买到。

黑龙寨这次得到了这些马可都是上等的战马。

同理,兵器也是如此。

民间禁铁器打造,普通百姓就是买把菜刀都要费不少劲。江湖中人固然有渠道能弄到兵器,但是像这样大批量的却依然不容易。就是如今,黑龙寨的人也有很多没有趁手的兵器或者用了很多年的武器都豁口了。

这世道,即便是山贼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叶二娘对祝摇红笑了笑,道:“祝妹子,这事儿还要大哥做决定才行。我可做不了主。”

祝摇红轻叹一声,幽幽道:“叶姐姐如此贤淑,郑寨主真是好福气。”

“……”

郑洛看着白云生和祝摇红,这两人显然都不是好打发的。但是……“卖就不必了,钱两位照样拿走,我另外送两位一人两匹马,五把兵器。如何?”

“这……”白云生微微眯眼,有些迟疑。

白送的东西,自然是要心动的。更何况,黑龙寨的实力不弱,若是真的跟他们闹翻了也没什么趣味。他跟黑龙寨不是一路人,跟祝摇红那女人就更走不到一路了。想到此处,白云生爽快地答应了郑洛的提议。

祝摇红轻哼了一声,娇声道:“既然郑寨主如此说,奴家也不好说什么了。那就谢过郑寨主了。”

两位寨主既然都得了实惠,自然也就心满意足了。白云生跟黑龙寨关系不好,谈妥了条件便带着人走了。倒是祝摇红留了下来,“小五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要不要跟姐姐去咱们红溪寨?”祝摇红似乎对楚凌很感兴趣,既然正事做完了,剩下的时间便用来肆无忌惮的调戏小弟弟了。

楚凌笑容乖巧地看着她,“摇红姐姐你真漂亮。”

祝摇红欢喜地道:“小弟弟真会说话,你真的觉得姐姐漂亮么?”

祝摇红是知道自己的相貌的,虽然说还算不错,但也算不上有多么漂亮。但是女人又怎么会不喜欢听好话呢?

楚凌道:“这是自然,难道摇红姐姐觉得我在说谎话?”

祝摇红呵呵笑道,“怎么会?姐姐最喜欢小弟弟这样说话诚实的孩子了。来,这是姐姐给小弟弟的见面礼。”说着,祝摇红已经将手上的一个指环摘下来递给了楚凌。楚凌还太小,即便是祝摇红手指纤细,她的指环楚凌用起来也有些大了。祝摇红戴在食指上的指环,楚凌也只能戴在拇指上了。所幸这指环看上去样式古朴,并没有太明显的男女之别。

“咦?”楚凌拿着指环仔细打量着,片刻后便轻巧地从里面拆出了两根细针。祝摇红赞赏的笑道:“弟弟好眼力,叶姐姐,你们运气可真好,过不了两年黑龙寨又要添一员猛将了。”

叶二娘笑道:“他还是个小孩子呢,就是有些小聪明罢了。还不谢谢你摇红姐姐。”

楚凌对这个藏着暗器的扳指很有兴趣,捧着手中对祝摇红笑道:“多谢摇红姐姐。”

祝摇红摆摆手,再次看向郑洛等人的神色却多了几分郑重,沉声道:“方才姓白的在此,我不便多说。今日前来,确实有些事情想问问几位的想法。”

郑洛知道她有正事,也郑重地点头道:“祝寨主请说。”

祝摇红微微眯眼,道:“姓白的前些日子在李县杀了一家人,几位可知道?”

众人对视一眼,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事实上他们之前为了谢廷泽的事情已经有许久没有关注这些事情了。好不容易事情结束,拓跋胤和百里轻鸿也走了,他们才又开始过起了自己做山贼的日常。算起来,距离上一次做买卖,都快隔了小半年时间了。

“那是什么人家?”叶二娘问道。如果是普通的貊族人,祝摇红肯定不会特意来跟他们说的。或许确实有些貊族人并没有杀过中原人,只是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只要这些人跟着北晋大军入关来,就是他们的仇人。杀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祝摇红冷声道:“是李县一个书香门第人家,家里从前还算殷实,不过如今也只是还过得去罢了。”

窦央皱眉道:“李县离白云寨足有六十多里,既然没钱他跑去做什么?”

祝摇红道:“那家有个姑娘,今年年方十五。姓白的前些日子去李县正巧碰到,便上门要纳那姑娘为妾。那姑娘本就定了亲的,自然是不肯。当天晚上,姓白的就带着人去将那一家子给灭了将那姑娘抢到了白云寨。不仅如此,他还找上门去杀了那姑娘的未婚夫一家。但是那未婚夫逃了出来正巧被我的人碰上了。”

碰!

叶二娘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这个败类…早该想办法除了他!”

祝摇红淡淡笑道:“本来我也没想管的,不过…那姑娘的未婚夫跟我说了一句话却让我有些惊着了。”

众人看向祝摇红,祝摇红道:“他说…他要为家人报仇,如果报不了仇他宁愿投靠貊族人也要弄死白云生。貊族人本来就是禽兽,但是白云生虽是中原人却比禽兽还不如,既然如此他宁愿与禽兽为伍。”

“我去宰了姓白的!”狄钧拍案而起怒道。

53、拉郎配

“坐下!”窦央厉声道。

狄钧不服地瞪着自己三哥,旁边楚凌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白云生若是那么好杀,哪里还活得到现在?四哥,稍安勿躁。”

窦央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道:“一把年纪了,还不如小五沉稳。让祝寨主见笑了。”

祝摇红却是掩唇笑道:“怎么会,四寨主这也是嫉恶如仇啊。咱们虽然是当山贼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今这世道中原人日子艰难,抢抢那些貊族人和为富不仁的败类也就罢了,白云生确实是让人看不太顺眼了。”

郑洛叹了口气,他们自然也看白云生不顺眼。但是白云生的实力确实不弱。白云生自己不是好人,他手下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能够驾驭住各怀心思的凶恶之徒,白云生岂会是什么易与之辈。早年郑洛并非没有想过除掉白云生,只是交过几次手之后才发现,单打独斗他未必胜得了白云生。而且,白云生也知道自己仇人不少,出门的时候从不单独行动。就比如今天,跟着白云生来的几个人都是白云寨里的好手。若是将他逼急了,投靠了貊族人就更麻烦了。

他们只得与白云生交涉,让他不可随意对寻常百姓出手。只是这样的协议约束力本身就不大,刚开始白云生还遵守着,只是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今竟然光明正大的做出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再忌惮他们了。

窦央皱眉道:“白云生不会暗中投靠了貊族人吧?”

郑洛摇头,“应该不会,白云生的亲爹娘和妻子儿女都是死在貊族人的手中。以他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投靠貊族人的。”祝摇红轻哼一声道:“姓白的就是个毫无人性的疯子。不仅这件事,最近白云寨的人也隐隐在我红溪寨附近出没。几位还请注意一些才好。那姓白的只怕图谋不小。”

窦央靠着椅子,若有所思地道:“若不是投靠貊族人,白云生还能图谋什么?也就只剩下…难不成他想要吞并咱们?”

“不无可能。”郑洛点头道。

祝摇红嗤笑一声道:“胃口倒是不小。”

郑洛道:“此事我等会注意的,多谢祝寨主特意相告。”

祝摇红笑了笑,站起身来道:“如今世道艰难,姓白的又不干人事儿,咱们也只得守望相助了。郑寨主若有什么打算,还请派人通知我一声才是。我还有事儿,这便告辞了。”

郑洛点头,起身送客,“这是自然。”

送走了祝摇红,五人重新回到大厅。郑洛看看四人道:“祝寨主说的事儿,你们怎么看?”

窦央沉声道:“若祝寨主的消息不错,白云生只怕确实是有什么变化了。自从三年前大哥你跟白云生打了一架之后,白云生还算安分。现在突然如此,若不是有什么谋算,便是突然添了什么助力,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助力?白云寨添了什么人么?”郑落道。

叶二娘摇摇头,“没有消息传来。不过,大哥你方才可有注意到站在白云生左后方的第二个人?”

郑洛微微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清瘦男子,眉目平平,低眉顺眼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突兀特别之处。

“二妹觉得这个人有什么问题?”郑洛问道。

叶二娘道:“没有,只是白云生有什么得重用的人咱们都知道,白云生来咱们黑龙寨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而且还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人。这人即便不是新到白云寨的也应该是新近提拔上来的。”无论是哪个,都说明这人应该有些过人之处。白云生那样的人可不会像郑洛那样因为投缘义气,便跟人相交。能让他看上眼的必然都是有本事的人。

郑落点点头,吩咐道:“让人查查那个人的底细。”

窦央点头,“是,大哥。”

因为白云生的事情,虽然几位寨主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寨子里的人也依然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氛。不过黑龙寨中的rén dà多豪爽率性,并不爱胡思乱想,只当几位寨主又有什么计划了。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只要听从吩咐便是了也不必多想。

楚凌依然如往常一般的每日练功不缀。虽然内力进展缓慢,但是身体素质却在以及极快的速度成长。如果不是现在的身体生长有xiàn zhi,她还能提升的更快。平时在寨子里跟狄钧切磋,也能打个平分秋色了。

狄钧为楚凌的进步惊叹的同时也倍感压力,便也跟着楚凌努力起来。总不能回头被小五给打败了吧?那他这个四哥的脸往哪儿搁?也许是练功消耗的时间太多,狄钧倒是少了很多时间在薛曼儿跟前献殷勤,倒是将薛曼儿气得不轻。

不过,狄钧忙忘了楚凌可没有忘,练功的闲暇就拉着狄钧去找寨子里名声好的妇人,商量着要给郑洛找媳妇儿的事情。对方自然是满心愿意,毕竟是大寨主收留了他们,他们才有了如今的安稳日子。但是大寨主三十好几了却还是孤家寡人,早就该找个媳妇儿了。不过在寨中大多数人看来,跟大寨主最般配的还是二寨主。只说二寨主这么多年一直陪在大寨主身边出生入死,又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而且二寨主也是会读书识字的,听说从前也是大家闺秀,比他们这些乡野村姑强多了。

倒是也有人提议薛曼儿,但到底只是极少数,被楚凌技巧性的略加点播就消失无踪了。

这些事情自然也传到了郑洛等人的耳中,郑洛听了传闻倒是愣了愣,将楚凌找来说话。

“五弟啊,听说四弟最近带着你在寨子里胡闹?”其实他听说的是五弟带着四弟胡闹,但是小五还小嘛,可见也还是四弟教导不力之过。

楚凌很是无辜,“胡闹,没有啊。四哥对我可好了。”

郑洛无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听说…你们最近在拉郎配?闹着玩儿倒是无妨,只是…把你二姐也牵扯进来就不对了,坏了二妹的名声。”

楚凌抽了抽嘴角,“大哥,你还知道担心二姐的名声啊。”

郑洛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吗?简直太不对了好不好?

54、大哥的清白

楚凌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大哥,你记不记得二姐今年多大了?”

郑洛一愣,“这个…好像是二十六岁吧?”楚凌斜睨着他,道:“所以啊大哥,一个二十六岁的、未婚的、女子,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同住一个院子,您老也不想着给操持一下婚事。几个意思?”

郑洛无言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怎么觉得这个新结拜的小兄弟有点吓人呢?而且,当初他们几个兄弟同住一个院子也是为了显示结义之情,可没想有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郑洛道:“这个…这不是,之前二妹说要给她的未婚夫守孝么?”

楚凌扬眉,“守孝十年?就算是亲爹三年也就该出孝了吧?”

郑洛有些理亏,这个…他好像确实是有些忽略了。不说是二妹,就是三弟四弟如今也还是孤家寡人呢,“这个,二妹也一直没提啊。”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你要二姐自己说,说什么?我想嫁人了,大哥你给我找个如意郎君吧?”

“呃……”

楚凌看着郑洛摇了摇头,一脸的怒其不争,摇头道:“大哥啊,若没有当nián de shi儿,二姐如今孩子都不知道有几个了。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但是这些事儿,咱们也要上心啊。难道等二姐年过三十?那都是祖母辈儿的人了,你说你亏不亏心?”

“亏。”郑洛低头认错,“小五,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楚凌摸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道:“把大哥和二姐你说在一起确实是咱们不仔细,不过给二姐寻个如意郎君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其实我瞧着…三哥很不错。”

“三弟?”郑洛惊诧。

楚凌点头道:“对呀,三哥一看就是念过书的,二姐虽然如今是个武人,当年肯定也是个才女。若真是配给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岂不是委屈了二姐?”

“……”总觉得小五说得是自己,虽然他其实还是识过几个字的,但是肯定不如二妹和老三。但是把二妹许给老三……郑洛有些苦恼。

楚凌笑眯眯地看着他,“大哥你也别着急,这事儿还要私底下悄悄跟二姐商量才行。万一二姐不乐意呢,女孩子的名声是很重要的。现在大家只是说二姐配得上大哥你,这个没关系。配得上又不代表一定要看得上你。”

“……”还是觉得小五的话不太对。

郑洛有些心烦意乱,摆摆手道:“行,我考虑一下再说,小五你先去玩儿吧。”

楚凌爽快地点头告退,正低头苦思的郑洛顺利地忘掉了原本想要让楚凌不要搞事的意图。

楚凌走出大堂,便看到迎面而来的薛曼儿。薛曼儿见楚凌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眼底不由闪过一抹失望。楚凌停下了脚步打量着薛曼儿,薛曼儿心中一惊,面上却恭敬地笑道:“小寨主有什么吩咐吗?”

楚凌靠近了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薛曼儿有些惊慌,“小…小寨主,你这是做什么?”

楚凌对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轻声道:“曼儿姐姐,你在想什么呢?难不成以为我要轻薄你?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不…不敢。”薛曼儿连忙道。

楚凌轻笑一声,柔声道:“在大哥面前告我状,胆子不小。”

“我……”薛曼儿连忙想要解释。楚凌却已经放开了快步往外面走去了,出了院门还听到悠然的歌声。

薛曼儿被留在原地呆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暗暗咬牙。

“我家有群小狐狸,青红蓝白银……小青是个大懒虫呀,小蓝萌萌哒……”

“小寨主。”段云站在路边,听着楚凌嘴里吐出来歌声,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楚凌愉快地朝他挥挥手,“小段啊,你怎么在这里?”

段云蹙眉,“小寨主,在下段云。能否,不要叫小段?”

楚凌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好呀,小云,有什么事儿吗?”

“……”

段云忍耐了片刻,还是决定不要跟她纠缠这个问题了。毕竟段云公子并不想被人叫段段或云云之类的,“您还是叫我小段吧。”

楚凌给了他一个“你真挑剔”的眼神,“找我什么事儿?”

段云看看四周,低声道:“小寨主吩咐的事儿,有着落了。”

“哦?”楚凌眼睛一亮,“小段啊,虽然咱们认识的晚,但是整个寨子里还是你最有趣了。”段云连忙谦虚地道:“小寨主你过奖了,属下只是一个账房而已。”

楚凌点头,饶有兴致地道:“很好啊,你这样的账房多来几个才好呢。”

不知为什么,段云觉得自己有点想抹汗。

楚凌拉着段云到一边偏僻处,低声问道:“说说看,怎么样?”

段云道:“按照小寨主的吩咐,属下已经将消息透露给薛秀才了,薛秀才今晚应该就会宴请大寨主商量事情。”

楚凌摸着下巴,道:“这样啊,你说为了大哥的贞洁…我是不是应该……”

“咳咳!”段云忍不住俯身一阵猛烈的咳嗽半天缓不过来,显然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等到他缓过气儿,原本白皙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指着楚凌道:“小…小寨主,你说、大寨主、大寨主的……”

“有什么不对?”楚凌道:“万一他们把我大哥灌醉了,玷污了他的清白怎么办?”

段云红着脸,咬牙道:“薛先生是读书人!不会…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楚凌不以为然地挥手,一脸的语重心长,“小段,你啊见过的事情还是太少了。就是读书人心眼才多,一个个看上去霁月风光,实际上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啊。”

“……”段云磨牙,“小寨主,区区、在下、不才、也是读书人!”

楚凌瞥了他一眼,“你一个账房先生凑什么热闹?你有童生身份吗?你是秀才吗?你是举人进士吗?连证儿都不考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人家那位,可是秀才!”

歪理!我特么还是……

非礼勿言,非礼勿言!段云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终于将到了嘴边的粗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是还算清秀的面容不由得有些扭曲起来了。

55、身材不错

段云深感自己脑子有病才跟这位小祖宗在这里胡扯,他要干什么关他什么事儿?他只是一个账房而已。

深吸了一口气,段云心平气和地道:“事情已经告诉小寨主了,我先回去了。”

楚凌连忙拉住他,“你不跟我一起去保护大哥?”

段云面无表情地道:“大寨主武功gāo qiáng,不需要属下保护。”保护什么?保护大寨主的清白?

楚凌笑道:“别这样嘛,就算大哥不需要你保护,你也要学着保护自己呀。你说你长得这么斯文,还手无缚鸡之力可怎么好?万一寨子里的哪个女壮士看上你,要你当压寨相公怎么办?”

“没有这种事,小寨主多虑了!”

楚凌一脸关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话是用在这里的吗?

段云叹了口气,道:“小寨主,你还要属下做什么,您吩咐吧。”

楚凌笑眯眯地道:“这个嘛,你帮我约四哥去你院子里喝酒呗?”

段云微微眯眼,怀疑地看着他。他的院子就在薛秀才的院子旁边,中间就隔着一堵并不高的墙。

楚凌十分大方地道:“是这样的,万一大哥真的有危险,我就大叫一声四哥听到了就会来救大哥,你也不用出面了,不是两全其美吗?”段云叹了口气,道:“小寨主,薛姑娘虽然得罪过你,但是你这是不是太……”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她要是什么都不做,我自然也什么都不做。而且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真的想要薛曼儿那样的寨主夫人?等薛曼儿当上了寨主夫人,小段哥哥,这黑龙寨还有你的立足之地吗?”

段云微微扬眉,打量着楚凌,“小寨主消息好灵通。”竟然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楚凌对他露出一个无辜地笑容,“因为我可爱啊。大家都乐意跟我说话嘛。”

段云道:“我只知道,小寨主你若是别家的细作,只怕没人防得住你。”

楚凌叹气,“你言重啦,我这么贵的细作,没几个人请的起的。”

“那小寨主为什么会来黑龙寨。黑龙寨只是个小山寨,只怕是浅水难养蛟龙。”

楚凌似笑非笑地道:“大概,跟小段哥哥来这里的目的是一样的吧。”

段云神色微沉,终于还是闭口不言。

晚上,薛秀才果然请了郑洛过去说话。

楚凌只见过薛秀才两次,是个看起来十分消瘦却一脸清高的老头儿。那老头自然十分看不上楚凌一个黄毛小子竟然成了黑龙寨的五当家,每次见到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当没看见一般地路过了。

楚凌却并没有如段云以为的独自一人跑去薛秀才的院子里蹲着,而是拉上了叶二娘。叶二娘原本还不知道楚凌想要干嘛,等到了薛秀才院门口,脸色都变了。连忙拉着楚凌要回去。大晚上的,蹲到人家院子里tou kui像什么样子?

楚凌却不肯,低头在叶二娘耳畔低语了几句。叶二娘神色变了变,有些怀疑地看着楚凌。楚凌一脸认真地点头,叶二娘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都是身手利落之辈,潜入一个小院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是靠左边的那间屋子里亮着灯火。薛秀才正在招待郑洛喝酒,薛曼儿正忙进忙出地往桌子上端菜。

郑洛有些不好意思,道:“薛先生,何必如此破费。”

薛秀才全然不同于面对楚凌的傲气,笑道:“寨主言重了,不过是寻常菜色。如今也难得见寨主一回……”

郑洛有些愧疚,“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倒是许久没有拜访薛先生了。”薛秀才是郑洛的救命恩人,郑洛自然是真心感谢的。时常也会送一些东西过来,或是过来看看。若非如此,在主院里的差事是轮不到薛曼儿的。

薛秀才道:“哪里哪里,来,老夫敬寨主一杯。”

楚凌和叶二娘蹲在房顶上百无聊赖地听着下面的闲扯。无外乎就是一些家长里短,期间薛秀才不着痕迹地想当年三次,提起薛曼儿五次,暗示薛曼儿的婚事两次。

可惜郑洛确实是个粗人,薛秀才暗示的太隐晦了人家压根就没听明白。以为救命恩人担心女儿的婚事,还热心地保证一定给薛曼儿在寨子里找个棒小伙儿嫁了。别说是他自己娶,就连年龄相仿的狄钧都没有想起来过。倒是想起来,薛曼儿还不到十六岁,薛秀才就担心起她的婚事来了。二妹已经二十多岁了……

酒过几巡,薛秀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有些勉强了。

叶二娘听着下面的对话皱着眉想拉楚凌走,却见楚凌抓住她的衣袖指了指下面。叶二娘抬头看过去,就看到薛曼儿已经换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衫端着最后一盘菜走了进去。虽然只看了一眼正面,却也看得出来薛曼儿是仔细的梳了头化了妆的。淡淡的烛光下,原本五分的美丽也变成了七分。

事情的发展倒是并没有太过出乎楚凌的预料,楚凌透过屋顶的缝隙如愿的看到她刚认的结义大哥倒在了酒桌了。

这也忒天真了,血狐大大表示平生没见过这么天真的人。就算是蓝狐那个傻白甜心眼都比她这个大哥多。

眼看着薛秀才走出去,再看着薛曼儿一脸春意地朝着趴在桌边的郑洛走了过去。

楚凌伸手戳了戳叶二娘,示意她该下去救英雄了。

叶二娘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显然是没有想到薛曼儿竟然敢如此彪悍。

楚凌耸耸肩,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拉着叶二娘下了房顶。

“大哥!大哥,你在不在呀。曼儿姐姐在哪儿,我和二姐好饿!”

里面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楚凌却已经等不及了一般,一把推开了门,“曼儿姐姐连晚饭都不准备,我和二姐饿死……”

“啊?!”薛曼儿尖叫的声音立刻传来。房间里的炕上,郑洛躺在一边酣然入睡,只是身上原本整齐的衣服都已经被薛曼儿拔了一半了,薛曼儿自己也是衣衫半推的模样,双手慌乱地扯着衣衫想要遮住胸前那一抹白。

楚凌吹了一声口哨,“不错啊。”

拍!

一巴掌被拍在脑门上,站在她身边的叶二娘早就黑了脸。

这跟流氓一样的小子,到底是谁家的。

楚凌委屈地摸了摸脑袋,二姐,你误会了。我说的是大哥身材不错啊。才不是说薛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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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看到好多亲们在问什么时候上架的事儿。因为签了新约,上架可能会晚一些哦。

56、挟恩图报

“出什么事了?!”

狄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下一刻人就已经进来了。显然这位一听到薛曼儿的声音,直接就从墙头跃了过来。看到房间里的一幕,顿时就呆住了。

薛曼儿没想到,不仅叶二娘和楚凌出现在这里,就连狄钧都来了。但是她现在衣衫不整无论做什么都不行,只能紧紧地抓着衣衫这趟住自己的身体。郑洛现在还昏睡不醒,哪怕薛曼儿想说是郑洛强了她都不行。这模样,一看就是薛曼儿占郑洛的便宜嘛。

叶二娘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凌楚说怀疑薛家父女会算计郑洛,但是叶二娘其实也并不深信。只是她对郑洛有些若有若无的情谊,自然对他的事情更关心几分,这才跟着楚凌来听墙角。原本她以为薛曼儿只想要勾引郑洛之类的,若是郑洛当真看中了薛曼儿,她也就顺理成章的将心中的那丝情谊掐灭了。却没有想到,薛曼儿直接就将郑洛灌睡过去了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情,别说叶二娘心悦郑洛,就算她是郑洛的亲妹妹也要火冒三丈了。

“你看不出来么?”叶二娘冷声道。

狄钧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是怎么了?”外面薛秀才也闻声而来,看到房间里的几个人神色顿变,“二寨主,四寨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叶二娘冷冷道:“我们若不在这里,你们想要做什么?”

薛秀才顿时涨红了脸,恼怒地道:“二寨主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们想做什么?”

楚凌道:“曼儿姐姐连晚饭都没有做就回家了,我和二姐肚子饿得慌,想起大哥在薛先生家里就想过来蹭个饭。谁知道……”目光扫了一眼炕上沉睡的郑洛和衣衫不整的薛曼儿,意思不言而喻。

郑洛是习武之人,即便是喝醉了睡过去这么大的动静也早该醒了。这会儿还没醒,只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人事不知了。

叶二娘侧首看向狄钧,正好看到走到门口的段云,吩咐道:“去请三哥过来,让他将大夫也带过来。”

“不行!”薛秀才脸色大变,连忙道。若是让人知道了,女儿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叶二娘冷冷道:“现在这里我做主,竟然敢谋害寨主,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们没有谋害寨主,二寨主你别想血口喷人!”薛曼儿抬起头来,厉声道。

叶二娘扫了一眼段云,“还不快去。”见段云领命而去,才扭头看向薛曼儿道:“哦?那大哥现在是怎么了?你将他叫醒给我看看?”

“我……”薛曼儿自然没办法叫醒郑洛。她只会下药,哪里知道解药是什么?反正这药到了时间自然也就醒了。

楚凌上前一步笑道:“不如我来看看?”

“你……你别过来!”薛曼儿搂着自己的双臂,连忙后退、

楚凌无语,“搞什么?搞的像是我要非礼你似的。”

走到炕边,楚凌低头检查了一下郑洛,只是普通的mi yào罢了。这种地方,也弄不来什么高级的秘药。郑洛只怕也没有想到薛秀才父女俩敢算计他,否则也不会中计。

楚凌端起桌上的一壶水,用手指探了一下温度,便直接浇到了郑洛的脸上。片刻后,郑洛原本闭着的眼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干什么?”郑洛有些茫然地揉了揉额头,刚刚醒来不知道为什么额头有点痛。

楚凌关切地看着他,“大哥,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们在这儿做什么?”郑洛皱眉,有些后知后觉的道:“我怎么…睡着了?小五,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楚凌连忙把水壶放回了桌上,干笑了一声后退两步道:“我不知道,你问二姐和四弟。”

郑洛看向叶二娘和狄钧,狄钧咬牙不语,叶二娘叹了口气,道:“大哥既然醒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郑洛能统领黑龙寨这么多年,总不会是全然的毫无心机的傻子。看着众人的表情,在看看桌上的酒菜以及还躲在炕上角落里衣衫不整的薛曼儿,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带笑的容颜渐渐地严肃起来,他长相本就豪迈,脸上又有一条伤疤,平时看着就让人亲近不起来了。这会儿严肃起来,身上自然而然的多了一层威严和压力。倒是有几分偌大的山寨寨主的威仪了。

“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郑洛沉声问道。

薛秀才脸色有些白,虽然他仗着自己是郑洛的救命恩人在黑龙寨里颇为倨傲,但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时眼看着事情败露郑洛仿佛要发作的模样,自然也有些害怕。

“郑…郑大哥……”一边的薛曼儿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

郑洛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沉声道:“先回去再说。”

“等等!”薛秀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心里清楚如果今晚不说,往后肯定没有机会了。

郑洛停住脚步,看向薛秀才。

薛秀才走到郑洛跟前,一掀衣角直接跪了下去。

楚凌微微挑眉,郑洛确实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要扶。

薛秀才却不肯让他扶起来,道:“寨主,今晚的事情都是老朽一时糊涂,实在是…老朽有一事相求。”

郑洛蹙眉,“薛先生有事好好说便是,如此又是何必?”

薛秀才咬牙道:“老朽平生只有一女,她命不好生逢乱世,老朽只希望她能一生平平安安在老朽过世之后能有个人庇护她。寨主若不嫌弃小女粗陋,老朽想将小女许配与寨主。”

这话似乎说得客气,但是看看跪在地上的薛秀才,郑洛沉默了。

救命恩人跪在地上相求,他能怎么办?

但是…看了一眼那边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的薛曼儿,郑洛剑眉紧锁。他从未对薛曼儿有过任何想法,如今更是不喜欢他们这种做法。如果薛秀才直接跟他提的话,他未必就不会答应,但是现在这般…郑洛是个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人,更是容不得身边的人人品有瑕,更何况这人还要做自己的妻子。

“寨主!”见郑洛沉默,薛秀才就想要俯身磕头,“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曼儿就只有死路一条,求寨主看在老朽的薄面上,给她一条活路。”

楚凌心中呵呵,这是说,郑洛要是不取薛曼儿,就是要了她的命,忘恩负义了。

57、以身相许

“啊呀,说起来我也是大哥的救命恩人啊。二姐,你说对不对?”楚凌的声音笑吟吟地响起。叶二娘不由一笑,“你不仅是大哥的救命恩人,还是我和三哥的救命恩人。”

楚凌眨巴着眼睛道:“那大哥现在如果以身相许了,我的救命之恩怎么办?”

叶二娘惊道:“你也想要大哥以身相许?”

楚凌摇头,“这个自然不用了,但是我有个姐姐待字闺中,我想着将我姐姐许配给大哥啊。”

“你还有姐姐?”叶二娘惊讶。楚凌意味深长地道:“有啊,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是我姐姐啊。”

郑洛被她们你言我语说得头晕脑胀,没好气地道:“小五闭嘴,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跟你说我要以身相许了?婚姻大事,怎能胡闹?”楚凌眨巴着眼睛,“那大哥你怎么还救命之恩?”

郑洛道:“你若有需要,大哥替你出生入死绝不食言!”

楚凌点点头,轻叹一口气道:“薛先生,你瞧大哥宁愿出生入死也不肯以身相许。要不,咱们就别为难大哥了?”

薛先生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瞪着楚凌。楚凌一溜烟儿躲到了叶二娘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薛先生,你别瞪我啊。我和二姐真的不是故意的,谁叫曼儿姐姐不给做晚饭呢。我和二姐守着空荡荡的主院,都要饿死了。”

“你就是故意的!”薛曼儿咬牙,眼看着算计郑洛无望,心中恨极了眼前这个小鬼。若不是他教唆狄钧,她怎么会如此着急?

楚凌不高兴了,“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就准你下药迷晕大哥?大哥差点被你这个女色魔玷污了,你还好意思说!”

“……”众人无语,薛秀才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薛曼儿浑身发抖,终于受不住眼睛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这年头的人啊,动不动就晕,动不动就晕!可怎么得了哦。

“大哥,你要不要也晕一下,我们可以抬你回去啊。”

看着眼前的少年亮晶晶满脸期盼的模样,郑洛只觉得浑身无力,真的很想晕过去啊。

郑洛毕竟是个厚道人,救命之恩也不能不报。但是让他娶薛曼儿也是不可能的,所幸楚凌和叶二娘来得及时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否则郑洛就算是再心塞只怕也只能咬牙认了。最后郑洛也只是告诫众人今晚的事情不可外传,就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薛曼儿也不能在主院里做事了,他会让人尽快给薛曼儿找个婆家嫁了的。

薛秀才虽然不甘,但看着郑洛强硬的态度和叶二娘等人不善的神色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如今世道混乱,他们父女因为对郑洛有恩,在黑龙寨中过的十分不错,若是被赶出去只怕连活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郑洛毕竟是喝了药,身体依然不怎么舒服,心情也不好处理完这些事情便匆匆而去。叶二娘不放心也跟着回去了。倒是晚一步过来的窦央拍了拍楚凌的肩膀赞道:“做得好。”

楚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三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呢。”看来窦央也将薛家父女的心思看得清楚明白,而且也不乐意让薛曼儿成为他们的大嫂。

窦央对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出了院子,只剩下一直没说话的段云和狄钧了。段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狄钧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说不出来话了。

楚凌看了看依然一脸呆滞的狄钧,难得有几分愧疚。可怜的年轻人,平生第一次初恋就被这么夭折了,以后不会一蹶不振吧?

“四哥?”楚凌小声叫道。

狄钧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去依然没有说话。

楚凌扯着他的衣角,苦口婆心,“四哥啊,这个…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狗尾巴草对吧?外面的美人儿多了去了,大不了下次我介绍几个měi nu给你?”

“……”

“你真的这么喜欢薛曼儿啊?”楚凌有些苦恼,“那反正她也没跟大哥怎么样,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还是会帮你追她的。现在你要是肯娶她的话,她肯定立马就答应了。”

“……”

还是不说话?楚凌思索了一下,“还是你已经因爱生恨了?那我帮你去套她麻袋,将她揍一顿怎么样?”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小段,走,拿麻袋去!”

说着就要转身,却被狄钧一把抓住了。狄钧一脸头痛的表情,“小五,你别乱来!我只是…我只是,她喜欢大哥,干嘛不早说啊。万一大哥也看上她了,到时候他们…那我……”他不是变成喜欢自己大嫂了吗?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狄钧却十分尊重自己的结义兄长,对长幼尊卑更是看重。一想到自己差点喜欢自己的大嫂,狄钧少年就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受到了惨烈的冲击。

还有薛曼儿,如果她一心一意喜欢大哥,为什么还总是对他那么亲切,时不时的还送些小东西给他?他送她东西她也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啊。

楚凌消化了一下狄钧的话,终于明白他纠结的什么了。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个,大哥不是没看上她么?说句公道话啊,这个你喜欢她,她喜欢别人也没什么,喜欢谁都是别人的zi you嘛。就是她的手段有点不太靠谱,让人喜欢不起来。”

狄钧怀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她要给大哥下药的?”

楚凌微笑,“三天前,薛曼儿让打猎的王七从寨子里的老大夫那里拿了一包mi yào。说是想要养几次小兔子用药比抓起来方便。”

“所以,你真的是故意的?”狄钧道。

楚凌微微挑眉,“你有意见?还是你真的想要她当你大嫂?”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就连让她知道我们要给大哥找媳妇儿都是故意的啦。狄钧顿时无精打采,虽然多少还是有些不开心,但是狄钧还是打心里觉得应该谢谢小五。如果这事儿成了,他觉得自己都没脸在黑龙寨待下去了。只是刚刚失恋他实在没有精神多说什么,只能对两人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然后晃晃悠悠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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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关于上架的事儿表急哦~么么~现在每天更新四千,其实比上架的时候少不了太多哈。嗯嗯,不过这次我决定上架之后努力更新,所以还是可以期待一下哒~爱你们~

58、大侠和山贼的距离

“小寨主可满意了?”身后,段云沉声道。

楚凌回头看向段云,好奇地挑眉道:“小段,你好像不太好高兴?”

段云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应该高兴吗?小寨主不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么?薛姑娘跟你,好像也没有多大的恩怨。”楚凌轻叹了口气,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段公子原来还是个菩萨心肠啊。我若是得理不饶人,你知道薛曼儿今天会怎么样嘛?”

段云不语,只是看着楚凌。

楚凌轻哼一声道:“她会被整个山寨的人看到她给大哥下药,然后在黑龙寨里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我知道段公子是什么意思,薛曼儿只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女人,她既然心许大哥,成全了她也无妨。大哥不愿娶她为妻,那就纳个妾薛曼儿也未必不愿意。但是你可想过,以四哥对薛曼儿的心思,若是薛曼儿当真嫁给了大哥,就算四哥能够释怀,以后兄弟之间当真还能跟从前一般相处?更不用说,她对二姐还有敌意,若是让她做了寨主夫人,呵呵……”

段云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在下确实不如小寨主想得周到。”

楚凌轻笑一声,道:“那倒也是没有,有一点你确实没想错,我这么做也确实有她得罪我的原因在里面。”

段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若不是薛曼儿意图向大寨主下药,小寨主也不会这么做吧?”

楚凌沉默了一下,道:“或许吧。”

薛曼儿的事情在黑龙寨中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虽然薛曼儿在寨子里颇受未婚青年们的欢迎,但毕竟也只是一个丫头而已。窦央处事圆滑,一句曼儿姑娘年纪到了,薛秀才打算给她找个人家便解了众人的疑惑。倒是有不少人跑到薛家去献殷勤,只是薛秀才显然是看不上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年轻人的。听说又将注意打到了段云身上,弄到段云苦不堪言。

这些楚凌却没有再过多的关注,薛家父女这样的人也并不是什么恶人。只是有些私心用的方法不对罢了。这样的人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因为对他们来说,比起攀不上郑洛,被人赶出黑龙寨更加可怕。可能以后午夜梦回,薛曼儿会怨恨遗憾,但是更多的却也做不了什么了。

最近跟着楚凌一起训练的人多了起来。最先是狄钧带的头,再往后寨子里一些年纪还小的壮丁也跟着狄钧一起加入了进来。狄钧刚刚失恋,将满腔悲愤的化作了练功的动力,每天练得比楚凌还要勤奋。

黑龙寨中,男女老幼共有大约五百六七十人。男多女少,其中男子就有三百八十多人。而其中二十岁到四十岁的壮年男子有二百七十多人,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有五十多人。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也有四五十人,其中十岁以下的孩子还不到十人,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同样也没有几个。可见这年头老人的生存和孩子的出生率都相当的低。

壮年汉子们平时都要劳作,会跟着楚凌和狄钧来训练的也只有那些十几岁的孩子了。每天竟然也有二三十个,不过全部都是没满十五岁的少年,大多数跟楚凌现在的外表年纪倒是差不多。比他们大一些的这个世间也都默认成年了,每天同样也不少事情要做。

“小寨主,你好厉害啊。我们可以学吗?”有少年围着楚凌,眼里满是崇拜的光芒。

楚凌不由一笑,伸手摸摸少年的小脑袋道:“当然可以啊,只要你们不怕苦。”

“我们才不怕呢。”几个少年齐声道,“我们也要变得跟小寨主一样厉害。我爹说,小寨主都能杀貊族人了,我也要杀貊族人!”

“就是,我长大了也要杀貊族人!”

听着少年们七嘴八舌的声音,楚凌忍不住有些感叹。都还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呢,可是这世道却容不下少年如他们的年纪一般天真无邪。楚凌轻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以后每天比这个时间早半个时辰来这里。不得无故缺席,若是想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不必来了。”

“是,小寨主!”孩子们起身欢呼。

狄钧看着众人欢快地模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们都还小呢。”

楚凌道:“四哥可不要小看小孩子。而且,多学一些总没有坏处。咱们寨子里的人都不训练么?前些天我跟着二姐三哥下山,看着大家的身手似乎……”除了叶二娘和窦央以及少数的几个,说真的身手都很一般。甚至有些就是寻常的老百姓而已。出手的时候毫无章法。若非如此,一百多号人先发制人,何至于还拿不下区区几十个人?

狄钧有些无奈,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啊?练武本就需要资质,很多人上山的时候年纪就已经大了,练武根本没什么成效。而且山寨里的rén dà多散漫惯了,有事的时候他们自然听从大哥的指令拼命,但让他们天天向你这样早起练功,就别想了。再他们看来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睡会儿觉呢。小五,咱们这是山贼寨,不是军队啊。”

楚凌点了点头,她也猜到了应该是这样的情况。但是……“大哥和你们就不担心么?万一哪天北晋人真的派大军来剿,挡不住的吧?”

狄钧摸着下巴道:“这个么…大哥他们应该有所准备吧。”

“……”楚凌无语。得,这位四当家看来果然是个万事不管的。

“回头我去找大哥和三哥聊聊。”楚凌道。

狄钧兴致勃勃地道:“我跟你一块儿去,我也觉得这样散漫下去不行。若是大哥管的严一些,狠狠地磨炼那些人,说不定咱们早就弄死白云生了。”楚凌有些意外,“你这些天这么努力的练功,就是为了想要弄死白云生?”

狄钧理所当然道:“有什么问题?想当年,我的理想是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啊。”

大侠变成了山贼,这人生道路是偏出去了十万八千里吧?楚凌在心中默默盘算着,面上却道:“好啊,有四哥一起,说服大哥和三哥的机会还要大一点了。”

狄钧很是满意,“放心,四哥会罩着你的。”

59、隐士高人?

窦央听了楚凌和狄钧的提议很是诧异地看着两人,片刻后才问道:“这是…老四你的意思,还是小五的意思?”

狄钧正想要开口,楚凌已经抢先一步,道:“三哥,是我的想法。”

窦央看了看楚凌,点头道:“我也觉得老四那个脑子,想不到这些事情。”

“三哥!”虽然三哥说的是事实,但是对于自己被三哥鄙视的事情狄钧还是有些不高兴的。窦央扬眉,看小孩子一般地看着他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狄钧郁闷地低下了头,“那你也要在小五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这样他哪里还有当哥哥的威严?

窦央嗤笑了一声,看着楚凌道:“想法不错,之前我们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你要知道,这些人…跟军中令行禁止的士兵还是有差别的。他们肯跟你出生入死,不代表他们肯受你约束天天辛苦操练。而且……老实说,我们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但是无论是教导人练武还是别的什么,都不精通。倒是…我看五弟对这方面有些了解?”

这些天楚凌练功,窦央等人自然都去看过。虽然有些看不太明白,不过窦央也看出来了楚凌练功的法子有些跟他们练武是不太一样的。而且似乎颇有成效,别的不说,只说楚凌的身体来到黑龙寨并不太长的一些日子,成长的速度就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了。

楚凌也不隐瞒,笑道:“略懂一二。”

窦央点头道:“那就行了,我去说服大哥,这事儿就交给小五和老四了。不过,现在只能交给你们二十以下的少年人。如果能让我看到满意的结果,咱们再来讨论这事儿。”

楚凌点头,拱手道:“是,三哥!”

窦央做事一直都很有效率,他说去说服郑洛,第二天一早楚凌去老地方练功的时候,那里就已经站了一大群少年了。楚凌随意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五十多人。年龄大的有十七八岁,年龄小的还有十二三岁的。见到楚凌立刻恭敬地道:“见过四寨主,见过小寨主!”

狄钧随意地摆摆手看向楚凌,楚凌道:“不用多礼,大家应该是自愿来的吧?不愿意的现在还可以退出。”

人群中一片安静,并没有人退出。

楚凌点了点头道:“那么现在,十五岁以上的站左边,十五岁以下的战右边。”

很快,人群就在楚凌的吩咐下分成了两路。十五岁以上的有四十多人,十五岁以下的则只有十来个。楚凌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拍拍手笑道:“现在,第一项训练,是围着这片树林跑圈儿。十五岁以上的以后叫一队,十五岁以下的叫二队。回头有空了,你们自己选一个队长出来。我不管你们怎么选。从现在开始,以后每天早上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一队围着树林跑五圈,二队跑三圈。”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道:“小寨主,我们为什么要跑圈儿啊?我们是来练武的啊。”

楚凌耸耸肩,道:“等你们什么时候跑五圈不喘了,再来跟我谈练武的事儿。”

“启禀小寨主,我不喘!”

“我也是!”

陆陆续续有人道,他们都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虽然因为营养和很多方面的问题,不少人身体素质都一般,但是总有几个例外的。

楚凌微微挑眉,也不在意,“那你们就跑十圈吧。”

“……”

楚凌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地众人,继续道:“别着急,这只是第一项而已。跑完了之后咱们继续做别的,每天训练分两次,一共两个时辰。以后看情况还会有变动。若是完不成我的要求,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接受惩罚,第二离开这里以后不用来了。如果你们都完成了我的吩咐,当然也是会有奖励的。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齐声道。

楚凌问道:“有人想走吗?”

没人出声,楚凌道:“那我就当你们都没问题了,现在…开跑吧!”

虽然依然有疑惑,但是这些少年还是很听话的。少年人虽然桀骜,但是对于自己佩服的人他们是没有成年人那么多小心思的。而比他们中间大多数人都还小,却已经可以杀貊族人了的楚凌显然就是所有少年佩服的对象。

楚凌一声令下,所有的少年们都开始跑了起来。

狄钧跟在楚凌身边,对她这奇特的训练方式见怪不怪了。这些天他一直跟在楚凌身边,亲眼看到她自己也是这么锻炼的。只是有些好奇,“这样有用吗?”

楚凌耸耸肩道:“我当然知道xiu liàn内力就可以补足体能的短板,但是你也应该明白内功短时间内是无法见效的,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修习。另外,即便是同样内力gāo qiáng的人,你也必须承认,身体更好的那个会更胜一筹吧?但如果先修习内力的话,内力gāo qiáng的人用这样的方法锻炼体能只会是事倍功半。”

狄钧点点头,打量着楚凌若有所思,“小五,跟四哥说说,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怎么懂的那么多?”

楚凌故作高深状道:“我从小拜隐士高人为师,家师感念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特命我出山匡扶天下的。”

“……”狄钧一脸看疯子的神情望着楚凌。

楚凌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啦?你不是好奇么,告诉你你又这幅表情。”

“这么说,你是隐士高人的徒弟了?”

楚凌点头道:“当然。”

狄钧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我听你胡说八道!”

楚凌耸肩,“不信你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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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师离去了……

金古梁武侠三大家都去世了,好像一个时代也就此落幕了。

60、红溪寨求援

这日,楚凌一如往常的在后山训练。经过了这些日子的训练,这些少年们的成长是十分可观的。虽然还远不到能够上阵杀敌的地步,但是一个个看起来却都比从前显得精神了许多。

狄钧从远处飞奔而来,还没走近便叫道:“小五,快来!大哥找我们议事。”

楚凌将手中的bi shou往腰间一插,看了一眼众少年道:“两队各自的队长带队,继续训练。”

“是,小寨主!”

楚凌和狄钧快步走进正堂的时候,里面郑洛三人都已经到了。只是气氛有些凝重,就连平时总带着三分笑的窦央也是一脸严肃。狄钧道:“大哥,二姐,三哥,出什么事了?”

郑洛手中拿着一份信函道:“白云生对红溪寨动手了。”

“白云生?!”狄钧一惊,“他敢对红溪寨动手?”

白云寨和红溪寨的距离比黑龙寨要近得多,但是祝摇红一介女流能够独撑红溪寨这么多年,成为新州三大山寨之一,自然有她的本事的。虽然白云生和祝摇红的关系一向不好,这几年却也相安无事。

郑洛皱眉道:“祝寨主派人来求援,想必不简单。我的意思…唇亡齿寒,不管平时咱们怎么样,这个时候还是要出手相助的。你们怎么看?”

窦央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如果白云生当真有能力灭了红溪寨的话,早晚也会对咱们黑龙寨下手的。”

叶二娘皱眉道:“如今貊族人才是大患,白云生是疯了么?我们自相残杀,到时候让貊族人捡了便宜。”

窦央摩挲着指腹道:“我就怕…这里面有貊族人的手笔。”

“你是说白云生……”郑洛皱眉,“这不可能。”郑洛对白云生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白云生确实不是好人,甚至说丧心病狂也不为过。但是每个人都有一些外人不明白或者不知道的坚持。如果白云生想要投靠貊族人的话,早就投靠了。更何况,这些年白云生杀得貊族人不比他们少,只怕他就算是投靠了,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窦央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果有貊族人从中挑拨,而白云生并不知道这人是貊族人呢?”

众人都是一默,对视了一眼,叶二娘道:“这倒是有几分可能。大哥,我带人去红溪寨吧。”红溪寨女子居多,叶二娘去自然更方便一些。

楚凌道:“大哥,我跟二姐一起去。”

“我也去!”狄钧立刻跟上。

郑洛沉吟了片刻,道:“也好,二娘带着老四和小五去吧。若有什么不妥立刻派人回来报信。我和三弟防备白云生还有什么后手。”

“是,大哥!”

“是,大哥!”

楚凌三人很快便点齐了人马准备出发了,出发之前楚凌还抽时间去了一趟后山将未来几天的任务都布置了下来。有几个还闹着要一起下山的,被楚凌直接wu li zhèn yā了回去。

红溪寨距离黑龙寨不近,足足有一百多里。步行的话至少要两天才能到。黑龙寨中马匹不足,最后只能楚凌和叶二娘带着三十人骑马赶去红溪寨。而狄钧带着人步行赶过去。

原本楚凌还有些担心狄钧,但是看叶二娘毫不在意的模样,想必狄钧也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不靠谱。便也不多说什么。楚凌没有说话,叶二娘却看出来了。一边策马前行,叶二娘一边笑道:“小五是不放心你四哥?”

楚凌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我看四哥平时……”

叶二娘道:“四弟平时是有些胡闹,不过做起正事来还是牢靠的。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不用担心。”

楚凌点点头道:“是我想多了。”

叶二娘摇头道:“三哥说你早慧得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你商量。我看也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哪里能有这么缜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读书绣花的傻丫头呢。”

楚凌心中很是心虚,她真是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个只会打架的大院小霸王。

一行人快马加鞭,第二天天还没亮便已经到了红溪寨附近了。

叶二娘并没有急着前往红溪寨,而是让人马暂时停驻在距离红溪寨不远的一处隐蔽山林中,她带了几个人先一步过去探路。楚凌也不跟她抢,只是听从叶二娘的吩咐带着人在林中等着。

这一等便是大半天功夫,直到傍晚时分叶二娘等人才回来,跟着她一起回来的却还有明显受伤不轻的祝摇红。

“二姐!”

叶二娘扶着祝摇红,看到楚凌也松了口气,道:“快,扶着祝寨主!”

不用叶二娘说,楚凌也已经上前扶住了祝摇红为叶二娘减轻负担。叶二娘虽然看着没受伤,但是神色也有些疲惫,一路将祝摇红带来了只怕也累得不轻,“二姐,你没事吧?”

叶二娘笑了笑道:“我没事,不过祝寨主伤得不轻。”

“我们准备了伤药,等下二姐帮祝寨主上药吧。”

祝摇红对楚凌笑了笑,“多谢你了,小楚弟弟。”

楚凌道:“摇红姐姐不用客气。”

扶着祝摇红走进林中众人暂时驻扎的地方坐下,楚凌飞快地翻了出各种伤药递给叶二娘。

“二姐,我去让人给你们准备吃的。”

“也好,我和祝寨主都有些累了。”

等到楚凌端着刚刚做好的粥和他们带的干粮回来的时候,叶二娘和祝摇红已经打理好了伤处。接过楚凌递过去的食物,祝摇红笑道:“小楚弟弟辛苦了。”

楚凌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道:“摇红姐姐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你的伤不碍事吧?”

祝摇红混不在意地道:“没事儿,小伤。”

叶二娘摇摇头道:“你还是小心些吧,差一点就没命了……”

祝摇红轻哼一声,面露恨色,“姓白的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要他好看。”

楚凌撑着下巴坐在一边,问道:“摇红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祝摇红面色冷峻,道:“三天前的晚上,白云生突然带着人偷袭了红溪寨。所幸被人发现了,但即便是如此,依然还是有不少人伤亡。这两天我设法让幸存的人离开了红溪寨。白云生便用之前抓住的俘虏要挟我现身,想要将我斩尽杀绝。”

祝摇红知道这个一个圈套,却不能不去。如果不是叶二娘去得及时,说不定祝摇红今天就真的要被白云生给弄死了。

61、高手

叶二娘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道:“你这些年跟白云生也打过不少交道,这一次怎么就栽在他手里了?”

祝摇红道:“白云寨里多了一个高手,他跟白云生联手,我打不过。”

“高手?”叶二娘扬眉道:“多厉害?”

祝摇红道:“叶姐姐你从前不是江湖中rén dà概不知道,那人当年也是江湖中有些名气的人物。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谁知道他突然出现竟然会去了白云寨。”

“什么人?”

祝摇红道:“他叫甘鹏,当年号称关南神刀,武功…虽然算不得绝顶,却也是二流顶尖了。不过这人十年前便销声匿迹了,有人传言他已经死了。没想到时隔十年,他竟然又出来了。”

楚凌好奇地问道:“祝姐姐,这人跟大哥比谁更厉害?”

祝摇红看了楚凌一眼,笑道:“这个么…听说郑寨主是出身当年首屈一指的凌威镖局的?郑寨主身手确实不凡,但是…只怕这人的武功比郑寨主只怕也在伯仲之间。”

楚凌皱眉道:“这么说…咱们都打不过他了?”郑洛是黑龙寨武功最高的人,那甘鹏与他差不多,那就表示黑龙寨没人打得过他。

被楚凌这么直截了当的指出自己不如甘鹏,祝摇红也不生气。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道:“确实。”

“那摇红姐姐现在又什么打算?”楚凌问道。

祝摇红道:“白云生对我出手,自然不是只想占据我这红溪寨和寨子里的人。”

楚凌眼睛一转,“他想要摇红姐姐这些年积累的财物?”

祝摇红点头笑道:“不错,可惜…他想要找到也没有那么容易。我得到的消息,白云生似乎从甘鹏手里都到了不少兵器和人丁,所以他才有那么大的胆子对我出手,急着想要扩充地盘呢。”

叶二娘皱眉道:“能跟白云生勾搭上的,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谁说不是呢。”祝摇红道,“这十年甘鹏都不知所终,如今突然出来……谁知道这人找上白云生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叶二娘沉吟了片刻,道:“咱们来一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走。而且…就算要走祝寨主只怕也不放心吧?”祝摇红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我寨子里还有几个人被白云生抓住了,我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只是…不好连累了叶姐姐。那些逃出来的人,我想请叶姐姐庇护一二。”

叶二娘道:“你这是什么话?若是让白云生就这么灭了你红溪寨,难道他就肯善罢甘休放过我们黑龙寨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祝摇红有些犹豫,“但是……”

“没有但是。”叶二娘道:“大哥让我们过来,总不是只看一眼就走的。老四带着人,明天应该就能到,祝妹子你也不要着急。”

叶二娘这么说,祝摇红再推脱未免显得矫情。况且,自己的人被白云生抓了生死未卜,不管怎么说祝摇红还是希望能将他们救出来的。但是只凭自己的力量确实有些困难。想到此处,祝摇红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抱拳道:“多谢叶姐姐了。”

叶二娘笑了笑,道:“不必客气。”

祝摇红道:“并非客气,多谢了。”

楚凌将下巴靠着膝头上,道:“既然两位姐姐已经决定了,那今晚我去红溪寨看看吧。”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楚凌看着两人,仿佛不解地挑眉。

叶二娘道:“要去也是我去,怎么能让你去冒险。”

楚凌不同意,“我去是冒险,难道二姐去就冒险了?而且…我觉得,也没有多危险。”叶二娘道:“胡闹,白云生和那个什么甘鹏虽然人品不好,但是身手却不弱。我去的话,至少跑得能比你快一些。”

楚凌笑道:“二姐多虑了,我只是打算在红溪在wài wéi看看。不会勉强非要进入里面的。更何况…你救走了摇红姐姐的事情白云生应该知道吧?说不定留在这里更危险呢。”

叶二娘凝眉,依然是不同意的模样。

楚凌笑道:“二姐,你相信我吧。我不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去冒险的。”

叶二娘看着楚凌认真的神色,也只得叹了口气,道:“不要逞强,二姐知道你聪明,但是你还小。”

知道叶二娘是答应了,楚凌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我知道的,二姐。”

祝摇红坐在一边侧首打量着楚凌,楚凌对她灿然一笑,祝摇红也跟着笑了起来,“凌小弟弟,算姐姐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便是。”

楚凌笑道:“那我可赚了,我会记得的。”

祝摇红也不在意,将楚凌拉到自己身边给她说起了红溪寨的位置地形和布置,巨细无遗。只怕是相交了好些年的黑龙寨众人知道的都没有这么细致。楚凌也认真地听着,将祝摇红的话一一记在心中,飞快地在心中勾画出了一副红溪寨的地形图。再三思索,又向祝摇红确定了几个疑问,这才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了。

祝摇红有些怀疑地看着楚凌,“记清楚了吗?”

楚凌笑道:“摇红姐姐尽管放心便是,我都记清楚了。”

“那就好。”祝摇红有些意外,虽然看楚凌的神色似乎很有信心,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凭着她的口述,真的能将红溪寨记下来么?若是如此,眼前这少年可当真不是一般人了。

62、夜探红溪寨

深夜,红溪寨在静谧的月色下现出一派宁静安详的气息。楚凌蹲在山崖边上的一颗树下,居高临下打量着山下的寨子。红溪寨的位置算得上是得天独厚,三面环山,一面是百丈悬崖。唯一的入口处又十分狭窄,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谷中既有良田,又有水源,寻常人若是闯入只怕绝不会以为这是一个土匪寨。比起黑龙寨,这里更像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楚凌此时所在的地方便是红溪寨的后山,十几丈高的悬崖光滑的犹如刀削过一般。悬崖底下便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彻底杜绝了有人从悬崖上下来潜入寨中的可能。

这样一个地方,白云生能够轻易带人攻进来,也算是本事了。

此时寨子里一片宁静,只有寥寥几处火光,仿佛这当真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一般。但是…楚凌却清楚的从那几点火光中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和杀意。

此时的寨子最中央的一个院子里,白云生正坐在主位上,斯文的脸上此时却是满脸的怒气。

“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白云生冷声道,坐在他下首的不少人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惊惧之色。其中有一人却是一脸平淡,道:“那叶二娘的身手也不弱,倒也怪不得他们。祝摇红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寨主何必动怒?”

白云生轻哼了一声道:“这些年祝摇红闷声发大财,也不知道积累了多少财富。若非如此,本寨主何必跟她过不去?这区区一个破寨子,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不惊不怒,道:“如今祝摇红不过只有两条路,一是投靠黑龙寨,二便是流落江湖离开新州。以她之力,一个人是绝没有本事抢回红溪寨的。寨主觉得,她会选择哪条路?”

“黑龙寨、郑洛!”白云生眯眼,声音阴恻恻地道。

中年男子道:“不错,今天又是叶二娘救了祝摇红,祝摇红十之**是要投靠黑龙寨的。到时候,黑龙寨和红溪寨合二为一。咱们的处境可就……”

白云生冷笑一声,道:“怎么?甘先生怕了?”

中年男子,正是祝摇红口中的关南神刀甘鹏。甘鹏道:“我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提醒寨主,要有所准备罢了。”

白云生沉声道:“既然如此,让祝摇红去不了黑风寨不就是了?最好…连叶二娘也一起留下!这几年,本寨主早就受够姓郑的了。不过是个山贼,自以为是大侠么?多管闲事,没得让人恶心!”白云生这些年受制于郑洛不能任意行事,早就有些受不了了。若不是实力略逊,他也不会忍耐至此。

甘鹏笑道:“寨主英明。”

白云生看向甘鹏,眼底多了几分怀疑,“本寨主倒是有些好奇,甘先生退隐江湖这么多年,又是为何愿意重出江湖?”甘鹏不以为意,道:“人生在世,若不为名便是为利。”

“那甘先生呢?”

甘鹏道:“我既为名,也为利。只要寨主拿下了黑龙寨,这新州除了北晋人就再没有寨主的敌手了。北晋人如今的大患是天启和北晋境内那些想要反抗北晋人的天启臣民,自然没有功夫来理会咱们。到时候寨主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白云生微微眯眼,声音却蓦地阴鸷起来,“甘先生之前说…江对岸的大人物会暗中支持我们,莫不是跟本寨主开玩笑的?”甘鹏笑道:“寨主息怒,在下岂敢欺骗寨主?更何况,就算在下欺骗寨主,在下带来的那些兵器可欺骗不了人的?”

“本寨主平白得了这样的好处,需要做什么呢?”白云生问道。

甘鹏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些货物,要从新州路过,希望寨主以后能够手下留情才是。寨主尽管放心,并不会太多,最多两个月才有一趟。”

白云生眼神微闪,“什么货物?”

甘鹏道:“这是上面的人的事,在下怎么会知道?寨主,这可是平白得了一批武器,再说了没了黑龙寨和红溪寨,寨主还愁没有下手的对象么?又何必纠结于这一点点东西呢?”

白云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先拿下叶二娘和祝摇红。郑洛这个人我了解,只要拿下了叶二娘,就算咱们想要兵不血刃的解决黑龙寨,也并非不可能。”

“寨主英明。”

楚凌一直盯着红溪寨里面,直到亲眼看到白云生带着人离去,方才从祝摇红告诉她的暗道悄然溜进了寨中。红溪寨的规模比黑龙寨略小一些,如今寨子里只有白云生带来的一些人,显得十分空荡幽暗。

楚凌灵巧地避过了寥寥可数的守卫,接近了寨子最中间的位置。白云生不可能将白云寨所有人都带出来,刚才又带了不少人出门,现在留在红溪寨里面的人并不多。因此,红溪寨被俘虏的人也就不可能被关在距离主院太远的地方,因为那样还要另外分出一部分人手来看押。

果然,楚凌在主院旁边的一个小院里找到了被俘虏的人,院外并没有人看守,他们已经用不着看守了。

阴暗的房间里或趟或坐着七个人,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的看起来都被打断了腿骨。楚凌知道,今晚她是绝不可能将他们救出去了。白云生果然是好手段,这些人若只是受伤了或许还能拼一下。但是他直接将人的腿骨打断了,也就意味着即便是不考虑护卫问题,想要将他们全部救走也至少需要七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帮忙。而且譬如祝摇红告诉她的那条密道根本就不能走。只能从正面突围闯出去。

看清楚了情势,楚凌也没有逞强起身准备先回去。这是,外面传来了一声响动。

“什么人?!”

楚凌心中一惊,立刻翻身躲在了墙角。

只听外面有人厉声道:“何方高人,竟然深夜驾临,还请出来一见!”

楚凌屏住了呼吸没有动。

片刻后,外面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甘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出现。”

那人声音一沉,声音越发冷厉,“到底是何妨神圣?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呵,什么时候你也算是英雄好汉了?”另一个男声响起,跟方才那女声一样,都显得十分年轻。楚凌轻轻吸了口气,方才从墙头望了过去。月光下,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男子穿着一身湛青色衣衫,女子却是一身月白,两人相貌俱是上佳,眉宇间还有几分相似,显然是有血缘关系。

63、沧云来客

甘鹏站在主院的门口,看着突然出现的这对男女,脸色微沉,“不知尊驾是什么人?”他并不如何担忧,不远处已经有人围了上来。即便是他不敌这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这两人也未必能拿他如何。更何况…他也未必就输给这两个人。

那女子轻哼一声,道:“沧云。”

甘鹏闻言,脸色却是一变,“你们是沧云城的人?!在下可不曾得罪过晏城主。”

那女子道:“你确实没得罪过城主,但是你替貊族人做事,就是罪该万死。谁叫你运气不好,让我们碰上了呢。”

甘鹏道:“姑娘只怕是误会了。”

那女子笑道:“你还想狡辩么?也只有那姓白的那么蠢才会被你骗了。我们从灵苍江跟了你一路,你做了什么,我们都看在眼里,还想狡辩?”

甘鹏垂眸,道:“姑娘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我不是为貊族人做事,而是…我本就是貊族人!”话音未落,一把暗器已经朝着两人射了过去。那暗器一出手便如满天密雨对着两人罩了过去。

“明萱,小心!”那男子沉声道,同时刷地一声抽出了手中长剑,挥剑挡开了到了跟前的暗器。co叫明萱的女子出手也不慢,只是那暗器也不是寻常暗器,虽然如此,依然有一枚射到了她的身上。

女子闷哼一声,脸色顿时变了。

“妹妹!”男子连忙掠到她跟前伸手扶住她挡在了她前面。

明萱咬牙道:“哥,我没事,先杀了这个狗贼!”

对面的甘鹏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他看得出来这两人身手不弱,但也仅此而已。那丫头受了伤,单凭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他的对手。

说话间,白云寨的人也已经围了上来。虽然不算多,但是围住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那男子将明萱护在身后,手持长剑迎上了甘鹏先发制人劈过来的一刀。那女子虽然中了一枚暗器,但看起来也不算严重,也挥舞着手中兵器挡住了扑上来的白云寨众人。

白云寨这些山贼的实力并不强,只是胜在人多一时半刻明萱也无法将他们部摆平。co渐地,便感觉到有些不对了。明萱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四肢开始发软,握剑的手都隐约有些不稳了。显然,那暗器上被涂了毒药。

正在与甘鹏交手的男子也看到这边妹妹的不对劲,当下便有些急了,“明萱!”

明萱咬牙,勉力握住手中的剑挥开了想要扑上来的人。只是,不仅四肢发软,就连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哐的一声,手中长剑终于只撑不住掉落了下来。

“明萱!”青年男子惊呼一声,毅然放弃了跟前的甘鹏转身扑向不远处的明萱。甘鹏冷笑一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挥向青年的后背。

砰!

寒光熠熠的刀在半空中顿了一顿,仿佛被什么东西所阻碍。

“什么人?!”

甘鹏的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闪到了他跟前。几乎毫无停歇的就是一阵几乎令人难以招架的急攻,竟然让甘鹏也在片刻间有些应接不暇。下一瞬间,那人将一个药瓶要往跟前一摔,一股浓烟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罩住了。

“走!”

等到浓烟散尽,再看原地却早已经没有了三人的踪迹。

幽暗的树林里,青年扶着半昏迷的女子走在前面,楚凌负手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等走出了红溪寨一段距离觉得安一些了,那男子方才将妹妹扶着坐在了路边的树下,看向楚凌道:“多谢相救,不知这位……”

夜色下,楚凌脸上蒙着黑巾也看不清楚是男是女。而且楚凌的身形太矮了,更看不出真实身份年纪倒是让青年人有些纠结。

楚凌道:“不用谢,你们若不是沧云城的人,我也未必会出手。”

青年一愣,倒是没想到还有人这么坦白的。

“呃…阁下是与沧云城的哪位是旧识?”青年问道。

楚凌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你们家晏城主救过我一次,这一次就算是我还了他的救命之恩好了。以我之见,你们在沧云城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吧。”若只是沧云城一个普通的人,绝没有这样的身手,更没有这样的傲气。方才那女子之所以中招,更多的还是因为她不将甘鹏放在眼里,根本没想到对方还会用那样的手段。

青年闻言却是一喜,“阁下近期见过城主?”

楚凌微微挑眉,“几个月前了。”

青年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楚凌提醒道:“你不先看看你妹妹吗?”

青年道:“多谢关心,舍妹没什么大碍,只是中了些药,需要点时间就能醒来。”

楚凌点头道:“那就好,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青年连忙叫住楚凌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在下沧云城明诺。”

楚凌道:“黑龙寨凌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后会有期。”

见他如此,明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多谢,请慢走。”黑龙寨他自然知道,就连凌楚他也知道,黑龙寨新来的五当家,倒是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碰到甚至还救了他们兄妹俩。

听说黑龙寨的五当家还是个孩子,现在看来传言倒是不假。不过…明诺觉得,就算是个还,也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孩子。

64、一起杀了

虽然救了沧云城的人,但是楚凌对今晚的行动还是不怎么满意。co草惊蛇,白云生肯定会将俘虏转移,甚至有可能会直接杀掉。哪怕都没有,等他们再想要救人的时候必定会更加麻烦了。

回到叶二娘和祝摇红等人暂住的地方,狄钧还没有赶到倒是白云生带着人来了一趟。只是白云生和甘鹏联手可以碾压祝摇红没错,但是白云生一个人显然还没有碾压叶二娘和祝摇红两人的实力。一场乱斗下来,双方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楚凌将去红溪寨的事情说了一片,祝摇红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并不意外。倒是叶二娘抓住了重点,“那个甘鹏说他,是貊族人?”

楚凌点点头道:“我听到他是这么说的,就不知道他所说是真的还是单纯为了气那两个人了。”闻言,祝摇红也皱起了眉头道:“这个…这个人,说是关南神刀甘鹏,但是…无论是我们还是白云生,其实都是没有见过甘鹏的。”甘鹏成名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少不更事的半大少年呢。有些更是还未涉足江湖,哪里会认识什么甘鹏?

楚凌道:“摇红姐姐的意思是,这个甘鹏是貊族人假扮的?”

祝摇红点头,道:“也又可能,甘鹏本来就是貊族人潜入中原的细作。co竟貊族人觊觎中原已久,总不会什么都不做吧?”楚凌托着下巴思索着这个可能,“我看那甘鹏的模样不像是纯血的貊族人啊。”

叶二娘道:“也许是天启人和貊族人的后代,而且应该是父亲是貊族人。你们或许不知道,越往北方,特别是原本的天启和貊族交接的地方,许多年前就有不少这样的人了。只不过原本两族相安无事,这样的人虽然让人看不起却也没什么管他们。如今…这些人若是向着貊族的话,倒是比纯粹的天启人日子好过一些。”

楚凌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眼下这甘鹏的身份倒是无关紧要,反正他是在替貊族人做事的。咱们要怎么办?我们如果告诉白云生的话,他应该也不会轻易相信的吧?”

祝摇红冷笑一声道:“白云生这个人,如果我们告诉他,就算他相信也不会承认的。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后患无穷。”

楚凌点头,她倒是没有跟白云生合作的想法。倒不是她没办法让白云生跟他们合作,而是她打从心里恶心这种人,跟这种合作,简直比让她吞一只苍蝇还要恶心人。cop>楚凌把玩着手中的bi shou道:“既然如此,这两个人…一起杀了吧。”

叶二娘和祝摇红齐齐看向楚凌,问道:“你有办法?”

楚凌勾唇笑道:“昨晚有人在红溪寨里叫破了甘鹏的身份,甘鹏自己也承认了。他必然是要将这些人灭口的,若是白云生回去发现白云寨的人都死光了,就算甘鹏嫁祸给咱们,白云生又怎么会丝毫不怀疑呢?”

叶二娘道:“小五是说,让他们自相残杀?”

楚凌微微点头,思索了片刻道:“只是不知道白云生能不能忍。我若是白云生,就算怀疑甘鹏,也会先对付黑龙寨的。最好等甘鹏和黑龙寨拼个你死我活,再渔翁得利。”

祝摇红道:“只怕甘鹏也是这么想的。”

楚凌微微叹了口气,道:“所以,咱们还得再加一把火。”

祝摇红看看楚凌,再看看叶二娘笑道:“叶姐姐,小楚弟弟当真是厉害啊。你们从哪儿捡来这么个宝贝?”

叶二娘笑了笑道:“小五确实聪明过人。”却没有回答祝摇红的问题,祝摇红也不在意,“小楚弟弟有什么计划?”

楚凌眼珠子转了转,凑到两人面前如此这般低语了一番。

狄钧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见他到来楚凌三人立刻迎了上去。

从未受到如此礼遇的狄钧表示受宠若惊,再看看楚凌笑眼弯弯的模样顿觉头顶发凉。连忙道:“二姐,有什么吩咐你们直说便是。”只是千万别这么盯着他了,他年纪还小承受不起啊。

叶二娘无奈地道:“四弟,难道你害怕二姐害你不成?”

狄钧心中暗道:“你不会害我,但是小五就不一定了。

楚凌拉着狄钧道:“四哥,你不是着急想要打架么?我们就是专门等着你来呢。你要是来晚了,我们就要出发了。”闻言,狄钧立刻精神一振。作为一个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整天蹲在寨子里即便是要练功打猎,也依然觉得满身的力气无处消磨。

“说说看。”

楚凌低声道:“我们查清楚了,白云生有一路人马藏在距离这里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咱们现在出发,今晚之前就能赶到,咱们现在去端了他,你觉得怎么样?”

狄钧皱眉道:“我们不是要去红溪寨么?”

话音刚落,才想起站在一边的祝摇红。祝摇红在这里却没有看到别的红溪寨的人,想必是情况不容乐观。狄钧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祝摇红,倒是祝摇红大度地朝他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狄钧有些不解地问道:“白云生有什么毛病么?将人马这样分散到处放?他以为他是正规的朝廷大将,手握千军马万么?”几百人的山寨就算是不小了,再分散兵力,简直是想要找死。

楚凌道:“那些人…好像是新加入白云寨的。”

“甘鹏?”

楚凌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狄钧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大没小的小鬼!

“怎么样?去不去?”楚凌问道。

狄钧点头,断然道:“去!”他在山上早就闲的发慌了,怎么能不去?

楚凌满意地点头,“很好,让兄弟们准备一下,一刻钟之后出发!”

“……”我才是四哥!

65、夜袭

深夜时分,楚凌一行人就已经摸到了事先打探好的白云寨驻地了。co凌和狄钧一起趴在一处高坡上往下眺望,一边低声道:“果然不是寻常山贼。”

狄钧趴在她身边好奇地抬起头去看,却被楚凌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了回去。

“你干什么?!”

楚凌没好气地道:“小心点,你东南方八十丈的地方,有一处暗哨。”

“八十丈?你看得到?”这黑黝黝的夜色,虽然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十丈之外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小五到底是怎么看到八十丈以外的东西的?

这次楚凌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专注地盯着下面的营地。

下面营地里的人并不多,外面守夜的不过四个人,一共两个大帐篷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三十人。

楚凌摸着下巴道:“看起来不像山贼,也不像是军中的人。”

“江湖中人。”狄钧淡定地道。

楚凌侧首看他,狄钧略有几分得意地道:“虽然他们穿的衣裳用得兵器都大同小异,但是还是看得出来一些差别的。这些人不但用得兵器不一样,练得功夫不一样,连出身都不一样。不过现在可能没什么差别了。咦…不对啊,哪来这么多江湖中人跟着甘鹏落草为寇还甘心当普通小兵?”

江湖中人自有傲气,就算是落草为寇混不做个当家的,至少也是个小头目什么的。co些人看起来身手都差不多,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普通的寨丁。

楚凌淡定地道:“我见过一波这样的人。”

“在哪里?”狄钧问道。

楚凌道:“前段时间,就在新州。”

狄钧皱着眉沉吟了片刻,道:“这么说,我也见过一些。几个月前…这些人是貊族的人?!”

楚凌淡定地道:“走狗罢了。”

狄钧忍不住满脸黑线,低声道:“你没告诉我他们是貊族人!”

楚凌安慰道:“淡定,从血统上说,他们是正统的中原人。”

“那…现在怎么办?”狄钧问道。

楚凌道:“杀了啊。准备一下,我先过去干掉那一处暗哨。看到我的信号立刻动手干掉下面的人。记得,不要露出破绽。”狄钧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没好气地道:“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些衣服?”他现在身上穿着的都是白云寨的衣服,想起白云寨那些败类就作呕!

楚凌耸耸肩道:“有备无患嘛,衣服不多,别让人发现不对劲。”她弄这几套衣服也不容易啊。

吩咐完,楚凌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们趴着的地方朝着东南方向而去。夜色中,楚凌小巧的身影犹如一只灵巧的猫儿无声地穿梭在树林中,不过片刻钟就接近了一处暗哨。在一颗树上,果然蹲着一个人。

对方或许并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偷袭他们,并没有神贯注的盯梢,而是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养神,只是偶尔才往四周看一眼。

楚凌观察了许久,方才选到了最合适的位置。

一支短箭射了出去,在夜色中发出嗖的破空声。

那人猛然睁开了眼睛却已经来不及了,距离太近他又在树上无论是躲避还是拔刀都不方便。等想要放声示警的时候,箭矢已经插入了他的喉咙。下一刻,人便从树上掉落了下来。

楚凌一个翻身过去,伸手一拖从上面掉下来的人卸去了几分力道将人扔到了一边。虽然卸去了几分力道,但是接那一下重物的冲力还是让楚凌忍不住呲牙。

另一边不远处,夜色中也有两双眼睛正看着这边。

祝摇红低声对叶二娘道:“叶姐姐,你们这小寨主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叶二娘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他是中原人,而且不是心怀险恶的人,便够了。这世上,谁还没有一点难言之隐呢。”

祝摇红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比起白云生那种败类,确实是够了。”

空寂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了两声鸟鸣。

祝摇红和叶二娘神色都是一震,原本轻松的姿态瞬间紧绷,一跃而起朝着山下掠去。

几支羽箭先一步解决了守夜的人,还不等帐篷里的人反应过来冲出来,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便已经将帐篷围住了。根本不给他们反映的时间直接就动起手来。楚凌坐在树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混战。

六十比二十三。嗯,这一仗打的有意义。

虽然更擅长小组作战,但事实上出身军人世家的楚凌表示她更喜欢以多欺少。

所有的以弱胜强,以少胜多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以实力碾压干嘛还要劳心费力的拼命呢?为了炫技么?

这些人的实力远比寻常山贼强得多,但是当狄钧祝摇红和叶二娘加入之后,再加上隐藏在黑暗中的楚凌时不时放出的冷箭,倒是占不了什么上风了。楚凌坐在树下,一直等到山坡下的混战快要结束了才慢悠悠地往下走。等他走到山下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黑衣人的身影踉跄着冲入了黑暗中。狄钧还想要追上前去,却被楚凌给按住了。

“别追了。”

狄钧鄙视地瞥了她一眼道:“演戏就要演套。”

楚凌笑道:“差不多就得了,你追上去他要是跑不了,你是杀了他还是放了他?他看见了没有?”

狄钧拉了拉自己身上破了一条口子的衣服,里面露出了一件白云寨之人的衣服。比起没什么规矩的黑龙寨,白云生是个很骚包的人,所以白云寨的寨丁都有统一的服饰。或者这也能理解为白云生有着不小的野心,他或许是想要将自己的手下都当成正规的兵马训练,可惜这样的人若是真有了一一支精兵,绝对是所有人的噩梦。

“为了让他看清楚,我还特意让人砍了一刀呢。”虽然没砍着他,只是划破了衣服。

叶二娘和祝摇红走过来,看着旁边正在打扫战场清点伤亡的人皱眉道:“这些人果然不简单啊。”

狄钧点头,可不是么。他们突然偷袭以多欺少,依然有不少人受伤,有几个还伤得非常重。如果双方人数相当或者只多几个,他们今晚说不定要栽。

楚凌俯身在身边一具尸体怀中摸索了片刻,从里面摸出来一个东西。

一个小巧的黑黝黝的木牌,若是不仔细看只怕还以为是什么护身符,坠子之类的东西。上面刻着一只狼头,只在低座上刻着几个小字。楚凌沾了那人身上的血在上面,往他手背上一按。众人就着火光便看清楚隐隐约约的几个字……癸六五。

66、你是山贼?

“这是什么东西?”狄钧有些惊讶地道。cop>楚凌对他笑了笑,从自己袖中摸出了一个跟那东西一模一样的木牌。同样沾了血往那人手背上一按……丁十七。

狄钧震惊地指着楚凌,“你…你、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叶二娘没好气地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道:“你傻么?小五跟他们是一伙的怎么会告诉你?”

楚凌和祝摇红也是无语,这货能当上黑龙寨的四当家,绝对是其他三位寨主深沉的兄弟之情。

楚凌笑眯眯地道:“哦,就是在遇到大哥二姐他们之前,不小心遇到过几个。”

祝摇红若有所思,“小楚弟弟,你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楚凌点头道:“可能…跟上京的那位明王拓跋梁有点关系。”

闻言,三人不由得暗暗吸了口气。他们确实是仇恨貊族人,但是拓跋梁…那可是貊族的皇亲,而且还是百里轻鸿的岳父。那样的人怎么会派人跑到新州来?现在看起来还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对此,其实楚凌也有些疑惑。

她确信这些人肯定不是冲着她来的。但是拓跋梁堂堂一个王爷,用得着专门派人跑到新州来剿匪么?谢廷泽抓到了吗?沧云城破了吗?上京附近的山贼都剿灭了吗?难不成是拓跋梁太闲了?

思索了半晌也没有想明白,楚凌便摇摇头先不想了。咱们快走吧,万一白云生派人过来的就麻烦了。”不是打不过,而是没有必要。

一行人收拾好了战场便立刻悄无声息地趁夜离开了。不想走出不到十来里地就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声。楚凌和叶二娘对视一眼,叶二娘示意狄钧留下,自己跟楚凌向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而去了。

片刻后,两人便看到夜幕下的树林中,一个青年男子正在跟方才被他们放跑了的那个人过招。那人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不是那青年男子的对手。想跑更是不肯能,因为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同样提着剑的少女。

叶二娘不认识,楚凌却是认识这两个人的。心中不由暗骂了一声两人坏事,眼睛转了转,他抽出一支暗器便朝着那男子射了过去。

“哥,小心!”那少女惊呼道。

青年连忙侧身挡开了暗器,那黑衣人却也抓住了机会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什么人?!”少女警惕地盯着四周,怒斥道。

楚凌和叶二娘从草丛中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对两人招招手道:“啊呀,两位,又见面了。”

“你是谁?我们认识你?”女子怀疑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过在看到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子的时候,眼中的警惕还是放松了几分。楚凌在心中暗笑,这年头,这么天真还敢出来行走江湖的人也是少见了。

倒是那青年连忙拉住了妹妹,“萱儿,我跟你提过,昨天…前天晚上就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我们。”

明萱上下打量了楚凌一番,有些怀疑,“是你帮了我们?”

“举手之劳。”楚凌笑道。

明萱道:“方才也是你偷袭我哥?难不成你也要救那个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楚凌耸耸肩,道:“那人本就是我放走的,若让你们杀了他岂不是坏了我的事。倒是两位,怎么还在这里?”

明诺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道:“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办。”

楚凌自然明白他并不想要告诉自己有什么事情,倒也不强求。只是道:“方才一时情急,还望两位见谅。”

明诺摇头道:“不过是误会,小兄弟不必在意。嗯,两位这么晚在此…也是为了对付甘鹏?方才逃走那人和甘鹏是一路的。”楚凌微微点头,明诺思索了片刻,看着楚凌道:“既然如此,不知可有幸与黑龙寨两位当家合作?”

“你真的相信啦?”楚凌好奇地道。

明诺道:“这个时候敢出现在这里的总不会是寻常人家。你们既然对那些人动手,自然不是白云寨的人。红溪寨如今被白云寨所占,只怕也是自顾不暇。更何况…我听说,黑龙寨的二当家也是一位巾帼英雄。”

楚凌笑吟吟道:“红溪寨的大当家也是一位女子呢。”

明诺笑而不语,转而道:“若是两位不嫌弃,在下和舍妹愿助两位一臂之力。”

楚凌扭头去看叶二娘,叶二娘问道:“两位是什么人?”

明诺拱手道:“在下沧云城明诺,这是舍妹明萱。”

叶二娘也有些惊讶,沧云城的名号她自然听过的。事实上,生活在北方的中原人,很少有人不向往沧云城,崇拜晏翎的。白云生或许就是想成为晏翎第二,可惜他的人品能力比晏凤霄差了十条街那么远。

叶二娘拱手道:“原来是沧云城之人,幸会。有两位相助,是我等之幸。”

叶二娘话音刚落,明萱仿佛才反应过来指着楚凌道:“你是山贼?!”

楚凌眨了下眼睛,淡定地点头道:“是啊。”虽然刚入伙不就,但是她现在确实是山贼没错。

“萱儿,不得无礼!”明诺沉声道。

明萱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服气地低声嘟哝道:“本来就是嘛,干嘛不让人说。”

明诺无语,歉意地朝两人拱了拱手。

叶二娘大度地笑了笑表示不在意,寻常人确实对山贼没什么好印象,哪怕是劫富济贫的山贼。就算是换了她当年,若是听说自己面前站这个山贼,只怕也要吓掉半条命。

楚凌道:“既然两位打算同行,咱们就先离开这里吧。”

“请带路。”明诺道。

四人一边往回走,楚凌也一边观察着这对兄妹。如今是乱世,即便是家中有些富余的人家日子也过的艰难。但是这两人却衣冠楚楚,面色红润。特别是那叫明萱的少女,虽然武功不错却看得出来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甚至隐隐有些骄纵。显然是在家中日子过的不错。不知道这两人在沧云城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想来都不会太普通。

“凌楚,你真的见过我们城主?”一边走着,明萱忍不住问道。

楚凌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一面之缘,不熟。”

“哦。”明萱有些失望,楚凌诧异地道:“你们俩不会专门出来找你们家城主的吧?晏城主武功绝顶不会有什么危险,两位……”倒是你们两个,很有可能给人家拖后腿。

“不是不是。”明萱连连摆手道:“我哥出来办事,我陪着我哥来的。不过…城主都出门好久了……”

楚凌兴致勃勃地道:“明萱姐姐跟晏城主很熟?”

“那当……”明萱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明诺便开口道:“萱儿,不得妄议城主。”

明萱呆了呆,有些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哦。”

楚凌微微扬眉。

那当……然很熟。

67、美人在骨不在皮

“二姐,小五,你们回来了?这两位……”狄钧迎上来却发现多了两个人,有些奇怪地问道。co二娘简单地给众人做了介绍,祝摇红笑吟吟地看着两人挑眉道:“哦?这两位是沧云城来的?怎么证明?”

闻言,明萱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气呼呼地道:“我们干嘛要跟你一个土匪证明啊。”

比起虽然有些冷淡待人却温和的叶二娘,明萱却是直觉的讨厌眼前这个女人的。长得也没多好看,说话妖里妖气的,真不要脸!还是个天真少女的明萱却不明白,有的女子并不是以容貌取胜的。她的气质,她的言谈,她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种让人无可比拟的魅力。纵然明萱的容貌看起来比祝摇红精致许多,但是在男子的眼中只怕三个明萱也比不得一个祝摇红诱人。

祝摇红掩唇呵呵轻笑了一声,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明公子,你说是不是?”

明诺有些拘谨,朝祝摇红拱手歉意地道:“舍妹不懂事,还望祝寨主见谅。”

祝摇红轻哼一声,慢悠悠地道:“知道不懂事就该留在家里好好教导,令妹这样的脾气在外面行走,很容易挨揍的。co明诺道:“多谢祝寨主提点,在下记下了。萱儿,向祝寨主赔礼道歉!”

“哥!”明萱不满地叫道。

祝摇红眼波一转,道:“罢了,小孩子不懂事我就不跟她计较了。不过,奴家仰慕晏城主久矣,不知道明公子可否代为引荐呢?”

“啊啊啊!你不要脸!”明萱终于忍不住尖叫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竟然还想勾引城主!”

“萱儿,闭嘴!”明诺怒斥道,身体却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明萱身前。显然是怕祝摇红突然出手。祝摇红却并没有出手,而是伸出自己的双手欣赏着。晨曦下,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虽然算不得细腻如玉,却也柔韧美丽,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小姑娘,别一点小事儿就吱哇乱叫。不管我勾不勾引晏城主,反正也没你的份儿不是么?”

“你!”

明诺头痛的按住了妹妹,向楚凌投过去求助的目光。

楚凌微微勾唇一笑,走到祝摇红跟前,“摇红姐姐,你就别打击小姑娘啦。co这样让人家以后怎么嫁人呢。”

祝摇红看看楚凌,笑颜如花,“还是小楚弟弟最可爱了,瞧这小嘴儿甜的。你真的觉得姐姐比那小丫头好看?”

“那是当然。”楚凌说得毫不心虚,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再好看千篇一律也没什么意思。摇红姐姐这样的美人儿,却是世间少有的。”

“乖,姐姐给个面子,不跟那丫头一般计较了便是。”祝摇红笑道。

旁边的明萱不服气还想要扑上来找祝摇红理论,明诺rěn wu kě rěn,直接伸手拍晕了她。

众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明诺,明诺有些无奈地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摸了摸鼻子道:“她余毒未清,怒急攻心对她没什么好处。”

另一边的红溪寨里,甘鹏听着跟前的人禀告却是勃然大怒。

“白云生!”一掌重重拍在身边的桌子上。山寨里自然没什么好东西,桌子直接碎成了一堆废料。

甘鹏负手在大厅里转了圈儿,好一会儿方才看向那黑衣男子道:“你确定是白云生的人?!”

黑衣男子点头道:“虽然他们外面穿着别的衣服,但是其中有人被砍伤之后,属下看到了藏在里面的衣服。确实是白云寨的人。”

甘鹏神色阴郁,他之前杀了白云生留在红溪寨的人,白云生回来之后虽然他推说是祝摇红回来救人杀的白云生也没有再深究,但是他心里清楚白云生本就不算信任他,现在更是怀疑了。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白云生竟然敢直接对他带来的人下手。

白、云、生!

“统领,我们现在怎么办?”黑衣男子问道。他们这次就带了这些人来,出师未捷就部折损。不仅任务完不成,回去了也无法向王爷交代。

甘鹏眯眼道:“我们还能调动多少人?”

黑衣男子道:“咱们自己人,附近只有五六个了。”

甘鹏思索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块铜牌道:“你拿着这个去新州城,从新州镇守那里调人。”

黑衣男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统领,这……”

甘鹏没好气地道:“调南军!”他当然知道正式的守军不能轻易调动,但是南军就没有这个估计了。反正中原人多得是,死了一批还有下一批!

“是,统领。”

另一边,白云生跟前也有人禀告。

“寨主,甘鹏派人出去了。”

白云生微微眯眼,“派人出去?做什么?”

“那人行色匆匆,好像是有要事。”

白云生思索了一下,道:“派人跟着他。”

“是,寨主。”说话的人沉吟了一下,忍不住道:“姓甘的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难道就这么算了?”

白云生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冷声道:“等灭了郑洛,他就没什么用了。到时候……”

“寨主英明!”那属下拱手恭维道。

白云生冷哼一声,道:“这个姓甘的,绝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简单。不过,不管他有什么目的,都只是本寨主手里的一颗棋子。等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本寨主再慢慢地跟他算账!还不快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寨主!”

68、杂种!

当白云生知道甘鹏派人去了新州城,还调集了一支兵马出来的时候是何等愤怒就不必说了。不仅是因为甘鹏能够调集新州兵马说明他和貊族人关系不浅。更重要的是,甘鹏调集的这支兵马并没有去围攻黑龙寨,而是兵分两路一路往红溪寨而来了,另一路却是往白云寨去了。

虽然恨不得立刻就将甘鹏碎尸万段,但是白云生却并没有当场发作。微微眯眼,思索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计策。

甘鹏原本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消息,却有白云生派人来告诉他发现了祝摇红叶二娘等人的行踪,邀他一起去截杀。

现在还没正式跟白云生翻脸,更何况人在屋檐下甘鹏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带着自己的人一起出发,只是暗地里却提高了警惕。等到他们在白云生的引路下,果然看到了躲在一处山谷里的祝摇红等人的时候,甘鹏才松了口气。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白云生的第一刀并不是砍向对面的敌人,而是砍向了他。

甘鹏毕竟武功也不弱,险险地避开了白云生突如其来的一刀怒道,“你干什么?!”

白云生狞笑一声道:“姓甘的,竟然敢来骗我白云生,你好大的胆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甘鹏道。

白云生却并不想跟他说话,想着对面招呼道:“祝摇红,叶二娘,你们还不动手!”

祝摇红冷声道:“杀狗貊族人用不着你提醒!”说话间,祝摇红已经飞身冲入了人群中。co用一条红色的带着倒刺的软鞭,鞭子犹如毒蛇一般在人群中飞舞,竟是完不分到底是甘鹏的人还是白云寨的人。白云寨众人多是知道这个女罗刹的威名的,纷纷退避。

另一边叶二娘等人也冲入了战圈,叶二娘狄钧和白云生联手围攻甘鹏。虽然两家不对付,不管是立场,还是三观都不对盘,但是杀貊族人的时候还是可以短暂合作一下的。

甘鹏若是对上白云生一个人,或许有胜算。但是加上一个叶二娘就岌岌可危了。再加上一个打架不要命的狄钧,不多时就落了下方开始节节败退。

甘鹏奋力一刀挥开攻上来的白云生三人,疾退了几步厉声道:“白云生,你想食言而肥?!”

白云生唇边撤出一丝阴冷的笑意,道:“食言?本寨主答应你什么了?”

“…你别忘了,咱们说好的……”

“你说的没错。”白云生道:“可惜,你是貊族人养的狗。更不应该的是,你竟敢杀我白云寨的人!还想要先下手为强?”

甘鹏脸色微变,怒道:“若不是你……”

“跟他废什么话?!”旁边的叶二娘冷声斥道,打断了甘鹏的话,飞身一跃一道扑了过去。狄钧眼疾手快,也跟着叶二娘一前一后围了上去。一阵猛攻让甘鹏再没有心思旁顾。见状,白云生也跟着再一次加入了战团。

甘鹏竭力抵挡三人的围攻,眼睛却瞄到站在不远处的楚凌。

楚凌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布衣站在树下,个子矮小,身形纤细,看上去正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虽然知道这孩子是黑龙寨的五寨主,但是楚凌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无害了。甚至她的表情和眼神都带着几分无辜和善的模样,着实不可能是个什么畸形老妖怪装的。

当下,甘鹏就扭身扑向了楚凌。只要挟持了这小子,他便有机会逃出去了。只要让他逃出升天,以后他有的是法子对付这些人!

只是,甘鹏并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就是栽在“看上去”这三个字上的。

甘鹏扑向楚凌的时候,后面的三个人却并没有追上去。白云生是不想,叶二娘和狄钧却是觉得没有必要。

甘鹏一只手如鹰爪一般抓向楚凌的肩膀,却见方才还一脸无辜的少年突然对他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甘鹏心觉不好,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刀从下往上悄无声息地划过了他的手腕。甘鹏怒吼一声,另一只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砍向了楚凌。楚凌身形灵巧的一转,人便已经离开了方才的树下。她身形矮小,一弯腰一刀扎进了甘鹏的腰间。

甘鹏一刀劈空,腰间更是剧痛不已。立刻就红了眼睛又一刀砍向了楚凌。楚凌却直接放弃了还插在他腰间的bi shou,飞身疾退十几步避开了甘鹏攻击的范围。

甘鹏一只手捂着腰间的伤处,鲜血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楚凌下刀的地方一贯刁钻,虽然甘鹏现在还站着但是楚凌却已经在心中对他判了死刑。甘鹏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根本就不敢拔刀。

“臭小子,你…你是什么人?”甘鹏自诩也是见过不少人的,这个小子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山贼而已。

楚凌偏着头,笑颜和善地看着他道:“看来明王的冥狱也不怎么样嘛。不到几个月功夫,就折损了近百人。”

甘鹏脸色微变,“你怎么知…你跟救谢廷泽的人有什么关系?!”

楚凌笑道:“没关系,你可别冤枉我。我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你没来这里做什么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休想!”甘鹏咬牙道。

楚凌嗤笑一声,挑眉道:“难不成你还真的效忠你的主子了?这么说,倒也算是一条不错的狗。”

“你、找死!”甘鹏瞪着眼前一脸乖巧的少年,目眦欲裂。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么?是为了我们前些日子抓的那两个人吧?他们身上藏了什么东西?你猜我回去把他们拔干净了能不能找出来?”甘鹏神色微变,却没有说话。楚凌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看来,确实是了。幸好还没把那两个人杀了,说不定还能挖出一点有趣的东西呢。”

甘鹏捂着伤口,环视了众人一圈,咬牙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凌笑容骤然转冷,道:“急什么,难不成你还以为你能活?我可能会放过貊族人,但是…绝不会放过帮着貊族人残害中原人的中原人。”

甘鹏咬牙,“我是貊族人!杀那些废物是天经地义的!”

楚凌道:“两族结合并不是什么坏事,一般我们称呼兼具两族或多族血脉的人为混血。但是,你知道你这样的该叫什么吗?”

甘鹏冷眼冷着她。

楚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杂种!”

69、过河拆桥?

“我杀了你!”甘鹏终于再也不能忍受,完不顾自己的伤挥刀劈向了楚凌。说到这个地步,稍微有些血性的人都不能忍。

楚凌嗤笑一声,抬起右手,一道青芒射向了甘鹏。甘鹏在距离楚凌还有几步的地方骤然停住。一抹血红在他喉咙上蔓延开来。

楚凌抬手轻抚了一下手指上祝摇红送给她的扳指。漫步走到甘鹏面前握住自己的bi shou拔出。鲜血狂喷而出,对上甘鹏不甘的神色,楚凌轻声道:“好走,不送。”

甘鹏颓然倒地,目光却依然还盯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楚凌,眼中充满了怨恨的不甘。只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报仇了。

他们这边解决了甘鹏,另一边祝摇红和明诺等人也解决掉了甘鹏带来的人。

白云生看着地上躺着死不瞑目的甘鹏,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和阴沉。再看看站在一边低着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的楚凌,眼神暗了暗看向叶二娘道:“叶寨主,贵寨这位小寨主不简单啊。”

叶二娘含笑道:“白寨主过奖了,小孩子嫉恶如仇罢了。”

白云生心中冷笑一声,嫉恶如仇?这小子年纪小小,却心狠手辣,心机更是不浅,等他长大了不定是个大患。只是此时此地的情势却对自己不利,白云生自然也不敢多想什么。若不是收到消息甘鹏已经从新州城调兵想要围剿白云寨,白云生也不会转而和叶二娘祝摇红合作。但是短暂的合作之后,双方还是敌人,这地方自然不宜久留。

“既然事情了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说完,白云生一挥手就想要带人离去。

眼前的几个人却没有让路的意思,不仅如此,原本离他们还有一些距离的明诺和祝摇红也不动声色地占据了四周的路口。黑龙寨的人也跟着围了上来,树林中更是冲出来不少人。衣着各异却满脸仇恨……红溪寨的人!

“叶二娘,你这是什么意思!”白云生厉声道。

叶二娘没说话,倒是狄钧脸上带着几分没什么诚意的歉意,“抱歉啊,白寨主。我们家小五说,你这样的人,最好还是少一点比较好。”

被无辜甩锅的楚凌翻了个白眼,明明是狄钧吵着要弄死白云生她才出的主意,怎么现在就是她要弄死白云生了?当然了,白云生这种货色,还是死一死比较好。

白云生看向楚凌,“在下没得罪过小寨主吧?难不成黑龙寨也做过河拆桥的事情?”

楚凌走过来,淡定而骄傲地道:“就算世人知道了,也只会称赞我们为民除害,谁让你是坏人呢。请叫我仁义无双天纵奇才玉面小白龙!”过河拆桥?不存在的,桥是我自己搭的。

白云生被气得几欲吐血,虽然黑龙寨也是土匪寨,但是寨主郑洛是个正直的人。叶二娘和狄钧也不是有心计的人,虽然窦央有几分才智,但到底也还是顾忌着黑龙寨的名声,因此白云生对上他们才能游刃有余。这也是他为什么敢找黑龙寨合作的原因。就算黑龙寨的人想杀他,也不会是今天。但是如今却突然杀出来一个跟他一样不要脸面不按理出牌的人,白云生还能有什么法子?

“卑鄙!”白云生咬牙道。

楚凌得意洋洋,“这叫兵者诡道,文盲学着点吧。”

“……”

“叶姐姐,这是我和白云生之间的恩怨,不必你们插手。”祝摇红看着白云生道:“白云生,叶寨主不会出手。今天的事,我祝摇红一力承担。”

白云生不屑地道:“就凭你这几个人?”祝摇红有人,他也带了人。祝摇红实力不弱,白云生自觉自己只会比他更强。

明诺漫步走到祝摇红身边站定,道:“还有在下。”

“你又是谁?”白云生怒道。

明诺道:“将死之人,不必知道太多。我看你不顺眼。”

“那就让本寨主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白云生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用,那就不必客气。直接挥动手中兵器朝着祝摇红攻了过去。祝摇红和明诺一左一右向白云生围了过去。

狄钧和楚凌蹲在一边围观。

“白云生确实有几分本事。”楚凌赞道。单说武功的话,祝摇红和明诺都不是白云生的对手。狄钧不满,“这家伙刚才留手了!”刚才打甘鹏这家伙要是力以赴,说不定就不用小五动手了。

楚凌笑道:“人家总要留一手嘛。”他们也留手了啊。

狄钧点头表示理解,“他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卑鄙。”如果楚凌不在这里,狄钧确定自己今天不会找白云生的麻烦的。过河拆桥以后谁还敢跟黑龙寨来往?

楚凌翻了个白眼,“会不会说话?你跟个rén zhā讲什么江湖道义?若是他今天回去心情不好,再把哪家给灭门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狄钧伸手抓了抓脑袋,点头道:“你说得对。”

两人在这边闲聊,旁边却打的轰轰烈烈。白云生的实力确实比他表现出来的强很多,而现在俨然是生死关头自然也不会在藏私。一副不要命的打法竟然让祝摇红和明诺一时间奈何他不得。但是对于见过拓跋胤,晏翎和君无欢这样级别实力的楚凌来说,确实引不起太多的兴趣。

楚凌觉得有点麻烦,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就见识了超一流的实力,导致之后再看别的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了。虽然事实上她也未必能打得过这些她看不太上的人。眼高手低,这还让人怎么努力进步?难道要一场一场的打上去?嗯…回去以后一天照三餐打狄钧吧。或者找大哥过过招也是可以有的。

楚凌这边发呆的时候,那边祝摇红三人已经分出了胜负。虽然白云生实力爆发,但毕竟不是真的能碾压对手的实力,以二对一的情况下依然还是败下阵来。只是明诺和祝摇红也都受了些轻伤。

祝摇红冷眼看着倒在地上重伤不起的白云生,道:“姓白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白云生不屑地道:“若是单打独斗,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不就是仗着你会勾搭男人么?这个小白脸是你从哪儿勾搭来的?

明小白脸诺脸色微红,“放肆,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白云生放声大笑起来,唇边的血迹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作恶多端?关你什么事,那些人没用就该被我鱼肉。你有本事怎么不去把貊族人都杀了?”

明诺道:“总有一天我会的!”

白云生嗤笑一声显然是根本不信。

------题外话------

啦啦啦~我知道你们想念帅哥,帅哥会有哒~

70、杀人诛心!

蹲在旁边的楚凌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打量着眼前的白云生。这货原来是个fǎn shè hui人格啊?

漫步走到白云生跟前,白云生目光狠厉地瞪着楚凌,“你想做什么?要杀便杀,你若是以为本寨主会求饶乞怜,那是妄想。”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问道:“你恨貊族人,为什么不去杀貊族人,却要杀自己的同胞?”

“与你无关。”白云生道。

楚凌道:“因为你其实更恨中原人,你恨天启的皇帝,恨天启的将士,若不是他们无能,你的父母妻儿都不会死。连带着,你也恨所有的天启人?”

白云生不语,楚凌摇摇头,“这只是最开始,现在下到黄泉你还敢见你的父母妻儿么?以怨恨为借口,放纵自己的yu wàng。所以,没有人会可怜你,也没有人会同情你。因为,不管你经历了什么痛苦,都不能掩盖你就是个rén zhā的事实。”

白云生恶狠狠地瞪着楚凌,楚凌笑道:“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我说得是事实。”

白云生咬牙道:“那又怎么样?要杀便杀,难不成你还指望我痛苦忏悔不成?”

楚凌耸耸肩,“没有啊,研究一下rén zhā是怎么样练成的。回头我给你著书立说,好警示世人啊。”本姑娘就是擅长杀人诛心啊诛心。

“滚!”白云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楚凌侧首看着他道:“我若是真想让你求饶,有一百种法子可以办到。不过还是算了……”算了二字刚出口,手中的bi shou已经刺穿了白云生的心口。白云生蓦地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楚凌眼底有一丝茫然。

楚凌淡淡道:“算是…欠你的。”

楚凌微微闭眼平息了一下心绪。在楚凌的心中,白云生是个必死无疑的rén zhā。无论是在哪儿遇到,楚凌都必然会杀了他。但是楚凌也看过白云生的资料,至少在十年前白云生还是个普通人。或者说,是个未来可能会前途无量也有可能在江湖中打滚后沉沦的江湖少侠。可惜,一场惨败的战争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楚凌伸手压着突然起伏难定的心口,这不是她的情绪。这是…楚卿衣残留的情绪。在融合了楚卿衣的记忆之后,这一点情绪偶尔也会影响到楚凌。那个同样被无辜的卷入这乱世的孩子,顶着公主的名头却从未享受过公主的待遇。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怨恨,只有畏惧,恐慌,忧伤和想念。甚至还有着深深的悲悯和愧疚。若非皇室无能,天启百姓的日子又怎么会过的如此痛苦?

“小五?”叶二娘有些担心地看着楚凌。

“小楚弟弟,别是吓着了吧?”祝摇红有些担心,虽然方才楚凌杀了甘鹏,但是毕竟没有近距离接触。打斗中杀人和杀掉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是决然不同的。

楚凌回过神来,对两人笑了笑道:“没事,这种人,还是不要留下后患得好。摇红姐姐不会怪我抢了你的仇人吧?”

祝摇红拍拍他的肩膀道:“什么话?谁动手不是一样的?这种人还没重要到非要自己动手。”

旁边明诺看看众人,出声道:“既然此处无事,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各位,保重。”明诺将妹妹放在了一个安的地方,但是到底不放心。既然甘鹏和白云生都死了他的事情也就完成了,便也不再多留直接告辞了。

众人也不留他,齐声跟他告别。

明诺犹豫了一下看向楚凌,问道:“若是见了城主,不知在城主跟前可能提起小寨主?”

楚凌摆摆手道:“随意,我估计晏城主也未必记得我。”

明诺点了下头,再次拱手与众人作别。

众人目送明诺远去,这才开始打扫战场。白云生说甘鹏已经调了新州的驻军进山剿匪,他们也不好在此久留了。叶二娘邀请祝摇红一起回黑龙寨,祝摇红却婉言谢绝了。虽然这次红溪寨死伤了不少人,但是寨子还在,还有许多人都逃出去了,更有不少人受了伤。她自然要负责善后的。只是与叶二娘约定,等处理完这些事情如果红溪寨真的散了她再去投靠黑龙寨。叶二娘也没有多劝,虽然都是山贼,但是祝摇红毕竟是一寨之主,若是让她就这么到黑龙寨寄人篱下,谁都不会甘愿的。

还有白云寨,白云生死了,白云寨的精锐也损失了不少。但是白云寨毕竟还在的,寨子里依然还有不少穷凶极恶的山贼。他们还要回去商量一下如何对付这些人,这些人没有了白云生管束很难说以后会变好还是更加的肆无忌惮。据她所知,白云生的几个心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白云生没了,白云寨必然是会落到这些人手里。

对此,楚凌倒是不怎么担心。白云生死了,他的那些手下为了寨主之位只怕就要打翻天。真正让楚凌担心的是,这些人…会不会投靠貊族人。

叶二娘听了楚凌的担忧,面色也越发凝重起来。白云生不肯投靠貊族人,别的人未必就不愿意。虽然貊族暴戾,但这世上目无祖宗父母的败类也比比皆是。白云寨俨然就是一个这些败类的集中营。不然甘鹏跑到新州来也不会第一个就找上了白云生。

“先别想这么多,回去再说。”叶二娘拍拍楚凌的肩膀道。

楚凌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71、下油锅

回到黑龙寨,楚凌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之前抓来的两个人拎了出来。那鄂里照夫妇被关在黑龙寨的暗牢里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会儿被人拎到大堂一解开脸上的黑布,即便是大堂内光线并不刺眼也让他们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看到坐在一边的楚凌,鄂里照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往后缩了缩。眼底闪过一丝羞愤之色。都是这个少年,竟然害得他……想起自己那日当着众人的面丢脸的模样,鄂里照心中就将楚凌凌迟了八百回。

楚凌自然也看到了鄂里照怨恨的眼光,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种人他见过的多了,不敢去恨自己真正该恨的人,说不定还要对对方心悦诚服卑躬屈膝。却能为了一点小事,将另一个人恨入骨髓不死不休。说到底…还是她下手不够很嘛。

“小五,这是出什么事了?”坐在主位上的郑洛问道。小五刚回来就要见这两个俘虏,二娘和老四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显然是在山下出了大事。

郑钧自告奋勇地将山下白云生和甘鹏的事情说了一遍。楚凌仔细地观察着地上两个人的神色,在说到甘鹏死了的时候,两人眼中都不由闪过几分失望之色。

听完郑钧的话,郑洛神色也凝重了几分,看向楚凌,“小五,你确定那些人是明王派来的人?”

楚凌点头,“前些日子有人告诉我,拓跋梁手下有个组织叫做冥狱,里面大多数都是中原的高手,当然也有如甘鹏这样的混血。而且…这是冥狱的身份牌。”楚凌将手中的小木牌抛了过去,道:“我之前也见过。”

郑洛目光扫向地上的鄂里照夫妇,他们查过这个女人只是拓跋兴业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副将,家里也只是个没什么权势的小贵族。怎么会劳动拓跋梁亲自派人来救?

“会不会…拓跋梁根本不是为了他们来的?”郑洛皱眉道。

楚凌道:“难不成拓跋梁还会专门派人跑到新州来剿匪?”说句自贬的话,哪怕拓跋梁知道她这个公主在这里,也未必就会派人来。一个从小在北晋长大的天启公主,对拓跋梁那样的人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没看这么久了,北晋朝廷也没有发什么通缉令么?真正找她的人只有拓跋胤。

窦央点头道:“小五说得不错,问题,一定出在这两个人身上。肯定是有什么我们没有查到的东西。”

楚凌走到鄂里照跟前蹲下,对他启唇一笑。

鄂里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撑着地面往后缩了缩,“你…你想要干什么?”

楚凌温声问道:“你岳父,跟明王是什么关系?”

“没…没关系……”

楚凌慢条斯理地摸出bi shou,贴着他的脸颊拍了拍,“你岳父,跟明王是什么关系?”

鄂里照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没…真的,我…我不知道……”

楚凌眨了眨眼睛,看向那貊族女人笑道:“他不知道,那就是你知道了。”

那貊族女人显然要比她的丈夫有骨气得多,只是瞪着楚凌并不说话。楚凌摸着下巴,有些苦恼地道:“我一贯是不喜欢对女人动手的。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那貊族女人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楚凌笑眯眯地道:“那如果我让人告诉拓跋兴业,你父亲暗地里投靠拓跋梁,私自调动军队为拓跋梁办事,会怎么样?”

那貊族女人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不认为楚凌会有本事接触到拓跋兴业。

拓跋兴业是北晋兵马大元帅,也是北晋第一名将。为人严谨,治军更是铁血手腕。他麾下直属的兵马是北晋军纪最严明的,进入中原这些年除了最初两年,从未听说过他麾下兵马有屠城甚至是滥杀侵扰百姓的事情。这一点,即便是拓跋胤也比不了。

楚凌道:“你不信啊。你以为只有接触到拓跋兴业才能传消息吗?我只需写一千份告示,找人到处张贴。消息总会传到拓跋兴业的耳朵里。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听到了总会派人去查的。你说他能不能查出来呢?”

那貊族女人脸色微变,盯着楚凌道:“我说、和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消息被揭露出来,拓跋兴业是无法对明王怎么样,但是她们家都是要倒霉的。

楚凌不悦地鼓起了腮帮子,这貊族女人不傻啊,竟然绕不进去。

绕不进去的血狐大大不爽地重新将目光转向了鄂里照,对他露出了狰狞一笑,“我原本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血腥的,但是既然两位敬酒不吃,那就只好吃罚酒了。鄂里大人,你最好祈祷你知道的东西够多,不然……”

鄂里照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你…你想干什么?!”

楚凌冷笑,“来人,在门口给我架一口油锅!”

此话一出,不说是鄂里照和那貊族女人,就连郑洛几个都震惊了。他们是山贼没错,但是他们不是biàn tài啊。油炸什么的…绝对没有过!窦央一个眼神制止了想要说话的郑洛和叶二娘,倒是饶有兴致地挥挥手吩咐手下人去办。

楚凌看着鄂里照惨白惨白的脸色,微笑道:“你别怕,我不会一下子把你扔下去炸了的。咱们先炸左手怎么样,也不影响以后写字。如果炸的香喷喷的话,就给你当今天的午餐了。”

读书人尤其会联想,鄂里照立刻就想到自己被炸得金黄香脆的手被塞进了自己嘴里的画面。脸色变了几变,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楚凌机警地往旁边一闪,完美地避开了鄂里照吐出来的秽物。不悦地皱眉道:“三哥,你每天是不是给他吃的太多了?难怪关了这么久都还没有瘦。”

窦央翻了个白眼,你没看到他都瘦了一圈儿了么?什么眼神!

“你…你,你这个……”

楚凌拍拍手,“我什么啊?我跟你说,做坏事呢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不然很容易就会长成你这样,明明长了一颗rén zhā败类的心,胆子却还没有老鼠大,动不动就以为自己是朵白莲花。来,告诉我,你岳父跟拓跋梁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楚凌震惊,“够坚贞不屈的啊。”

72、你又不是天仙儿

楚凌不以为然,道:“你不懂,读书人都喜欢嘴硬。可惜他们大多数骨头都没有嘴那么硬,像这种…那就更不行了。我倒是相信,真有那种就算被我丢进油锅里也还能继续骂我祖宗的人,可惜眼前这个不是啊。”

狄钧竖起大拇指,“小五懂得真多,回头四哥也跟你学学。”

旁边郑洛抽了抽嘴角,有一个小五已经很头痛了,老四要是也变成这样……

鄂里照都要被楚凌吓哭了,他也许见过比楚凌还凶残的人,但是那些人并没有直接威胁到他的人身安。而且楚凌看起来比那些人小得多,也好看的多。但有时候往往越是漂亮,赏心悦目的东西,凶残起来就越是可怕。

楚凌活动了一下手指,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两人。

“两位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光说不练啊?”

鄂里照颤抖着看了一眼外面,外面的院子里已经有人忙碌起来了。一口大黑锅被放在了地上,还有人抱着柴火进来,有人正在忙碌着搭起一个能架锅的大灶。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片刻,道:“这火升起来也要一会儿时间,不如咱们先来玩个小游戏吧。手中的bi shou抛起落下,在空着闪出耀眼的银花。落下来却正好钉在了鄂里照撑着地面的左手指缝间。直接插入了地面石板的缝隙里。

鄂里照大叫一声,“你这个疯子!疯子!”

楚凌轻哼一声,一把抓过鄂里照的手按在地上,拔起地上的bi shou就朝着他的手腕划了下去。上一次楚凌是吓唬他的,这一次却是来真的。bi shou轻轻划过,鄂里照的手腕上就多了一条血痕。

楚凌对他露齿一笑,“感觉到了么?这里就是你的手筋,我要是再割一刀下去,你这手可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你……”鄂里照牙齿打着颤,惊恐地望着楚凌。楚凌道:“未免你觉得我光说不练,就先试一试。”说罢,手下一用力,鄂里照的惨叫声立刻就在大厅里传遍了。

“阿照!”那貊族女人又惊又怒,想要扑过来。却被起身上前的狄钧阻止了。鄂里照捂着左腕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鲜血,楚凌轻笑,“下一刀,就是你的右手,然后是你的双腿。你放心,我们寨子里伤药多得是,保证你死不了。”

“畜生!”

楚凌诧异地看着他,“你竟然会骂别人畜生?是不是很久都没照镜子了才给了你自己比畜生高贵的错觉?既然你如此坚贞不屈,我就成了你的忠义。来,把你的右手伸出来,让我把你手脚都挑断了,今天这事儿就算完了。我保证不再问你任何问题。来吧。”

“不……”鄂里照仓皇地将自己往后缩,终于失控地叫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我不知道!”

“阿照?!”那貊族女人惊愕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连对楚凌的愤怒都忘记了。

鄂里照痛哭流涕,“我真的不知道明王让她做了什么,他们没有告诉我。我…我只是一个幌子,所有的大事都是她在处理啊。貊族人根本就不相信我!”

楚凌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貊族女人。

她并不出色的脸上此时写满了震惊和愤怒,其中还蕴藏着几分伤心。身为一个北晋的贵女,即便是家里并不显贵,能愿意嫁给一个中原男子必然是真的对他有感情的。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如此轻易的出卖自己。

她显然不知道,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楚凌看着她的神色嗤笑了一声,再看向鄂里照的神色就仿佛在看一堆垃圾。把玩着手中的bi shou,楚凌淡淡道:“我记得他任职的地方距离沧云城不太远?”

叶二娘点头道:“确实不算太远。”即便是不远也有一定的距离的。

楚凌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们带回来的东西还没有处理吧?劳烦三哥将那些东西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窦央点头道:“没有,给祝摇红和白玉生的都是黄金,马匹兵器也都检查过才送的。我再去看看。”

楚凌点头,“有劳三哥了。”

狄钧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问道:“这两个人怎么办?外面的油锅怎么办?”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当然是送回去关起来…把他们两个关在一起。”

“啊?”狄钧有些失望地道。

楚凌无语,“怎么?你还真想看看下油锅是什么感觉啊?我不是biàn tài。”

“……”你刚才的模样真的很像是biàn tài啊。狄钧在心中暗想。

几个人进来将两人从地上拉起来往外走,那貊族女人被拉走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看向楚凌。楚凌含笑看着她,她有些仇恨地道:“你是故意的。”楚凌摸摸下巴,“看出来了啊,你果然不笨。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貊族女人咬牙道:“是我看走了眼,中原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楚凌笑道:“你原本就是看中他的脸,现在跟我扯什么内涵啊。谁看中人品会去看中一个叛国之人?连家国祖宗都能背叛,背叛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你又不是天仙儿。”

“你!”貊族女人怒视眼前笑容可掬的少年。

楚凌悠然地与她对视,良久那貊族女人方才道:“若有机会,我绝不会放过你的。你…必会成为北晋的大患。”

楚凌点头,安慰道:“你放心,我保证你不会有机会的。我不打算拿你换赎金了,你阿爹看来也没有打算来换回你。“挥挥手让人将两人带走。等到几个人走出了大堂,楚凌才转身郑洛道:“大哥,过两天让人去问问那个鄂里照还知道些什么有用的,若是没有就不用留了。”

郑洛点头,他也不想留下鄂里照了,“那个女人呢?”

楚凌道:“看看三哥能找到什么吧。”

73、阴沉木盒

窦央将之前的收获从头到尾翻了几遍,直到第二天傍晚才红着一双眼睛带着几件东西回来,显然是昨晚一晚上都没睡。不怪窦央如此急迫,拓跋梁能将自己手底下的王牌派出来,牵扯的事情肯定就不简单,虽然楚凌推测那些人在冥狱中也只能算底层的。但即便是再底层,实力也比黑龙寨这些普通的山贼强了不知道几倍。

窦央又怎么能不着急?

“看看吧,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几遍。觉得能有些疑点的也就是这几样了。”窦央将几件东西放在跟前的桌上。

桌上的东西不多,只有三件。

一个是个不起眼的木盒子,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黑漆漆的毫不起眼。另一个是一把短剑,剑鞘装饰的富丽堂皇,让人看第一眼只有一个念头——值钱。最后一样是一支精巧的发簪,貊族女子不用发簪,这明显是中原的样式。

“老三,这三样东西有什么问题的?”郑洛问道。

窦央摸着下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只是跟别的比起来比较特别而已。你们怎么看?”

叶二娘拿起那根发簪道:“这个不是。”

众人齐齐看向叶二娘,叶二娘道:“这支发簪应该是杨家的祖传之物,鄂里照给了他的妻子。”说着叶二娘将发簪凑向众人,伸手拨开一片花片,花片下面勾勒着一个精致的印记,“这是弘农杨氏的族徽印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若没有叶二娘他们这些人只怕想半天也想不明白这印记的由来。

楚凌拿起那把短剑,窦央看向她,“小五,你觉得这剑有什么问题?”

楚凌晃了晃手中华丽的短剑摇头道:“没有,我就是觉得这把剑很好看。”中看不中用。不只是剑鞘就连剑柄上都镶着宝石。楚凌仔细看了看,道:“这剑好像是新铸造的,不过好像没什么问题。”没有什么图案印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纹路。就连那些宝石,除了贵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除非根本不产宝石的貊族人还有用宝石来记录密码的习惯。

狄钧将手伸向最后一件,“你们就会拿那些寻常之物,以我之见,分明是这个东西最可疑啊。”木盒上并没有锁,被狄钧一拉盒子就打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东西。狄钧愣了愣,“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被人拿走了?”

狄钧摇头,“这盒子是在后面马车最下面的一个箱子里找到的。当时我看了一眼就是空的,那些人绝没有时间临时调换。”

楚凌伸手道:“四哥,给我瞧瞧。”

狄钧将盒子抛过去,楚凌手指轻弹了一下,皱眉道:“阴沉木,品质上佳,重量没问题里面应该没有夹层。”

“那就是这个也没问题了?”狄钧有些失望的道。

楚凌道:“当然有问题,谁会没事儿用阴沉木来做这么一个盒子?这种木材不仅珍贵少见,而且很难雕琢。名字和颜色更不为女子所喜爱。貊族尚艳色,那貊族女子自己肯定不会喜欢这种,若是别人送礼,也该投其所好才对。”

叶二娘也将盒子接过去把玩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五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郑洛见众人也看不出来什么结果,便道:“老三辛苦了一晚上,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晚点再商量就是了。”

窦央点点头,他现在不仅眼睛红,头也隐隐作痛。根本想不出来什么东西。

楚凌把玩着那乌木盒子,道:“大哥,这个能给我玩两天么?”

郑洛也不在意,“你喜欢拿去便是。”

楚凌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将盒子拿在了手中。她倒不是喜欢这黑漆漆的东西,只是想要再研究一下而已。

山寨后边的一座小院里,段云正坐在院子的一角看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楚凌,连忙站起身来,“小寨主怎么来了?”

楚凌将手中的木盒抛给他,问道:“你觉得这个东西怎么样?”

段云伸手接住,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是…阴沉木?”

“好眼力。”楚凌赞道,“你觉得这盒子是拿来干什么的?”

段云仔细看了看,微微蹙眉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盒子。”

楚凌微微眯眼,“哦?”

段云看着楚凌欲言又止,楚凌笑道:“小段,你什么事情尽管说,我保证守口如瓶。”

段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寨主请坐。”

楚凌从善如流地走到段云对面坐下,段云伸手替她倒了一杯茶,方才拿起桌上的木盒道:“这应该是用来装印信的盒子。”

楚凌撑着下巴,“你怎么知道?”

段云从袖中摸出了一枚yin zhāng,放了进去道:“这不仅是装印信的盒子,而且是用来装显贵私印的盒子。在天启,官印自不必说,即便是私印也有固定的规格。在下本是白身,印信便是这般大小。看这个盒子的大小如果是用来装印信,至少是正三品以上的。”

楚凌皱眉,“这也不能说明问题啊。也许只是碰巧这么大呢?”

段云指了指盒子边缘的几处,道:“印信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无lun gong私,特别是对一些位高权重的人来说。所以一般情况下这盒子本身就是印信的一部分。小寨主你看这里…这几个图案应该会跟印信吻合,或者说那块不见了的印信跟这个盒子本就是同一块木料雕刻出来的。不过…这个印记……”

段云扯过旁边的纸张和笔墨将盒子上的几个纹样都描了下来,蹙眉道:“我没见过这样的印记。”

“所以?”

“所以,如果这不是近几年新出来的家族,那就是从前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段云断然道。

楚凌莞尔一笑,“小段,你好像对天启的世家都很熟悉啊。”

段云神色微顿,道:“还好,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楚凌不置可否,这可不是多读几本书就能知道的。至少认识杨家印记的二姐就没有看出来这可能是某个家族的印记。

“行吧,那就劳烦你猜一猜,这个盒子的主人应该是谁?”

74、君家遗物

段云无语,盯着那乌木盒子半晌方才道:“文人一般喜好玉石,颜色也多为白玉,青玉,黄玉等等。乌木难以雕琢,很难雕琢出精美的纹样,所以不为文人所喜爱。这盒子古朴简单,但若是财力不济也用不起这阴沉木,因此我猜这是武将之家的。天启的武将之家我不算熟悉却也知道一二,没见过这个印记。”

楚凌有些沮丧,所以说了这么多都是段云的猜测。

段云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想了想道:“还有一个法子可以验证我猜的对不对。”

楚凌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段云道:“显贵之家特别是家主的私信会在盒子上留下跟yin zhāng上一样的字迹,这字迹多是由名家书写的同一个字做底,由极为高超的大师雕琢而成。如此,就算只是想要临摹字迹就已经十分困难,若是还想要仿造yin zhāng更是难上加难。除非能找到同一个写字的人和同一个雕刻师。甚至就算是同一个人也可能会有差池,因为这字迹极小,稍有一点差错都会截然不同。

楚凌扒拉着盒子将盒子翻来覆去的翻了个遍,终于在盒子的一个角落看到了一个极小几乎用肉眼无法分辨的字。因为其他四个角上也有类似的小花纹,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那是一个字。

两人将那自己拓印到纸上,如今两人手上并没有琉璃、水晶一类的放大镜,费了半天力气楚凌还找了一块净度还不错的水玉才勉强分辨出来那是一个——君字。

“君?”楚凌抬头看着段云,段云沉默不语。

楚凌爬在桌上戳了戳他的手臂道:“说说呗。”

段云沉默了半晌,方才看了楚凌一眼道:“小寨主,我建议你…最好别跟人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楚凌不解。

段云沉吟了片刻,道:“姓君的武将我倒是知道一个,但是这个人……没有人愿意提起。”楚凌道:“洗耳恭听啊。”

“君傲。”

“……”能不能不要卖关子?!

段云看着她一脸无辜地模样,仿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君家世代都是武将之家,君傲二十年前便是天启第一名将,十五年前曾以五万大军击败过拓跋兴业。不过……十三年前,君家就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为什么?”楚凌也不由得吸了口气。

段云道:“通敌、叛国。”

楚凌皱眉道:“真的么?”

段云冷笑道:“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君家在的时候貊族人不敢进犯天启。君家被满门抄斩不过三年,貊族人就入主上京了。”

楚凌的手指摩挲着那乌木的盒子,蹙眉道:“即便这真的是君家的旧物,跟北晋人又有什么关系?能让拓跋梁如此看重的东西……”

段云摇头,“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我当初倒是隐约听说过一个传言,说是…君傲临死前将一个事关天启江山的秘密给藏了起来。还有一个说法是,当初永康帝…哦,不对,应该是天启摄政王杀了君傲,就是为了这个秘密。”

“摄政王?”楚凌歪着头,她只了解了时事,还没来得及了解近现代史。倒是不知道天启还有摄政王这个物种。

段云淡淡道:“天启那位陛下也挺艰难的,前半辈子跟自己的堂兄勾心斗角。后半辈子被貊族人赶到江南只能偏安一隅。不过说不定貊族人也算是救了他一命,若不是貊族人入主中原,说不定这会儿永康帝早就已经入土为安了。当初摄政王楚越带兵迎击北晋大军,永康帝在后边直接带着人跑了。结果拓跋兴业轻而易举地占据上京,与北晋大军前后夹击,那位摄政王倒也算得上一世枭雄,兵败被困,直接提剑自尽殉国了。”

楚凌半晌无语,这还真不好评价善恶对错。

“还有什么你知道的?”楚凌兴致勃勃地道。小段同学堪称是天启的百科书,八卦秘录啊。

段云摇头,“没有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别这么小气嘛,你都说了这么多了,何妨再多说一点。”

段云摇头,“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孤陋寡闻。让小寨主失望了。”

楚凌摇头叹息,“怎么会,我觉得段先生知道的已经很多了啊。”

段云神色有略微的复杂,道:“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小寨主年纪还小,好奇心还是不要太重了好。”

楚凌点头道:“明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嘛。”

段云脸色变了变,笑道:“小寨主说笑了。”

楚凌单臂靠着桌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这么说你不想灭我的口?”

段云沉默了半晌,方才轻叹了口气道:“小寨主抬举在下了,今日在下所言并非什么机密,小寨主若是多找几个读书人问问也会知道的。更何况,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何谈灭口?”

楚凌温声道:“这么说,你刚才是在耍本寨主了?”

段云道:“在下不解,小寨主此言何意?”

楚凌靠近了他,低声道:“你分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盒子,跟我胡扯那么多干嘛?小段啊,你说三哥若是知道你竟然如此博学多闻,会不会对你的身份感到十分的好奇呢?”

段云又是一阵沉默,“小寨主的身份,难道就没有人好奇么?”

楚凌十分光棍,“我不怕人查啊,你怕不怕?”

段云盯着楚凌,神色多了几分冷漠。

“生逢乱世,在下只想有一个栖身之所并无恶意。小寨主想要什么?”段云沉声道。

楚凌轻笑出声,“这么严肃做什么?你没有恶意,我当然也没有恶意啦。好好说话,咱们还是好朋友哒。不过,我这人不爱动脑子,特别讨厌别人跟我玩心眼。所以…下次小段你若是再试探我……”

“如何?”段云问道。

楚凌粲然一笑,“揍你哦。”

段云沉默了半晌,终于淡淡笑道:“小寨主教训得是,在下记下了。”

75、君傲之死

“小五,段先生,你们在做什么呢?”狄钧站在大门口,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人道。

楚凌将手中的盒子抛了抛道:“我来问问,段先生知不知道这盒子是用来做什么的。”狄钧走了进来,“有结果了吗?”楚凌摇了摇头,道:“一点点,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狄钧笑道:“一点点也比咱们知道的多啊,还是段先生厉害。”

段云笑了笑,“四寨主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多读了两本书罢了。”

“……”这是在嘲弄他书读得少?

楚凌站起身来问道:“我回去跟大哥他们商量一下,四哥,你这是干嘛来了?”

狄钧抓了抓脑袋道:“本来是想要找段先生喝酒的,既然有事那就一起会是吧。”

楚凌有些诧异,“我倒是不知道你跟小段关系这么好?”

狄钧嘿嘿一笑,他也是上次跟段云一起喝酒之后察觉的这个书生脾性还是很值得交往的。正好两人年纪相当,狄钧有什么话倒是更愿意跟段云说。

楚凌自然不会干涉狄钧的交友情况,摇了摇手里的盒子道:“走吧,回去了。”

“哦。”

段云既然要隐藏身份,楚凌自然不能将他的底细给漏了。于是删删减减将段云给摘出去,自己东拉西扯牵强附会加上叶二娘从前对天启朝廷的一些了解,总算是将那盒子的来历拉回了君家的身上。

君家对郑洛等人来说也并不算陌生,毕竟十三年前他们至少也是十多岁的少年了。少年人对英雄自然有一种格外的崇拜。而当年的君傲毫无疑问便是许多少年人心中最崇拜的对象。君家因为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心中暗暗替他们鸣冤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狄钧虽然知道的少一些,但也是义愤填膺。拍案而起道:“拓跋梁既然是为了君家的东西,咱们就更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郑洛蹙眉道:“能让拓跋梁如此上心,这只怕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君家的遗物那么简单。”

叶二娘看着郑洛,问道:“大哥是怎么想的?”

郑洛沉声道:“咱们灭了拓跋梁的冥狱,又有这东西在手,拓跋梁只怕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窦央也跟着点头道:“不错,虽然拓跋梁不能调集北晋精兵,但就算是新州的驻防军和他手底下的亲兵,黑龙寨只怕也消受不起。更不用说…”叶二娘了然,“三哥是担心百里轻鸿?”

窦央点点头,“百里轻鸿是拓跋梁的女婿,拓跋梁自己不方便动手,但是让百里轻鸿来却也不难。”

而百里轻鸿却不是寻常人,他曾经是天启最耀眼的少年名将。

众人齐齐看向郑洛,“大哥有什么打算?”

郑洛沉吟了良久,沉声道:“找那个貊族女人问清楚!如果这东西真的关系君家,咱们用不了也留不住。必须尽快送走。”窦央挑眉道:“送走?大哥的意思是?”

郑洛道:“不管送去哪儿,这东西留在黑龙寨就是一个祸患。”

楚凌倒是赞同郑洛的话,“大哥说的不错,不但要送走而且还要送的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窦央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行,我让人再加紧一些,一定撬开那女人的嘴!”

叶二娘思索着道:“大哥,咱们只怕也要小心了。就算我们将东西送走,拓跋梁也未必会放过我们。”

郑洛点了点头,神色也有些几分凝重。

第二天,窦央终于从那貊族女人口中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拓跋梁想要的确实是这个东西,不过也不能说对。

因为拓跋梁原本要的是这个盒子里装着的东西。拓跋梁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这东西在沧云城。拓跋梁动用了自己私底下大半的力量才从沧云城将这个东西偷了出来。偷东西的人当即遭到了沧云城的追杀,拼死将东西送到了那貊族女人手上。却没想到东西到手才发现那本就是空的。而据那貊族女人说,里面藏着的也不是什么事关天启天下的大秘密,而是拓跋梁与天启人勾结的证据。

当年君傲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掌握了证据。要知道,这份证据若是公开于世,倒霉的不仅仅是天启那边的人。拓跋梁同样也会倒大霉。而现在,当初与他勾结的那天启人还在不在都不好说,反倒是如今拓跋梁与北晋帝关系微妙,与大皇子拓跋罗更是势如水火。若是这份证据落到了拓跋罗的手,拓跋梁就真的要完了。

听了窦央的话,狄钧两只眼睛都开始转圈圈了,“什么玩意?拓跋梁勾结天启人…那应该是天启跟他勾结的那个人倒霉吧?现在可是北晋人占了便宜,拓跋梁不是有功吗?”

窦央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神色看着自家义弟,问楚凌,“小五,你觉得呢?”

楚凌耸耸肩,道:“那要看拓跋梁跟天启人勾结的内容是什么了。当然了,如果北晋人真的内斗很厉害的话,无论这个内容是什么现在都可以当做罪证的。如果那个貊族女人没说谎的话,能让拓跋梁如此紧张,我猜里面应该有对北晋不利的内容。”

“譬如?”

“譬如,拓跋梁和某人约定,互相协助对方登上王位什么的。这段时间我听小段讲了不少事情。北晋人当初能够轻易入主上京其实是个意外。如果天启皇帝当初没有那么快跑路,而是竭尽力守城的话,结果如何尚未可知。当时的情况是,只要上京能够坚守三天,天启摄政王楚越就可以带兵回援了。然而天启皇帝跑了,留下个四门大开的上京也将楚越的后背留给了拓跋兴业。结果,拓跋兴业入主上京,摄政王楚越自刎殉国,北晋皇入主中原皇位稳固。”

众人齐齐看着楚凌,楚凌笑了笑继续道:“反过来,如果天启帝没跑。很有可能天启摄政王回援成功,各地救援的兵马也会陆续赶到。拼国力当时的貊族是拼不过天启的。如果貊族兵败退回关外,发动战争的北晋帝的王位会不会动摇?而一旦天启摄政王抗击貊族成功,势必会声望大涨。到时候……”

狄钧皱眉,“到时候怎么样?”

楚凌笑道:“有七成的可能…天启和貊族同时都要换皇帝了。可惜,拓跋梁和天启摄政王聪明,北晋皇和天启帝也不傻。天启帝直接背后捅了摄政王一刀自己带着人跑了。”

众人半晌无语。

76、再见百里

叶二娘看着楚凌问道:“这么说,这里面有能够扳倒拓跋梁的证据?”

楚凌摇头,有些遗憾地道:“那女人不是说了么,盒子是空的。co且,这十几年拓跋梁战功赫赫同样势力显赫,即便是有证据也未必就一定能扳倒他。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比较好奇。”楚凌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道。拓跋梁可不是普通臣子,北晋也不是天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一套在北晋若是行得通,只怕皇帝早就杀了拓跋梁了。

“什么?”

楚凌笑问,“这个东西是从沧云城偷出来的,那么…这到底是真的偷出来的,还是沧云城的人故意丢的?”

窦央皱眉道:“会不会只是个意外,沧云城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楚凌摇摇头,道:“如果我是晏翎,如果我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我也不会用的。”

窦央挑眉,“怎么说?”

楚凌笑道:“北晋皇室争斗如今虽然没有放到台面上,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我们替拓跋罗解决了拓跋梁,说不定北晋皇和拓跋罗还要感谢咱们呢。一个死去的拓跋梁毫无价值,只有他活着…北晋皇室的斗争才永远也不会停歇。”

大厅里一片宁静,窦央盯着楚凌看了良久方才深吸了一口,道:“小五,这些也是段云教你的?”

楚凌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我天资聪明,不点就通。”

窦央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不说你生而有知呢?”

狄钧道:“三哥,小五他师父是世外高人。”

“……”

郑洛摆摆手道:“行了,现在说说这个东西该怎么办吧?”

狄钧道:“大哥,既然是沧云城的东西,哪儿来的就送回哪儿去呗?反正他们也不怕貊族人。”

确实,在北方这地界儿若说还有真正不怕貊族人的,也就只有沧云城了。但是,怎么送…这是个问题。狄钧倒是兴致勃勃,“大哥,你说咱们能不能趁机加入沧云城?”

窦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省省吧,人家沧云城能看得上你?”

狄钧不服气,“怎么就看不上了?本公子的功夫可不比沧云城的人差!”他又不是没见过,他的武功也不比明诺差多少吧?

窦央摇摇头,懒得跟自家四弟胡扯。看向郑洛道:“大哥,小五说的没错。就算把东西送出去也要光明正大的送。而且…就算送了,拓跋梁只怕也未必会相信咱们不知道里面的秘密。而且,拓跋梁现在只怕还不知道盒子是空的,否则他不会派人来。”

郑洛沉吟了半晌道:“最近让大家注意一些,不行的话就先进山里躲一躲。”

窦央轻叹了口气,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如今是乱世,从新州往沧云城隔着千里之遥,他们自然不可能专程送一个空盒子上门了。而他们这样的山贼寨子,想要联系上沧云城的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于是郑洛等人只能先将这事儿搁一搁,一边寻找门路一面警戒着明王府的人。

这日,楚凌和狄钧结伴去新州城里玩耍。转眼间她到了黑龙寨也有两个多月,来到这个世界更是已经快半年了。新州城的冬季也颇为寒冷,人也更少了一些,显得分外萧条。

一路进程看都看到不少无家可归的人,让楚凌的心情越发沉重了。在黑龙寨待着太舒服了,她几乎都要忘了山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了。黑龙寨的人虽然落草为寇,有时会有生命危险,至少吃得饱穿得暖。但是外面的这些草民百姓却是衣不蔽体,流离失所。

“小五,怎么一路都不说话?”狄钧不解地看着低着头闷头走路的楚凌。

楚凌摇了摇头,“没什么,心情不太好。”

狄钧了然,拍拍她的脑袋,“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你真的是从山里出来的了。其实吧……习惯了就好。都这么多年了,早就该习惯了。”虽然说着习惯了,但狄钧的眼眸里也满是黯然。

楚凌勉强笑了笑,道:“是该习惯了。”

“走吧,四哥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去买需要的东西,买完了早点回去,还是家里好是不是?”这糟心的世间,他真的是受够了。还是待在山寨里好。

楚凌点头,“好啊。”

楚凌这是进了黑龙寨之后第一次来新州城,狄钧却是熟门熟路拉着楚凌就进了路边一家看似寻常的饭庄。饭庄的掌柜是个中原人,铺子不大里面的客人也不多。不过看着狄钧倒像是认识,亲自过来招呼两人坐下又上了茶点了菜才转身去忙碌。

狄钧给楚凌倒了一杯茶,低声道:“我进城来时常会过来吃东西,这店铺的老板是个中原人,人还厚道,菜做的也不错。如今新州城大的茶楼酒肆都被貊族人把持着,也只有这些不起眼的小铺子还能任由中原人经营了。不过便是这样,这铺子的老板也还是有些关系才能保的。”

楚凌点点头,饭菜上来的很快。黑龙寨的伙食不算差,但是也着实算不上惊喜。楚凌来到这世界这么久,还真的没有好好享受过几次美味。如今看着这几样往常只能觉得普通的家常小菜竟然也感动不已了。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狄钧有些得意地道。

楚凌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狄钧笑道:“早就跟大哥说,应该弄两个厨子回去,可惜大哥一直不肯。”

楚凌无语,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门外的街道上有人走过,神色微微一凝。

“怎么?”狄钧见她神色不对就要回头,却被楚凌一把按住了脖子,低声道:“别动。”

狄钧被她吓了一跳,看看四周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楚凌道:“百里轻鸿。”

77、互相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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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

狄钧大惊,迟疑地看着楚凌用眼神问他,你看清楚了?

楚凌丢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cop>百里轻鸿不是应该在北边追着谢廷泽喝风雪么?怎么会又跑到新州来了?难不成真的是拓跋梁……狄钧低声道:“我们赶快回去,把这事儿告诉大哥他们。”

楚凌思索了片刻,道:“你回去,我留下。”

狄钧皱眉,就要反对。

楚凌道:“我们总要先知道百里轻鸿想要干什么?而且,四哥不相信我的身手么?我不会冲动行事的。”狄钧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道:“那好,你千万别贸然行事。有什么问题等大哥他们决定了再说。”

楚凌点头表示知道。

狄钧也顾不得吃饭了,再三叮嘱楚凌之后才带着满心的担忧走了。他虽然不太管事也不太爱动脑子,却也看出来了,他们家这个小wu bu仅脑子灵活,胆子也大。他说不会去招惹百里轻鸿,被他骗习惯了的狄钧还真的不怎么敢相信。

楚凌当然不会去招惹百里轻鸿,她又不傻。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就不是百里轻鸿的对手,更何况百里轻鸿身边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不招惹围观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百里轻鸿并没有去新州驻守将领的府邸,而是进了一家看起来平平无奇地茶楼。如果是那些北晋人经营的客栈茶楼楚凌可能还要费一些功夫,但是百里轻鸿进的是一家并不大的普通茶楼。茶楼外面还蹲着不少流离失所的乞儿。楚凌这样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进去毫不起眼。

如今天气寒冷,客栈里的人并不少。一走进大堂,里面就乌压压是人头的一派宾客满座的盛况。只是气氛有些古怪。

虽然大堂里几乎满座,但是却泾渭分明。

其中占据了大部分座位的都是中原人,不过这些人中有几个显然并不是普通的中原人。虽然没有带着兵器,眉宇间却都染着煞气,而且楚凌分明看见有人身上隐藏着什么东西,多半都是兵器。

另一边则是少数的貊族人,楚凌倒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气氛怪异。百里轻鸿带着两个同样是中原人模样的男子,却坐在一堆貊族人中间。所以在座的那些人的煞气大多数倒不是向着对面的貊族人而去,而是冲着百里轻鸿去的了。

楚凌眼珠微微一转,走到了唯一一个只坐了一个人的桌边,笑道:“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正在喝茶的百里轻鸿微微楞了一下,看着眼前满眼笑意的少年,微微点头,“请便。co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坐在他旁边一桌的两个中原男子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了楚凌身上。其中一个手已经按住了腰间的刀,显然只要楚凌敢轻举妄动他就会毫不客气的一刀砍过来。

楚凌偏着头看了看他,“这位哥哥看着我做什么?这里不能坐的话…我换个位置好了。”虽然这么说着,人却已经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百里轻鸿道:“无妨,小公子请便。”抬手在那握刀的年轻人刀身上轻轻一拍,那年轻人手微微一震松开了刀柄。

楚凌看着百里轻鸿,对他露齿一笑,“多谢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百里轻鸿淡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你认识我吗?”

楚凌摇头,却理所当然地道:“不认识啊,不过我出门之后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么和气的人了。”

百里轻鸿沉默了一下,道:“如今这世道的人,确实都不太和气。”

“可不是么。”楚凌深有同感地叹气道:“这外面的人也太凶了一些,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

“既然如此,怎么不回去?”百里轻鸿问道。

楚凌摇头,“那怎么成?我出来的时候发过誓,绝不会随便回去的。现在回去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而且,我可是会武功的!”

百里轻鸿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摇头道:“比你武功gāo qiáng的人很多。”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孩子虽然习过武,但是内力相当浅薄。

“公子……”

坐在一边的人见这两人竟然真的聊起来了,有些不放心地道。

百里轻鸿扫了他一眼,淡然道:“无妨,我跟这小兄弟投缘。”

楚凌撑着下巴嘻嘻一笑,道:“我也觉得跟这位大哥哥投缘。小弟段云,不知大哥哥高姓大名?”

百里轻鸿淡笑道:“原来是段小公子,在下黎鸿。”

楚凌偏着头笑看他,“原来是黎兄啊,幸会。”说罢抱拳朝百里轻鸿行了个礼。心中愉悦,我骗你,你骗我,谁也不欠谁,就看谁能骗过谁啊。

百里轻鸿道:“段小公子怎么会来新州?可是有什么目的地?”

楚凌略带愁苦,“我一路行来,见各处民生凄苦,实在不知去哪儿好。不过如今天气寒冷,听闻北地雪国千里冰封不胜壮观,正打算前往一看。”

百里轻鸿垂眸淡淡道:“段小公子年纪尚小,倒是不必急于一时。如今…北地并非什么好去处。”

楚凌一脸天真地看着他,“这是为何?难道黎兄已经去过了?”

百里轻鸿点头,“我是从北地来。”

楚凌叹气,“但我自幼生在南方,都忘了雪长什么模样了。”

“段小公子说话不像南方人。”百里轻鸿道。

楚凌耸耸肩,“我们家中人都是这般说话的呀,确实与外面的人有些不一样。”

百里轻鸿不再多问,当初天启皇帝南迁,许多权贵豪富也都纷纷南逃。这少年虽然看起来才十二三岁,但若是家中长辈亲友都是北地口音,他又不经常出门的话,也确实有可能会这样。

“段小公子是渡江而来?”百里轻鸿问道。

楚凌四下看看,趴在桌上压低了声音道:“对呀,我花了好多钱才坐船过来的。真是奸商!”

“你花了多少钱?”百里轻鸿问道。

楚凌伸出五指,“五千两,我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他们了。”

“……”百里轻鸿半晌不语。

78、百里轻鸿的来意

之后,楚凌便愉快地又吃了一顿白食,方才挥挥手从容告辞了。

看着他走出客栈,坐在百里轻鸿身后的年轻人方才上前,低声道:“县马,要不要派人跟着他?”哪里这么巧,就跑出来一个逃家的少年,还敢坐在一群貊族人中间跟县马聊天?就算是不懂事的孩子,对貊族人也是带着几分恐惧的。

百里轻鸿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年轻人有些不放心,“但他好像是从南朝来的。”

百里轻鸿侧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你觉得这样一个孩子,会是天启的细作?”

年轻人神色微变,连忙低声道:“属下也是为县马着想,若是让人抓着您的把柄,只怕是麻烦。”

百里轻鸿轻哼一声,淡淡道:“也不少这一件,你若是觉得有必要就派人跟着吧。”

年轻人看看百里轻鸿冷漠的神色,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百里轻鸿没有派人盯梢,楚凌倒是有些失望了。在城里转了两圈发现根本没人跟着自己,其郁闷的程度可想而知。难不成是她的演技太好了,连百里轻鸿都骗过了?讲道理,也没有吧。

不过,既然人家对她不感兴趣,她自然也不能再颠颠地跑回去跟人家说,我是黑龙寨的人,来追我呀。

无聊的楚凌找个地方换了一身衣裳,钻进了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店。

小店里空荡荡静悄悄的,柜台里面摆放着一些陈旧的粗制布匹和成衣,一看就让人觉得失去了购买的yu wàng。这店里生意寥落也就不难理解了。掌柜也是一个年过五旬的销售老者,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神色带着一种谦卑小心的神色。不过却在看到楚凌的时候有些浑浊的眼底有一丝诧异一闪而过。

“这位…姑娘,不知要买些什么?”掌柜慢悠悠地问道。

楚凌走到柜台边看了看老者,手指飞快地在柜台上划出了一个符号。

掌柜神色微动,飞快地往门外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楚凌问道:“能找到你家公子或者桓毓么?”

掌柜摇了摇头道:“公子几个月前就去了上京,桓毓公子如今也在北方。姑娘若有什么话要传的话,可以尽管交给小老儿。公子临走时吩咐过,只是小老儿以为姑娘早就离开了新州,没想到……”

楚凌笑了笑,道:“百里轻鸿突然又来了新州,老丈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掌柜道:“似乎是为了新州的匪患,前些日子新州镇守上报上京,说新州匪患猖獗劫持朝廷命官与貊族权贵,明王将这事儿揽了下来。因为之前谢廷泽的事情,北晋皇帝也对这边颇为看重。”

楚凌微微蹙眉,“这么说,新州镇守是明王的人?”

掌柜微微点头,“十之**。”新州是有不少山贼,但还算不上猖獗。新州镇守如果想要剿灭可能困难,但是打压却不难。根本到不了需要上报朝廷的地步,如此做…明显是为了给明王一个插手的理由。

楚凌道:“多谢老丈。”

掌柜摇头道:“姑娘客气了,还有一件事不知姑娘是否知道。”

“请说。”

掌柜道:“陵川县主也来了。就在新州镇守将军府邸。”

楚凌点了点头,“多谢老丈,我知道了。”

“姑娘真的没有什么话传给公子么?”掌柜问道。

楚凌思索了片刻,:“你帮我问问你们公子认不认识晏凤霄,如果认识的话帮我传个话就说…我捡到一个沧云城的东西,如果晏城主需要的话,派人来取。”

掌柜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楚凌竟然要他传这么一个千回百折的消息,其实跟他们家公子根本毫无关系。好一会儿才连忙点头道:“是,小老儿记下了。”

百里轻鸿出门办事儿还带着老婆?看来感情真的很不错。

其实这是楚凌的误解,诚然天启女子确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北晋却并非如此。貊族未入关之前生活在苦寒之地,人口稀少劳力更不多。寻常貊族女子要做的事情并不比男人少多少。即便是贵族女子,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入关之后,北晋贵女依然掌握着家中的大权,与天启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确定了百里轻鸿是冲着黑龙寨来的,楚凌就不得不好好谋划一番了。以黑龙寨如今的实力,即便是占着地利也绝不是百里轻鸿的对手。可惜,先前钓百里轻鸿的计划好像没什么用处,难不成要去探探陵川县主?但是她的貊族话根本就讲不顺溜啊。一个天启人想要接近陵川县主更是难上加难。

正在楚凌苦苦思索的时候,几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正是之前在茶楼里看到的那几个满身煞气的天启人之一。

楚凌暗恨自己那么快换回衣服干嘛,后退了一步谨慎地道:“几位…有何指教?”

其中一人盯着楚凌,道:“小子,你跟那姓百里的贼子是什么关系?”

当真是冲着百里轻鸿来的?

楚凌一脸无辜,“百里?谁呀?”

“少装,方才你在茶楼跟他说了半晌话。”那人怒道。

楚凌道:“可是…黎兄?你们搞错了,他姓黎,不是姓百里?”

对方各自对视了几眼,似乎是在考虑眼前这小子是被人骗了还是在骗他们。

“你当真不认识他?”

楚凌点头道:“一面之缘啊,我刚才南边来,这边…我谁都不认识。”

见眼前的少年似乎不像是骗人,那男子这才皱了皱眉道:“既然如此,便算了!你若是还想要命,就不要再跟那逆贼接触了!”

楚凌惶然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黎兄是好人……”

旁边一个脾气暴躁的男子忍不住道:“你瞎了么?没看见他跟那些貊族人是一伙儿的!”

“我……”楚凌茫然。

开头说话的男子看了楚凌半晌,沉声道:“先将这小子带回去!”

“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我…我……”

那暴躁男子没好气地道:“别吵!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等我们办完事就放了你!万一你小子脑子有坑向百里轻鸿那厮通风报信怎么办?”

我什么都不知道通风报信个鬼啊?所以,你们真的是来搞百里轻鸿的么?一起啊。

79、我好怕怕

楚凌被bǎng jià了,活了二十多年的狐狸窝扛把子血狐大人被人给bǎng jià了!

楚凌被几个人带进了城中一处颇为破落的院子,就是那种晚上不用加特效就可以直接拍鬼片的院子。果然院子里方才在客栈里见过的几个人一个不少,还有几个她没见过的。

看到被带进来的楚凌,有人忍不住皱眉,嫌弃道:“怎么带了个小鬼回来?!”

那暴躁男子没好气地道:“不用管他,等咱们办完事儿就放了他。”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有人怀疑地道,看向楚凌的眼神立刻多了几分杀气。楚凌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是你们自己的人脑子有坑非要带我回来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楚凌利索地将自己蹲在了角落里,努力向众人表达我很无辜我很乖巧的信息。

之前做主带楚凌回来的男子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找个人看着他,其他人跟我来。”

“是!”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派来看守楚凌,其他人便跟着进了一间屋子显然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楚凌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盯着自己的人,那年轻人也很是警惕只要楚凌看向他他立刻便一眼瞪了过来。楚凌无趣地撇撇嘴,过了一会儿实在耐不住性子,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朝那人抛去。

“你做什么?!”那人沉声道,口音倒是有些奇异。楚凌仔细思索了一下,她从上京一路南下,似乎没有听过这种口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南朝口音?

“你也是从江对面来的?”楚凌小声问道。

年轻人一怔,“你也是?”

楚凌点点头,嘻嘻一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对我友善一点嘛。”

年轻人怀疑地打量着她,“你……”

“我知道。”楚凌直接打断他,“我说话不像南方人。但是我家里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啊,我习惯了嘛。”年轻人微微动容,道:“你家是从北方搬过去的?”

楚凌连连点头,“对呀对呀,我听我爹说,我们家以前住在上京哒。不过我那时候太小,记不太清楚了。”

年轻人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凌道:“我一个人跑出来玩儿嘛,我叫段云,你叫什么?”

年轻人迟疑地看着他,“段?难道你是段家的人?”

楚凌翻了个白眼,“我姓段当然是段家的人!”

年轻人道:“没听说段家有叫段云的人。”

楚凌眨了眨眼睛,“呃,你说的是哪个段家?”

年轻人道:“自然是襄国公段家啊。不然还有哪个?”

楚凌干笑了两声道:“呵呵,这个…我家,大概跟襄国公什么的没有多大关系。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我爹…我爹是做生意的。别说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们来这儿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抓我啊。”

“我…我叫罗昶。”

楚凌点头,十分友好,“小罗哥哥,你们难道是来找百里轻鸿麻烦的?”

罗昶眼神飘忽了一下,扭头,“你问这个干嘛,我不能告诉你。”

楚凌理所当然地道:“不然为什么我只是跟那个百里轻鸿说了几句话你们就抓我啊?我真的很冤枉啊,我不知道他是百里轻鸿啊,他跟我说他叫黎鸿。”

罗昶见他捂着脸哭的十分伤心,有点同情地道:“你别哭了,我们不是坏人。等事情办完了就放了你,不会伤害你的。”

“真哒?”楚凌问道。

“当然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罗昶道。

“你又做不了主。”楚凌幽幽道。

罗昶没好气地道:“我虽然做不了主,但是赵将军……”军字刚落,罗昶立刻住了口。一双圆眼睛怒瞪楚凌,“你套我话?!”

楚凌放下手,一双大眼睛明亮清澈带着几分狡黠,哪里有半点泪水,“什么呀,是你自己要说的,不要被害妄想症好不好?我是无辜的!”

“你!”罗昶握着手中的刀柄狠狠地瞪着楚凌,“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楚凌对他一笑,“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说漏嘴的。”

罗昶轻哼一声,“不用你保密,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知道的越多越不长命!”

“我好怕怕。”楚凌抱着自己做颤抖状。

“……”

进去的人约莫半个时辰才走了出来,罗昶小哥根本不给楚凌发挥的空间,直接迎上去就坦白了自己的错误。自然免不了被训斥了一番,不过楚凌也没工夫去对罗昶小哥感到抱歉了,因为那些人已经盯上她了。

楚凌干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各位,冷静哈,有话好好说,我就是跟罗小哥哥开个玩笑嘛。”

为首的男子看着他,“小公子看来也不是寻常人。”

楚凌道:“比不上赵将军。”

赵将军轻哼一声,对着楚凌比了个手势,“不如请屋里谈?”

虽然是问话,却没给楚凌商量的意思。楚凌也清楚,这一谈要是谈的好还好说,若是谈不好…可就要人命了。

“客气,将军先行?”

那赵将军也不客气,转身又走了进去。显然并没有人觉得这位赵将军面对楚凌的时候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也没有人阻止或者跟上去。只有刚刚被训斥了的罗昶小哥对着楚凌龇牙咧嘴了一番。楚凌耸耸肩,站起身来跟了进去。

80、南朝来客

屋子里虽然陈旧却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这些人并不是刚到这里的。

赵将军并没有为了压迫楚凌的气势而选择坐到主位上,只是随意选了一张椅子坐下。沉声道:“倒是赵某看走眼了,不知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

楚凌眨了眨眼睛。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个,敝姓凌,凌楚。”

“黑龙寨五当家?”赵将军皱眉道。

楚凌笑眯眯道:“赵将军消息灵通。”

赵将军道:“既然要来新州,自然要将新州有什么势力打探清楚。不过…听说黑龙寨五当家是个少年,没想到……”这哪里是个少年?分明是个孩子。

再次被人鄙视了身高,楚凌郁闷。这几个月她已经长得很快了!奈何楚卿衣原本的身高太拖后腿,楚凌深切怀疑自己成年的时候能不能长到一米六,她可不想一辈子当个小矮砸!

将身高问题抛到脑后,楚凌笑道:“既然我回答了赵将军问题,能不能有劳赵将军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问。”虽然眼前的凌楚还是个孩子,但是既然对方是黑龙寨的五当家,赵将军就不会将他当成是个单纯的孩子。身在乱世,又哪里还有真正的单纯?

楚凌问道:“请问,赵将军…咳咳,是哪位将军?”回头再去查肯定也能查到,问题是她现在不知道啊。双方信息严重不对等。

赵将军沉默了半晌,方才道:“在下信州驻军右军副统领,赵伯安。”

信州、驻军、右军、副统领……

楚凌一脸茫然:论番号和军衔使用对军队的重要性。

好吧,就是信州来的人嘛。楚凌依稀记得,信州确实就在将对面距离灵苍江不远的地方,眼下勉强算是天启的边境。至于这个右军副统领是几品楚凌不知道,但是能称一声将军应该至少是从四品吧。

“赵将军此来,是为了百里轻鸿?”楚凌直接进入正题。

赵伯安沉默地看着她,片刻方才问道:“其实,就算今日不遇上五当家,在下也会择日前往拜访黑龙寨各位当家。”

楚凌惊讶地扬眉,“赵将军可是堂堂武将,咱们这些江湖草莽岂能入得了将军的眼?”

赵伯安苦笑,道:“丧家之犬罢了,有何面目自称武将。”

楚凌看看赵伯安,不过三十六七上下。十年前也不过二十多岁,局势战况哪里是他能左右的?不过赵伯安能感到羞愧,至少说明他还是有几分热血,不是南朝那些醉生梦死的权贵。

楚凌道:“恕我直言,眼下我黑龙寨的处境也不太好。只怕帮不上赵将军什么忙。”

赵伯安道:“据在下所知,黑龙寨似乎惹上了明王府?”

楚凌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良久方才道:“赵将军的消息,似乎过分灵通了。”

赵伯安知道百里轻鸿的行踪不难理解,但是能如此肯定的指出百里轻鸿是冲着黑龙寨来的就有些奇怪了。除非赵伯安在明王府和百里轻鸿身边都安插了眼线而且还是相当亲信的眼线。但是,区区一个镇守地方的副统领,真的有这个本事么?

赵伯安不闪不避,淡笑道:“五当家谬赞了,如此在下可能与黑龙寨的各位当家谈谈了?”

楚凌思索了片刻,方才点头道:“好。”

“有劳。”

楚凌摆摆手道:“既然赵将军开诚布公,那么请问你们来新州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替黑龙寨解围吧?”

赵伯安沉声道:“百里轻鸿,的命。”

楚凌吸了口气,却也不算意外。

想要杀百里轻鸿的人很多,不管是南朝还是北方。但是距离当年百里轻鸿归顺北晋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依然还活着。可见这人也绝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杀就能杀的。

楚凌问道:“赵将军,有把握吗?”

赵伯安道:“尽力而为。”

楚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帮你找大哥,劳烦赵将军给个信物。”

赵伯安也没有拒绝,直接取出一个小yin zhāng递了过去,yin zhāng下方正是赵氏伯安四个字。其实赵伯安也可以直接将楚凌扣在这里,然后派人去找郑洛,虽然慢一些却更加安可靠一些。但是赵伯安并没有那么做,倒是让楚凌对这人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要不要派人跟我一起去?”楚凌问道。

赵伯安大方地道:“不必,在下相信黑龙寨,也相信五当家的为人。”

楚凌嘿嘿一笑,心中暗道,我都不怎么相信我自己的品行啊。不过做人的底线楚凌还是有的,只要赵伯安一行人不搞事她也不会没品的去出卖这样的人。

从小院出来,楚凌并没有急着去找郑洛等人。以狄钧的脚程,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进城。所以她回到大街上逛了一圈儿,便找了个客栈投宿睡觉去了。

此时,城中另一边恢弘的镇守将军府中,一个相貌明丽,穿着艳红滚白狐毛边衣裙的年轻女子正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又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不久之后,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女子立刻转身看向院门口,面上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百里轻鸿带着人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谨之,你回来了?”年轻女子含笑迎了上去。

百里轻鸿微微点头,问道:“县主怎么还不休息?”

年轻女子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跺脚道:“你怎么总是叫我县主?听着怪生疏的。”

百里轻鸿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礼不可废。”

女子轻哼一声道:“我知道了,那些人又在你跟前胡说八道是不是?我们夫妻怎么样,关他们什么事儿?多管闲事!”百里轻鸿道:“县主多虑了,并无此事。”

“你不必瞒着我。”女子道:“连我阿爹都相信你,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胡言乱语,有能耐当着本县主的面来说呀。”她自然知道丈夫这些年在北晋受的委屈,只是这些事情却是禁止不了的。那些人倒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但是对着谨之的时候却难免说三道四。也正是因此,她才竭力说动阿爹派一些事情给谨之做。北晋人崇尚英雄,只要谨之立下功劳那些人自然就闭嘴了。

“县主……”

“叫我明珠!”这年轻女子正是明王之女陵川县主拓跋明珠,百里轻鸿归顺北晋之后娶的妻子。

百里轻鸿叹了口气,“明珠。”

拓跋明珠立刻笑逐颜开,拉着百里轻鸿的手道:“我等着你吃饭呢,快走吧。”拉着百里轻鸿便朝着里面走去,将跟在身后的侍卫抛在了外面。

81、夫妻之间

百里轻鸿被拓跋明珠拉着进了房间,大厅里果然已经摆好了饭菜。貊族人吃食不及天启人细致,冬天更是喜好炖锅烤肉一类的,一个热气腾腾的汤锅放在下面加了炭火的小炉上,倒也不用担心凉了。

拓跋明珠拉着百里轻鸿坐下,挥手让跟前侍候的侍女退了出去,方才一边替他夹菜一边问道:“今天一大早就出去,午膳可用了?”

百里轻鸿微微点头,“用过了,不用担心。”

拓跋明珠看看他,微微叹了口气。

拓跋明珠的中原话说的极好,几乎听不出来什么口音。与百里轻鸿成婚近十年,夫妻两个说中原话的时间倒是比说貊族话的时间多。若不是轮廓比起寻常女子深邃许多,只听声音说她是中原人只怕也是没人怀疑的。

“怎么了?”百里轻鸿微微一顿,轻声问道。

拓跋明珠有些不悦地道:“阿爹真是的,竟然让你来做这种事情。你还不让我跟阿爹说。”

百里轻鸿道:“岳父吩咐的事情,我自然应该办好。之前谢廷泽的事情本就是我……”

拓跋明珠连忙打断他,道:“谢廷泽跑了又不能怪你,谁知道那些中原人竟然还贼心不死,竟然拼死将谢廷泽救走了!还有那些人…不过也没关系,就算谢廷泽活着回到南朝,也活不了多久!倒是你…剿匪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你来做?”

百里轻鸿摇摇头,“没什么。”

拓跋明珠道:“下次我跟阿爹说,让你去领兵打仗。之前谢廷泽不也是你打下来的么?若是能攻下沧云城,看谁还敢多说什么!”

百里轻鸿道:“连拓跋胤都拿晏翎没办法,更何况是我。”

闻言,拓跋明珠却是神色微变。定定地盯着百里轻鸿,半晌才道:“谨之,你根本就不想领兵打仗是不是?上次征讨谢廷泽,也是我逼你去的。你根本就不想跟天启人打仗是不是?”

百里轻鸿放下手中筷子,神色也冷淡了几分,“难道我应该去吗?”

拓跋明珠豁然站起身来,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天启人了,你是我的丈夫!是我们孩子的阿爹!你不肯替他们挣得荣耀,难道想要他们长大了被人看不起?!”

百里轻鸿垂眸,沉声道:“他们有我这样的父亲,本来就会被人看不起。”

拓跋明珠的眼眶有些泛红,“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我知道,你一直都怪我、怪我当初逼你…如果没有我,说不定你就逃出去了,也或者,就算你死了也是以身殉国的大英雄。”

“够了!”百里轻鸿沉声低吼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子,沉声道:“我不想讨论这件事。”

拓跋明珠紧咬着唇角,望着百里轻鸿半晌,方才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大厅里片刻间便只剩下百里轻鸿一人,百里轻鸿望着锅底下红彤彤的炭火沉默不语。深邃幽黑的眼底有火光在隐隐跳动。

第二天一早楚凌便出城了,果然在城外不远处接到了郑洛和窦央,叶二娘留下照看寨子。

楚凌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跟三人说了一遍,狄钧对自家小五打探消息的能力叹为观止,“小五,行啊。哥哥我服了。”

楚凌对他翻了个白眼,看向郑洛和窦央,“大哥,三哥,你们怎么看?”

窦央沉吟了片刻,道:“拓跋梁竟然如此信任百里轻鸿,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

楚凌摇头道:“我倒是觉得未必,或许百里轻鸿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何而来。关键的人只怕还在百里轻鸿身边的人身上。”

“陵川县主?”窦央挑眉问道。

楚凌道:“或许,也可能是别人。”

郑洛道:“若是如此,咱们倒是可以跟那个赵伯安合作。”

楚凌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虽然赵伯安的底细一时半刻还查不清楚,不过他们是冲着百里轻鸿来的应该没错。”窦央微微眯眼,“你不觉得这个赵伯安的消息太灵通了么?”

楚凌笑道:“所以,他背后还有人。至于是谁…就不好说了。”

窦央道:“合作可以,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先见过这些人再说。”

楚凌点头道:“我跟赵伯安约好了,今日午时城东王记茶楼。”

窦央赞道:“小五考虑的很周。”王记茶楼是黑龙寨在新州城里的眼线,并不起眼而且离城门非常近。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可以随时应变在最短时间内出城。

楚凌抿唇一笑,“三哥过奖了。”

午时,楚凌和狄钧郑洛走进王记茶楼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厢房的时候赵伯安已经到了。按照和楚凌事先的约定,赵伯安只带了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便是那被楚凌诓了的罗昶小哥。见到楚凌,罗昶还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显然是对昨天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

楚凌对他友好的一笑,罗昶恨恨地偏过了头去。

“郑寨主?”赵伯安起身相迎。

“赵将军,幸会。”郑洛拱手道,“这是我三弟。”

赵伯安显然对黑龙寨很熟悉,对着窦央笑道:“窦寨主,这两位皆是赵某帐下将领,夏言、罗昶。”

众人各自见礼之后才纷纷落座,喝了口茶窦央开口道:“听小五说,赵将军有意和黑龙寨合作?”

赵伯安点头道:“窦寨主爽快,在下也不拐弯抹角。这新州我等初来乍到,许多事情确实还要仰仗各位英雄。”

窦央笑吟吟道:“我等不过是江湖草莽,若是往常兵贼不两立,说必定还要拼个你死我活呢,岂敢当赵将军英雄二字?”

赵伯安轻叹了口气,摇头道:“若非朝廷…几位想必也不会落草为寇。何来的兵戎相见。”赵伯安的眼力非凡,一眼便看出来郑洛和窦央都不是那等穷凶极恶之人,若非情不得已又怎么会落草为寇?

“更何况…几位寨主肯对谢老将军援手,这份高义,又岂是寻常匪寇能扳倒的?”

这话一出,郑洛和窦央却是双双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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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合作

窦央沉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赵伯安叹气,“在下并未说谎,在下乃是信州右军副统领。”

窦央冷声道:“信州右军副统领?若是一个副统领有这样灵通的消息,只怕北方也落不到貊族人手里了。”

赵伯安道:“在下自有消息来源,对各位也绝无恶意。只是,消息来源却恕在下不能相告。”

郑洛看着他沉声道:“赵将军这样说,只怕难以取信于人。”

赵伯安沉吟了班上,方才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道:“这是与那些消息一起送来的,对方说只要将这个拿给郑寨主,郑寨主便会信了我的话。”

郑洛接过来一看,神色微变将信笺递给了窦央。窦央微微蹙眉,见楚凌凑过来看便转手给了她,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个人。赵伯安道:“他们都是赵某出生入死的兄弟,绝对信得过。”

窦央点了下头,沉声问道:“谢将军已经回天启了?”

楚凌有些诧异,原来这竟然是谢廷泽的亲笔信。

赵伯安摇头道:“我不知,在下收到的只有那些消息和这封信。这封信想必也是为了取信各位寨主才准备的。”

窦央点头,那确实是谢廷泽的亲笔信。不仅是笔迹还有上面写的事情,除了谢廷泽和他们兄弟几个没人知道。如果北晋人能连这些都查探清楚,就根本用不着那么费劲的对付他们了。

郑洛点头,“赵兄不妨说说你的计划,以及…为何现在冒险渡江来杀百里轻鸿。”

赵伯安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郑洛是愿意相信他了。

沉吟了片刻,方才深吸了口气道:“这些年刺杀百里轻鸿的人不少却都功败垂成,赵某身负军职,原本不该肆意妄为。但是…之前百里轻鸿俘虏谢老将军,后又千里追杀,如今更是被明王派到新州来。我们得到消息,明王只怕是打算重用百里轻鸿了。”

楚凌道:“以百里轻鸿的身份,在北晋军中只怕是备受排斥吧?”

赵伯安苦笑道:“原本是如此,但是他打败了谢老将军之后就不一样了。虽然貊族权贵依然看不上他的居多,但貊族人崇尚英雄,底层的士兵并不会想那么多。特别是明王麾下的将领,他是明王的女婿,就凭着这个身份,明王麾下的将士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窦央若有所思,“所以,你们是怕百里轻鸿替貊族人打仗,才决定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赵伯安点头,道:“还有一点私人恩怨。”

“哦?”三人都有些好奇。

赵伯安叹了口气,道:“赵某的祖母,姓百里。曾经是百里家的嫡出大xiao jie。”

“……”所以,这赵伯安竟然还是百里轻鸿的表哥吗?这是要替百里家清理门户?不过……“百里轻鸿竟然没有认出你?”

赵伯安笑道:“五寨主不知,在下与百里家虽是姻亲,却出身吴郡赵氏。上一次与百里轻鸿见面还是他周岁之日,赵某陪同祖母一道入上京探亲之时。”

“原来如此。”楚凌点头道。

窦央道:“百里轻鸿到底还是百里家的人,赵将军当真下得了手?”

赵伯安神色一肃,冷声道:“百里家已经没有百里轻鸿这个人了。更何况…现在,已经没有百里家了。”

“这是为何?”

赵伯安沉声道:“诸位身处北方想必不知,百里轻鸿归降貊族,百里氏族引以为耻。已更姓为云。”

厢房里一片沉默,这件事楚凌倒是知道只是却不好说。

良久,窦央才问道:“赵将军有何计划?”

赵伯安沉声道:“在下此次虽然只带了二十人随行,但每一个都是精锐。另外,别处还有两三百人可以调用。只是在新州城里想要刺杀百里轻鸿难上加难……”

窦央已经明白了,“百里轻鸿是为了剿匪而来,赵将军打算在他进山的时候下手?”

“不错,在下正是此意。”赵伯安沉声道:“三位对山中地形熟悉,如果咱们合并一处伏击百里轻鸿,未必不能成功。百里轻鸿并不完信任百里轻鸿,他手里能调动的精兵并不多。所以,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众人看向他,楚凌开口道:“陵川县主。”

赵伯安点头,“不错,真正能调动大军的不是百里轻鸿,而是陵川县主。如果陵川县主能跟百里轻鸿一起进山还好,如果陵川县主留下,一旦百里轻鸿出了什么意外,只怕黑龙寨立刻就要被大军压境。”

对此,郑洛倒是不甚在意。

“那也无妨,左右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黑龙寨环境是不错,但是跟性命比起来换个地方也不亏。

赵伯安拱手,“多谢郑寨主大义。”

郑洛摆摆手示意不必客套。

窦央问道:“赵将军消息灵通,可知道百里轻鸿和陵川县主夫妻关系如何?”

闻言,原本在想事情的楚凌也抬起头来看向赵伯安。

赵伯安微微蹙眉,道:“众所周知,百里轻鸿和陵川县主夫妻十分恩爱。十年之中,陵川县主更是为百里轻鸿生下两女一子。年纪最大的长女如今已经九岁了。另外两个是双胞胎,也已经有六岁了。若非陵川县主说情,只怕就算是百里轻鸿如何天纵奇才,明王也不会轻易启用他。”

窦央挑眉道:“这么说,他们夫妻感情极好?”

“可以这么说。”赵伯安说这话时脸色却有些难看,众人也明白原因便不再多问。

窦央道:“若真是如此,陵川县主应当不会与百里轻鸿入山。”

“怎么说?”

窦央笑道:“赵将军,你会让你的夫人以身涉险么?”

赵伯安无言以对。

楚凌想了想,觉得窦央的推测不无道理。

“如果拓跋明珠执意要跟随呢?拓跋明珠在军中的权利似乎比百里轻鸿更大一些。”旁边罗昶忍不住插嘴。

窦央摇头笑道:“那陵川县主若真那么喜欢百里轻鸿,就必然会被他说服。而百里轻鸿…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陵川县主留在城里都是对他最有利的。就算不说夫妻感情,如果陵川县主出了什么事,难道明王不会迁怒百里轻鸿?百里轻鸿是聪明人,定会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

罗昶愣了愣,忍不住嘀咕道:“聪明人真麻烦。”真讨厌!

楚凌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对他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罗昶看在眼里,忍不住磨牙。

这个小鬼最讨厌!

83、拓跋、兴业

既然达成了合作协议,双方便需要分头行动了。郑洛带着狄钧回去准备,楚凌和窦央留下来与赵伯安等人联络顺便观察情况。当然,这主要是窦央的责任,楚凌就负责在城里闲逛玩耍。窦央也不管她,对于这个五弟,窦央不像大哥二姐一样总是担心他,在窦央看来,小五的本事和脑子,远比年长他不少的狄钧值得信任多了。

楚凌想了不少办法也没能找到混进镇守将军府的法子。没办法,她这个身高模样太显眼了,不管装扮成什么样进去都免不了让人注意。而直接潜入tou kui的话,楚凌还真没有多少信心能靠近百里轻鸿和陵川县主。若不靠近这两人,那她潜入进去也没有多大意义。

于是楚凌只好采用最笨的法子,守株待兔!

陵川县主又不是大家闺秀,总不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果然,第三天早上百里轻鸿出门之后不久,楚凌就看到另一群人从将军府里出来了。一群足有二十个带着兵器的貊族武士,还有两个中原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楚凌微微眯眼,发现那四个中原人都是高手。虽然比不上百里轻鸿,但是绝对高于郑洛。至于她自己……楚凌遗憾地摇摇头,打不过啊。

这一行人必然十分显眼,而走在这一行人中间的陵川县主自然更是惹眼了。

楚凌远远地看着人群中那身形高挑修长,穿着一身桃红色衣衫的年轻女子。平心而论,虽然陵川县主的容貌不如楚拂衣精致却也依然是个美人儿。貊族入主中原已将近十年,贵族女子已经不像普通的平民女子一般粗犷。她们也学会了中原贵女各种昂贵而精细的保养和生活方式,只是依然保留了貊族女子的张扬和外向。陵川县主毫无疑问便是如今貊族贵女的代表。

楚凌脑海中其实对陵川县主还有有点印象的,毕竟当初在拓跋胤府中见到陵川县主的时候她已经不小了。对于惹得姐姐哭了许久的人她自然不会忘记,甚至有可能记得比百里轻鸿还要清楚一些。

几年过去,陵川县主依然一如从前的美丽。只是此时她却秀眉深锁,走在护卫中间双眼没什么焦距,仿佛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她。与当初的笑容璀璨明艳动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楚凌低头思索了一下,能让一个骄傲的女人如此黯然伤神,多半都是因为夫妻感情。不过虽然楚拂衣才刚过世几个月,但是楚凌并不认为是因为她,她不相信百里轻鸿对楚拂衣有什么感情。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女人的话,又怎么会容忍她成为别人的侍妾,最后甚至死在了浣衣苑那样的地方?百里轻鸿和楚拂衣是皇帝指的婚,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只怕也是寥寥可数,谁也不能要求他们有感情。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楚凌讨厌百里轻鸿。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玩意儿?

然而话说回来…她那位便宜爹身为皇帝,不也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保护不了么?独怪百里轻鸿仿佛也不太地道。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不管了,百里轻鸿先撞上来,先干一票再说!

正要起身跟上去,却发现身后有人靠近。楚凌猛然回身一把抓向对方的脖子。

“喂!你干嘛!”熟悉的声音响起,楚凌微微挑眉收回了手,“你在这里干嘛?”

来者却是罗昶,罗昶轻哼一声,没好气地道:“我才要问你,在这里干嘛?”

楚凌抬起下巴指了下前面,“看到没?”

“什么?”

“拓跋明珠。”

“你在……”罗昶惊讶地道,楚凌做了个噤声地手势,低声道:“别废话,跟上。”

罗昶看了看前方的一行人,再看看已经跟了上去的楚凌,终于还是闭上嘴跟了上去。

跟踪拓跋明珠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楚凌和罗昶身手都不弱,但是qing tiān bái ri的跟着这些人也不敢靠的太近了。所以最后也只能目送拓跋明珠进了靠近城楼南角落的新州镇守兵马的大营。远远地,楚凌蹲在角落里问道:“百里轻鸿是不是在大营里?”

罗昶摇头,“没,我们得到消息,百里轻鸿一大早就出城了,去了南军的营地。”

楚凌微微蹙眉,“百里轻鸿去了南军,拓跋明珠却一个人来了貊族人军中?这对夫妻俩有点意思。”

罗昶沉吟了片刻,有些犹豫地道:“你说…会不会是貊族人根本就不相信百里轻鸿,拓跋明珠背着百里轻鸿做了什么安排吧?”

楚凌撑着下巴扭头打量着罗昶眨了眨眼睛,“有点想法啊。”

罗昶眼睛一亮,“你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楚凌点头,赞道:“简直太有道理了,一个堂堂貊族贵女,为了一个十年都还不能信任的男人生了三个孩子,亲自陪着他千里迢迢跑出来剿匪?她就不怕百里轻鸿直接反水把她给绑了?”

罗昶哪里听不出来楚凌的嘲讽,有些不悦地轻哼一声,“那你说!”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对夫妻大概确实不像…我以为的那么和睦恩爱吧。”小时候的楚卿衣毕竟还是太单纯了,除非百里轻鸿是个没心没肺的软蛋,否则这对夫妻俩怎么可能像在外人表现出来的那么恩爱无间?

“咱们现在怎么办?”罗昶问道。

楚凌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去找赵将军和三哥谈点事儿。”

罗昶也不推辞,点头道:“快去快回。”

楚凌站起身来正要离开,却被罗昶一把拉了回来,“你……”

“嘘!”罗昶低声道:“你看!”

楚凌抬眼看过去,就看到又一群人从远处策马而来。为首一人四十五六的模样,面容坚毅深邃,鬓间却已经染上了几许风霜。他坐在马背上,背犹如一杆枪一般挺得笔直,脸上并没有什么凶戾的神色,却让人由衷地感觉到一股煞气扑面而来。

楚凌心中一震。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她却仿佛直觉一般地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这人是谁?”

“拓跋、兴业。”

84、叛国之人

拓跋兴业?!

罗昶震惊。

虽然身在南朝,但是对于每一个天启人来说拓跋兴业这个名字绝对比如今的北晋皇帝更加响亮。北晋兵马大元帅,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名将。同时也是率军破关进入中原,第一个攻入上京的人。

简言之:天启的死敌。

如果罗昶此时身怀绝世武功,只怕就要一跃而起直接冲过去刺杀拓跋兴业了。杀了拓跋兴业绝对比杀一个王爷皇子什么的对天下的局势改变更有用了。可惜,罗昶并不是绝世高手,而拓跋兴业却是货真价实的绝顶高手。

“你确定?你见过拓跋兴业?”

楚凌摇头,看向远处渐渐靠近军营大门的人神色却是凝重,“除了他,还有谁能是拓跋兴业?”

罗昶默然。

两人对视一眼,问道:“现在怎么办?”

楚凌道:“你看着,离远一点不要靠近,我回去找三哥。”

罗昶也顾不得跟楚凌的那点小恩小怨,点头道:“行,你快去!”

楚凌回到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听了楚凌的回报赵伯安和窦央也是面面相觑显然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们是想要对付百里轻鸿,哪里想到买一送二还附赠一个陵川县主和拓跋兴业。但是,拓跋兴业实打实不是他们现在想要的啊。

拓跋兴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新州?是巧合还是……他们事先竟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窦央皱眉道:“拓跋兴业素来与拓跋梁不和,他应该不是来帮百里轻鸿的吧?”剿个匪而已,派百里轻鸿来已经是大材小用了,再加上一个拓跋兴业,北晋人都疯了么?

“是不是有什么咱么不知道的消息?”

楚凌沉默了片刻,道:“我再去打探一下消息。”

赵伯安道:“我也派人去打探一下。”

很快楚凌就发现,不用她打探消息了。因为拓跋兴业来新州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新州。不仅如此,就连拓跋兴业来新州的原因都传开了。半个月前,天启镇北军统领上将军安北侯卓铮叛国想要与北晋里应外合引貊族兵马渡江被副将发现。卓铮不得已只能渡江逃到北晋,但是消息传来不仅天启朝廷派人拦截追杀他,身在北晋依然还心念故国或不愿与貊族为伍的中原人也在追杀他。卓铮身边虽然带了不少心腹侍卫,他本身也能力不凡,却也逃得极为狼狈。而拓跋兴业就是奉命来接应卓铮的。

须知,卓铮是这十年来公开归附投靠北晋的天启将领中身份最高,名声最显赫的。这一点,连当初的百里轻鸿都比不了。毕竟,百里轻鸿当年也只是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名将而已。虽然困守孤城一战名动天下,之后的归附北晋更是让天启人失望伤痛不已。但他毕竟也只是个年轻人,他投降伤害的是天启人的感情而非局势。以百里轻鸿当时的情况,不投降就是死,然而他死不死,该丢的城一样要丢,该亡的国一样要亡。

卓铮却不同,他是手握天启三成兵马的镇北军统帅。若不是发现的早,副将当机立断,而军中将士绝大多数也并不愿意与貊族人为伍,只怕这会儿貊族士兵都已经渡江了。

因此,在天启人眼中,卓铮一定要死!

而在貊族人眼中,卓铮绝对不能死!

只要卓铮活着到了上京,貊族不仅能得到天启的bing li bu shu和无数nèi mu消息,更能得到一员猛将。貊族人不耐水战而据说卓铮最擅长的便是水战。最重要的是,天启人的脸面可就真的是被丢的干干净净了。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天启军中士气都要一蹶不振。

正是因为如此,北晋皇不惜派出了拓跋兴业亲自来迎接卓铮。一是显示出北晋对卓铮的重视,二也只有拓跋兴业才有能力在重重追杀下保卓铮平安到上京。如此礼遇,若是卓铮还能出尔反尔不肯为貊族效死,那他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碰!”

赵伯安一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桌子上立刻多了一个窟弄,“卓、铮!”房间里的其他人同样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们都是军中将士,信州军同样也是归属镇北军的,也就是说卓铮算得上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现在……安北侯、叛国了?

年轻一些的,一瞬间几乎都有三观崩溃的感觉。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

窦央与楚凌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也厌恶叛国之人,但是还远不如这些人受到的冲击大。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公开投靠貊族的人,但是都不如这个安北侯更有冲击力罢了。

“赵将军息怒。”楚凌沉声道,“安北侯叛国…消息可确凿?”之前听段云说了君家的事情,老实说楚凌对天启朝廷的信任度也不太高。

赵伯安眼睛有些泛红,苦笑了一声将手边一叠信函推到了楚凌跟前。楚凌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来打开,里面的内容却着实让人心惊。

安北侯身边最宠爱的侍妾竟然是貊族的细作,这些年安北侯通过他一直在与貊族勾搭。原本也没人知道,只是不久前卓铮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暗中派亲卫截杀本欲渡江返回南朝的谢廷泽。谢廷泽被人救了不知所终,卓铮却引起了副统领的怀疑。卓铮既然杀谢廷泽不成,自然知道消息败落是早晚的事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引貊族过江。最后事情败露方才落荒而逃。

楚凌摩挲着手中的信笺,信笺上的字迹她见过……这是桓毓的字。

翻开另两张信函,却都是大同小异。一封似乎是天启军中的密信,同样将卓铮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后面的命令却是不惜一切代价绞杀或生擒卓铮。而最后一封信上面却盖着一个yin zhāng,上书沧云二字。

这封信与其他不同,这封信上交代的却是卓铮那小妾的身份。卓铮那宠妾果然不是寻常的宠妾,她是北晋皇与中原女子所生之女,早在天启尚未南迁卓铮还不是安北侯的时候就跟着卓铮了。这次卓铮逃出来,也只带了她和两人所生的一子一女。至于嫡妻所出的嫡子嫡女却是一个都没带,只不知道卓铮是没有办法带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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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知道你们想念五环公子,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85、叛变之因

“没想到赵将军竟然连沧云城都有联系?”楚凌有些好奇地道。

赵伯安淡然一笑,道:“只要是对付貊族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不是么?”虽然赵伯安身为武将,外表看起来也是个实打实的武将,但他本身却着实是出身名门的。所以即便是外表略显粗犷,言谈间却更多了几分名门世家的克制和矜贵。

楚凌点头,“这话不错。那么赵将军的意思,眼下百里轻鸿那边……”

赵伯安沉吟了片刻,便下了决定,沉声道:“公事为先,至于百里轻鸿…想必很快他也没有心情去管黑龙寨了。”拓跋兴业先一步赶到新州,如今这新州看似安稳。但是一路截杀卓铮的人如果失败肯定会追上来,而还有更多如同他们这样的人必然也会提前赶到新州等待机会。很快,新州便会再一次热闹起来了。

说起来,几个月前为了谢廷泽也很是折腾了一番。不过那时候虽然是在新州境内,主要发生冲突的地方却并不在新州城。但是这也次,既然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在此,卓铮一行人也必然会往这里来了。

告别了赵伯安出来,楚凌跟窦央提出这段时间她要暂时离开单独行动。

窦央有些意外,却并没有阻止,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若有什么事情便回来。楚凌很是感动,黑龙寨的rén dà都单纯豪迈没什么心机,刚认识的时候就属窦央对她颇为怀疑。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窦央对她也多有维护。对于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楚凌时常感到有些愧疚。只是这女儿的身份特别是还有楚卿衣这层身份着实是个麻烦。她是不知道拓跋胤还会不会找她,但是总归是个隐患,说出来指不定还要给黑龙寨招事儿。

这次的事情了结了,便私底下跟大哥他们说一下吧。狄钧那货就算了,老蠢了。

辞别了窦央,楚凌直接去了之前和君无欢落脚的李伯家。毫无意外地在那里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桓毓公子。桓毓依然是一身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的模样。站在屋檐下临风而立抬头仰望天空的模样看得楚凌牙疼。

“哟,凌姑娘,好久不见哦。”桓毓笑眯眯地对她招手,“刚过来老王就说前两日你来过,我还不信以为他被谁给骗了呢。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还在新州。”

楚凌掀了一下眼皮,淡淡道:“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去哪儿不都是一样的。劳桓毓公子惦记了。”

桓毓嘿嘿一笑,挥动着手中的折扇,“说起来,本公子还真有点惦记凌姑娘。咦?凌姑娘这是长高了啊。”

楚凌微微后仰避开了他扇过来的风,终于rěn wu kě rěn道:“你能不能不要扇?”

桓毓不解,“为什么?你不觉得本公子风度翩翩吗?”

楚凌面无表情,“我怕得风寒。”这年头,风寒也是可以要人命的。

“……”

桓毓最后也只得讪讪地将自己的折扇收了起来,无奈地看着楚凌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楚凌淡定地道:“我不知道啊,不过这么大的事儿以你们的消息灵通,总会有人来吧?我原本以为会是无欢公子来着。”

桓毓觉得这话不对,微微眯眼打量着她,“怎么着?看不起本公子啊?”

楚凌对他粲然一笑,意思不言而喻。跟君无欢比起来,你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靠谱。

桓毓轻哼了一声,道:“有一个事情要先说明白啊,本公子可不是君无欢的手下。另外,君无欢确实会来,不过要晚两天。你知道的,他的身份…不太方便。话说,你这丫头这么关心君无欢,该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楚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成年,谢谢。”

桓毓混不在意,“没事儿,哪个少女不思春?君无欢确实长了一张不错的小白脸,只可惜……”上下打量了楚凌一番,“我估摸着他可能看不上你这样的小豆芽。我跟你说,在上京可是连貊族郡主都想要在君无欢面前献殷勤呢。人家貊族郡主虽然说长得…没你精细吧,但人家qián tu hou qiáo,看起来好歹是个女人啊。”

嗖!

一道冷风从桓毓跟前掠过,桓毓连忙侧身避开。一缕发丝被楚凌射出的飞刀削断,飘然落地。

桓毓忍不住跳脚,“我的头发!你这臭丫头!”

楚凌扬起下巴,“想打架?”

“你打得过我吗?”桓毓傲然。

楚凌抽出另一把bi shou在手中把玩,“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么?”

桓毓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好男不跟女斗。”

楚凌轻哼一声,懒得跟这个二货计较,问道:“卓铮的事情,你们了解多少?”

说回正事,桓毓总算正常了许多。叹了口气道:“这回南朝还真没冤枉卓铮,卓铮确实叛国了。”

楚凌皱眉道:“为什么?卓铮手握天启三成兵马又是安北侯,出身显贵,天启虽然偏安一方但是江南远比北方富庶。背叛天启对他有什么好处?难不成,那传说中的貊族公主当真是个绝色尤物,让卓铮为她神魂颠倒?”

桓毓诧异地挑眉,“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那宠妾确实是个美人。不过卓铮叛国倒不是真的为了她。卓铮虽然出身显贵,但他是家中嫡次子。原本家业也轮不到他继承。不过在当年永嘉之乱中,他的嫡亲哥哥却死了。所以,卓家的一切资源才落到了他的身上。如果他的兄长是正常死亡的自然没什么,只能说他运气好。问题是,他那兄长是他的侍妾趁乱害死的。”

“那时卓铮并不知道那女人是貊族的细作,只觉得这个女人一心一意为了自己,从此更是掏心掏肺地专宠。后来卓铮能成为镇北军统帅封侯,这个女人也出了不少力。但是…这些力却都是靠着貊族在南朝朝堂中的一些关系。如此,卓铮哪里还能跟貊族人撇清关系?更何况,自从永嘉帝逃到了南边,这些年越发的糊涂,在卓铮看来南朝早晚是要被灭的,还不如提前跟貊族人打好交道。毕竟百里轻鸿只是娶了个县主,他这个侍妾可算得上是个公主了。人家一个公主屈尊来给他当侍妾,卓铮还不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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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毓公子来了,五环公子还会远吗?

86、再见君无欢

楚凌也不由为这乱七八糟的nèi mu震了一震。简言之,这就是一个貊族公主苦心孤诣十多年终于套牢了一个天启名将的故事。这要是写成话本,都足够演一出缠绵悱恻虐恋情深的传奇故事了。

“卓铮为什么想要杀谢廷泽?”楚凌问道。

桓毓有些诧异,“你跟南朝军中的人有接触?除了他们现下应该没人知道这件事才对。”毕竟是镇北军之耻,还是不好广泛传播的。

楚凌对他笑了笑,“别跟我说消息不是你们传的。”

桓毓翻了个白眼,“这镇北军的人也忒不稳妥了,我们给他们消息,他们回头就把我们卖了?”

楚凌道:“那倒不是,但是我看到那封信好像是你的笔迹。”

桓毓有些讪讪,郁闷道,“一时情急没注意。”不过桓毓公子擅长各种字体,以后这一种不能用了。

见楚凌还定定地盯着自己,桓毓才解释道:“如果谢廷泽回到天启,必然会深受永嘉帝重用。但是如今天启的兵权都已经有主了。卓铮虽然是安北侯,但是比起另外几位同样手握兵权的将领。他既不是能力最强战功最卓越的,也不是永嘉帝最信任器重的。而且他统领的还是镇北军,直面灵苍江与貊族人的。永嘉帝最有可能的便是找借口将卓铮给换了给谢廷泽腾位置。若是寻常人纵然心中不忿也只能忍了,但是卓铮貊族人勾结自然心虚。许多事情他执掌大权的时候没人敢查也方便遮掩。一旦换了人,很多他原本遮掩的东西只怕就藏不住了。卓铮哪里能不怕?”

楚凌叹了口气,“原来如此,那你们凌霄商行的计划是什么?”

桓毓对她露齿一笑,比了一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

不过一天的时间,新州城里的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了。寻常百姓仿佛也感觉到了这股紧绷,走在街上总是神色戒备行色匆匆。许多人更是轻易不敢出门了。敢在大街上行走的多半都是身负武功的各色人等。虽然这些人身上并没有跨刀带剑,却依然让人感觉到他们与寻常人的不同。如此多的来历不明之人同时涌入新州,就连城中的防备也跟着严了起来。但是普通负责巡防的南军根本不敢得罪这些江湖中人。至于貊族兵马,他们也并不愿意轻易与这些人起了大规模的冲突。一旦北方dong luàn起来,内有江湖中人和沧云城虎视眈眈。对岸还有正因为卓铮的叛逃恼羞成怒的镇北军,对貊族来说着实算不上什么好事。

夜幕降临,楚凌跟桓毓坐在城中最富丽堂皇的酒楼里喝茶——桓毓喝的是酒,楚凌喝茶。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貊族rén dà多看不起中原人,但是他们霸占着这么多的产业也是要赚钱的。中原人的数量是貊族人的十倍甚至更多,完不接待中原怎么可能?所以,桓毓随手扔了个元宝过去,便让那原本有些鼻孔朝天的伙计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到了楼上视野最好的临窗的位置坐下。

楚凌靠近桓毓低声道:“你这么fēng sāo,怎么还没被人貊族人盯上?”

按理说,桓毓跟君无欢关系匪浅,他经常到处浪什么事儿都有他掺一脚,貊族人早该顺藤摸瓜顺着他找到君无欢身上去了。

桓毓看看四周,对他挑眉一笑道:“都跟你说了,本公子不是凌霄商行的人。”

楚凌怀疑地看着她,桓毓耸耸肩道:“不信算了。”

楚凌笑道:“我信啊,君无欢还有凌霄商行以外的势力嘛。”

“……”桓毓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丫头,知道太多了不少。”

楚凌也不再追问,越过窗户看看四周,有些不解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想到来这儿吃饭?”太招摇了。

桓毓笑眯眯地道:“看戏啊,今晚…这里有好戏看哟。”

闻言,楚凌顿时也兴致勃勃起来。

两人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期待着好戏开演。楚凌盼得脖子都要伸长了,终于听到楼下传来了一些嘈杂声。侧耳倾听,一阵脚步从下面传来,片刻后人已经到了楼梯口。

来人穿着一身素色锦衣,银纹云纹勾勒这金丝,比起桓毓那一身骚包白衣更显出几分优雅矜贵。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美之极。只是面容上少了几分血色,身形也略有几分单薄,倒是失却了三分风采。但即便是如此,他一走上来无论是貊族人还是中原人都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

“咳咳。”君无欢低头闷咳了两声,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护卫,其中一人便是楚凌也认识的文虎。

君无欢的目光淡淡从楼上的众人身上扫过,划过楚凌和桓毓身上时依然是淡淡的,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两人一般。

文虎没有看他们这边,只是专心的跟着君无欢恭声道:“公子,已经吩咐他们留好了厢房。此处嘈杂,公子里面坐吧。”

君无欢点了点头,问道:“客人到了么?”

文虎摇头,“尚未。”

君无欢轻哼一声,笑容有些淡淡的冷意,“架子倒是大,再等一刻钟,若是不来便回去吧。”

“是,公子。”文虎点头,显然也是对有人让自家公子等候很是不满。

文虎话音未落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有些小事耽搁了,实在是抱歉得很。想必没让长离公子久等吧?”一阵脚步声传来,片刻后一个红衣女子已经带着人走了上来。言笑晏晏,明艳动人,不是那位陵川县主是谁?

楚凌有些惊讶,没想到君无欢要见的人竟然是陵川县主。

“上京一别,长离公子别来无恙?”陵川县主笑道。

君无欢淡淡道:“侥幸安好,有劳县主挂念。”

陵川县主笑道:“辛苦长离公子亲自走这一趟,不如里面谈?”

“县主请。”

87、惜才之心

等到这一行人进了旁边的厢房,楚凌方才有些无趣地戳了戳桓毓的胳膊,小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好戏?”不就是君无欢和陵川县主见个面么?有什么可看的?总不至于君无欢和陵川县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不说的故事吧?

一瞬间,楚凌觉得百里轻鸿那长着冷峻面容的头上顶着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yin dàng?”桓毓看着她,怀疑地问道。他也很奇怪,一个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为什么能笑出如此猥琐的表情。

楚凌白了他一眼,看看四周再次压低了声音,“你们打算给百里轻鸿带绿帽子?”让君无欢亲自出马,这代价也太高了一点。

“噗!”桓毓一口茶直接喷了过来。楚凌连忙侧身避过,嫌弃地看着眼前的满脸通红的桓毓,“你好脏!”

桓毓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方才瞪着她道:“你傻么?就算要给百里轻鸿…咳咳,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好吧?”

楚凌耸耸肩,谁知道你们这些人有什么怪癖?

桓毓嘴角直抽抽,总感觉从此君无欢的清白名声就要付之东流了。

站在朋友的立场,桓毓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替君无欢解释一下,只是他还来不及开口,脸色就微微一变。

“别动,别回头乱看。”

楚凌虽然日常喜好与桓毓抬杠,但是真有事还是开玩笑她却是分得清楚的。更何况,楼梯口沉重的脚步声也让她知道了来者身份定然不凡。

一般习武之人脚步都是极轻的,武功越高的人越轻,轻功的最高境界据说便是踏雪无痕。但是也有人例外,比如现在上来的人。他脚步沉稳有力,即便是楼上人不少,楚凌依然能听清楚每一步脚步声。一步一步,仿佛是踩在了人的心上。

楼梯口上来的是两个人,一个高大魁梧却并不臃肿而是让人觉得精悍的中年男子,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正是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拓跋兴业的脚步声太过引人注意,竟让楚凌险些忽略了跟在他身后的百里轻鸿。

原本还有几分喧闹的二楼上立刻安静了下来,拓跋兴业扫了一眼整个楼上,方才回头对百里轻鸿道:“百里公子,请。”他声音洪亮却沉稳,没有丝毫急躁和骄横之意。反倒是平和的有些不像是一个功勋彪炳的当世名将。北晋人一般称呼百里轻鸿为陵川县马,他却称呼百里轻鸿为百里公子。可见在他眼中看重的并非百里轻鸿陵川县马这个身份,而是百里轻鸿这个人。

“大将军请。”百里轻鸿不卑不亢沉声道。

两人都不是挑剔的人,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跟着上来的掌柜估摸着想要将两人请去厢房,但是却不知为何讪讪地不敢上前。等到两人都坐下了自然更不敢说什么了,连忙张罗着去准备饭菜。

楚凌与百里轻鸿和拓跋兴业的位置正好背对着,自然看不见两人的情形。又不好转身去打量,一时间郁闷非常。只能一边喝茶,一边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只是两桌之间相隔甚远也听不太清楚。

百里轻鸿与拓跋兴业共饮了一杯酒,放下了酒杯方才沉声道:“大将军特意屈尊,不知有何吩咐?”

拓跋兴业打量着百里轻鸿,片刻后方道:“百里公子可愿入我帐下效力?”

百里轻鸿一怔,似乎有些不解地看着拓跋兴业。拓跋兴业笑道:“百里公子本是名将之才,埋没十年已是可惜。若是再蹉跎下去,只怕这世间当真要少一个名将了。”

原本拓跋兴业也对百里轻鸿不感兴趣,虽然拓跋兴业是天启的敌人,但是他对投靠貊族的天启人也没有好感。身为一个武将,上阵杀敌开疆拓土是他的分内事。若有一天兵败被擒,也不过就是横刀殉国罢了,没有武将喜欢叛徒。

不过这十年百里轻鸿一直默默无闻,既不像许多投靠了貊族的天启官员一般比貊族人更穷凶极恶的欺负天启人,也不汲汲营营的钻营权势。仿佛就是一个隐形人一般。原本拓跋兴业早该将此人抛到脑后,偶尔想起来也不过是叹一句将星未明便已经陨落罢了。只是之前百里轻鸿打谢廷泽那一战着实惊才绝艳,这才让拓跋兴业又记起了这个沉寂了十年的年轻人。

如今想来,十年前百里轻鸿困守孤城,坚持到最后城破被擒。这些年虽然归降北晋也没有出卖过天启的什么消息。就一个武将而言,百里轻鸿也不算对不起故国。这次在新州一见,拓跋兴业更觉得百里轻鸿是可造之材,比起军中那些洋洋自得,狂妄自满的年轻将领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若是如今军中有几个如百里轻鸿这样的年轻人,何愁沧云城拿不下来?

百里轻鸿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拓跋兴业屈尊请他喝酒,竟然是说这样的事情。

片刻后,百里轻鸿方才淡淡道:“多谢大将军抬爱,在下不过一介降将,万不敢当。”

拓跋兴业也没有指望一句话就能说动百里轻鸿,别的不说,百里轻鸿是明王的女婿这一点就很麻烦。之所以会提出来,说到底也是见猎心喜,一片爱才之心罢了。

所以百里轻鸿婉拒的话拓跋兴业并没有生气,只是点了下头,道:“老夫此次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应卓铮,还要有劳贤伉俪两位相助。”

百里轻鸿点头,“分内之事,大将军不必客气。”

拓跋兴业笑道:“只怕耽误了百里公子的正事。”

百里轻鸿道:“区区剿匪罢了,算不得什么正事。”

拓跋兴业道:“明王殿下果真是一心为国,区区剿匪之事也派东床快婿亲自前来。”

百里轻鸿沉默,这话听着是称赞却不大好接。百里轻鸿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拓跋兴业这是在警告他,说着说警告明王府不要将手伸得太长了。之前明王私自调用军中势力,到底还是惹了拓跋兴业不悦。只是事情不大,拓跋兴业又没有证据证明跟明王有直接关系,只得隔空警告一声罢了。

88、交易

半晌,百里轻鸿方才回道:“在下不过一介闲人,也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拓跋兴业微微蹙眉,打量着眼前神色冷淡的年轻人,问道:“百里公子可曾后悔?”

百里轻鸿出身名门世家,曾被天启皇帝亲许公主为妻。虽然出身书香门第,却是名动天下的少年名将。跟他们这些曾经在荒漠雪原中挣扎求生的貊族人不同,这是一个从生下来就比寻常人骄傲千倍万倍的人。这样的人,若是十年前直接战死,只怕也足以光耀千秋让后世的文人墨客书写感怀了。但是百里轻鸿却选择了活下来,跟他之前的人生比起来,这十年绝对算不上好。

百里轻鸿淡然道:“千古艰难惟一死,既已经做出了决定,何必后悔?”

拓跋兴业轻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惋惜。

不远处的楚凌竖着耳朵努力想要听到身后的谈话,所幸因为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的存在楼上的人说话声音小了许多,倒是让楚凌勉强能听到只言片语。只是却没有有用的内容,只得百无聊赖地趴回了桌子上。

另一边的厢房里气氛也不轻松。

君无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神色淡淡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拓跋明珠沉声道:“明王想要的东西,凌霄商行有。但是…在下如何确定,明王府不会给在下带来麻烦?”

拓跋明珠皱眉道:“长离公子不相信我父王?”

君无欢低笑一声道:“在下是个生意人,所以…我谁都不信。这些年貊族人入主中原,黑吃黑的事情做的还少么?”拓跋明珠脸色有些难看,君无欢却端起茶水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你们貊族人根本就不会做生意,却偏要强来。如今北晋看似占地广大,实则每年的税收还不到天启时期的五成,而且…还在逐年减少吧?”

拓跋明珠不语,君无欢道:“若是继续如此下去,北方的百姓民不聊生,北晋不仅会越来越难以征税,而且…说不定还会爆发民乱。恕在下直言,以你们这样的经营之道,北晋入主中原的时间只怕不会超过三十年。”

“放肆!”拓跋明珠声音一冷,豁然站起身来眼神如刀一般的射向君无欢。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也跟着拔出了刀来。

君无欢嗤笑一声,手指轻弹两缕指风掠过。两个侍卫只觉得手腕一痛,手中的佩刀砰然落地。君无欢身后的文虎也同样神色不善地盯着拓跋明珠。

拓跋明珠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冷笑一声道:“听闻长离公子虽然身体孱弱却是个绝顶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天启人有句话不知道身为西秦人的长离公子可听说过?”

君无欢侧耳,“洗耳恭听。”

拓跋明珠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君无欢笑容温和,“看来这些年,百里轻鸿教了县主不少东西。百里家世代名门,不过…县主只怕是一辈子都进不了百里家的族谱了。”

拓跋明珠轻哼,“本县主何须在意这种小事?长离公子,今日你出言不逊本县主不与你计较,但是…我劝你谨言慎行。”

君无欢叹了口气,淡淡道:“也罢,既然如此本公子便实话实说。明王要的东西,本公子有。但是,明王要的东西…大皇子恰好也有兴趣,而且,日前大皇子已经派人与我照会过。要不,明王和大皇子各拿一半?”

拓跋明珠道:“你当真不怕得罪我父王?”

君无欢道:“我也怕得罪大皇子,县主也不必为难君某,君某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卖给谁都是卖。但若是命都没有了,我还要钱做什么?若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不做生意了,等上几年,等明王和大皇子分出了胜负再出来?”

拓跋明珠半晌无语。

君无欢说的没错,北晋人确实不善经营。但是他们又信不过天启人,所以在北晋境内生意做得好的反倒是西秦人。而君无欢的凌霄商行更是其中翘楚。原本凌霄商行只是西秦一个并不出众的小商行,经营了几代也籍籍无名,却在君无欢手中迅速扩张,短短七八年时间便已经赫然成为了北方第一商行。如今提起凌霄商行,许多人都当时君无欢创立的了。只因为在君无欢之前,凌霄商行根本毫无存在感。而且君无欢的人脉商路惊人,无论是北晋天启西秦甚至周边诸国都有人脉。许多他们得不到的商品君无欢的商队却能够轻易带回来。

譬如这次,君无欢便的商队便从西域带回来了一批珍贵药材。而这恰巧便是如今北晋军队最缺少的东西。正规编制的军队还好,朝廷有固定拨付的药材。但是如果自己暗地里想要养私军的话,药材,粮食,兵器,缺一不可。而这些从正规渠道是无法弄到的,只能依靠这些商人。

明王早在北晋入主中原之前便野心勃勃,这么多年苦心孤诣暗地里更是培养了不少势力。但是这些见不得人的势力养起来却十分费事,不养又不成。

好一会儿,拓跋明珠方才叹了口气道:“长离公子既然到了新州,想必心中也已经有了取舍。说实话,大皇子未必给得出高于明王府的价格。更何况,如今北方混乱那那批货物从西秦入境听说差点被沧云城的人给劫了。新州距离上京尚且有一段距离,长离公子若是愿意在此地交货,后面的事情便不用劳烦长离公子了。公子以为如何?”

君无欢微微眯眼,“县主在威胁君某?”

“怎会?这难道不是两利之举?”拓跋明珠笑道。

君无欢沉思了片刻,方才道:“也可,不过半个月后君某有另一批货入京。明王府不得阻拦。”

“给大皇子的?”拓跋明珠皱眉。

君无欢笑道:“皇长孙生辰在即,这次放了大皇子鸽子,在下总要送点礼物弥补一下。”

拓跋明珠点头,“好。”

“那就多谢了。”君无欢满意地点头。

拓跋明珠问道:“何时交货?”

君无欢道:“明日午时,城西别院。”

拓跋明珠点头表示同意。既然谈完了生意,拓跋明珠便起身要走了。跟君无欢相处着实不是一件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所以拓跋明珠也并不想多待。

身后,传来君无欢有些好奇的声音,“县主,百里轻鸿…知道你借着剿匪之机来和大皇子抢东西么?”

拓跋明珠脚下一顿,“这仿佛与长离公子无关。”

君无欢笑道:“说的是,在下多言了。不送。”

拓跋明珠轻哼一声,推门而去。

------题外话------

没见上面~忧伤~

89、情趣

陵川县主从厢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也起身准备离去的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双方一看到对方都不由得一愣,陵川县主的脚步也跟着一顿。身后君无欢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却见陵川县主挡在路口,蹙眉道:“县主,还有什么事?”

百里轻鸿循声望去,自然也看到了君无欢。

百里轻鸿和拓跋兴业都是认识君无欢的,毕竟在如今貊族人当道的北晋,能混得如此之好,让大多数貊族人都不得不买账的人并不多见,而君无欢却恰好是其中翘楚。不说是貊族权贵,君无欢跟北晋皇甚至是北晋皇后宫中后妃关系都不差。毕竟每年那数不清的从南朝送入北晋后宫的名贵绸缎珠宝甚至胭脂水粉,大半都是君无欢提供的。

不过拓跋兴业却不怎么喜欢君无欢,他总觉得这个商人非常危险。貊族人并没有天启人重农抑商或者轻视商人的传统,商人掌握着国家大半的财富,还有靠财富铺就的人脉网络,力量绝对不可小觑。但即便是拓跋兴业曾经也不得不找凌霄商行设法调度一些急需的物资。拓跋兴业曾经向北晋皇进言打压君无欢和凌霄商行。但是北晋皇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北晋皇看来君无欢只是个商人而已,北晋兵强马壮若真有什么异心,朝廷随时可以挥兵清扫掉凌霄商行在北晋的所有产业。甚至西秦也不得不听从北晋的意见打压凌霄商行。至于南朝…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江南那富庶的土地迟早都是他们貊族的囊中之物。

君无欢越过陵川县主,看了一眼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微微扬眉,“原来是大将军和陵川县主,久见了。”

拓跋兴业微微点头,“君公子怎么会在新州?”

君无欢笑道:“在下是商人,自然是做生意。”

拓跋兴业有些怀疑地看着君无欢,君无欢虽然身体弱但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如今这个关头,他不得不怀疑君无欢出现的未免太巧了一些。不过君无欢是西秦人无疑,卓铮是天启叛将也跟他扯不上关系。难道……拓跋兴业的目光落到了陵川县主身上,目光中多了几分了然。

“明王倒是舍得,让县主千里迢迢走这一遭。”难怪拓跋梁这次如此积极,原来是一石二鸟。君无欢刚到手一批珍贵药材的消息上京城中知道的人并不少,不过明王如此明目张胆的派自己女儿来接洽,看来这几年势力大涨底气也越发的足了。

拓跋明珠嫣然一笑,“叔父谬赞了,明珠只会一点拳脚功夫,不过是跟着谨之出来玩玩罢了。今日碰巧遇上长离公子,便跟他聊聊府中明年要用的料子,些许小事,怎么好让叔父挂心。”

拓跋兴业同为拓跋王族,不过与如今的北晋皇一脉隔得已经有些远了。但是按辈分拓跋明珠还是可以换他一身叔父的。说完这话,拓跋明珠已经款步走到百里轻鸿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对拓跋兴业笑道:“叔父和谨之喝酒,怎么不叫明珠一声呢。明珠也能陪叔父喝一杯。”

君无欢陪你聊做衣服的料子?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君无欢,这位可不像是脾气那么好的人。

拓跋兴业也不着急,点头道:“与百里公子闲聊了一会儿,一时兴起罢了。既然如此,改日我摆酒请你们夫妻俩?”

拓跋明珠笑道:“哪里,应该是我们请叔父才是。”

君无欢显然对这叔侄俩的言语交锋没什么兴趣,淡定地带着人走了过去,“在下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县主…”拓跋明珠点头笑道:“今天耽搁长离公子时间了,回到上京明珠定然让人上门赔礼。”

君无欢笑了笑,目光淡淡从百里轻鸿身上扫过,“大将军,县马,告辞。”

一行人目送君无欢离去,拓跋兴业微微蹙眉,“这位长离公子性子倒是有几分傲气。”

拓跋明珠不以为意,“有本事的人多少有几分脾气,倒也没什么。”

“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你们夫妻俩了。先回去了。”

拓跋明珠点头笑道:“送叔父。”

很快,拓跋兴业也下楼去了,只留下百里轻鸿夫妻俩相对而立。拓跋明珠看了看百里轻鸿,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几分。却到底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什么话来,只是轻声道:“谨之,我们也回去吧。”

百里轻鸿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走吧。”

这四个人走了,原本气氛压抑的二楼上顿时热闹了起来。楚凌觉得她仿佛还听到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对面的桓毓笑看着她,问道:“如何?”

楚凌轻哼一声,“这算什么好戏?无聊。”

桓毓笑道:“好戏自然不能大庭广众的上演,我猜…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回去肯定要吵架。”

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闲的没事做了么?吵架又如何?只要拓跋明珠一天还是明王的女儿,百里轻鸿就不会跟她闹翻。吵架也是夫妻情趣而已,你懂个什么?”

桓毓道:“就是不知道这位陵川县主有没有凌姑娘这样的情趣了。”

楚凌秀眉微锁,思索着方才的事情。

虽然看是平淡甚至平和,但是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其中隐藏的紧绷气氛。

拓跋明珠和明王府并不完信任百里轻鸿,而拓跋兴业想要拉拢百里轻鸿也未必就真的是然的爱才之心。未尝就没有想要分化明王府势力的原因在里面。如果百里轻鸿真的投入拓跋兴业麾下,对明王府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损失。再说君无欢,虽然不知道君无欢和陵川县主谈了什么,但显然让拓跋兴业不太高兴,拓跋兴业对君无欢似乎带着戒备和敌意的。

“拓跋兴业和凌霄商行有过节?”

桓毓有些诧异地看了楚凌一眼,挑眉道:“那倒是没有,只是拓跋兴业一直看凌霄商行和君无欢不顺眼。”

楚凌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道:“不愧是一代名将。”

一眼就看得出来凌霄商行包藏祸心。

90、帮你约战?

两人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刚踏入院门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临风而立。

君无欢站在屋檐下,昏黄的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倒显得不那么苍白羸弱了。他身上披着一件银灰色大氅,丰神如玉,静雅出尘。

“回来了?”

桓毓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君无欢笑道:“自然是等你们回来。咳咳…阿凌,别来无恙?”

楚凌笑道:“数月不见,长离公子风采依旧。”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病弱之身,侥幸安好罢了。”

桓毓左右看看两人,挑眉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交情竟然这么好了。”

楚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的人天生人缘好,羡慕不来的。”

桓毓无语。

三人进了房间坐下,房间里早已经烧上了炭火。突如其来的温暖和炭火气息让君无欢不适地闷咳了几声方才平静下来,抬眼看向桓毓道:“你今天带阿凌去那里做什么?”

桓毓笑吟吟地道:“还能有什么,看戏啊。”

君无欢皱眉道:“拓跋兴业武功绝顶,若是让他看出破绽……”

桓毓郁闷,“我怎么知道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会跑到那儿喝酒啊?不,我怎么知道拓跋兴业会跟百里轻鸿喝酒啊。拓跋兴业不是一向都看不惯那些投降的将领么?”

君无欢扬眉,“既然不知道,你看的什么戏?”

桓毓嘿嘿一笑,“原本我是找人把百里轻鸿引到那里去的,哪知道会多了一个拓跋兴业?”他都差点吓坏掉了好吗?

楚凌偏着头好奇地看着两人,“所以,你们真的打算给百里轻鸿……”

“啊!”楚凌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桓毓就大叫一声扑过来想要捂住她的嘴。楚凌怎么会让他得逞,身体向后一靠避开了扑过来的桓毓,悠然地接上,“给百里轻鸿头顶染点绿?”

君无欢愣了一愣,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地脸色立刻冷了几分,“桓毓!”

桓毓忍不住抖了抖,猛地后退几步哀怨地看了楚凌一眼。

楚凌友好地对他笑了笑。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看着桓毓语重心长地道:“我现在不想跟百里轻鸿交手,另外…让你也打不过他,所以你最好少惹他。”

桓毓有些不服气,“没打过,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他?”

君无欢靠着扶手道:“要不我派人去给百里轻鸿送个信,帮你约战。”

桓毓的气势顿时一泻千里,“还是…算了吧。”

君无欢看着他,淡淡道:“你看百里轻鸿不顺眼是你的事,但行事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桓毓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跟阿凌姑娘开个玩笑嘛。”

楚凌看看桓毓再看看君无欢,却见君无欢也在看自己,立刻眨了眨眼睛对他露出个无辜的笑容。君无欢不由笑了笑,“阿绫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新州?”

“是呀。”楚凌笑道:“反正我也无家可归,去哪儿不是一样的么?”

君无欢思索了片刻,道:“听说黑龙寨来了个五当家,叫凌楚?是阿凌么?”

楚凌惊讶,“你连在黑龙寨都有眼线?”

君无欢摇摇头笑道:“那倒是没有,你也知道凌霄商行是做生意的,生意人的消息总是要灵通一些的。更何况,如阿绫这般年纪和能力的少年哪里那么常见?阿凌连名字都没有变。”

“凌姑娘,你去当山贼去了?”桓毓惊讶地道,“还是黑龙寨五当家?”

楚凌抬起下巴,“怎么?有意见?”

“没有没有。”桓毓连忙摇头,只是略有些惋惜道:“你一个小孩子去当什么山贼啊?早知道你这么不拘小节,还不如……”

楚凌挑眉等着他后面的话,不想桓毓竟然只说半截就闭嘴了。对着楚凌笑了笑,很没技巧的转移了话题,“当山贼好不好玩儿?”楚凌无语,当山贼好不好玩儿?当然好玩!

坐在一边的君无欢看这两人又将话题拉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只得轻咳了一声作为提醒。天色已经很晚了,他身体不好要早点休息,明天的事情还很多。

两人齐齐扭头看向他,君无欢也不觉得尴尬依然从容淡定地道:“阿凌这几日可有闲暇?”

楚凌道:“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君无欢点头,“确实有事想要劳烦阿凌帮忙。”

“是…卓铮的事儿?”楚凌不用想也能明白,眼下新州能让凌霄商行有兴趣的只有卓铮,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了。拓跋兴业他们现在惹不起,百里轻鸿看君无欢的模样也并不想动他。那就只能是冲着卓铮去的了。

君无欢微微点头,道:“不错,卓铮一路北上能避过重重追杀,不仅是他自己实力不弱,他身边高手也不少。但是我如今不便亲自出手,如果有阿凌帮忙的话,想必能事半功倍。”

楚凌谦虚道:“我的身手连二流都算不上,哪里能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过叛国之人确实人人得而诛之,我自然愿意尽一份绵力的。”君无欢笑道:“阿凌太轻看自己了。阿凌在黑龙寨那两场仗打得都十分不错。”

楚凌不由赫然,之前拦路抢劫和对付白云生那事儿,还真上不得什么台面。倒是没想到君无欢连这些都一清二楚,看来凌霄商行的情报果然不同凡响。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便是了。”

君无欢道:“我们得到的消息,卓铮明日午时末便会到达新州。到时候拓跋兴业会亲自带人出城迎接。”

楚凌蹙眉道:“若是与拓跋兴业正面交手,只怕是占不了什么便宜。”

君无欢点头道:“不错,所以必须得在卓铮达到新州之前动手。若是让他跟拓跋兴业汇合,就再无机会了。”

楚凌皱眉道:“卓铮当真有那么厉害?沿途那么多人刺杀他都安然无事?”

君无欢叹了口气,“沿途各地的镇守军也会为卓铮提供保护,而且江湖中人各自为政毫无计划,不仅没能杀了他,反倒是死伤了不少人。若非如此…短时间内我们本不该再回新州。但是,绝不能让卓铮活着到上京。”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好,这事我会尽力而为。”

91、牵着鼻子走!

君无欢跟楚凌和桓毓商量了大半夜才起身离去,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消瘦身影,楚凌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感慨。桓毓看看她,挑眉道:“想什么呢?一脸深沉。”

楚凌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世上纸醉灯谜的人很多,随波逐流的人更多,但是像君无欢这样的人却少见。明明身体病弱,明明与自己并无多少关系,却偏要将所有的重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样的人,若不是真的心怀天下那便是野心勃勃。楚凌不确定君无欢属于那一个,但无论是哪一个她都觉得这样的人比这世上很多人都有趣得多了。

虽然君无欢走了,楚凌和桓毓却还不能休息。君无欢将事情交给了他们两个,他俩今晚就必须制定出有效的计划。

两人围着桌子盯着桌面上的地图不知过了多久,桓毓突然皱眉,道:“君无欢特意找你来帮忙,难道是不相信本公子的能力?”

楚凌冲他微微挑眉,给了他一个“你才想明白?”的眼神。桓毓顿时大怒,恨恨磨牙:君无欢,你给本公子等着。

第二天天还未亮,楚凌和桓毓就已经离开了新州城往他们的目标赶去了。越是往南走,就会发现人越多。明明天色才将亮未亮,一路上却已经明里暗里的遇到不少人了。见状,楚凌和桓毓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的时候人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大家各自为政的时候不但不能提供帮助,有时候甚至会互相牵绊造成麻烦。

不用靠近卓铮所在的地方两人就能够猜到,现在卓铮身边肯定已经是布满了重兵和高手了。两人对望一眼:头疼!

“现在怎么办?”桓毓靠在坐在一颗大树的树杈上,看着对面跟他一样蹲着的楚凌问道。

在他们前方三里处事一处北晋的路亭,卓铮一行人最多一个时辰后便会到达这个地方。但是显然跟他们有一样的想法的人不少,两人搁得远远地也能感觉到路亭附近隐藏的杀气。

楚凌扯了一片树叶咬着,思索了片刻道:“卓铮也算是个名将,你觉得他会不会猜到有人会在这里下手?”

桓毓耸耸肩道:“卓铮这一路一共被刺杀了二十六次,只怕早就习惯了。不过他现在无论走哪条路都是一样的。”无论走哪儿,都有一群人等着杀他。

楚凌指了指远处道:“路亭里的人毫无所觉,如果是你,你会感觉不到周围隐藏了无数的敌人虎视眈眈么?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些人也只是稍微加强了戒备而已,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桓毓剑眉一挑,“你说这是陷阱?”

“难说。”楚凌趴在树干上,皱眉道。

桓毓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我去看看。”

楚凌翻了个白眼,“你疯了吧?你现在进去还出的来么?”

桓毓笑道:“怎么?担心我?”

楚凌呵呵一笑,“你要是被人当成俘虏抓了,别把我招出来就行了。”

桓毓愤愤然,“没义气!”

楚凌吐掉嘴边的树叶,坐直了身体道:“别废话了,我去前面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是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行动,如果有问题我会尽快给你消息的。”

桓毓摇头,“还是我去吧,我轻功好比你快一些。”

楚凌直接跃下了树,“桓毓兄,你手下那些人我可指挥不了。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吧。”说完便已经快步向前方而去,消失在了树林中。被抛下的桓毓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明明他比那臭丫头大许多,为什么每次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另一边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护着几辆马车往前行进着。

楚凌趴在山坡上的枯草中打量着山下的队伍叹气,这个阵容别说还有新州的兵马以及拓跋兴业等人,就算只是这样想要杀了卓铮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这可比之前他们抢了的那对夫妻的护卫强多了。

楚凌托着下巴双眼放空,脑海里已经在一瞬间变幻了七八种偷袭的方式,但是每一种成功率都低的让人心酸。再想想还围着路亭的那一群乌合之众,楚凌叹气:老天啊,借我五千精兵吧。不,其实五百也可以啊。

眼看着队伍距离路亭越来越近,楚凌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微微蹙眉思索了半晌,楚凌还是飞快地赶回去桓毓汇合。

看到楚凌回来,桓毓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真有些怕楚凌自己跑去刺杀卓铮去了。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楚凌沉声道:“快到了,就在五里外。”

桓毓神色肃然,起身道:“我让人准备。”

“等等!”楚凌一把拉住他,道:“我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桓毓问道。

楚凌摇了摇头,蹙眉道:“我也不知道,感觉不太对。”

桓毓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小阿凌,你是不是紧张啊?要不你在这歇着,我带人去就行了。”毕竟是个小孩子,就算再聪明厉害有时候也免不了害怕的。

楚凌白了他一眼,道:“待会儿先等一等再动手。”

桓毓道:“但是如果我们动手晚了,那些江湖中人必然会惊动卓铮。到时候想要击杀他可就不容易了。”

楚凌耸耸肩,“反正我们计划里第一击成功的机会也不大,那就直接放弃,安为上。”

桓毓摇摇头,有些不太赞同。

两人还没争论出结果,就看到卓铮的车队已经缓缓靠近了。之所以非要选择有兵马驻守的路亭动手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卓铮也知道自己犯了众怒,不仅身边高手护卫不少,就连乘坐的马车都是经过了特殊装饰的,一般的刀剑连砍都砍不开。除非卓铮自己下马车,或者将他身边的人都杀掉,否则还真没办伤到他。但是卓铮也是个名将,对于那些适合伏击的地方他都能提前避开或者做好防御。反倒是路亭这个地方是貊族军队的地盘,可能会让卓铮放松一些。

“来了!”透过树荫看着不远处沉声道。

只见官道的尽头,一行人缓缓行来。几辆马车在路亭前面的空地停了下来,片刻后几个人在侍卫的保护下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其中一人身形修长挺拔,虽然身穿锦衣但是却能感觉到里面穿着软甲。三十六七的模样,正微微垂首与等候在外面的貊族人说话。

“动手!”桓毓沉声道。

92、放把火

距离他们不远却更高一些的树上伫立着一个灰衣男子,楚凌没见到过他长什么模样,却能感觉到这人身上蕴含的力量。此时他手中握着一把弓,箭已经上了弦。从楚凌的位置望过去,只能看到他小半边侧脸和一只眼睛。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里面写着一击必中的自信和决心。

桓毓话音未落,前方就已经喧闹了起来。显然有不少人都跟他们想到一处去了。原本潜伏在各处的人纷纷冲向了路亭,路亭里的北晋兵马反应过来也跟着冲了出来。

突然受到干扰,那灰衣男子却并没有动摇。目光依然紧紧盯着已经被人保护起来正往路亭里面走的卓铮。

“嗖!”

一箭破空,羽箭夹着凌厉的劲风射向了目标。

路亭前,正被人护卫往里走的卓铮面上突然一变,忍不住扭头看过去。见到朝自己激射而来的羽箭眼睛一缩想要往旁边闪却已经来不及了。楚凌眼眸也是一变,沉声道:“不对,这人不是卓铮!”

“怎么会?”他们提前得到了卓铮的画像,这人分明就是卓铮。为了确保目标准备,不仅是卓铮,就连他那个宠妾和两个孩子他们都是确认过的。

楚凌冷笑一声,“这人是有几分武功,但是根本没上过战场!”

桓毓一愣,扭头看过那一箭正好射中那人的胸口,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冲在最前面的江湖中人见状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又狂喜,“姓卓的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们费了多少工夫和心血来刺杀卓铮?这怎么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只是还没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该高兴还是该失望,一阵箭雨已经朝着他们射了过来。原本看起来只有上百人的路亭中突然涌出了大批人马,这些人都是手持弓箭身披战甲,一看就是貊族精兵。

桓毓不由深吸了一口,沉声道:“请君入瓮,这是卓铮的主意还是貊族人?”

楚凌道:“只怕是两边一起的,卓铮投靠貊族,想要得到重用总是要送上一份投名状的。这些江湖中人虽然不比正规军,但自古侠以武犯禁,江湖中人最是桀骜难驯,貊族人只怕对他们也头痛得很。若是能大批消耗江湖中人的实力,貊族人也是高兴的。”

“那现在怎么办?”桓毓皱眉,“就看着这些人……”

楚凌低头思索了片刻,问道:“之前让人准备的火油带了吗?”

桓毓点头,“带了。”

楚凌点点头道:“好,放火!”

“放…放火?烧哪儿?”

楚凌以一种看bái chi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风流公子,“当然是路亭,难不成烧自己?”

桓毓咬了咬牙,点头道:“行,不过咱们带的火油不多。”

楚凌道:“照我之前指定的位置放,只要误差不太多,足够将整个路亭烧干净。”桓毓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带着人走了。

楚凌也没有闲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忘再往脸上抹了两把灰方才朝着路亭的方向飞快的潜行而去。

路亭前面一片混乱,反倒是方便了楚凌潜入。楚凌躲在角落里看着前面的空地上,几辆马车依然还停在那里,但地上那已经断气的“卓铮”的尸体却没有人理会,显然这确实是个假货。

只是……卓铮是假的,剩下的人也是假的吗?

楚凌盯着被一群护卫护在后面渐渐往路亭里面澈的美貌女子和两个孩子微微眯眼。

那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果然是生的妩媚动人。显然是习惯于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人,保养的十分不错。两个孩子都是**岁模样,被女子护在身前,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楚凌心中嗤笑,这个卓铮倒是舍得下血本。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么?

进了院子,那女子方才松了口气,两个孩子却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女子连忙搂着孩子连声安慰,只是两个孩子却着实是被吓到了,一直叫着要找爹爹。

外面的厮杀越发的激烈起来,楚凌正想着桓毓动作好慢后面的房舍就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下一刻便火光冲天。

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正要戒备楚凌已经如箭一般的射了出来冲向了院子里人。跟在那母子三人身边的侍卫连忙举刀迎了上来,却还没有到楚凌跟前,就听到嗖嗖的几声轻响,胸口中箭应声倒地了。

楚凌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摆摆手,“谢了啊,兄弟。”动作却也丝毫没有停滞,一闪身已经到了那母子三人跟前。

那女子虽然长得妖娆美丽,但却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楚凌突然出现她吃了一惊却并不慌乱,拔出袖中bi shou就朝着楚凌刺了过去。楚凌侧身让过,手中同样握着一把bi shou。转眼间的功夫两人已经交手七八招,却是楚凌技高一筹那女子捧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咬牙。

楚凌抬脚将落在地上的bi shou踢开,另一只手已经多了一根长绳。长绳往那女子身上一缠,飞快地打了个结便将人抓在了手里。

两个孩子见状,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娘!阿娘!”

楚凌只觉得耳朵疼,她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两个孩子下手的地步。抓着那女子就往后面退去,前面发现路亭着火的人貊族士兵已经往这边围了过来。

后院,刚刚放完火的桓毓正带着人牵着几匹马等着他们。见楚凌竟然抓了一个俘虏回来也不由得一乐。只是不等他说话,楚凌便叫道:“还不快走!想被靠成烤乳猪啊?!”

讲真的,桓毓这把火放得很是不错。虽然路亭还没有完燃烧起来但是他们现在也已经能感觉到熊熊烈火的温度了。更不用说还有被烧了老巢愤怒追过来的貊族士兵。

桓毓将那女子抛上马背,众人也跟着翻身上马。一提缰绳马儿便跑了出去。

混乱的路亭前面混战中的人们突然听到一个狂妄的笑声:“老婆都被抓了,本公子倒要看看姓卓的靠什么在北晋皇帝跟前吃软饭!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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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没有五环的一天~

93、怜香惜玉?

一行人一口气奔驰七八里路,却并不是向着新州城的方向而去的。

“换马!”坐在马背上的楚凌沉声道。她虽然看起来矮小,但是坐在马背上却带着几分旁人难以企及的英姿,显然是专门学过骑术的。就在他们前方早已经有人带着马匹等着了,根本没有下马桓毓直接拎起被自己放在身后的女人一跃而起上了等在路边的马匹。

桓毓对等在路边的人点了下头,“辛苦了。”

对方摇摇头,翻身上了他们骑来的马赶着一群战马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桓毓问道:“这样有用么?”

楚凌道:“我们又不是想要引开追兵,管什么有用没用?”

桓毓皱眉,“那这是干嘛?多好的战马啊。”如今马匹难寻,想要找到那么好的马儿可不容易。楚凌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那是战马,你不怕它们半路上反水就继续骑着吧。小心把你带坑里去。”之前黑龙寨得到的那一批战马,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驯服。最初的时候一个看不住就想要跑呢。

桓毓耸耸肩,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身后马背上的女人,问道:“卓铮会追过来吗?”

楚凌思索了片刻道:“虽然这世间大多数人都觉得子女比妻子重要,但是卓铮不会这么看。这位要是死了,他儿子就算是北晋皇的亲外孙,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一个能将女儿送给别人当侍妾的父亲能有多深厚的父女情?这位若是活着说不定还有些利用价值和亲情,若是死了也只是一个死人而已。

北晋皇或许还是会厚待卓铮,甚至为了拉拢他还可能再为他赐婚别的貊族贵女,但是…卓铮也会这么想么?还没投奔成功呢就害死了人家的女儿,呵呵。

“更何况,你方才那一嗓子喊得不错。卓铮要是不救这女人,他只怕也不好意思去上京见人了。”楚凌称赞道。桓毓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一时兴起。”主要是想要奚落卓铮一番罢了。

楚凌才不管桓毓的初衷是什么,有用就好。

“咱们快走吧,前面应该快要准备好了。”发现路亭有陷阱,楚凌就临时改变了计划,所以他们现在的时间很紧。桓毓倒是有点明白君无欢为什么要拉楚凌来帮忙了。如果是换了自己的话,是绝对没有办法在转瞬之间就推翻自己原本的盘计划同时布置好另一个计划的。

桓毓却不知道,楚凌从前的工作本身就非常考验临场和应变能力。出任务的时候什么千奇百怪的意外都会发生,如果一切都提前计划按部就班不知道变通的话,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楚凌点点头,蹙眉道:“现在新州有百里轻鸿和拓跋兴业两尊大神。这女人勉强也算是个貊族公主,若是这两人一起…再加上卓铮就麻烦了。”

桓毓也跟着皱眉,片刻后方才道:“百里轻鸿应该没那么快能来,至于拓跋兴业…就看他们能不能赶得及了。”

楚凌道:“求人不如求己,那就在拓跋兴业找到我们之前干掉卓铮!”

桓毓身后的女人突然激动起来,她在天启生活了十多年,中原话比貊族话还要流利岂会听不出这两人的打算。楚凌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我不喜欢打女人,别逼我打晕你。”

桓毓嗤笑一声,道:“你一个小鬼,还怜香惜玉起来了?”重点是,你自己就是该被人怜的香惜的玉啊。

新州城外的一处别院,君无欢披着银灰色大氅坐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抬头看去,天上洒洒洋洋的开始飘落起了雪花。文虎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公子,下雪了。”

君无欢微微点头,轻叹了口气,“桓毓他们只怕是不太顺利。”

“公子担心桓毓公子他们?”文虎道,“桓毓公子带了不少人,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君无欢摇摇头,跟北晋的兵马比起来,再多的人也不算多,更何况他们并没有多少可用的人。至于那些江湖中人,他并不看好。江湖中人单打独斗确实厉害,但是一旦遇到训练有素的军队往往还是无计可施。单人的力量再强也是无法和一支军队抗衡的。

“公子,陵川县主来了。”

君无欢淡淡道:“把东西给她,银货两讫便是。本公子身体不适,就不去见县主了。”

只是君无欢话音还未落,门口就响起了陵川县主的声音,“长离公子身体不适么?这大冷天的辛苦公子亲自走这一趟,倒是我们不对了。”

人都到了门口,自然不能说不让人家进来了。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县主请进。”

拓跋明珠带着人进来,看这坐在屋檐下的君无欢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看来公子当真是身体不适,倒是明珠打扰了。”在拓跋明珠的印象中,这位名动天下的长离公子一直都是苍白羸弱的模样。身为貊族贵女拓跋明珠欣赏不来这样的男子,更难以理解自己那位堂妹为他痴心不改的想法。

但是见识过君无欢实力的拓跋明珠也不得不对他佩服有加。无论是他敛财做生意的本事,还是他完不逊色于百里轻鸿的武功修为。一个身体康健的人能做到君无欢这个程度已经是不易,而一个身体羸弱的人则更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这也是君无欢并非貊族人也非北晋人长得还不够英武却能在北晋权贵中吃得开的原因之一。北晋人崇尚英雄更崇拜强者。

“今天新州可热闹得很呢,长离公子竟然也不去凑个热闹?”拓跋明珠笑道。

君无欢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凑热闹?卓铮的命么?明王府想要的话,出得起价也是可以的。”

拓跋明珠神色微变,“公子说笑了,我可不知道凌霄商行竟然还做人命买卖?”

君无欢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如果价格合适也并非做不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反正卓铮这种人,杀了也不亏心。”

拓跋明珠轻哼一声,道:“这次还是罢了,以后有机会一定找公子帮忙。”

“启禀公子,陵川县马在门外求见!”

94、切磋?误会?

“哦?陵川县马?”君无欢听了属下的禀告,抬头去看拓跋明珠,话语带了几分调侃,“看来传言果然不错,陵川县主和县马夫妻情深,片刻也不愿分离?”

拓跋明珠微微蹙眉,她来这里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告诉过谨之,他怎么会来的?

不等她想明白,君无欢却已经道:“请陵川县马进来吧。说起来…在下虽然时常在上京行走,倒是还没怎么和陵川县马打过交道呢。若能见识一代名将风采,自是三生有幸。”

不过片刻功夫,百里轻鸿便跟着人走了进来。今天百里轻鸿穿着一身深蓝色布衣却是实打实的中原人装扮。神色冷淡更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他走进来神色平静地看了拓跋明珠和君无欢一眼。君无欢对他微微点头一笑,半靠着身边的扶手并不起身,“百里公子。”

“谨之,你……”拓跋明珠神色却有些不自在,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一般。百里轻鸿道:“我见你带着人出城了,这两天新州很乱。”拓跋明珠一怔,脸上却不由得多了几分浅笑,“你是担心我么?”

百里轻鸿神色依然淡漠,却还是点了下头,“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拓跋明珠笑道:“不用担心,我带的人足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百里轻鸿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么?若是办完了,咱们便回去吧。”

拓跋明珠笑道:“差不多了,不过谨之既然来了,咱们不如再多坐一会儿?方才长离公子还说,在上京这些年都没有跟谨之聊聊很是遗憾呢。”百里轻鸿侧首去看君无欢,君无欢从容笑道:“确是如此,贤伉俪若是赏脸的话,不如一起喝杯茶如何?”

拓跋明珠挽着百里轻鸿的胳膊笑道:“喝茶有什么意思?客人上门长离公子竟然都不请人喝酒么?”

君无欢莞尔一笑,道:“倒是在下失礼了,这天气喝酒正好。只是在下不胜酒力,只怕不能让两位尽兴了。”

“无妨,高兴便是尽兴。”

君无欢果然命人送上了美酒,凌霄商行富甲天下,即便这只是一处普通的别院,院子修建的依然风雅别致,院中也常备着上好的佳酿。

君无欢亲自替两人倒了酒,看向百里轻鸿道:“百里公子可是心情不佳还是在下招待不周?”

拓跋明珠坐在百里轻鸿身边,笑道:“谨之一向不爱说话,长离公子勿怪。”

君无欢摇摇头,道:“岂敢,只是听闻百里公子当年惊才绝艳风采绝伦,一直未能见识有些遗憾罢了。”

拓跋明珠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她并不喜欢外人说起百里轻鸿从前如何。不仅是因为绝大多数人说起百里轻鸿当年都是带着几分嘲讽轻蔑的味道,更是因为这让她知道她和百里轻鸿之间永远都会横着一些什么无法消除。如果没有貊族人入关,百里轻鸿现在也必然还是如君无欢所说的惊才绝艳风采绝伦。如果没有她拓跋明珠,百里轻鸿现在也许已经死了,但是他必然会流芳百世成为天妒英才而过早夭折的殉国忠臣。

而现在的百里轻鸿,除了满身的骂名以外什么都不是。

拓跋明珠记得中原人有个词叫做明珠蒙尘。百里轻鸿就是那蒙尘的明珠,而她拓跋明珠才是那覆盖着他的灰尘。

君无欢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说的话让两位客人都陷入了尴尬之中。反倒是笑吟吟地道:“听闻百里公子武功高绝,不知在下可否见识?”

“公子!”不等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反应,站在君无欢身后的文虎便已经忍不住开口,“公子昨晚刚刚病……”

君无欢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淡淡道:“我哪日不病?不过是切磋一下罢了。百里公子以为如何?”

百里轻鸿看着君无欢沉默了半晌,方才道:“长离公子有此雅兴,怎敢不从?”

于是,两人便从房间里重新站到了院子里。洒洒洋洋如盐末的小雪落在两人头上很快便化为水汽消失不见了。君无欢依然披着那件大氅,却并不显得臃肿,举手投足间仿佛带着几分世家子的优雅。百里轻鸿一身蓝色劲装,神色淡漠倒更像是个江湖中人。

“请。”

百里轻鸿并没有跟他客气,君无欢的实力根本用不着他客气。所以他微微点头示意之后,银光一闪手中的长剑便已经出鞘刺向了对面的人。君无欢身上的大氅一扬,袖底同样是一柄长剑。比起百里轻鸿的剑,君无欢这把剑要略窄一些,模样也更加古朴素雅,就像是文人墨客配在身边的君子之剑。但是百里轻鸿却知道这把剑的危险,剑尖轻颤,长剑不闪不避地迎上了百里轻鸿。

两把剑同时越过对方的剑锋刺向了对手,却又在下一刻被双双避开。

拓跋明珠站在屋檐下,神色紧张地望着院子里交手的两个人。她跟百里轻鸿相守了将近十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百里轻鸿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拓跋明珠也不愿去想他是为了什么心情不好的。也许是因为自己,也许是因为卓铮,也许是因为拓跋兴业昨天与他的闲谈。如果是平时,百里轻鸿不会如此轻易就同意和君无欢切磋,但是现在…他显然是需要发泄自己的心情。

然而,如今的形势伤到了百里轻鸿拓跋明珠自然不愿,但是君无欢也不能交恶。

院子里切戳的两人原本凌厉的招式越来越快,原本还能观战的拓跋明珠几乎都要看不清楚两人的招式了。只能在一次一次双剑平凡的撞击声中揪心不已。即便是局外观战的人,都不由得感觉到这两人是真的打出火气来了。

拓跋明珠皱眉,“难道长离公子跟谨之有什么过节?”方才君无欢突然出言邀请切磋,显得有些过于突兀了。

站在旁边观战的文虎倒是听到了拓跋明珠的话,看了她一眼接口道:“我们公子跟百里公子并无过节。不过…昨晚百里公子倒是让人来问候过我们公子。”

问候?什么样的问候?拓跋明珠微微皱眉,看着越打越烈的两个身影突然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

谨之他…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95、两败俱伤

无论拓跋明珠怎么想的,她都已经无力再阻止这一场“切磋”。绝顶高手之间的较量不是寻常人可以随便介入的,或许君无欢和百里轻鸿都不是这世间最厉害的高手,但绝对是最厉害的那几个之一。拓跋明珠虽然也是习武之人,但是以她的实力想要介入其中却是找死。

“快让你家公子住手!”拓跋明珠叫道。

站在旁边的文虎默默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叫百里轻鸿住手?我只是一个下人,公子怎么会听我的?”当他傻么?万一公子先住手百里轻鸿却收势不及,岂不是会让公子吃了大亏?

拓跋明珠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人都是有远近亲疏的。虽然并不想要伤了君无欢,但是如果君无欢和百里轻鸿一定要有一个受伤的话,那拓跋明珠必然会选择君无欢。

不管围观的人如何担心着急,院子里的两个人却都打的越发激烈了。君无欢和百里轻鸿的武功路数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一看就是名家教导出来的。一招一式精妙无比也精确无比,就像是两个江湖名门的切磋较量一般原本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无趣。但是偏偏两人都是天纵奇才,即便是平平无奇的武功到了他们手里也总能练得比别人高出几分境界。

不过比较特别的是,武将出身的百里轻鸿招式竟然显得十分沉稳,而以文弱商人模样示人的君无欢反倒是多了几分凌厉和狠辣。

这或许与性格有关,无论百里轻鸿从前是什么样的性格,这十年的沉寂也足够让他将性格打磨的沉稳起来了。而君无欢,如果没有这份凌厉狠辣,以他的身份和身体状况只怕也做不了如今这富甲天下的凌霄商行之主。

豪富不好做,乱世中的豪富更不好做。

这一战一打就是将近半个时辰,等到两人终于分开的时候拓跋明珠和文虎都双双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前去。

“公子!”

“谨之!”

君无欢身上那看似不起眼却十分名贵的银灰色大氅已经被人斩落了一半,君无欢也不惋惜直接扯下大氅扔给了迎上来的文虎。皱了皱眉,吐出了一口血来,“百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百里轻鸿并不比君无欢好多少,他神色依然沉默,只是唇边溢出了一丝血迹。脖子上还有一条浅浅的血痕,如果这条血痕再深上几分的话,多年来无数想要杀了百里轻鸿雪耻的人们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

拓跋明珠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气急败坏地道:“君无欢,你好大的胆子!”

君无欢闷咳了两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嗤笑道:“县主说得好像百里公子没有伤我一样。”君无欢却是没有外伤,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受了严重的内伤,而且他还有病在身。至于百里轻鸿脖子上那一道血痕,到底是君无欢自己实力不够还是他手下留情谁知道呢。

百里轻鸿拱手道:“长离公子武功gāo qiáng,在下佩服。昨日…是在下失礼,还请见谅。”言下之意是承认了他昨晚派人试探君无欢。

君无欢靠着文虎,淡淡道:“百里公子客气,以后若有什么事情百里公子不妨亲自来问便是,在下必定倒履相迎。否则,若是伤了公子身边什么人,岂不是让明王府误会在下图谋不轨?”

百里轻鸿也不动气,点头,“公子说的是,告辞。”

“不送。”

拓跋明珠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百里轻鸿拉着走出去了。两人刚出了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文虎地惊呼声,“公子!公子!来人,请大夫!”

百里轻鸿脚下顿了顿,到底没有回头带着拓跋明珠快步离开了。

两人刚出了君无欢的别院,外面就已经有人在焦急地等待着了。见到两人出来,连忙迎了上来,“见过县主,见过县马!”

拓跋明珠微微皱眉,“你是大将军麾下的人?”

那人点头,“正是,大将军请百里公子即刻带人前往接应卓铮。”

拓跋明珠有些不悦,“大将军武功盖世,何须谨之相助?”

那人沉声道:“如今各路人马齐聚新州,我们接到消息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赶来。大将军虽然武功盖世,只怕也难以周。另外…南平公主被虏,眼下下落不明!”

拓跋明珠蹙眉,南平郡主虽然名声不显但她却是北晋皇的亲生女儿。虽然拓跋明珠从小就没见过这个南平公主几面,听说她才时三岁就自请去了中原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是十年前貊族入主中原后北晋皇大封群臣却没有落下过这个女儿。明王府的探子也猜到南平公主应该是去中原执行任务去了,却始终打探不到她的行踪。现在…回来了么?看来这些年南平公主就在卓铮身边了。

不等拓跋明珠想明白,百里轻鸿已经点头道:“知道了,我们回去收拾一下就出发。”

“多谢县马。”

“谨之……”拓跋明珠有些不赞成地道,卓铮跟他们明王府没什么关系,既然是南平公主带回来的人以后必然是更亲近皇室的。如果救回来了还好,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说不定皇帝陛下还要借机怪罪他们。

百里轻鸿道:“我们既然在此,就不能袖手旁观。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拓跋将军和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

“可是,你受了伤啊。”拓跋明珠道。

“没事,小伤。”百里轻鸿道。

拓跋明珠叹了口气道:“也罢,如果真能顺利救出南平公主,以后也……”

百里轻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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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大家都不喜欢百里公子啊。没关系呀这个设定本来也不是让人来喜欢的,说明大家三观都很正嘛

96、有点慌

此时的楚凌和桓毓却有些狼狈,带着卓铮的爱妾北晋皇的亲闺女在北晋的土地上到处跑自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幸那些江湖中人还是有点用处的,让北晋人追踪他们的步伐落后了不少。也让众人有了就几分喘息的余地。

桓毓随手将从马背上拉下来的女人都在山脚边,回头看向楚凌道:“卓铮该不会是属乌龟的吧?这么久了还没有追上来?”枉费他们还故意留了不少线索给他。

楚凌蹲在溪边洗手,一边笑道:“他又不傻,明显猜得出来我们这是想要引蛇出洞啊。估计是想要等拓跋兴业,有拓跋兴业跟在他身边,谁都杀不了他。”

桓毓嗤笑一声,“拓跋兴业武功是厉害,可惜他又不是杀手防得了一日还能防得了一世不成?”

楚凌道:“拓跋兴业用不着防一世,只要他成功将卓铮带回上京北晋人就赢了。等到将卓铮知道的东西掏出来,卓铮也就没什么用了。你还真以为拓跋兴业放心用卓铮替北晋打仗?”

桓毓有些兴致勃勃地蹲在旁边,他觉得这位阿凌姑娘虽然长得像个豆芽菜,但是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

“这么说,你不看好卓铮以后?”

楚凌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要是北晋皇,就把卓铮的名声搞的又臭又烂,然后把他扔去统领南军专门镇压中原人或者在战场上当炮灰。到时候天下都是要杀卓铮的中原人,只要他不想死,就只能给貊族人当狗。都是降将,我倒是更看好百里轻鸿。拓跋兴业那样的名将,或许会用百里轻鸿,但是绝不会用卓铮的。况且,卓铮名气是不小,但是他真的打过什么拿得出手的仗么?也难怪他怕谢廷泽,以谢廷泽的战绩如果回到天启,镇北军还真没他什么事儿。”

桓毓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貊族女人,“貊族公主的眼光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楚凌翻了个白眼,捧起一捧泉水喝了一口,“真正厉害的人用美人计没用。这位公主当初去迷惑的如果是谢廷泽那样的人,事发之后只怕就直接被谢廷泽给杀了,然后自缚上殿请罪去了。”

“言之有理。”桓毓点头赞道。

楚凌站起身来,道:“别废话,之前让你安排的你安排好了没有,要是拓跋兴业来了,可就……”

桓毓看看她,“你好像有点紧张。”

楚凌倒是也不掩饰,点头道:“一想到带着你们这群虾兵蟹将要跟拓跋兴业硬杠,我就有点慌。”还有点小兴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桓毓这会儿也不计较她调侃自己了,因为他也有点慌。

天下第一名将啊,这些年跟拓跋兴业正面杠的人都死了。拓跋兴业杠不过的君傲被自己人弄死了。

被他们扔在一边的女子神色有些怪异地看着这两个人,这种时候这两个人还有工夫闲聊,怕不是有病吧?

“你们……”女子刚要开口劝说,楚凌便回头扫了她一眼道:“闭嘴。”

“……”

楚凌居高临下地道:“我不想听你说话,除非你打算告诉我什么卓铮见不得人的秘密。另外,我在被拓跋兴业弄死之前,肯定会先弄死你的。”

“……”桓毓无语,好吧,看来阿凌姑娘确实有点慌。

山的另一边白日里升起了三朵焰火,桓毓神色一变,沉声道:“貊族人来了,咱们走!”

楚凌道:“走什么走,拓跋兴业没来就行。先干掉他们!”

桓毓刚想问拿什么干他们在这里没布置人手,就看到山涧里一群人冲了出来。

“小五!”为首一人冲到楚凌面前叫道。

桓毓眨了眨眼睛,想起了眼前这位还是黑龙寨的五当家,这些人显然就是黑龙寨的人了。

楚凌对来人含笑招了招手,“大哥,四哥,摇红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祝摇红也跟着来了,不过红溪寨前段时间损失惨重,她并没有带多少人来。

祝摇红笑道:“小楚要做大事,姐姐怎么能不来助你一臂之力?看不起我不成?”

楚凌连道不敢。

桓毓风度翩翩地站到楚凌跟前,“阿凌,这两位想必就是黑龙寨的两位当家了?幸会。不知这位女侠是……”

楚凌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来还想撩měi nu?

“这是红溪寨的祝寨主。”不等桓毓再次展现自己的风度,楚凌直接问道:“大哥,咱们带了多少人?”

郑洛道:“咱们只选了一百多的精壮,不过赵兄收拢了几百人,身手都灵活的很。足有六百人左右。赵兄带人布置去了。”赵伯安是武将更是世家子,比他们这些当山贼的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聚集大量的人手为几用,倒是让郑洛颇为羡慕。

楚凌笑道:“赵将军果然厉害,既然有赵将军在,这里想必用不上我了。大哥,四哥,摇红姐姐,千万小心。”

狄钧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小五放心便是,我早就想大干一场了。”

楚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注意安!”

狄钧忍不住往郑洛身后缩了缩:小五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郑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们快走,追过来的貊族人只有两三百人,赵将军说我们歼他们不成问题。”

楚凌点头道:“有劳大哥了,大白,我们走!”

桓毓也不去抱怨楚凌又叫自己大白的事儿,一把拎起那貊族女人上马带着人跟楚凌一起走了。

一行人虽然走了却并没有离开很远,而是找了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观战。

桓毓有些不解,“你是担心你大哥他们?赵将军不是说了么没问题?”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对这位赵将军很熟悉啊,他说没问题你就觉得没问题?”

桓毓眼神飘了飘,道:“这个…你也知道我们有些情报往来嘛。这人出身名门虽然职位不高,不过本事还是有的。又是以多打少,不会有问题的。”

楚凌点头,“我也觉得不会有问题,不过我还是想要看看貊族兵马的战力。”

桓毓道:“你上次还没看够啊,拓跋胤差点弄死咱俩,要不是晏翎正巧经过……”

楚凌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桓毓突然停住,皱眉道:“等等,阿凌…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军队很有兴趣啊。”

楚凌偏着头,道:“难不成,你觉得就靠江湖中人和情报战就能搞垮貊族人?貊族那几十万兵马在哪儿摆着呢。说实话,若不是有一道灵苍江在哪儿挡着,貊族人口又少。十对一天启也赢不过貊族,说不定连南朝早就没有了。”

桓毓想反驳,但是想起当年天启兵马可不就是貊族的十倍有余么?还是被人家打得屁滚尿流就反驳无能了。

楚凌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我不擅长打仗啊,当年怎么就没好好学学呢。”

------题外话------

血狐大大虽然心理素质卓绝,但是还是有点慌。这玩意儿就像是新兵蛋子要跟身经百战的将军杠一样。不过还是有点小兴奋呢,血狐大大当然不是新兵~

97、调虎离山

楚凌的出身在狐狸窝里算是最根正苗红的一个,正经的军三代正规军校出身。可惜她太早被狐狸窝收了进去,不仅军校念的是非军事指挥类的专业,就连部队都没有正经待过几天。事实上,血狐大神就从来没有过营级以上的战术指挥经验。对此,她家老爹痛心疾首。据说当年好歹还有点战略眼光和头脑,被狐狸窝硬生生折磨的鼠目寸光,遇到大兵团作战就抓瞎。

对此楚凌深感不服,虽然他们狐狸窝不是特种兵,但必要时候也能是当半个特种兵用的。这年头,特种兵可是可以影响战争局面的战略级人形兵器。她血狐可是狐狸窝的老大好不好!

但是现在,楚凌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点抓瞎。别看她桓毓面前一副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模样。用青狐的话说就是:表面十分淡定,内心慌的一比。现在她恨不得将从前看过的那些军事书籍一股脑从脑海深处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bá chu lái融会贯通。可惜…这都是妄想。

赵伯安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也是领兵多年的将领。在人数占绝对优势而且个体实力也不弱的情况下,歼灭三百人的貊族兵马并不是什么难事。楚凌和桓毓便站在山上看着山下的两兵交锋。结果也并没有出人意料,虽然伤亡不少,但是那三百貊族兵马确实是被一个不剩的留下了。

桓毓也不由赞道:“这赵伯安有点本事啊。不愧是出身名门。”

楚凌瞥了他一眼,“这跟出身名门有什么关系?”

桓毓笑嘻嘻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赵伯安带着一群刚刚收拢来根本就不是当兵的人围歼貊族人。这其中最麻烦的可不是战力问题,而是他怎么让这些人听他的话。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个。”

楚凌微微点头,道:“貊族士兵确实很厉害。”

闻言,桓毓也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倒是不错。赵伯安手下那些人,身手都不错,但是对付这些貊族人一对一能取胜的都很少。郑寨主他们倒是能以一敌多,但是你也知道他们这样身手的人并不算多。”

楚凌点点头道:“咱们也走吧,这里出了事拓跋兴业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桓毓微微扬眉,看着楚凌道:“阿凌,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在这里干掉一大批貊族士兵,就是为了将拓跋兴业引过来?”楚凌偏着头看着他,“不然怎么办?你去跟拓跋兴业打,还是我去?”

桓毓缩了缩脖子,“如果卓铮一直跟在拓跋兴业身边呢。”

楚凌思索了片刻,有些为难,“卓铮…应该还是要脸的吧?”

“但愿。”

卓铮现在很愤怒,自从跨过了灵苍江卓铮的日子就没有一天过的舒坦的。先是那些人无休无止的追杀,如今眼看着拓跋兴业就要来了,萍儿却被那些乱贼bǎng jià了!卓铮心里清楚,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救回萍儿,否则他到了上京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好过的。他甚至有些怨恨起拓跋兴业了。听说拓跋兴业早就到了新州,如果他不等在新州城而是继续往前走接应他们,萍儿怎么会被bǎng jià?!

还有那些乱贼,竟然敢…想起南平公主被bǎng jià的时候那刺客说的话,卓铮就气得浑身发抖。

“侯爷。”门被推开,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见卓铮脸色不太好不由停住了脚步。

“什么事?”卓铮沉声问道。

侍卫道:“有数百貊族士兵在西南方八十里处被人歼灭,似乎是镇北军的手笔,拓跋将军要去查看情况,问侯爷是一起去还是留在此处?”

卓铮第一反应自然是一起去,但是很快又止住了这个想法。问道:“公主的行踪呢?”

侍卫道:“拓跋将军已经派人四处搜查了,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

卓铮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告诉拓跋将军,本侯不与他一道了,我们继续寻找公主的下落!”卓铮确实不想跟拓跋兴业一道,拓跋兴业看不起他,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卓铮就感觉到了。如果他一直跟在拓跋兴业身边,拓跋兴业只会更加不屑。反正现在又貊族兵马保护,那些乱贼也不能奈他如何,还不如先将萍儿找回来。

“是,侯爷。”

“等等。”卓铮叫住了转身要离去的侍卫,皱眉道:“三百貊族士兵部被围歼?当真是镇北军干的他们怎么会这么快?”

侍卫摇头,“属下不知。”

卓铮这才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一处山林中,楚凌坐在树枝上靠着身后的树干闭目养神。南平公主依然被绳子捆着仍在树下,虽然她极力挣扎着想要解开绳子,但是楚凌绑绳子的手法十分专业,却不是她轻易就能够解开的。

“阿凌!”桓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树下沉声道。楚凌坐起身来,低头道:“怎么样了?”

桓毓道:“之前咱们放那一把火,让貊族人打乱阵脚许多江湖中人都趁机逃走了。现在貊族人临时驻扎在距离路亭不远的地方,拓跋兴业已经带着人去查看那些被围歼的貊族士兵去了。就只有卓铮一个人留在军中。”

楚凌撑着下巴蹙眉道:“就算如此,周围至少有上千貊族兵马还有更多的南军。想要杀了卓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桓毓点头道:“确实,不过卓铮好像觉得有貊族兵马保护就有恃无恐了,带着人准备找会南平公主呢。”

楚凌从树上落下来,微微挑眉看着地上的南平公主道:“那就让他找到南平公主吧。”

“你是说…把消息透露给他?”桓毓道。

楚凌点了点头,“拓跋兴业走了,就算他得到消息再往回赶,赵将军那边会拖住他一些时间,我们还有一些时间跟卓铮zhou xuán。不过在这之前还要提前布置一下。”

桓毓点头,不过……“你觉得我们能赶在拓跋兴业回来之前杀了卓铮?”

楚凌叹了口气,“姑且一试。”

桓毓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他说听你的,既然你这么说……好吧,就这么办!”

98、以命换命

第二天一早得到南平公主的消息,卓铮果然立刻带人往目的地赶了过去。但是他也不傻,在同一时间也派人去找拓跋兴业要他接到消息立刻去接应了。只是他不知道,被他派去给拓跋兴业送信的人才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另一拨人……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

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应了拓跋兴业的消息前来帮忙,只是百里轻鸿昨天伤的不轻所以他们来的有些晚了。一路行来到处都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模样。他们甚至被江湖中人偷袭了好几次,更是大大的拖延了行程。

那传信的人是拓跋兴业麾下的亲兵,也是见过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的。见到一行人连忙停下见礼,拓跋明珠问问清了他急匆匆的所为何事之后抬头看向百里轻鸿。

百里轻鸿蹙眉道:“大将军那边想必是用不着我们帮忙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去卓铮那边?”

拓跋明珠犹豫,作为明王府的人拓跋明珠并不在意卓铮的死活,或者说,对于明王府来说卓铮死了比活着更好一些。一旦卓铮死了,北晋皇的面子自然是不太好看,拓跋兴业接应保护卓铮不力,虽然北晋皇不至于因此就对拓跋兴业失望,但总会存有一点芥蒂的。如果他们再暗中操作一下,即便不能离间他们君臣,也能在其中埋下一个钉子。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却不是拓跋明珠能决定的。

百里轻鸿看着拓跋明珠,问道:“县主是怎么想的?”

拓跋明珠沉吟了片刻,道:“大将军要我们去与他汇合,咱们如果去卓铮那边是不是不太好?”百里轻鸿瞬间明了拓跋明珠并不想娶救卓铮,“事急从权,如果卓铮出了什么事……”

拓跋明珠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点头道:“那好吧。”

传信的人见状也很是高兴,大将军离得太远若是去的晚了说不定就要出事。如果县主和县马能先去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等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赶到兵马驻扎的地方,卓铮早就已经带着人马走了,百里轻鸿只得留下拓跋明珠然后马不停蹄地又赶了过去。

此时的卓铮已经跟楚凌等人zhou xuán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了。楚凌和桓毓的人手并不多,卓铮也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双方人马在山林里数次交锋谁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楚凌和桓毓带着南平公主一路往深山里退去,卓铮便带着人一路追了上去。卓铮并非不知道这可能是这些人设下的陷阱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南平公主若真被那些乱贼杀了他的麻烦就大了。

原本卓铮大约还对天启有些愧疚,但是现在却是真的恨上了天启了。他不就是投奔了北晋么?这些人为什么要死死的咬着他不放!良禽择木而栖,永嘉帝昏聩无能,他凭什么不能选择更有前途的北晋!这些人凭什么要一再的为难他!

想到这些,卓铮身上的戾气越发的深重起来。

“给我追!一定要救回南平公主!”

桓毓拎着南平公主跟着楚凌穿梭在山林中,看看身后并没有追上来问道:“差不多了吧?”

楚凌点点头,扶着树干喘气。

桓毓嘿嘿一笑,吹出了几声尖锐的哨声。哨声刚落,一朵朵焰火从四面八方升上天空,绽放出让人有些许不安的火花。

“你们做了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南平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她自然能感觉到这些突然出现的焰火的不怀好意。桓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公主,你该不会以为咱们这一天一夜就是为了带着你到处遛弯儿吧。你们家那位侯爷,现在大概被包围了。最近在新州的江湖中人,这会儿有七八成都聚集在这附近了。就等着杀了卓铮扬名立万流芳千古呢。”

“不可能!”南平公主叫道。

桓毓耸耸肩笑道:“你听。”

山林里静悄悄的,但是远处却隐隐有厮杀声传来。显然桓毓并不是在跟她说笑。

“还是阿凌有本事。”桓毓笑道。

楚凌含笑看了他一眼道:“还是你们消息灵通,不然我也束手无策啊。”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没人手没消息渠道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桓毓就不一样了,凌霄商行遍布天下,君无欢的探子更是无孔不入。想要传递消息什么的再方便不过了。

新州眼下不缺战力,缺的是能整合指挥这些战力的人。目前除了凌霄商行,只怕还真没有人有本事做到。

“对了,这个…对你们不会有影响吧?”楚凌有些担心的问道。

桓毓耸耸肩道:“本来就是为了用才布置的,总不能藏一辈子吧?况且,你不用担心,绝大部分都是分离的并不相干自然也不会有影响,而且还有别人也帮了一点忙,到时候嫁祸出去就行了。”

别人?楚凌微微挑眉,在心中猜测着这个别人是谁。

此时,另一边的卓铮却是气急败坏。一剑杀了冲到跟前的一个江湖中人,卓铮厉声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走!”

一行人护着卓铮向前方冲去,这些江湖中人打仗毫无规则可言,武功路数,兵器更是千奇百怪甚至还有人用暗器用毒药的。原本这样的乌合之众很难成气候,但是这一次这些人显然是有人指挥的,刚一照面就让他们吃了个不小的亏。

这些中原人一直被貊族人欺压或者父母亲友为貊族所杀,心中对这些外族早就恨不得扒皮抽筋了。只是江湖中人各自为政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得避其锋芒,如今一朝占了上方,自然是越发兴奋起来,一个个越战越勇将貊族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卓铮带着人一路循着楚凌等人留下地痕迹追踪,终于在山林的深处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卓铮远远地盯着两人沉声道。

桓毓虽然此时只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显得十分落魄,却依然力求方面展示自己的风度翩翩,“当然是杀你的人。”

卓铮冷笑一声,他早就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就两个人带着南平公主,还想要杀他?

“放了公主,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桓毓呵呵一笑,道:“我偏不,本公子就要当着你的面杀了这个貊族女人。堂堂南平公主死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北晋皇交代。”

南平公主早就被塞住了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卓铮气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桓毓悠然道:“都说了,杀你啊。哦,这样好了,你们两个总要死一个好让我们交差。如果你愿意用你自己的命换南平公主的命的话,我保证将南平公主平平安安的送回去。怎么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卓铮道。

桓毓手中的bi shou往南平公主脖子上一抹,白净的脖子上立刻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因为,我真的会一道切断她的脖子。”

99、杀了百里轻鸿!

看着南平公主脖子上的血痕,卓铮顿时有些慌了。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挣扎和不舍,不仅是因为南平公主的身份,不管怎么说十几年相处的感情不是假的。在还不知道南平公主的身份之前,他也为她冷落了原配正妻宠爱了她十多年。但是,如果说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卓铮却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桓毓笑眯眯地把玩着手中bi shou,问道:“怎么样啊,侯爷?很难选么?不应该啊,你都能为了这个女人叛国了,肯定是对她爱若珍宝重逾性命了。来吧,让我割一刀,不疼的。”

卓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方才咬牙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桓毓还想皮上两句,却被身边的楚凌给拨开了。楚凌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再让你胡说八道下去拓跋兴业都要冲到跟前来了。卓铮也注意到了这个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只是这少年脸上涂得脏兮兮的根本看不清楚脸,只能根据身高猜出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不过这孩子一开口卓铮就知道了,他可比那个让人讨厌的年轻人厉害多了。

楚凌淡淡道:“侯爷不想死,也不想南平公主死?”

卓铮轻哼一声,道:“能活着谁想死?”

楚凌点头,赞同地道:“这话倒是没错,既然如此…不如做个交换?”

“什么、交换?”卓铮有些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楚凌唇边勾起一抹古怪的微笑,“杀了百里轻鸿,我放了南平公主。”

“什么?!”卓铮一惊,“百里轻鸿是明王府的女婿,而且…现在他也不在这里……”

楚凌道:“百里轻鸿是明王府的女婿,你是北晋皇的女婿,你怕什么?明王和北晋皇关系本来就微妙,你杀了他的女婿北晋皇说不定还会夸你呢。两个叛国贼,总要死一个我们才好回去交差,你说是不是?至于你说百里轻鸿的行踪…你放心,他已经往这边来了。我劝你最好不要抱着等拓跋兴业来的想法,拓跋兴业一时半刻只怕是来不了。就算他来了,我死之前你的美人儿也肯定会死的。”

卓铮脸色有些阴沉,不仅是因为楚凌羞辱他的话,更是因为楚凌的提议。他心里很清楚楚凌的提议有多危险,但是却又无法否认这其中确实有令他心动之处。他和百里轻鸿都是降将,又分立双方,本身就属于对手。但是…如果杀了百里轻鸿,就等于是得罪了明王府……

“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决定怎么选择,百里轻鸿最多半个时辰就会达到这里…另外,你的选择如果让我不满意,我立刻就会杀了南平公主。”

“我怎么相信你?”卓铮眼神阴鸷的道。

楚凌对他挑眉一笑,“不知道啊,赌一下运气咯。”

卓铮险些被气晕过去,咬牙道:“你若是敢伤害萍儿一丝一毫,就算杀了整个新州的天启人我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楚凌撇撇嘴,泯灭人性的傻叉!不杀你杀谁?

百里轻鸿带着人一路进山寻找卓铮,一路上不时便会遇到江湖中人围攻他们,虽然百里轻鸿身边带着的人实力都不弱,但是蚁多咬死象,一路下来也损失不少。

“公子,这姓卓的跑到深山里去干什么?!”一路循着卓铮留下的痕迹,百里轻鸿身边的人忍不住抱怨道。

百里轻鸿沉声道:“应该是为了南平公主吧。”

“也是。南平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卓铮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这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有些担心地瞄了百里轻鸿一眼。从某种程度上说百里轻鸿和卓铮的处境其实是差不多。甚至百里轻鸿可能还不如卓铮。卓铮如今还掌握着天启不少秘密以及他本身的名声对天启还有所影响。而百里轻鸿却已经是个被天启唾弃仇恨了十年的人。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和陵川县主,他什么都没有。

所幸百里轻鸿一心都在山路上,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停!”百里轻鸿突然停住脚步沉声道。

所有人立刻停下脚步同时抽出了兵器戒备。

几个人影从不远处摇摇晃晃地冲过来,是两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扶着一个中年男子。百里轻鸿微微蹙眉,沉声道:“卓侯爷?”

百里轻鸿是见过卓铮的,当年他才十几岁的时候卓铮却已经是二十多的成年人了。虽然如今已经将近不惑,但是卓铮保养的好依然还是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模样。

卓铮停住了脚步看向百里轻鸿,“你是谁?”

百里轻鸿沉默了片刻,“百里轻鸿,南平公主何在?”

扶着卓铮的人道:“南平公主被那些乱贼挟持退进深山里去了,侯爷跟那些人交手受了重伤只能回来求援……”

百里轻鸿皱眉,“回来求援?你们既然能出来,想必对方也没什么人了?”

卓铮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地道:“对方…只有两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什么?”百里轻鸿问道。

卓铮神色有些怪异地道:“还有一个是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

百里轻鸿身边的侍卫低声道:“公子,这次的事情黑龙寨也有参与,听说黑龙寨的五当家就是个孩子,甘鹏好像就是栽在他手里的。”

“黑龙寨五当家?”百里轻鸿蹙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的却是那日在茶楼中遇到的那个叫段云的少年。

沉吟了片刻,百里轻鸿道:“既然如此,我们先送卓侯回去?”

“不行!”卓铮挣扎着道,“公主还在他们手里,先救公主!百里公子带了多少人?拓跋将军什么时候能到?”

百里轻鸿摇头道:“我们带来的人还在山中与那些江湖中人厮杀,我带着人先一步赶来了。至于拓跋将军…我不知。”卓铮立刻有些急躁起来,“那…那公主怎么办?”他一着急便牵动了内伤,整个人往地上扑去。

百里轻鸿就站在他跟前,立刻伸手扶住他,“卓侯……”话还未出口,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把bi shou已经快如闪电地刺向了百里轻鸿的腹部。

100、抱歉来晚了

“公子?!”

巨变陡生,百里轻鸿立刻伸手去抓那把bi shou,另一只手拍向了卓铮。但是卓铮距离他太近了,本身实力也不弱。虽然让百里轻鸿的阻拦卸去了几分力道,但是这一刀却依然刺入了百里轻鸿腹部。卓铮被百里轻鸿一掌拍出去,bi shou也跟着抽了出来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百里轻鸿身边的侍卫立刻扑上前来,方才扶着卓铮的两名侍卫也立刻冲了上去双方顿时纠缠在了一起。

卓铮一击得手,立刻便飞身而上再一次攻向百里轻鸿。百里轻鸿也抽出了剑与卓铮相斗。只是他昨天就受过伤,现在又被刺了一刀,只能一只手按住伤口单手与卓铮交手,一时间竟然也有些狼狈。

此时,躲在暗处观战的桓毓忍不住称赞道:“阿凌,你这一招驱狼吞虎厉害啊,如果这俩同归于尽,那可就是一箭双雕了。”

楚凌却没这么乐观,道:“卓铮只怕还不是百里轻鸿的对手。”

桓毓道:“那就是卓铮死啊。我们也达到目的了。”

楚凌笑道:“百里轻鸿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现在杀了卓铮。即便是卓铮先攻击他的,他也会给卓铮留下一条命的。”桓毓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言之有理,看来咱们还是得自己准备一下了。”

楚凌也不反对,多一点准备总是没错的。

“好厉害的小鬼。”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不仅桓毓脸色大变,楚凌更是险些当场就吐出一口血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便升了起来,一瞬间楚凌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仿佛竖了起来,这大冷的冬天额边甚至冒出了冷汗。

“快走!”桓毓也顾不得管山下的百里轻鸿和卓铮了,当下一把抓起楚凌就朝着另一边狂奔而去。

两人一口气不知道奔出了多远,桓毓才终于松了口气撑着膝盖直喘气。

“呼呼,好厉害,吓死本公子了。”

楚凌被灰尘遮盖的面容此时也是煞白,手中紧紧地握着bi shou沉声道:“不对,快走,还没有甩掉他!”

桓毓大惊,连忙拉起楚凌往前奔一边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何方高人?!”

楚凌没好气地道:“还能有谁,拓跋兴业!你没听过他的声音么?!”

桓毓当然听过,但是他没记住,或者说刚才慌乱之下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去分析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这小鬼倒是机灵。”那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却不是在他们后面而是在他们前面。两人连忙刹住脚步,一脸惊骇地看着不知何时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中年男子。

比起许多北晋将领,拓跋兴业看起来并不十分高大魁梧,更不会让人觉得凶神恶煞。但是偏偏这人却是就是天下第一名将,北晋的兵马大元帅。

若是在别的地方见到拓跋兴业,楚凌说不定还要欣赏赞叹一番果然真豪杰也。但是现在她却只想骂娘,特么穿的又不是武侠片,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科学的绝顶高手?!

谨慎地后退了两步,发现依然没有什么安感楚凌便站住了。扯出一个有几分僵硬的笑容,“拓跋将军,幸会。”

拓跋兴业看着眼前消瘦矮小的少年,叹道:“这些年,天启倒是很出了一些人才。”可惜,这些人都不被天启朝廷所重用。否则北晋也没这么容易在中原立足。

桓毓不着痕迹地将楚凌挡在身后,楚凌心中有些感动又忍不住叹气。你挡着有什么用啊,拓跋兴业一个人抓咱们俩也跟抓小鸡没什么两样了。

拓跋兴业也不在意,只是对楚凌道:“昨天的事情,都是你们俩的手笔?”

楚凌从桓毓身后探出个头来,道:“你是怎么这么快赶到的?按我估计,你最快应该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如果她估算的没错的话,这两个时辰足够他们干掉卓铮逃出升天了。

拓跋兴业笑了笑,原本有些严肃的脸竟然看起来和善了几分,“领兵的那人确实有几分本事,可惜兵马不够,实力也不够。想要拖住我只能看我愿不愿意。”

他如果愿意试试对方的深浅的话,自然可以拖他几个时辰。但是拓跋兴业如果抛开手下兵马独自离开的话,没有人能拦得住。

楚凌有些懊恼地咬了咬手指,她不是不知道这个漏洞,而是她没办法弥补。他们根本没有能与拓跋兴业匹敌的高手,就连稍逊一筹的都没有。一旦拓跋兴业要独自脱离战场,谁也没办法阻止。

拓跋兴业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楚凌道:“我叫小云。”

拓跋兴业也不在乎这是真名字还是假名字,道:“你跟我回去,我放了这个年轻人。”

“咦?为什么啊?!”楚凌有些惊讶地道,桓毓也忍不住惊讶地看向拓跋兴业。

拓跋兴业道:“老夫觉得你很有趣,你跟我回去总比跟着他们好得多不是?”

“……”你也太随意了,我是天启人啊难道是脸上灰太厚了看不出来?

拓跋兴业却不以为然,“天启人如何?貊族人又如何?若有一日北晋一统天下,天启人也是北晋人。”

楚凌耸耸肩道:“可惜你的愿望好像并不容易实现。”

拓跋兴业不以为忤,“天下大势瞬息万变,谁知道呢。你跟不跟老夫走?”

楚凌坚定地摇头,“不跟。”

拓跋兴业挑眉道:“你不怕我杀了你的朋友么?”

楚凌道:“就算我答应跟你走,你也会杀了他的。”

“老夫说话还算有些信用的,你……”

桓毓不悦地道:“你们当本公子不存在啊?拓跋兴业,你少打歪主意,我们就算死也不会投降你们这些外族蛮子的!”

楚凌在心中为他鼓掌:好胆!

拓跋兴业淡淡扫了桓毓一眼,“小辈无礼。”一抬手一道指风迎面射向了桓毓。

楚凌一把推开桓毓,“闪开!”

下一刻,另两道指风再次向桓毓射了过去。楚凌惊道:“大白!”

“……”桓毓左脚一麻顿时动弹不得。神特么的大白,这个时候还记得叫我大白!

眼看桓毓无礼闪避,楚凌立刻将手中的bi shou射了出去。同时一道人影快如闪电地从山林中跃出,银光一闪如一条银河从九天之上直泻而下,生生挡住了那射向桓毓的劲力。

桓毓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来人侧首,对桓毓歉意地道:“抱歉,方才去杀了个人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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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麻蛋!都要死了还叫我大白,本公子这么玉树临风不配拥有名字吗?!

血狐:万一没死呢?你很想让拓跋兴业记住你的高姓大名吗?

101、绝顶高手的对决

“你终于来了!”桓毓一边喘气一边欢喜地道。

来人依然是一身玄色衣衫,手中提着那柄盘龙银枪。银色的面具下面只露出一双薄唇微微抿起。

晏翎!

晏翎漫步上前横枪挡在了楚凌和桓毓跟前,方才抬头看向对面的拓跋兴业道:“拓跋大将军?”拓跋兴业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人,一瞬间便猜透了对方的身份,“沧云城主?”

在北晋人眼中晏翎自然是个敌人,如今貊族人已经将整个北方据为己有,在他们眼中占据着沧云城不肯归附于北晋也不听从天启指挥的晏翎俨然便是反贼。但即便是如此,拓跋兴业也称呼晏翎一声沧云城主。显然是认同了晏翎对沧云城的所属权,至少在他们拿下沧云城之前,沧云城就是属于晏翎的,拓跋兴业从不自欺欺人。

晏翎仿佛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虽然晏翎是貊族如今在北方最大的敌人之一,但是拓跋兴业和晏翎却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内部原因,拓跋兴业曾经数度想要亲自带兵征讨沧云城却都未能成行。所以这还是拓跋兴业第一次见到晏翎本人。

拓跋兴业扬眉道:“沧云城主,你想救这两个人?”

晏翎的脾气似乎很不错,并没有一上来就剑拔弩张,“如果拓跋将军愿意高抬贵手,就最好了。”

拓跋兴业朗声笑道:“那个年轻人你可以带走,那个孩子留下。”

晏翎摇头,淡然道:“那个孩子我带走,另外一个你可以留下。”

“什么?!”桓毓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晏翎,“晏凤霄,你太不讲义气了!”

楚凌过去扶起桓毓检查他的伤势,一边笑眯眯地小声道:“看来我比较受欢迎哦。”

“……”

晏翎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扫了晏翎一眼道:“你若是肯刻苦一些,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晏翎憋屈,这是我不刻苦的问题吗?你当这世上每个人都跟你这个妖怪一样啊?

拓跋兴业沉声道:“既然如此,老夫便来领教一番沧云城主的实力。”若是能在这里杀了晏翎,沧云城就算不立即土崩瓦解,也会群龙无首。

晏翎手中的银枪划出一条淡淡地银弧,“请。”

楚凌很想围观当世两大高手的决战,但是很可惜现在却不是围观的时候。在晏翎和拓跋兴业动手的一瞬间桓毓就拉起她头也不回的跑了。楚凌一边跟着桓毓跑,一边觉得这好像又是一个轮回。上一回她跟桓毓丢下晏翎跑了,这一回他们俩又丢下人家跑了。

“阿凌,别想那些没用的。晏翎肯定打不过拓跋兴业,咱们留下只能给他拖后腿!”桓毓道。

楚凌有些怀疑,“你跟晏城主很熟?”这货上次骗她?

“呃……算不上熟。但是君无欢说过,晏翎的武功最多就比他和拓跋胤高一线,目前绝对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更何况,晏翎他……”

“什么?”楚凌问道。

桓毓道:“没什么,总之快走就是了。晏翎肯定已经把姓卓的干掉了,咱们不用管他,现在开始逃命就可以了。”

楚凌心中虽然还有无数的疑问和怀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当下也不再多言任由桓毓带着自己在树林中穿梭。

或许除了桓毓和楚凌谁也不知道此时山林深处正在进行着一场世间难得一见的绝顶高手之间的对决。拓跋兴业在貊族尚未入关之前就是名震天下的关外第一高手。因为有貊族王族血统后来帮助北晋皇领兵打仗才渐渐成为了如今的天下第一名将。无论是武功还是领兵打仗,拓跋兴业的人生都顺利的让人嫉妒,在战场上他平生也只有败在君傲手中。而在武功上,更可以说是从未遇到过对手。如果当年没有跟随北晋皇征战天下,拓跋兴业或许会孤身入关挑战中原绝顶高手,争夺那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

两人转瞬间便交手了二三十招,拓跋兴业道:“中原果然是人才辈出,老夫在晏城主这个年纪可没有你这份功力。”

晏翎手中银枪开合,凌厉无匹。出口的话却依然淡定从容,“大将军谬赞了。”

拓跋兴业大笑一声,刷地抽出了身后的长刀。不是貊族男人随身携带的腰刀,还要更长更宽一些,刀身带着一股淡淡的红晕,仿佛是血色但是奇异的并无不祥和阴邪之意。站在几步之外,晏翎更感觉到的也只是逼人的杀气——光明正大的杀气。

晏翎眼神微闪,眼眸中多了几分慎重和敬意,沉声道:“请。”

拓跋兴业为人温和从无狂妄之意,但他的刀却是既霸又狂。一出到便是飞沙走石,山崩石裂。晏翎用的是长兵,走的也是凌厉霸道的路子,但是在他面前却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两人从地上打到树上,又从树上落到了山坡上,原本安静的山林里不过片刻便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四周到处都是被刀气和长枪的劲力留下的痕迹。

这一战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拓跋兴业打到兴起忍不住放声长啸,“今天是老夫这十年来打得最痛快的一场,晏城主不愧当世英才。便以此刀送晏城主一程!”

拓跋兴业转身,挥刀。

长刀仿佛当空化出了一把巨大的刀气当空斩下,目标只有站在七八丈以外的晏翎。

晏翎微微眯眼,手中的长枪一提,当下也不去管那朝着自己斩来的刀气,手中长枪激射而出直冲拓跋兴业的心口。

拓跋兴业虽然武功高过晏翎,但是这一场激战下来消耗依然不少,最后这一刀更是耗上了他八成的功力和一击必中的决心。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晏翎竟然不是胆大而是不要命根本不去管斩向自己的刀而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长枪射向自己。

这一枪来势又快又疾,拓跋兴业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把握能接下这一枪。

只能退!

拓跋兴业疾退数步,方才侧身躲开了长枪,但是长枪依然在他胸前留在了一刀划痕。拓跋兴业胸前皮革制成的披风扣带应声而断,衣服上也多出了一条口子。

同时,另一边的晏翎却在拓跋兴业的刀气落下的一瞬间突然平地侧移了两步,刀气斩落在他的脚边留下了一刀一尺多深足有几丈长的沟壑。可以想见,如果这一刀落在晏翎身上,他整个人都能被劈成两半儿。

拓跋兴业有些惊讶,“好轻功。”

晏翎不仅武功好功力深轻功竟然也是绝顶,方才那一移看似没什么,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却极其罕见,甚至比那些所谓的踏雪无痕更难。

晏翎负手道:“我输了。”

102、真是朋友吗?

虽然现在大家都没事,但是晏翎手中的银枪却已经没有了而拓跋兴业的刀还在他自己手里。

拓跋兴业打量着晏翎,问道:“卓铮怎么样了?”

晏翎不在意地道:“死了吧。”

拓跋兴业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这次还是老夫输了。”拓跋兴业来新州并不是为了跟谁打架的,而是为了接应卓铮的,卓铮如果死了,那拓跋兴业也就失败了。不过,如果拓跋兴业能杀了晏翎的话,或许也还能找补一些算个不功不过。

“晏城主是当世英杰,老夫和我皇都很是钦佩,不知晏城主可愿随老夫往上京一游?晏城主有什么条件,老夫也可以代为转呈我王。”

晏翎抬头看向拓跋兴业道:“拓跋将军用心良苦,多谢了。”

这是拒绝了,拓跋兴业有些失望,倒也不觉得意外。真正的绝世奇才总是心高气傲,即便是天启皇帝的面子也未必会给更何况是外族?只是……“今日一战,老夫很是尽兴。不知晏城主可否将南平公主送还?”

晏翎并不意外,淡然一笑道:“可以。”

“多谢。”拓跋兴业道,“老夫相信晏城主的承诺,如此便告辞了。”

晏翎挑眉,“拓跋将军不动手么?”

拓跋兴业道:“应该是老夫问,晏城主为何不动手吧?”

晏翎仿佛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在下确实没有把握留下拓跋将军。”

拓跋兴业道:“老夫也没有把握,又何必赔上南平公主的性命呢?”

说完拓跋兴业当真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晏翎负手站在山林中一动不动仿佛在闭目养神,方才的激战让周围的鸟兽各自惊走,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整个树林里当真是寂然无声。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鲜血从晏翎唇边溢出,下一刻他方才低头吐出了一口血来。

看着地上的一摊鲜血,晏翎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拓跋兴业、果然名不虚传。还是有些托大了。”

走过去拔起不远处的银枪,晏翎靠着树干看了看四周方才沉声道:“他走了,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山坡上草丛中一个人影钻了出来。

“晏城主,你怎么样?”

晏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跟前的人,毫不意外,“凌姑娘。”

楚凌眨了眨眼睛,“晏城主好眼力。”她顶着这副模样可没有人认出来她是个姑娘,晏翎竟然还能准确的叫出她的身份。

晏翎笑道:“没有,是桓毓告诉我的。你怎么还没走?”

楚凌皱眉道:“晏城主太冒险了。”

晏翎摇了摇头,道:“我虽然打不过拓跋兴业,逃命还是不成问题的。”堂堂沧云城主竟然将逃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用逃命这个词跌了自己的面子。

楚凌微微挑眉,“这么说是我坏了晏城主的事?”

晏翎道:“那倒不是,还是要多谢凌姑娘的,保命的法子…能不用自然是不用的好。方才凌姑娘…做的不错,我都差点以为那里藏了一个高手。”

楚凌笑了笑,她自然不是什么高手。不过是装个样子放一点杀气罢了。拓跋兴业的感觉并没有错,楚凌的危险程度绝对高于大多数的一流高手。

“咱们还是快走吧,万一拓跋兴业回来……”

晏翎摇摇头道:“不用担心,拓跋兴业既然放弃了,今天就不会再对我们动手了。”

楚凌有些怀疑,“你确定?沧云城主的身份可是很贵重的,杀了你比救活卓铮要值钱吧?”

晏翎道:“拓跋兴业不仅是个武将还是个习武之人,更是个绝顶高手。”武将阴谋算计,武者却得言而有信,这是一个绝顶高手的骄傲。晏翎只看了拓跋兴业一眼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桓毓竟然将你一个人丢下?”晏翎看着楚凌,声音微沉。

楚凌道:“他还有一堆事情事儿…呃,你们真的是朋友吗?”楚凌觉得这两人就算很熟也不像是朋友,反正如果是单纯的朋友的话,她似乎绝不放心就将人这么丢给一个厉害无比的敌人的。她有时候也会让青狐她们去冒险,但那时因为她了解也信任她们的能力。有时候放任别人去冒险,并不是不在乎而是绝对的信任。桓毓相信晏翎即便是面对拓跋兴业那样的对手也能够身而退。

这样的信任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反正她是不相信青狐那几个货面对这样的情况能身而退。

晏翎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让人觉得耳朵有些发麻,“朋友…算是吧。咱们先走吧,虽然拓跋兴业不会再回来,但是遇到别的人也是麻烦。”

楚凌点头,“好,这就走!”

楚凌跟着晏翎一路从山中出来,竟然奇异的没有碰到任何人。无论是貊族人还是江湖中人都没有碰到,两人一路顺风顺水的就下了山。楚凌一路上有些好奇地打量这位沧云城主。虽然看不到脸但是楚凌也能感觉到晏翎明显是个年轻人。但是这人显然又跟她来到这个时空见过的所有年轻人都不一样。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提起他的名字却足以让任何人忌惮不已。

真是……

“凌姑娘。”晏翎突然停住了脚步沉声道。

楚凌回过神来,“晏城主,什么事?”

晏翎回头看她,有些歉意地道:“后面的事,要麻烦你了。”

“嗯?”楚凌一脸茫然,什么事?

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晏翎再一次吐了口血,直接倒了下去。

103、面具不能动!

“唉?”楚凌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去接,可惜双方的体重力量显然不成正比,最后只能苦着脸给突然倒下来的晏翎做了垫背。算了,看在你救了我两命的份上…垫背就垫背吧。楚凌有些郁闷地想着。

挣扎着爬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晏翎的伤势并不算重,脉象也还平稳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再看看四周,顿时又愁眉苦脸了起来,这荒郊野岭的,难道又要露宿荒野?这儿可没有什么那么安,一个不小心遇到貊族人乐子就大了。

正在楚凌左右为难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轻巧地脚步声。楚凌心中一凛,听这脚步声明显是习武之人,而且还不止一个。这会儿她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晏翎,若是貊族人可就麻烦了。不,即便不是貊族人,在这个乱世之中也很危险。

沉吟了片刻,楚凌扶着晏翎在一块石头后面隐藏起来,自己方才抽出bi shou靠在晏翎身边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来处。

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楚凌便能听清楚声音了,是一男一女似乎还有几分熟悉。

“哥,城主真的在这儿么?”少女娇俏的声音响起,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期盼和羞涩。

“城主命我来此接应,想必不会错的。”男子道。

楚凌微微挑眉,熟人啊。来人正是前些日子刚有过两面之缘的那对沧云城兄妹明诺和明萱。是晏翎让他们来这里接应的?若真是如此,这位沧云城主倒是真算得上算无遗策了。

“什么人?!”明诺突然厉声道。

楚凌也不躲闪,站起身来笑道:“是我。”

明诺仔细一看,愣了愣方才迟疑着道:“你是…凌公子?黑龙寨五当家?”

楚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现在确实有些狼狈,别说是认不出来她是个女的,就是凌楚的面目都有些看不清楚,“两位怎么在这里?”楚凌问道。

明萱警惕地看着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楚凌笑了笑道:“这个么…我路过,我就想问问,两位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明诺倒很是和气,道:“我们刚到并没有丢什么东西。五当家不知可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

“哥,我们……”明萱有些不悦地道,他们是来接应城主的,哪里有功夫帮别人做什么?

明诺不赞同地看了妹妹一眼,“五当家对我们有恩。”

楚凌摆摆手,大度地道:“没关系,倒也没什么事情,我刚在山里捡到一个人,就想问问你们认不认识?”

两人齐齐看向楚凌,楚凌一指石头后面道:“喏,看看吧。”

“城主?!”两人一看顿时大惊,明萱更是立刻就红了眼睛,“你对城主做了什么?!”

虽然明萱的语气十分不善,但楚凌反倒是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两人确实是晏翎的人了。

楚凌笑道:“姑娘,什么叫我对他做了什么?晏城主在山上跟人打架,我就是顺手捡到了而已。”明萱不信,“城主武功盖世,若不是被人暗算,有谁能伤得了他?”

楚凌淡定地道:“拓跋兴业。”

这个名字却是让两人都是一震,明诺的神色也有些凝重起来连忙上前检查晏翎的伤势,“城主在山上跟…拓跋兴业交手?”

楚凌耸耸肩,给了他一个不信算了的眼神。

明诺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先找个地方给城主疗伤!五当家可要跟我们一起走?”

明萱一脸不善地瞪着楚凌,楚凌好脾气地对她笑了笑才回答明诺,“好吧。”

“多谢。”明诺认真地道。

楚凌点点头,也不在意。难怪明诺年纪轻轻晏翎也放心他出来办事,看来果然是个会办事的年轻人。若只是那个叫明萱的丫头,只怕走不出十里就能被人揍八遍。

山林的另一边,当拓跋兴业找到卓铮等人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卓铮已经死了。不仅是卓铮死了,百里轻鸿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拓跋兴业一眼就看出百里轻鸿身上有一道伤痕就是晏翎的银枪造成的。一个晏翎一出手就让归降了北晋的最有名的两个将领一死一伤。当真是个大敌!

“怎么回事?”拓跋兴业问道。

拓跋明珠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百里轻鸿,红着眼睛道:“大将军要谨之去帮忙,结果那姓卓的却反而对谨之出手!他真的是要归降我们北晋而不是天启派来的刺客么?”

拓跋兴业淡淡扫了一眼明显是关心则乱的拓跋明珠道:“就算他是刺客,也不会来杀陵川县马。”天启人是有多大的毛病,才派一个镇北军统帅亲自出马刺杀一个已经归降了十年的将领啊?就算是十年前,百里轻鸿也只是镇守一座城池的将领而已,跟镇北军统帅不可同日而语。

拓跋明珠却并不想听拓跋兴业的分析,含泪道:“昨天谨之刚刚与人动手本就受了内伤,若不是被卓铮刺了一刀,怎么会败给晏翎?幸好…幸好他身边的人拼死救出了谨之,不然……”

拓跋兴业听着拓跋明珠掩面哭泣的声音微微蹙眉,貊族的女人向来坚强独立,早年拓跋明珠还小的时候也是个不错的姑娘,怎么入关之后反倒是学上了那些中原人哭哭啼啼的毛病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让百里轻鸿帮忙才导致百里轻鸿重伤的,拓跋兴业也没有将心中的不耐表现出来。只是走过去探了一下百里轻鸿的脉,道:“内伤不重,外伤找个大夫好好照顾,过两个月就好了。”如果百里轻鸿能醒过来的话。

拓跋明珠并没有觉得高兴,这年头并不是说外伤就一定比内伤容易好,特别是百里轻鸿这样的伤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当真是九死一生了,“我要带谨之回新州城,如今卓铮死了,叔父有何打算?”

拓跋兴业道:“老夫还要去找南平公主,还有那些江湖中人也该清理一番了。”这次新州的事情,那些江湖中人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虽然江湖中人毫无组织,面对大批兵马的时候无能为力,但是他们绝大多数身手都比普通士兵厉害,一旦有人落单或者少数士兵出行,遇上他们十之**都难逃一死。这两天时间,不说南军只是貊族士兵就则损了将近千人。要知道,自从天启人退守灵苍江,貊族士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损失了。

拓跋明珠点头道:“如此,叔父保重。我等谨之伤势好一些了就要回上京了。”

拓跋兴业点了点头,转身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昨天百里公子与谁动手了?”

拓跋明珠略有些尴尬地道:“君无欢。”

拓跋兴业皱眉,“老夫没记错的话,君无欢的身体不太好?”

拓跋明珠点头,“君无欢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武功确实很厉害。谨之受了点内伤,不过君无欢伤得更重。”生怕拓跋兴业就此小看了百里轻鸿,拓跋明珠连忙补充道。

拓跋兴业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大将军。”刚走出帐篷,就有士兵飞身来报。

拓跋兴业沉声问道:“何事?”

那士兵道:“找到南平公主了。”

“哦?”

“南平公主被人放在山间的一颗大树下,我们一路找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拓跋兴业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惊讶,晏翎既然答应放了南平公主就不会出尔反尔的扣着人不放。就像他当时即便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不会再回头去追杀晏翎是一个道理。不过……

“传令下去,力追捕新州的江湖中人。最重要的是沧云城中人!”拓跋兴业沉声道。

“是,大将军!”

楚凌跟着明诺兄妹俩一起,带着晏翎在一处远离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的寻常小镇,在镇外找了个农家安置了晏翎。这途中晏翎一直没有醒,一路上楚凌都在琢磨晏翎到底是太相信她这个其实只有两面之缘的路人还是太相信明诺了。

“五当家。”明诺安置好晏翎,走出来对坐在屋外的楚凌道。

楚凌回头看他,问道:“你们家城主怎么样了?”

明诺笑道:“没事,城主受了一点内伤还有大约就是太累了。”

楚凌有些不以为然,她虽然对医术不精通却也看得出来一些,晏翎内伤不假,累了也不假但是还没到能让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深度昏迷不醒的地步。不过明诺既然这么说了,楚凌也不好多问。只是道:“今天能醒么?这里也不太安。”

明诺有些为难,“只怕是不行。”

楚凌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行吧,等晏城主醒了再说。”

明诺笑道:“辛苦五当家一路上跟着我们奔波了。”

楚凌看着明诺,“那个,咱们能打个商量么?你别叫我五当家成么?被人听到了不太好。”

明诺莞尔一笑,点头道:“是,如此在下便称呼一声凌公子?”

楚凌点头表示可以。

“哥!”房间里的明萱突然冲了出来,急匆匆地道:“哥,城主…城主好像病了!”

闻言,也两人也顾不得许多快步走进了房间里。简陋的房间里晏翎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上的面具依然没有摘下来,但是整个人似乎极不舒服,楚凌发现他修长的脖颈都红了,似乎是在发热。

楚凌走到床边伸手就要去揭他脸上的面具,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是明诺。

旁边的明萱也惊叫道:“你干什么?!”

楚凌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两人道:“看看他怎么样了啊。”

明诺摇头道:“面具不能揭。”

楚凌皱眉道:“怎么?你们城主见不得人还是长得像鬼?就算是这样,命也比脸重要吧?”

明诺摇头道:“沧云城的规矩,谁都不能动城主的面具,会死人的。”

楚凌看着两人挑眉道:“你们都没见过晏城主的真面目?”

明诺摇头,楚凌不由啧啧称奇,“你们心可真大,就不怕有人冒充晏城主吗?”

明诺确实心大,笑得很是温和,“城主也不是谁都可以冒充的。”

楚凌耸耸肩收回了手道:“行吧,我不看你们城主的芳容可以了吧?现在怎么办?”明诺道:“不必担心,在下会一些医术。”说完便坐到了床边替晏翎诊脉,明萱有些骄傲地道:“我哥可是神医传人。”

楚凌没心情跟小丫头抬杠,过了一会儿明诺神色有些凝重的收回了手,道:“城主……”

“怎么?如果我不方便听的话,我先出去你们自己商量。”楚凌道。

明诺摇头道:“没有,我要给城主配药,但是有两样药材眼下我们拿不到得回新州。”

明萱有些焦急地道:“哥,新州城里现在肯定是天罗地网,而且…现在肯定到处都是北晋兵马,我们只怕连到新州城去都做不到。”他们三个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一路上不知道要被盘查多少次。想要平平顺顺地到新州根本是做梦。

明诺显然也是担忧这个问题,一双剑眉都要皱在一起了。

楚凌问道:“这个药只能在新州找到么?”

明诺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这样的小镇小县城肯定没有,至少也要新州这样的大城。”

楚凌琢磨了一回,道:“那就离开新州去别的地方吧。”

明诺兄妹俩都是一愣,明诺道:“凌公子的意思是……”

楚凌道:“晏城主现在人事不省,你们沧云城看来也没什么人在新州,这地方看来是不能待了那就干脆离开。对了,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姓桓的小白脸?”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楚凌揉了揉眉心,道:“算了,如果你们决定了的话咱们就尽快出发。很快北晋士兵只怕就会到处搜查了,到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明诺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凌公子说的不错,我们先带城主离开新州再说。不知凌公子……”

“送佛送到西,我跟你们一起走。既然定了,我去准备一些东西,咱们一个时候之后离开这里。”她语速略快,语气也坚定的让人提不起拒绝的心思,倒是让明诺兄妹俩都忍不住有些发呆的望着她。

楚凌只得揉着眉心摆摆手出门办事去了,晏翎还真放心将自己的命交给这俩小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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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章节不好分,二合一章哦~今天没有二更了~

104、该死的晏翎!

楚凌准备的东西并不多,都是一些日常必须的琐碎之物,另外就是通过隐藏在小镇角落里的某处凌霄商行的据点给黑龙寨和桓毓各送了一封信。给黑龙寨的信上写了自己有事暂时不能回去,还有便是提醒郑洛这两天一定要小心貊族人和拓跋兴业,可以的话最好带着黑龙寨的兄弟进山里躲上一段时间,反正拓跋兴业也不会在新州久留。

给桓毓的信则是毫不客气地痛斥了大白的不讲义气顺便说了自己要离开新州一段时间不必想念。想必自诩聪明绝顶的桓毓公子自己能够领会。

既然晏翎内外伤都不重,三人也就没有坐马车了,找了两匹马明诺带上晏翎,明萱跟楚凌同骑,一行四人便绕开了大的城镇一路快马加鞭的往新州西北方向的润州奔去。

晏翎醒过来的时间比明诺预计的时间早一些,当天晚上他们在一处山中荒废的破庙里安顿下来不久晏翎就醒了。虽然楚凌怀疑他是因为一路上旅途劳顿被马儿颠醒的。

见到晏翎醒来明诺兄妹俩都连忙围了上去。

“城主,你怎么样了?”

“城主,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明萱更是红了眼睛,楚凌看在眼里秀眉微挑,小丫头春心萌动啊。

晏翎微微蹙眉,看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明萱身上。不知怎么的明萱却被他的目光看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原本抓着晏翎衣袖的手也连忙收了回去。明诺连忙道:“启禀城主,这是舍妹明萱,这次她是跟属下一起来的。”

晏翎坐起身来,看向坐在对面火堆边上的楚凌,对她微微点了下头方才道:“你一向懂分寸。”话语淡淡地,却能让人听得出他的不悦。

明诺连忙单膝跪地道:“属下知错,只是…属下原先不知萱儿偷偷跟着属下出城了,所以……”他都出城一段时间了才发现妹妹竟然悄悄跟了上来。他有任务要做根本不可能亲自送她回去,让她自己回去他也无法放心,无奈之下只能将她带在身边。幸好明萱虽然有些骄纵却还算听他的话,这一路上倒是没惹出什么大事反倒是帮了他不少忙。

晏翎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晌,方才道:“下不为例。”

“多谢城主。”明诺松了口气。

明萱有些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坐在火堆边上的晏翎,可惜晏翎却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事实上虽然人醒过来了,晏翎现在依然非常的不舒服,所以他只能靠着身后的柱子坐着,虽然力图坐的笔直楚凌看着却难受。

将一根干柴扔进火堆里,楚凌道:“晏城主,你不舒服就躺着吧。”

晏翎对她笑了笑,道:“无妨,刚刚醒来睡不着了。”

“……”谁说只有睡觉才需要躺着啊?

晏翎一口将明诺递过来的药喝完,又将药碗递了回去方才道:“之前辛苦阿凌了,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明诺和明萱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这位凌公子跟他们说他和城主只有两面之缘,他们以为两人不熟。但是听城主的语气,显然并不是不熟啊。

楚凌摇摇头道:“我们在新州西北,明诺说还有一天的路程后天我们就能够进入润州。”

晏翎微微蹙眉看向明诺,不用他问明诺就答道:“城主身受重伤新州太危险了,而且城主的药需要到大地方才能配。”

晏翎垂眸思索着什么,楚凌有些诧异,“晏城主不会打算回去吧?卓铮死了,百里轻鸿重伤,晏城主在新州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吗?”

晏翎想了想,也不由一笑,道:“也没什么,剩下的事情有人会处理的。辛苦阿凌跟我们走一趟,黑龙寨那边……”楚凌摆摆手道:“我给大哥传了消息了,而且现在黑龙寨需要避避风头,我也没什么事儿。”

晏翎道:“那就有劳了。”

楚凌笑道:“晏城主对我有救命之恩,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晏翎愣了愣,“是我应该多谢阿凌才是,这两天若非有阿凌在,只怕也不会这么顺利。”

楚凌这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晏城主,我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你们应该也是认识的吧?”

晏翎垂眸,笑道:“长离公子名震天下,自然是认识的。”

楚凌点点头,“难怪大白跟你好像也很熟的样子。”

晏翎听到大白这个名字唇角也忍不住抽了抽,轻咳了一声道:“阿凌是这样称呼他,难怪他一提起你就暴跳如雷。”

楚凌翻了个白眼,谁管他!

晏翎精神不好,跟楚凌说了一会儿话就又睡着了。倒是明诺兄妹俩睡不着,明萱更是通红着大眼睛气鼓鼓地瞪着楚凌。楚凌摸摸鼻子道:“怎么了?”

明萱道:“你说你跟城主不熟?!”

楚凌坦然地道:“是不熟啊。大概…就是比你跟晏城主熟一点。”晏翎明显根本就不认识这丫头啊,亏得之前这丫头一副担忧体贴的模样,她还以为这丫头是晏翎身边的什么人呢。

明萱气结,“你骗我!”

楚凌懒洋洋地道:“我骗你什么了啊?”

明萱顿时语塞,明诺在一边看得无奈极了。他这个妹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凌公子看着明显就比他们小好几岁,这样她还好意思跟人家闹脾气。想想凌公子的年龄,再看看自己妹妹这个模样,明诺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妹妹年纪小还请公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这样的话了。

楚凌也不打算跟个单相思的小姑娘计较,直接往身后一仰倒在了铺好了干草的地上,“姑娘,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起来要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吓到晏城主就不好了。”

“……”一行四人一路快马加鞭的赶路,却依然还是在靠近新州边界的地方被貊族人追上了。经过两天的休养,晏翎已经好了许多。但是据明诺说,晏翎的伤有些特别,没有药的话过再久都不会好的,不仅不会好,甚至还可能会恶化。

看着远处渐渐接近的貊族兵马,晏翎毫不犹豫地直接点了楚凌的穴道将她放到了山坡上隐秘的草洞中。

“晏翎,你干什么!”楚凌道。

晏翎对她笑了笑,道:“是拓跋兴业的兵马,拓跋兴业就算抓到你也不会杀你的,而且…穴道一刻钟之后就会解开,没有我们拖累阿凌一个人只怕逃命还容易一些。”

楚凌怒瞪着他,“你怕拖累我还让我跟这一路干什么?”

晏翎温和地道:“新州如今注定会大乱不适合你落脚了,换个地方比较好。”说完,便随手拨了一下草丛将楚凌盖住,起身带着明诺和明萱转身走了。

楚凌郁闷地想要大叫,却到底还是忍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翎带着人离开。他知道,晏翎会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拓跋兴业亲自来了。

也是,卓铮死了,百里轻鸿半死不活,拓跋兴业若是不杀了或者抓住晏翎,只怕回去了也不好跟北晋皇交代。

楚凌用力地想要冲开穴道,可惜她内力低微,即便是急的浑身冒汗被封住的穴道也是纹丝不动。只能焦急地听着一阵马蹄声从山下的路上狂奔而过。

“该死的晏翎!让你逞英雄死了也活该!”楚凌狠狠地骂道,却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染红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眸。

晏翎说一刻钟穴道就会解开,还当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刻钟一到,楚凌原本僵硬动弹不得的身体就突然放松了下来。楚凌长出了一口气,连忙扒开草丛向外面望去,外面的山路上已经是一片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安静的连鸟鸣声都没有更显得冬日萧瑟万物皆静。

楚凌没有马,只能咬牙放弃了下面的宽敞的官道自己往晏翎等人离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马儿的奔跑速度显然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特别是现在的楚凌还是一个体力平平的小短腿。也只能靠着一流的追踪技巧能够不追错方向罢了,若说想要追上晏翎等人那除非她长了翅膀能飞。

一直到当天下午,楚凌方才找到了晏翎等人留下的痕迹。不过却并不是晏翎三人,而是一些打斗过的痕迹以及一些正在收殓自己同袍遗体的貊族士兵。显然这些人才刚死了不久,楚凌远远地看着那些尸体上的伤痕,是剑伤。明诺和明萱都是用剑的,晏翎现在用枪应该有些勉强,而且这些伤痕大多数干脆利落倒不像是明诺能做出来的。

楚凌没有惊动这些人,悄无声息地退开让了个弯儿往下面追了上去。

一路上楚凌却并没有再找到晏翎三人的踪迹,只有不少士兵依然在四处搜索,至少让楚凌知道那三个人应该还没有被抓住或者被杀。

深夜的时候,楚凌抓了一个奉命搜查的南军,原本对方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小孩子还十分不屑,等楚凌真的将bi shou架到他脖子上的时候才终于畏惧的求饶。

楚凌冷声道:“别废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是是是,少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大家都是天启人,少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那人跪在地上连连讨好地道。

楚凌心中冷笑一声,她相信很多南军确实是迫不得已才为貊族人卖命的,但是却不包括眼前的人。她跟了这人半个下午了,这人搜查尽没尽力他不知道,偷鸡摸狗欺压百姓的功力倒是不错。危险的地方都推给别人去搜查,但凡是那些搜查哪个农家或庄户的事情倒是抢着干,每一次出来兜里都比进去时鼓了许多。

楚凌道:“你们在找什么人?”

男子小声道:“找…找两个男人和一个姑娘。其中一个男人带着面具,受了重伤。上面说…找到了重重有赏。”

楚凌心中松了口气,问道:“还有呢?”

“还…还有什么?”男子有些茫然地道。

楚凌却有些不耐烦,冷声道:“拓跋兴业在哪里,那三个人在什么地方跑掉的,这附近有多少人?”

男子露出一个哭兮兮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少侠,这…这些事情,我们这些……”

冰冷的bi shou在他脖子上压了一下,“我劝你考虑清楚了再说。”

男子立刻闭上了嘴将口中原本的推诿之词咽了回去。胆战心惊地道:“少…少侠,我、我……”

楚凌笑道:“你以为你是运气不好才被我抓到的么?我跟了你半个下午了。普通的下层士兵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好歹也算是一个小统领吧,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

楚凌并不想继续听他结结巴巴地磨蹭,冷声道:“说吧。”

低头瞄了一下脖子上冷冰冰的bi shou,男子只能苦着脸道:“实不相瞒,我知道的东西真的不多。我只知道…拓跋大将军带来的兵马不太多,找人、主要还是靠咱们南军。至于那三个人,原本他们已经逃走了,不过那个姑娘落了单被抓住了,那两个男子又返回来救那姑娘,这才让拓跋大将军追上了他们。那戴面具的男子跟拓跋大将军打了一场,最后三人都逃走了。拓跋大将军好像受了一点伤,应该…应该不严重。”

楚凌微微蹙眉,晏翎盛时期尚且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更何况如今身体有恙,能伤了拓跋兴业还带着明诺兄妹俩逃走,只怕也不可能是身而退了。

楚凌眉头紧锁,“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

男子偷觑了楚凌一眼,小声道:“往、往北走了,但是我们追出了几十里都没有找到他们,说不定是中途改变方向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走吧,回去之后知道该怎么说?”

“小的明白,明白。”男子连连点头,却在楚凌看不见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恶毒的狞笑。抬起头来,却又是一张感恩戴德的脸,见楚凌果然收回bi shou放了他,男子试探着站起身来,“小的,小的告辞……”

楚凌微微挑眉,男子转身飞快地往前方跑去,脸上满是怨毒之色。等他离开这里……

“嗖!”

一声轻响,背后一痛男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却只能无力地倒向了地面。片刻后楚凌站到了他跟前居高临下地道:“我考虑了一下,你这样的人还是少一点比较好。”

暗淡的月光下,男子依然带着惊愕和不甘的眼眸渐渐涣散再也没有了声息。楚凌低头看了一眼睁大了眼睛不甘地望着自己的尸体,转身离开。幽暗的月色中,一声轻叹幽幽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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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二合一章,没有二更~

105、去探病?

楚凌一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润州边界上一处荒废的村落里找到了明诺兄妹俩。这年头这样荒废的村落很常见,很多人或许藏不下但是只藏两三个人却很方便。

楚凌循着地上的痕迹走进去,还没进门里面就一道劲风扫了过来。

“是我!”楚凌沉声道。

扫向她的力道在她跟前生生地停住了,明诺从暗处走了出来。比起早上分别的时候明诺看起来狼狈了许多,见到楚凌也有些吃惊,“凌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凌翻了个白眼,问道:“你们城主还活着么?”

明诺愣了愣,大约是从来没见过对晏翎这么不客气的人。楚凌却有些不耐烦了,找了一天一夜的人她的心情和耐心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发什么呆?你们城主呢?”

明诺脸色变了变,道:“城主和我们分开了。”

楚凌微微眯眼,道:“什么意思?”

明诺似乎也察觉到了楚凌的怒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多了几分惭愧,道:“城主说…拓跋兴业是为了抓他,只要我们分开走,那些貊族人自然不会再追得我们那么紧了。”事实上晏翎说得也没错,自从和城主分开之后追在他和萱儿身后的追兵就少了七成,所以他们才能顺利到达润州境内。

楚凌都要被气傻了,双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平气和地道:“所以,你们让一个身受重伤,据说没有特别的药根本好不了的人去替你们引开了貊族人和拓跋兴业?”其实楚凌很想问,晏翎到底要你们这样的属下干什么?当然也不是说当属下的天生就该替主子去送死,但是…事情也不能这么办吧?

明诺的头都要垂到胸口了,满脸羞愧地低头道:“萱儿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们……”

楚凌摆摆手道:“得,我也不问你家这妹子是怎么被抓被伤的了,晏翎往哪个方向去了?”

明诺明白她的意思,连忙道:“城主说他有办法脱险,让我们不要找他。一个找一个反而更危险,等他脱险了会派人传信给我们。让我尽快赶到润州将药配出来,到时候他会派人来取。”

楚凌蹙眉,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确定晏城主真的能从拓跋兴业手里身而退?”

明诺点头道:“城主从来不会夸大其词,而且,城主说拓跋兴业在这里待不了两天。找不到人他很快就会回去的,城主还说…如果遇到凌公子的话,就让我转告凌公子,不用担心他,如果有事可以去找…大白。”明诺最后这两个字说得十分犹豫,他自然不知道大白是谁,若不是头天晚上听城主和楚凌说过,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情急之下听错了城主的吩咐。

楚凌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罢了。你们应该是要立刻赶去润州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分道扬镳。”

明诺道:“凌公子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回新州么?”

楚凌摇摇头道:“先看看吧。”

第二天一早,楚凌就跟明诺兄妹俩分手了。明萱昨晚半夜就醒了,只是醒来之后就哭哭啼啼看得楚凌心烦并不想理会她。

与明诺兄妹俩分手之后楚凌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附近又留了几天。果然两天后拓跋兴业就带着人离开了,直到他离开之后也没有消息说拓跋兴业抓住或者杀了晏翎,楚凌这才放下了心来。

新州如今依然很乱,楚凌收到凌霄商行的消息说郑洛已经带着黑龙寨的兄弟躲进了深山里,这个冬天过完之前不打算出来了。想着如今回去黑龙寨也是空空荡荡的,楚凌也就懒得赶回去。直接从润州一路慢悠悠地往北走。等她接到桓毓传来的消息,说晏翎平安无事要他放心的时候距离过年已经只有三天时间了,楚凌正置身于距离新州好几百里的翼州城中。

将客栈掌柜刚刚送来的密信折好投进了旁边的火炉中,楚凌方才叹了口气舒服地倒进了柔软的床铺里。这是翼州城里一处不错的客栈,而这客栈恰好便是君无欢的产业。楚凌原本打算在这里住几天,过完年再说,没想到刚住了两天就收到了桓毓的信,凌霄商行的消息不仅灵通传递的速度也很惊人。

在床上打了个滚,楚凌觉得有些无聊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往常除了执行任务没有办法,她还从没有过过这么孤单的年呢。往常不是在狐狸窝就是回大院里,反正无论在哪儿都是热闹非凡的。如今却孤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楚凌忍不住吸吸鼻子,有点委屈。

委屈的血狐想起来桓毓信上说他们在上京,再算计一下上京距离翼州的距离,现在赶过去的话蹭个年夜饭应该没问题吧?顺便看看五环…无欢公子,听说之前跟百里轻鸿打了一架之后一直要死要活的好不了。大家认识一场,去探个病还是可以的嘛。

心动不如行动,既然想到了此处楚凌立刻就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打包行李了。完没有考虑桓毓根本没告诉她他们住在京城什么地方。当然了,这点小事也是难不住狐狸窝的扛把子的。

翼州在上京和新州之间,面积辽阔,从翼州城到上京大约三四百里,所以楚凌要在过年之前赶到上京时间还是挺赶的。为了赶路,楚凌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貊族少年,如此一来骑着马走在官道上也不会惹人怀疑了,只要避开一些重要的关口就可以了。

果然,一路上大多数人中原人只看她那一身装扮就直接退避三舍了。而貊族人看着他身上一看就简直不菲的服饰和骏马,也觉得这是上京城中那个贵族家的小公子,多半也不敢招惹。极少数真的不长眼的,也都被楚凌给处理了。

一路上快马加鞭,第三天中午就已经到了距离上京不到三十里的地方。

楚凌拉住了缰绳看着前方的道路思索着,这身行头还有马儿都得换下来了。他仗着貊族人口稀少制度不一路上假装貊族人没人发现。但是穿着这身衣服进城去绝对是自找麻烦,得先找个地方换一身行装才行。

正在楚凌思索着去哪儿找个地方换衣服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呼救声。

不是中原人,而是貊族人呼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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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亲们对晏城主救明萱有些不满哈,这个是没办法不可能不救啊,这不是救一个女人而是救一个自己人,自己属下的亲妹妹。能救不救,手下的人不敢说该怎么想呢?

106、死个明白

楚凌微微挑眉觉得有些好奇,在距离上京如此之近的地方,竟然还会有貊族人叫救命?难道是遇到什么猛兽了?思索了片刻,楚凌还是决定悄悄过去看一眼。

循着越来越急促的呼救声而去,楚凌终于在一处小道旁边发现了一辆侧翻在旁边的马车。拉着马车的马儿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马车旁边还有两个已经死去的貊族男子。那呼救的声音就是从旁边的小山沟里传来的,是个少女的声音。

楚凌脚下一点掠到了山脚下,一入眼的就是一个横躺在地上被乱刀砍死的貊族男子。那人虽然死了,眼睛却依然睁地大大地仿佛死不瞑目。在他旁边不远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原女子,她衣衫凌乱身上伤痕累累,腹部还插着一把刀,鲜血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几乎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她双目死死地盯着眼前,口中不停地骂着什么。只是她受伤太重,声音微弱的连路口的楚凌都听不清楚。

在山沟的最深处,两个男子正压着一个貊族少女,方才楚凌听到的呼救声就是她叫出来的。只是此时她已经无力再呼救了,只能奋力地挣扎着,很快就被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倒在了地上。

旁边还围着几个男子放声大笑,仿佛觉得这少女挣扎的模样十分有趣。

楚凌原本有些清冷的双眸立刻染上了几丝血色。

作为一个女人,楚凌对强迫女子的事情尤其无法容忍。无论是貊族人强迫天启人,还是天启人强迫貊族人。而作为替代了楚卿衣活下来的楚凌,她清楚的记得姐姐还有浣衣苑里每一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女子的遭遇。如果不是楚卿衣还小,如果不是楚拂衣曾经得了拓跋胤的宠爱,楚卿衣的遭遇也不会比她们好多少。

“jiàn rén和貊族蛮子生的贱种,若不是还有几分姿色,早就跟你那死鬼爹一样乱刀砍死了!”一人得意洋洋地道。

那少女似乎能听懂中原话,立刻仿佛受了ci ji一般尖叫起来,拔出其中一个男人腰间的bi shou就刺了过去。

那男人闪避的快立刻避开了,却还是被划伤了一条口子,顿时大怒重重的一耳光甩了过去,“jiàn rén!”

嗖!

一道寒光夹带着劲力射向了那人的胳膊,那人只觉得手臂一痛大人的手立刻垂了下来,“什么人?!”

楚凌已经一闪身到了那奄奄一息的天启女人跟前。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楚凌眼睛微暗,这女人伤的太重,现在她手里没有药物救不回来了。

女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救…救朵儿、求你……”

楚凌拍拍那女人的手没有说话。那几个男子看到楚凌却是大笑起来,“刚杀了几个貊族蛮子,又来一个貊族小鬼,还是貊族人和中原人生的贱种!”

楚凌站起身来微微皱眉,她的模样稍微做了些改动,但是大体是变不了的。看起来还是像中原人多一些,也就难怪这些人以为她是中原人和貊族人的混血了。

楚凌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男子哈哈一笑道:“小鬼,你知道了有什么用?反正你也要死了。”

楚凌淡淡道:“死个明白。”

那男子一愣,很快笑道:“这话倒是不错,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咱们是塞北七虎,专门杀你们这些貊族蛮子的英雄豪杰!”

楚凌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淡淡道:“专门杀貊族人?不见得吧。”

那男子冷哼一声,道:“跟了貊族蛮子的女人都是jiàn rén,同样该死!还有你这小鬼,也要死在这里!”

楚凌嗤笑一声,“塞北七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关外马贼吧?你们是杀了不少貊族人,但是中原人你们好像也没少杀。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竟敢来上京,胆子倒是不小。”

闻言,几个男子对视了一眼看向楚凌的目光更加恶毒,“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地上的中原女子突然嘶声道:“他们是为了抢流月刀…一路跟着我们入关的。公子…求你救救朵儿,我把流月刀给你!”

“jiàn rén!流月刀果然在你手里?!”那男子厉声道。

楚凌并不知道流月刀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多半是个好东西。微微挑眉,那女人已经抓着她的衣摆惨声道:“公子求你…我们没害过人、我们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从来没害过人…朵儿是无辜的……”

楚凌低头对上女人的视线,她知道这个女人八成已经看破了她的身份,所以才一再解释他们没有害过人。好聪明的女人,可惜了。

楚凌叹了口气,看向几个人问道:“你们自己走,还是我请你们走?”

几个男子显然并不将楚凌放在眼里,冷笑一声一挥手几个人就扑了上来。楚凌立刻后退两步,抬脚挑起落在地上的腰刀挥了过去。下一刻,僻静的山沟里再一次热闹了起来。楚凌虽然用这种微弯的腰刀不如用bi shou顺手,但是面对几个成年男子围攻兵器太短了对她不利。

腰刀在她手中刀光凛冽,杀气腾腾。看起来就像是天生便习惯使这腰刀的貊族人一般。

楚凌觉得有些奇怪,她刚来到这个世上杀得都是貊族人。如今兜兜转转一圈,回头竟然又为了保护貊族人杀中原人。哦,不对,塞外七虎并不都是中原人,只有三个是中原人剩下四个都是关外的异族。

转身,一刀划过了一个人的腰腹。楚凌并没有回头,血腥染上了她的衣服她也不管,下一刀凌空而起划破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塞外七虎虽然名声叫得响亮,但是武功却并不如何高明。只是他们七个人从不分开,而且手段狠毒,所以才让许多本分做生意的商人闻风丧当。真有实力强大的如凌霄商行这样的商家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招惹。

几个人见这少年如此厉害,一时也有些慌了手脚。其中一个小个子的中原人立刻冲到那叫朵儿的少女跟前将她从地上抓起来。等他压下了那少女的反抗将刀架上她的脖子的时候已经晚了。只看到楚凌面无表情地将刀从他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兄弟腹部抽了出来。

“你…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杀了她……”

楚凌冷笑一声,一抬手一把bi shou直指的朝他射了过去。那人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脖子上的bi shou轰然倒地,“我刚才是说,让你们死个明白。”

107、少女雅朵

那男子倒地的时候将被他扣在怀中的少女也一起压了下去。鲜血顺着他的脖子递到了少女的身上,那少女呆了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仿佛是刚刚从之前遭遇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不过很快,少女就冷静了下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不远处躺着地上的父母,再看看站在跟前浑身浴血的少年,她正要说什么,才刚刚张开嘴就惊恐地看到那少年当着自己的面倒了下去。

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冲过去扶住了楚凌,“你…你怎么样了?”

她说的是貊族话,不过这半年下来原本楚卿衣的记忆已经被楚凌整合的差不多了,还有记不起来的那就是楚卿衣本身也记不清楚的了。因此貊族话她也能听得懂,甚至也会说。只是楚卿衣从前很少说话,因此说得不太好罢了。

“没事。”楚凌对少女笑了笑道,“去看看你阿娘。”

少女这才真正的回过神来,小心地放开楚凌扑倒自己母亲的跟前。那中原女人早就不行了,若不是担心女儿只怕也撑不到这个时候。此时见女儿脱险松懈下来神色立刻就更加委顿了。

“阿…阿娘?!”少女惊恐地叫道,根本不敢碰母亲。生怕不小心牵动她的伤口,女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现在这样哪里还在乎什么伤口痛不痛?颤抖着手握住女儿的手道:“阿爹…阿娘不在了,你、你好好的。这位公子…是咱们的恩人,你要…报恩。阿爹阿娘没做过丧良心的坏事,你也…你也不要做。好好的、活着……”

“阿娘?!”少女哭泣着道,她知道阿爹不在了,很快阿娘也要离开她了。

女人对她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却充满了对女儿的担心和忧虑。她和丈夫是青梅竹马,早在貊族入关之前两人就成婚了。后来貊族入关,丈夫不愿从军出征被家里赶了出来。两人便带着才三岁的女儿远走关外做生意。如今她们都死了,女儿孤孤单单一个人也无人照顾,让她如何能不担心?

只是再担心又能如何?女人艰难地看向旁边不远处的楚凌,却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了,只得叹了口气,对女儿道:“流月刀…送给恩人吧。”

“嗯嗯。”少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看着母亲终于支撑不住再也没有了声息,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楚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舒服的几乎有点不想动弹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下一刻她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伸手抓向坐在床边的人。

“啊?!”被她抓住的人不由惊呼了一声,很快却欢喜地道:“你…你终于醒了?”

楚凌一怔,这才发现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少女有些眼熟,“你是…朵儿?”

少女连连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你没事吧?你都睡了两天了,终于醒了。”楚凌想起之前自己杀了那七个人之后,坐在地上实在是有些累的撑不住便睡了过去。没想到这一睡竟然睡了两天?

少女道:“大夫说你病了,不过你放心,已经喝了药,很快就好了。”少女微笑道。

楚凌这才有功夫打量她所在的地方,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房间,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不远处黄铜的火盆中还燃烧着炭火。房间里的陈设也都价值不菲,但是细节处却能看得出来这是貊族人的喜好。显然,她现在在某处貊族贵族的府邸之中。

“我们这是在哪儿?”楚凌问道。

少女道:“这里是…拓跋大元帅的府邸。”

楚凌心中一惊,不由得满腹苦水。她竟然自己把自己送到拓跋兴业手里来了?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又微微松了口气。拓跋兴业只见过她一次还是个脏兮兮的少年,应该不可能认出她吧?

少女坐在床边,靠近了楚凌肩膀低声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楚凌微微挑眉,看着那少女问道:“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咬了咬唇角,眼底带着悲伤道:“阿娘和阿爹都死了,你也昏过去了。当时天都要黑了还有野兽,我很害怕。正好…拓跋元帅从那边路过,听到野兽的叫声,就救了我们。”

楚凌想到自己差点被野兽吃了,还落到了拓跋兴业手里,只觉得自己实在倒霉得够呛。再看看眼前依然满脸惊恐的少女,知道她只怕是吓坏了,伸手将她过来安慰的拍了拍背道:“别怕。”

少女伸手抹了一下眼泪,小声在她耳边道:“我跟拓跋大元帅说,你是我阿爹阿娘在西域收养的孤儿,是我妹妹。”她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她知道她穿着貊族人的服饰出现在上京肯定是会让貊族人怀疑的。虽然才回到北晋没多久,但是一路走来她已经知道了貊族人对外族并不好。即便是对向她这样的貊族和天启的混血也是看不起的。如果让大元帅知道了她们根本不认识,大元帅说不定会怀疑她是南朝的探子,或者把她赶出去。

楚凌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少女仿佛知道她的担忧,低声道:“我阿爹阿娘确实收养了一个天启的妹妹,是我姨母的女儿,只是她身体不好去年就去了。没人知道的。”

楚凌轻叹了口气,看着少女道:“你不怕我是坏人么?”

少女对她笑了笑,道:“你救了我,杀了害死我阿爹阿娘的坏人。阿娘说你是恩人,我…我是姐姐,你是妹妹。”说着还伸手摸了摸楚凌的发丝,努力想要做出一个姐姐的样子。

楚凌不由地一笑,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我才是姐姐。”

少女不同意,“我十四了。”你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

楚凌心中暗道:过完年我也十四了。不过这个不好说,模糊一下年龄也没什么不好。那就让你当几天姐姐好了。

“好吧,姐姐你叫朵儿。”

少女认真地道:“我叫雅朵,你叫曲笙。”亚朵在楚凌的手心认真地写下了端端正正的两个天启字“曲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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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奇怪昨天为啥没有人念叨我卡剧情捏?今早才发现原来昨天少放了一小段于是大家愉快的过了一天~<(* ̄▽ ̄*)/

108、无以为报

楚凌有些晕,名字太多会不会马甲太多会不会记不过来?

“记下了吗?”雅朵担心地问道。

楚凌点头道:“记下了,不用担心。”

雅朵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我听人说了,上京的人都看不起南人还有……不过没关系,等你好了我们就跟拓跋大元帅告辞。阿爹阿娘还留了很多东西给我们,姐姐会照顾你的。”

楚凌瞥了她一眼,到底谁照顾谁啊?

雅朵却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楚凌,“阿爹阿娘都没了,我只有你了。”楚凌本想推开她,只是感觉到胳膊上的衣服被泪水侵湿了一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任由她靠着了。

“大将军来了。”门外不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片刻后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貊族人并没有中原人那么多的规矩,这房间里更是连个屏风都没有放,所以拓跋兴业还没进门楚凌就看到他了。他一进来,原本还宽敞无比的房间立刻就显得拥挤狭窄了几分。

看到坐在床上抱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拓跋兴业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扬了下眉,道:“醒了?”

雅朵显然有些惧怕拓跋兴业,见他进来立刻就往床上缩了缩。

拓跋兴业微微皱眉,目光落到楚凌身上,道:“你是这丫头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曲笙。”楚凌道。

拓跋兴业道:“这丫头一直抱着你不肯说话,现在你既然醒了不如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楚凌伸手拍了拍雅朵道:“我听雅朵说过了,是拓跋将军救了我们的性命。只是我们姐妹如今势单力薄无力报答,还请将军见谅。”

拓跋兴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楚凌,“她真的是你姐姐?”

楚凌抿唇笑了一下,“我姐姐胆子小,让将军见笑了。”

拓跋兴业看着她道:“老夫听说那死去的两夫妻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这丫头说那几个人都是你杀的,既然你有能力杀了那几个人,又怎么会让他们杀了你的家人?”

楚凌垂眸,低声道:“我是天启人,阿爹阿娘其实是我姨父姨母,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当时…去打猎去了。”

拓跋兴业道:“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的地方打猎?”

雅朵搂着楚凌,红着眼睛道:“是我…我看到一只小狐狸,想要养着玩儿,笙笙才去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阿爹阿娘……”虽然话是假的,但是雅朵的哭泣和悲伤却不是假的,显然她是真的认为她阿爹阿娘会死跟她有关系。

楚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心。抬头看向拓跋兴业道:“多谢拓跋将军救了我们,这个恩情来日我们一定报答。我已经好多了,不知道我们…现在可不可以告辞离开?”

拓跋兴业问道:“你们打算去哪儿?老夫派人查过了,你养父十年前就被赶出了家门,这些年一直没有回去过。而且,他们家唯一留在京城的人已经表示,他已经不是他们家的人了,他和中原人生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家里的人。”说到底,就是嫌弃雅朵身上有中原人的血统,更不用说曲笙这个完完的中原人了。

楚凌道:“多谢大将军关心,我们可以自己找地方安顿下来。阿爹阿娘还留下了一些财物,另外…朵儿姐姐,把流月刀给拓跋将军吧。”

“可是……”雅朵有些犹豫,阿娘说流月刀是要给笙笙的。

楚凌摇摇头,温声道:“拓跋将军救了我们的命,而且…我们现在也保不住流月刀。”

雅朵咬着唇角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床后面堆着的几个箱子钱一阵翻腾,才从其中一个不起眼的箱子暗层中取出了一把短刀。雅朵捧着外形朴素的刀走到拓跋兴业面前,笑声道:“这是我们在西域的时候,我阿爹花了很多钱才买来的。据说是从中原流落到西域的宝刀,给你。”

拓跋兴业接过了刀拔开刀鞘。一声轻响,房间里一刀银光一闪而过。刀身莹莹,青光熠熠。刀尖有一丝微弯的弧度,却不像貊族的腰刀那么大而是一种极致优美的弧度。看起来似乎并不十分起眼,只是一把好看到恰到好处的短刀。

刀在拓跋兴业手里挽起两朵银花,下一刻拓跋兴业跟前摆着银器的架子轰然倒塌。架子上留下了两刀整齐的切口,正是他手中的流月刀留下的。

拓跋兴业微微挑眉,道:“好刀。不过……”

随手将刀抛给了坐在床上的楚凌,拓跋兴业淡然道:“老夫用不上这刀。”

楚凌反手将刀接在手中,道:“如此,我们只怕无以为报。”

拓跋兴业道:“既然你们没有地方去,就暂且留在老夫府中吧。”

不等楚凌和雅朵拒绝,拓跋兴业便转身走了。楚凌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心里清楚拓跋兴业没那么好糊弄,只怕还是怀疑她们的身份。毕竟谁让那么巧她们就在拓跋兴业经过的地方让他给救了呢。拓跋兴业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不可能不小心谨慎。如果她一味的要走,反倒是容易让拓跋兴业更加怀疑他的身份。

这兵荒马乱的…想要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她们俩除了曲笙这个身份是借来的,别的可都是真的。

“笙笙?”雅朵轻声唤道。

楚凌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道:“没事,别怕。拓跋大将军不是坏人,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雅朵点了点头,道:“如果貊族人都不喜欢我们的话,我们就一起回关外去吧。”

楚凌微微苦笑,不说尚未及笄的女孩子怎么在关外那样的地方生活,就是她如今也不可能说走就走跟着雅朵一起去关外。看着少女对上自己满是信任的眼神,楚凌心中一软,“别怕,不会有事的。”

“嗯。”

楚凌心中叹了口气,她睡了两天,好像把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给睡过去了。

109、谁让我倒霉?

月初的夜晚无星也五月,上京城中一处古朴雅致的宅邸中,君无欢正坐在窗边对着不远处桌上的烛光出神。他整个人有些慵懒地坐在一张铺着厚厚的皮毛的大椅子里。身上也盖着一件厚厚的狐皮大氅,整个人只露出了一张苍白消瘦的面容。整个人仿佛毫无血色,只有那一双幽暗的眼眸中跳动的幽火是唯一额的颜色。

不知看了多久他仿佛累了,方才微微垂下了眼眸闭目养神。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门口一声轻响,君无欢睁开眼睛却没有回头,只是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大事。”桓毓的身影在门口响起。

桓毓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门口伸手拉下了脸上的黑巾沉声道:“凌姑娘失踪了。”君无欢轻咳了两声,微微蹙眉道:“失踪?怎么会?”

桓毓点头道:“你不是说下面的人传来消息她往上京来了么?按她的行程除夕晚上就该到了,但是现在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君无欢坐起身来,剑眉微蹙道:“会不会是她绕道去别的地方了?”

桓毓道:“但是她也没去别的地方,从她进入上京地界之后,咱们的人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了。”

君无欢抬手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她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

桓毓道:“是上京七十里外的吕县,她去商行托人买了一些东西。”

“没有隐藏身份?”君无欢问道。桓毓点头道:“所以,我猜她应该是打算往上京来找我们。她不知道你住在哪儿,但是如果商行的人知道了肯定会提前通知我们的。而且……”桓毓沉默了一下,“你若不是觉得她出事了,为什么这么急着让我去问下面的人?”

君无欢皱着眉头道:“以阿凌的聪明和身手,除非遇上拓跋兴业或者拓跋胤那样的高手,否则就算是打不赢身而退也不是问题。除非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意外。让人去查查,从吕县到上京这一路上,这几天发生过什么大事或者有什么人经过。”

桓毓有些惊讶,“这可不是简单的事。”一条路上每天有多少来来往往的人,更何况是上京这条路上。又没有人整天守在路上,哪里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去查。”君无欢道,“就算是出了意外来不了,阿凌也肯定会传信给我们的。既然没收到信,就说明她现在是传不了信。”比如说被人给抓了。

桓毓连忙点点头,虽然那丫头凶巴巴地讨厌得很,但桓毓还是有些担心这个跟自己并肩作战过几次的小丫头的。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在上京这个貊族人横行的地方可不好过。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见君无欢脸色有些阴沉,桓毓连忙道:“你别着急,我马上就让人去查。你的身体可经不起在折腾了,回头云大夫回来还不骂死你。”

君无欢及不可见地笑了笑道:“辛苦你了。”

桓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谁让我倒霉呢。”

住在拓跋兴业府上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很难熬,拓跋兴业手握北晋半数的兵权可谓是位高权重,但是家中却十分简单。虽然北晋皇赐给了他上京最华丽宏伟的府邸做宅邸,但是却依然显得有些冷清。

拓跋兴业并不像那些北晋贵族一般入关之后大肆强抢天启女子做侍妾nu nu,他已经年过不惑甚至都还没有成亲更没有子女。整个大将军府就只有拓跋兴业一个主人,以及一些管事仆从,侍卫部都是由拓跋兴业的亲兵担任。楚凌和雅朵虽然不能出门,但是却依然被人当做客人对待。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由几个女仆照顾,想要在府里四处走走也没有人拦他们。只有楚凌能感觉到不时有打量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显然是暗中监视的侍卫。

既然不可能逃跑,楚凌也就淡定了。

每日除了正常的吃吃喝喝就是练武,她也不避着府中的侍卫,毕竟一个能杀死七个成年男子的少女若是遮遮掩掩那才奇怪呢。倒是雅朵对楚凌练武的事情十分有兴趣,或许是因为父母的死让她明白了这个世间的残酷和可怕,她也开始跟着楚凌练武。楚凌也没有拒绝,毕竟不管怎么说能自己保护自己才是最稳妥的。虽然雅朵的资质一般,但是她吃得了苦,楚凌教起来倒也不觉得费劲。

“明白了吗?”楚凌收势,将手中的流月刀递给雅朵道:“你试试。”

雅朵摇摇头,拿起旁边石桌上的一把普通的刀道:“流月刀是笙笙的,而且…我还不会,用这个就好。流月刀那么锋利……”万一她不小心砍刀笙笙怎么办?那天拓跋兴业连碰没有碰到就让一个放银器的架子断掉的事情显然给雅朵留下了心理阴影。

楚凌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勉强,看着她拿着刀慢慢的学着自己方才的动作舞动。

拓跋兴业从不远处走来,见两人再练功便停下了脚步看着。等到雅朵练完了一次楚凌的动作方才走了过来。

“大将军。”两人齐声道。

拓跋兴业微微点头,对着楚凌伸出了手。楚凌会意地将流月刀递了过去。流月刀在楚凌手里还显得有点大,但是到了拓跋兴业手中却显得过分娇小了,也难怪拓跋兴业看不上了。

拓跋兴业抬手轻弹了一下刀身,握刀的手一侧刀身上一刀青光让楚凌也不由微微侧首。下一刻却见拓跋兴业已经拿着流月刀挥动起来。即便是如此小巧的短刀,在拓跋兴业手里也仿佛带着力拔山河的霸气。楚凌目不转睛的看着拓跋兴业每一个动作,旁边的雅朵更是早就已经看得眼睛直转圈圈了。她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的人影忽闪忽闪的连位置都定不准。

片刻后,拓跋兴业收刀。几声轻响,不远处一排只剩下枯枝的花木部矮了一截。

拓跋兴业将刀扔回楚凌手中,道:“试试。”

楚凌沉默地点了点头,拿起流月刀挥舞起来。流月刀在她手中没有了拓跋兴业那样的霸气,而是一种凌厉如刀锋的锐气,这样的锐气在女孩子身上确实少见。这一次雅朵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笙笙舞得十分好看。

只是雅朵却不知道,楚凌的动作虽然不及拓跋兴业快招式也远没有拓跋兴业那样的威力。但是每一招每一式却都与拓跋兴业相差无几。偶尔有些随意的改动也是为了自己更方便且不会影响武功的发挥。

拓跋兴业站在一边看着,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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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徒儿拜见师父!

等到楚凌收刀转身,雅朵立刻迎了上去,“笙笙,你好厉害。”

楚凌对她笑了笑,“还不及拓跋将军一成。”

拓跋兴业注视了楚凌半晌,方才道:“你跟老夫去书房。”

“是。”

两人进了书房,拓跋兴业的书房毫无中原文人的风雅气息,反倒是充满了武将的豪迈肃杀之感。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副占据了半个墙面大笑的行军图。旁边的书架上也没有多少书籍,大多是一些兵书战策或者武功书籍之类的。

“坐。”拓跋兴业坐到主位上,见楚凌在打量自己的书房也没有多说什么。楚凌点点头走到一边坐下,道:“不知大将军有什么指教?”拓跋兴业看着她道:“这几日你们姐妹俩在府中过的如何?”

楚凌抿唇道:“一切都好,就是打扰大将军了。”

拓跋兴业道:“打扰倒是不至于,你是天启人?”

楚凌点了点头,“是。”

拓跋兴业道:“你父母双亡,是雅朵的父母将你养大的?”

楚凌点头,“是,我那时候还小,记不太清楚。”

“你的天启话说得很不错。”拓跋兴业道。

楚凌笑了笑,看着拓跋兴业,“我想大将军收留我们这些天也不单是为了可怜我们。只是请恕我有些不明白,大将军若是觉得我们…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将我们赶出将军府去便是,又何必……”

拓跋兴业道:“大约是大夫平生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厉害的孩子。”

楚凌笑了笑,道:“大将军谬赞了,我从小身体不好,因此便学了些功夫。”

拓跋兴业点头道:“可惜内力平平,不过你倒是有一股狠劲,若是你的内力再强上两分,杀那几个人就该易如反掌了。”

楚凌有些不自在,“也没有那么厉害,到了要拼命地时候,自然是只能拼命了。”

拓跋兴业从旁边拿过一份册子道:“我让人查过了,你们一家确实两个月前从西域一路东行入关的,那丫头的父亲家里也确定了你们的身份。”

楚凌心想,拓跋兴业确实是个光明正大的人。若是一般人就算暗地里查了也绝不会这么直白的告诉他。不过…拓跋兴业查了,但是雅朵告诉她真正的曲笙早就死了肯定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入关。拓跋兴业如果真的查了怎么会是一家四口?如果不是拓跋兴业骗她,那就是…有人在暗中帮她掩盖了真相?

楚凌道:“这么说,我和朵儿可以走了么?”

“离开将军府,你们打算去哪儿?”拓跋兴业问道。

楚凌道:“阿爹阿娘给我们留下了不少钱财,我们打算先找个房子住下。如果…上京不好住的话,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吧。”拓跋兴业自然明白“上京不好住”是什么意思,又是为什么不好住。微微扬眉道:“你们两个孩子,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好过。”

楚凌笑道:“我会保护自己和朵儿的。”

拓跋兴业摇摇头,道:“老夫一直有意收个徒弟,你觉得如何?”

楚凌一呆,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拓跋兴业。

拓跋兴业似乎觉得她这个模样很有趣,微微扬眉道:“怎么?”

楚凌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惊愕地道:“你说…我?但是,我、我是天启人。”是拓跋兴业疯了还是她疯了,堂堂北晋兵马大元帅,想要收一个中原人做徒弟?!

“那又如何?”拓跋兴业道。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你就不怕我将来学成了欺师灭祖吗?更何况,就算您不在意,难道那些貊族人也不在意么?”

拓跋兴业淡定地道:“我是北晋的大将军,只需要保证北晋的兵马在我手中稳如磐石便是。至于我的武功传给谁,那是我的事情。无论是中原人,貊族人或者是西域的外族人,都是我自己的事。老夫已经年过四十了,需要一个传人。”貊族生活在关外苦寒之地,人均寿命并不算长。拓跋兴业已经四十多岁了,虽然看起来还是壮年但是这个年纪在貊族真的已经不小了。

楚凌道:“你就不怕我学成了之后去刺杀北晋皇?”

拓跋兴业对她笑了一下,“你试试?”

楚凌耸了耸肩,她还是被拓跋兴业这神来一笔震得有些头晕目眩。她现在相信拓跋兴业肯定没猜到她的身份了,拓跋兴业就算收天下的人当徒弟,肯定也不会考虑一个天启公主的。

见她不说话,拓跋兴业淡然道:“你也不必想这么多,你若是个少年或许还有些麻烦,但你是个姑娘,就没什么顾忌了。上个月初我倒是遇到一个小子,可惜……”

楚凌心里有些发虚,难不成拓跋兴业当初宁愿放了桓毓也要抓他回去,就是想要收她为徒?本姑娘这是终于拿到了女主剧本,要升级打怪走上人生巅峰了么?

只听拓跋兴业继续道:“我也考虑过貊族人,可惜…资质好的年纪都不小了,年纪小的,这些年也被他们毁的差不多了,身份背景也复杂麻烦只得罢了。你考虑的如何了?”

楚凌眨巴了一下眼睛,所以拓跋大将军这单纯的只是好为人师的毛病发作的无法控制了么?

问:有一个天下第一名将,天下第一高手亲自开口要收你为徒,该如何优雅而得体的回答?

答:“徒儿拜见师父!”

拒绝天下第一高手,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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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觐见

拓跋兴业收了个徒弟的事情自然不会隐瞒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上京皇城。一时间,皇城里无论是北晋贵族还是天启的降臣都议论纷纷。原因无他,因为拓跋大将军收的是一个天启人,而且还是一个天启少女,据说才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心中五味杂陈百般的不是滋味。

北晋贵族们是觉得不满不忿,拓跋兴业如果想要收徒弟,有的是大把的王爷皇子亲贵将自己的儿子孙子恭恭敬敬地送过去求他指点。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松口,就连北晋皇当初想要请他手下两位皇子做弟子都被他拒绝了。如今却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人少女?!

而那些归降了北晋的天启人则是觉得羡慕嫉妒了。明明大家都是天启人,自己却要在貊族人跟前伏低做小小心翼翼,这个少女却能被拓跋兴业当成唯一的亲传弟子。不客气的说,有了这个身份就算是皇子也不敢轻易为难她。

这些传言,楚凌虽然没有听到却也能猜到几分。不过这些却都不是她现在需要理会的了,因为北晋皇派人来传话,请拓跋大将军带着新收的弟子入宫见驾。皇帝陛下想要见一见,能让拓跋兴业松口愿意收徒甚至无视了对方身份的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拓跋兴业虽然说过楚凌暂时不必和上京那些权贵接触,但是皇帝的召见却不能拒绝的。楚凌只得安抚了担心的雅朵,跟着拓跋兴业一起进宫见驾去了。

上京的皇宫就是原本天启的皇宫,貊族人入主中原之后并没有再重新修建皇宫,而是直接用了天启的旧宫。不过楚凌也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新修,当年貊族入关北方但凡有些本事能耐和骨气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逃到南方去了。貊族人要是一把火烧了皇宫,不说新建需要花费多少钱,就算有钱也未必修的出来这样一座恢弘壮丽的皇宫。

跟在拓跋兴业身后走进宫门,一股肃杀威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道路两旁站着两行手持兵器的貊族士兵,他们路过的时候微微躬身,右手放于胸前行礼。

楚凌打量着这些人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也有些惊讶。难怪拓跋兴业不担心她行刺北晋皇,只是宫门口的守卫就都是难得一见的精锐,更不用说北晋皇身边了。更何况,北晋皇敢用拓跋兴业这种绝世高手当臣子,身边肯定也有高人的。不然他就不怕那天拓跋兴业突然生了反骨,直接出手捏死他么?

楚凌严重怀疑拓跋兴业专程带她进宫这一趟其实是个下马威。

“大将军觐见!”

或许是为了显示亲近,北晋皇并没有在正殿上召见拓跋兴业,而是在正殿左侧的暖阁里。楚凌跟着拓跋兴业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不过楚凌能认识的也只有一个拓跋胤而已。

楚凌并不怎么担心拓跋胤会认出自己,认真的说距离上次拓跋胤清楚的看到她的脸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三年了,甚至楚凌都怀疑她当初在拓跋胤府上的时候拓跋胤有没有真的注意她。虽然说楚卿衣和楚拂衣有几分相似,但是换了楚凌之后两人的气质却是大相径庭的。从前的楚卿衣幼小柔弱,只能在姐姐的保护下战战兢兢的活着。无论是谁只怕也不会相信短短几个月过去她就能变成一个身手不弱能让拓跋兴业看中收为徒弟的少女。

所以当拓跋胤看过来的时候,楚凌不仅没有刻意闪避,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对他笑了笑。拓跋胤怔了一下,很快就侧过了脸去跟旁边的人说话。

“见过陛下。”拓跋兴业抬手行礼。

北晋皇是一个五六十岁头发有些花白的魁梧男子,脸上已经长了不少皱纹,虽然看上去神采烁烁,却也能看出有几分与魁梧身形不相符的消瘦。他看上去比拓跋兴业年长了二十岁,但是楚凌却知道北晋皇其实才四十八岁,比拓跋兴业大不了几岁。虽然如此,举手投足间却依然难掩一代雄主的气势。

北晋皇打量了楚凌一番方才笑道:“这便是大将军新收的弟子?”

“曲笙见过陛下。”楚凌也学着拓跋兴业的模样行礼。

“免礼吧。”北晋皇点头道,虽然他其实对拓跋兴业收了一个南人做徒弟也有些不满,却也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小孩子。北晋皇不为难却不代表别人不为难,坐在北晋皇下手第二位的一个中年男子便忍不住开口道:“大将军,这就是你收的弟子?看起来还没有三两肉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用?这种天启女人就只能用来……”

“三叔!”

中年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坐在对面拓跋胤旁边的男子打断了,他笑道:“大将军收徒自然有大将军的考量。”

那中年男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让他认错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有些愤愤地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不再开口。

拓跋兴业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冷凝,道:“启禀陛下,笙儿确实是天启人,但她从小在关外长大。她的根骨天赋都属一流,我这才见猎心喜收为弟子的,便是指望她传我衣钵。”

有人迟疑地道:“若是她跟着大将军学了本事却去帮助天启人,又该如何?”

拓跋兴业淡然道:“若是貊族人连一个刚开始习武的姑娘都赢不了,还不如回关外算了!”

说话的人被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看向北晋皇。

北晋皇倒是好脾气笑道:“大将军说得不错,咱们貊族男儿是该好好磨砺了,若是真的败给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好说的。话说回来,既然是大将军的弟子,朕封她一个郡主如何?”

楚凌诧异地挑眉,这个北晋皇倒是大方。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郡主的封号,一年也没多少俸银。北晋的公主郡主也没有封地,用来拉拢拓跋兴业以示恩宠好像也很划算。

拓跋兴业摇头拒绝了北晋皇的提议,“曲笙是我的弟子,与旁的事情都无关。她只需继承我的武功衣钵便可。”这话也是给了北晋权贵一颗定心丸,虽然拓跋兴业收了楚凌做徒弟,却只会教她武功。不会让她沾染朝廷和北晋兵马的任何权力。她只是拓跋兴业的徒弟,与北晋兵马大元帅无关。

北晋皇扬眉看向楚凌问道:“曲笙,你怎么说?”

楚凌抬眼,道:“我听师父的,多谢陛下厚爱。”

112、拓跋罗

北晋皇请拓跋兴业留下议事,让拓跋胤和之前开口的男子带着楚凌在宫里转转。楚凌估计那男子应该也是北晋皇的儿子,可能最大的应该是拓跋胤的亲哥哥皇长子拓跋罗。

看来北晋皇还是很信任和看重这个大皇子的嘛。她这才刚成为拓跋兴业的徒弟,就忙不迭的让两个儿子来套近乎。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借着她这个唯一的亲传弟子刷拓跋兴业的好感度。毕竟拓跋兴业到这个年纪了,未婚无儿无女,若是按中原人的传统她这个唯一的弟子就约等于拓跋兴业唯一的亲人了。虽然貊族人的师徒伦理没有这么的严苛,却也差不多了。

果然,三人走出殿外那男子便对楚凌笑道:“曲姑娘,在下拓跋罗,这是我四弟拓跋胤。”

楚凌抬头看了看两人,“大皇子,四皇子。”

拓跋罗笑道:“看来大将军之前跟曲姑娘提起过了,听说姑娘还有一个姐姐?姑娘家的事情在下深感遗憾,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楚凌看着眼前笑容雍容得体的男子,觉得这人若不是身形高大五官深邃,其实更像是中原人,“多谢大皇子关心,这些事情师父都帮我们处理好了。”

拓跋罗点头,“那就好,我和四弟都跟大将军住在一条街上,曲姑娘若是有空也可以来府上做客。”

楚凌点头笑了笑没有回答,拓跋罗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拓跋兴业虽然是武将却不是傻子,他收的徒弟更不可能是,于是也不再说这些,当真带着楚凌参观起皇宫来了。

拓跋胤走在两人身边一直不冷不热地沉默不言,拓跋罗似乎也习惯了他这副模样并不在意。

如今正值严冬,即便是皇宫里也着实没什么看头。只是她现在也不能出宫,不跟着拓跋罗和拓跋胤走她就只能在暖阁外面等着,无聊死了还不如走一走暖和一些。

正漫不经心地听着拓跋罗讲解皇宫的景致,只听身后嗖的一声,一阵劲风朝着她的后脑袭来。

楚凌头也不转,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伸手接住了射向自己的bi shou。再回头便看到一个十岁出头的貊族男孩正在对着自己扮鬼脸。楚凌微微一挑眉,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男孩不由得呆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刀射过去对方就算不受伤也会被吓得哇哇大哭,再不济也会暴跳如雷。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对着自己笑。楚凌的相貌自然是十分精致好看的,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小并没有几分少女的风姿韵味,但是对面的小鬼更小啊。只觉得眼前的漂亮xiao jie姐对他浅浅一笑,好像四周的花儿都开了一般晕乎乎的。

嗖!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刚刚被他射出去的bi shou已经原路返回射向了他。

男孩连忙想要避开,可惜那bi shou来的又快又急,他惊吓之下更是半步都移动不了只能睁大了眼睛连叫都叫不出来。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膝盖上突然一痛,男孩不由自主地膝盖一弯单膝跪了下去。bi shou正好从他的肩膀上飞过去撞在了身后的宫墙上。

男孩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三个人,突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楚凌无语地看向拓跋胤,“貊族的小孩,都这么胆小么?”就这点胆子还敢用bi shou射人,简直是欠抽。

刚刚出手救下了小孩的拓跋胤淡然道:“曲姑娘胆子不小,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射人。”

楚凌扬眉笑道:“若是四皇子能让我在你跟前一刀射死他,那我也只好给他赔命了。”

“你可知道他是谁?”拓跋胤道。

楚凌摊手道:“我不知道啊,他射我,我射他,很公平。”

旁边的拓跋罗走过去一把将男孩从地上拉起来,不悦地道:“别哭了,十七,谁让你拿刀子射人的?”

男孩被拎着站起身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脸小心翼翼地看了拓跋罗和拓跋胤一眼小声道:“我…我听说,她…她是大将军新收的徒弟。”楚凌笑眯眯地道:“这么说,十七皇子要杀的不是我,而是拓跋大将军的徒弟啰?”

闻言,拓跋罗和拓跋胤都微微变了脸色。拓跋罗沉声道:“十七弟不懂事胡闹,还请曲姑娘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拓跋罗叹了口气道:“十七弟生母去的早,自小没有人教导,难免胡闹了一些。今天这事儿……”一个皇子要杀一个天启女子没什么,但是要杀大将军的亲传弟子问题就大了。

楚凌看看那眼神懵懂的孩子,耸了耸肩笑道:“一报还一报,就当时互不相欠了。”

拓跋罗松了口气,笑道:“多谢曲姑娘。”

楚凌道:“大皇子真是个好哥哥。”

拓跋罗无奈地摇摇头道:“他母亲和我母亲生前关系好些,能照料便照料几分罢了。”

不多时拓跋兴业便派人来找楚凌,楚凌才与拓跋罗三人告别跟着拓跋兴业出宫去了。

回府的路上,拓跋兴业听了楚凌说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不悦地轻哼了一声道:“这才入关几年,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倒是越发精通起来了。”

楚凌心中暗道,其实勾心斗角跟入不入关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从前能争的东西不多而已。

“往后你就专心习武,少和这些人来往。若是不能达到老夫的要求,我便将你逐出师门。”拓跋兴业道。楚凌也不害怕,笑吟吟地点头道:“是,师父。师父,方才皇帝陛下跟你说什么呢?看起来不像是公事啊。”

闻言,拓跋兴业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沉声道:“你多了一个师弟。”

“咦?”楚凌有些诧异地挑眉,不过看拓跋兴业的神色也知道这个徒弟不是他自己看上的,只怕也是北晋皇的要求以及平衡关系的结果了。不管怎么样,在北晋皇面前过过明路了,她这个马甲暂时算是保住了。至于师父的要求什么的,楚凌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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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出门

“笙笙!”

宽敞的院子里,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飞快地舞动着手中的短刀。青光熠熠的短刀被她舞出了流光飞舞刀气纵横的感觉。四周幽美的花木似乎都在森然的刀气下被冻住了一般。

听到娇俏的女声,楚凌立刻停了下来回身看向朝自己走来的雅朵,“阿朵,有事么?”

雅朵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衫,一头秀发梳成了许多的小辫子,头上缀着一条宝石璎珞的头饰,俏丽中又带着几分貊族少女的明丽大方,“你忘了么?今天城西有大机会啊,之前不是说好一起去么?”

楚凌扶额,歉意地道:“我还真的忘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她和雅朵来到上京已经两年多了。两年的时间在两个豆蔻少女身上表现的格外明显,如今已经快要十七岁的雅朵已经是一个身形高挑美丽的貊族少女了。而原本显得十分娇小的楚凌也长高了很多,原本精致美丽的五官这两年渐渐张开了,越加的美丽却少了原本那种精致的让人觉得娇弱的感觉。而是更多了几分清冷和大气,到处隐隐有几分楚凌前世的样貌了。诚然楚凌本身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但是只要她不笑不说话,却总是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矜贵之感。即便她是天启人,上京城中的貊族贵族也觉得不愧是拓跋大将军的弟子,果然跟那些娇滴滴的南人蛮子是不一样的。

雅朵拉着她的手催促道:“快点去换衣服,咱们去晚了就没有好东西了。”

楚凌有些好笑地道:“大ji hui要办三天,怎么可能去晚了一会儿就没有了?”

雅朵跺脚道:“你去不去?”

楚凌只得举手做认输状,无奈地道:“去,当然去。”

“快去,打扮漂亮一点儿。就穿我前天给你买的衣服啊。”雅朵推着她往房间的方向而去。楚凌对着装方面虽然没有某个自恋狂那样的苛求,但是作为女人喜欢漂亮衣服是天性。不过这两年楚凌为了应付拓跋兴业的功课就忙得头晕脑胀了,一应衣食住行都是雅朵在打理还真的没有费过什么心思。

或许是因为从小跟着父母做生意,雅朵在这方面也颇有天赋。因为不想给拓跋兴业惹麻烦,楚凌和雅朵只在拓跋兴业府中住了两个月就搬了出来。现在两人住在拓跋兴业府邸后面一条街上的一个小院子里。如此距离大将军府后门只隔了一条街,楚凌随时可以进出将军府。院子又在大将军府的保护范围内,有什么事情将军府的侍卫也可以随时照顾倒也十分方便。

自从两人开始相依为命,雅朵就开始努力想要承担起做姐姐的责任。将父母从关外带回来的财物处理了又置办了几处商铺,开始努力赚钱养家了。刚开始还需要楚凌暗中指点或者暗中帮她处理一些麻烦。过了不到一年时间,楚凌发现雅朵已经不需要自己帮忙了。看着雅朵因为每天忙碌着渐渐走出了父母丧生和当初的可怕遭遇,楚凌也只得任由她去忙了。

片刻后,楚凌已经换上了一件浅蓝色刺绣的衣衫,梳着和雅朵一样的头发和缀着蓝色宝石的璎珞头饰。雅朵看着走出来的楚凌不由得呆了呆,道:“还是笙笙最好看了。”

楚凌无奈地笑道:“阿朵也好看。”

雅朵哼哼道:“上次德王家那个胖子竟然敢对着笙笙流口水,这次你放心,咱们多带一些人。”

楚凌叹气,“其实也不是很胖,而且…阿朵,人家德王府的小公子是……”对着你流口水啊。

雅朵当然没听见,她已经欢快地拉着楚凌出门了。笙笙除了去大将军府学习,一个月都出不了两次门。都两年了对上京城里都还不熟,她都害怕她闷坏了可怎么办?拓跋将军教导徒弟十分严苛,每天笙笙都在努力练功,刚开始还因为达不到拓跋将军的要求被揍了几次。看得雅朵心疼得直掉眼泪。如今笙笙总算不被拓跋将军挑三拣四了,怎么能继续窝在家里发霉呢?

楚凌上一次出门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了,因此被雅朵拉出来也不排斥。如今已经是夏末,上京即便是白天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仔细算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多了。虽然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被揍和反抗被揍中度过的,却也认识了不少的朋友亲人,对这个世界也更多了几分认同感。

只是在上京待久了,楚凌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了。

这两年北晋皇一直在调整对中原人的政策,在上京皇城周围已经很少看到貊族人虐杀欺辱中原人的事情了。但是楚凌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如此。貊族人碍于北晋皇的旨意忍耐并不是他们真的认同的中原人,他们骨子里依然认为中原人无能低贱,只配被他们奴役。甚至是北晋皇本身,优待中原人或许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奴役罢了。

但是,至少对上京皇城附近的百姓来说日子确实比从前要好过得多了。

“笙笙,想什么呢?”走在人群中,雅朵拉了拉出神的楚凌问道。

楚凌笑道:“好多人啊。”

雅朵道:“早跟你说要多出来走走,你看现在突然看到很多人被吓到了吧?”

楚凌笑了笑道:“今天咱们就好好玩玩,你想要看什么我陪你啊。”

雅朵欢喜地道:“好啊,好啊。听说凌霄商行那边这次从南海那边带回来了一盒蓝色的鲛珠,我们去买来给你做首饰啊。”

楚凌有些迟疑,“凌霄商行的东西?会有很多人抢吧?”

雅朵拉着她往前走,“所以我们也要去呀,就算抢不到看看也好。我还没见过蓝色的珍珠呢。”

楚凌心中暗道:“我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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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两年后了,嗯嗯,我知道二十七年春秦殊该出场,现在是二shi bā nián夏末了。别着急,自己挖的坑跪着我也给圆回来~快了哈~

114、师弟?师姐?

“笙笙!”两人正在人海中努力往前穿梭,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声。楚凌抬头循声望去,路边的茶楼上的窗户边上探出来一个少年的脑袋,正挥舞着一只手对楚凌道:“笙笙,上来。”

楚凌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

那少年立刻站起身来一手撑着窗户,一副你不上来我就跳下去的模样。

楚凌唇角抽搐了一下,拉着雅朵闪进了旁边的茶楼。

上了二楼,果然在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了方才那朝她招手的少年,“笙笙,难得看到你也出门啊。”

楚凌没好气地道:“叫师姐,没大没小。”

少年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理她了。坐在少年身边的是越发显得沉稳的拓跋罗,拓跋罗笑看了少年一眼,道:“大将军不是说,你们谁赢谁就是大么?现在在这里赌气是什么意思?”

少年顿时涨红了小脸,气鼓鼓地瞪着楚凌不说话。

他是打不过曲笙,但是…但是他比她高啊!

没错,经过了两年时间,曾经的小屁孩终于有一样胜过了楚凌,他比她高了,虽然高得很有限。

“大皇子。”楚凌和雅朵走过去,楚凌好奇地问道:“大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拓跋罗笑道:“是我让阿赞陪我来买些东西。”

楚凌微微挑眉,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让堂堂皇长子亲自来买的?还是在这么乱的地方。倒是旁边的雅朵消息灵通一些,道:“大皇子是要为皇子妃买礼物么?”

楚凌一怔,这才想起来拓跋罗的妻子一年前病逝了。北晋皇不久前重新替他定了一个皇子妃。这位皇子妃是塞外乌延部的公主。婚期就定在八月中,算算时间那位公主现在应该已经在上京等着准备成婚了。

“恭喜大皇子。”楚凌笑道。

拓跋罗淡淡一笑道:“曲姑娘客气了。”

楚凌见拓跋罗脸上似乎没有多少成亲的喜悦有些奇怪,不过想想拓跋罗这个年纪听说从前跟大皇子妃的感情也不错,如今才过了一年尚未对亡妻忘情也是有的。便不再提这事,问道:“大皇子可有看中什么?”

拓跋赞趴在桌上道:“我那位未来嫂子最喜欢珍珠,听说凌霄商行新得了一盒珍珠,大哥想要找君无欢买呢。”

楚凌有些诧异,“那大皇子怎么还在这里坐着?若是晚了……”

拓跋赞嘿嘿一笑,道:“君无欢早就放出消息了,这盒珍珠他不卖。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不卖就好好藏着嘛,做什么要拿出来显摆?”楚凌无语,思索着道:“或许…是有什么用处?更何况,也未必是君无欢传出来的消息啊。凌霄商行不像是会自找麻烦的人。既然买不了,大皇子是考虑了其他东西么?”

拓跋罗道:“君无欢最近经常来这里喝茶,我想跟他谈谈再说。”

楚凌不解,一盒珍珠而已,纵然真的是鲛珠比较少见,也不值得堂堂大皇子亲自跑到这种地方来跟君无欢谈条件。拓跋赞拉了拉楚凌,楚凌靠过去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你不知道,那个什么公主眼睛长在头顶上了。非要大哥拿出最美丽的珍珠做聘礼,她才肯嫁。”拓跋赞道。

楚凌不以为然,“她不嫁的话千里迢迢跑到上京来干嘛?长途旅行么?”两族联姻是可以这么轻率的撕毁的吗?

拓跋赞眨了眨眼睛偷看了拓跋罗一眼,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个…她毕竟是乌延王最疼爱的女儿,大哥总要给她一点面子的嘛。”

楚凌挑眉一想立刻就明白了,乌延是塞外最强大的部落之一,兵力雄厚。如果拓跋罗娶了乌延公主乌延部以后自然就站在他这一边了。而且人家堂堂公主,嫁给一个儿女侍妾一大堆的鳏夫,摆摆架子也是应该的嘛。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乌延王该不乐意了。

同情地瞥了拓跋罗一眼,这年头皇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拓跋罗仿佛没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一般,道:“曲姑娘和雅朵姑娘也是来买东西的么?”

雅朵有些闷闷不乐地道:“我们也是想看看那盒珍珠。”她觉得蓝色的珍珠跟笙笙的新衣服很般配啊。没想到不仅大皇子想要,人家买主还不肯卖。

楚凌握着雅朵的手,情深义重地道:“阿朵,这关系到大皇子的终身大事。别说咱们买不了,就算能买也不能买啊。”

雅朵看了看楚凌再看看拓跋罗和拓跋赞忍不住笑了,摸摸楚凌垂在身前的发辫道:“好吧,回头我找别的东西给笙笙。”

四人说话间,楼下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咳。楚凌心中一动扭头往楼梯口看了过去,片刻后果然看到君无欢漫步走了上来。君无欢穿着一身素白色看不出什么花纹的衣衫,看似朴素无华却仿佛带着几分仙风道骨一般的飘逸出尘。但是深知此人心性的楚凌却明白,这位就是外表看起来很有欺骗性,本人着实跟仙风道骨四个字打不着八竿子的关系。

文虎依然忠心耿耿地跟在他身后,即便是看到不远处坐着的楚凌也没有多给一个眼神。

君无欢站在楼梯口看了一眼整个二楼,目光便落到了他们这一桌上。

拓跋罗对他举了下酒杯,君无欢淡然一笑点了下头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见过大皇子,十七皇子。”君无欢淡然笑道。

拓跋罗道:“长离公子客气了,大家都算是认识的人,不如一起坐下喝一杯?”

君无欢也不在意点头应了,这才看向楚凌笑道:“曲姑娘,雅朵姑娘。”

雅朵跟君无欢只是偶然有过两面之缘并不熟悉,有些好奇地看看君无欢又看看楚凌,“笙笙,你认识长离公子?”

楚凌无奈地笑道:“去年你那一批绸缎,就是从长离公子手中拿的呢。”去年雅朵的铺子里有一批绸缎出了问题,当时时间紧还是楚凌想办法帮她处理的。雅朵也知道,不过她以为笙笙是找的凌霄商行的管事,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找了君无欢。

君无欢笑道:“拓跋大将军眼光如距,曲姑娘进步神速实在是让在下叹服。”

楚凌扬眉道:“无欢公子武功高绝,何必笑话我?”

旁边的拓跋赞也是不甘寂寞,笑嘻嘻道:“笙笙,你打遍上京高手,lián zhàn连败都已经名扬京城了。再过几天是不是应该十六连败了?”

楚凌斜了他一眼,“连我这个十六连败的都打不过,师弟…你很得意么?”

“……”

115、十六连跪

拓跋赞说楚凌十六连败还真不是挤兑她,不是楚凌太弱而是对手太强了。从一年前起,楚凌就开始挑战上京皇城中的各家高手。对手部都是拓跋兴业指定了,而且还亲自派人给人家送上帖子。无论对方看不看得上楚凌这个黄毛丫头,拓跋兴业的面子总不能不给,于是楚凌就光荣地创造了平生最长败绩……十六连跪。

楚凌挑战的这些人包括了君无欢,拓跋胤,百里轻鸿等等上京城中的一流高手甚至是宫中的大内高手。至于君无欢,楚凌已经连续在他手里败了两次了,下一次大约会是三连败。

所幸拓跋兴业还是知道自己徒弟和别人的距离的,并不以输赢为标准。而是以楚凌能在哪一位手里撑多久作为标准。而且第二次绝对不能比第一次更短,否则回去还要挨揍。楚凌的进步也是十分喜人的,从一年前她在君无欢手里走一百多招,到三个月前能过三四百招,如今楚凌觉得跟君无欢过五百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是拼命的话,弄个一死一伤也是有可能的。当然,她死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

君无欢也不在意这些言笑,喝了一口茶方才看向拓跋罗道:“今日倒是巧了,两位殿下和曲姑娘,雅朵姑娘都在一处。”

楚凌捧着茶杯,一边笑道:“我和阿朵出来逛街,正巧被小师弟看到就一起坐坐。”所以,不是我要找你。

拓跋赞听到小师弟三个字不悦地鼓起了脸颊,却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君无欢微微挑眉看着拓跋罗并不说话,楚凌侧首笑眯眯地道:“大皇子,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拓跋罗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麻烦?”

楚凌心中暗道,君无欢可不好说服,万一他拒绝了你,总要给你留点面子啊。拓跋罗显然并不在意有没有面子,开口道:“听说长离公子最近新得了一盒鲛珠?”君无欢微微挑眉,并不觉得惊讶,“确有此事。”

拓跋罗道:“什么价长离公子才愿意出手?”

君无欢微微摇头道:“抱歉,此物…在下有用,并无出手的打算。”

拓跋罗微微皱眉,他原本以为君无欢之所以放出这样的消息又不肯出手是为了待价而沽。他既然任由君无欢开条件,君无欢就应该明白他能出的必然是他能得到的最高价码了。不仅如此,还能让拓跋罗欠他一个人情,实在是稳赚不赔的事情。没想到君无欢却拒绝地如此干脆利落。

君无欢不等拓跋罗说话,抬手道:“大皇子,并非君某不给大皇子面子,或是想要抬价。而是…这东西在下确实早就安排好了用途,临时移做它用只怕是不妥。至于底下那些个…嘴不严的人,在下已经惩治了。”说到最后,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森然地杀气,让雅朵忍不住朝楚凌靠了靠。

拓跋罗面色微沉,楚凌开口道:“既然长离公子不打算出手鲛珠,不知道手里可有别的宝物?”

闻言,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君无欢。凌霄商行遍布天下,君无欢更是坐拥让人眼红不已的无数财富。想要收集天下奇珍异宝自然比别人容易得多。

君无欢莞尔一笑,淡淡道:“在下手上倒确实有一件东西适合大皇子用。其实…那盒鲛珠眼下也并不适合大皇子。”

“哦?”拓跋罗挑眉,显然是当君无欢这话是搪塞自己。

君无欢笑道:“天启人认为鲛珠乃是鲛人落泪所化,用在别处自有一段幽美风雅,但是用在婚事上未免有些不吉利。在下手中有一对金色的明珠,是从天启的一位权贵手中得来的。送给皇子妃再合适不过了。不知道大皇子以为如何?”

“当真?”拓跋罗问道。

君无欢笑道:“在下做生意,讲究的是双方自愿,自然是大皇子看过了之后再付款。当然,如果大皇子觉得不满意的话,还有一些时候凌霄商行依然可以为大皇子寻来别的东西,总归是会让你满意的。”

拓跋罗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方才点头道:“那就有劳长离公子了。”

“大皇子客气。”君无欢道。

拓跋罗道:“宝珠赠佳人,长离公子留着难得一见的鲛珠不肯出手,不只是哪位佳人能得长离公子垂青?”

君无欢笑了笑,“大皇子说笑了,在下这般孱弱之身,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些风月雅事,不过是有些别的用处罢了。”君无欢不肯说,拓跋罗也就懒得问了,不过是一盒珍珠罢了也没什么好问的。若不是那乌延公主刁难,他压根就不会过问那鲛珠的事情。

雅朵坐在一边听着两人你老我往的对话早就无聊了,见两人好不容易像是谈完了,立刻拉了拉楚凌的衣袖道:“笙笙,时间不早了,咱们出去逛逛吧?”

拓跋赞对此恨不得举双手赞成,“好,咱们一起去!”

却被拓跋罗一把抓住按了回去,拓跋罗没好气地道:“你给我老实呆着,一会儿让人送你回宫。”

拓跋赞有些不满,“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拓跋罗不以为然,淡然道:“你是不是小孩子我不知道,但是父皇说了你要是再敢惹事,今年一年你都别想出宫了。”

拓跋赞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凌,他哪里惹事了?不就是跟人打了几次架揍了几个人么?笙笙每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人打架,连四哥都打过父皇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楚凌对他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什么师姐弟的感情他们俩统统没有,这小鬼就知道在她挨揍了之后幸灾乐祸,趁她伤势未愈偷袭意图夺得师兄之名。这样的小屁孩,完不值得同情。

“阿朵,咱们走!”

------题外话------

血狐大大的战绩好像不太威武,没办法啊,她的陪练太恐怖了~

116、局势变化

“曲笙!”

“笙笙!”

“师姐……”

楚凌扭头笑吟吟地看着身后气鼓鼓地少年。拓跋赞郁闷地道:“师姐,带我一起走啊。”他一点也不想跟大哥一起回去,更不想直接被送回宫里去。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大皇子,不如让阿赞跟着我们一起转转吧,回头我请大将军府的人送他回宫。”拓跋罗看了拓跋赞一眼,方才点了点头还是提醒道:“不要给曲姑娘惹麻烦。”

拓跋罗身为一个即将梅开二度的大皇子,当然并没有多少时间跟他们一起浪费,对楚凌交代了两句便放她们走了。倒是君无欢不知怎么想的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雅朵有些好奇地看着君无欢,“长离公子,你还有什么事吗?”对于这个看起来很好看,脾气也很好听说身体还不太好的长离公子,不知道怎么的雅朵总是觉得有些害怕。楚凌将这归结于小动物敏锐的直觉。

君无欢笑容优雅从容,温声道:“出来走走,既然遇到熟人便同个路,不知可否打扰三位?”

雅朵连忙摇头去看楚凌,楚凌微微挑眉笑道:“长离公子有此雅兴,是我们的荣幸。那就一起走吧?”

“多谢。”

一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雅朵和拓跋赞都是少年心性,看热闹一会儿就忘了身边的人,一行人渐渐地便走的散开了。楚凌微微皱眉,连忙想要跟上去。雅朵是个女孩子,拓跋赞还是个孩子,虽然两人都有些防身的功夫但若是真遇上什么事也不靠谱的很。

走在旁边的君无欢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声笑道:“阿凌不用担心,我让人跟上去了。”

楚凌这才松了口气,放慢了步伐与君无欢并肩而行,侧首看向她道:“无欢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道:“难道只有有事才能找你么?”

楚凌耸耸肩,更加无奈,“咱们如今这个身份……”

君无欢笑道:“正是因为这个身份,才不必顾忌那么多。曲笙注定是无法跟貊族权贵融合到一起的,拓跋大将军想必也不乐意让你掺和进那些事情里去。曲姑娘难道不觉得,这时候交我这样一个朋友很恰到好处么?”

楚凌微微蹙眉,她这两年虽然专心练武但是北晋的局势还是会了解的。

“出什么事了?”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拓跋罗迎娶乌延公主,笙笙就没想到什么吗?”

楚凌也不去管他对自己的称呼变来变去,当真蹙眉思索起这件事情来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她即便是想着事情也依然能完美地避开所有与她迎面相遇的人。君无欢看着眼前的蓝衣少女若有所思的专注神色,眼底不由闪现一丝笑意。暗中对着旁边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出现在他们周围,若有若无地将与他们与周围的人隔离开来。

片刻后,楚凌方才抬起头来皱眉道:“婚事是北晋皇定下的…北晋皇要准备选择继位人选了?”

君无欢轻咳了一声,笑道:“北晋皇已经快到天命之年了,确实是该准备了。更何况…这两年明王府的动作一直不小,即便是皇帝陛下只怕也是有压力的。”

楚凌偏着头看着他,眼神微闪道:“拓跋罗不只是为了买鲛珠才找上你的吧?”

君无欢轻声道:“笙笙聪慧。”楚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雅朵叫她笙笙她只觉得听着亲切可爱,但是同样的两个字从君无欢嘴里吐出来却让她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楚凌道:“这两年明王府想要拉拢你,拓跋罗也想要拉拢你。你要靠着北晋皇自然不能跟明王府太过亲近。但是又不愿让北晋皇拿捏住,所以偶尔还是跟明王府做生意。左右逢源…平时倒是无所谓,如今双方要开始动真格的了,也就由不得你蛇鼠两端了吧?”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笙笙,你的…用词,可否婉约一些。不然我给你寻一个先生如何?”左右逢源就算了,蛇鼠两端是什么鬼?

楚凌耸耸肩道:“我是关外长大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罢了。”君无欢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拓跋罗确实是想要试探我。”

楚凌好奇,“你的打算呢?”

君无欢摇头,“笙笙,你可知道凌霄商行为何拒绝过明王也能在上京立足?”

楚凌道:“不是因为你guān shāng gou jié吗?”

“因为凌霄商行只遵从最上面的那个人的意思。”君无欢当没听见她的诽谤,道:“虽然我跟明王府有来往,但是凌霄商行的立场却永远都是站在皇帝陛下这边的。跟明王府那点来往,不过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制衡。只要北晋皇亲自表态要打压明王府,凌霄商行一粒米都不会卖给明王府。”

楚凌饶有兴致地道:“只跟着权力最大的那个人?”

君无欢点头,“孺子可教也。”

楚凌偏着头道:“如果哪天明王上位了呢?”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北晋毕竟不同于皇权至上的天启。或许很多年后他会会变得跟天启一样,但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北晋皇虽然是执掌北晋的王者,但是权力却远没有中原的皇帝那么大。北晋的兵权一分为二,一半归北晋皇所有目前由拓跋兴业掌握。另一半却是分属北晋皇室的几位近亲以及貊族几个影响力大的部族的。兵权如此,封地也同样如此。据她所知,明王如此至少已经掌握了整个北晋三成以上的兵力,还不算他暗地里培养的兵力。还有数量惊人的南军,也有半数掌握在明王府手中。当年貊族入关,拓跋兴业战功第一,第二便是明王。因此明王在貊族普通人和权贵中的声望也绝不是拓跋罗这个年轻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貊族入关之前,族长之位有能者居之。如今的北晋皇就是从他的伯父也就是明王的父亲手中接过了族长之位的。但是他入主中原之后却只册封了明王为郡王。虽然封号看不出来,但是一应的待遇封地大小却清楚明白。当时也引起了不少貊族权贵的不满,北晋皇想要将皇位传给自己儿子的居心更是一目了然。

如果明王想要起来争夺皇位,胜算并不比拓跋罗小。

君无欢淡然道:“凌霄商行的立场不会变,只跟着权力最大的人。”

“……”我头一次听人将墙头草这个角色演绎的如此立场坚定。

117、认真地凑合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最热闹的地方,几乎有些举步维艰的地步。

这ji hui是貊族的旧俗,每三月举办一次,一次三天。原本是为了让貊族各部落将自己的多余的东西拿出来交换所需的。如今入了关,倒是渐渐的演变成了类似于中原庙会的模样。每一次城中的大小商人都会赶来赚上一笔。

楚凌看看君无欢有些苍白地脸色,道:“人太多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君无欢唇边露出一丝淡淡地笑意,道:“正好有一处休息的地方,笙笙跟我来。”

君无欢所谓休息的地方就是凌霄商行用来拍卖东西的地方。这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典当行,君无欢不差钱,只要是好东西来者不拒,这些年不知道收了多少宝贝。再从中挑出一些来卖个高价,自然赚得荷包满满。

君无欢带着楚凌直接绕开了门庭若市的一楼大堂,从后院上了楼。二楼上依然有客人,楚凌被君无欢带着上了三楼。楼下的街道上人声鼎沸,三楼宽敞幽雅地厅中却半个人影都没有,显得格外清静舒适。

楚凌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靠在身后的椅子里。

君无欢亲自动手沏了壶茶,为楚凌倒了一杯才道:“笙笙似乎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之前也没见你出来过。”ji hui三月一次,之前楚凌还真的一次都没有来过。

楚凌揉了揉眉心道:“太吵了。”

君无欢笑道:“女孩子不都喜欢买东西么?”

楚凌耸耸肩,这时代还是北晋这种地方还真没有什么东西是她觉得非买不可的。

喝了一口茶,楚凌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正题,道:“既然你站北晋皇这边,又没什么要拒绝拓跋罗?”

君无欢道:“因为我并不看好拓跋罗。”

“怎么说?”楚凌问道。

君无欢道:“笙笙可知道北晋皇为何要让拓跋罗娶乌延公主为妻?”

楚凌一怔,道:“为了给拓跋罗增加实力。”

君无欢点头道:“不错,但是当年貊族为了能够入关可算是齐心协力了。为了整合貊族势力,北晋皇以及几个近亲都迎娶了貊族以及塞外几个强大部族的女儿为妻。这也就导致了……”

“北晋皇后宫势力错综复杂,非常强大。”楚凌借口道。

君无欢笑道:“不错,拓跋罗和拓跋胤是北晋皇的原配大皇后所生,但是这位皇后本身就是北晋皇的表妹,家世在貊族各部族之间并不算强大。十年前大皇后的父亲和兄长双双战死,如今即便是有两位皇子扶持,也已经算是没落了。北晋皇另外还有两位皇后,左皇后是除了貊族王室以外最强大的焉陀部的女儿,也是三皇子十一皇子和八公主的生母。右皇后是漠北勒叶部的公主,当年貊族入关勒叶部派出了三万铁骑相助,功不可没。她不仅是九皇子和十皇子的生母,还是明王妃的亲妹妹。另外北晋皇后宫还有四位皇妃,身后的势力同样不弱。”

楚凌听着君无欢的科普也忍不住啧啧称赞了一声,北晋皇这后宫实在是太强大了。在北晋后宫不得干政什么的,连局空话都没有。别的不说,如今北晋皇上面还挺着一位皇太后呢。这皇太后居然还不是北晋皇的生母,幸好…也不是明王的生母。不然楚凌觉得北晋皇的日子没法过了。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君无欢,好奇地道:“既然如此,长离公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君无欢笑道:“我会建议皇帝陛下换一个继位人选。”

楚凌惊叹,“你活的不耐烦了么?”一个西秦商人,你就敢建议北晋皇换太子?吕不韦当年也不敢这么干好吧?

君无欢道:“笙笙不必担心,北晋皇虽然看重拓跋罗,却也未必就希望我一心一意的向着拓跋罗了。”

楚凌挑眉,若有所悟。

“我听说北晋皇暗中派人在寻找延年益寿的药。”君无欢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楚凌轻叹了一声,道:“锦绣江山腐蚀人心啊。”北晋皇的前半生俨然是一个开国皇帝的创业史,但是这后半生显然也避不开每一个一代雄主将会走到的荒唐路。雄才伟略如秦皇汉武也不能免俗,更何况是北晋皇。

君无欢赞同,“这话倒是不错。人若是得到的东西多了,舍不得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楚凌一手托着下巴,看着他道:“那你今天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我说话,又是为了什么?”

君无欢笑道:“如今既然大家都安耐不住要动手了,笙笙身为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自然也不能避免。既然如此,我何妨先下手为强?”楚凌蹙眉道:“北晋皇如今对师父依然信任有加,你这是想要向北晋皇表示忠诚?”

君无欢显然对忠诚这两个字十分的不感冒,皱了下眉头嫌弃地道:“是置身事外。”

楚凌道:“他们会让你置身事外么?”抢皇位总归是个烧钱的事儿,君无欢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有钱。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银库。

君无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这就要看他们的手段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倒是觉得笙笙可以考虑一下了。”

楚凌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事?”

君无欢道:“笙笙马上就要十六了吧?”

楚凌点头,那又怎么了?

君无欢道:“一般天启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就该成婚了。貊族还要早一些,十三四岁成婚的都大有人在。这两年难道没有人上门向拓跋将军提亲么?”

楚凌一脸无语,坚定地摇头,“你想太多了。”

“那就是被拓跋将军处理了。”君无欢道,“拓跋大将军是一代宗师,他自然是希望你能专心武道的。不过…在下今年也二十有六了。”

“所以呢?”楚凌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道。难道君无欢想要让她介绍媳妇儿?她只认识阿朵啊。难道君无欢看上阿朵了?

不用她开口,君无欢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在下缺一个夫人,笙笙缺一个夫君,不如咱们凑合一下?”

噗!

楚凌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君无欢似乎早有准备微微向后一仰身,袖袍一挥将一口茶水一滴不漏地挡了下来。虽然如此,那飘逸的广袖却湿了一块。

君无欢神色温和,无奈地看着楚凌,“笙笙竟然这么激动?”

楚凌瞪着他半晌,没好气地道:“这是我激动的问题么?长离公子…我差点被你吓死!”

君无欢有些委屈,“在下是认真的。”他容貌俊美清隽,还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看上去竟然当真有几分可怜之意。可惜,血狐女神不吃这一款的,拒绝地十分干净利落,“认真地想跟我凑合?”

认真地凑合?还有这种说法?君无欢一时无言以对。

楚凌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俊美男子,笑眯眯地道:“长离公子怎么突然就看上我了?难不成是被本姑娘的花容月貌给迷住了?”她可不认为君无欢是真的突然对她情深似海非卿不娶了。要知道,之前这人一直都表示自己身体不好,不想祸害别的女子呢。

君无欢剑眉微挑,“笙笙不觉得,咱们总是这样见个面都得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很麻烦么?”

“确实有点麻烦。”楚凌摸着下巴思索道。

君无欢道:“所以啊,如今我未娶你未嫁,如果我说想要追求你的话,多正常啊。”楚凌微微眯眼,“你是说…假装你想要追求我,好方便咱们后面行事?”

君无欢含笑点头,“笙笙觉得如何?”

“不如何。”楚凌毫不留情地道。

“为什么?”君无欢不解,“在下有什么让笙笙不满的么?”

楚凌一根手指撑着下巴,淡定地道:“我不喜欢你这一款的。”

“……”君无欢默然。长离公子活到二十多岁,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不喜欢他这样的。叹了口气,君无欢认真的问道:“那可以请教一下,笙笙喜欢什么样的么?”

楚凌眨了眨眼睛,思索了半晌方才道:“大概是…百里轻鸿和拓跋胤那样的吧?”

“百里轻鸿和拓跋胤?”这两个人有什么地方想象的么?长离公子有些艰难地问道:“那…笙笙是喜欢拓跋胤还是百里轻鸿?”楚凌果断摇头,道:“没有,我是说那一类的。大概要比拓跋胤更有气势,比百里轻鸿更冷一点。”简言之,血狐姑娘前后两世都吃禁欲冰山型的美男子。可惜啊…早知道她要穿越,就先找个机会把训练营那座冰山睡了再说。

“笙笙喜欢冷漠无情的男人?”君无欢皱眉。

楚凌道:“实在没有的话,苍云城主那样的也可以。”虽然苍云城主不是一座冰山,但是血狐姑娘也没有真的撞冰山的嗜好,晏城主气势很够啊。跟拓跋兴业正面杠也毫不气短,嗯…血狐喜欢强者。

君无欢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楚凌,楚凌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长离公子,总之我对你这种我见犹怜的美男子,没什么兴趣哦。”

我见犹怜?!

君无欢觉得阿凌真的需要一个先生好好教一教该怎么说话。

“笙笙多虑了,我之前也说了咱们只是演个戏而已。”君无欢微笑道。

楚凌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幽幽叹气道:“我这不是怕长离公子弄假成真么?”

“……”

所以说,论起自恋来其实血狐女神也不遑多让。

见君无欢快要讲自己当成脑子有病的人看待了,楚凌终于收起了玩笑正色道:“好吧,我知道长离公子的意思。我在上京待了两年绝大部分时间都足不出户,也确实该出来走走了。不过……我师父那一关可没有那么容易过,你确定?”

君无欢笑道:“自然,难道笙笙还有更好的主意?”

楚凌耸耸肩道:“那好吧,就这么办。”

君无欢满意地一笑,举起茶杯道:“如此,笙笙以后请多指教。”

楚凌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彼此彼此。”

------题外话------

表白的错误方式,第一次表白就如此不正经,五环公子凭本事单身。胡闹一时爽,追妻修罗场啊~

118、结婚免谈!

等到雅朵和拓跋赞顺着君无欢的人指引找到两人的时候,雅朵有些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只是一会儿不见,不知怎么地就觉得这两个人不太一样了。

雅朵有些担心地看看楚凌,“笙笙,你没事吧?”

楚凌有些好笑地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们两个没事吧?”

雅朵想起自己玩得开心一不小心就把笙笙弄丢了,顿时十分羞愧。小声道:“对不起笙笙,我不是故意的。”

楚凌可没有让雅朵愧疚的意思,原本就只是开个玩笑,见她如此连忙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开玩笑呢,是我和长离公子有事情要说自己走开的。”

“你们俩有什么事情?”旁边的拓跋赞凑过来一脸不高兴地问道。

楚凌抬手将他拨到一边去,没好气地道:“怎么哪儿都有你?我们有什么事关你什么事儿?”拓跋赞气结,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道:“我得防着你作出什么败坏师父名声的事情!”

楚凌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拓跋赞的小身板道:“小师弟,有功夫关心我还不如想想你自己吧,你的武功再没长进,师父都要把你逐出师门了。”

拓跋赞怒视着楚凌,仿佛想要将她身上瞪楚一个窟窿来。可惜楚凌不以为意,笑容可掬地与他对视。拓跋赞渐渐地红了眼睛,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旁边的君无欢这才出声劝说:“有劳十七殿下关心,是在下有些事情跟笙笙说。”

“笙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雅朵和拓跋赞齐齐瞪向眼前俊美清隽的年轻男子,眼底都是震惊。

君无欢丝毫不受影响,好脾气地继续道:“在下只是想要与笙笙表达倾慕之意罢了。”

“倾慕?!”可怜两个人都快要变成学舌的鹦鹉了,君无欢倒是心情不错,大方地点头承认,“正是。”

“曲笙,你给我站住!”

大将军府里,刚一进门楚凌就被身后传来气急败坏地声音震得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回过头看着怒气冲冲追上来的拓跋赞,没好气地道:“我没聋,那么大声干什么?”

拓跋罗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跟那个君无欢…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凌微微扬眉,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的少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豆丁少操心。”

拓跋赞气得直跳脚,“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楚凌嗤笑一声,“少年,虽然你长得人高马大,但还是改变不了你才十二岁的事实。”不过话说回来,这貊族人的身高确实具有先天优势。算起来她现在也有一米六几了,这小鬼才刚满十二岁竟然还比她高了几分,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拓跋赞傲然道:“我们貊族人,十二岁已经可以上战场了。”

楚凌对他笑了笑,突然出手一掌拍向扬起下巴一脸骄傲的少年。拓跋赞连忙闪过,有些狼狈地怒骂连连。楚凌懒洋洋地道:“连我一招都避的如此辛苦,还上战场?别给师父丢人了。”

拓跋赞红着脸道:“那是你偷袭!”

“呵呵。”楚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你们在吵什么?”门外,拓跋兴业快步走了进来,龙行虎步,只是随意的走着就让人感觉到一股慑人的气势迎面而来。拓跋赞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师父。”两人齐声道。

拓跋兴业扫了两人一眼,道:“有什么事?”

虽然是师徒,但是拓跋赞并不喜欢往拓跋兴业的府上跑。而楚凌有固定的时间过来跟着拓跋兴业习武,大多数时候却是自行领悟拓跋兴业传授的东西。用拓跋兴业的话来说,要师父手把手地教,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高手。所以,楚凌一般也是隔几天才来一次请师父指点。

楚凌笑道:“没事,我们今天去逛ji hui买了许多东西,我给师父送一些过来。”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他们买的一些吃食,有几样是拓跋兴业平时喜欢的,是楚凌特意买的。

拓跋兴业虽然做师父严苛,但是听了楚凌的话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只是轻点了下头并没有训斥他们。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拓跋兴业问道。

拓跋赞已经迫不及待地道:“师父,君无欢那个臭不要脸的混蛋纠缠笙笙!”

“哦?”拓跋兴业微微皱眉,看向楚凌似在问她当真如此?显然拓跋将军也知道这个二弟子是如何的不靠谱。

楚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师父,你别听阿赞胡扯。君无欢…长离公子只是……”

拓跋赞轻哼一声,“他当着我和雅朵的面说倾慕你,我们都听见了!”

请问,倾慕和纠缠有什么关系吗?

“君无欢?”拓跋兴业并没有如拓跋赞所愿的勃然大怒。他虽然对楚凌很严厉却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自然也明白女孩子大了就算是不成婚也难免是会有芳心萌动的时候的。谁还没有年轻过呢?不过君无欢这个人……

“笙儿觉得,君无欢如何?”带着两人一路往里面走,拓跋兴业问道。

楚凌偏着头,很是坦然地道:“武功很厉害,手段也厉害。”

拓跋兴业点头,“不厉害他也不可能在上京立足。”

“师父!”拓跋赞终于克服了对师父的畏惧,道:“笙笙和君无欢不合适啊!”

“哦?”拖把兴业终于回头正色看了拓跋赞一眼。拓跋赞道:“君无欢可不是咱们貊族人,他还跟天启人有牵连呢。”君无欢可不是只在北晋做生意,事实上他的生意遍布天下,若非如此北晋皇也不会如此看重他。甚至君无欢在天启的生意可能比在北晋还要多一些,就算北晋容不下他他也可以随时离开。

拓跋兴业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确实不太放心君无欢这个人,但是君无欢本就是商人,若说他一个西秦人只忠于北晋才让人觉得奇怪。更何况,君无欢站在陛下这边总比站到明王那边去要好得多。

“笙儿,你怎么看?”

楚凌偏着头思索着道:“我觉得君无欢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拓跋兴业皱眉,虽然貊族并不如天启那般苛求女子的闺誉,但是他拓跋兴业的弟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来开玩笑的。

楚凌笑道:“师父您别生气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君无欢未必就真的如他所说的倾慕于我,但是他想要跟大将军府交好应该是真的。”楚凌心中忍不住叹气,不管貊族人怎么样,这两年相处下来楚凌是真的将拓跋兴业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老师的。她对天启并没有楚卿衣那么深厚的感情,甚至可以站在完中立的角度看待这两国之争。但是她的身份,她的朋友,还有貊族人的所作所为都与她相悖的,楚凌一直都知道也许总有一天她和师父会难以避免走向对立的局面。

她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当初那样轻易的拜拓跋兴业为师到底对不对?

拓跋兴业已经明白了楚凌的意思,看向拓跋赞道:“大皇子今天出宫了?”

拓跋赞连忙点头,其实拓跋兴业从来没有责罚过他,比起对待笙笙的严苛简直称得上温柔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拓跋赞就是害怕拓跋兴业。

拓跋兴业沉吟了片刻,看着楚凌道:“你虽然进步神速,但是年纪还小,武功也还算不上一流。所以,为师希望你这两年依然专注武道。”

拓跋赞闻言眼睛一亮,楚凌也不失望点头道:“是,师父。我会回绝长离公子的。”

拓跋兴业摇头道:“那倒不必,你已经成年了,我拓跋兴业的弟子有几个爱慕者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因此而分心,荒废了武道。”

楚凌有些惊讶,“是,弟子定不辜负师父期望。”

拓跋大将军的话翻译一下就是:恋爱可以谈,成绩不能差,结婚免谈!

当然,她和君无欢原本就没打算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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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感觉到今天肥肥的两章?

119、挡桃花?

那天,最后拓跋赞气鼓鼓地回了皇宫。

很快人们就发现,原本一直不怎么在外面走动的曲笙似乎从上次的大ji hui之后就开始时不时在外面走动了。虽然频率也不算高,但是比起从前几乎几个月不见出门一次已经很是惊人了。而能让这位姑娘出门最明显的原因显然就是长离公子君无欢,因为曲笙姑娘三次出门至少有两次都是跟君无欢一起的。

一个俊美不凡的未婚青年,一个师出名门的妙龄少女,人们自然很容易就就想到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上去了。再看拓跋兴业竟然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不少人暗中都不由得扼腕,暗恨自己下手晚了,忒不会把握时机了。

虽然在貊族人眼中依然看不上楚凌的血统,但是楚凌是拓跋兴业唯一的亲传弟子这一点就足以吸引许多人了。你说拓跋赞也是拓跋兴业的弟子?只看这两人同时拜师两年,两人的武功修为就能看得出来到底谁更得拓跋兴业看重。更不用说拓跋兴业每隔一段时间就亲自替楚凌安排邀请对手了,对于拓跋赞这位皇子,拓跋兴业可没有费过这么多的心思。

不过,两个当事人的相处其实也并没有外人所以为的那么浪漫。

比如今天,君无欢虽然以赏菊为借口将楚凌请了出来,他们也确实坐在满园子的菊花中间,不过显然谁都没有真心将心思放在菊花上。

楚凌趴在桌边,看了一眼四周方才问道:“长离公子要我来,总不会真的是专程请我来赏菊的吧?”

君无欢扬眉道:“不行么?笙笙不喜欢菊花?那笙笙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楚凌看了一眼凉亭外色彩缤纷形态各异的菊花,道:“还行吧。花开的挺漂亮。”

君无欢有些无奈,笙笙长着一张天启绝色美人儿的容貌,却半点也没有名门闺秀的风雅。倒不是说楚凌举止言谈粗俗,事实上前世经历过各种严苛礼仪训练以及军中的规则束缚,楚凌的言行举止虽然称不上多么的优雅却绝对大方得体不会让人觉得失礼。只是一般人觉得天启的名门闺秀整日里不是赏花就是刺绣,不是吟诗便是作画。而楚凌在这方面显然是丝毫不感兴趣。

楚凌诧异地看着君无欢,“你真的请我赏花啊?”

“不行么?”君无欢挑眉道。

楚凌笑道:“行,怎么不行?长离公子亲自邀请我自然是受宠若惊了。”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有事情请你帮忙。”

楚凌点点头道:“说说看。”

君无欢道:“笙笙可听说过谷阳公主?”

楚凌点头,“自然。”谷阳公主是北晋皇的第八女,生母是北晋四妃中最受宠的金禾皇妃。今年十六岁,只比楚凌大了没俩月。不过楚凌对这位备受北晋皇宠爱的公主并不熟悉,只是偶然见过一面而已。

“谷阳公主怎么了?”楚凌好奇地问道。

君无欢有些赫然地望着楚凌道:“过几日便是大皇子的婚礼,在下也接到了帖子。届时能否有劳笙笙陪我一起出席?”

“嗯?”楚凌微微挑眉,看着君无欢的神色瞬间了然了。貊族女子除了一些情况特殊的,大多数成婚的比天启女子还要早一些。谷阳公主年过十六了还没有出嫁,在貊族女子中已经算是少见的了。据她所知…之前雅朵和拓跋赞跟她八卦的时候好像说过,谷阳公主是对君无欢有意思来着?

楚凌单手撑着下巴,靠着桌边懒洋洋地看着君无欢道:“我说…人家好歹也是个金枝玉叶,你就不能给点面子么?”

君无欢笑道:“笙笙是在建议我mài shēn求荣?抱歉,我不缺钱。”

楚凌点头,这话还真不是吹的。这天下谁缺钱眼前这位也不可能缺钱,“不光是钱的事儿啊,我记得谷阳公主虽然算不上是绝色美人儿吧,也还是个清秀佳人。呃…跟你站一块儿好像……”看起来你才比较像是那个佳人。

楚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长离公子,你该不会还是个颜控吧?”

君无欢蹙眉,“颜控?何意?”

楚凌道:“就是…看脸啊,喜好美色啊。”

君无欢认真地打量了眼前的少女半晌,方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点头道:“这么说的话…我大概是真的有点喜好美色。”

“?!”你竟然还敢承认?

君无欢淡定地道:“至少也要跟笙笙一般好看的才能称得上美色吧?”

楚凌挑眉,不管怎么说女人被男人夸长得好看总还是难免会高兴得意的,“我这样的可不好找。”君无欢点头赞同,“确实。”

楚凌头痛地翻了个白眼,义正辞严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长离公子,咱们开门见山地说哈。我虽然不介意偶尔替你帮一点小忙。但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让我为了你去跟一个公主争锋相对的地步。”

君无欢诧异地看着她,俊美地容颜上竟然露出了几分忧伤,“我以为我跟笙笙已经算得上是同生共死的交情了。”

“……”

看着楚凌郁闷地瞪着自己的模样,君无欢终于忍不住垂首低低地笑了起来。楚凌用看蛇精病的表情看着眼前靠在桌边笑得难以自制的男人。有这么好笑吗?

“喂,差不多了,小心笑断气了。”楚凌没好气地道。

君无欢终于笑够了,抬眼看着她轻声道:“笙笙不用担心,只是出席一个婚礼而已。更何况,你觉得你不去谷阳公主就不知道了么?”

楚凌无言,这段时间君无欢时不时往大将军府和她家跑,京城里哪里还会有人不知道?就连她的陪练对象都直接换成了君无欢。师父也觉得很满意,表示近期可以不用去跟别人切磋了。毕竟大将军就算亲自下帖子给别的高手,也是要欠人家人情的。

楚凌点点头道:“行吧,到时候你让人来接我。”

君无欢微笑道:“到时候,自然是在下亲自来接笙笙。”

“我说,你们俩到底聊够了没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楚凌微微挑眉就看到一个人从墙头上翻了下来。几步就走到了凉亭外面不满地瞪着两人。

楚凌托着下巴,“这位兄台有点脸熟。”

对方对她翻了个白眼,“本公子为你们跑来跑去,你们两个白眼狼却在这里谈情说话!”

楚凌仔细打量着对方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大白,你终于舍得不穿你的白衣白裤白扇子了?”

来人穿着一身褐色锦衣,脸上也做了不少修饰,几乎看不太出来原本桓毓公子风度翩翩的骚包模样。这易容术倒是快要不输青狐了,就是演技很一般。若是青狐的话真的能做到陪你聊一场天你也未必就能认得出来的地步。

桓毓轻哼一声,走到两人身边坐下不理楚凌。

君无欢笑道:“他的易容术确实还不错。”

楚凌挑眉,既然易容术不错,之前让他易容还衣服生怕玷污了自己的绝世容貌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耍她?

君无欢仿佛知道楚凌在想什么,摇头笑道:“他只会做这一个模样,是别人教他的。以后在京城再遇到了,笙笙叫他玉公子就行了。”

楚凌啧了一声,“玉公子?”这名字跟他现在这副打扮怎么那么违和呢?

桓毓斜了她一眼道:“怎么?你不服气?本公子是天启玉家的六公子。”

“玉小六。”楚凌从善如流地叫道。

桓毓豁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君无欢,你别拦着我。本公子一定要揍她一顿!”

君无欢并没有拦着,端起跟前的茶水优雅地抿了一口道:“我不拦着,不过你确定你能揍到她?”

“几个意思?”桓毓眯眼,他才离开上京几个月,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君无欢道:“昨天笙笙刚刚跟我打了一场,八百招内我拿不下她了。”

“这么快?!”桓毓震惊地看着眼前看起来美丽娴静的少女,“拓跋兴业给你吃什么灵丹妙药了?”

不怪桓毓震惊,若这世上的人习武进步都能跟楚凌一样快,那这天下高手真的要遍地走了。有很多人,从小开始练武,一大把年纪了也只是个二流。楚凌这才两年多,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楚凌笑眯眯地看着他一会儿,竟然当真从袖底掏出一颗药丸,“聚气丹来一颗?吃了可以增加二十年的功力。”

桓毓诧异,“给我?”

楚凌道:“这个只能吃一次,长离公子武功绝顶,身体又弱恐怕虚不受补。我已经吃过了。”

“不是毒药吧?”桓毓怀疑地道。

楚凌翻了个白眼,“把你毒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见旁边的君无欢也不阻止,桓毓这才满心欢喜地接过了药,“想不到拓跋兴业竟然对你这么好?”就算楚凌想要毒死他,君无欢总不会看着他死吧?

楚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快吃了吧,别弄丢了。”

桓毓果然一仰头,将药碗吞了下去。

“好苦!”原本舒展地眉眼顿时皱成了一团,桓毓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了下去。

楚凌笑容可掬地看着怪眉怪眼的桓毓公子,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趴在桌上无声地大笑起来。

桓毓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呆愣了半天方才咬牙,“你耍我!你给我吃了什么?!”

楚凌揉着肚子笑道:“没什么,清心醒脑的药丸,我觉得你比较需要。”

“君无欢!”桓毓怒道。

君无欢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笙笙内力如何,你看不出来么?”虽然楚凌确实是进步神速,但是内力却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这两年下来,楚凌的内力水平也只是接近二流高手的水平而已。

120、南宫御月

恼怒的桓毓追着楚凌在花园里打了一架,最后两人几乎打成了平手才终于出了这口气。看向楚凌的神色也多了几分钦佩,“看来君无欢没骗我,果然是进步神速啊。”

楚凌耸耸肩道:“你要是有个师父隔山差五的揍你,你也会进步神速的。这次你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是回天启去了么?”

桓毓点头,“是啊,君无欢常年在上京,我自然要去天启那边看着。”

楚凌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凉亭里休息地君无欢蹙眉道:“君无欢的病,其实在天启养着更合适一些吧?”

桓毓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楚凌惊讶,北方毕竟气候环境都不太好,君无欢一直留在北方对身体并无什么益处。

桓毓道:“你不知道吧,自从天启南迁之后,君无欢就再也没有去过了。我们当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北方对他好还是南方对他好。”楚凌蹙眉思索着,天启南迁的时候君无欢也不过是个才十四岁的孩子而已,“桓毓公子真的是天启玉家的人?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桓毓挑眉道:“自然是真的,如假包换。怎么样?以后去南方尽管来投靠本公子。本公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南朝的繁华。”

楚凌并没有被他带偏,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桓毓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我不告诉你。”

“……”

“两位若是打完了,就进来说话吧。”凉亭里,君无欢有些无奈地道。

这两人打完了竟然还就聊上了,聊也就罢了还将他撇在一边不闻不问。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转身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曲姑娘?”两人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楚凌回头看过去,果然见到了几个熟人。

拓跋罗,拓跋胤,百里轻鸿,身边还跟着拓跋明珠和楚凌只见过两次的四皇子妃以及一个穿着红色异族服饰的高挑少女。不过这些都不是楚凌注目的原因,让楚凌真正关注的是站在这些人身边却隔着几步,显示出明显的疏离的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黑衣,那款式像是天启的但是却并不像君无欢那样严谨。衣襟也只是随意的拢着,带着几分慵懒之意。

但是他的人却完不像他的衣着那么随意慵懒,整个人仿佛是一座毫无声息的冰山一般。俊美却有些缺乏血色的容颜上没有丝毫感情,就连那双乌黑的眼眸里也写满了对这个世间的一切的漠不关心。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吹了声口哨,“又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啊。上京皇城里美男子可真多。”

“他怎么在这里?”旁边的桓毓忍不住皱眉,低声道。

楚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问道:“你说谁?”

桓毓压低了声音,道:“那个穿黑衣服的,别去惹他。”

楚凌微微挑眉,“怎么?他是什么人?比我师父和君无欢还厉害?”

桓毓摇摇头道:“这个倒不好说,他是北晋国师,非常得太后的宠信。”

楚凌皱眉,“我以为他是天启人。”虽然身形修长,但是却并不相识北晋人的模样。

桓毓正要说什么,那边拓跋罗等人却已经走了过来。拓跋罗率先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曲姑娘,曲姑娘这是在赏花么?”

楚凌点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众人,“大皇子今天好热闹,这位想必就是未来的大皇子妃了?”

那红衣少女看了看楚凌,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傲气地道:“我是贺兰真。”

楚凌笑道:“我是曲笙,幸会。见过四皇子,四皇子妃,县主,县马。不知…这位是?”

拓跋罗等人除了贺兰真目光都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片刻后拓跋罗才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这位…是国师,国师之前一直在潜修,今日才刚刚回京,曲姑娘没有见过。”

楚凌眨了眨眼睛,你特么还是没说他叫什么啊。

“见过国师。”

国师确实很高冷,只是淡淡地瞥了楚凌一眼,道:“你是拓跋兴业的弟子?”

声音低沉冷漠,没有丝毫的人气。

楚凌觉得…冰山和冰山还是有区别的。从前她认识的那座冰山,虽然冰冷面瘫冷血,但人气还是有的,基本上是个活人。被她们惹急了,也是会嗖嗖甩冰刀子外加**的。眼前的这个…别说人气,水蒸气都没有。看着就像是个假人一样,原本的十分绝色也变成了八分。

“正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拓跋罗连忙开口道:“这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生,曲姑娘这是……”

“这是天启玉家六公子。”君无欢的声音淡淡地从两人身后传来,楚凌转身就看到了原本坐在凉亭里的君无欢已经从凉亭里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对桓毓公子露出任何表情,楚凌就敏锐的感觉到一股劲风朝着自己袭来。连忙侧身闪开,却见那方才还站在不远处的那位国师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跟前,并且一掌朝她拍了过来。

楚凌眼神一冷,流月刀已经握在了掌中。

她正要抬手挥刀却被人轻轻按住了刀柄,只觉得一股淡淡地檀香夹着药香将她包裹起来。君无欢已经到了她身边,一只手将她带入了怀中另一只手出掌接下了对面袭来的一掌。

双掌相接,一击之下劲风四溢。站在旁边的众人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君无欢和那黑衣国师也各自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楚凌被君无欢圈在怀中,也被带着后退了两步。

“君无欢。”那黑衣国师皱眉,淡淡道,“你还是喜欢多管闲事。”

君无欢微微挑眉,“南宫,你闭关闭昏头了么?笙笙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

国师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拓跋兴业不在这里,我替他教教徒弟,怎么了?”

君无欢低笑了一声,“好吧,重来。笙笙是我护着的人。要不咱们再打一次,这一次你打算闭关多久?”

国师嗤笑,仿佛十分不屑,“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还有几年的命吧。”说完,也不理会旁边的人,纵身而起宛如一片黑云一般飘然而去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半晌无语,我当你是个绝色美人儿,你迎面就想要给我一刀?

君无欢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想了,南宫御月不是你喜欢的冷漠美男子,他是个疯子。”

“……”南宫御月?这疯子的名字真好听。

旁边的拓跋罗神色怪异地看着两人,早就听说了君无欢倾慕曲笙,原本他还怀疑君无欢是不是图谋大将军府的什么,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看中曲姑娘了?

再看看两人,男子俊美无俦,少女美丽绝俗,两人靠在一起模样亲昵可不正是一对璧人么?

“曲姑娘和长离公子看来交情不浅?难不成好事将近了?”旁边拓跋明珠突然开口笑道。

楚凌这才发现自己跟君无欢此时的姿势有一些不那么雅观。连忙上前一步退出了君无欢怀中,对拓跋明珠笑了笑道:“郡主说笑了,方才一时情急罢了。多谢长离公子出手相助。”

君无欢淡然一笑,对拓跋明珠道:“还是县主和百里公子鹣鲽情深令人倾羡。”

拓跋明珠看了看百里轻鸿,道:“长离公子今日是专程请曲姑娘来赏花的么?”

君无欢点头,“正是,碰巧玉六也在,笙笙一时兴起两人就切磋了一番。”

君无欢跟天启玉家关系好在座地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也不奇怪。拓跋罗只是道:“玉公子光临上京,在下竟不得而知,实在是失礼。”

桓毓摆摆手,淡定地道:“没什么,正巧有人来我跟着来凑个热闹,顺便看看君无欢死了没有。”

“玉公子说笑了。”拓跋罗道,“过几日在下大婚,玉公子若是有空不妨请过去喝杯酒如何?”

桓毓扬眉,“大皇子的婚宴,在下自然是要去的。还没恭喜大皇子大喜。”

楚凌站在一边看着桓毓熟练地跟拓跋罗你来我往的客套,一派大家公子风范丝毫没有之前的不靠谱。旁边君无欢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笑道:“放心,他从小就要应付这些事情。比你我擅长得多。”

楚凌摸了摸下巴,难道她之前竟然小看桓毓这家伙了?果然这世道赶在外面浪的都是深藏不露啊。

121、一言难尽的姻亲关系

拓跋罗亲自陪着乌延公主来赏花散心,还带上了弟弟和弟媳,可见拓跋罗和北晋皇对这位未来大皇子妃的看重。但是同时又带上了陵川县主和县主,这操作楚凌就有些看不懂了。看来是这位陵川县主拉着百里轻鸿来秀恩爱的。这两年楚凌发现,这位陵川县主一直经常沉迷于跟百里轻鸿秀恩爱的游戏中。而且对企图靠近百里轻鸿的雌性生物都带着几分敌意。

所以楚凌很是识趣地准备告退了,“我们就不打扰诸位赏花,这便先行告辞了。”拓跋罗笑道:“曲姑娘言重了,既然有缘遇到了,何不一起?”

楚凌在心中再次感叹:她还是觉得这位大皇子比起貊族人其实更像是个天启人。不过对于身居高位却还是能待人以礼的人,总归是不会那么让人讨厌的。楚凌侧首去看君无欢:是你要出来的,你自己解决。

君无欢笑道:“只怕要谢过大皇子的好意了,方才的事…在下还是先送笙笙回去得好。大将军那里也需要交代。”众人这才想起来,方才那位国师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曲笙一掌,如果不是君无欢及时挡住了,以曲笙如今的武功只怕难免要受重伤。

拓跋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国师和大将军确实有些不对付,今日这事…曲姑娘受惊了,改日在下一定亲自向大将军赔罪。”

曲笙有些好奇,“那位国师,跟我师父有仇?”

拓跋罗摇摇头道:“有仇倒是算不上,三年前在父皇跟前大将军驳回了国师的提议。之后国师向大将军挑战,不慎落败罢了。”

这是在告诉楚凌,这位国师…他记仇。

不慎落败什么的,只怕是拓跋罗照顾那位国师的面子。楚凌现在确实打不过他,但是这一年多来她轮番和一流高手交手,眼力比起从前更上一层楼。那位国师跟君无欢交手头都胜负难料,更何况是拓跋兴业。

眼珠子转了转,楚凌琢磨着回去一定要跟师父打听一下这人。

就算你很符合我的审美,也不能抵消这一掌之仇!

君无欢很快拉着楚凌和桓毓告辞了,留下身后的三对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贺兰真有些兴致勃勃地道:“这位…姑娘,很有趣。”拓跋罗看了她一眼,道:“曲姑娘是大将军的亲传弟子。”

贺兰真既然是被派来联姻的公主,自然也不傻。了然地点头道:“我觉得我可以和她做朋友。”

站在旁边的四皇子妃笑道:“这位曲姑娘可没那么容易交往,这两年在上京城里几乎都看不到她的踪迹。最近倒是时不时看到她跟长离公子一处…看来大将军也中意君无欢。”

拓跋明珠道:“这也说得过去,曲姑娘毕竟是天启人。将来若是嫁给寻常的貊族人家大将军的面上过不去,若是嫁给当权的大贵族家里,只怕是做不了这正妻之位,大将军定然也不会委屈了弟子。倒是长离公子…富甲天下,名震诸国。虽然是个西秦人,就连陛下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不是么?有大将军在,想必君无欢也不敢欺负曲姑娘。”

四皇子妃点头,“县主这话倒是有些道理,王爷,你说是不是?”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拓跋胤这时候却开口了,不过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拓跋明珠一眼,道:“妇人之见。”

短短四个字却让拓跋明珠红了脸,就连四皇子妃脸色也有些难看。拓跋明珠自诩聪慧不凡,就连明王府的许多事情都能插手,如今被拓跋胤如此毫不留情地打脸,自然是不舒服的。她素来骄傲,既然不舒服自然要将面子赢回来,即便对方是皇子也是一样。

拓跋罗微微挑眉,开口打断了拓跋明珠刚到了嘴边的反驳,笑道:“阿胤是怎么看的?”

拓跋胤道:“拓跋兴业的弟子,为什么要考虑该嫁给谁这种无聊的问题?”

拓跋明珠不服,“曲笙已经十六岁了,难道不该考虑。”

拓跋胤呵了一声,平淡的语气中难得的带了几分嘲弄,“你以为拓跋兴业选的弟子跟你一样,只会想着怎么zhǎo nán人么?跟你比起来,她倒是更像貊族人一些。”

“你!”当年拓跋明珠怎么嫁给百里轻鸿的,在场的人除了贺兰真都是心知肚明。虽然拓跋明珠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却听不得人在她和百里轻鸿面前提起。

拓跋罗也不训斥弟弟,只是笑着打圆场,“难得阿胤今天开口说了这么多话,看来是对曲姑娘印象不错。”

拓跋胤思索了片刻,道:“资质卓绝,天赋惊人,还肯努力。若是专注武道,将来未必不会青出于蓝。”

拓跋罗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弟弟竟然对曲笙的评价这么高。虽然他跟曲笙的关系一直维持的相对友好,但其实绝大多数原因还是为了拓跋兴业。对于曲笙这个人拓跋罗关注的并不多。

“轻鸿也跟曲姑娘交过手吧?你怎么看?”拓跋罗问道。

百里轻鸿微微点了下头道:“大将军目光如炬,后继有人。”

虽然夸得是拓跋兴业,却也间接承认了楚凌的实力。

拓跋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几乎是同时拜师,阿赞就差的远了。”

拓跋胤对自己的弟弟也毫不留情,“阿赞的资质差的太远了。”

“……”

另一边楚凌和君无欢桓毓坐上了回城的马车,一上了车桓毓就憋不住了,忍不住道:“南宫御月那个疯子怎么又出来了?”君无欢靠着马车上的靠枕闭目养神,方才接下南宫御月那一掌对他并非没有丝毫的影响。只是他脸色一贯不好又极其擅长忍耐,不只是拓跋罗等人就连拓跋胤和百里轻鸿都没有看出什么来。

听到桓毓地话,君无欢方才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道:“都三年了,也该出来了。”

“你没事吧?”楚凌看着君无欢,有些担心地问道。

君无欢对她笑了笑,摇头道:“没事,一时情急岔了口气罢了。”

“没事就好。”凌双手撑着下巴,好奇地道:“你们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位…北晋国师,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貊族人怎么会容忍一个完全不像是貊族人的人当国师?”

桓毓笑吟吟地道:“不用怀疑,南宫御月就是天启人。哦,也不对,他应该算是天启血脉多一些的貊族人。”

楚凌不解地看着他,旁边君无欢道:“南宫御月是当年天启派出去与貊族和亲的南宫公主的后人。”

“南宫公主?”

君无欢点了下头,道:“当年貊族刚刚崛起的时候天启在关外还有一个劲敌是乌延部的前身蠡族人。当时天启为了消灭蠡族便将南宫公主嫁给了当时的貊族首领。可惜这位公主命不好,刚嫁过来不到半年貊族首领就战死了,她只得转而嫁给了新继任的首领。之后在貊族二十年,南宫公主生下了一子两女,貊族和天启也联手将蠡族打得几乎灭亡只得往北迁徙。”

楚凌思索着,道:“貊族由此壮大,而南宫公主也已经年老色衰然后失宠了?”

君无欢不由一笑,“笙笙通透。”

楚凌呵呵,不,我只是看透了男人的本性。

君无欢道:“南宫公主失宠了,貊族的王位自然落不到她儿子头上。甚至让她一儿一女因此丧命。但是她唯一剩下来的女儿却嫁入了当时貊族除了王室以外最强大的部落,因为有天启的暗中支持甚至险些危及了拓跋王族的地位。迫不得已,拓跋家只能向她赔礼,让继位者也就是北晋第一位真正的王者拓跋勒娶了她的女儿为大王妃,之后又一直与拓跋望族通婚。从此以后,这个部落一直都是貊族最强大的部落之一,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依然是举足轻重的。而南宫御月,就是这个部落的族长的亲弟弟。按辈分,他要称呼南宫公主的女儿一声太祖母。他的母亲是北晋皇生母最小的妹妹,如今太后的亲外甥女。”

楚凌忍不住揉着额头,“好乱…所以,南宫御月是北晋皇的亲表弟?”

君无欢笑道:“他还是左皇后的亲哥哥,对了,他的貊族名字叫焉陀弥月。”

这身世真是有点吓人,难怪那么嚣张就连拓跋罗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想起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关系谱,楚凌忍不住吐槽,“你不觉得,貊族人的姻亲关系实在是乱得一言难尽吗?”

君无欢道:“你以为天启就能好到哪儿去么?最多也就是…天启同姓五服之内不能联姻,貊族倒是没有这个讲究。现在好一些了,早些年就算是堂兄妹联姻的也不在少数。”

楚凌耸耸肩,搓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这么好的家世,南宫御月不好好当个纨绔,怎么就成了你们嘴里的疯子了?另外,他应该是貊族血统更多一些吧?看起来怎么完全是个中原人?”楚凌问道。

桓毓轻哼一声,道:“这个问题你最好别在南宫御月面前问。”

楚凌眨巴了一下眼睛,我看起来傻么?

桓毓没好气地道:“既然南宫御月出来了,你早晚也会知道的。还是现在告诉你免得你以后跟人乱问,被人宰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君无欢点了下头,表示同意桓毓的话。

桓毓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道:“据说,南宫御月并不是焉陀家的血脉。是他母亲跟天启的使臣那什么…之后生下来的。”楚凌目瞪口呆,“还有这事儿?”

桓毓耸耸肩道:“不好说,貊族内部一直传的沸沸扬扬。毕竟南宫公主跟南宫御月已经隔了好几代了,但是你看南宫御月的模样,明显就是像天启人更多一些。不过焉陀家的老人说南宫御月和当年那位嫁入焉陀家的公主长得有六七分相像。所以肯定是焉陀家亲生的。不过因为这事儿南宫御月小时候过得好像不太好,他母亲过世之后,太后便将他接到了身边抚养。”

楚凌沉默了半晌,桓毓忍不住推了推她,“怎么不说话?”

楚凌道:“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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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个冰山男神,五环怎么办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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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回到城中,桓毓就自己下车走了。君无欢亲自送了楚凌回去见拓跋兴业。拓跋兴业显然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在府里等着他们了。

见楚凌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才点了点头对君无欢道:“今天多谢长离公子了。”

君无欢笑道:“都是君某分内之事,大将军言重了。”

拓跋兴业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说话,楚凌刚坐下来就开口问道:“师父,你跟南宫御月有仇么?”

拓跋兴业微微扬眉,道:“我跟他没有私仇。”

没有私仇?那就是有别的仇了。

“不过,不管我跟他有没有仇,他会找你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师父,我差点被他一巴掌拍死啊。

君无欢道:“大将军,笙笙现在只怕还不是南宫御月的对手。”

拓跋兴业点头,“我虽然还没见过南宫御月,但是以笙儿的实力现在对上他确实勉强。你们不必担心,我晚一些会亲自去找他说道说道的。”

楚凌也不由松了口气,眨巴了一下眼睛,“师父你真好。”

拓跋兴业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我替你给他送个帖子过去,一个月后你的对手就是他了。”

楚凌大惊,“师父,你觉得徒儿活够了么?”

拓跋兴业道:“跟长离公子还有四皇子他们交手,已经无法给你造成什么压力了。换一个对手,或许能让你进步更快一些。”楚凌哑口无言。确实,跟君无欢等人交手对她虽然也有进步,但是时间久了效果就不大了。毕竟她知道君无欢等人不会伤他,君无欢等人也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双方心里有数的情况下,是无法压榨出极限进而突破极限的。拓跋兴业的教导方式从来都不是循序渐进,而是一次一次的极限突破。

可是……“听说南宫御月是个蛇精病啊!”

拓跋兴业并不知道蛇精病是什么病,不过还是能理解她的意思。淡定地道:“你放心,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南宫御月肯定不会愿意的。”

“师父威武!”楚凌欢喜地赞道。

在楚凌松了口气的时候,拓跋兴业却继续道:“最多把你打个半死。”

“……”这真的是亲师父?

拓跋兴业道:“只要南宫御月没把你打死,短时间内就不会再轻易对你出手了。你是想要他三不五时的想起来就给你一掌,还是干脆来个痛快?”

楚凌暗暗垂泪,看出来了,师父也拿那个蛇精病没办法,毕竟是太后的侄孙北晋皇的表弟,又不能真的打死他。

不就是正面杠么?谁怕谁!

从大将军府出来,君无欢又亲自将楚凌送到了家门口才转身告辞。楚凌目送君无欢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说起来长离公子还真是一个完美的追求者。就连演戏都演得这么认真,若真的有了心上人还不知道怎么上心呢。

感叹了半晌,楚凌方才转身进了家门。只是刚一进门脚步就顿住了,眼神如利剑一般凌厉的射向前方。

后院的庭院中央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飘飘。身形修长挺拔地负手站在庭院中原,在他不远处的屋檐下,雅朵身体僵硬地站着显然是被人封了穴道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楚凌在院门口站住,神色冷漠地看向院子里的人半晌方才道:“国师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那人转过身来,不是不久前刚刚见过的南宫御月是谁?

换了一身白衣的南宫御月看起来并不比穿着黑衣的时候和善,甚至更加冰冷。整个人都仿佛一座毫无生气地冰雕一般,但是他的眼睛却里却充满了恶意,让原本冰冷的俊美面容多了一种诡异的扭曲感。楚凌忍不住有些怀疑,这人其实并不是性情冷漠而是天生面瘫。

“好眼力。”南宫御月沉声道。

楚凌轻笑一声,有些懒洋洋地靠着身边的柱子看着他道:“是国师秀色可餐,这才让人过目难忘啊。”

南宫御月也不生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是笑,也只是牵动了一下唇角发出了一声笑声而已。那张俊脸却像是带了面具一般毫无波动。楚凌忍不住想要捂住眼睛,她第一次觉得…面瘫脸实在不是一个赏心悦目的事物。

南宫御月问道:“你觉得…我比君无欢还好看么?”

楚凌不语,出口的话却是万分真诚又坚定,“这是自然,国师风采绝伦,无人可比。”

南宫御月道:“既然如此,你抛弃君无欢跟着我如何?”

楚凌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南宫御月以为她要拒绝,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怎么?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她现在理解了为什么桓毓和君无欢都说南宫御月是个疯子了。沉吟了片刻,楚凌好奇地问道:“国师想叫拓跋大将军师父吗?”

南宫御月微微蹙眉,表情嫌弃。

楚凌道:“我们中原人有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国师会跟我一起孝顺师父么?”

“孝顺?”南宫御月启唇道,那双眼睛里清楚明白的写了两个字:想吐。

楚凌点头,“孝道大如天,我师父没有儿女,我自然是要好好孝顺他的。我未来的夫婿最好是能入赘,这样以后师父年纪大了我也方便照顾他,在他跟前尽孝。”

南宫御月沉默了良久,终于纵身而起跃上了墙头。

楚凌微微挑眉,“国师,你改变主意了么?”

南宫御月道:“等我杀了拓跋兴业再来。”

楚凌挥挥手,“哦,那您慢走。”

杀了拓跋兴业?呵呵,这位国师好像不仅是个蛇精病,还是一个严重高估自己实力的蛇精病。难怪会被人打的闭关养伤三年。希望师父再拍他几巴掌,闭关个十年八年就好了。

看着南宫御月消失在墙头,楚凌靠在柱子上等了好一会儿方才暗暗松了口气。一直握着流月刀的手这才松开快步走向了雅朵。

“阿朵,你没事吧?”南宫御月点的穴道并不难解,阿朵咳嗽了几声连忙摇头道:“我没事,笙笙,你没事吧?方才那个人……”雅朵其实有些被吓到了,那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点了她的穴道。她没见过那人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心里怎么能不害怕?只是她不想要笙笙担心。

楚凌轻抚着她的背心安慰道:“没事了,那人跟我师父有点过结。”

雅朵叹了口气,道:“那人好厉害,我连看都没看清楚就动不了了。他是传说中那个神秘国师?”

楚凌有些惊讶,“你知道?”

雅朵笑道:“我经常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一些的。听说这个国师很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不过……”

“嗯?”

雅朵凑到楚凌耳边,小声道:“我听说,陛下好像不太喜欢他。”

楚凌点头表示同意,也可以理解。当帝王的谁也不会喜欢妨碍自己的人,南宫御月身后有太后支持,还有焉陀部,若是想要做什么的话还是很能给北晋皇找一些麻烦的。

“他真的会去杀大将军么?”雅朵有些担心地问道。

楚凌道:“他哪里杀得了我师父?不过还是要去跟师父说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雅朵也连忙点头,推着楚凌往外走,“快去!”

楚凌看着雅朵皱眉道:“要不你去师父那儿住一段时间?”南宫御月那样的高手,寻常的侍卫是挡不住的。请了再多的侍卫也没用,还不如大将军府安一些。

雅朵摇头道:“不用麻烦大将军了,那位国师要真想杀我哪里能让我等到你回来?”

楚凌叹气,如果可以她是更想将雅朵送到一个安的地方去不要跟她待在一起,但是她不能这么做,雅朵更不会愿意让她这么做的。

“快走吧,别耽误正事儿。小孩子操心那么多老得快。”雅朵含笑推着楚凌往外走。

楚凌无奈地笑了笑,“别推了,我自己走。阿朵姐姐。”

“这才乖。”

123、找茬

拓跋兴业听了楚凌的禀告,也不由地愣了半晌。楚凌偷觑了师父的脸色,琢磨着师父是不是也被南宫御月那蛇精病给吓着了。

“师父?”

拓跋兴业回过神来,道:“我知道了,不用担心。”

真的不用担心么?

“那个…国师,不会真的来刺杀师父吧?”楚凌有些担心地问道,拓跋兴业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两年我还想着,你整日被我拘在家里不出门,连桃花都看不到一朵,倒是没想到这一来就是两朵。”

楚凌震惊:师父,您老人家竟然真的关心过我的桃花?

拓跋兴业淡定地道:“修心也是武道xiu liàn的必要过程。”

楚凌犹豫了一下,问道:“师父,您老不会是在暗示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吧?”她这位看起来有点古板的师父思想竟然这么前卫?拓跋兴业道:“你若是能做到,为师倒是深感欣慰。武学之道,境界越高心境就越重要。感情也是一般,要么你一辈子不沾情爱不损心境,要么就在红尘中打滚,万物不萦于心。不过为师还是觉得后者更妥当一些,无垢虽然至纯,却易被尘埃所污。”

楚凌一脸怪异地看着他:师父,你老年轻的时候到底祸害过多少姑娘?或许是被楚凌诡异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了,拓跋兴业眯眼看着她,“想什么呢?”楚凌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师父您老人家的指点徒儿铭记于心,片刻不敢或忘。”

拓跋兴业也不追究,点头道:“南宫御月那里你不用担心,他虽然是个疯子,但是…却是个清醒的疯子。他知道什么人可以动,什么人不可以动。”

清醒的疯子?楚凌微微挑眉思索着拓跋兴业这话的意思。

拓跋兴业也不管她,直接挥手让她回去了。

因为大皇子即将大婚,以及国师大人出关,最近整个上京皇城都处在一种喜庆祥和的气氛中。雅朵也每天精神百倍地忙进忙出,据她说,因为大皇子的婚事如今她铺子里的生意都好了许多。楚凌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让一个小姑娘养着已经很不成体统了。如今雅朵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她自然还是要去看看的。

雅朵的铺子距离大将军府不远只隔了两条街,虽然她是天启和貊族的混血,又无父无母,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雅朵是曲笙的姐姐,而曲笙背后却是拓跋大将军,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会想不开去找她的麻烦。

只是今天楚凌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不由皱起了眉头。

“啊呀,笙姑娘,你怎么来了?”迎上来的是店里的一个伙计,他虽然是天启人一口貊族话也说得十分顺利。楚凌好奇地看了一眼里面,问道:“里面怎么了?”

伙计不由垮下了脸,回头看了一眼里面靠近了曲笙低声道:“有人来找麻烦。”

楚凌皱眉道:“阿朵在么?怎么不派人回来告诉我?”

伙计道:“xiao jie在呢,xiao jie不让我们去打扰姑娘你。”

“胡闹!”楚凌没好气地道,快步走了进去。

原本宽敞的铺子大堂里有一大半都挤满了人,熙熙攘攘十几个让人一进去就觉得头晕。幸好当初阿朵买铺子的时候选了个大的,不然一下子装这么多人别人连立脚的地方都要没有了。

一个穿着玫红色锦衣的少女正带着一群人跟雅朵对峙,雅朵此时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太好看,皱眉看着那姑娘道:“这位xiao jie,我们用的料子都是从南方过来的,宝石也都是西域来的,你这样无理取闹未免太过分了。”

那少女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过分,轻哼一声道:“南方过来的了不起么?那些南蛮子能有什么好东西?哦,对了你好像也是南蛮子生的。还有这宝石,你说是从西夜来的最极品的宝石?我怎么觉得这还不如我镶嵌在鞋面上的大?你们说是不是?”

跟在她旁边的一群也是贵族少女装扮的女子纷纷笑着应和起来,“可不是么?这么小的东西也好意思说是极品。”

“就是啊,这家店该不会是卖假货的吧?”

“南人蛮子生的就是没有好东西,仗着有拓跋大将军撑腰就敢糊弄咱们……”

雅朵气得浑身发抖,这两年她也跟不少貊族人打过交道。虽然那些人对她都不算多么友善,但是日常的不友善和故意找茬她还是分得出来的。雅朵咬牙道:“既然几位看不上我的东西,就请去找你们看得上的。我们不奉陪了!”

一个少女高声道:“你卖假货给我们就想这么算了?”

“我没有卖假货!”雅朵咬牙道。

那红衣少女冷哼一声道:“我说你有你就有,还敢顶嘴!信不信我让人把你这家破店给砸了!”

“谁要砸店啊,这么大口气,真是吓死我了。”一个略带冷意的女声悠悠传来。众人皆是一愣,纷纷回头才看到不知何时一个蓝衣少女已经站在了距离他们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大约是他们吵的太投入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笙笙,你怎么来了?”雅朵看到楚凌也松了口气。

“你就是曲笙?!”那红衣少女厉声问道。

楚凌打量了那少女两眼,懒懒地嗤笑了一声道:“我当是哪家穷鬼买不起东西来闹腾呢,原来是冲着我来的啊。既然是找我,直接来便是,跑到这里来闹什么?”

“你说什么?!”

“你说谁是穷鬼?!”

几个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对面的几个贵族少女纷纷怒瞪着楚凌一副想要扑上来的模样。

楚凌挑眉,走到之前被她们一行人批判的一无是处的东西面前。纤细的手指轻轻勾起盒子里的衣服,笑道:“阿朵姐姐,你不跟他们讲清楚这衣服的来历,回头她们弄坏了赔不起你,你岂不是亏大了。”

雅朵有些郁闷地道:“她们根本不听我说话。”

雅朵一直觉得自己口舌算是不错了,但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笙笙给她讲故事的时候说的那些舌战群儒的高人的本事。几个人围着她就吵得她头晕目眩了。

楚凌笑看了那几个少女一眼道:“这是江南的紫绡冰丝缎,由最出色的缂丝工匠照着名家所绘制的图像织就的。跟你们身上的衣服比起来,这件衣服的料子,得一根丝一根丝的算钱。还有,这上面缀着的宝石。各位,谁告诉你宝石越大就越好了?这是西夜国王室专用的极品红宝石,你们头上那一堆加起来也比不上它一颗的价值。”

“你…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有人不服气地道。

楚凌不以为意,淡定地道:“我又没有求你信。只是你们最好别乱碰,碰坏了…你们赔不起。”

那红衣女子气得发抖,“你敢看不起我!不就是一件破衣服么?还有本姑娘买不起的?”

楚凌对着她和善地一笑道:“哦?承惠一万三千两,谢谢。”

“一件破衣服你敢要一万三千两!”

楚凌对她露出一笑,点头道:“嗯,我敢。怎么样?”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红衣少女怒道。

楚凌悠然道:“谷阳公主嘛,公主殿下难道是嫌太便宜了。没关系,我知道有钱人都是只卖贵的,不买对的。你看着随便再加一点也行。”

“曲、笙!”红衣少女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楚凌,“你故意的!”

“说得好像谷阳公主不是故意来找麻烦的一样。”楚凌淡淡道,目光从跟在谷阳公主身后那一群贵族少女身上扫过,淡淡道:“不知道公主一大早带着这群人来找我麻烦,是为了什么事?”

谷阳公主轻哼一声道:“听说你最近跟长离公子走得近?”

楚凌漫不经心地点头道:“那又如何?”

谷阳公主道:“长离公子是本公主选的驸马,识相一点就给我离他远一点。”

楚凌眨了眨眼睛,“驸马啊…看来回头要去恭喜一下陛下和金禾皇妃喜得佳婿了。嗯,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进宫去看看阿赞,就现在去吧。”

说完,竟然当真就转身要往外面走去。

谷阳公主愣了楞,回过神来才连忙叫道:“你站住!”

楚凌轻笑一声,“你说站住就站住,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给我站住!”谷阳公主飞快地几步上前,将楚凌挡在了门口不让她出去。

楚凌靠近了她,轻声道:“公主啊,好好一个公主乖乖在宫里作威作福等着陛下和皇妃给你找个好夫婿就行了,学什么别人追求真爱?最要紧的是,人家压根对你半点意思都没有,你这样让人很困扰啊。”

“你胡说!”谷阳公主咬牙道。

楚凌伸了个懒腰,“以君无欢的身份,如果他真的对公主殿下情根深种,就算金禾皇妃不愿意,陛下想必也乐意跟他结个亲的。毕竟,用一个女儿笼络一个富甲天下的财神还是值得的。请问,他愿意娶你吗?”

在北晋,外族总归是被人看不起的。比起君无欢,金禾皇妃肯定希望谷阳公主能嫁给一个貊族权贵。同时,北晋皇也不会逼迫君无欢娶自己的女儿,毕竟成婚是结亲不是结仇。如果君无欢一气之下直接放弃北晋的产业投向天启,不仅北晋的经济会一团糟,还会给天启增加一个强大的助力,给自己弄出来一个敌人。

谷阳公主恨恨地瞪着楚凌道:“我得不到的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你就是仗着这张脸勾引长离公子的,我毁了你这狐狸精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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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看到很多人还是不清楚男主是谁,这里统一回答一下哈,男主就是无欢公子哦。我的文文男主还是很好猜的哈,不存在前半部分男二后半部男一。

ps:预计五号上架哦~(づ ̄3 ̄)づ

124、黑龙寨的消息

话音未落,谷阳公主已经伸手向着楚凌的脸上抓了过来。

“笙笙!”雅朵失声叫道,虽然知道笙笙武功非凡却还是忍不住。

楚凌正要侧身避开,一只手从斜处伸了出手稳稳地抓住了谷阳公主的手腕。那双手修长白皙,清瘦却有力的恰到好处,看上去犹如一件优美的艺术品。

“长…长离公子?”

君无欢此时的神色却有些不好看,往日带着几分温和淡笑的唇角微微抿起,立刻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他眼底一片幽冷,淡淡地看着谷阳公主问道:“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谷阳公主委屈地道:“长离公子,是不是这个狐狸精勾引你的?!”

君无欢挑眉,对面的楚凌也笑眯眯地对他挑了挑秀眉。狐狸精啊,真是个不错的形容词。君无欢仿佛看到了楚凌眼底的满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谷阳公主却以为他这是对她的,眼睛立刻一亮道:“就是她勾引你的对不对?我毁了她的脸看她还敢到处勾搭男人!”

楚凌啧啧称奇,这位公主难道是小时候脑袋被门给挤过?你这么光明正大的表现自己的恶毒本质,在宫斗剧里是活不过半集的。

君无欢已经放开了谷阳公主,并且伸手将楚凌拉到了自己身边,皱眉道:“笙笙毕竟是大将军的亲传弟子,公主还是尊重一些得好。”

公主并不觉得自己堂堂公主需要去尊重一个将军的弟子。

傲然道:“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南蛮子,本公主为什么要尊重她?就算是她师父见了本公主,也要行礼的。”

君无欢神色微沉,冷声道:“公主既然身份尊贵,就不要和我们这些身为低微的人搅和在一起了。免得辱没了你的身份。”谷阳公主一愣,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说你……”

君无欢已经不想再跟她说话,拉着楚凌就要走。

谷阳公主越急越错,忍不住叫道:“君无欢,你敢走我让父皇抄了你的凌霄商行。”

“呵。”君无欢倒是真的站住了脚步,楚凌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要退开一点,好像有点冷。

君无欢一手拉着楚凌的手腕,回身看着身后的谷阳公主,神色平静眼神淡漠,“文虎。”

“公子。”等在门外的文虎立刻上前来,恭敬地道。

君无欢吩咐道:“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金禾部所有的茶、盐都停了吧。每年的毛皮也改从乌延部买进,也算是给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的新婚贺礼。”

“是,公子。”

谷阳公主愣在了当场,君无欢的话她自然是听清楚了,但是却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就是茶和盐么?君无欢不卖自然有别人卖。凌霄商行再厉害也做不完天下的生意。同样的,毛皮什么的,君无欢不买自然也有别人买。在谷阳公主看来,君无欢这只是在对她表达他不高兴,所以谷阳公主在想着要不要说几句软话劝一下。但是君无欢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拉着楚凌直接走了。

谷阳公主不懂却不代表别人也不懂,跟在谷阳公主身边的一个少女已经变了脸色。连忙拉住还想要追上去的谷阳公主道:“公主,咱们快回去,将这事告诉皇妃娘娘。”

谷阳公主不悦地道:“急什么?”

少女急得直跺脚,道:“公主,十万火急!若是君无欢说的是真的,咱们会有dà má烦的!”

另一边,被君无欢拉走的楚凌也在挣扎着,“喂,等等啊。阿朵还在……”

君无欢道:“不用担心,我留了人了。”

楚凌道:“那也慢一点啊,着什么急啊?”

君无欢停下脚步看着她,“笙笙不生气么?”

“生气?为什么?”楚凌不解,片刻后回过神来道:“你说谷阳公主?为了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公主生气?我只是同情她爹娘。”有这个个糟心的女儿,不知道那位深受宠爱的金禾皇妃有多头疼呢。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楚凌伸手拍拍他的手臂道:“好啦,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火气怎么还这么旺盛?你这样不淡定,是怎么让凌霄商行在北晋立足的?”

君。一大把年纪。无欢郁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暗道:“若不是她骂你,我怎么会如此不生气?还有,什么叫我一大把年纪?!二十六岁年纪很大吗?”

“你才十六岁,就这么淡定也是少见。”君无欢道。

楚凌笑眯眯地道:“本姑娘天纵奇才啊。”

君无欢点点头,“确实天纵奇才。”

楚凌看着他,“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就回去了。就算咱俩如今…呃,也不用三天两头的腻在一起吧?过犹不及啊。”

君无欢扬眉道:“你那几个哥哥姐姐的消息,听不听?”

楚凌准备离去地脚步立刻停下了,优雅地转身双手搂住君无欢的一只胳膊,笑颜如花地道:“原来长离公子是专程来送信的呀,真是太辛苦了。”君无欢似笑非笑地道:“笙笙这变脸的功夫也是辛苦。”

“……”

“我大哥他们怎么了?”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楚凌方才问道。这两年,她一直都是通过君无欢给大哥他们传信的。不多,几个月才一次,不过也足够让楚凌知道许多消息了。黑龙寨如今已经跟红溪寨合并,清除了白云寨的那些渣滓之后成为了新州实力最强的山寨。有君无欢和凌霄商行暗中帮忙扶持,黑龙寨的实力也越发的强大起来。不过郑洛听从了窦央和祝摇红的建议,这两年倒是越发低调起来了。只是暗中跟沧云城联系的多了起来。

君无欢一直没有告诉郑洛等人楚凌的下落,他们只是隐约知道楚凌现在应该在上京一带。

楚凌也同意君无欢的做法,并非不信任郑洛等人,只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即便是君无欢身边,知道曲笙就是楚凌的也只有文虎和桓毓而已。

君无欢道:“他们倒是没有怎么,不过叶二娘和狄钧要来上京了。”

楚凌一惊,皱眉道:“他们来上京做什么?”

君无欢道:“他们来救人。”

“?”楚凌看着他,君无欢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两天才得到消息的,祝寨主被明王府的人抓了。”

“怎么会?”君无欢有些茫然,两年前虽然他们跟明王府打过交道,不过事后郑洛已经辗转将东西交回给沧云城了。之后黑龙寨在深山里躲了将近半年,怎么明王府还抓住不放?

君无欢蹙眉道:“我收到消息说,祝寨主是直接被明王府的一个高手抓走的。对方应该认识祝寨主,所以…很可能是祝寨主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楚凌皱眉,“摇红姐姐的身份…她不是红溪寨的寨主么?”

君无欢点头,道:“但是,祝寨主成为红溪寨寨主之前是什么人?就算是叶寨主那样原本是深闺女子的人,身份也能有个出处的。但是祝摇红…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其实这一点倒是跟阿凌有点相似,阿凌也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

楚凌道:“你是说,摇红姐姐跟明王府有关?”

君无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派人去查过,明王府守卫森严想要打探消息并不容易。不过祝寨主的消息我还是打探了一些,她被抓回上京之后并没有被关进地牢或者用刑。而是被单独关在了明王府后院的一个院子里。吃穿用度都没有少,只是有几次祝寨主想要逃走,闹出的动静有些大,才被我的人注意到的。”

楚凌叹了口气,道:“罢了,等二姐和狄钧到了再细说吧。”

君无欢看着她道:“虽然叶寨主和狄寨主来上京,但是我依然不建议你在他们面前暴露身份。你知道的,你现在的身份太过敏感,一旦暴露了会很麻烦也很危险。”

楚凌思索了片刻,方才点头道:“我知道,但是二姐他们那里……”

“我来安排。”君无欢喝了口茶,道:“还是如之前一般,我替你传递消息给他们。”

楚凌笑了笑,“也罢,若是让二姐知道我现在…肯定要被她念叨一顿。”其实她是怕吓着叶二娘和狄钧,冒充貊族人的养女混到上京做了拓跋兴业的弟子,确实挺吓人的。

君无欢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现在咱们可以谈谈正事了。”

楚凌不由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他们刚才谈的难道不是正事吗?

君无欢轻声道:“再过两天就是大皇子的大婚之日了,笙笙可想好了穿什么衣裳?”

“随便穿穿啊。”楚凌道,“是大皇子成婚又不是我成婚,难道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君无欢摇头道:“讲究倒是没有,不过既然是我请笙笙陪我参加婚礼的,衣裳什么的,自然是由我来准备了,怎么能让笙笙操心呢?”说着君无欢拍了拍手,片刻后两个少女捧着盒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楚凌心中暗道:那我就不告诉你,就算不陪你去我也还是要参加大皇子的婚礼的了。

125、婉拒

楚凌好奇地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两个盒子,等到两名少女退下了方才问道:“这是给我的?”

君无欢点头笑道:“自然。”

楚凌打来盒子,里面果然装着一套衣衫。那是一件浅蓝色的绣着金色花纹的衣衫,完纯粹的中原女子服饰。貊族入关之后并没有要求统一穿着貊族服饰,但是上京皇城中原本的天启贵女们却还是纷纷穿上了貊族的衣裙。或许这些衣服对她们来说并不那么符合她们的审美,甚至一开始让她们觉得无比的不自在,但是显然很多事情都比审美重要得多。

至于楚凌倒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个,而且她日日练武,貊族的衣衫窄袖短裙,倒是更方便一些。基本是属于雅朵给她什么她就穿什么的状态。楚凌有些好奇地挑起这件衣服,之前她还在给谷阳公主科普那件衣服的料子珍贵,但是一入手她就知道她手里这一件比起那一套冰丝缎只会更贵绝不会更便宜。

不说那不知如何染织而成的颜色,别说是在北晋就是楚凌前世见过各种各样或天然或工业合成的染料也极少见过如此美丽的蓝色。这蓝色并不如何耀眼,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光,看上去让人觉得静谧而美丽。但是上面金丝绣成的花样却又让这一份静谧多了几分炫目和尊贵。楚凌挑起来,发现那金丝绣的是牡丹花团和云纹金边。展开之后更能看出来这身衣服是何等的贵气堂皇。

楚凌微微蹙眉,道:“这个…这么贵重的衣服,怎么好意思让你送我?”

君无欢微微挑眉,“笙笙怎么知道这衣服贵?”

“……”我有眼睛。

君无欢看着楚凌蹙眉地模样不由笑道,“碰巧得到了一些还不错的东西,若是卖出去或者送给别人用难免糟蹋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做成让我顺眼的东西送给让我顺眼的人。”

楚凌无语,“让长离公子顺眼真是荣幸之至。”

君无欢道:“原本我觉得笙笙更适合红色,不过如今在上京皇城里也不好太张扬了。这蓝色也不错,我保证,普天之下只此一件。”

“哦?”楚凌把玩着金丝腰带好奇地道。君无欢道:“笙笙要是喜欢,我那里还剩了一匹布,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这料子虽然没有那些所谓的名贵绸缎有名气,但却是用极北之地一种植物的茎经过千百次的锤炼揉制之后编制而成的,织成的时候又在里面加入了银雪丝。冬暖夏凉,虽然做不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程度,但是寻常的刀也是很难划破的。”

楚凌咋舌,越发觉得手里的衣服有点重了。不怪她没见识,从来都是大多数时候穿制式服装,少数时候买的也是批量生产的衣服的血狐同学哪里见过这样的高端定制?

楚凌有些好奇地道:“难道这缎子原本就是蓝色的,我还从未见过染的如此漂亮的颜色。长离公子有这一样秘方就足以敛财无数了。”这个时代的染织技术已经是不错了,但是毕竟是有技术和原料xiàn zhi的。即便是皇室女眷身上,楚凌也没有见过染得如此漂亮的颜色。

君无欢摇头笑道:“那倒不是,是早两年我手下的师傅研究出来的,只是在染料里加了一些特殊的东西而已。”

楚凌犹豫了一下,“什么?”总觉得不该问这个问题。

君无欢将另一个盒子推倒楚凌跟前打开,里面躺着一串手链。一串颜色大小都一般无二的珠子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半透明地珠子里仿佛又水光在流动一般。虽然颜色比衣服更淡了一些,却让人觉得更加的美丽。手串旁边是一支发钗,发钗上是一颗更大一些的圆润珠子,泛着蓝盈盈的光芒被金丝攒成的花儿环绕着。仿佛并不十分精巧,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楚凌脑海中灵光一闪,“这是…鲛珠?”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虽说得了一盒鲛珠,不过能用的也只有这一些罢了。”

“剩下的……”楚凌问道。

君无欢对她一笑,“都碾碎了磨成粉了。”

楚凌指了指跟前的衣服,君无欢关心地问道:“笙笙不喜欢?”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敢穿。”穿这么一件衣服出去,被人知道了会被打死的吧?

君无欢不由失笑,“笙笙言重了,再如何也只是一件衣服罢了。”

楚凌撑着下巴打量着对面地男子,“君无欢,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追我啊。”

君无欢一怔,为楚凌地大胆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倾慕曲笙姑娘啊。”楚凌摇摇头,抬手将盒子盖上了,道:“长离公子啊,无功不受禄,这种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是不要随便送人比较好。你这样,会吓到人的啊。”

君无欢望着她不语,楚凌正色道:“我知道长离公子富甲天下不在乎这点钱,我也不是矫情故作清高,但是…这个真的不妥。”

君无欢默然,他是聪明人当然明白楚凌说得不妥并不只是指送这两件礼物不妥。

她是在婉拒。

君无欢有心想要解释,但是半晌也没想出来要解释什么。一时间气氛倒是平添了几分尴尬。

过了一会儿,楚凌还会率先站起身来跟君无欢告辞了。

君无欢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沉默了许久,伸手掀起桌上的盒子看了一会儿又重新盖上了。

桓毓从外面走进来,见君无欢独自一人作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看到桌上的盒子不由好奇道:“咦?这不是…君无欢,你改变主意了,打算送给我?我就跟你说嘛,这种宝贝在北晋这种地方根本无法体现它的价值,还是让我带回南方比较好。”

君无欢淡淡地扫了一眼桓毓,桓毓只觉得头顶发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北方就是冷啊,这才秋天就感觉该多添几件衣服了。

“你说送姑娘东西一定要说清楚它的价值,这样人家就会喜欢了?”君无欢问道。

桓毓得意洋洋地道:“这是自然,你不说清楚就算你送了个价值不菲的宝贝万一遇到个不识货的也可能当成不值钱的破烂啊。我跟你说,在这方面你就真的不如本公子精通了。我这第一风流公子的称好可不是白来的。”

君无欢不以为然,“给你封号的人,你给人家塞了多少钱?”

桓毓立刻一噎,愤愤地瞪着君无欢。君无欢目光冷飕飕地看着他,“既然你说的这么有用,阿凌为什么不肯收?”

桓毓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手指头颤了颤道:“你…你这是想要送给凌姑娘的?”

君无欢看着他微微扬眉,那表情似乎在说,难不成是给你的?桓毓一时间神色复杂又纠结,好半晌方才轻咳了一声,下定决心要挽回自己风流公子的称好。一本正经地道:“这个…长离公子,你做生意的时候你给别人一两银子,别人送你一百两银子的货,你相信吗?你觉得他会天天送你一百两银子吗?你觉得这生意做得长久吗?”

君无欢蹙眉道:“这不是做生意。”

桓毓叹了口气问道:“我问你要这东西,你为什么不给我?”君无欢淡然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桓毓公子摊手道:“所以呀,你为什么要送给阿凌姑娘?咱俩好歹还有十几年的交情吧?我还答应赚了钱分你一半儿呢,你都不肯。你跟凌姑娘认识也不过两年,说交情…也没深到哪儿去吧?你突然送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回头你耍无赖说收了你东西就是你的人了怎么办?”

君无欢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眼刀,“我没你那么龌龊。”

桓毓公子磨牙,本公子好心帮你解答疑难,你竟然还敢说本公子龌龊!

“君无欢,你没傻吧?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自己难道想不到还我问?”桓毓翻着白眼,没好气地道:“话说,你到底为什么会想到把这些东西送给阿凌姑娘啊。”

“本来就是为她做的。”君无欢道,“不送她送谁?”

桓毓还想要挤兑他几句,君无欢却已经对他毫无营养的大脑毫无兴趣了。抬手道:“行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桓毓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兴致勃勃地道:“我也觉得你没那么傻,这么说…你真的对人家凌姑娘……”

君无欢蹙眉道:“还没到那个地步。”

“哪个地步?”连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都说送就送,还没到那个地步?那到了那个地步君无欢打算送什么?送命吗?

君无欢道:“阿凌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桓毓赞同地点头,“看出来了,这世上比她胆子还大的姑娘估计还没出生。”回想两年前,他差点被楚凌吓死好么?倒是君无欢很是淡定地派人去给她扫尾,难不成是因为这两位的想法都异于常人,所以才看对眼了?

君无欢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阿凌想必也是。”

“所以?”桓毓道。

君无欢凝眉道:“或许,哪一天阿凌愿意告诉我她的秘密,而我也能告诉她我的秘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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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秦殊

楚凌离开茶楼之后都还有点回不过神。cop>楚凌不是没有收过别人的礼物,事实上她是一个不怎么拘泥小节的人。所以别人诚心送她礼物的话如果关系好她多半都会收下,最多记下来有机会的时候补一份回去。若是关系特别亲密的,自然更不用斤斤计较这些事情了。

但是君无欢不一样,他送的礼物更不一样。

君无欢并不是一个不知道掌握分寸的人,哪怕他真的是一个男女关系上的bái chi,人和人之间交际的分寸他也是掌握的十分精准的。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轻易赢得任何人的好感,绝不会让人感到尴尬,绝不可能出现这样送出如何不合时宜的礼物的情况。除非,君无欢是在演戏或者想要试探什么。

当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俩,自然不存在演戏的问题,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君无欢是真的想要她手下的而不是想要对外表示出长离公子对曲姑娘一往情深的假象。但正是因为如此,反倒是更不能收了。抬头幽幽望天叹了口气,“本姑娘当真是魅力无边啊。”

君无欢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也是楚凌这几年来除了雅朵和拓跋兴业外最亲近的人。可能比起雅朵和师父,她跟君无欢的关系还要更加密切一些。因为君无欢知道很多她不好告诉雅朵更不能对师父坦白的秘密,也因为她最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君无欢是最先对她友善与她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但是,她确实并没有准备在这个乱世谈一段荡气回肠的乱世情缘。而君无欢,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对她有了深厚的感情,还是只是单纯的一时心动。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如果失去君无欢这个朋友,她可能会有点惆怅。

心中烦躁,楚凌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去大将军府。co是策马出了城,一路往上京西北方向而去了。纵马驰骋了将近一个时辰,来到了一处苍柏森森的树林外。将马儿拴在林边的树上,楚凌便举步踏入了林中。一路前行,树林深处豁然的开朗伫立着一座庄子。这庄子修建的并不精致华贵,颇有几分古朴之风。如今虽然已经入秋,庄子周围却依然是花团锦簇百花争艳。在庄子的深处有两处温泉,让这整个庄子的温度都比别处高了两分。再加上庄子主人打理得当,即便是冬天这里也能看到鲜花盛开。

楚凌一路进去并没有被人阻拦,远远地就看到一颗桂花树下一个人正倚靠着树干拿着一壶酒自斟自饮。

树下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六左右,面容白皙如玉带着几分风雅的意味。眉宇间还有几分略微的忧郁,被淡淡的桂花和酒香晕染的越发的醇厚轻悠。楚凌从未见过比他更具有文人风采的男子。君无欢固然更加俊美,也同样温文尔雅,但是却难免多了几分锋利和锋芒,与眼前这人仿佛温玉一般温润内敛的气质截然不同。

“曲姑娘,你来了。”篱笆围成的院门口,一个小厮看到楚凌到来面上却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喜。楚凌看了一眼树下的男子微微挑眉道:“你们家公子怎么了?”

小厮无奈地叹了口气,眉目愁苦,“公子这几日心情不太好。”

楚凌了然地点点头,“我方便进去么?若是不便我改日……”

“方便!公子说曲姑娘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快请进。”小厮连忙道,一副生怕楚凌真的离开了的模样。楚凌有些好笑,却也能理解这孩子的担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举步走了进去。

树下的人身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酒瓶,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co到脚步声,便抬起有些惺忪的醉眼看了过来,不由挑眉一笑,“是你啊,怎么想到今天过来?”

楚凌走过去在不远处站定,微微扬眉道:“你还没醉?”

男子有些无奈地苦笑,“这年头…想要求一醉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难得你来,那就不喝了,跟水没什么两样。”说罢,当真往身后一抛,手中的酒壶在他身后不远处怦然落地,酒香四溢。

楚凌在不远处的石桌便坐了下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男子站起身来朝着楚凌走了过来,喝得有些多了他走路的时候也有些摇摇晃晃的,却始终没有如楚凌希望的直接一头扎在地上。走到楚凌对面坐了下来,男子轻叹了口气,“难得笙笙来看我,我却如此失礼,实在是抱歉得很。”

楚凌摆摆手道:“是我不请自来,怎么?打扰殊公子伤春悲秋了?”

男子仿佛被噎了一下,望着楚凌半晌没有说话。定定地望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有时候,我真是羡慕笙笙。”

楚凌挑眉,仿佛不明白他在羡慕自己什么。男子道:“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笙笙伤心绝望的时候。”

楚凌沉吟了片刻道:“我又不是木头,自然也是会伤心难过的。不过绝望么…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分的希望,就没有必要那么快绝望。也许什么时候就峰回路转了呢。”

男子笑了笑,有些懒懒地靠着桌子道:“笙笙没事也不会来我这个荒凉的地方,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楚凌一怔,耸了耸肩道:“没有啊,突然想起来好些日子没来探望过你了,就过来看看呗。”

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可是听说,长离公子和曲笙姑娘好事将近了啊,你竟然还有空来看我?”

楚凌险些一口茶噗出来,连忙放下茶杯看着对方,“秦殊,我说你这是从哪儿来的消息,这是不是超前的有些过分了?”

“这么说没有?”叫秦殊的男子道。

楚凌道:“自然没有。”

秦殊道:“连长离公子都看不上,笙笙的眼光很高啊。”

楚凌摇头道:“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我近期也没有成婚家人的打算,就是我师父那关也过不去啊。而且,我看君无欢也未必就真的有那个意思。对了,说起来你们俩都是西秦人,你认识君无欢么?”

秦殊摇了摇头道:“不认识,长离公子少年时便行走天下,我却常年都在王城之中见不到几个外人,哪里能认识?”

楚凌有些遗憾,道:“那倒是可惜了,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很聊得来。”

秦殊不置可否,问道:“按说笙笙的年纪也该成家了,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所以说,在这一点上我就特别不喜欢你们西秦人还是天启人,好像女子不成婚不嫁人就不配活下去一样。若是太平盛世我也懒得跟你胡扯这些,反正你们也听不进去。但是如今这个世道,嫁人有什么用处?一个不小心还不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世上的女人若是将努力嫁人的那份心思放一半到让自己变强上,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秦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楚凌,“笙笙这想法很有趣。”

“我谢谢你。”楚凌没好气地道,“至少你没说异想天开,狂妄放肆之类的狗屁。”

秦殊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呢?”

楚凌看着他,有些歉意地道:“尽让你听我这些废话了,你最近怎么样?”

秦殊道:“就这样,还能如何?”

楚凌劝道:“你也不要总是窝在这里,有时候不妨出去走走。北晋皇不是没有xiàn zhi你的zi you么?”秦殊摇了摇头,但笑不语。楚凌蹙眉,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大皇子大婚,西秦也会有人过来吗?”

秦殊苦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楚凌摇头道:“西秦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错,何必如此自苦?”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楚凌皱眉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这地方虽然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内外都有重兵把守的,一般人轻易进不来更何况是在外面闹腾。

秦殊正要开口,之前守在外面的小厮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公子,外面……”

“给本公子滚开!”小厮话未说完,门口就传来一声爆喝,打断了他的话。院门口,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衣的少年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院子里突然一片安静,那少年进来之后也没有继续发作而是双目圆瞪着眼前的温雅男子。

秦殊轻叹了口气,挥手道:“槐安,你先下去吧。”

小厮担心地看了看自家公子,才有些忐忑地退了出去。

楚凌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也出去比较好,但是看着那少年一副随时都要准备咬人的模样,秦殊也没有赶她的意思,便沉默地留了下来。

那少年瞪着眼前的青年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眼睛有些酸了才终于轻哼了一声,咬牙道:“秦殊,看来这几年你过的很好啊。父王母后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十分欣慰!”只是那咬牙切齿地语气,显然是一点也不希望他的父王母后泉下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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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本姑娘扛得住!

“阿希,几年不见,你长大了。”半晌,秦殊终于对眼前的少年缓缓道。

却不想那少年听到这阿希两个字,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神色阴鸷地盯着眼前的人良久,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才终于冷笑一声道:“秦殊,在北晋待久了,见到本王你连礼都不会行了么?”

秦殊一怔,神色越发的黯然。他原本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在秋风中竟隐隐有些站不稳了。站在一边的楚凌觉得他随时都可能会倒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秦殊缓缓站直了身体,拱手躬身慢慢地拜了下去,“臣、秦殊…拜见陛下。”

少年冷哼一声,红着眼睛瞪着眼前的秦殊。目光落在站在一边的楚凌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秦殊身上,突然冷笑道:“大哥,你知道么,这次彤姐姐也来了。”

秦殊神色微变,原本拱起的手垂在了身侧紧紧地握起,只听那少年继续道:“彤姐姐以后也要留在北晋了,你高兴么?北晋皇要让她给大皇子做侧妃。”

秦殊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惨白,他瞪着眼前的少年嘴唇颤了颤,良久方才道:“谁让你带她来的?”

少年嗤笑一声,道:“大哥原来不知道么?北晋皇帝要西秦选十名绝色měi nu进贡。”

“那你也不能……”

不等他说完,就被少年打断了话,“不能?为什么不能?她不能,那大哥你告诉我,谁能?是六姐九妹,还是表姐?或者是哪位堂妹?哦,我忘了说,一起来的不仅是彤姐姐,还有九妹和五王叔家的风姐姐。”

秦殊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终于再也撑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石凳上。楚凌上前一步单手扶住了他的胳膊,秦殊这才靠着她的力量支撑着慢慢坐了下去。

看着秦殊痛苦地近乎颤抖的模样,少年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

打量着秦殊眼神恶毒地道:“秦殊,你就是个懦夫!你以为你自己很伟大么?你抛下父王母后走了,留下这一堆的烂摊子,现在你满意了吗?”

楚凌叹了口气,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少年,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少年抬眼扫了楚凌一眼,“你又是谁?难道又是被他这副皮囊骗来的蠢货?我劝你考虑清楚一些,若是将来遇到什么事情,他绝对会第一个扔下你跑得远远的。指望他庇护你,只怕是指望不上。”

楚凌微微挑眉,道:“我为什么要指望他庇护?”

少年笑出了声来,道:“看来你还不是那么蠢,也知道他靠不住。”

楚凌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要他庇护?我也是个人,若是自己都护不住自己,还要指望别人么?”

少年顿时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美丽少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co凌伸手倒了一杯水塞进秦殊手里,方才道:“你们兄弟之间的恩怨我不知道过往也不便插嘴。不过…也不必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咱们相交也有一年多了,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不是那种人。”

秦殊有些木然地端着手中的茶杯,怔怔地望着楚凌。

少年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楚凌道:“曲笙,见过西秦王。”少年的身份并不难猜。

“曲笙?”少年蹙眉,很快便反应过来道:“你是拓跋兴业收的那个女弟子?”

楚凌眨了眨眼睛,“消息还挺灵通的。”

少年猛地侧首看向坐在一边的秦殊,“你竟然跟拓跋兴业的弟子混在一起!”

秦殊不答,楚凌觉得秦殊有这么一个弟弟实在是有些遭心,不过秦殊的弟弟还轮不到她来管教。所以她只是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少年,道:“西秦王,劳驾您说话客气一点,我是拓跋兴业的弟子怎么了?见不得人么?”

少年轻哼一声,眼底满是对楚凌的仇恨,“好得很…秦殊,你好得很!”

楚凌皱眉,这位年少的西秦王实在是有些理不清。但是秦殊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轻声道:“笙笙,抱歉今天不能招待你了,你先回去吧。改日我再亲自像你赔罪可好?”

楚凌心中暗道,我要是走了,这小子说不定真能生吞了你。

秦殊对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楚凌再看看对自己满是敌意的少年,心中叹了口气。也罢,她这个身份确实是有些尴尬。留在这里只会加重那中二少年的戾气。不过楚凌实在不太赞同秦殊这对兄弟相处的模式。仿佛秦殊当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最糟糕的是好像连秦殊自己也这么认为。

叹了口气,楚凌道:“也罢,我先走了。过两天大皇子的婚宴上咱们再见。”

秦殊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目送楚凌出去。

楚凌出了树林就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在候着,看衣着模样显然就是跟那位少年的西秦王一起来的。

秦殊是一年前楚凌跟着拓跋兴业一起去安陵参加狩猎大会的时候意外认识的。那时候整个猎场的rén dà都穿着骑装或者劲装,骤然在偏僻处看到一个身着白衣,君子如玉的青年楚凌还是有些惊讶的。后来才知道他是跟着北晋皇一起去猎场的西秦质子。七年前貊族人稳定了大半个中原之后没有渡江南下而是往西打到了西秦都城。西秦王投降称臣,割让了大片土地给貊族。西秦王太子自愿入上京为质子,这才勉强保住了西秦的半壁江山。

这位王太子,就是当时只有十九岁的秦殊。

秦殊是个纯粹的皇室贵公子,虽然会几招拳脚功夫但是却也只是普通的养生功夫。对付几个小máo zéi或许没问题,却着实称不上高手。楚凌只是觉得跟着人说话很轻松也很有意思,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朋友。秦殊虽然是质子,时时处在北晋人的监视之下,甚至不能随意离开上京附近,却并不沮丧颓废,只是时不时眉宇间有几分忧虑和黯然。楚凌向来见不得身边的人无精打采,时不时出城散心的话就会绕过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什么的。

回到城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才刚进门雅朵就迎了出来,“笙笙,你可算回来了。”

楚凌挑眉,道:“出什么事了?对了,今天我们走了之后,那谷阳公主没有再找你麻烦吧?”雅朵摇摇头,没好气地道:“你们走了之后谷阳公主就带着人走了。谁管谷阳公主怎么样?你到哪儿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亲自去凌霄商行要人了。”

楚凌摸了摸鼻子,“我出城转了一圈回来晚了。呃,你不会已经派人去凌霄商行找过人了吧?”

雅朵道:“你跟着长离公子一起走的,却直到天黑透了都没有回来,我难道不该去找长离公子要人么?”

“该!该!”见她生气了,楚凌连忙安抚,只是…君无欢要是知道了她晚上都没回家,该不会误会她是因为他才…离家出走的吧?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虽然她确实因为上午的事情有些头烦躁,但去找秦殊真的是一时兴起啊。

雅朵看看她纠结地模样,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跟长离公子怎么了?吵架啦?”

楚凌摇摇头,她跟君无欢有什么可吵的?吵不起来,“阿朵,快派个人去跟君无欢说一声,我……”

“笙笙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门外传来君无欢的声音,两人扭头果然看到君无欢披着一件银灰色的披风身后跟着文虎漫步走了进来。

“长离公子,你怎么过来了?”雅朵也有些惊讶地看向君无欢,君无欢对她点了下头道:“打扰雅朵姑娘了。”

雅朵笑道:“是我不好意思才对,笙笙已经回来了,还有劳长离公子亲自跑一趟。”

君无欢道:“雅朵姑娘客气了,在下只是想起来有些事情想要跟笙笙说,深夜到访还请见谅。”

雅朵眨了下眼睛,十分善解人意地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你们谈,笙笙,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一些吃的哦。”看着雅朵绝尘而去的身影,楚凌有些无奈地扶额忍不住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君无欢笑看着楚凌道:“笙笙可是还在为上午的事情生气?”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淡淡的月色洒在君无欢的身上,让他苍白的容颜也多了几分温润之色,少了几分白日里的锋利。楚凌摇头道:“长离公子好心送那么贵重的东西给我,若是生气我岂不是不识好歹?只是有点被吓到了罢了,毕竟…你知道我很穷的。”

君无欢笑道:“笙笙这话骗旁人还差不多。”

楚凌理所当然地道:“跟长离公子比起来,天下有几个敢说自己不是qiong rén?”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道:“好吧,吓到了笙笙是在下的不是。还望姑娘大度原谅?”说着,君无欢竟当真像模像样的对着楚凌拱手一揖。楚凌愣了愣,片刻后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齐声笑了出来。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事儿,两人相交这两年多素来都是霁月光风的。若不是君无欢今天突然送了这么一件不合时宜的礼物,平时连旖旎暧昧的气氛都没有几分。是以楚凌也并不怎么相信君无欢真的对自己有多深的心思。这一笑,倒是将之前那些微的尴尬都冲散了。两人仿佛都在瞬间找到了自己该有的位置。

就算君无欢真的有心,又如何?天下谁人不追人,天下谁人不被追呢?本姑娘扛得住!

君无欢则在心中暗暗思索着,或许有一天他会让阿凌手下他的礼物呢。如今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完确定自己的心思,倒是不急于一时。阿凌这样的姑娘,就算不能成为携手的伴侣也会是个极好的朋友和盟友的。

既然君无欢来了也就没有看看就走地道理,两人就着月光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晒月亮。君无欢坐在屋檐下的栏杆旁,楚凌直接坐到了院子里的花台边上。

“这次拓跋罗的婚事似乎很隆重?”楚凌问道,就连西秦王都亲自来参加,只怕天启也会派人来。

君无欢点头道:“北晋皇如今想要拉拢塞外各部,自然是要给乌延部面子的。另外只怕也是存着想要敲打西秦和天启的意思。”

楚凌问道:“天启也派人来了么?”

君无欢道:“自然。”

两国之间就是这么奇怪,即便是双方连年交战也不可能完断绝联系,更何况是天启和北晋这样其实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打过仗的了。虽然是敌对,甚至双方百姓都无法随意来往两岸,但是上层的交流却并不少见。

“貊族这几年休养生息的也差不多了。”君无欢沉声道。

楚凌皱眉,敏锐地反应过来,“北晋皇想要对天启用兵?”

君无欢点头,“这两年明王府的势力越加强盛,北晋内部对北晋皇想要立太子的事也颇有微词。北晋皇需要为拓跋罗和拓跋胤铺路。”

“军功。”楚凌道,对于貊族这样的民族来说,没有什么比军功更能迅速获得声望了。拓跋兴业之所以能有如此超然的地位,就是因为他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战绩。

“是啊。”君无欢道:“拓跋罗需要军功奠定他的地位,其他皇子同样也需要军功以及掌握兵权的机会。而如果打胜了,北晋皇的威望也会再度提升,压制明王的势头。当然,前提是…军功没有明王的份儿。”

楚凌皱眉道:“北晋皇想要利用和天启的战事转移貊族内部的矛盾?”

君无欢笑道:“笙笙这个想法有意思,不过…差不多确实是这个意思。”

“天启人知道这个消息么?”楚凌问道。

君无欢道:“笙笙不要小看天启人的消息渠道了,若是不知道…他们如何会这么郑重其事的来参加大皇子的话婚礼?笙笙可知道来参加婚礼的人是谁?天启襄国公段承文和右丞相上官成义。”

楚凌皱着眉,道:“天启想要求和?”

君无欢唇边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江南胭脂锦绣,繁华之地住久了,谁还愿意打仗呢?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只怕连如今的半壁江山都保不住了。”

楚凌问道:“这是天启皇帝的意思,还是天启文臣武将的意思?”

君无欢沉默了良久,脸上的笑容仿佛多了几分悲哀之色,“襄国公代表着天启的权贵,上官成义是天启文人之首。这两人,都是天启皇帝的心腹。”

楚凌明白君无欢的意思,天启求和的态度只怕不仅仅是一个皇帝或者几个mài guo贼的意思。而是整个朝堂从上往下都不愿意打仗,或者说是不敢打仗。

楚凌凝眉许久,看着君无欢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求和有用吗?”

君无欢笑道:“短时间有用。”

“多短。”

君无欢悠悠道:“灭了沧云城之前。”

幽冷的夜色中,楚凌也忍不住吸了口寒气。虽然拓跋兴业不让楚凌参与任何军中的事情,但是时常出入大将军府多少还是有些感觉的。这两年北晋人并没有再进攻沧云城,但是这样的安静却让人有些不安,楚凌也明白,北晋人绝不会容忍一个沧云城盘踞在这块他们认为已经被他们征服的土地上的。而且,北晋若是跟天启开战,处在他们后方的沧云城就是一颗随时可能会bào zhà的zhà dàn。

楚凌闭眼思索着什么,良久方才道:“长离公子跟晏城主有交情么?”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认识。”

楚凌叹了口气,道:“那想必不用我提醒了。”

君无欢道:“笙笙认为貊族人会对沧云城出手?”

楚凌道:“难道长离公子不这么认为?”

君无欢但笑不语。

不远处,雅朵派人来请楚凌和君无欢一起过去用膳,两人便也止住了这个话题从善如流地起身往花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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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拓跋赞的心机

第二天上午,楚凌一如往常地去了大将军府。因为拓跋罗的婚事,即便是素来安静如大将军府上也难免多了几分躁动。大将军府常年不见什么喜庆热闹的事情,日子过的颇有几分古井无波之感,对于爱热闹的人来说未免枯燥。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人们才对这些喜庆的事情越发的兴致勃勃。

一进门,府上的管事就迎了上来,“xiao jie,您来了。大将军正在见客,吩咐属下转告,请xiao jie先去校场玩一会儿。”

拓跋兴业的玩一会儿,自然跟别人的玩自然不是一个意思。楚凌也点头应了,转了个方向往后院的校场走去,只是有些好奇地道:“什么人这么早就来拜访师父?”北晋并没有固定的早朝时间,所以很多人这个时间可能还在床上没有起来。

管事看了一眼楚凌,低声道:“是…是南朝那边过来的客人,专程来拜见大将军的。”

这两年,楚凌和拓跋兴业府上的人关系都不错。大将军府的rén dà都是从军中出来或者跟着拓跋兴业很多年的。对于这个自家大将军看重的弟子,自然也不会有一般貊族人那种嫉妒又轻视的复杂心思。但是,面对别的中原人,难免还是有几分不以为然的。即便是能够有资格拜访拓跋兴业的,在天启必定也不会是寻常人物。

管事将楚凌送到校场之后便恭敬地退下了,楚凌也不闲着随意从旁边抽出一条长鞭开始练功。虽然楚凌用的最顺手的是流月刀,拓跋兴业也要求她专注。但是偶尔还是要学一些别的兵器的,毕竟总会有一些突发状况未必时时刻刻刀都能在身边。

对于楚凌的担忧拓跋兴业颇为不屑:连自己的兵器都能弄丢的人,你还习武干什么?

对此,楚凌好奇地问,“师父,你难道从来没有丢过兵器吗?”

拓跋兴业沉默了半晌,从此不再管楚凌的三心二意。

长鞭在手,楚凌挥动起来如灵蛇狂舞,地上不时被鞭子打出一条条白痕,可见这鞭子若是落在人身上不只是何等的痛彻心扉。没练过的人觉得那鞭子打人容易,但是真正练起来才会知道长鞭比起刀剑来更加难练。长而柔软的长鞭不同于貊族人惯用的马鞭,对手腕和手臂的控制力要求都极为严苛。若是弄不好,就不是打人而是把自己缠成一团了。

楚凌却似乎完没有这个困扰,身形矫健的在校场中央飞快移动着,几乎要让人看出几个虚影了。长鞭也如同无数飞走的灵蛇,将她牢牢地保护在中心,一旦有人试图入侵就必然会遭到灭顶之灾。

不远处,一行人漫步走了过来。看到校场中间少女的身影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拓跋兴业看着楚凌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曲笙确实是他这几年来见过最满意的弟子人选了。不仅资质出众,悟性惊人,更难得的是还肯努力。有很多人仗着自己资质出众就不肯用功,最后不过是平白浪费了自己的天赋罢了。

“大将军,这位是?”跟在拓跋兴业身边的是两个身着华服的天启男子,出声的老者五十出头的模样,身形消瘦即便是站直了也才只到拓跋兴业的肩膀。脸上已经长出了皱纹,唇边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微微眯起眼睛,微微缩着肩膀看上去有些谨小慎微的模样。但是那小而灰暗的眼中却时不时有精光闪过。

另一人倒是年轻一些,四十出头的模样,身形修长挺拔,又带着几分雍容气度,显然是出身大家的名门勋贵。

拓跋兴业道:“这是我的弟子,名唤曲笙。”

“原来是大将军的弟子,果真是…英姿飒爽,风采过人。”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夸楚凌这样完不同于天启贵女的女孩子,老者斟酌了一下才道。他们自然知道拓跋兴业收了一个中原少女做徒弟。消息传到南边的时候许多人还有些不以为然,心思龌龊者更是不知道脑补了多少龌龊下流的东西。但是眼前的两人都不是寻常人物,更看得出来那校场上少女的厉害和拓跋兴业语气中的欣慰和满意。

那完是长辈对晚辈的满意,显然拓跋兴业是真的将这少女当成了他的衣钵传人。不以为然依旧,看轻却不敢再有了。

那边楚凌也早就发现了有人正在围观自己,很快便收起了长鞭足下轻轻一点人已经从校场上一跃而下落到了众人跟前,“师父。”

拓跋兴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没偷懒。”

楚凌冲他露出个乖巧地笑容,“徒儿哪敢啊。”楚凌还真不敢偷懒,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她的身份也太危险了。除非她真想躲到一个犄角旮旯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不然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增强实力比较好。

“师父,这两位是?”

拓跋兴业道:“这两位是天启来的贵客,襄国公和上官丞相。”

楚凌大方地向两人拱手道:“见过襄国公,见过上官大人。”

“这位…曲姑娘……”襄国公打量着楚凌良久,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楚凌心中一跳,面上却平静地扬眉道:“正是曲笙。”

襄国公很快便笑了起来,点头道:“听说曲姑娘是中原人,在下还有些不信。没想到竟然当真是…大将军不拘一格,在下佩服。”拓跋兴业道:“笙儿资质出类拔萃,也能吃苦,半点不比北晋男儿差。”

楚凌笑道:“师父,您就别跟客人夸我了,我都要不好意思了。两位大人和师父想必是有事儿,我晚一些再来就先告退了。”

拓跋兴业点头道:“这几日我都没空,有什么问题等过了这几日再来吧。难得上京如此热闹,这几日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难得师父亲口放假,楚凌如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欢喜地应了,恭敬地向三人告退离开了。

出了拓跋大将军府,楚凌思索着应该打探一下祝摇红的消息了。只是无奈她这两年很少在城中行走,跟明王府并没有什么关系。贸然上门自然是不可能的。摩挲着下巴思索了良久,楚凌才转身往拓跋罗的府上去了。

大皇子府邸最近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进出的人们都是一派喜气洋洋忙碌不已的模样。楚凌自然不是来找拓跋罗的,大皇子日理万机哪来的时间随时见一个小姑娘。她是来找这几日都住在拓跋罗府上的拓跋赞的。貊族人成年的早,再过两年拓跋赞就该出宫建衙,拥有自己的府邸了。所以从年初开始,拓跋赞就经常进出皇宫有时候直接就住在了拓跋罗府上。现在拓跋罗婚期将近,拓跋赞自然也就跑出来了美其名曰是帮忙。

看到楚凌拓跋赞还是有些高兴的,“笙笙,你怎么来了?”

曲笙挑眉道:“来看看小师弟啊,听说小师弟在给大皇子帮忙?”

拓跋赞低头看看被自己弄得一团糟的蚂蚁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拍拍手站起身来,“这个…大哥府里人多,好像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正想去找你呢。”

楚凌不解,“找我?做什么?”

拓跋赞眼睛亮晶晶地,“听说你昨天差点跟九姐打起来?”

楚凌震惊地看着他,这年头以讹传讹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她什么时候要跟谷阳公主打架了?

“没有?”拓跋赞有些失望,楚凌眯眼看着她,“怎么?你巴不得我跟谷阳公主打起来?”

拓跋赞瘪嘴道:“拓跋宓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讨厌死了!你怎么不揍她一顿呢,就是你揍了她,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父皇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楚凌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拉扯,“我说呢,谷阳公主久居宫中,怎么会那么快知道我跟君无欢的事情,原来是你告诉她的?”

拓跋赞叫道:“我、木有…放手,你…你这个粗鲁的女人!”

楚凌冷笑一声,果然放开了手轻轻拍拍他有点发红的脸颊道:“少年,心机挺重啊。”

拓跋赞捂着脸颊退开三步远,“就算、就算我不告诉她,她也还是会知道的。拓跋宓一心痴恋君无欢,到时候还是会找你麻烦。你要是怕她的话,就赶紧跟君无欢一刀两断吧。”

“我偏不。”楚凌偏着头笑眯眯地道,“难道你没听说,昨儿君无欢和谷阳公主闹翻了?而且…好像还牵连到了金禾家什么事,你说,要是让金禾皇妃知道是你暗中挑唆谷阳公主……”

“师姐!”

楚凌也不是真的要跟拓跋赞算账,见他红着小脸认输这才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别胡闹,我跟君无欢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有功夫还是多练练功吧,下次被师父抽查到小心挨揍。”

听到拓跋兴业的名字,拓跋赞不由抖了抖。有些沮丧地道:“我就是…没什么天赋嘛。”

“勤能补拙。”楚凌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

拓跋赞还是个少年,并不想要领悟将勤补拙的精髓。很快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大哥府上这两天都忙得乱七八糟,咱们去找四哥玩儿吧。”

楚凌道:“大皇子忙成这样,你觉得四皇子会闲着么?”

拓跋赞摆手道:“你不懂,我四哥不管这些事的。别说是大哥的婚礼,就是他自己的婚礼我听大哥说当初都是大哥替他操办的,他就行了个礼。别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会拿这种事烦他。更何况,咱们也不是去找他啊,咱们去找四嫂,今天四嫂请乌延公主玩耍,可热闹了。”

楚凌倒是有些不解,“乌延公主?后天就是大婚了,乌延公主怎么还出门?”

拓跋赞奇怪地看着她,“后天才大婚,今天为什么不能出门?”

楚凌扶额,是她想太多了,北晋并没有待嫁女子不能随意出门的规矩。不等她说什么,拓跋赞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楚凌往旁边的四皇子府去了。

跟大皇子府比起来,四皇子府上确实要安静许多。见到拓跋赞和楚凌过来,府上的管事也不惊讶,只是迎上来将两人请了进去。

这两年楚凌只来过一次四皇子府,而记忆中的四皇子府其实也只有楚拂衣居住的那个小小的院子而已。但即便是如此,一踏入这府中脑海里依然有许多过往的片段纷涌而来。拓跋胤的冷漠,姐姐的泪眼,姐姐的担忧和绝望,这些情绪都让楚凌的心情变得有些压抑了起来。

拓跋赞挥退了带路的管事,拉着楚凌一路熟门熟路的往后院走去。越往后走,楚凌越觉得不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拓跋赞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楚凌皱眉道:“这是四皇子府后院,我们不方便进去吧?”

拓跋赞有些郁闷地看着她,“你怎么跟天启人一样矫情?有什么不方便的,四哥又没说不能进去。一般这个时候我四哥都在这边,没错的。”楚凌被他拽着往前走,心中苦闷。

越走近,楚凌的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拓跋赞拉着她在一座小院门口停了下来,楚凌的心也像是尘埃落定了一般。

这院子正是当初楚拂衣住的地方,就连门口放着的花盆盆栽都还是当初的样子只是更茁壮了几分。楚凌微微垂眸,掩去乐眼底的复杂神色。她不知道拓跋胤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对楚拂衣爱的深沉至今不能忘情?那当初又怎么看着她死得那样凄惨?或者是发现失去了的才是最好的?

拓跋赞并不知道楚凌在想些什么,刚走到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叫道:“四哥,你在不在?”

里面一片安静,又过了半晌才有一个挺拔的身影漫步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拓跋胤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拉着曲姑娘来这里?”看曲笙被抓着袖子一脸木然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拓跋赞这个不省心的强拉着人家来的。

拓跋赞连忙放开楚凌,道:“四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这么大府邸好端端的怎么总是往这破地方钻?这里面埋了金子吗?”

拓跋胤不理会拓跋赞的胡说八道,只是对曲笙道:“阿赞胡闹怠慢曲姑娘了,曲姑娘请前面喝茶。”

这是在赶人了,楚凌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笑道:“四皇子言重了。”

拓跋胤领着两人往外走,一边问道:“你怎么想起来我这里?”

拓跋赞满不在乎地道:“大哥忙得连人都找不着,师父也忙得顾不上笙笙啦。我就拉着笙笙来看看四哥四嫂呗。”

拓跋胤脚步顿了一下,侧首看向曲笙道:“上一次和曲姑娘切磋还是年初的事了,左右无事不如切磋一下?”

楚凌也对四皇子妃的宴会没什么兴趣,爽快地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三人一路来到四皇子府的校场,同样身为武将四皇子府和大将军府都有一个差不多的校场。据说原本都是一个大花园,被拆掉之后改成了专门用来练功的地方。校场的周围摆满了各种兵器,不过两人身上都是带着自己惯用的兵器的,自然也就用不着那些次货。

拓跋胤手中提着长剑,楚凌多次跟他交过手自然知道这剑虽然不如自己的流月刀,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剑。

楚凌一抬手,流月刀已经握在了掌中。正午的日光洒在刀身上,划过一抹炫目的光芒。

拓跋赞站在下面围观,脸上满是兴致勃勃的表情。

“四皇子,请赐教。”

拓跋胤微微点头,也不废话提剑就朝着楚凌的面门平削了过来。楚凌脚下一点飞身而起流月刀在看空划过一道银芒。两人一瞬间便缠斗在了一起。

校场上两人打的如火如荼,下面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四皇子妃听到消息急匆匆地带着人赶过来就看到拓跋赞蹲在地上,兴奋不已地为两人助威。只是他的立场一直都十分摇晃不定。一会儿叫笙笙威武,一会儿叫四哥必胜,完让人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哪边的。

四皇子妃满脸担心地看着台上,“这怎么打起来了?”

拓跋赞摇头道:“四嫂,这不是打起来了。这是切磋,是决斗!”

跟着四皇子妃一起过来的贺兰真和拓跋明珠倒是兴致勃勃。贺兰真原本就下定了决心要跟楚凌搞好关系的,她长在塞外性格直爽,见楚凌竟然能跟拓跋胤打的旗鼓相当自然更加高兴,连连高声为楚凌喝彩。听得四皇子妃暗暗在心中摇头,这位是她未来的大嫂,但是年纪却比她小了不少,两人其实是说不到一起的。如今见拓跋真为外人喝彩,心里就更有些不适滋味了。

拓跋明珠的神色也有些复杂,她素来自诩文武双,但是论武功的话她心知肚明自己是不如曲笙的。她也见过一次曲笙和百里轻鸿切磋的场面,虽然曲笙输了但是百里轻鸿对她的赞赏拓跋明珠还是看在眼里的。这会儿再看,楚凌明显比上次见到更厉害了。拓跋大将军当真是会diào jiào徒弟么?还是说这个曲笙果然是资质逆天才被拓跋将军看中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曲笙跟拓跋罗一系的人关系好的话,对明王府……

台下的人心思各异,台上的人却是神贯注。楚凌其实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潇洒,短期内她也没有能赢拓跋胤的可能,能做的不过是竭尽力罢了。

想到此处,楚凌的神色越发多了几分坚韧和决然,手中流月刀闪动的更快了。一刀一刀如银光如雪片一般袭向对面的拓跋胤,拓跋胤手中长剑一凛,横空一剑扫去便将楚凌那无数的刀光湮灭。楚凌斩出一刀之后疾退数步,拓跋胤已经一跃而起一剑刺向了楚凌的纤细的脖子。楚凌手握流月刀连连后退,拓跋胤却紧追不舍。眼看着再退就要落下台子了,楚凌一咬牙凌空一个翻身一刀刺向了拓跋胤的胸口。

拓跋胤原本只需要将剑往上一拉,楚凌就不得不为了避开剑锋而放弃这一刀。但是不知怎么的,拓跋胤握剑的手突然顿住了,楚凌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停下,连忙再一次凌空翻身避开硬生生地抽回了手中的流月刀。但即便是如此,流月刀森寒的刀气依然在拓跋胤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红点。

拓跋胤看着眼前的少女,沉默了片刻道:“我输了。”

楚凌皱眉,“难道曲笙连让四皇子专注切磋的资格都没有了?我可不敢说我赢了四皇子。”楚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方才分明是拓跋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神了。幸好她跟拓跋胤的实力还有差距,这一场切磋也不算激烈,否则楚凌还真有可能完成无数人前赴后继都难以完成的刺杀北晋四皇子成就。

拓跋胤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抱歉,下次若有机会再跟曲姑娘切磋一场。”

楚凌也不追究,大方地点头一笑,“那就说定了,我等着四皇子。”

129、逮谁咬谁(一更)

“王爷。”

两人刚出了校场,四皇子妃就立刻迎了上来关切地想要伸手触碰拓跋胤脖子上的伤口,却被拓跋胤伸手推开了。四皇子妃脸上的神色似乎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看向楚凌道:“曲姑娘的武功越发的精进了,想必拓跋将军也很是高兴。”

楚凌当然听出了四皇子妃的不悦,但是她也不能解释说拓跋胤跟自己过招的时候出神才输了的。只怕到时候更加不好解释了,只得笑了笑道:“侥幸,四王妃谬赞了。”

旁边的贺兰真可不管这些,走到楚凌身边兴致勃勃地道:“曲姑娘真厉害,咱们乌延的姑娘也很厉害,但是还不如曲姑娘。”

楚凌笑道:“多谢大王妃夸奖。”

贺兰真摇头道:“我说的是实话,回头有空咱们也切磋一下,曲姑娘可要手下留情啊。”

楚凌觉得贺兰真这位未来的大皇子妃很有趣,率真却聪明,她能感觉到贺兰真对她示好的意图,却也能感觉到她是真心想要跟她交好,并不是那种纯粹为了目的的应付。这样的人,即便是带着目的也很难让人觉得讨厌。毕竟这世上有几个人做事是毫无目的的呢?

“婚期将至,我看短时间内大王妃是没有功夫了。”楚凌笑道。

贺兰真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为什么婚期将至短期内自己就没有功夫了。结婚不是只有一天吗?不过提起自己的婚事,即便是生性豪爽的塞外少女也不由得微红了脸,瞪了楚凌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站在一边的拓跋赞听着几个人寒暄来去早就百无聊赖了,笙笙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是个女孩子,总是要跟那些无聊的女人搅和在一起。如果她是个男孩子,他们就可以天天出去骑马打猎四处玩耍了哪里需要理会这些女人?

这一点纯属拓跋赞异想天开。就算楚凌是个男孩子,天天出去骑马打猎也是要被拓跋兴业打断腿的。

“各位姐姐嫂子们,你们聊完了没有啊?”拓跋赞忍不住出声道。

贺兰真道:“你觉得无聊就跟四皇子一起走便是了,我们聊天怎么还碍着你了?”

拓跋赞气结,“是我带笙笙来的啊!”

贺兰真笑眯眯地道:“十七皇子啊,你已经长大了,不要总是缠着师姐像个小孩子一样。笙笙是个姑娘,当然要跟我们一起玩儿才有趣,跟你一起玩什么?讨论怎么玩泥巴还是上树掏鸟窝?”

拓跋赞红了脸,怒瞪着未来的大嫂:他早就不掏鸟窝了!

拓跋胤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点也没有参与进来的意思。明明身为主人,却让楚凌有一种比她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还置身事外的感觉。而且,从校场上下来之后楚凌总觉得拓跋胤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忽略自己。不像是认出她的身份了啊?若真的认出了她的身份,应该会更加紧盯着她才对。而且这两年下来,楚凌的相貌和记忆中的楚拂衣相似的程度已经很少了。本身的性格和长期习武都会导致外貌的变化,楚卿衣和楚拂衣本身又不是双胞胎,这变化只会越来越大,再加上楚凌刻意的修饰,楚凌连听人说她和谁相似都没有过。

所以,拓跋胤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突然失神的?

“本王还有事,王妃带几位客人去前面吧。”拓跋胤终于开口道。

主人都如此不热情,客人自然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热络。四王妃有些尴尬,却还是陪着笑请贺兰真和拓跋明珠楚凌三人往前厅喝茶去了。楚凌想起来貊族贵族那充满了异域风味的茶就忍不住想遛,但是想想自己的目的,到底还是忍住了。

“四哥,我也……”拓跋赞也想溜,却被拓跋胤一把抓住了后领踢了回来,“你留下。”

拓跋赞苦闷地看着他四哥,“四哥,你干什么啊。”

拓跋胤淡淡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陪我去喝酒。”

“喝酒?”

貊族男子在拓跋赞这个年纪确实是可以喝酒了,但是拓跋赞本人并不十分爱喝酒。况且,谁没事儿也不会拎着一个才十来岁的少年去喝酒吧?但是看着拓跋胤越发沉郁的神色,拓跋赞终究还是不敢拒绝,只得点头道:“行,喝酒就喝酒!”小心地瞄了拓跋胤一眼,拓跋赞小声道:“四哥……”

拓跋胤扫了他一眼微微挑眉,拓跋赞道:“你…难道真像四嫂说得那样,还对那个…天启公主念念不忘?”

身边的人气息瞬间冰冷了起来,但是神经粗大的拓跋赞并没有发现,自顾自地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天启公主有多好看,但是…人都死了,你又何必呢?你要是真的喜欢天启女人,呃…浣衣苑里虽然没有皇室贵女了,不过应该还有不少别的女子。要不,咱们让天启人送几个公主来和亲就是了。你干嘛要……”

身边的拓跋胤突然飞身掠了出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院墙后面。只留下拓跋赞一脸茫然:不是说喝酒么?

貊族贵族的宴会并不比中原人有趣,甚至更加无聊。四皇子妃今天也只是为了贺兰真举办了一个小小的聚会而已。来的除了拓跋明珠这样身份尊贵的,剩下的都是跟四皇子妃关系好的貊族贵女。这些rén dà都是从小在关外长大的,即便是入关十年养尊处优,也不可能就学会了天启贵女的琴棋书画,风雅情趣。倒是将原本的骄纵和颐指气使发挥到了十成十。

楚凌坐在这样一群人中间,就觉得原本她觉得有些高傲虚伪的四皇子妃和拓跋明珠都变得和善可亲了。

同样不习惯的还有贺兰真,乌延部虽然是塞外强大的部落,贺兰真更是公主之尊。但是塞外民风彪悍,环境恶劣,普通人却大多性格淳朴,并未见识过中原的繁华和纸醉金迷。贺兰真看着这一屋子穿金戴银高谈阔论的貊族贵女,有些茫然。她小时候是去过貊族在关外的王庭的,感觉那时候大家一起唱歌跳舞都很正常啊,这才过了十年时间,怎么都变得这么奇怪了呢?

“大王妃还不习惯么?”坐在她旁边的拓跋明珠低声问道。

贺兰真看了拓跋明珠一眼,对她和善地笑了笑道:“是有一点,好像…变化还蛮大的。”

“这是自然。”拓跋明珠道:“毕竟如今貊族已经入主中原,跟从前不一样了。曲姑娘,你说呢?”楚凌神色淡淡地笑道:“我没见过貊族从前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我听师父说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拓跋明珠明智地没有问拓跋将军觉得哪儿不一样了。她当然知道拓跋兴业绝不会说出来什么好话,拓跋兴业一向对貊族入关之后很多貊族人表现出的沉迷声色享乐和权力纷争十分不满。拓跋明珠却不以为然,若不是为了享乐,貊族人何必费劲心思入关?貊族入关不仅仅是天启会死人,貊族也同样死了不少人。否则这十年也不会止步不前了。

贺兰真不想跟拓跋明珠讨论这些事情,便转移了话题。看了一眼正在一边跟人说笑的四皇子妃低声问道:“我怎么看四皇子和四皇子妃的关系有些奇怪啊?”原本这些日子四皇子妃陪着她她还没有看出来,但是方才在校场上贺兰真却看出来了一些。妻子关心丈夫的伤势,即便是丈夫觉得没有必要也不该那么冷淡。

拓跋明珠轻哼一声,低声笑道:“大王妃还不知道么,咱们这位四皇子…和四王妃,也就是个面子上的事儿。若不是当初陛下亲自说和,当初四皇子可是差点杀了四王妃呢。”

“怎么会?”不仅是贺兰真就连楚凌都不由侧目。

拓跋明珠摇头道:“两年前,四王妃趁着四皇子离京办事,悄悄将四皇子的一个侍妾送去了浣衣苑。等四皇子回来,那侍妾已经死在了浣衣苑。当时,四皇子险些动手杀了四王妃,还是大皇子拼着受伤才拦下来的呢。你别看四王妃现在风风光光的,其实府中的权力她半点都沾不了手,不过是念着她娘家和儿女,给了个表明上的风光罢了。咱们貊族女人,若是连府中的权利都掌握不了,跟被休了又能差多少?也就是四皇子府上没有别的厉害的侧妃侍妾,这才让她过的太平罢了。”

贺兰真诧异地看了一眼不远处与人谈笑的四皇子妃,竟然丝毫看不出来有拓跋明珠说得那么凄惨。是拓跋明珠言过其实还是四皇子妃掩饰得太好了?

楚凌微微皱眉,低声道:“县主,你说的那位侍妾……”

拓跋明珠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个天启女人罢了,还是如今南边那位皇帝的亲生女儿呢。那个女人倒是会勾搭男人,竟然连四皇子这样的人都为了她……”

“是天启灵犀公主么?”楚凌蹙眉打断了拓跋明珠的话。只觉得眼前这位陵川县主也是有趣。瞧不起天启的女人,却拼了命的去倒贴天启的男人。拓跋明珠一向表现的聪明端庄,一派皇室贵女气度,却偏偏在这里跟她和贺兰真嚼舌头,话语中对楚拂衣的恶意贺兰真听不出来楚凌却听得明明白白。说白了,还是嫉妒楚拂衣罢了。嫉妒一个被国家,被父亲,被未婚妻抛弃已经惨死了两年的女人,可见这位陵川县主的婚姻生活…是过的相当不得意啊。

拓跋明珠挑眉看向楚凌,“曲姑娘竟然知道她?”

楚凌淡定地道:“天启永嘉帝膝下只有两女,听说早年被貊族所虏。按年纪推算,应该是长女灵犀公主了。”

拓跋明珠点头道:“不错,正是楚拂衣。”

贺兰真道:“这么说她也是个可怜人,我听说天启女子羸弱,虽然也是她们自己不争气,但是这也怪不得她。”拓跋明珠不以为然,“大王妃倒是善良,莫不是忘了咱们关外的规矩?没用就是没用,哪里可怜了?”

关外部族之间时常发生战争,彻底落败的一方往往会族沦为胜利者的奴隶,并不见得比貊族人对天启人做得善良到哪儿去。

贺兰真摇摇头,道:“若是如此,也不能怪男子更喜欢她们呀。毕竟无论是关于战场还是男人,都是胜者为王么?”

拓跋明珠无语,楚凌却忍不住笑了。

觉得这位外族公主当真是个十分通透的人。

拓跋明珠或许是觉得没面子,突然道:“听说这次陛下还给大皇子赐了几个侍妾?”

贺兰真微微蹙眉,却并不怎么在乎,“既然是陛下赐予大皇子的,我自然会好好管理她们。”在她眼中,侍妾只是大皇子府的财物,身为未来大皇子府的管理者,她只需要管理好久可以了。

这方面拓跋明珠确实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貊族男人绝大多数都是妻妾成群。娶了拓跋明珠的百里轻鸿身边却一直都没有人,连侍妾都没有一个。拓跋明珠有时候也得意于此,但是面对贺兰真这种看起来完不在意的人,再得意也没有多少成就感。只得悻悻地道:“大王妃还是小心一点吧,那些女人手段多着呢。别到时候勾的大皇子跟四皇子一般……”

贺兰真真的不想理拓跋明珠了,拉着楚凌道:“笙笙,那边那是什么花,我都没见呢,咱们去看看好不好?”

楚凌会意,跟着含笑站起身来道:“也好,县主失陪。”

两人携手而去,只留下拓跋明珠坐在原地暗暗咬牙。

楚凌和贺兰真离开了拓跋明珠时候,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贺兰真自然察觉到了,“笙笙,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楚凌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方才陵川县主说的话。”

贺兰真道:“你不用在意她的话,她自己跟县马吵架了,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你虽然也是中原人,但你是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谁敢得罪你?”

楚凌挑眉,“吵架?听说陵川县主和县马夫妻情深得很啊。”

贺兰真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是不是情深我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她们那样的关系有些别扭。前几日拓跋明珠为难府中的一个中原女子,被陵川县马给拦下来了,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好像拓跋明珠说陵川县马还惦记着什么人还是什么的,都是我听别人私底下说的。”

“陵川县马那么大胆子,公然护着一个中原女子还跟县主吵架?明王不管么?”

贺兰真偷笑道:“最有趣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明王也护着那个女人,这两天拓跋明珠都快要疯了,逮谁咬谁,你别跟她走得太近了、”

“难怪她方才对那位已故的灵犀公主都那么刻薄。”楚凌点头表示理解。

贺兰真叹了口气,道:“来上京之前,我一直以为这里只是比我们塞外更热闹更繁华的地方呢。”

楚凌道:“难道不是么?”

贺兰真摇摇头,“确实是,但是…这里的人都好烦。哪里像我们,每天骑马打猎,唱歌跳舞,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楚凌不解地看着贺兰真,她觉得贺兰真并不是如此天真的人。贺兰真看着她笑道:“我当然不傻,不然父王怎么放心送我来上京呢。只是不习惯罢了,短短十年所有的人事物都变了。说不定再过十年,就连父王和乌延部的人都不认识我了。”

楚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必想太多,虽然有很多人变了,但是也依然有人能守住本心。我……”

“曲笙!”一个有些尖锐地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楚凌忍不住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朝自己冲来的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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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挑战!(二更)

拉着贺兰真往旁边一跃,轻松地避开了冲过来的人。楚凌站定方才看向来人,挑眉道:“谷阳公主不必这么热情,撞到了别人就不好了。”

来者正是谷阳公主。

只是此时的谷阳公主却没有了昨天的其意风发光鲜亮丽,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眼睛还有些红肿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但即便是如此,看向楚凌的眼眸中依然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谷阳公主抓着马鞭的手一指楚凌,咬牙道:“曲笙,你好!你很好!”

楚凌点头,道:“嗯,我好,我很好啊。”

谷阳公主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终于rěn wu kě rěn直接一鞭子挥了过来。楚凌心中骂娘,这个谷阳公主真是楚凌这两年见过的所有貊族贵女中最像是有狂躁病的人了。

心里虽然吐糟不断,但是楚凌人却没有闲着。一把推开了贺兰真,这才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谷阳公主的鞭梢。马鞭本来就短,谷阳公主和她离得又近,被她一把抓住鞭梢往前一带整个人就扑了出去。

谷阳公主竭力稳住了身形,转过身来又向楚凌扑了过去。

楚凌悠然地负手让开,一边道:“抱歉,刚跟人切磋了一场。吃过豪华大餐对你这种清粥小菜没有兴趣了。”

“你找死!”谷阳公主暴怒之下,攻击地越发凌厉起来。

可惜她虽然有几分功夫,又怎么是被拓跋兴业亲自diào jiào出来的楚凌的对手?直到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有碰到楚凌的一片衣角。

这边一闹起来,原本还在各自玩闹的人们立刻就被吸引了过来。见到谷阳公主跟楚凌大打出手,许多人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谷阳公主?!”

“快去找四皇子和四王妃!”

“哎呀,怎么打起来了?”

“听说昨儿谷阳公主被长离公子和曲姑娘当街落了面子。来寻仇的吧?”

“才不是,听说昨儿金禾皇妃训斥了谷阳公主一顿,是为了这个把?”

“长离公子好像跟金禾家闹翻了。”有人幸灾乐祸。

“长离公子不过是个商人,金禾家还怕他?”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长离公子套交情呢。怕是不用怕,但是金子没有人嫌多。”

这些议论声自然也传到了谷阳公主的耳中,于是谷阳公主越发的暴躁起来,“来人,给我杀了曲笙!”

众人哗然,这谷阳公主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杀大将军的弟子?不过,按理说…一个公主要杀一个将军的徒弟好像没问题。但是,还真没人敢杀拓跋兴业的徒弟。

“胡闹!”四皇子妃听到禀告急匆匆赶来就听到了谷阳公主最后一句,立刻厉声斥道。

谷阳公主脸色变了变,紧紧地抓着手中长鞭转身看向四皇子妃,“四嫂。”

四皇子妃皱眉看着谷阳公主,不悦地道:“宓儿,谁让你来这里胡闹的?曲姑娘是我的客人,由得你说打说杀?”谷阳公主红着眼睛,声音里都带出了几分哭音,“她…她、四嫂,你竟然帮着一个南蛮子,她不要脸勾引……”

“啪!”众人直觉眼前衣袂飘然,身形闪动,一个响亮地耳光已经落在了谷阳公主脸上。

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美丽少女暗吸了一口冷气。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公主耳光!

谷阳公主显然也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颊愣愣地看着楚凌。

楚凌淡定地摩挲了一下自己打人手指,轻声道:“公主若是没学过怎么跟人说话,就回去好好学学再出来。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觉得手痒的。”

“你……曲笙,你好大的胆子!”谷阳公主终于回过了神来,指着楚凌尖叫道:“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父王杀了你!”

楚凌轻笑了一声,“我奉陪。”

四皇子妃觉得自己头大无比,她只是好好办个聚会招待未来大嫂,怎么就成了这样?这两个不速之客想要闹事情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偏要来四皇子府闹?

深吸了一口气,四皇子妃招来身边的人低声道:“去请王爷过来一趟。”

曲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谷阳公主,这事儿自然不能善了了。犹豫了一下,又道:“也去大将军府传个信吧。”

“是,王妃。”

拓跋胤来得很快,跟着拓跋胤一起来的还有拓跋罗和拓跋赞。见到三人,人群立刻让出了一条路来,拓跋赞当先一步跑到了楚凌身边,扬着下巴瞪着谷阳公主。显然,在这场师姐和亲姐的战争中,十七皇子选择了站在师姐这边。

谷阳公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拓跋赞。如果是拓跋胤和拓跋罗她还有几分忌惮,但是拓跋赞不过是个生母早逝连个母族都没有的皇子罢了,若不是运气好拜了拓跋兴业为师,皇城里只怕连多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即便是他运气好拜了名师,却依然烂泥糊不上墙,在拓跋兴业面前连曲笙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拓跋罗快步走过来,扫了三人一眼,最后问的却是四皇子妃,“怎么回事?”

四皇子妃有些踌躇,她确实没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她也不知道拓跋胤的想法,并不敢随意开口。

旁边贺兰真站出来,道:“还是我来说吧,方才是我跟笙笙在一起。”等拓跋罗点头之后,贺兰真就将方才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并没有加油添醋或者含糊不清。

听完了贺兰真的话,拓跋罗看向谷阳公主的眉头皱得跟紧了一些。他这位九妹极得金禾皇妃和父皇的宠爱,但是拓跋真却不喜欢她。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跟她的亲哥哥之间微妙的竞争关系,而是因为她太蠢了。

堂堂一个貊族贵女,心心念念去倒贴一个对她毫无兴趣的男人也就罢了。你若是有拓跋明珠的本事让他娶你也行啊,偏偏拓跋宓什么都不会做,就知道撒泼。

不怪那些中原人暗中嘲笑他们这些貊族权贵都是一群既没有见识也没有礼仪的野人,有些人真的让拓跋罗这个从小便接受中原文化熏陶的貊族大皇子都觉得看不下去。

沉吟了片刻,拓跋罗道:“粗言秽语辱骂旁人成何体统?回去我会亲自禀告金禾皇妃,请她好好教教你规矩和礼仪。”然后看向楚凌,道:“谷阳辱骂姑娘是她不对,但是姑娘动手打人也是不妥。都是姑娘家也没什么解不开的仇恨,两位互相道个歉如何?”

按说拓跋罗这样处理算是不偏不倚了,可惜两个当事人都不想领他的情。楚凌还没开口,谷阳公主就叫了起来,“休想!我要让父皇杀了她!”

拓跋罗一脸看bái chi的表情看着谷阳公主,别说今天是她自己找打,就算真是曲笙无缘无故动手,父皇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最多也只是惩戒一番罢了。多得是想要巴结大将军的人替她求情。这蠢货看人家是个中原人,就真以为可以任由她踩踏了?你要真这么能耐,怎么不让君无欢直接娶你?君无欢是西秦人,好歹西秦还向北晋正式称臣了呢。

楚凌抬起眼皮,慢悠悠地道:“正好,我也想面见陛下呢。”

谷阳公主不屑地道:“你有什么资格见我父皇,卑贱的南蛮子!”

楚凌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腹,所以说,面对有些嘴贱的人真的是很容易手痒,忍不住啊。

“大皇子,反正都要死,我能再打她一顿么?”楚凌问道。

拓跋罗哭笑不得,“曲姑娘别开玩笑了,闹大了…大将军也会为难的。”

楚凌冷笑一声,抬手抽出腰间的流月刀往地上一掷,刀尖正好在谷阳公主和楚凌之间,chā jin了跟前的地面。只听楚凌声音清脆地道:“以我和我师父的名誉为注,我要向谷阳公主挑战!”

整个花园气氛顿时为之一凝。

拔出自己的佩刀置于两人之间要求挑战,就是事关生死荣辱之战了,更何况她还堵上了拓跋兴业的名誉。

在貊族,这样郑重其事的挑战可以认输但是不能拒绝。一旦你选择了认输,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你,而赢的一方可以要求输的一方的一件东西,除了性命,哪怕对方要你一只手你也得砍给他。如果选择坚持决斗,决斗的时候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用负责,也就是说就算在擂台上被杀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并且无论结果如何,事后任何人不得追究获胜方的责任更不能事后报复。而败者…名声扫地。

将士不会服从一个失败的将领,百姓也不会尊敬一个失败的贵族。虽然这一项传统在入关之后渐渐地很少有人用到了,更多是流行与普通貊族人之间,毕竟现在大家都富有了也就更惜命了。但一旦有人公然挑战,也没有人能阻止。

为了避免挑战者随意欺凌弱小,挑战者不仅要连胜十个与自己武力相当的人。被挑战者和挑战者双方都可以选择两个人帮忙,即便是被挑战者战败,如果请来相助的两个人连胜两场,依然可以算被挑战之人得胜。

很难说这种挑战公不公平,但是貊族人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传承的。不过貊族rén dà多崇尚自身的力量,极少会请人相助。因为这样即便是赢了也不光彩。

沉默了片刻,拓跋罗道:“曲姑娘…开玩笑的吧?”

楚凌坚定地道:“我,我是认真的。”

“何以至此?”拓跋罗劝道,曲笙获胜的可能性并不比谷阳大多少。首先大将军肯定不能助曲笙出战,否则那就不是帮忙而是倚强凌弱了。

楚凌一脸严肃,微抬起下巴傲然道:“为了我自己和我师父的荣耀,公主殿下,请接受我的挑战。”

谷阳公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显然还没有傻彻底。

众人沉默地看着两人,纤细美丽的中原少女身形挺直,神情坚毅犹如一朵骄傲而美丽的花朵。而另一边的谷阳公主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也撑不起她身为公主的骄傲。即便是再有人相助,其中一场对决也是她无法避免的。曲笙若是愿意的话,甚至可以直接在擂台上弄死她。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有人为曲笙的骄傲喝彩,有人为貊族贵女的相形见绌而失望。

拓跋罗叹了口气,侧首看身边的拓跋胤。

拓跋胤淡然道:“这种事情全凭自愿,大哥看我做什么?”显然是不想管了,拓跋罗只得道:“我先入宫禀告父皇。”

“大皇子不必了。”外面传来一个男声,众人在一次往外面看去,就见到宫中侍卫簇拥着几个人快步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正是拓跋兴业,跟在拓跋兴业身边的是北晋皇身边的近侍。

那近侍道:“大皇子,陛下口谕,同意曲姑娘向谷阳公主挑战。”

拓跋罗一愣,“父皇怎么这么快……”皇宫距离拓跋胤的府邸并不远,但是也绝没有快到这个地步。看看眼前的近侍,拓跋罗眼底突然闪过一抹了然,“我明白了,不知父皇还有何吩咐?”

近侍道:“陛下说,马上就是大皇子的婚期了。挑战就定在大皇子婚后七天,也让曲姑娘和谷阳公主有时间做准备。不知公主和曲姑娘以为如何?”

楚凌拱手,“多谢陛下。”

谷阳公主咬着牙不说话,那近侍也不等她,只当她没有话要说。恭敬地对众人拱手告辞,又对拓跋兴业道了声告退便带着人走了。

“师父。”楚凌凑到拓跋兴业面前,小声叫道。

拓跋兴业看着她,“你倒是能耐,出一趟门就弄出这么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幸好这两年你都不太出门,不然是不是早就把上京给捅穿了?”楚凌对他做了个鬼脸,赔笑道:“师父,徒儿错了。”

“哪儿错了?”拓跋兴业问道。

楚凌道:“徒儿应该修身养性、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忍得辱中辱,方为人上人。忍成大神龟,祸害遗千年!”

话音未落,拓跋兴业就抬起了手来。楚凌连忙抱住脑袋蹿到了拓跋兴业打不着的地方。

但是拓跋兴业要拍她,怎么会让她躲过去?转眼间拓跋兴业就到了她的跟前,仿佛两人根本没有移动过位置一般。一只大手缓缓地在她头顶上拍了一下,并不痛。拓跋兴业沉声道:“做的不错。”

楚凌愣了愣,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师父……”

拓跋兴业轻哼一声,“既然你自己决定了,若是输了……”

“师父打断我的腿?”楚凌道。

拓跋兴业眯眼道:“三年之内你就不要出门了,什么时候我觉得你的修为能见人了再出来。”

“是,师父。徒儿遵命!”

搞了好大一场事,楚凌心旷神怡地回了家。刚一进门,似曾相识的一幕就在眼前展现了。看到朝自己奔来的雅朵,楚凌心中暗道:“现在退出去来得及吗?”

“笙笙!”

见她一副想要开溜的模样,雅朵厉声叫道。

楚凌立刻站住,笑容甜美地看着雅朵,“阿朵,有话慢慢说。”

雅朵怒道:“还慢慢说!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你又去招惹谷阳公主干什么?”

楚凌无奈地摊手道:“阿朵姐姐,不是我招惹她,是她招惹我啊。这种中二狂躁症患者,不给她一下狠的她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雅朵皱着眉头,有些着急地道:“但是她毕竟是公主,万一……”

“没有万一。”楚凌道,“北晋皇室若是还要脸的话就不会太过分了。就算私底下做什么,我也不是泥捏的啊。倒是你,要注意安全才是真的。”

雅朵点头道:“你放心,我这几天哪儿都不去。”

楚凌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不由轻叹了口气,“跟我在一起,总是让你提心吊胆的……”

雅朵摇头道:“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怎么活。有个担心的人总比没有好。况且…这两年若不是有你,我哪里会这么安生?”叹了口气,雅朵道:“谷阳公主打不过你,肯定会找人帮忙的。你怎么办?是不是要请大将军帮忙找几个人?”

楚凌叹气,“师父让我自己解决。”

拓跋大将军的原话是,有本事惹祸就要有本事自己解决,身为师父他只保证给她留口气。

这师徒情也是没谁了,说好的护短呢?说好的师恩如山,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

“那…那怎么办?”

楚凌笑道:“没事儿,喏,帮手不是来了么?”

“笙笙是在说我么?”君无欢的声音从墙头上传来,雅朵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从墙头飘然落地的俊美公子,“长离公子?”

楚凌瞥了君无欢一眼,“你引来的麻烦,难道还打算置身事外?”

“怎敢。”君无欢笑道,眼神却有些冰冷,“这位谷阳公主,倒是被金禾皇妃宠坏了脑子了。笙笙想从谷阳公主身上要些什么彩头,不如说出来让我替你参详一下?”

楚凌道:“人家对你一片痴心,长离公子这样是不是太狠心了?”

君无欢道:“我何时给了笙笙,我是个多情之人的错觉?”

楚凌认真地点头道:“也多,长离公子一向都是心狠手辣。”

君无欢轻咳了一声,道:“笙笙,这话有些过了。在下…自问还是……”

“还是什么?心慈手软?端方君子?”楚凌好奇的问道,脸上却分明写着:你自己信么?

君无欢无奈,好吧,他自己也不信。但是笙笙对他的印象好像有点问题,回头一定要想办法更正一下才行。

“就算有我也还差一个,另一个人选笙笙心里有数了么?”君无欢问道。

楚凌也有些犹豫,蹙眉道:“我还在考虑,你觉得…玉小六行不行?”

君无欢摇头,“笙笙太小看北晋皇室了,玉六武功不错,但是只怕还差了一筹。如果笙笙没有别的人选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楚凌挑眉看着他,“洗耳恭听。”

君无欢笑道:“拓跋胤。”

“……”你在开玩笑么?让拓跋胤帮我怼他亲妹子?我跟拓跋胤关系有这么铁么?

君无欢浅笑道:“拓跋胤和拓跋罗跟金禾皇妃一系的关系不太好,我有七成把握谷阳公主会请百里轻鸿出战。另外,就算拓跋胤不肯,拓跋罗也会让他答应的。”

“为了我师父?”楚凌蹙眉道。

君无欢道:“不然,笙笙以为大将军为什么特意跟着传旨的近侍走一趟四皇子府?”

“……”师父你老人家也太含蓄了,这样容易让我忽略你的师徒情谊啊。

131、逝者已矣

转眼便到了大皇子大婚之日,一大早君无欢就亲自到府上接了楚凌一起前去大皇子府道贺。拓跋罗做人向来周到,既然请了楚凌自然不可能不请雅朵。不过雅朵并没有跟着楚凌和君无欢一道,而是打算如往常一般先去店里看看,晚上再直接去参加大皇子府的庆典然后跟楚凌一起回家。

两人到了大皇子府的时候,大门外早已经被各路前来道贺的宾客堵得水泄不通了。拓跋罗穿着一身簇新的喜庆袍子,站在大门外亲自迎客。远远地便看到了楚凌和君无欢下车,便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声快步迎了上来。

“长离公子,曲姑娘。”拓跋罗满脸带笑,看向楚凌的目光也半点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多谢两位大驾光临。”

君无欢淡淡笑道:“恭喜大皇子新婚。”

拓跋罗笑道:“承公子吉言。”

楚凌也拱手笑道:“大皇子,恭喜。祝两位百年好合。”

“多谢,两位里面请。”

拓跋罗亲自将两人迎到门口,才有管事上前来恭敬地请两人入内。拓跋罗便又转身继续接待别的客人去了。

一走进大皇子府,就能感觉到今天这场婚礼的热闹气氛。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当人们看到他们两人走过来的时候,许多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突然一顿,然后变得十分古怪起来。有的人一副想要打量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能偷偷打量的模样,有的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楚凌忍不住蹙眉,抬头看君无欢,“我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西秦人喜好中原文化,平素君无欢也都是一身中原人的衣着。因此楚凌今天也是做了天启贵女的打扮。衣服虽然没有之前君无欢拿出来的那件那么惊人,却也是雅朵费了不少心思才做好的。

浅紫色的宫装上绣着银纹仙鹤祥云图案,纤细的素腰被一条云纹丝带系着,越发显得窈窕纤丽。往日里跟总是编成小辫儿的秀发如今也挽成了一个简单清爽的发髻。发间簪着精致的宝石发簪。两颗淡紫色的珍珠缀在耳边,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

“没有,笙笙今天很好看。”君无欢轻声道,“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笙笙正经的穿天启女子的衣裳。”

楚凌扯了扯手臂上的披帛,诚实地道:“我确实是第一次穿这个…难怪天启的贵女什么都做不了,这也太累赘了。”

君无欢有些失笑,“我看笙笙很想将那东西当武器用。”

楚凌有些嫌弃地道:“还是算了,不结实。而且…我连鞭子都还用不好,更何况这个。”别看前世那些武侠剧里女侠们挥舞着各色的白绫红绫仙气飘飘。现实是,想要挥动着软趴趴的玩意儿御敌?先把三米长的长鞭耍顺溜了再说了。如果连鞭子都用不顺溜,这玩意儿缠你的可能性绝对比缠敌人要大得多。

“话说,他们到底在看什么?”一直被人盯着,楚凌还是有些烦躁了。她虽然不怕被人看,但是这些眼神实在是太过复杂了,还是让她有些不自在了。

君无欢低笑一声,道:“你忘了之前你做了什么事儿?”

楚凌眨了眨眼睛,这才恍然大悟,“谷阳公主?”

君无欢点头,“上京已经有几年没有这么热闹了。”毕竟怕死的人越来越多了,在关外的时候大约时不时就会听说有人挑战谁,但是入关之后大家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性命无比金贵,这种曾经在贵族中也十分流行的解决恩怨的方式几乎已经沦为了完全平民的东西。平民的生死自然没有多少人在意,而贵族仿佛沾染这种东西就是玷污了自己的高贵一般。其实,也不过是为自己的胆怯做掩饰罢了。

貊族人歧视天启人和西秦人,其实什么人都是一样的,在富贵乡待得久了,难免就会英雄气短。

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些人可真是闲得无聊。”

“确实无聊。”

拓跋罗的大婚北晋皇显然十分重视,上京数得上的贵族能来的几乎全都来了。还有塞外各部族,以及天启西秦这样或称臣或还处在敌对中的国家都派人来了,原本还算宽敞的大皇子府竟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了。

“君无欢,笙笙。”一个欢畅的声音响起,桓毓公子正站在不远处兴致勃勃地朝他们招手。楚凌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桓毓公子,忍不住眼皮子跳了跳。貊族也是个崇尚金色的民族,但是楚凌发誓即便是在貊族皇宫里,她也没有见过如此能闪瞎人狗眼的打扮。

桓毓公子那一张俊俏的脸蛋几乎都要被金光淹没了。

君无欢伸手挡住了楚凌的双眼,轻声道:“别看。”

楚凌痛苦地shēn yin了一声,为自己的眼睛感到担忧,“你老实说,这其实才是他真正的品味吧?”能把如此恶俗的颜色穿的如此兴高采烈,这必须是爱得深沉才能够办到的。

君无欢闻言若是有所思,“我倒是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你们俩干嘛呢?”桓毓见两人迟迟不肯上前,有些不悦。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君无欢,你遮着笙笙的眼睛干嘛,难道是怕笙笙看到了风流倜傥的本公子,就看不上你了?”

君无欢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今天的打扮很有品味,是想要留下当个北晋驸马么?以你的家世,倒也不是不可能。”

闻言,桓毓的笑脸顿时僵硬了。不,他对貊族公主一点兴趣都没有。

楚凌拉下了君无欢挡在自己跟前的手,看着眼前金光灿灿的桓毓公子还是忍不住眯了下眼,“玉公子,你今天……”

“怎么样?是不是玉树临风?”桓毓迫不及待地问道。

楚凌扯出一个有点艰难的笑意,点头道:“非同凡响。”

桓毓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勉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庸俗的人。”

楚凌干笑,“这个大俗即大雅嘛,俗一点好,太过出类拔萃的东西,我这个平凡的人驾驭不了。”

君无欢懒得理会卖蠢的桓毓,拉着楚凌往里面走去。刚走了几步桓毓又凑了上来,小声道:“笙笙,你厉害啊。我刚来上京没几天你就搞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楚凌摇摇头,笑道:“谢谢你,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桓毓轻哼,“除了君无欢,你难道还有比本公子更厉害的朋友?你这两年不是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楚凌道:“这个,朋友我还是有一两个的,而且,也不一定非要朋友。我跟玉公子毕竟是刚认识的,你又是南朝的人,找你帮忙的话我师父面子上不好看。”

“对哦。”桓毓挑眉道,“拓跋将军麾下猛将如云,随便挑两个也能打得那什么公主哭兮兮吧?”

楚凌摇头,“师父不会帮忙的。”

桓毓还想说什么,两个人快步从对面走了过来,正是楚凌在大将军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天启襄国公和丞相上官成义。

“小六。”襄国公沉声道。

桓毓看了看两人,耸了耸肩站直了身体对两人拱手道:“国公,上官大人。”

上官成义似乎颇为看不上桓毓,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襄国公倒是温和一些,但话语里也带着几分长辈式的告诫,“咱们如今在北晋,莫要胡闹。”

桓毓翻了个白眼,道:“表舅,我就是跟君无欢和笙笙说几句话,哪里胡闹了?”

“……”襄国公无语,他们才刚到上京几天,这玉家小六就跟长离公子和曲姑娘这么熟了?还叫人家笙笙?这要是在天启人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更不用说方才看到君无欢和曲笙一对璧人并肩而立美如画卷,身边却突然多了几个金光闪闪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生物对自己以及对周围人的眼睛造成的伤害了。

“长离公子,曲姑娘,小六爱胡闹还望勿怪。”襄国公拱手道。

楚凌有些好奇,“襄国公跟玉公子原来是亲戚呀。”

襄国公无奈地摇了摇头,楚凌道:“国公不必在意,玉公子性格爽朗率真,跟长离公子很是投缘。”襄国公看了一眼君无欢,显然是不太相信。传闻长离公子虽然性格温和但是待人却疏离,又因为身体不好很少跟与生意无关的人接触,哪里会跟玉小六这样疯疯癫癫的人投缘。

君无欢自然不会拆楚凌的台,含笑对襄国公点头道:“难得看到玉公子这样生气十足的年轻人。”

“……”你是在把玉小六当猴戏看吗?

君无欢看两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微微皱了下眉道:“咱们不妨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

上官成义点头笑道:“也好,老夫这一把老骨头确实比不上年轻人了。”君无欢道:“上官大人千里迢迢的来上京,可见筋骨健壮不让年轻人。倒是在下不济,让两位见笑了。”

君无欢并没有找什么隐秘安静的地方,在大皇子这种地方原本也不指望谈什么机密之事,更何况君无欢完全不想跟他们谈什么机密的事情。于是一行人便在后院一处还空着的树下石桌边坐了下来。很快就有大皇子府的仆从送上了待客的酒水瓜果。

不远处一座假山高处的凉亭里,四面微垂的竹帘遮住了凉亭里面的景致。

“四皇子,上官成义和襄国公去找君公子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拓跋胤坐在凉亭里漫不经心地喝着酒,仿佛外面的喧闹和喜庆都跟他毫无关系一般。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看着不由皱眉,拓跋胤如今这个状态着实不能算好,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一般。若不是他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而且确实能力出众,只怕陛下已经要厌弃这个儿子了。

拓跋胤淡淡地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几个人,淡然道:“会什么?真要密谋什么事情,君无欢不会找个好地方,专门跑到大哥婚礼上来密谋?”

男子被他堵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皱眉道:“我倒是觉得,大将军早年的顾虑没有错。这个君无欢…终归还是太危险了,对咱们貊族来说。他之前能为了曲姑娘就断了金禾家的货源,以后难保不会为了别的事情跟整个貊族作对。”

拓跋胤抬眼,眼神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人。

男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四皇子…怎么了?”

拓跋胤道:“看在大嫂的份上,把你收金禾皇妃的钱退回去。这件事我不告诉大哥。”男子闻言脸色顿时大变,连忙想要解释,只是对上拓跋胤的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拓跋胤叫的大嫂自然不是今天刚新婚的贺兰真,而是去年刚刚身故的拓跋罗的原配妻子。拓跋罗比拓跋胤大几岁,他成婚的也早,拓跋胤的少年时期几乎是大哥和大嫂照顾长大的。对这位已故地大嫂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男子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明明已经入秋许久,额头上却不由自主地冒起了冷汗。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四皇子,我…我真的是为了大皇子好。我……”

拓跋胤道:“君无欢断了跟金禾家的生意,转而给了乌延部。你不用担心,大哥虽然娶了大嫂,但是晔儿依然是大哥的嫡长子。至于君无欢…他最后是敌是友尚且难料,但是现在…谁也动不了他,更没有必要动他,不要给大哥惹麻烦。”

“是,是。”男子忙乱的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早就被四皇子看透了,一时间羞愧难当。见拓跋胤真的没有告发自己的意思,羞愧之余男子也忍不住想要劝一劝眼前的这位。

“四…四皇子。”

见拓跋胤看过来,他方才道:“中原人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对,逝者已矣…那位公主已经过世三年了。您也该放下了,这两年大皇子也很是辛苦,你这样岂不是让他担心?”

拓跋胤垂眸,道:“我心里有数,不必担心。”

男子还想要说什么,拓跋胤已经一个眼刀过来让他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连大皇子都劝不了,又何况是他呢?其实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当初那位公主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四皇子对她有多痴迷。北晋贵族中不是没有沉迷声色,痴迷天启女子的人。就是那种险些将原配气死甚至拔刀要杀了原配的都是有的。毕竟貊族女子入关之前大都不怎么细致,年纪稍微大一些就显得苍老了。身为男人谁不喜欢身娇体软,白皙美貌的女子?

但是这其中却并不包括四皇子,完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所以在那位公主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她,只觉得就是有一个寻常的侍妾而已。唯一特殊一点的也就是她曾经身为天启公主的身份了。

谁知道四王妃发的什么疯竟然趁着四皇子不在将人丢回了浣衣苑,最后让那公主凄凄惨惨的死在了浣衣苑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等到四皇子回来发现公主死了竟然真的疯了。当初大皇子可是拼着自己挨了一刀才救下了四王妃的命,不然如今不仅大皇子妃是新的,四皇子的王妃只怕也是新的了。

“听说天启襄国公和上官成义是想来跟陛下求和的,四皇子要是真的放不下,不如让天启再送几个跟那位长得像的姑娘过来?”男子还是忍不住小声道。

虽然听说天启皇帝没有亲生女儿了,但是天启王室总还是有一些的。跟那位公主有血亲关系总能挑到几个长得像的。

咔嚓一声轻响,拓跋胤手中的酒杯被捏成了碎片,酒水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打湿了一片。

拓跋胤扭头看向外面,大树下的石桌边,浅紫色衣衫的少女和四个男子坐在一起半点也没有他见过的天启女子那种拘束羞涩的模样。落落大方神采飞扬的就像是本该如此。

拓跋胤微微蹙眉,眼神有些恍惚。他曾经…也见过一个如此神采飞扬的少女。只是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拓跋胤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看过去的时候眼神就变得锋利而清醒。

前天切磋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曲笙那一瞬间一往无前的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明明,一点儿也不像。她是为了拼命,为了求死,是绝望中的一往无前。而曲笙却是为了胜利,为了杀敌,即便是拼命也是带着浓郁的生机的。

其实仔细看来,曲笙的轮廓跟她有两三分的相似。不过比起曲笙来,她要更加柔美婉约一些,不是貊族人惯于欣赏的大气明艳,而是典型的天启贵女的优雅婉约。曲笙那样的姑娘,才是他们貊族人喜欢的,美丽,大气,坚毅,生气勃勃,但是…这样明明更加耀眼的美人在眼前,拓跋胤更多的却只是欣赏而没有占有的yu wàng。

坐在旁边的男子看他盯着楚凌发呆不由有些担心起来。难不成四皇子又看中了曲姑娘?诚然曲姑娘也是个美丽的天启女子,但是跟那位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啊。最麻烦的是,曲姑娘是拓跋将军的亲传弟子,拓跋将军已经摆明了不愿意让弟子卷入北晋权贵之间的是非中。而且,四皇子已经娶了正妃,拓跋将军绝不会让弟子给人做侧妃而北晋的四皇子也绝不能娶一个天启女子做正妃啊。

要不要劝四皇子悬崖勒马?

仿佛察觉到了对方的思绪,拓跋胤扭头冷冷扫了他一眼道:“少想一些没用的东西。”

“是、是!”要不他还是去向大皇子坦白请罪吧?这位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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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刺杀(二更)

陪着襄国公和上官成义说了一会儿话,两人才起身告辞,顺便把桓毓也拽走了。留下楚凌和君无欢坐着继续喝茶。楚凌松了口气,叹气道:“天启人都这么难交流么?”

君无欢笑道:“我看笙笙应付的很好啊。”

这是实话,君无欢原本以为楚凌年纪小,又跟了拓跋兴业两年,虽然聪慧过人但是在人情往来上只怕有些欠缺。没想到这位全程面带微笑,大方得体,太极打得比谁都圆滑。看得出来临走的时候上官成义十分的郁闷。

楚凌摇头道:“心累。”

守着一个全是自恋癌,傻白甜,中二晚期、神经病的集中营,身为扛把子的血狐女神除了能者多劳还能有什么办法?

低头抿了口茶水,楚凌压低了声音问道:“西南角那个凉亭里是什么人?”有人盯着他们,楚凌要是感觉不到才奇怪了。原本以为是大皇子府的守卫,但是哪个守卫会这么直白的毫无掩饰地盯着客人?比盯囚犯还盯得紧。君无欢倒是淡定,道:“应该是拓跋胤。”

说罢,转身端着茶杯向凉亭的方向举了一下,道:“四皇子,不如下来喝一杯?”束音成线,轻飘飘地将声音准确的传入了凉亭中。楚凌看在眼里十分羡慕这项技能。

片刻后,果然看到一个人从凉亭里走了出来,不是拓跋胤是谁?

几个起落拓跋胤就已经落到了两人跟前,“长离公子,曲姑娘。”

君无欢笑道:“四皇子,请坐。”

拓跋胤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端起君无欢推到他跟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君无欢微微挑眉,“大喜之日,四皇子怎么在这里喝闷酒?”

拓跋胤道:“我素来不惯这些场合,让两位见笑了。曲姑娘…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楚凌笑眯眯地道:“多谢四皇子关心,正有一件事想要求四皇子呢?”

拓跋胤挑眉看着她不说话,楚凌道:“在下还差一名高手助阵,不知能否请四皇子屈尊?”

拓跋胤有些意外,道:“你请我帮你对付拓跋宓?”

楚凌叹了口气,道:“都怪我这两年不在上京走动,能认识的高手实在是有限的很啊。师父他老人家也说了,绝不会帮我的,要我自己想办法。我想来想去,就只好求到四皇子面前来了。”

拓跋胤默然,沉吟了片刻道:“父皇也不会替拓跋宓出头的,拓跋宓未必能找到多厉害的高手。”君无欢悠然道:“我听说,金禾皇妃娘家的人昨天刚拜访了明王府。明王府高手如云,不得不防啊。”

“明王府?”拓跋胤微一皱眉,片刻后方才道:“我可以帮曲姑娘,不过…除非明王府派百里轻鸿出手,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的。所以我建议曲姑娘最好再准备一个人。”

楚凌顿时松了口气,同时也对拓跋胤和楚拂衣之间的事情更多了几分疑惑。想到自己一直都没有进展的事情,或许可以找拓跋胤帮忙?不…还不行,拓跋胤毕竟是北晋皇子,他或许对楚拂衣有几分感情,但是却未必对死了的楚拂衣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人们总说活人争不过死人,楚凌素来对此嗤之以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又怎么可能跟活人争?

“那就多谢四皇子了。”楚凌道。

拓跋胤淡淡点头表示不必在意。

君无欢淡然地开口道:“听襄国公和上官大人的意思,北晋和天启又要和谈?”

拓跋胤挑眉,“他们竟然告诉君公子这个?”

君无欢无所谓地笑了笑,“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那两位总不会是专程来参加大皇子的婚礼的吧?”

拓跋胤点头,“说得也是,天启是有这个意思。长离公子是怎么想的?”君无欢笑道:“我自然是希望能天下太平,这乱世的钱虽然好赚,却是时常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哪里有太平盛世安稳啊?”

拓跋胤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长离公子说的不错。”

君无欢淡然道:“不过,只怕天启的希望要落空了吧?”

拓跋胤的眼眸一动,眼神锋利地看向君无欢。君无欢也不在意,从容笑道:“北晋陛下有一统天下之心谁能看不出来。如今北晋兵马休养生息数年,只怕许多人都已经按耐不住了。就算北晋皇愿意,底下的贵族和将军们只怕也要忍不住了。”

拓跋胤放下酒杯,问道:“那以长离公子之见,北晋统一天下还有哪些阻碍?”

君无欢有些诧异地看着拓跋胤,好一会儿方才慢慢道:“这个么…第一,貊族兵马不善水战,如今貊族前面横着的不仅有灵苍江天堑,南方地域更是水道纵横山林层叠,再往南的许多地方,更有瘴气密布,貊族将士只怕难以适应。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只怕还是如今北晋的内忧吧?北晋若是此时挥兵南下,难保不会后院起火呢。”

“长离公子。”拓跋胤的声音微冷。

君无欢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闭口不再多言。

楚凌靠在桌边捧着茶杯,蹙眉道:“两位,能不能讨论一些合时宜的话题?”

君无欢不解,“笙笙何谓合时宜?”

楚凌道:“今天是人家大皇子和乌延公主的大婚之日,你们一轮又一轮地在这里讨论打仗的事情。你们真的是来参加婚礼的么?”君无欢点头,“这么说,还真是我们不对。确实应该讨论一些喜庆的事情,不过……”拓跋胤坐在这里,实在是让人没什么心情讨论喜庆的事情。因为拓跋胤这个人从头到尾就跟喜庆这两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拓跋胤显然也知道自己有些煞风景,略带了两分歉意道:“是我们忽略曲姑娘了,不如两位自便,在下……”言下就是不在这里当蜡烛耽误别人谈情说爱了。楚凌连忙道:“哎呀,我们可没有赶四皇子走的意思。四皇子不觉得我无聊就行了,我看四皇子喝了不少酒,还是坐着醒醒酒吧,一会儿婚礼上若是失态就不好了。”说着倒了一杯茶放在拓跋胤面前,“酒还是晚点再喝吧。”

拓跋胤喝酒的风格跟君无欢形成鲜明对比。同样的时间,拓跋胤喝完一壶君无欢一杯酒还剩下了半杯呢。

拓跋胤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起身离开。

楚凌想起什么,好奇地看向君无欢,“前儿我听大王妃说,百里轻鸿最近跟一个中原女子走得近,引得陵川县主十分不悦?”君无欢失笑,“只怕是大王妃不知道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百里轻鸿和陵川县主出了名的感情好,怎么会跟别的女子有牵扯?”

楚凌不以为然,“未必啊,那天我看着陵川县主也不太对劲,跟吃错了药似的。仿佛对中原女子怨气深重。”

君无欢想了想皱眉道:“没听说百里轻鸿跟什么女子纠缠,百里轻鸿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旁边拓跋胤开口道:“不是百里轻鸿,是明王。”

楚凌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拓跋胤,“四皇子,你竟然也听这些八卦?”

拓跋胤表情僵硬,蹙眉道:“也不是什么八卦,这事知道的人不少。”

“明王看上了一个中原女子?什么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啊,四皇子见过吗?”楚凌兴致勃勃地道,“没想到,明王那样的人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能……”

拓跋胤和君无欢忍不住同时轻咳了两声,楚凌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神态优雅端庄地回头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两个人。

这地方真是一块fēng shui bǎo di,楚凌忍不住想着。

“三位在这里做什么?前面婚礼快要开始了呢。”拓跋明珠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之前楚凌的话,神色还是十分正常的。楚凌偏着头笑看着两人道:“两位不是也在这儿吗?”

“四皇子,长离公子,曲姑娘。”百里轻鸿淡淡地朝三人点头打了声招呼。

拓跋明珠笑道:“我有些不太舒服,所以才跟谨之到后面来走走。”

楚凌笑眯眯道:“四皇子太高兴了,有点喝醉了。我跟长离公子陪他醒醒酒。”

“……”拓跋胤无语。

楚凌拉着君无欢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婚礼快要开始了,我和君无欢就先过去了。上门道贺迟到了总是不太好的,三位,回见!”说完便拉着君无欢溜之大吉了。君无欢也不反对,任由她拉着还不忘优雅地对三人告别。

目送两人绝尘而去,被留下的三人的气氛立刻变得冷淡而尴尬起来。

楚凌拉着君无欢一路往前走一边叹气,“八卦果然不是好事,差一点被人当面撞上了啊。”

君无欢笑道:“拓跋明珠或许没听到,但是百里轻鸿肯定听到了。”

“嗯?”楚凌挑眉,“好涵养。”脸上的表情竟然完全看不出来。自然淡定地让她以为自己并没有被人撞见背后非议他人呢。

君无欢道:“百里轻鸿这些年被人说的还少么?你这一点都算不上伤害。”

楚凌认真反思,“以后还是要谨慎一点,公开场合八卦别人是不对的。”

“所以,要私底下?”君无欢挑眉道,阿凌的道德标准有点奇怪。

楚凌扬眉,“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淡定。”

吉时刚到,新娘就被迎进了门。貊族婚礼并没有拜堂的仪式,新娘子也不用盖着红盖头。贺兰真穿着一身华丽的金红色锦衣,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也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儿。

让楚凌有些惊讶的是,主持婚礼的竟然是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几乎是和新人同时到场,他今天并不似前两次随意的黑白穿着,而是穿着一身精致而华丽的服饰。看起来更像是某种专门为了举行仪式而准备的服饰,层层叠叠沉重得非常不便利。金色与黑色相间,上面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衬得那长冷漠的容颜更加如冰似雪。确实,如果将人放在庙堂之上的话,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人比南宫御月更像是神了——毫无人性。

即便是在皇子的婚礼上,他也不肯给人一点笑容。

南宫御月面无表情地念着一长串即便楚凌精通貊族话也依然听不懂的东西。新人跪在他跟前虔诚的跟着他的指示跪拜,围观的宾客们也大都神色肃穆,看起来不像是参加婚礼倒是更像参加葬礼的。

好不容易等到冗长的仪式结束,楚凌都忍不住暗中出了一口气。

南宫御月又低头对两个新人说了一句什么,两人这才站起身来对南宫御月躬身行了个礼。南宫御月微微点头,转身走了。

等到南宫御月离开,整个大堂里立刻就炸开了。原本的肃穆安静不复存在,一瞬间变得喧闹起来。人们齐齐围上去向新人道贺,脸上都带着欢欣的笑容。仿佛方才一脸严肃的围观人家婚礼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拓跋罗单手护着贺兰真,脸上也满是笑容,一边对众人点头致谢答礼,一边请宾客去外间享用美食歌舞。整个大皇子府乐器齐鸣,欢声笑语直冲天际,仿佛婚礼这才真正开始一般。

楚凌和君无欢跟着rén liu一起出了大殿才松了口气。君无欢笑道:“笙笙不习惯么?”

楚凌指了指里面道:“他们找南宫御月支持婚礼?”难道不觉得膈应么?明明是大喜日子,主持婚礼的人一副众生皆死人的表情,参加婚礼的人也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

君无欢笑道:“南宫御月是国师,由他住持婚礼是新婚夫妇最大的荣耀。即便是皇室中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荣幸的。另外,貊族人认为告天的仪式是很郑重的,所以难免严肃了一些。之后的庆典才是真正欢笑热闹的时候。当然…南宫御月还是太过…庄严了一点。”以前的国师固然也是庄严肃穆的,但是也绝不会像南宫御月这么不近人情。

楚凌啧了一声,“这样的婚礼…这样的住持人,想到都胃疼。”

君无欢笑道:“别人说不定求之不得呢。笙……”

“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楚凌眼神顿时一冷,君无欢也当先一步挡在了楚凌跟前。两人对视一眼,只听远处传来惊慌地叫声,“有刺客!有刺客!”

“走,去看看!”

两人双双一跃而起,施展轻功朝着声音传来地方向掠了过去。

就在与正殿隔着一堵院墙的大花园里,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显然有不少人受了伤。不少女眷正惊慌地四处奔逃,不远处皇子府的侍卫和许多男宾客已经跟人打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楚凌一把抓住一个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妇人问道。

那妇人苍白着脸,身上还沾着血迹,尖声道:“有刺客!那些人突然出现……”

楚凌微微皱眉,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qing tiān bái ri的要怎么突然出现在大皇子府?京城的守卫都是瞎子么?

来不及多想,楚凌厉声问道:“大王妃在哪儿?”

那妇人有些慌乱地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君无欢道:“大王妃现在应该去已故王妃的院子给王妃行礼。”楚凌点了点头,快步朝着大皇子府右侧院子的方向掠去。

貊族当家主母并不住在后院,而是跟主人一起住在前面的。即便是住在不同的院子也是住在前面,后院是给孩子居住的,再往后是给侧妃的。然后才是侍妾和奴仆。楚凌一路过去,王妃的院子里果然也已经打了起来。

贺兰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虽然穿着沉重华丽的礼服,她依然握着刀沉着地和刺客zhou xuán着。拓跋罗被几个刺客此刻挡在了另一边,即便是想要过来救援也有心无力。贺兰真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了,不过对方显然并不想要她的性命,每一招都避开了要害才让她有了能够转圜的空间。

楚凌和君无欢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把剑刺向贺兰真的后背。楚凌抬手就将袖底的bi shou射了过去。剑锋被bi shou狠狠地一撞就偏了方向。贺兰真回头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连忙一刀挥开了眼前的人。

“你去救拓跋罗,我去帮贺兰真。”楚凌道。

君无欢点点头,也不说话直接掠向了拓跋罗的方向。他武功卓绝,连剑都没拔,袖袍翻飞,那柔软的广袖却像是有千钧之力,将周围的敌人纷纷扫了出去。

拓跋罗陡然见到两个强援立刻松了口气,扭头对君无欢笑道:“多谢长离……”

“小心!”君无欢脸色一沉,一挥手直接将拓跋罗扫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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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窝日常:

青狐:你说谁自恋?!

血狐:前天你做了什么?

青狐:哦,有个整容脸的蠢货居然自称什么第一měi nu,青狐大神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是“来自神颜的嘲讽”。

蓝狐:老大,人家不是傻白甜。

血狐:乖,继续看你的《霸道总裁爱上我》。

蓝狐:哦。

银狐:中二?

血狐:鉴于你打了兄弟单位的同僚,今年的晋升取消。能解释一下嘛?

银狐:那蠢货挡我路。

血狐:那傻叉是想对你表白!

白狐:神经病什么鬼?

血狐:下回别对着空气念念有词,人家会觉得你正常一点。

四只:小红,你造为什么你是老大吗?

血狐:因为我是唯一的正常人,狐狸窝的中流砥柱!(小红你妹啊,欠揍!)

四只:因为你才是自恋、中二、神经病之集大成者!

蓝狐:我呢?

四只:看书!

133、天启的请求(万更)

拓跋罗离开原地的瞬间,一簇暗器射到了地上。那暗器一共有七八个,每一个都钉进了地面一寸有余。原本被莫名其妙甩出去的拓跋罗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如果君无欢不将他甩出去,即便是不死只怕也难免重伤了。

旁边楚凌也摆脱了杀手拉着贺兰真到了他们身边,看了一眼地上的暗器皱眉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杀手?”这北晋皇城的守卫已经徒有其表到这个地步了吗?那天启的兵马为什么还没有fǎn gong成功?

拓跋罗脸色阴沉地道:“我会查清楚的!”这些杀手出现的太突兀也太奇怪了。

拓跋罗心里清楚,这些刺客绝不可能是从外面来的。这么大一群黑衣人,哪怕一个个武功都跟拓跋兴业一样高也不可能让人毫无知觉地突然冲进大皇子府。大皇子府地处上京权贵云集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外面的人也不是瞎子。

楚凌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大白天穿夜行衣,有病吧这是?”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或许他们就是想要让人发现呢?”

“长离公子这话怎么说?”拓跋罗问道。

君无欢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暗器道:“对方似乎并不想要杀了大皇子和大王妃。”这暗器看起来吓人,但就算全部钉在拓跋罗身上,死人的可能也不大,当然流血而死不能算。

“大哥!”门外传来拓跋胤的声音,下一刻拓跋胤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看着院子里一地的尸体,拓跋胤脸色更沉了,“大哥,你和大嫂没事吧?”

拓跋罗摇摇头,看着拓跋胤皱眉道:“阿胤,你受伤了?”

拓跋胤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伤痕,淡淡道:“小伤不碍事。”

楚凌微微皱眉没有说话,拓跋罗看在眼里道:“曲姑娘有什么话要说?”楚凌道:“四皇子这伤似乎…”君无欢也跟着看了过去,也是微微皱眉,道:“刺客里竟然有能与四皇子匹敌的高手?”这伤口看着不严重,但是无论力道还是角度都十分精妙。绝不是一般杀手能做到的。

拓跋胤道:“没有,这不是刺客伤的。”

许多人的名字在楚凌脑海里转了一圈,楚凌立刻恍然大悟。不是刺客,还能在今天跟拓跋胤打起来的好像就只有一个人了。

拓跋罗也没有功夫追究这些,既然弟弟说不是刺客他就相信,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你快去处理伤口,曲姑娘,长离公子,能否有劳两位照看一下王妃?”拓跋罗道:“在下要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贺兰真沉声道。

拓跋罗摇头道:“现在很危险,你不要乱走。”

贺兰真摇头,“我能够自保!我跟你一起。”

见状,楚凌道:“若是大皇子不介意的话,我跟你们一起走便是。”

拓跋罗感激地看了楚凌一眼,“那就有劳曲姑娘了。”贺兰真不仅是他的王妃,更是乌延部的公主。他不知道这些刺客到底是冲着谁来的,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贺兰真出了什么事情,乌延部只怕就要跟北晋了闹翻了。

一行人出了院子,外面的混乱已经渐渐平息了。院子里到处都是手持兵器的皇子府守卫和从外面调来的城中的卫兵。时不时还能看到地上躺着的或者黑衣人或者宾客的尸体,远处隐隐还有兵器撞击的打斗声。

不管怎么样,今天这场婚礼都实在是称不上吉利了。

等到那些刺客终于发现事情不可为朝着外面四散奔逃,逃不掉的也都被大皇子府的侍卫拿下了,楚凌方才跟拓跋罗和贺兰真告别。之后拓跋罗还要忙着重新整理府邸,安置安抚死伤的宾客,追查那些刺客的来历,只怕是没什么时间了。

告别了主人,楚凌回头才发现君无欢依然站在不远处等着她。楚凌不由怔了怔,快步走了过去。

君无欢轻声道:“笙笙看来也没有心情参加后面的庆典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楚凌看看天色点头道:“我要去找雅朵,带她一起回家。”雅朵说要晚上才会过来,这会儿才刚到黄昏,她应该还在店里。君无欢点头道:“我陪笙笙一起。”

楚凌蹙眉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伤到哪儿了还是…要不你先回去,我在上京皇城里能出什么事?”

君无欢摇头,“我没事,既然是我接了笙笙出来的,自然也要送你回去。而且…有些话还是只能跟笙笙说一说了。”

楚凌有些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转身往大皇子府外面走去。

早上过来的时候门口宾客盈门,这会儿大皇子府除了门外那两行让人望而生畏的守卫却已经是少有人踪了。两人上了马车坐下,马车缓缓移动起来,君无欢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唇边就溢出了一丝血迹。

楚凌连忙伸手扶住他,沉声道:“君无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无欢抬手抹了一把自己唇边的血迹,带着几分云淡风轻地道:“没事,方才可能有点牵动了旧患。”如果坐在自己面前的是青狐几个,楚凌只怕就要直接骂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好吧,君无欢确实是有病。

双眸瞪着眼前的人,楚凌半晌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君无欢垂眸低笑了一声,道:“吓到你了?真的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楚凌冷笑一声,斜睨了他一眼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吐血还能吐习惯的?哪天你要是没命了,你身边的人是不是也要说一句,没关系,我们早有准备了?”

君无欢不由笑出声来,道:“十年前就有人说我要死了,我现在都还没死。笙笙,人若是不想死的时候没那么容易死。”

楚凌微微眯眼,强忍住了抬手戳他一刀的冲动,问道:“你想说什么?大皇子府的事情?”

君无欢点了点头,皱眉道:“大皇子大婚当日,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行刺。但是偏偏对大皇子夫妇俩并不必杀之心。那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闹出这么一场是为了什么?”

楚凌撑着下巴道:“我还以为你更关心的是,那些刺客是从哪里来的?”

君无欢道:“无论用什么办法,那么多刺客也不可能穿着夜行衣闯入大皇子府,城中的守卫和百姓谁也不是瞎子。所以,要么是这些人用别的身份进来然后统一换上了黑衣。但是这太麻烦了也毫无意义。所以只有另一种可能,这些人…本来就在大皇子府里。”

楚凌挑眉一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你认为这些人本就是大皇子府的人,还是大皇子府中有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可以提前藏起很多人的地方?”

君无欢沉吟了片刻,蹙眉道:“不好说,或许是…两者都有吧。就算是有地方cáng rén,没有人内应外合也是做不到的。”

楚凌看着君无欢问道:“那么,你担心的又是什么?”

君无欢垂眸,良久方才道:“我有些担心…这件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楚凌莞尔一笑,道:“无论是冲着谁来的,最倒霉的应该都是拓跋罗了。”

君无欢眼神微闪,唇边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还是笙笙最聪明。”

楚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楚凌去店里接上了雅朵,君无欢果然亲自将两人送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去。两人回到家中,家里早已经有拓跋兴业派来的侍卫守着了,虽然拓跋兴业当时不在场,但是消息却传的极快,而且北晋皇和拓跋兴业对此事都极为重视。楚凌让家里的下人关上了大门表示今天不再接待客人,便留在家里与有些受惊的雅朵作伴了。

君无欢回到府中,刚进门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也跟着往地上倒去。吓得从里面迎上来的桓毓连忙飞身上前扶住了君无欢倒下的身体,“君无欢,你怎么了?”

君无欢被他扶着略缓了缓,又重新自己站直了道:“没事。”

桓毓皱眉道:“云先生派人传了几次信了?你该回去了!”

君无欢道:“我现在不能离开上京。就算离开了也不能直接回去,何必折腾?”桓毓皱眉道:“你的病越来越重了。”

君无欢无奈地摇头道:“我真的没事,就是方才跟刺客过招的时候,不小心岔了气。”

两人回到厅中坐下,桓毓才沉声道:“你别忘了当初云先生的话,若是你的武功开始减弱,病情就难以控制了。我方才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些刺客里也没有什么绝顶高手,好好地怎么就岔气了?”

君无欢有些头疼,“我还不能不小心一下么?”

桓毓轻哼一声,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不小心,这么大的凌霄商行你不担心我更不担心,你别指望我已经替你担着,我可没这个本事。你要是死了,我也不干了,大不了回去继续做我的纨绔。还有,你自己不在意也不想一想笙笙?你要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笙笙那么美丽的姑娘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君无欢微微蹙眉,朝着桓毓甩了个冷冷的眼刀,“玉小六,闭嘴!”

桓毓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果然跟笙笙学坏了,竟然敢叫本公子玉小六!”

君无欢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道:“行了,说正事。”当初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桓毓这货的?每次想要跟他谈正事都十分费劲。桓毓面上过于丰富的表情立刻一收,道:“我们没有收到消息。”

君无欢剑眉微锁,“什么意思?”

桓毓道:“意思就是,我们不知道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是怎么来的,又是冲着谁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几分凝重之色。君无欢的面容更加苍白,仿佛凝上了一层含霜。

“完全没有消息?”

桓毓点头,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完全没有消息。”却是肯定句。

君无欢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扣,皱眉道:“那么大一群刺客不可能凭空出现,怎么会完全没有消息?负责大皇子府一带消息的人是谁?”

桓毓一怔,皱眉道:“你是怀疑……”

君无欢淡淡道:“也有可能是他们忽略掉了什么线索。”

桓毓沉默了半晌,眼神有些苦涩地道:“你说得对,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完全没有线索。这两天报上来的消息全部都是一切如常毫无异样。”跟从前的报告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如今那些人真是提前就藏在了大皇子府的,又怎么可能一切如常?那些人不吃不喝么?那些人又是怎么进去的?进出皇子府的人难道真的毫无变化?

桓毓站起身来道:“你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将这事儿查清楚。”

君无欢摇摇头道:“襄国公和上官成义还在上京,你不方便,还是让别人来吧。”

桓毓轻哼一声道:“他们忙着呢,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这么定了,你最好还是好好养着,不然……”

“不然?”君无欢挑眉道。

桓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就把你的病情全部告诉笙笙!”

“……”

第二天一早起来,整个上京皇城似乎就换了个模样。往日里还算热闹的街上人少了许多,街边的摊贩同样也少了很多,即便是有继续经营的,无论是貊族人还是中原人脸上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街上的行人也多是行色匆匆,街道两边前两天还客似云来的商铺如今也门庭寥落显得十分寂寞。只除了,街道上巡逻的人多了很多。楚凌才走出家门不过半条街的功夫,就已经迎面遇到了三队巡逻的卫兵了。

若不是她腰间挂着大将军府的腰牌,说不定还要被拦下来盘问一番了。

楚凌在街边一个卖早点的小摊位上买了两个包子拿着,热腾腾的肉包子让已经快要深秋有些微凉的指尖多了几分温暖。一边咬着包子,楚凌一边跟小摊的老板闲聊,“老伯,今天人好少啊。”

小摊子的老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貊族老者,不远处他的妻子正在给客人添茶。夫妻俩都是貊族人,上京其实也有很多这样的貊族人。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因为貊族入关之后关外故地就理所当然的变得没什么人了,他们也就只能跟着来上京讨生活。但是他们没有背景也没有能耐,生性淳朴更做不出来欺压别人抢夺别人东西的事情。于是貊族这个身份最多也就是给他们一个不被自己同族欺负的保障而已。每天还是要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讨生活。

老板点头,有些愁眉苦脸地道:“可不是?听说昨儿什么地方出事了。昨天大半夜的还听到外面有卫兵四处搜查的声音。也不知道……真是作孽啊。”摇了摇头,老板又塞了两个包子给楚凌,“今天只怕是卖不完了,姑娘拿去吃吧。”

楚凌哪里好意思白拿人家东西,连忙又要付钱。老板摇头道:“雅朵姑娘经常照顾我们生意,两个包子算什么,姑娘就别客气了。”

楚凌捧着一袋包子发呆,这家老板做人实在,包子又大馅儿有多,两个就已经有些撑了,四个要怎么吃?

思索了片刻,楚凌转了个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君无欢今天又起了个大早,或者应该说昨晚他就没怎么睡。外人只看到凌霄商行富甲天下,长离公子在北晋天启西秦三国之间游走受尽礼遇是何等风流潇洒。却不知道君无欢年纪轻轻将凌霄商行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又要维持住这样微妙的平衡,需要消耗多少心思和精力。

昨天大皇子府的事情总是让君无欢隐约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所以即便是昨晚并没有睡好,天还没亮的时候君无欢依然醒了过来。

“公子。”文虎拿着一件大氅披到君无欢肩上,“今天有些冷,公子还是小心一些得好。”

君无欢点了下头,眉头却依然微微皱起,半晌方才道:“文虎,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小心一点。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所有人立刻撤离京城。”

文虎心中一惊,“公子,有这么严重么?”

君无欢轻抚着眉心,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来者不善。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文虎道:“或者是北晋皇室内部的争端?”

君无欢道:“有可能,但如果是我…无论是谁出手,都会抓住一切机会杀了拓跋罗再说。拓跋胤无心权位,只要杀了拓跋罗,大皇后这一系就算是差不多了。”

文虎沉默,他本来就不是善于计谋的人。公子说得这些他其实也是半懂不懂,便也不问了,“是,属下这就去。”

君无欢点点头,看着文虎离去,抬头望向头顶乌云层层的天空目光越发深邃起来。

“长离公子一大早这是在做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仿佛有什么破开了天空的乌云,一瞬间原本暮霭沉沉的光景都变得春明景和起来。君无欢抬头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就看到楚凌正拎着一个纸袋子坐在房顶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君无欢挑眉,淡笑道:“这么早,笙笙怎么在这里?”

楚凌站起身来,“怎么?不欢迎么?”

“岂敢。”君无欢轻声道。楚凌纵身一跃正好落到了她跟前,伸手将手里地袋子递了过去,“喏,给你带的早餐,吃过了么?”

君无欢摇了摇头,打开看了一眼里面两个还热腾腾的包子不由笑了,“多谢笙笙。”

楚凌耸耸肩道:“不用客气,昨天长离公子送我回家,我给你带一份早餐也是应该的。”

君无欢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带着楚凌往里面走去。

长离公子富甲天下,吃过见过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不知凡几。但是吃起街边随便买来的包子竟然也毫不在意。楚凌兴致勃勃地撑着下巴看着长离公子优雅从容不紧不慢地吃着自己带来的包子。心中叹服:嗯,长得好看的人果然是有优势的,就算是吃包子也能吃出赏心悦目的效果来。

见楚凌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君无欢顿了一下,“笙笙吃了么?我不我分你一个?”

楚凌一挥手,大方地道:“不必了,我吃过了才来的。”

君无欢笑了笑,低头继续吃,一点儿也不怕被看。

等到君无欢吃完了,丫头送上了漱口的茶水和净手的水,他拿着帕子仔细的擦干净了自己的手让丫头退下方才道:“笙笙一大早过来,可是为了祝摇红的事情?”

楚凌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可是为了昨天的事情。”

君无欢笑道:“这毕竟是大皇子的事和别人的事情,跟笙笙关系并不大。”

楚凌蹙眉,“长离公子这样说,显得我这人十分凉薄。”

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不接话,楚凌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好吧,我这rén dà概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凉薄。”

君无欢这才轻声道:“笙笙这样正好。这些事笙笙原本就不该参与过多,你现在这个身份很好。”楚凌自然明白君无欢是什么意思,她如今只要楚卿衣的身份曝光,只要不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拓跋兴业必然是会护她周全的。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这边也查了一些消息,摇红姐姐确实是在明王府里。我打探到的消息显示,祝摇红应该很早就跟明王认识,可能是在她成为红溪寨主之前的事情了。”

君无欢点头,“笙笙的消息也很灵通,祝摇红的事情不难打听,那时候貊族刚入主中原没多久。明王府后院确实有个中原女子。她的身份名字现在已经不好查了,不过应该也是天启贵女出身,是当初跟那些皇室女眷一样被遗落在了上京的。她没有跟着那些宗室女眷一起被送入浣衣苑,直接就被明王带走了。但是…大约过了一年多左右,就失踪了。听说明王一直暗中在找这个女人,现在看来,估计就是祝摇红了。”

楚凌蹙眉,没想到那位妖娆妩媚的红溪寨主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君无欢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祝寨主在明王府,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楚凌点点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我相信明王暂时应该不会伤害摇红姐姐。不过…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完全接触不到人啊,早知道有这事儿,这两年我就跟明王府打一点交道了。”

君无欢笑道:“笙笙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拓跋将军的立场清楚明白,你若是和明王府交好,拓跋将军那里怎么跟陛下交代?”

楚凌耸耸肩,叹了口气,“麻烦。二姐和狄钧什么时候会到上京?”

君无欢盘算了一下,“按照他们的脚程,应该还有几天。”

楚凌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在二姐和狄钧到来之前她总得想办法见一见摇红姐姐才行啊。

“启禀公子,天启使者求见。”门外,管事进来禀告道。

君无欢微微蹙眉,道:“襄国公还是上官成义?”

管事道:“两位都在。”

君无欢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请他们进来吧。”

“是,公子。”

楚凌站起身来打算回避,却被君无欢阻止了,“笙笙,不必如此。”

楚凌道:“襄国公和上官成义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吧?我在这里只怕不太方便。”昨天她就觉得那两个人找君无欢有事,只是大约是碍于她在场的缘故,最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东拉西扯闲聊了半天。

君无欢摇头淡笑道:“他们不会有什么正事的,笙笙坐下听听也好。”

楚凌见他神色坚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重新坐了下来。

片刻后,襄国公和上官成义果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到楚凌,两人都是楞了一下,不过之后两人的反应却不太一样。襄国公对楚凌点了点头还笑了笑,看上去虽然带着名门世家的疏离矜持却也有几分和善。虽然一般人很难判断他这是习惯成自然的和善还是真的对楚凌和善。而上官成义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本就有不少皱纹的脸立刻更多了几条深沟,看上去竟有几分严厉的味道。

“襄国公,上官大人,请恕君某未能远迎。”

襄国公温声笑道:“长离公子客气了,冒然来访,是我等失礼了才是。曲姑娘,又见面了。”

楚凌抬头对着襄国公笑了笑,“襄国公,曲笙有礼了。”

君无欢请两位客人落座,等到丫头送上了茶水退下,大厅里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楚凌左右看看,决定不掺和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低下头低眉顺眼地喝茶。

对面的上官成义却不知怎么的,轻哼了一声。

楚凌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声轻哼是对着自己的,立刻抬起头来一脸关切地道:“上官大人这是怎么了?早上吃什么东西卡着喉咙了还是昨晚着凉了?”

上官成义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两下,看着楚凌道:“这么早曲姑娘怎么在长离公子府上?”

楚凌偏着头琢磨了一下上官成义这话里的含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官成义不是怪她在这里碍事,而是在谴责她一个姑娘家竟然这么早出现在一个成年男子的家中。

无趣的瞥了一下唇角,楚凌悠悠然道:“这个么,给长离公子送早餐啊。”

上官成义脸色更难看起来了,楚凌却没打算给他机会再说些什么,直接看向襄国公道:“两位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长离公子谈,若是不方便我这便回避了。”

襄国公看了看楚凌,摇头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确实是有些事情想请长离公子帮忙。”

君无欢垂眸道:“在下一介商贾,能帮忙的地方只怕有限,襄国公请说,若是帮得上忙,在下自然尽力而为。”

襄国公道:“公子想必也知道我等此行的目的,我等想请公子帮忙与北晋皇说和一番。”

君无欢蹙眉道:“北晋皇拒绝了天启的求和?”

天启的两位脸色有些不好,不管怎么说一个国家主动向另一个国家求和,总归是显得有那么一些气弱的。不过如今天启势弱天下皆知,倒也没什么好羞愧的了。

襄国公叹了口气,道:“北晋皇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言下之意他们被人敷衍了。

君无欢道:“既然如此,两位实在不必太过着急。”

襄国公皱眉,叹气道:“君公子有所不知,我等得到消息,北晋……”说到此处,襄国公突然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旁边的楚凌。楚凌无奈地摊手,看吧,我都说了要回避了你们非不让。

沉吟了片刻,襄国公还会继续将话接了下去,“北晋皇已经命拓跋大将军整顿兵马,只怕是在为南下做准备了。”

君无欢道:“若是如此,两位何以认为就凭区区在下能够打动北晋皇?”

旁边上官成义道:“我们自然不会让长离公子空手去,只要北晋愿意和谈,一切都好说。”

“一切好说?”君无欢垂眸,声音有些古怪。

上官成义道:“我们陛下已经同意,只要北晋不南侵,天启每年愿意奉送北晋每年五百万两岁币,二十万匹丝绢。”君无欢看着上官成义,“丞相觉得此事能成?”

上官成义道:“貊族内部也不太平,昨天的事情不就证明了这一点么?北晋皇南征是想要地要钱要物,说到底,还是要钱要物。银子和丝绢我们给他,不必他费吹灰之力,北晋人为何不答应?”

“不必吹灰之力……”君无欢轻声重复道,上官成义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皱眉道:“君公子可是觉得还有不妥的地方?”

君无欢突然笑了一下,摇头道:“并无不妥。在下不过是一介商人,北晋皇面前也未必说得上话。这件事…若有有机会只能在北晋皇面前提一下,能不能成却……”

上官成义却已经满意地道:“只要君公子提一提便足够了,事成之后我天启自会送上让公子满意的礼物。”

君无欢了然,他并不是上官成义和襄国公找的唯一人选。听说这几日这两位一直在拜访上京的权贵,只怕能够在北晋皇跟前说得上话的人,都被他们拜访过了。如此迫不及待…呵。

说完了正事,两人就起身告辞了。看着他们出去,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凌突然开口道:“襄国公,上官大人?”

两人双双扭头看向楚凌,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开口叫住他们。

却见坐在椅子里的少女单手撑着下巴,眼神清澈地看着他们,美丽的面容上竟然有几分天真无邪的味道。她说,“两位…去见过浣衣苑里的人吗?”

两人的脸色顿时大变,襄国公神色有些复杂苦涩,上官成义的神情却有些奇怪,那是一种混合着耻辱,恼怒、痛恨,轻蔑,鄙视…或许还有其他更多的情绪的神情。仿佛楚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提了什么根本就不该存在的污秽一般。

楚凌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们,眼神依然清澈明亮地看不出丝毫情绪。

襄国公突然回过神来,道:“长离公子,我等告辞。”说完便转身匆匆而过,脚步竟然又几分狼狈的模样。上官成义一言不发地也跟了上去,两人地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外。

楚凌双眸微微垂下,突然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

可不是么,好端端地撕开人家连看了不想看一眼,耻辱又腐烂的伤处做什么呢?

旁边的君无欢脸色也不太好,他甚至都没太注意到楚凌方才说的那句话。脸色阴沉地捏着手中的茶杯,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挥袖不远处一张椅子砰然炸开了。

门外的侍卫下人连忙想要进来查看,却被君无欢冷声斥退了。

“退下!”

在门外担忧地张望了两眼的人们只能又小心翼翼地退开了。

楚凌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含笑看着君无欢道:“长离公子这是怎么了?上官成义和襄国公哪儿得罪你了?”

君无欢抬头对她笑了笑,道:“让阿凌担心了,没事。只是有些…好笑罢了。”

楚凌明白君无欢的感受,可不就是好笑么?偌大的一个国家,虽然如今只剩下半壁江山了,但是南方的土地不比北方小,而且更加肥沃。南方的人更比北方多,商业繁荣,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却舔着脸向敌国求和。甚至人家还没有动手,只是听到风声就迫不及待地跑来。楚凌忍不住要想:“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君臣,留着干什么呢?历史上那么多个王朝都会消失,灭了也就灭了。”

“你不打算帮他们?”楚凌好奇的问道。

君无欢冷笑一声道:“帮、自然要帮。人家都求到我跟前来了,怎么能不给这个面子?凌霄商行还要在天启做生意呢。不过…这些人若是以为区区五百万两就能堵住貊族人的嘴,只怕就太天真了。”

楚凌思索着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他们的心理价位应该不是五百万两。”

君无欢摇头道:“貊族人不傻,更不是什么善人。现在是貊族有恃无恐,最后貊族开的价只会是远超过他们愿意付出的。”

楚凌蹙眉道:“他们会答应么?”

君无欢道:“他们若能不答应,这次根本就不会来。有时候…只要踏出了第一步,让步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楚凌沉默了片刻,突然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道:“罢了,这些关我什么事儿。我还是去研究一下怎么混进明王府见一见摇红姐姐吧。”君无欢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也不太好,轻声道:“笙笙不用担心,祝寨主那里我会让人看着的。”

楚凌看着他,认真地道:“我知道你平时事情也不少,还是好好休息吧。你今天的脸色看起来实在算不上好。我先走了,不必送。”

想要起身送她的君无欢被她阻止了,只好坐着道:“我知道,笙笙放心便是。”

目送楚凌出去,君无欢靠在椅子里撑着额头闭目养神。一边思索着方才的事情,突然他眉头微微凝了一下,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外。

君无欢微微蹙眉,低声喃喃道:“浣衣苑…笙笙怎么会突然提起浣衣苑?”

是跟他一样不满天启人毫无骨气地求和么?还是同情可怜那些被打入浣衣苑的女子?但是…笙笙才来上京两年,这两年浣衣苑里还活着的宗室贵女几乎已经没有了。所以渐渐地这个地方也已经被貊族权贵们遗忘了。笙笙经常足不出户,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听到这个地方才对。难道是从前在外面的时候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君无欢心念微动,突然开口道:“来人。”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走进花厅恭声道:“公子。”

君无欢道:“叫魅影来见我了。”

“是,公子。”

楚凌站在君府外面,回头望了一眼大门上方的匾额秀眉微皱。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转身往街道的尽头走去。今天还是有点太冲动了,是这两年日子过的太安逸了么?她竟然在君无欢和襄国公上官成义面前提到了浣衣苑。襄国公和上官成义应该不会多想更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君无欢呢?他会不会怀疑什么?

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良久才有些沮丧的放弃了。罢了,她相信君无欢,如果真让君无欢怀疑了什么她也认了。没有证据,君无欢也不能如何不是么?

刚走到街角,一个人急匆匆地迎面冲了过来,楚凌眼皮也不抬地就地一转避开了对方。那人惊呼出声,原本以为要跟人撞成了一团。不想对方竟然飞快地闪开了,倒是让他自己刹不住脚步直接扑了出去,趴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啊哟!”

身后一大群人跟了上来,围着那人七嘴八舌的关心,“陛下,你怎么样了?!”

“哪儿摔着了?哪儿不舒服啊。”

那人被扶着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向楚凌的方向。却在看到楚凌的时候愣了愣,皱眉道:“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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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万更大章,没有二更哦

134、银毫针(万更)

楚凌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皇城里如今能被称为陛下的只有两个——皇宫里的北晋皇,和前来道贺朝见的西秦王。北晋皇自然不会大白天的在大街上狂奔。

楚凌偏着头看他,“西秦王,又见面了。幸会。”

西秦王年少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此时看到楚凌脸色自然更不到哪儿去。咬牙道:“本王今天真是走霉运了!总是会遇到讨厌的人!”楚凌蹙眉,深觉这小子比起秦殊来简直烦人了一万倍不止。她自己心情都不好,哪里有功夫跟个少年胡扯,直接转身就走了。

西秦王没想到她竟然转身就走,不由地在原地呆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追了上去,“喂!你给我站住!你聋了么?给本王站住!”

楚凌回头瞥了他一眼,西秦王道:“你差点撞到了本王,连道歉都不会么?”

楚凌有些好笑地转身看着他,“我差点撞到你?少年,你搞清楚一点好么?我好好地走在路上,你莫名其妙地冲出来还好意思说我撞你?大街上横冲直撞,后面是有鬼在追你吗?”

西秦王语塞,有些恼羞成怒地道:“总之…就是你差点撞到我!”

楚凌嗤笑一声,决定将今天的郁闷发泄一下,顺便教教这熊孩子怎么做人。

“就算是我撞了你,你想怎么样?”楚凌双手抱胸,扬起下巴懒洋洋地问道。

西秦王指着她,“你承认了?!”

楚凌耐心地道:“我问你,你想怎么办?”

西秦王一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恶意,“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本王下跪赔礼!”

楚凌呵呵一笑,这小鬼对着秦殊满腹怨气,她还以为是过得多憋屈了。能熊成这样,怎么可能过的不好?大体是他父王母后过世之后没有人保护了才过得不好吧?

“怎么?你不敢?”西秦王道。

楚凌嗤笑,“不敢什么?不敢跪你?少年,要我跪你你受得起么?”

西秦王咬着腮帮道:“本王可是西秦王。”

楚凌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道:“那又怎么样?”

西秦王终于明白,西秦王这个身份在西秦固然是一呼百应莫敢不从的,但是在上京还真的不能怎么样?于是他狠狠地瞪着楚凌,咬牙道:“我要告诉北晋皇,问问他,北晋兵马大元帅的弟子,原来就是这样无礼的!”

楚凌终于rěn wu kě rěn,伸手一巴掌拍在了西秦王的头顶上。她现在觉得当年秦殊大概真的做错了。秦殊跑来北晋当人质,虽然是为了保护西秦国,但是将国家丢给这么一个小鬼,比亡国好得到哪儿去?实在是太对不起国家和臣民了。还不如将这小鬼丢来当人质,西秦至少能有个正常的统治者。

“你…你竟然敢打我?!”西秦王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少女,怒意勃发地道:“来人!给本王把她抓起来!”

旁边的侍从们面面相觑有些踌躇不敢上前。他们是知道这位的身份的,在上京皇城抓拓跋兴业的徒弟?北晋人自己轻易都不敢这么干。

正在为难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急匆匆跟了上来,“希儿!”

秦殊匆匆而来,额边还有细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追着弟弟来的。

西秦王扭头看了秦殊一脸,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秦殊也看到了楚凌,显然楞了一下方才道:“笙笙,你…你们……”

楚凌对着还梗着脖子瞪自己的熊孩子翻了个白眼,方才笑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险些跟西秦王撞了一下。”秦殊松了口气,看看两人问道:“都没事吧?”

楚凌摇头,“没撞着,不用担心。不过西秦王跌到地上了,你还是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别是撞坏了脑子。

秦殊走过去关心地拉过弟弟,“没事吧?有没有哪里……”

“啪!”

西秦王突然一挥手将秦殊拉着自己的手打开了,他脸色难看地瞪着秦殊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秦殊望着自己被打开的手有些出神,神色有些黯然的沉默了下来。

楚凌看看他,也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是人家兄弟的事情她也不好多管,便开口道:“秦兄,既然西秦王没事,我便先告辞了。”秦殊有些歉意地道:“也好,今日我……”

楚凌摆摆手,理解地道:“没事,有空再一起喝茶。”

说完便悠然地转身往前方走去,后面还传来西秦王不甘心的怒吼声,“站住!不许走!本王让你走了么?!”

“好了,希儿,别闹了……”

楚凌摇了摇头,这个世道,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如此天真真的好么?但是反过来说,一个天真的熊孩子bèi po坐上了王位,对他来说只怕也未必公平。

楚凌踏入大将军府的时候正是中午十分,拓跋兴业恰好也在家中楚凌便陪着他一起吃了个午饭。楚凌陪拓跋兴业吃饭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不住在一起,拓跋兴业也很忙。时常几天见不到人也是有的,今天正巧有空楚凌自然也乐得敬个孝道了。

拓跋兴业看着她皱了皱眉,道:“我看你有些魂不守舍的,遇到什么事了?”

楚凌不满地鼓起了脸颊,她最多只是有点出神而已,哪里就到了魂不守舍的地步?

“帮你挑战的人找好了么?”拓跋兴业也不计较,换了下一个问题。

楚凌点头道:“找好了,君无欢和四皇子。不过四皇子说百里轻鸿出战他才会出手,所以建议我再找一个替补的人。”拓跋兴业皱了下眉头道:“那倒是不用再找了。”

楚凌有些诧异,“这么说,明王府确定要百里轻鸿出手了?金禾皇妃真的找了明王府?”

拓跋兴业点头,楚凌捏着筷子良久,方才忍不住问道:“师父,金禾皇妃是不是傻?”

拓跋兴业甩了她一记眼刀,“没大没小,皇妃也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

楚凌道:“不是…师父,你看啊,陛下跟明王府关系本来就紧张,金禾皇妃这个时候去求助明王府,明王府偏偏还答应了。这不就是表明金禾家跟明王府关系不错吗?这样一来,陛下能高兴么?金禾皇妃不是宠妃吗?”怎么连点揣摩圣心的本事都没有。

拓跋兴业沉默了片刻道:“有些事情,就算陛下不高兴,也没有办法。”

楚凌思索了片刻,方才有些了然。北晋毕竟不是一个皇帝一人就能独断乾纲的地方,各位宗室,各大部族都掌握着很大一部分权力。金禾皇妃的儿子比拓跋罗小不了多少,在皇帝根本无法决定未来继任者的时候,皇帝的宠爱有时候真的没那么重要了。就像是北晋皇后宫的几位后妃,即便是有的早就已经失宠了,北晋皇室还不是一样得供着她们,谁敢给她们气受?

楚凌盘算着,“左皇后跟明王妃是亲姐妹,金禾家如果也靠向明王府的话……”

“没那么严重。”拓跋兴业道:“无论是左皇后还是金禾皇妃,她们自己都有儿子。和明王,互相利用的可能更多一些。更何况,金禾皇妃已经快四十岁了。”

楚凌思索了一下拓跋兴业的话,顿时了然。四十岁貊族女子即便是保养的很好,也远不及年轻少女鲜活了。楚凌见过金禾皇妃,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虽然年仅四十,但是看起来却比年纪更小一些的妃子更加年轻。但即便是如此,也比不上那些新入宫的美人儿了。

“原来如此啊……”既然宠爱快要没有了,自然是要牢牢地抓住别的了。这一点,无论是天启女人还是貊族女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小心一点若是过几天落败了……”

“三年不能出门。”楚凌乖巧地接口道。

“你知道最好。”拓跋兴业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方才说,你从君无欢府上回来的?一大早你就去看君无欢?”

楚凌连忙道:“师父,您可别误会。昨天君无欢跟那些刺客动手,好像伤到哪儿了。我有点担心,就过去看看呗。”拓跋兴业点点头,皱眉道:“君无欢别的地方都好,就是身体确实有些差。这些年,就算是在上京养病的时间倒是占了大半。”

“可不是。”楚凌道:“我今早过去一看,那小脸惨白惨白的,真是我见犹怜啊。”

拓跋兴业扫了徒弟一眼,道:“若是他的身体会影响寿数……”

楚凌楞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拓跋兴业是什么意思。不由干笑了几声,道:“这个…师父,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跟君无欢,就是交情还行的关系。你关心他的寿数干嘛?”

拓跋兴业道:“虽然你现在还小,正是专注武道的时候。但是如果将来真的跟君无欢走到了一处,他的身体却不好难免伤心。”

“师父,咱们还是别讨论这个了。反正我现在又不想成婚,我还没成为绝世高手呢。话说…今天我去君无欢府上的时候,襄国公和上官成义也去了。”

拓跋兴业并不在意,道:“这两个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拜访京城的权贵,他们会去拜访君无欢,倒也不奇怪。”

楚凌道:“君无欢好像不太喜欢他们,我听玉小六……咳,玉六公子说,君无欢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过天启了。”

拓跋兴业点头,“当年君无欢的凌霄商行刚刚起来的时候年纪还小,天启的权贵欺他年轻想要吞并凌霄商行。君无欢最后虽然保住了商行,但是却元气大伤又退回了西秦一年多才重新复出。之后就一直对天启的权贵有些不对付。也是因此,他在北晋待的时间倒是多一些。”

“原来如此。”楚凌若有所思,心里却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原因,但是却未必是主要原因。

师徒俩用完了午膳,楚凌又向拓跋兴业请教了一些习武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两人足足讨论了大半个时辰,拓跋兴业对楚凌的进步很是满意,难得地夸了她两句。侍从便禀告十七皇子来了。

拓跋赞有些忐忑地跟着侍从走进拓跋兴业的书房。

“见过师父。”拓跋赞小声道。

拓跋兴业微微点头,看着眼前的小徒弟问道:“可是有什么需要解惑的地方?”

拓跋赞干笑,他武功平平,即便是有拓跋兴业这样的高手教导也只是将就练练罢了,哪里能有什么疑惑的地方。要真说有的话,那就是到处都是疑惑,根本数不过来。所以平时拓跋兴业教导他也就是按部就班的练着,完全不多想什么。也是因此,拓跋兴业对这个徒弟实在是没有什么期望了。

拓跋兴业皱眉道:“有事便说。”

拓跋赞瞄了一眼旁边的楚凌,方才小声道:“师父,大哥说昨天抓到的刺客嘴里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不过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大哥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

拓跋兴业最看不得人说话吞吞吐吐,警告地看着拓跋赞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拓跋赞似乎终于攒够了勇气,闭上眼睛道:“那些人好像与军中有关,大哥想请师父去看看,能不能看得出来是谁的人!”一口气说完,拓跋赞终于松了口气。

旁边的楚凌靠在椅子里看着师弟这不争气的模样对他翻了个白眼:怂包!

拓跋赞在心中轻哼,“师父那么喜欢你,你当然不怕!”

拓跋兴业并没有马上回答拓跋赞的话,而是紧紧地锁起了眉头,沉吟了半晌方才皱眉道:“军中的人?你确定?”

拓跋赞有些尴尬地看着望着拓跋兴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哪儿知道啊?他就是来传个信的。

拓跋兴业也很快反应过来了这种事情问他没用,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道:“笙儿,跟我去一趟大皇子府。”楚凌有些郁闷,她对大皇子府的事情确实不太想掺合。正如君无欢所说的,不管幕后黑手之谁,对方只怕都是所图不小。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其中再想要出来就难了。

但是,师命难为。

拓跋兴业要她一起去她难道还能推脱?这种事情想要推脱只怕还需要一个能说服拓跋兴业的理由,而拓跋兴业从来就不是好糊弄的人。

“是,师父。”楚凌恹恹道。

大皇子府今天还是一副警戒的模样,半点也没有刚刚大婚的喜气。整个府邸周围仿佛都被卫兵给团团围住了,若不是知道昨天出事了,说不定还要以为是拓跋罗犯了什么事,大皇子府要被抄家了呢。

拓跋罗和贺兰真亲自迎了出来。虽然昨天的婚礼办得草草收场,但是对貊族人来说只要告天的仪式完成了,婚礼就算是完成了。后面那一天一夜的庆典纯粹是属于庆贺的性质。所以,贺兰真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妃了。

楚凌仔细看了看,贺兰真看起来略有几分疲惫但是神态自若气色看起来也还好。显然昨天的事情并没有真的吓着她。见到跟在拓跋兴业身边的楚凌,还有心情对她笑了笑。

“大将军,有劳你辛苦走这一趟了。”拓跋罗拱手道。

拓跋兴业并不托大,立刻还礼,“大皇子言重了,这是臣份内之事。不知大皇子所说的……”拓跋罗道:“大将军里面请。王妃,您陪着曲姑娘坐一坐吧。”

贺兰真点头笑道:“王爷放心便是,我会好好照顾笙笙的。”

楚凌知道拓跋罗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跟拓跋兴业私下说,自然也不会硬要跟着。含笑对贺兰真道:“那就打扰大王妃了。”贺兰真拉着她道:“哪里,我也是有些不熟,正愁着没人陪我一起呢。你既然来了,正好陪我一起看看这大皇子府。”

“荣幸之至。”楚凌笑道。

被两人抛下的拓跋赞有些愕然地看看前方自顾自离开的两人,气得直跺脚。咬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昨天离开的时候我看大皇子府还乱成一团,大王妃昨天没吓着吧?”楚凌看看贺兰真关切地问道。贺兰真摇摇头,傲然道:“这么一点小事儿,怎么吓得到本公主?”

楚凌笑道:“是我说错了,王妃见谅。”

贺兰真叹了口气道:“咱们也算是熟人了,还叫什么王妃啊。我叫你笙笙,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真真就好啦。”楚凌迟疑,“这……不太好吧?王妃……”

贺兰真瞪了她一眼,有些幽幽地道:“我千里迢迢从塞外来上京,连熟识的人都没有两个。平时想要说话也找不到个人,真是太可怜了……”

楚凌也不拆穿她的故作可怜,笑道:“既然王妃抬爱,那我就不客气了。”

贺兰真不满,“还是王妃啊。”

楚凌眨了眨眼睛笑道:“真真。”

贺兰真这才满意,“我大你一岁,以后我就是姐姐,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大皇子府找我,知道么?”楚凌啼笑皆非,连连点头道:“是,知道了,真真姐姐。”这年头,怎么都想当她姐姐呢?明明她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啊。

跟上来的拓跋赞正好听到楚凌这一声真真姐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女人的情谊这是让人难以理解!不过,笙笙要是能叫他一声师兄就好了,不然…阿赞哥哥也好啊。

这才是贺兰真新婚第一天,昨天婚礼上还出了那样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对不住这位远嫁而来的公主,也没有人要她做什么。如今贺兰真倒是整个皇子府里最悠闲的人了。不过虽然没有人要求,贺兰真还是很积极地参与了进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看得出来整个大皇子府的人对这位新来的皇子妃感觉都很不错。

楚凌也很欣赏贺兰真这种态度,不管和亲是不是她愿意的,也不管婚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决定了要留下来,甚至更早的时候决定了要来上京和亲,积极向上的态度总比消极地哭哭啼啼怨天尤人要好的多。

楚凌陪着贺兰真在府中逛了一圈,时不时有管事来禀告一些事情,虽然贺兰真处理的还不算熟练,却也没出什么让人觉得好笑的差错。显然,塞外部落出来的公主也并不是如上京城里一些贵女暗地里议论的是个粗鲁什么都不懂的蛮女之类。说来也好笑,貊族壮大起来也只是近几十nián de shi情,入关更是才不过十二三年,竟然已经开始嘲讽起原本一起在关外风餐露宿的部落是蛮人了。

一个侍卫快步过来,恭声道:“见过王妃。”

贺兰真扬眉道:“你不是王爷身边的人么?有什么事?”

侍卫道:“大皇子和大将军请曲姑娘过去一趟。”

楚凌和贺兰真对视了一眼,贺兰真问道:“何事?”

侍卫摇头,他只是传令的人,自然不会知道的那么详细。贺兰真点点头,对楚凌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好啊。”楚凌点头笑道。

两人跟着侍卫一路过去直接去了大皇子花园后面的一个有些偏僻的小院。还没等楚凌问这是什么地方,贺兰真已经道:“这里原本是个空院子里,没有人住。昨天王爷让人将那些抓到的刺客还有尸体都搬到了这里面。”

楚凌有些意外,“大皇子竟然没有将尸体送出去?”

贺兰真笑道:“我们并不避讳这样,听说天启人倒是会觉得尸体不吉利。笙笙要是害怕的话……”楚凌摇头,“我要是说害怕,我师父还不打死我?”

贺兰真忍不住笑道:“我听说,拓跋大将军很疼你啊,怎么舍得打你?”

楚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那是你没看到我被揍得爬不起的时候。

一走进院子,楚凌就闻到空气中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院子里的几个房间都是敞开着的,楚凌和贺兰真直接被带进了右边的一个房间里。拓跋罗和拓跋兴业果然都在,两人正站在一具尸体旁边,身旁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仵作的男子。见到两人,拓跋罗立刻迎了上来,拉着贺兰真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贺兰真笑道:“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拓跋罗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曲姑娘帮忙。你…你若是不害怕的,留下也无妨。”贺兰真脸上的笑容越发明艳起来,点了点头站在了拓跋罗身边。

楚凌默默等着这对倒霉地新婚夫妇秀完了恩爱,方才道:“师父,大皇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拓跋兴业对她招了招手道:“你对各种兵器还有杂学知道的多一些,你来看看这是什么造成的?”

楚凌走过去,跟前的尸体看上去除了面色苍白一些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的伤口。若不是真的已经冰冷的有些僵硬了,楚凌几乎都要以为这人是睡着了。

楚凌这两年习武之余确实也在专心各种杂学,兴趣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为了保命。身为一个从小强势到大的人,她实在是不习惯自己的性命时时刻刻都悬在别人手上。所以自从她听君无欢和桓毓讲过许多江湖轶事之后,就一直在这方面努力。虽然说一力降十会,但有时候一个绝顶高手也可能会一不小心栽在这些奇门诡道之上。

楚凌靠过去仔细看了看,不由皱眉,“他死了多久了?”

旁边的仵作道:“一个时辰不到。”

楚凌道:“这怎么可能?”死了不到两个小时尸斑就已经这么明显了?楚凌摩挲了一下手指,表示并不想要去触碰那具尸体。嗯,法医是一个神圣的职业,但是她真的不是法医啊。

“曲姑娘,有什么问题?”拓跋罗问道。

楚凌道:“要么是你们搞错了他死的时间,要么就是他中毒了,那些不是尸斑。”

仵作点头道:“这些确实不像是尸斑,但是我们检查过了,他并没有中毒。而且自从他被抓住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没有人接近过他。他身上的所有东西我们都检查过,没有毒药,也不可能是服毒zi shā的他。他这模样也不像是中毒啊。”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良久,道:“检查一下他的头上,心脏,后背这些地方有没有不明显的伤痕,就算只是一个小红点也算。另外,我建议你们找个大夫来检查一下。这个……不一定能查出来。”说完,楚凌指了指旁边桌上放着的银刀,银针之类的工具。

“是。”

仵作再一次忙碌起来,楚凌转身对拓跋兴业撒娇,“师父,你竟然让我来看尸体!”人家还是个宝宝,你竟然让人家看怎么恐怖的东西!

拓跋兴业看着她慢慢抬起手,楚凌立刻机警地抱着脑袋闪到了一边去。

拓跋兴业道:“你的胆子还小么?”

楚凌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的胆子真的很小啊。

“找到了!”仵作突然叫道,众人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他正用一块磁石从那尸体的心口吸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那银针看上去不过一寸长,又细又软,实在很难相信它能够刺进一个成年男子的心口。仵作拿手轻轻一碰针就弯了,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众人。

“师父,这玩意儿你能用么?”楚凌好奇地问道,反正她是用不了。

拓跋兴业皱眉道:“能用,但是…不好用。”

“这个怎么说?”拓跋罗问道,在他眼中拓跋兴业已经是北晋第一高手了,连他都觉得不好用的话,难道还有比大将军更厉害的人?

楚凌却明白,解释道:“我师父内力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这样柔软的针在他手里很可能才刚催动内力就直接碎成粉末了。”事事难两全,或许有一天拓跋兴业能够做到真正刚柔并济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那也是以后。如今的拓跋兴业即便是北晋第一高手也还到不了那个地步。

“原来如此。”拓跋罗恍然大悟,“这么说阿胤和百里公子也做不到?”

楚凌点头道:“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内力应该是走的阴柔的路子,而且相当高明,至少应该不逊色的四皇子的,是吧师父?”拓跋兴业满意地点头,虽然徒弟内力还不济,但是见识眼光却还是不错的。

拓跋罗皱眉道:“阴柔?”北晋是一个尚武shàng yong的民族,很少有人会对那些阴柔的功夫感兴趣。所以拓跋罗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北晋人,难道是中原人做的?摇了摇头将这个问题压在心底,拓跋罗问道:“那这人身上的尸斑是怎么回事?”

楚凌道:“这应该不是尸斑,而是中毒了。”

“中毒?”

楚凌看了一眼仵作手里的银针,道:“大皇子说被抓之后没有人接触过这个人,他也不可能zi shā,那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有人在很远的距离将这枚银针射进了他的心口。”

“这不可能。”拓跋罗直接打断她,“他之前被关在地牢里,四面是墙,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上有一个很小的天窗。但是他被捆着,根本不可能仰面,除非这银针还能拐弯从上面射下来还能折返方向射进这人的心口。”

楚凌笑道:“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了,这人心口原本就插着一根银针,只是一个时辰前刚巧银zhēn ci进了他的心脏而已。”

贺兰真忍不住道:“难道他不会痛吗?”

楚凌耸耸肩道:“我只想到了这两种可能,大皇子还是找个精通毒药的大夫来看看吧,或许会有一些收获。”

拓跋罗点头,“多谢去姑娘提点。”

既然暂时看不出来什么了,拓跋罗便请大家出去了。楚凌跟在拓跋兴业身边,有些好奇的问道:“大皇子,都过了一天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拓跋罗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我这府邸下面竟然藏着两个密室,那些人早在几天前趁着我们忙着准备婚礼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

楚凌道:“就算是这样,那么多人也要吃喝的,就算他们带着干粮,难道还带着几天的饮水?”就算有饮水,还要解决生理问题吧?

拓跋罗脸色有些难看,“厨房和后院守门的有三个人死了。”大皇子府一般是不会用外族人的,基本上从上到下全部都是貊族人,就是这样才让人觉得心惊。不管那些刺客是什么人派来的,至少这里面肯定也有貊族人的手笔。

见拓跋罗表情难看,楚凌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什么了。

一处光线有些阴暗的房间里,君无欢正依靠在一边的扶手上闭目养神。片刻后,桓毓手里拎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却并不怎么健壮,手里拎着个跟他差不多高大的男子竟然也依然平稳从容,仿佛闲庭信步一般。

跨进了大门,桓毓抬手将人扔在了地上。

那人被撞在地上忍不住闷哼一声,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君无欢,立刻又跌回了地板上。

君无欢睁开眼睛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一挥手一道劲风凌厉的从他旁边掠过,男子吓得忍不住叫出神来。却听到碰的一声,身后的大门被重重地撞上了。男子惊魂未定地望着坐上的君无欢,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桓毓甩了甩自己刚才拎人的胳膊,走到一边坐了下来道:“差点让这小子跑了,幸好本公子机敏才把他抓了回来。”

男子终于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想要扑到君无欢跟前,却被君无欢毫无感情的眼神吓住了。动作停在半空中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说说吧,怎么回事?”

桓毓看了那人一眼,从袖中抽出了一本册子道:“盯着大皇子府的人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有人改了消息。”君无欢伸手接过了桓毓手里的册子。大皇子府出事之后君无欢就亲自调阅了这段时间大皇子府的消息,如今再一对比,果然发现了不少问题。

君无欢蹙眉问道:“幕后之人是谁?”

“不……不知道。”那人战战兢兢地道。

“不知道?”君无欢微微挑眉,看着他并不急着开口。那人却仿佛觉得眼前面带病色的公子是世间最可怕的厉鬼一般,颤抖着道:“属下,属下真的不知道……那人、那人蒙着脸,看不出来他是什么人。”

桓毓冷笑道:“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你就敢出卖主子?”

那人慌乱地摇头道:“不、我我没有出卖公子。那人说…只要不要将大皇子府这几天的消息传出去,别的事情什么都不用管。他就给我…给我五千两银子。我、小的想着,大皇子府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就算出了事也跟公子没有关系…所以才……”

桓毓撑着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真的只做了这些?既然如此看到本公子你跑什么?”

“我…我怕、我怕公子责罚……”

桓毓道:“你倒是不怕被追杀?还是你已经确定,只要你跑得了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自然不用怕被人追杀?”

男子脸色惨白,额头上也不由得沁出了汗水。

君无欢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问道:“你还做了什么?”

男子不敢回答,只能颤抖说着毫无意义地话,“公子…公子、我…我不……”突然,男子脸色一变,蓦地睁大了眼睛眼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桓毓皱眉,站起身来就要上前查案,却见那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片刻间就没有了声息。

桓毓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伸手捏开他的嘴皱眉道:“没有服毒。”

服毒是一般细作最常用的zi shā方式,虽然桓毓时常吐槽这种方法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比起别的方法这确实是最有效的方法。但是眼前这个人…口中并没有cáng du,刚才突然暴毙的模样也看不出来是中毒而死的。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走到尸体身边俯身检查了一下。片刻后,他右手飞快地在那人心口处连续点了几下,然后轻轻一掌拍了下去,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男子的心kou shè了出来。

君无欢轻哼一声,一道掌风将银针送到了旁边的桌上。

桓毓皱着眉过去,用一块手帕包着将银针拿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皱眉道:“银毫针?什么人这么厉害?”这玩意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桓毓问道:“你能用吗?”

君无欢伸手接过,那柔软的宛如发丝的银针在他手中瞬间变得坚硬笔直。银针在他指尖转了个圈,便化作一道银芒射向了旁边的墙壁。桓毓走过去一看,银针穿过了强上的画卷,半根直接没入了墙壁里。

桓毓不由抽了口冷气,道:“我现在相信你的武功没有退步了。”不仅没有退步,这混蛋比以前更厉害了!

但是……“这到底是谁干的呢?有这份功力的人应该不多吧?”

君无欢点头道:“确实不多,眼下上京皇城里除了我之外…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够办到。”

“谁?!”桓毓立刻竖起了耳朵听。

君无欢道:“南宫御月。”

桓毓恍然大悟,“对哦,南宫御月那货练得才是纯正的阴柔内功,跟你这个还不是一个级别的。你们俩武功修为差不多的话,这玩意儿他肯定玩得比你好。”

君无欢道:“现在不是考虑南宫御月的时候,你马上离开这里。”

“怎么了?”桓毓不解地道。

君无欢看着他,“上京皇城里,只有南宫御月和我能做到这一点。你觉得…拓跋罗会怀疑我还是怀疑南宫御月?”

“当然是南宫御月啊。”桓毓理所当然地道:“跟南宫御月比起来,你起码是个正常人。另外,你觉得南宫御月也对那些刺客做了这个?”

“不然?难道就是为了对付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君无欢道。

“那也是南宫御月更容易被怀疑。”

“如果南宫御月有足够的证据表示这件事跟他无关呢?”君无欢淡淡问道。

桓毓一怔,这还真是有可能,南宫御月那疯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君无欢见他明白了,点头道:“你先回去做好你的玉六公子,这件事我自会解决。”

“你…你能不能行?”

“你说呢?”君无欢淡淡瞥了他一眼。

门外,文虎的声音传来,“公子,北晋大皇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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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还是分成两段比较好,分太多段取名字困难,合并一大章取名字也困难。剧情太多总感觉点不对题~o(>_<)o~

135、疯子!(万更)

拓跋罗被人引进大厅的就看到君无欢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这位长离公子身上总是有一种不同于寻常商人的贵气。即便是病弱让他显得有些消瘦,淡漠,并没有他年少时见过的那些天启贵族那样的神采飞扬。但是拓跋罗依然认为眼前的人比起那些人更像是名门世家的贵公子。

看着他苍白的容颜,拓跋罗也时常忍不住怀疑,君无欢的武功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么?这样的人如果走在大街上,只怕随便一个貊族男子都会觉得一拳就可以将他击倒。

但即便是如此,拓跋罗也从不怀疑君无欢的能力。

一个少年成名,短短十几年间就能富家天下的人,无论是谁也不该怀疑他的能力。

“长离公子,打扰了。”拓跋罗道。

君无欢笑道:“大皇子客气了,贵客上门荣幸之至,大皇子请坐下喝茶。”

拓跋罗谢过,走到一边坐下。很快就有丫头送上了热茶,拓跋罗喝了一口方才道:“听曲姑娘说,昨天长离公子在我府中的时候受了伤?不知可还好?”君无欢摇头笑道:“笙笙太大惊小怪了。只是太久不动手,一不小心有点岔了气而已,哪里需要劳动大皇子关心?大皇子如今应该很忙,特意上门想必是有要事?”

拓跋罗点了点头,取出一个包着的手帕打开,道:“不知这东西,长离公子可见过?”

君无欢看了一眼,手帕里包着七八根细小的银针,不过寸许,细如牛毛。

君无欢笑道:“巧了,在下确实见过这个东西。”

“哦?”拓跋罗目光紧紧盯着君无欢道:“还请赐教。”

君无欢道:“就在大皇子上门之前,我手下有个人就死在这银针之下。大皇子应该知道,做生意的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那人是凌霄商行距离大皇子府最近的一处商行的管事。我让人带他回来,本想问问看这两日大皇子府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动,没想到刚说了两句话……”

拓跋罗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是凌霄商行布置在外面收集消息的眼线。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皱眉道,“长离公子是想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他无法确定君无欢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君无欢笑道:“大皇子,你应该明白…害你,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另外,说得不客气一些,我君无欢若要动手就不会留下后患。这种欲露还遮的手法,本公子一贯是不大好意思用的。”

拓跋罗总觉得君无欢这话里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皱眉道:“长离公子可有证据证明你与此事无关?”

君无欢从容道:“老实说,没有。我大概知道大皇子为什么来,不过我实在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扰乱大皇子府的婚宴,对凌霄商行来说有什么好处?”

拓跋罗默然,君无欢这个理由确实有些说服了他。而且,比起君无欢,他确实是更怀疑另一个人。

拓跋罗问道:“不知…长离公子对南宫国师可了解?”

君无欢笑道:“南宫御月么?他是北晋国师,跟大皇子也算是亲戚。说起来两位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大皇子怎么会问在下?”拓跋罗有些无奈地苦笑道:“长离公子想必也知道,南宫国师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太后护得紧,他也不爱跟咱们这些人交往。”

君无欢了然,南宫御月那个脾气肯定不是突然就出现的,而是从小就那样。太后心疼受了委屈又年幼丧母对他百般宠爱,一来二去就跟北晋皇的皇子们更加走不到一起了。别说是拓跋罗等人,就是跟右皇后膝下的几个子女关系也很一般,就连他亲哥哥跟他的关系也不见得有多好。

君无欢想了想道:“在下对南宫国师了解的也不多,不过是早几年年轻气盛的时候打过几次架。”

拓跋罗笑道:“这个在下有所耳闻,听闻三年前长离公子跟南宫国师交手,之后南宫国师便闭关养了三年伤?”

君无欢无奈地摇头道:“在下也躺了三个月才能起身,而且…这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南宫国师这个人…性格颇有几分狠厉,对旁人下手狠辣对自己也毫不手软。打到后来,我几乎都要以为他跟我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了。最后几乎都是在以性命相博,但是…在下自问除了切磋过几次,跟国师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在下虽是习武之人,却也并不是大将军那样一心武道,甘愿为武道付出生命的人。”

拓跋罗还是头一次听到三年前君无欢和南宫御月那一战的nèi mu,觉得很是能理解君无欢,“国师那人,别说是长离公子,就算是对上大将军,不也是……”南宫御月之所以被人暗地里叫疯子,并不是说他疯疯癫癫到处丢人现眼,而是他似乎随时随地都可能处在不要命的状态。有时候甚至别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或者即便是得罪了他也就是赔个礼道个歉的事儿,到了他跟前就要人命了。

君无欢道:“在下明白大皇子的意思,既然如今在下也是被怀疑的对象,在下自会配合。在这件事结束之前,在下都不会离开上京。有什么问题,大皇子尽管来问我便是。”

见他如此坦荡,拓跋罗倒是更松了口气。想起之前去南宫御月那里的情形,拓跋罗就觉得头都要炸了。

“多谢长离公子体谅。”拓跋罗道。

君无欢摇头,“岂敢。对了,那银针是如何将人致死的,不知大皇子可查清楚了?”拓跋罗点头道:“那银针被一种药液侵染过,这种药最开始有镇痛的效果因此即便是那种地方被刺入了银针,许多人也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但是那银针在血液之中浸泡的久了会顺着人的动作渐渐地深入,只需要有一点毒药扔进入了心脏,便会立刻致命。”

君无欢皱眉道:“如此说来,岂不是需要精准的控制时间?若是那被人用了银针的人一直坐着不动,银针岂不是无法起效?”

拓跋罗摇头道:“公子莫要忘了,那些都是刺客,他们怎么会不动?昨天原本就是一场激烈的打斗,之后又被用刑…只不过其中大部分人直接被杀了,还有两个在用刑的时候就死了。所以…我们还以为是刑讯的人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将人给……之后发现了银针的事情方才将所有尸体都检查了一遍,每一个心口处都藏着银针。”

君无欢点头,沉吟了片刻,道:“即便是如此,身为习武之人若是被人在心口刺入了一枚银针,只怕很少会有人完全察觉不到。

拓跋罗道:“无欢公子的意思是,他们是自愿的?”

“既然是刺客,想必本身也是不怕死的。若用这个法子zi shā,确实比别的方法要轻松也万无一失得多。针在自己身上,除非浑身上下完全僵硬无法动弹,不然谁也阻止不了他。不过,我这边死的那个人,大约是不知道的。他不是习武之人,而且我看他临死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不像是事先知道的样子。”

拓跋罗有些烦闷地叹了口气,君无欢道:“大皇子若觉得没有头绪,不如换一个方向来查。”

拓跋罗微微扬眉,“哦?怎么说?”

君无欢道:“这些刺客背后是什么rén dà皇子先别着急找,不妨先看看谁更有动机做这件事,如今这样,往后谁得到的利益更多便是了。”拓跋罗沉默了片刻,方才点头道:“多谢长离公子提点,在下心里有数。”

君无欢点了下头含笑不语。

拓跋罗坐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起身告辞离开,他刚出去桓毓和楚凌就从后面走了出来。君无欢有些诧异地看着楚凌,道:“笙笙怎么来了?”楚凌瞥了一眼桓毓,道:“桓毓公子说你要倒大霉了,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还把人家北晋大皇子形容的仿佛恶霸一样,我看人家大皇子挺有礼貌的嘛。”

桓毓嘿嘿一笑,“我以为拓跋罗来者不善,谁知道他竟然对君无欢这么客气啊。”

君无欢淡定地道:“他心里清楚这件事跟我关系不大,又怎么会冒着跟我撕破脸的风险得罪我?”

桓毓瞪着他,“那你方才说得那么决绝干什么?让我以为你要孤身就义了呢!”

君无欢没好气地道:“我只是要你赶紧回去,襄国公回头找不到你也是麻烦。”

桓毓走到一边坐下来,不以为然地道:“你真的以为他有空管我?这两天他和上官成义那老头正忙着给上京的各家权贵送礼呢。那个模样我看了真是…算了,不说他们了!”

君无欢道:“你也别总是跟襄国公赌气,他也不容易。”

桓毓翻了个白眼,“这年头谁容易了?不如直接让他们劝皇帝陛下投降北晋好了。说不定北晋皇一时心情好封他个什么王,锦衣玉食一辈子还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

君无欢无语地摇了摇头,“你可以去跟襄国公提议看看。”

“……”我傻么?真要去说还不被打死?

楚凌看着君无欢问道:“真的是南宫御月?”

君无欢点了下头道:“八成可能,上京的高手不少,但是真正练阴柔内力的只有他。而且,昨天他也在大皇子府。那个银针虽然有一定的时效性,但是绝不可能太久,更不可能是在那些刺客潜入大皇子府之前就种下的。”

楚凌蹙眉道:“南宫御月让人刺杀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他想要干什么?”

桓毓翻着白眼道:“都说了南宫御月是个疯子,疯子做事情还能有什么原因不成?说不定他一时高兴就做了呢。”楚凌不理桓毓的吐槽而是看着君无欢,或许南宫御月真的是个疯子,但是她并不觉得南宫御月是那种毫无理智随意滥杀的疯子。若真是,他只怕也没耐心花费那么多心思弄出这么一场刺杀的戏码来。以他的武功修为,直接找个地方大开杀戒就可以了。

君无欢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大概刺客这件事并不是他愿意做的,所以他做一般留一半。”

“呃?还有这样的?”楚凌有些诧异地道。君无欢笑道:“他自己若是想要做什么的话,就算是不顾自己的性命他也非要做完不可。但是如果不是他自己想做的,或者是别人求他做但是他自己并不想却又不能拒绝的话,他就可能会出工不出力。就算是真的有机会拓跋罗把脖子送到他刀下面,他也有可能自己把刀收回去。”

楚凌半晌无语,她还真没见过这种人。

“他是北晋国师,连我师父都不放在眼里,还有谁能要求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楚凌皱眉道。君无欢摇头,“笙笙,这世上的人只要活着,就总有能够牵制住他的东西。如果真的完全没有丝毫牵挂,这样的人若不是真疯了,就是早死了。南宫御月也是一样的。”

楚凌挑眉,好奇地看着他,“长离公子也有能牵制你的东西么?”

君无欢垂眸微笑道:“我也是人,自然也是有的。就如同笙笙,即便原本仿佛与这世间无牵无挂的,但是…如果有人拿雅朵姑娘来要挟你,你难道不会犹豫么?”

楚凌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君无欢说的没错。无论再如何心狠手辣的人,除非完全不与这个世间有任何的接触,否则总归是会有牵绊的。

楚凌道:“所以,这是肯定是跟左皇后一脉或者跟焉陀氏有关系吧?”

君无欢点头道:“或许明王府也掺了一脚。”

楚凌皱眉道:“看来拓跋罗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难怪你之前说不看好他了。”虽然拓跋罗人其实不错,如果北晋真的会在往后一段时间内统治北方的话,拓跋罗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比起别的皇子,身为嫡长子从小学习中原文化的拓跋罗或许是最有可能善待普通百姓的人了。而且他还有拓跋胤这个弟弟扶持,拓跋胤武功gāo qiáng军功彪炳却对权位毫无野心,将来也不大会出现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

但是很可惜拓跋罗虽然各方面都不错,他的敌人却太过强大了。

撇开虎视眈眈的明王府不说。北晋皇一共生了二十一个儿子十六个女儿,其中如今还活着的有十四个儿子,九个女儿。貊族男子十四岁就算成年,北晋皇如今成年的皇子有十一个,其中七个就是三后四妃所生,每一个背后都有着强大的势力。这些有着母族支持的皇子,又怎么甘心将这大好河山和高高在上的皇位拱手让给自己的兄长?

桓毓也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这么说起来,拓跋罗还是挺倒霉的。”

君无欢含笑看着楚凌,问道:“笙笙,如果你是这些皇子,你会怎么做?”

“我?”楚凌挑眉,思索了片刻道:“我大概会考虑先跟人结盟,联手将拓跋罗拉下来再说。北晋皇既然一心一意想要让拓跋罗上位,那么拓跋罗就是所有人的敌人。无论是这些皇子还是明王府,大概都很想将拓跋罗拉下来吧。”

君无欢点头道:“绝大多数人都会这么做。所以我如果是这些皇子的话,绝不会给拓跋罗留活路,除非是幕后的人自己改变了主意。当然,也有可能是外人动的手,比如说天启和西秦,又或者塞外一些跟北晋不对付的部落和势力。但是联想到这银毫针需要的高深阴柔内力,我还是只能将怀疑锁定到南宫御月身上。”

楚凌偏着头兴致勃勃地看着他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南宫御月想要把锅甩给你,而你又引导着拓跋罗娶怀疑南宫御月?”

君无欢莞尔一笑,思索了一下道:“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我倒是觉得拓跋罗本身就更怀疑南宫御月,但是他没有证据,拿南宫御月也没有办法。”

桓毓有些头疼地看着你来我往状似悠闲的两人,“我说两位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么?南宫御月毕竟是北晋人,双方都同样有疑点的情况下,你这个外人更容易被人怀疑吧?”君无欢倒是不着急,笑道:“这个么…就看谁的运气更好了。”楚凌也笑道:“而且,也不见得是外人疑点就更多一些。外人没有利益关系,没有利益关系就说明没有绝对需要动手的理由。又何来的嫌疑更重呢?”

“笙笙说得是。”君无欢赞同地点头。

桓毓对他翻了个白眼,笙笙说的你都觉得对!本公子怎么没发现,君无欢是耳根子这么软的一个人呢?

“对了,桓毓什么时候会离开京城?”楚凌问道。

桓毓眯眼想了想到:“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吧,襄国公和上官成义过来就是为了和谈的事情,这事情不完他们应该是不会那么快离开的。怎了?”楚凌笑道:“那正好,有事情想请桓毓公子帮忙呢。”

桓毓得意地扬起下巴笑道:“你现在知道本公子的好了?”

楚凌笑道:“是,以前是我有眼无珠,桓毓公子自然是好得不得了了。”

桓毓满意地点头,“想要我帮什么忙?说罢。”

楚凌笑道:“还早呢,等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桓毓也在意点了点头,“行。”

君无欢坐在一边了看着两人聊得愉快的模样微微眯了下眼,开口道:“笙笙,虽然大皇子府出了事,但是你和谷阳公主的决斗是不会延期的,你这几天可需要好好准备?”

说起这个,桓毓也来了兴趣,不过……“以笙笙的实力,碾压那个什么谷阳公主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吧?说来算来,关键还要看你和拓跋胤了。可别到时候你们给笙笙拖后腿。”楚凌道:“我师父说,明王府已经定了百里轻鸿替谷阳公主出战,所以拓跋胤应该也会同意出战的。”

“拓跋胤跟百里轻鸿……”桓毓皱眉,看向君无欢道:“这两人似乎旗鼓相当啊。”

君无欢点点头,“确实,这些年这两人也交过几次手,确实是旗鼓相当。”

桓毓道:“这样不就没什么问题了?谷阳公主必须连赢两场才能得胜。但是她自己是肯定打不过笙笙的,就算拓跋胤和百里轻鸿打成了平手,或者君无欢也输了,谷阳公主还是赢不了啊。”

楚凌摇头道:“我们还不知道谷阳公主另一个帮手是谁,另外,既然拓跋胤和百里轻鸿的实力是在伯仲之间,那么谁输谁赢都有可能,并不表示一定会是平局啊。”

君无欢也点头道:“拓跋胤已经是对付百里轻鸿最好的人选了,所以笙笙,如果想要赢的话,还是我们都要尽力才行。”其实关键是君无欢,楚凌对战谷阳公主是稳赢的局,而君无欢不管他的对手是谁,哪怕他不能赢都绝不能输。

楚凌笑道:“看来真的要劳烦长离公子了。”

君无欢含笑,“笙笙不是说了,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么。而且,如果北晋皇真的不插手的话,谷阳公主未必还能找到多少高手。笙笙有空担心这个,还不如想想在这之前你将要面对的挑战。”

楚凌想起来在她和谷阳公主正是决战之前,她还需要接受十个跟她差不多的对手的挑战。而且必须是连赢十场之后才能取得正式的挑战资格。楚凌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

桓毓倒是有些奇怪,“听说谷阳公主是北晋皇最宠爱的公主啊,北晋皇竟然会同意这种一看就知道输赢的决斗?”就算最后楚凌真的因为两名助手的失误而失败了,谷阳公主也只是保住了里子而已。在擂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败给了曲笙,就是她的失败。

楚凌不由得想起了中午师父说的关于金禾皇妃的事情,不由默然。谷阳公主受宠,也是建立在金禾皇妃受宠的基础上的,所谓爱屋及乌。同样的,一旦连那屋子都不受人喜爱了,谁还管那屋顶的乌鸦啊。

上京皇城恢弘的皇宫的东北边有一座汉白玉砌成的白塔,塔高六层,几乎是整个皇城里除了皇宫西南角的隆恩塔以外最高的建筑了。而且因为它通体白色,伫立在金碧辉煌的皇宫旁边,越发惹人瞩目。

虽然人们远远的经过总是会忍不住想要看两眼那白塔,但是真正能走近这里,敢于走进里面的人却着实不多。

六楼塔顶,南宫御月一身白衣斜卧在铺着雪白兽皮的宽大的矮榻上。双眸微闭,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和这座白塔一般用汉白玉雕成的石像一般。

整个六楼上毫无间隔,只有这一个宽阔的空间,于是显得格外的宽敞和空旷。白玉的墙壁,白玉的桌椅陈设,就连墙壁上装饰的画轴都是淡淡的,在这个秋末的季节中,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清冷幽寒。

“启禀国师。”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进来,虽然步履匆忙却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她走到矮榻边跪下,低声道:“十殿下来了。”

南宫御月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外表虽然像是一个中原人,但是眼瞳的眼神却极浅,让人一眼望进去仿佛堕入了一片虚无之中。但是当他的目光真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必然不会想那么多,因为那人只会感到浑身上下如坠冰窟。

只听他冷声道:“让他滚。”

“国…国师?”侍女吓了一跳,没想到国师对皇子的态度竟然如此粗暴轻慢。不等她想清楚,就听到眼前的男子又道:“要么他滚,不然你滚。”

侍女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退下,就听到身后的门口传来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舅舅,这是心情不好么?”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少年,大约十六七的模样却已经生的高大挺拔,没遇见却隐隐有几分南宫御月的模样。只是跟精致如冰雪的男子比起来,他更像是一个仿造的粗糙不堪的模仿品,连正品半分的精髓都没有。

南宫御月抬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来做什么?”

少年却似乎并不害怕他的冷漠,笑嘻嘻地道:“母妃要我来看看舅舅。”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道:“我不需要她看,你回去告诉她,下次再敢用我的名义随便行事,就给我老死在后宫里这辈子也别想出头。”说话间,南宫御月已经坐起身来,伸手轻轻击掌。两个脸色苍白的侍者各自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在少年跟前停了下来。

少年不解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南宫御月唇边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意,“带回去,给你母后的礼物。”

少年一怔,他这位舅舅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别说是他母亲了,就算是他外祖父只怕都没有收过他的礼物。迟疑了一下,少年还是伸手揭开了盖子,盖子才刚打开,少年就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强忍着想要呕吐的yu wàng,怒道:“舅舅,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盒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打开盒子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就直勾勾地望着他,即便是自认为胆子不小的少年也着实吓了一跳。最重要的是,那颗脑袋上的脸面他很眼熟,就在几天前他还跟对方见过面说过话。

南宫御月站起身来道:“带回去给你娘。”

“不……”少年想要拒绝,母亲若是看到这鬼东西,一定会被吓坏的。

眼前白衣一闪,南宫御月已经到了他面前。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扣住少年的脖子,轻声道:“我说,送回去给你娘。听明白了么?”

少年想要挣扎,但是那只并不厚实,白皙修长的手指此时却如铁钳一般牢牢的扣在他脖子上,即便是他使劲了吃奶的力气也依然动弹不得。

“咳咳…舅舅…我……”少年挣扎着,眼中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恐惧之色。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随手将人甩在了地上,负手道:“这次我砍了他们两个的脖子,下一次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往我身边伸手,我就剁了你的手。”

少年剧烈地咳嗽着,然而即便他身为皇子如此狼狈的模样站在不远处的侍女仆从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搀扶他。

“焉陀弥,你这个疯子!咳咳…我,我是皇子!”

南宫御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却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皇子很稀罕么?就算你死了,你娘不是还有一个皇子么?再过几年,就又可以替她争权夺势了。”

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乎终于发现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没法沟通,站起身来连仪容都顾不得整理拔腿就往外面跑去。南宫御月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淡淡吩咐道:“把这个给他送过去。”

“是,国师。”捧着盒子的人声音里隐藏着颤抖。

南宫御月淡淡扫了他一眼,重新回到了那铺着白色兽皮的矮榻上。真是无聊透了,所有人都这么无聊,他们怎么不都去死呢!森然的杀气在大厅里渐渐弥漫开来,侍立在周围的侍女们都不由吓得腿软,齐齐跪倒在了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无聊。

突然一个人影在他脑海中闪过,南宫御月淡漠地眼底突然多了几分光彩。拓跋兴业倒是收了个有趣的徒弟,凭什么拓跋兴业那老不死的都能有笙笙这么有趣的徒弟呢?如果能抢过来就好了……

十皇子满脸土色地带着两个盒子回到了宫中,将左皇后焉陀氏吓了一跳。

“充儿,这是怎么了?”

十皇子拓跋充摇了摇头,扭头看向身后的人捧着的盒子。焉陀氏自然也看到了,有些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拓跋充道:“舅舅…南宫国师让我带给您的。”

焉陀氏有些惊讶,“他竟然会送东西给我?”焉陀氏自觉跟这个孪生哥哥的关系并不亲近,至少她以前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礼物。

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打开。

“母亲!”拓跋充突然叫道,见母亲回头疑惑地看着自己,拓跋充咬了咬牙上前两步自己伸手掀开了盖子。

“啊?!”焉陀氏并不会比儿子之前的反应好多少,清秀的面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焉陀氏虽然身为北晋皇后宫的三位皇后之一,但是却是三后四妃中年级最小的一个。她跟南宫御月是双胞胎,然而论容貌却比不上自己的同胞哥哥。南宫御月遗传了太祖母的容貌,从小便是个漂亮孩子。焉陀氏却更像父亲多一些,虽然不难看却着实算不得多美。也就难怪她明明比金禾皇妃年轻许多,论宠爱却远不及对方了。也正是因为她的容貌,当年南宫御月的身世流言焉陀家其实是没有人相信的。即便孩子还小,像中原人还是像貊族人总是看得出来的。同胞所生,总不可能还是两个父亲吧。更多的大约还是对南宫御月纯中原人样貌的不满。毕竟那时候天启已经渐渐不被貊族看在眼里了,一个长得完全像天启人的孩子,什么样恶毒的言论都会有的。

“这…这是谁?!”焉陀氏忍不住叫道。

拓跋充脸色难看地道:“是前几天您让我去找的人。”

“是…二哥杀了他们?”焉陀氏不敢置信地道。

拓跋充点了点头,焉陀氏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无力地挥挥手示意捧着盒子的人下去。咬牙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让他帮忙他不肯,现在我们自己办了,他还要…他这是想干什么!”

拓跋充小声道:“国师说,如果…我们再往他身边伸手,下次就直接剁了我的手。”

“他敢!”焉陀氏厉声道,咬牙切齿了半晌方才恢复了平静,道:“派人传个信,叫你大舅舅进宫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他商议。”拓跋充连忙点头,只是有些迟疑地道:“母亲,国师那里咱们还是不要太…毕竟,太后那里若是不悦,也不好交代。”

焉陀氏冷笑一声,道:“什么太后?不过是仗着家族还有做过先王的皇后便耀武扬威罢了。按着中原的规矩,她早就该在冷宫里待着了!”

“母后!”拓跋充吓得沉声叫道。

太后没有儿子也没有养子,如今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太后的位置上,自然是靠着家族的实力。更是因为许多当年追随先王的老臣,只要这些人还掌握着权力,就算是父皇也不能轻易对太后如何。这些年太后轻易不过问朝政,但每当她开口的时候却依然能感觉到当年的貊族大王后的威严。偏偏,这位太后对谁都很冷淡,只除了她从小养大的南宫御月。无论南宫御月的脾气如何古怪放肆,在她眼里都只是小孩子胡闹。想到此处,拓跋充心中也忍不住生出怨怼。小孩子…已经二十九岁的南宫御月如果是小孩子,那他这个才十五岁的算什么?婴儿么?

焉陀氏深吸了一口气,叹了口气。

“罢了,姨母向来偏心他,咱们能说什么?”焉陀氏有些无力地摆摆手道:“听说那些刺客都死了?”

拓跋充点头,低声道:“幸好都死了,拓跋罗那里想必也查不出来什么线索。”

焉陀氏有些不甘,咬牙道:“我们明明布置的万无一失,就连拓跋胤都被牵制住了,那么多的高手竟然杀不了一个拓跋罗。就算是这样…哪怕是杀了贺兰真也好啊!”

拓跋充遗憾地道:“南宫御月在最后改了命令。”并不是那些人真的杀不了人,而是最后南宫御月改了任务的命令所以那些人根本没有尽力。焉陀氏心里有些发凉,“他把自己的人弄去送死,而且还是白死!”落到拓跋罗手里的人肯定活不了,南宫御月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却……

拓跋充苦笑道:“他还亲手砍了两个亲信的头。”

真是…个疯子……

焉陀氏叹了口气对儿子道:“算了,你让人好好听着拓跋罗那边吧。还是小心一些得好,若是让拓跋罗抓住了把柄……”

“是,母亲。”拓跋充点头称是。

转眼又两天过去了,大皇子府的刺客案依然没有什么进展,朝廷只能加紧了各处巡逻,各家府邸的守卫也更加森严了。君无欢被北晋皇亲自招入了宫中,也不知道君无欢跟北晋皇说了什么,北晋皇似乎相信了这件事确实和君无欢无关。于是原本君府附近的眼线也渐渐的撤了,京城似乎渐渐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只是表面上的。大皇子不会放过幕后之人,而幕后的人只怕也不会那么轻易罢手。

这些都不是楚凌现在应该操心的事情,楚凌眼前最大的事情便是和谷阳公主的比试。

曲笙这个名字两年多前在京城很是出名了一段时间,但是之后随着楚凌的沉寂,除了偶尔随着拓跋兴业出席一些宴会,寻常人几乎不会见到她的身影,于是这个名字又渐渐地成了传说。

但是现在,曲笙再一次轰动了京城。

向北晋皇最宠爱的谷阳公主提出挑战,北晋皇竟然还代替公主答应了?!

有不少人甚至觉得谷阳公主是不是失宠了?毕竟曲笙就算再不行也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揍一个公主还不是跟玩儿一样?就算公主找到两个绝世高手助阵赢了曲笙,但是堂堂公主在擂台上被人揍着玩面子也不好看啊。还是说,其实谷阳公主也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拜了名师,本身也是一位高手了?

楚凌不知道谷阳公主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她也没有功夫去理会。因为她现在就要面对自己的第一个挑战了。看着跟前站着的是个高矮胖瘦不一但是无不散发着精悍气息的人,楚凌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受完啊。

再看了一眼将擂台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们,看来上京皇城的百姓们都很乐于看到她倒霉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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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发现一个bug~焉陀氏的年纪不对。前面第117章:认真的凑合,修改一下焉陀氏的设定。不影响阅读~抱歉(。?_?。)?i’msorry~

136、三战三胜!(万更)

一个武将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到楚凌跟前,笑道:“曲姑娘,这十位高手都是大将军亲自选的。其中五位是军中的将士,五位是宫中侍卫,曲姑娘若是没有什么异议,您看?”

楚凌偏着头,好奇的问道:“你们不怕我师父作弊么?”竟然让他师父选人。

男子笑道:“姑娘说笑了,大将军的品行是无人不服。”

楚凌点头,也就是说师父他老人家就算真的作弊,你们也会当成我运气好。不过…想要师父替自己作弊什么的,还是想想就行了。看了一眼围绕在擂台周围满脸兴奋地等着看她倒霉的人们,楚凌耸了耸肩,“开始吧。”

男子点头,“现在距离正式的挑战还有四天,所以这十个人曲姑娘可以分三天打完。不过拓跋将军说,为了避免过几天影响姑娘发挥,他希望姑娘能在两天内完成。”

楚凌点头,浑不在意地道:“知道了。”

足下一点,楚凌已经飞身掠上了擂台。擂台下的人们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喧闹的叫嚷声比菜市场还热闹几分。

楚凌看到站在台下的君无欢,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拓跋赞,拓跋胤,还有许多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人。甚至还看到了秦殊和西秦王秦希,不过那小鬼正在对她吃呀咧嘴的幸灾乐祸。

楚凌看向君无欢的方向,君无欢对他微微点了下头,无声地道:“小心。”

楚凌扬眉一笑,对着台下的中年男子道:“开始吧。”

中年男子问道:“第一轮,曲姑娘想要怎么打?”

楚凌扫了一眼台下的十个男子,道:“来三个,一起上吧。”

“哪三个?”

“随便。”

“小丫头狂妄!”

一声怒吼从台下传来,一个人影抢先一步走上了擂台。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矮小却十分精壮的男子。虽然他看起来比楚凌还要矮小半个头,但是每一步踏在擂台上却都震得擂台沉闷作响。可见力气惊人而且下盘扎实。在他身后,两个人影也跟着一左一右掠上了擂台,两个配着腰刀的青年男子,无论是身高体型都一模一样,甚至连相貌都有七八分相似。显然这是一对双生子。

楚凌微微眯眼,听说双生子之间会有微妙的心电感应,通俗的说会比寻常人更有默契。这两个人明显练的是同样的功夫,又一直都在一起的话,那他们的威力就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难怪这两个人的修为看起来应该略逊她一筹,师父还是将两人选了上来。明显是一开始就准备以多欺少了啊。

楚凌后退了脚步已经抽出了一根长长的软鞭,对着那矮小男子一笑道:“是不是狂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矮小男子冷哼一声,“就算你是拓跋将军的弟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说完举起手中长满了尖刺的大锤就朝着楚凌砸了过来。楚凌微微挑眉,身形一偏整个人便朝着右边滑过去,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大锤。还没等楚凌高兴,身后两道劲风扫来,那一对兄弟一左一右同时挥刀扫向了楚凌。楚凌啧了一声,手中长鞭如灵蛇一般缠住了挥向自己的大锤,身体也随着大锤挥动的力道荡开了几丈远。

一刀落空,那兄弟俩换了个方向再一次围向了楚凌,楚凌不再给他们合围自己的机会,手中的长鞭大开大合,犹如几条毒蛇在擂台上四处乱串。她轻功已经练得极好,这两年内力进步也是惊人,长鞭挥舞起来更不像是普通人那般软绵无力,偶尔一下打在擂台的边缘,被打中的东西立刻就成了碎片。

“东躲西闪,算什么本事!”那矮小男子连续挥出了几十下都没有落到楚凌身上,忍不住道。

楚凌对他一笑,“好啊,给你一个面对面的机会。”

她手中长鞭突然平扫而出,逼得那用到的两兄弟齐齐后退。但是她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翻身扑向了另一边的矮小男子。左手一翻一道银光出现在了她手边。那矮小男子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一道冷冽的刀风已经逼近了他,他连忙提起大锤挡在了跟前。流月刀就算再是神兵利器,也不可能隔着这么近刺穿一个大铁锤,楚凌也不勉强,刀尖刚沾上大锤就撤开绕向了矮小男子的左肋。

那矮小男子这才知道眼前这漂亮姑娘东躲西闪固然让人抓狂,但是近战才是真正的可怕。连忙用力挥动着大锤,不让她有机会接近自己身边。他天生神力,一把有自己半人高的铁锤挥动起来也是虎虎生风,寻常人若是不小心撞上只怕立刻就要骨头粉碎。

楚凌侧首避开身后袭来的刀锋,回身一脚将另一把刀踢偏了位置,手中的流月刀已经扫向了对面的人。

同时那矮小男子的铁锤也再一次砸了过来。楚凌凌空翻身避开,一锤砸到了地上,木板搭成了擂台顿时多了一个窟窿。

楚凌却已经一跃而起,身在半空手中的长鞭抖动犹如一根长矛射向那矮小男子,很快又紧紧缠住了他的铁锤。男子怒吼一声,用力挥动着铁锤,但是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银鞭的纠缠。楚凌被他带的围着擂台四周打转,最后抓住了擂台边上的旗杆将鞭子缠在了旗杆上。

底下围观的人们早就忍不住纷纷出声喝彩,虽然有拓跋兴业的名声做保,但是普通人对楚凌的武功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也只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但是此时他们却是心服口服了,不管胜负如何,这位曲姑娘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辜负她拓跋兴业亲传弟子的名声了。

桓毓不知道何时挤到了君无欢身边,小声问道:“笙笙打不打得过这三个人?她也太着急了,一个一个来稳妥一些不好吗?”

君无欢侧首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怎么来了?”而且还是玉六公子的打扮。

桓毓指了指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道:“那两个老家伙也来了,我来有什么奇怪的?”君无欢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襄国公和上官成义。上官成义眉头皱地紧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又不得不看的东西一般。显然对台上的胜负也并不感兴趣,大约是看在襄国公的面子上面勉强前来的。倒是襄国公看得十分认真,脸上的神色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奇怪和惆怅。君无欢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若有所思地看着襄国公。襄国公似乎察觉的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立刻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对上君无欢的视线,襄国公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君无欢点了下头扭头继续看台上的比武。

擂台对面的一处小楼上,敞开的窗户里面坐着几个人。正对面擂台的窗前坐着一个身形魁梧却有些消瘦的老者,眉宇间带着一股自然流露的霸气,正是如今北晋的王者。北晋皇对面坐着的却是拓跋兴业,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擂台。再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出头,气度雍容的高大男子,他相貌称得上英俊,但是仿佛因为经常皱眉的缘故,并不算大的年纪眉心处却已经有了几道深刻的皱纹。眉宇间也带着几分阴沉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近而远之。

在旁边不远处,站着一群年纪大小不一的锦衣男女。年长的如拓跋罗,年纪小的看上去还不到十岁。三个窗口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往外看,挤不过去的人干脆自己下楼去往人群里挤了。

北晋皇笑看着拓跋兴业道:“曲姑娘的身手果真不凡,实在不是十七能比的。大将军好眼力。”

拓跋兴业道:“十七皇子和笙儿道不同,不必比较。况且,笙儿资质天赋也确实是难得一见。”这话自然是为了给北晋皇面子,说到底其实就是拓跋赞资质不如人。

北晋皇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缩在旁边的拓跋赞,“十七以后要努力了,你四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纵然比不上曲姑娘也比你出息多了。”拓跋赞做了个鬼脸,笑道:“儿臣遵命,对了,九姐,你看笙笙的武功怎么样啊?”

站在一边一直脸色都不太好的谷阳公主狠狠地瞪了拓跋赞一眼没有说话。倒是原本在跟别人说话的拓跋充回头回了拓跋赞一句笑道:“阿赞倒是处处向着曲姑娘,不愧是师姐弟啊。”

拓跋赞跳脚,“是师兄妹!”

另一个年长一些的皇子也忍不住调侃道:“阿赞,你年纪不如曲姑娘,武功不如曲姑娘,就连入门都比曲姑娘晚了几天,争这个大小做什么?”拓跋赞怔了半晌,梗着脖子道:“我比她高!”

众人闻言,纷纷笑出声来。

“明王,你觉得曲姑娘能赢么?”北晋皇突然开口问道。

那中年男子对这场比试似乎并不感兴趣,听到北晋皇问起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道:“大将军的弟子,自然是能赢的。”北晋皇看向拓跋兴业,拓跋兴业皱眉道:“第一场多半能赢,再往后只怕更难。”

楚凌一人力战三个并不比她逊色多少的成年男子,就算得胜也不可能毫无消耗,再往后的对手也并不会比前面的那几个弱多少,越往后楚凌只会更艰难。如果受了什么重伤的话,就更可能直接落败了。从这方面来说,这种挑战对挑战者来说其实并不公平。但是对貊族人来说既然是能够赌上名誉甚至性命的挑战,自然是能克服任何困难去完成的。

“曲姑娘这个年纪就能有如此身手,无论输赢都已经足以自豪了。”北晋皇笑道,眼中带着几分赞赏。他是真的有些欣赏曲笙的,虽然是天启女子,但是却比貊族的女子更聪明,更坚毅也更努力。阿赞在大将军府待了几天就连滚带爬的跑回宫里了,听说大将军对曲笙比对阿赞更加严厉,但是这两年可没听曲笙教过一声苦。这样的女子…北晋皇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不是他的女儿啊。

“大将军,两年前朕说册封曲姑娘为郡主你不同意。如今曲姑娘学业有成,你看……”

拓跋兴业皱眉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这…那边多谢陛下了。只是,此时还要等她了解了这次的事情再说。若是败了……”

北晋皇满意地一笑,“那朕就等着曲姑娘大获全胜了。”

“……”不是,父皇,您还记得曲姑娘的对手是您的亲生女儿么?

台上四人的打斗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长时间举着大锤狂舞,即便是外功不凡,天生神力的人也渐渐的有些虚弱了起来。楚凌的身影灵巧地在三人之间穿梭着。三人不仅打不到他甚至还会互相干扰,大大的影响了三人的灵活度,更影响了两兄弟的配合。终于有一次原本完美的夹击被那铁锤一锤子炸下来毁了个干净,那兄弟俩中脾气较为火爆的弟弟忍不住冲那矮小男子喊道:“你不会打就让开,别在这里碍事!”

那矮小男子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红的还是累红的。手里的大锤挥动的更用力了,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速度和敏捷度已经远不如先前了。

楚凌看着三人笑了笑,放弃了那矮小男子毫不客气地朝着那兄弟中的一人攻去,完全不顾旁边的另一人。猛烈的出乎意料的攻击很快打乱了两人的节奏,两人这才震惊的发现,即便是一对三眼前着少女之前竟然依然还保留了实力。

片刻后,楚凌终于瞅准了机会一掌将弟弟拍落了擂台。少了一个人,不仅楚凌的压力大减,同时也让剩下的哥哥乱了分寸。楚凌身体如竹一般荡开,手中的流月刀灵巧地挑开了男子手中的刀,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楚凌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后风声大作。楚凌连忙往后翻身,笑道:“大叔,你们三个一起上都没机会,更何况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矮小男子怒吼一声,一言不发地冲了上来。

楚凌飞身后退,腰间长鞭一抖再一次卷向了对手。面对这种天生神力的人,与他正面硬抗等于自寻死路。哪怕就是兵器跟他硬碰一下,说不定也要把手骨震裂了。

半刻钟后,男子被楚凌地长鞭逼到了擂台的边缘。他终究是个要颜面的武者,打到这个地步也已经尽了全力了,再被个小姑娘逼下台实在难看。

“我认输!”男子高声道。

楚凌秀眉一扬,收回了长鞭。

矮小男子道:“曲姑娘确实厉害,我心服口服。之前是我口出狂言,还望见谅。”

楚凌大方地笑道:“承让。”

人群中传出一阵欢呼声,楚凌纵身跳下了擂台。

之前那男子立刻迎了上来,拱手道:“恭喜曲姑娘获胜。”楚凌明显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与先前不太一样了。先前虽然也很礼貌,但是却带着客套和不以为然。现在看似没什么区别,眼底却多了几分敬意。

“多谢。”

男子道:“下一场的时间曲姑娘可以zi you决定,只要两天之内都可以。”

楚凌沉吟了片刻,道:“一个时辰后,两个人。”

“可有人选?”

“随便。”楚凌道。

“是,在下明白了。曲姑娘请好好休息。”说完,男子便转身离开显然是去准备下一场了。

“笙笙。”君无欢和桓毓迎了上来,君无欢不动声色地扶了楚凌一把。楚凌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别看她方才表现的一派从容自若,实际上半点也不轻松。既然是切磋当然不能下杀手,有些杀招根本就不能用。偏偏楚凌还是个惯于用杀招的人,切磋比武其实根本不是她的强项。跟君无欢等人比武之所以没有顾及那是因为君无欢的实力比她强很多,她根本就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弄出人命。

方才在台上不觉得,这会儿下了擂台楚凌确实有点腿软了。

桓毓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好端端地非要逞强,你要是一个一个打早就把那三个人甩下去了。就算是那兄弟俩个,本公子还不相信他们真好意思以多欺少。你这不是自己给人家机会么?”

楚凌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我这叫先声夺人。”

桓毓对她竖起大拇指,笑嘻嘻地道:“佩服!佩服!曲姑娘真豪杰也。”

“笙笙。”身后,秦殊走了过来,面带关心轻声问道:“可有受伤?”楚凌笑道:“多谢关系,还好。没有受伤。”秦殊看了一眼桓毓便将目光落到了君无欢扶着楚凌的手上,很快又移开了,“没事就好。”

桓毓挑眉道:“这不是西秦大殿下么?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

秦殊怔了一下,看着桓毓有些疑惑地道:“这位公子…恕秦某眼拙,不知是……”桓毓愣了愣,这才想起了自己现在是玉小六…呸,玉家六公子,不是桓毓公子,“这个,在下玉澹宁。方才…在人群中见大殿下风采不凡,听笙笙说起的。”

楚凌自然不会去拆他的台,只是在秦殊看不到的地方似笑非笑地撇了他一眼。

秦殊淡笑道:“原来公子便是近日名动上京的玉六公子,幸会。在下不过一介质子,当不起玉公子一声殿下。”至于桓毓公子为什么短短时间就名动上京以至于不常在外面走动的秦殊都知道了。桓毓认为是他太英俊潇洒了,楚凌认为是他太浪了。

君无欢道:“既然大家都认识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笙笙有些累了,一会儿还要上擂台。”

秦殊点头,“也好。”

设置擂台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处不错的茶楼,一行人便也不挑剔直接过去了。走进去才发现,今天这地方当真是非同一般的热闹,不仅楼上早早就被人包下来了,就是楼下的大堂也早就坐满了人。一行人刚一踏入大门,立刻就引来了无数人的注视。君无欢有些歉意地扶额,道:“是我忘了,凌霄商行有一处茶楼离此处不远,笙笙不累的话咱们过去?”

楚凌也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她是挺累,不过刚才说话的功夫已经缓过来一些了,还不至于连几步路都走不动。众人正要转身出去,楼上匆匆下来一个人道:“曲姑娘请留步。”

楚凌转身一看,对方虽然穿着常服看起来和寻常貊族人没什么区别。但是楚凌却是见过他的,是北晋皇身边的侍卫。

“曲姑娘,长离公子,西秦大殿下还有玉公子,主上请几位一起上去喝茶。”

皇帝请喝茶,谁敢说不去。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便跟着那侍卫上楼去了。

此时的二楼上可谓是济济一堂,而且没有一个不是王孙贵胄。楚凌有些不靠谱地想着,如果是在现代,这时候来个一颗重磅zhà dàn,北晋这国家是不是就算是交代了。

“曲姑娘,恭喜啊。”拓跋罗先一步开口笑道。

楚凌含笑点头,“多谢大皇子。”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些皇子公主看她的眼神有些过于复杂了些。

“笙笙,你有没有受伤?”拓跋赞上前来,关心地问道。楚凌心中微暖,虽然这小子平时挺烦人的,但是真到了有事的时候还是挺关心她这个师姐的。楚凌对拓跋赞摇了摇头,跟君无欢等人一起走到窗边的位置齐声见礼,“见过陛下,见过明王。”

“师父。”

“大将军。”

北晋皇挥手让众人免礼,道:“曲姑娘不愧是大将军的爱徒,名师出高徒的话果然不假……”说到此处,大约是想起了拓跋赞同样也是拓跋兴业的徒弟,顿时有些心塞。同样的师父教出来的徒弟,拓跋赞却学不好自然不会是师父的问题,难不成真的是老十七的资质不行?

楚凌笑道:“陛下谬赞了,只是尽力而已。若是丢了师父的脸,师父要揍我,陛下可千万要救命啊。”

北晋皇笑道:“姑娘家怎么好随便打,你放心,朕定然不让大将军打你的。不过,你若是真赢了,朕一定送你一个大礼物。”

楚凌心中疑惑,面上却笑嘻嘻道:“那我就谢过陛下了。”

拓跋兴业淡淡瞥了一眼自己这完全不怯场的徒弟,道:“还不错,一会儿小心一点。”

楚凌松了口气,能让拓跋兴业说一声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了。

“是,师父。”

明王看了看楚凌,有些阴沉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大将军真是好福气,收了个胆识不凡的徒弟。”

楚凌看着眼前的明王,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总觉得…这位说得不像是什么好话。但是人家又确实是在夸她啊,所以楚凌只好谢过,“多谢明王殿下夸奖,我就怕给师父丢脸呢,有了陛下和明王殿下的夸奖,看来我这个徒弟做的还是合格的。”

“……”

楚凌见过明王的次数并不多,说话更是头一次。或许是因为想要上位的路太过艰难漫长了,这位位高权重的明王殿下看上去总有那么几分阴沉和严肃。这种面相若是在天启的官场上绝对讨不了好的,更不用说是如明王现在这样追随者众了。楚凌估摸着,淳朴的貊族人民大约是将他这面相当成是宝相庄严的男子汉气概了。

“嘴也很伶俐。”明王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楚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一凉,面上却十分淡定地与明王对视。本姑娘可是经历过狂风暴雨的人,这点小冷风算个什么?

北晋皇仿佛没有看到明王和楚凌之间的交锋,笑呵呵地跟君无欢三人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他们去一边休息了。毕竟楚凌一会儿还要比武,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站着说话。

北晋皇身为皇帝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全天旁观楚凌的比武。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拓跋兴业和明王走了。这三尊大神一走,原本还有些安静的二楼上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几个面熟的公主和年纪小的皇子都凑到楚凌身边来问东问西。还有两个小姑娘看着君无欢三人小脸红扑扑的。毕竟这三位无论放在哪里都绝对是超过水准以上的美男子。

不远处,谷阳公主和拓跋明珠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隔得远远的谷阳公主还有工夫是不是瞪楚凌一眼。楚凌对她启唇微微一笑,往后面靠了靠换了个方向,正好让坐在自己身侧的君无欢将她严严实实地挡了起来。

你不是喜欢君无欢么?那就看他好了看我干什么?

“怎么了?”君无欢轻声问道。

楚凌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北晋皇走了,别的皇子公主很快也走了不少。不是每个人都对这种比武感兴趣的,今天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皇室贵胄在这里,说到底还是因为北晋皇在这里罢了。如今正主都走了,他们自然也就懒得久留了。留下来的都是几个年纪小想要看热闹的。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拉着谷阳公主走了过来,谷阳公主一脸的不情愿却被他拽着挣脱不了,只得不甘不愿地过来了。正在跟君无欢说话的拓跋罗也注意到了,回头看向对方笑道:“六弟,九妹,这是……”

那青年看着楚凌和君无欢,笑道:“前些日子谷阳对两位无礼了,还请两位见谅。九妹,向曲姑娘和长离公子道歉。“

谷阳公主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的亲哥哥,见他警告地看着自己,顿时更加愤怒了。这几日,谷阳公主觉得委屈极了。她堂堂公主,就算是对曲笙怎么样了又如何?不过是个南人丫头罢了。更何况,她不是还没对曲笙做什么吗?!这几日,六哥怪她,母妃骂她,就连外祖父家里的人都编排她的不是。好像她惹了什么天大的麻烦似的。别的南人死了都没人管,怎么这个曲笙就动不得了?!

不得不说,谷阳公主确实被宠坏了。她不明白的是,不是曲笙动不得,而是拓跋兴业的徒弟动不得。至少除了北晋皇,没几个人有资格说敢动拓跋兴业的徒弟。而即便是北晋皇,也不会轻易对楚凌如何的。毕竟拓跋兴业这样的忠心耿耿人品卓绝的名将可是难得一见的。人家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想收个徒弟传承衣钵,你还不肯成全这不是故意跟人家过不去么?

楚凌看了看两人,含笑开口道:“六皇子客气了,倒也说不上什么无礼。公主是为了自己,我也是为了自己,各凭本事罢了,道歉什么的就免了吧。公主身份尊贵,我等如何配得上让公主亲自道歉。”说罢,还似笑非笑地看了君无欢一眼。长离公子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笙笙说得是。”从头到尾竟也没有给谷阳公主半个眼神。

谷阳公主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六皇子一把拉住,道:“无论如何,总归是九妹先惹的事。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果真拉着谷阳公主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去了。

楚凌啧地轻叹了一声,道:“这位六皇子,有点意思。”

拓跋罗倒是有些好奇,看着楚凌问道:曲姑娘觉得六弟哪里有意思?”

楚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发辫,道:“身为皇子,能屈能伸,还不够有意思么?”而且还是个貊族皇子,谁说貊族人没心眼的?她倒是觉得只要是人,心眼都不少。

这一天,楚凌一共打了三场。第一场三个人全胜,第二场两个人,楚凌轻伤但还是胜了。第三场同样也是两个,楚凌虽然赢了但是双方都受了伤。和之前两场虽然对手输了却并没有受伤直接被楚凌踢下台比起来,显然楚凌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控制了。所幸这一天的比武已经到此为止了,如果再来一场的话,楚凌必败无疑。由此也可以看出楚凌对自己实力的估算十分精准。

在擂台跟前几乎停驻了一整天的人们只觉得心满意足,离开之后还忍不住纷纷议论着这位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从前或许还有不少人暗中对拓跋兴业收一个天启少女为徒的事情心中不满,今天看到楚凌的表现也无话口说了。毕竟他们自己也不敢自夸短短两年时间就能有这样的成绩。

拓跋罗和拓跋胤是皇子中少有的将三场比武都看完了的。回去的路上,拓跋罗看着走在身旁的四弟忍不住叹了口气。拓跋胤不解地看了大哥一眼却没有开口问。他一向不爱说废话,拓跋罗也是了解他的。所以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拓跋罗会直接说而不是等着拓跋胤去问。因为即便是你等一天拓跋胤也未必会开口。

拓跋罗道:“可惜阿赞不成器,又比曲姑娘小了两岁。”

拓跋胤看着他道:“便是阿赞不比她小,大将军也不会同意的。”

拓跋罗点头,无奈地道:“我就是随便想想,大将军是聪明人,父皇如此信任他就是因为他绝对不会站队,所以他的弟子也绝不会和我们这些人扯上关系的。就是阿赞,他跟咱们关系不错,但是你看大将军待他跟待曲姑娘是一样的么?况且…父皇既然要册封曲姑娘,也是表明了态度不会让她嫁入皇室了。”这里面有曲笙的身份原因,同样也是父皇明白大将军不愿意站队的想法,也赞同大将军的想法。

拓跋胤道:“十七弟资质不如曲笙。”

“……”拓跋罗自己在武道上面没费过什么心思,身手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阿赞这倒霉孩子确实是有些倒霉的。师父是北晋第一高手,四哥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师姐还是个奇才。若他只是个普通皇子并没有什么,偏偏他还走狗屎运拜在了拓跋兴业门下,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这两年,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骂拓跋赞占着茅坑不拉屎。

摇摇头,拓跋罗扫去了脑海中的关于拓跋赞的吐槽。皱眉道:“老六今天想要做什么?”

拓跋胤道:“大约是想让曲姑娘收回挑战。”

拓跋罗嗤笑一声,摇头道:“他想的倒是美,曲姑娘赌上了大将军的名声,这场挑战就算是父皇都不能阻止。他觉得他纡尊降贵去道个歉,就能让曲姑娘主动认输?”撤回挑战就自动等同于挑战者认输。

拓跋胤淡然道:“或许他就是这么想的。”

拓跋胤并不觉得意外,这些年貊族人高高在上惯了,曲笙的出现挑战了许多貊族权贵的底线,但是偏偏她的靠山太硬了没人敢随便动她。但是在这些貊族人眼中,貊族以外的任何族群都是低贱卑微的。所以六皇子才会觉得,他们主动给曲笙和君无欢道歉,就已经是给了他们莫大的面子了。君无欢和曲笙若是识趣的话,就应该倍感荣幸地将后面的事情解决了。

却不想想,君无欢敢和金禾家闹翻,曲笙敢向谷阳公主挑战,这两个人像是一般的天启和西秦人吗?

“今天曲姑娘连胜六人,明天就只剩下四个了。看来这场挑战势在必行,四弟到时候也会出战?”拓跋罗有些好奇地道,原本他确实是有这个打算请四弟去给曲笙帮忙。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跟拓跋胤说,四弟就自己答应了人家,倒是让他没有机会开口了。

拓跋胤点了点头,“明王府让百里轻鸿出战。”

拓跋罗皱眉,道:“百里轻鸿…看来明王打算要重用百里轻鸿了。这十年百里轻鸿一直都在沉寂,倒也不容易。”

拓跋胤轻哼了一声并不说话,只是拓跋罗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更甚了几分。不由得往路边靠了靠,叹气道:“我知道你跟百里轻鸿不对付,不过……”

拓跋胤仿佛没有听见拓跋罗的话,径自往前面走去,拓跋罗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抛在了身后。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拓跋罗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摸摸鼻子快步追了上去。

楚凌是跟着君无欢一起坐马车回家的,对于君无欢坚持要送自己的事楚凌也没有反对。自从上次送东西的乌龙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加亲近了一些。桓毓也跟着凑热闹,挤上了马车。

马车上,桓毓左右看看两个似乎都不想理会自己的让人。笑眯眯地道:“我刚刚打探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楚凌睁开一只眼睛看他,“什么消息?那些无聊的八卦就不用说了。”

桓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本公子打听到的自然都是大事。”

“说。”君无欢闭目养神,淡淡道。

桓毓轻哼一声,又清了清嗓子才道:“北晋皇打算册封你做郡主,你师父好像已经答应了。”

楚凌不由一呆,君无欢也跟着睁开了眼睛。见两人齐刷刷地望着自己,桓毓顿时得意起来。还说对本公子的消息不感兴趣,吓到了吧?哼哼!

楚凌皱眉道:“为什么啊?师父之前不是拒绝了么?”天启公主若是变成了北晋郡主,她觉得自己早晚要完。

君无欢道:“眼下的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莫测了,北晋皇应该是稳了稳住拓跋将军。北晋的郡主没有封地,每年只是一些银两东西罢了,倒也没什么。”

楚凌秀眉紧锁,“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师父拒绝了。”

君无欢有些不解,“这是为何?只是一个封号而已。”北晋的什么公主郡主县主不值钱,拓跋明珠倒只是个县主,她比寻常公主都要嚣张肆意。

楚凌叹了口气,幽幽道:“总之,不行。”

君无欢点了点眉心,思索了片刻道:“笙笙若是真的不想要的话,我来想办法。”

两人齐齐看向他,“你有办法?”

君无欢笑道:“现在没有,不过总会想到的。”

楚凌看看君无欢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能有办法最好,没有也别勉强。我还没当过郡主呢,过一下当郡主的瘾也没什么。”君无欢含笑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勉强。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门口,楚凌这才起身跳下了马车。和两人告别之后,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楚凌方才转身回家。

137、拜我为师?

楚凌一回到家就对上雅朵幽怨的眼神,楚凌立刻眨巴着眼睛摆出自己最无辜的扮相,“阿朵姐姐,你回来啦。”

雅朵瞪着她,咬牙,“你不是说,你后天才开始挑战吗?”

楚凌干笑,“这个,后天不是来不及嘛,万一我受伤了没空休息,之后输给谷阳公主多难看?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雅朵道:“所以你昨天就把我骗出上京,等我后天回来你都打完了?”

楚凌摸摸脸颊,“我这不是怕吓到你嘛。”

雅朵翻了个白眼,“我才没有这么脆弱。”

楚凌不语,心中暗道每次雅朵看着她跟别人切戳脸色都煞白煞白的,还说不脆弱?更何况像今天这样连打三场,她怕到时候她没有倒在擂台上,雅朵先在下面晕过去了。

这其实是当初落下的毛病,雅朵平时虽然是个开朗活泼而且独立自主的少女,但是她害怕看到楚凌跟别人动手。她并不怕看别人打架,甚至自己也跟人动手打过架,但是唯独怕看到楚凌跟人打架。或许是因为当初父母过世的记忆太过刻骨铭心,碰巧当时楚凌也在她面前跟人打了一架还晕倒了两天。楚凌不知道那两天雅朵是怎么过的,但是雅朵确实很害怕楚凌受伤。

若不是她自己资质一般,只怕雅朵都要拼了命的学武功想要保护楚凌了。她当初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等她发现自己努力十天的成果也比不上楚凌两个时辰之后,才终于死心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努力的不让自己给楚凌拖后腿。

雅朵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受伤了没有?”

楚凌笑着伸出手,“一点点。”雅朵拉起她的衣袖,果然看到手臂上青紫了一大片。不由心疼地吸了口气,道:“快进去上药,我还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上了药才能吃!”

楚凌搂着雅朵往里走,“阿朵姐姐真好。”

“……”

等上了药吃了饭,雅朵就催着楚凌赶快回房休息。明天还要打一场,虽然没有今天这么艰难但是也不轻松,自然要好好休息。楚凌知道她担心,也不多说什么顺从地任由雅朵送了自己回房了。

雅朵看着楚凌躺下替她拉好了被子才转身离开,等到雅朵出去,原本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楚凌豁然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

“出来。”楚凌冷声道,随身带着的流月刀也已经握在了手中。

只见眼前白影一闪,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桌边。

楚凌看着他并不觉得惊讶,“南宫国师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一进门楚凌就发现了房间里有人,而且还是个高手。只要想一想她就差不多猜出来了是谁。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南宫御月这人却是不按理出牌。楚凌不愿让他伤了雅朵,这才一直等着雅朵出门都没有声张。

南宫御月站在旁边打量着楚凌,片刻后方才道:“今天…打得不错。”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房间里,难道就是为了夸她?

“多谢,没想到国师竟然赏脸去看我比武?”楚凌道,“国师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南宫御月微微侧首,道:“没有。”

“……”

“笙笙。”南宫御月突然叫道,楚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国师,咱们不熟。如果方便的话,您称呼我一声曲姑娘就可以了,或者直接叫曲笙也可以。”

“不方便。”南宫御月道。

“……”要不是我打不过他……

“笙笙要不要拜我为师?”南宫御月看着楚凌,突然道。

“……”不是,前几天你不是还在纠结要不要跟我一起孝顺师父吗?变心变得这么快真的好吗?

南宫御月显然不觉得自己变心了,他看着楚凌道:“我想了一下,你先拜我为师,就不用再孝顺拓跋兴业了。”楚凌神色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你在劝我背叛师门?”

南宫御月皱眉,似乎对背叛这个词有些不适应,劝道:“良禽择木而栖。”

跟我师父比起来,你算哪门子的好木了?

“你真的不要?”看她满脸抗拒,南宫御月脸色微沉,眼神有些危险地看着她。

“不要。”楚凌坚定地拒绝。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抬起手的瞬间身影一闪已经到了楚凌床边。楚凌早有准备,身上的被子被掀起挡在了两人之间的瞬间,流月刀已经飞快地扫了出去。

上好的丝被被流月刀划破,刀锋直逼南宫御月。南宫御月不闪不避,一挥袖挥开了刀锋手指再一次抓向楚凌。

“嗖!”一道劲风穿过了门和屏风从外面射了进来。南宫御月原本抓向楚凌的手立刻变了方向,伸手接住了射进来的暗器。

下一刻,君无欢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南宫御月,出来!”

听到君无欢的声音,楚凌不由得松了口气。不得不说,长离公子无论是人品还是实力都让人相当的有安全感,特别是在遇上蛇精病的时候。不过南宫御月显然不这么认为。听到君无欢地话,南宫御月的眼神立刻变得阴鸷起来,冷声道:“多管闲事!”

即便是再怎么不愿意见到君无欢,南宫御月依然还是只能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屋外的庭院里,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君无欢负手站在院子中间,走廊边上的灯笼照出的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那张俊美的容颜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锋利。南宫御月一出来,立刻对上了他冰冷的视线,微微扬眉道:“君无欢,难得看到你这么生气,难不成…你真的看上笙笙了?”

君无欢冷声道:“与你无关,南宫御月,是不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你规矩?”

“规矩?”南宫御月冷着脸看着他,“什么东西?”

君无欢点点头,道:“既然没人教过你,现在…我还教你。”

这话却让南宫御月变了脸色,南宫御月声音冰冷,“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教本座规矩?!”君无欢这话,着实是戳到了南宫御月的逆鳞,这么多年自从他成年之后即便是他的父兄和太后也没有说过要教他规矩。但是君无欢显然并不在意戳到了南宫御月的什么地方,已经反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

南宫御月眯眼看着君无欢,舌头慢慢再唇边舔了一下,才慢悠悠地道:“君无欢,你为了个丫头就要跟我动手?”

君无欢笑道:“怎么?伤还没好?”

“找死!”南宫御月厉声道,一瞬间原本站在走廊下的身影已经快若闪电地朝着君无欢袭了过去。君无欢轻笑一声,手中软剑一抖,剑身立刻变得坚硬笔直,毫不客气地朝着南宫御月刺了过去。刹那间,两人便在楚凌的院子里缠斗了起来。

楚凌早已经从里面出来,蹲在屋檐下看着打的如火如荼的两人。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幽暗的天空,仰天轻叹:“本姑娘可真是红颜祸水啊。”

这场打斗很快引来了府中的守卫和雅朵,雅朵看到院中的两个人,有些无措地道:“笙笙,这…这又是怎么了?”楚凌扶额,无奈地道:“不小心惹到一个蛇精病,没事儿很快就过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半空中传来南宫御月的一声冷笑,嗖地一声一枚暗器朝着雅朵射了过来。楚凌脸色一沉,一把拉过雅朵反手将暗器接在手里原路送了回去。

南宫御月的武功并不见得比君无欢高明,竟然还有心情分出心思关系楚凌和雅朵说什么。这会儿被楚凌一枚暗器送回来,又有君无欢步步紧逼,立刻就落了下方。

君无欢毫无谦让的风度,刷刷几剑就让南宫御月只能飞快地躲闪了。

“君无欢,你卑鄙!”

君无欢冷笑一声,道:“你可以再试试,我会不会剁了你。”南宫御月不以为然,“你敢杀我?”君无欢下一剑突然改变方向朝着南宫御月的上方攻去,“你说得对,那你说我敢不敢毁了你这张脸?”

毁容的威胁似乎比剁了他还要更严重一些,南宫御月地招式突然更加的凌厉起来,“君无欢,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病秧子,本座一定要你死的难看!”

“废话太多!”

楚凌拍拍受了惊吓地雅朵,轻声问道:“没事吧?”雅朵眨了眨眼睛有些惊魂未定,“那人……”她想起来了,那人不就是上次抓着她威胁笙笙的坏蛋么?难道她又想对笙笙不利?幸好有无欢公子在…雅朵皱了皱眉,小声道:“笙笙,要不你还是去大将军府上住一段时间吧,今天恰好无欢公子在,若是哪天……”若是哪天笙笙真的被这个坏蛋抓走或者害了,雅朵心中就不由得一阵慌乱。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她才是姐姐。但是只要笙笙在,就算她什么也不做她都会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只要一想到笙笙出事,就觉得无比心慌什么也做不了。

楚凌轻抚着她的背心安慰,“没事的,我知道分寸。”

推开了雅朵,楚凌提起流月刀飞身上了房顶,挥刀就朝着南宫御月砍了过去。与两年多前不同,如今的楚凌已经可以插手高手之间的争斗了,况且她和君无欢认识两年又时常切磋默契自不必多说。君无欢看到她跃上房顶就明白她的心思,长剑一停拦住了南宫御月的去路。南宫御月听到身后刀风泠冽,原本并不在意只是随手一掌挥了出去,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在君无欢身上。却不想楚凌仿佛猜到了他的动作一般,刀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突然改变了方向,恰好与他的掌风擦身而过。等到南宫御月再想要闪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伸手硬挡,只是想起楚凌手中的是流月刀,南宫御月也不敢硬接,抬起手中的刀挡了上去,咔嚓一声短刀应声而断。

南宫御月还来不及称赞楚凌的刀好,身后剑气已经逼到了跟前,南宫御月脸色一变虽然强行脱身却还是被剑气重重地扫过了背心,背心的衣服也破了一条口子。

南宫御月跌落回地上退了两步才站稳,抬头看着房间地君无欢冷笑道:“三年不见,你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君无欢不以为意,不紧不慢地将软剑收回腰间,道:“跟你比起来,我自问还好。你自己走,还是我先揍你一顿然后把你扔回白塔?”若是从前,南宫御月或许不惧君无欢这个威胁,他跟君无欢半斤八两,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呢。但是如今旁边还有一个实力明显也已经不弱了的楚凌,南宫御月就不得不防了。

“笙笙,你对我如此冷漠,却对君无欢这个病秧子这么好?”南宫御月道。

楚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南宫御月,再一次确定眼前这货并不是个性格高冷的冰山,而是一个生理性的面瘫,面目肌肉坏死的那种。冒牌货!

“国师。”楚凌突然开口道。

南宫御月挑眉看着楚凌,楚凌问道:“如果我请求师父揍你一顿,你说他会不会答应?”南宫御月的眼神渐渐的变了,楚凌脸上却多了几分笑容,道:“我觉得,全京城的人一定都很想看国师挨揍,就像今天他们也很想看我倒霉一样。不知道国师能扛住我师父揍多久呢?”

“笙笙,你在威胁本座?”南宫御月似乎有些好奇地问道。

楚凌摇头道:“不,我是认真的在考虑。既然我惹不惹你你都会找我麻烦,不如先赚够本再说?我突然觉得长离公子的提议很不错,要是把国师挂到白塔上去,肯定全上京的人们都会觉得很有趣。”

“……”不,我并没有这么提议。

南宫御月冷声道:“那上京一定会多很多瞎子。”看了看楚凌,南宫御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又变得柔和了一些,他轻声劝道:“笙笙,本座的提议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一下么?拜本座为师本座一定会对你比拓跋兴业好的。”

“老夫的徒弟不牢国师费心。”拓跋兴业的声音突然在院外响起,众人回头看过去就看到拓跋兴业不紧不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盯着南宫御月道:“国师,方才的话…劳烦你再说一遍,老夫年纪大了,耳力不如当年了。”

南宫御月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过身纵身腾起,片刻后便消失在了墙头。

“……”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国师大人果然真俊杰也。

“师父威武,你一来南宫御月就走了!”楚凌跳下房顶,走到拓跋兴业跟前笑道。拓跋兴业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君无欢道:“今天多谢长离公子了。不知…长离公子这个时候怎么在这里?”

君无欢也跟着飘落下来,淡笑道:“在下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忘了跟笙笙交代,贸然来访恰好遇到南宫御月,还请大将军海涵。”貊族原本就没有中原那么多规矩,拓跋兴业真正在意的也不是这个,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君无欢恰巧出现在这里太过巧合罢了。闻言也不再多计较,只是点了下头对楚凌道:“你方才的提议不错,回头为师会好好跟国师和太后聊聊的,看来上次跟国师聊的还不够。”

楚凌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跟国师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她才不相信单纯的只是师父在陛下面前驳了南宫御月的意见,就能让南宫御月这么记仇。

拓跋兴业摇头,他跟南宫御月真的无仇无怨。

楚凌忍不住眼前一片黑暗,要完!南宫御月那货心眼比针尖儿还小,只怕别人挡了他的路他都能记恨几天,师父又是这样光明磊落不拘小节的人,只要不是什么大仇大恨,只怕也不会觉得自己跟人结了仇。君无欢笑道:“笙笙不用担心,下次南宫御月再敢招惹你,你只管往他脸上招呼就行了。”

楚凌愣了愣,“脸?”突然想起来方才君无欢和南宫御月的对话,“南宫御月这么重视他的脸?虽然长得是很好看,但是……”但是君无欢明显更好看一些啊。即便是因为生病气色影响了几分君无欢的颜值,但是只看轮廓的话,明显还是君无欢更胜一筹。

君无欢微微勾唇,“他确实很看重脸,不然笙笙以为什么伤能让他闭关三年?”

楚凌眨眼,“难不成……”

君无欢点头,“是啊,三年前不小心把他脸上划了一道口子。”他敢对天发誓,那一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打成那样了,谁还管得了剑往哪儿划啊?能刺中就行了。谁知道脸上只是小小的一刀伤口,南宫御月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拼了命地朝他伸爪子。之前一剑将他肩膀刺了个对穿也没见那么激动啊。

“……”面瘫,蛇精病,竟然还是颜控,这到底是特么什么怪异的属性?话说,南宫御月和君无欢最初结仇该不会就是因为嫉妒君无欢长得比他好看吧?

第二天的比武远没有第一天精彩,因为楚凌是一个一个打的,对于被养叼了胃口的围观者们来说自然比不上昨天一开场就一挑三来的让人热血沸腾。对于观众们的失望,楚凌也不在意,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将剩下的三个人扫下擂台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然后就拉着昨天被吓到了又担心自己的雅朵逛街去了。

“今儿的擂台去看了么?”茶楼里,喝着茶的人们尚且意犹未尽地讨论着比武的事情。有人道:“今儿没什么看头,要说的话还是昨天好看。”

“没什么看头?”他对面的人忍不住道:“老兄,要不你去试试?就算是今天那三个也都是货真价实的高手,咱们这样的只怕是几个一起上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话不错,这曲姑娘虽然是个天启女子,但是却比咱们貊族女子更加英姿飒爽。拓跋将军收她做弟子,我服!”又有人道。

“服不服的,咱们也不能怎么样啊。”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厉害就要承认,难不成咱们貊族儿郎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了?”

“这话不错。这曲姑娘若是咱们貊族女子,那当真是完美无缺了。”

“若真是如此,只怕就是皇子王爷们也抢着想要将曲姑娘迎回家里做正妃。”有人忍不住笑道。

楚凌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有些无奈地听着不远处人们的议论。她承认这次她确实是怀着几分刷名气值的打算的,但是这样走到哪儿都被人议论还是有点麻烦的。就连原本拉着她逛街的阿朵都觉得被人看得毛骨悚然,抛弃她回去算账了。楚凌原本想着要不还是回家吧,但是转念一想,哪有人刷存在感刷地不敢见人的?本姑娘不怕被人看!

满意地看看身上一身天启人的装扮,不同风格的衣服果然是好物,一路上来就没人认出她就是曲笙的。

“曲姑娘。”楚凌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眼睛锐利的人士。看到对方却不由得微微一愣,“襄国公,上官大人,你们怎么在这儿?”

襄国公笑道:“在下和上官大人碰巧在这里喝茶,正要走就看到姑娘。还没恭喜姑娘旗开得胜。”

楚凌对这位襄国公的印象不算太坏,虽然之前在君无欢府中有些不太愉快以及他们现在做的事情让她也不太赞同。但这毕竟也不是襄国公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倒也不能完全怪罪到他头上。

“两位请坐。”人家都站在自己跟前了,总不能赶人。只是楚凌有些疑惑,这两个人来找她做什么?难不成是以为能够透过她影响师父的决定?

襄国公谢过,便和上官成义一起坐了下来。

襄国公看看四周笑道:“曲姑娘好雅兴,还有闲心来外面喝茶。如今这上京可是到处都在讨论姑娘啊。”

楚凌拱手道:“让国公见笑了。”

襄国公摇头,“哪里,曲姑娘名动京城,段某却是真心佩服。”

楚凌对她笑了笑,两人毫无意义地互相客套恭维了一会儿,让楚凌觉得百无聊赖倒是有些后悔让两人坐下了。襄国公或许是察觉了楚凌的无聊,话题一转说起了江南的风土人情。他谈吐幽美,又颇为健谈,楚凌倒也听得兴致勃勃。不知不觉便有些冷落了上官成义。原本楚凌觉得脾气应该不会太好的上官成义竟然也没有发作,只是冷着脸坐在一边听两人胡扯。

“不知曲姑娘是哪里人?”襄国公问道。

楚凌笑道:“我啊…我是在上京附近出生的,不过小时便跟着姨母姨父去了西域,前两年才刚刚回来。”

“哦?”襄国公微微蹙眉,“没想到曲姑娘的身世竟然如此曲折。”

说实话,这样的身世着实算不上曲折。最多从小父母双亡有些可怜罢了,但是又被姨父姨母收养在西域避开了战乱,这样的人生比这个时代的许多天启女子都要好得多了。楚凌笑了笑并不接话,她有些摸不准这位襄国公找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襄国公看着楚凌,好一会儿才道:“说起来…曲姑娘有些像在下认识的一个人。”

楚凌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上官成义。上官成义看向楚凌的目光却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有些诧异地看了襄国公一眼,显然也对他说的话有些意外和不解。

楚凌心中稍安,笑吟吟地道:“哦,不知国公说的是谁!?”

襄国公垂眸,半晌方才摇了摇头道:“已经过世很久了,说了曲姑娘想必也没有听过。”

楚凌轻声道:“抱歉,似乎让襄国公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了。”

“怎么会?”襄国公道,“能和曲姑娘说说话,在下也是很高兴的。”

旁边的上官成义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轻咳了一声仿佛在示意襄国公该说正事了。襄国公看了楚凌一眼,笑道:“以后曲姑娘若是有机会,欢迎去平京走一趟?”

楚凌笑道:“多谢国公,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上官成义慢悠悠地开口道:“曲姑娘本是纯正的天启血脉,难道不想去天启看看么?”

楚凌微微眯眼,莞尔一笑,低声道:“上官大人,上京原本…难道不是天启的地方么?”

上官成义脸色微变,看着楚凌的神色有些难看了起来。楚凌笑道:“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天启的,到时候说不定要打扰襄国公和上官大人。至于现在,我还是应该以习武和功课为重,毕竟…生逢乱世,总要有能力保护自己才行。”

上官成义皱眉道:“听说曲姑娘已经及笄,这个年纪无论在北晋还是天启都该议亲了吧?”

楚凌皱眉,她不喜欢这个老头儿。

楚凌看着上官成义,认真地摇头道:“生逢乱世,议不议亲并不重要。”

“荒谬!”上官成义怒道:“生在乱世难道就不用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了?”

楚凌盯着跟前的茶杯,很想抬手把这杯茶扣在这老头儿的头顶上。去你妹的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这是谁家的妞儿,竟然长得如此水灵?!”一个粗鲁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刺鼻的酒气。一个醉醺醺的貊族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醉眼惺忪地眯着眼睛打量着楚凌,眼中闪动着sè yu的光芒。

楚凌皱眉,神色默然的看着他。

男人笑嘻嘻地到了桌边,就想要俯身去抓楚凌却被襄国公伸手拦住了,“你做什么?!”

那人并不会将一个天启人放在眼里,不以为然地拍开了襄国公的手道:“干什么?爷不是找你,滚开。”说完又转过去对楚凌笑道:“小美人儿,你是哪家的姑娘。快跟爷回家去,以后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楚凌对皱着眉想要起身的襄国公摇了摇头,看着上官成义问道:“上官大人,你说…该怎么办呢?”

上官成义嘴皮子哆嗦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若是寻常貊族人,他们还可以喝退,但是能在这样的茶楼坐着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只看那醉汉身上华丽的衣服就知道身份不一般。如今他们正是到处求人的时候,哪里敢在上京皇城里随便得罪人。

楚凌嘲弄地笑了一声,撑着下巴对那醉汉笑了笑,伸手对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那醉汉大喜,立刻就凑了过去。却见楚凌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衣领,站起身来用力一甩,竟将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壮汉直接摔了出去。把人甩出去之后她并没有作罢,而是上前飞快地补了几掌,将那想要爬起来的醉汉再一次打得跌回了地上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直哼哼。楚凌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脑袋毫不留情地往地板上撞了几下,方才抬起来对上自己的眼睛,笑眯眯的问道:“现在,你还要我跟你回去么?”

“你…你这臭丫…啊?!”骂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男子就惨叫起来,原来楚凌折了他一只胳膊。

“还要我跟你回去吗?”楚凌居高临下,笑容可掬地问道。

“不…不要了。”那醉汉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见楚凌又要按着他的脑袋往地上砸,连忙叫道。

楚凌满意地拍了拍他道:“这才乖。”

站起身来,拍拍手漫步走回了桌边。她身后,那醉汉早就被同伴扶起来跌跌撞撞地下楼去了。

楚凌站在桌边看着上官成义摊手道:“上官大人,你瞧。如果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弱女子,再倒霉遇上个你这样的爹或者丈夫,方才是不是就该自求一死已保清白了?或者就算侥幸活着逃过一劫,也要被你们逼着自尽殉节?太平盛世听你们胡说八道也就算了,如今这世道…你们有什么脸面要求女人那么多?有空想怎么约束女子,不如多去挖两亩地,砍几担柴吧。免得一个个弱不禁风看得人难受。”

“你…你……”可怜上官大人一生遇到的女子都是贤良淑德温柔娴静的,哪里见过楚凌这样彪悍还牙尖嘴利的女子,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满是皱纹的脸上涨得通红,指着楚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襄国公见他如此,连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劝道:“上官大人德高望重,跟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楚凌含笑看了一眼还瞪着自己,抖得像是要犯病的上官成义毫无愧疚地将一颗碎银子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还没等她下楼,身后便传来了襄国公有些担忧地声音,“上官大人?老丞相?!你怎么样了……”

楚凌耸了耸肩,负手漫步下楼去了。

“襄国公和上官成义去见了笙笙?”君府里,君无欢坐在一颗树下听着属下的禀告不由微微皱眉问道。站在他跟前的灰衣男子点头道:“是,公子。曲姑娘在茶楼坐了一会儿襄国公和上官成义就到了。”

君无欢道:“不是巧合?”

男子摇头,“应该不是,襄国公和上官成义出门之后直奔了茶楼,然后直接找上了曲姑娘,看起来像是本来就冲着曲姑娘去的。”

君无欢轻哼一声,“这想必是上官成义那个老狐狸的主意。不过……”君无欢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中的书页,襄国公…襄国公看阿凌的眼神有些奇怪。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是偶然的一瞬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阿凌年纪这么小,从一开始用的就是天启官话口音,也就是上京一带的口音。而且对貊族话也很熟悉,学的非常快。可以肯定应该是从小住在北方的,那么…襄国公应该是不会认识她的。

两个毫无关系,从前也没有过接触的人,能让襄国公表现出格外的关心,要么就是姓段的对阿凌有什么心思,要么就是…阿凌跟什么人长得相像?君无欢思索了半晌,觉得应该是第二个。那么…在襄国公眼中,阿凌到底像谁呢

“公子?”等在一边的男子见自家公子半晌没有反应,不由出声道。

君无欢抬眼,沉声道:“去给那两个人传个信,请他们不要再找笙笙了。身份有别,笙笙毕竟是天启人出身,他们这样会给笙笙带来麻烦的。”男子迟疑了一下,道:“恐怕,那两位也不会再找曲姑娘了。曲姑娘刚走…那位上官大人就晕过去了。”

“嗯?”君无欢有些诧异地挑眉道。

男子连忙将事情地经过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君无欢也是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低笑出声,听到他的笑声男子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曲姑娘气晕了上官成义的事情让公子心情不错。

君无欢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摆手道:“罢了,你退下吧。”

“是,公子。”

男子很快退了出去,君无欢靠着身后的树干闭目养神,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半分轻松,而是一种近乎冷漠的清醒。各种思绪在他脑海中飞快地转动着,君无欢试图从这些纷繁的线索中理出一个思绪来。

“启禀公子。”门外,管事急匆匆地来禀告,“魅影回来了。”

君无欢睁开眼睛沉声道:“让他去暗室见我。”

“是,公子。”

片刻后,君无欢推开了一扇沉重的石门,里面是一个并不算宽敞甚至也不舒服的房间,小小的斗室只有一张石椅子和几个柜子。君无欢推门进去的时候,一个穿着藏蓝色衣衫的男子正站在房间中央,他长着一张毫无起眼的脸,即便是在人群中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那种。只是此时,他独自伫立在石室中,却仿佛有一种独特的沉稳气质。

“公子。”见到君无欢推门进来,男子立刻拱手道。

君无欢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男子道:“回公子,三年前凌姑娘第一处出现被人注意到的地方就是在信州那个小城,在此之前这世上就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般。属下无能,什么都没查到。”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不觉得意外。阿凌胆子确实是很大,敢冒充身份去拜拓跋兴业为师谁能说她胆子不大?但是同样的,她行事也非常谨慎,一种诡异的仿佛与身俱来的谨慎。这种习惯并不会因为她外在表现出的随意嬉笑而改变,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君无欢其实怀疑楚凌是不是某个组织培养出来专门混到他身边来的。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应该是猜错了,至少阿凌绝对不会是他的敌人。

走到一边坐下,君无欢问道:“上京呢,浣衣苑最近几年可有发生过什么事?”

男子道:“浣衣苑自从三年前灵犀公主死了,小公主失踪,原本关在浣衣苑的天启皇室女眷就基本上没人了。这两年那里关着的多是一些犯妇,自从三年前拓跋胤在浣衣苑杀了不少人,那些被厌弃的天启女子也没有人送回浣衣苑,那地方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了。”

“灵犀公主死后,小公主…失踪了。”君无欢思索着,灵犀公主…小公主、襄国公…襄国公、阿凌……”

“小公主失踪的时候几岁?见过她的人有哪些?现在如果再看见还能不能认出来?”

男子摇头,“小公主失踪的时候应该是十三岁了,若是还活着,现在也已经十六岁了。当年浣衣苑的守卫管事被拓跋胤清洗了一次,见过小公主的人只怕是不容易找到了。不过小公主曾经随灵犀公主在四皇子府住过一段时间,四皇子府应该有人认识她。公子,是怀疑那位小公主还活着么?”

君无欢心道:“我不仅怀疑小公主还活着,而且还认识很久了。”君无欢从前并非没有做过这样的联想,但是总觉得荒谬。一个在浣衣苑长大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长成阿凌这样的。虽然阿凌一直不肯告诉她她的出身来历,但是君无欢看得出来阿凌绝对是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是有着强大自信的姑娘。这教育未必是琴棋书画方面的,但是毫无疑问阿凌的学问,见识甚至是兵法都极不错。这样的人,别说是在浣衣苑里被一群女眷养大,就算是天启皇室也教育不出这样的公主来。

更何况,小公主在拓跋胤府上住了那么久,拓跋胤怎么会认不出来?甚至连四皇子府上似乎也没有人觉得她眼熟。但是,三年前拓跋胤为了找小公主才出现在信州的,而阿凌最开始也确实是在信州现身的。

现在,君无欢不得不再一次重视这个原本觉得不太靠谱的怀疑了。

一来,阿凌那天对襄国公和上官成义说的话,君无欢很难将它归结于单纯的对那些皇室女眷的同情。阿凌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比起那些曾经金尊玉贵的皇室中人,她更容易同情那些底层的寻常百姓。

二来,襄国公对阿凌的态度有些奇怪。

而襄国公…是已故皇后的亲哥哥。

138、你又输了!

君无欢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站在他跟前的男子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君无欢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三天内,把上京皇城里可能存在的曾经见过天启皇后和襄国公府女眷的人的名单给我。”男子正要应是,君无欢却又突然道:“不,不用了。你派人去驿馆传个信,就说本公子请襄国公喝茶。记住,只有襄国公本公子不想见到上官成义。”

“是,公子。”男子心中有些惊讶,公子素来沉稳多智,说出口的命令必然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公子当场收回自己刚刚出口的命令。

君无欢微微眯眼,思索了片刻方才道:“安排一队人手专门关注笙笙,平时不用管也不用理会,一旦她有性命之忧,一定要出手将她救出来。告诉下面的人,不要随便靠近她,会被她发现的。”

“是。”

君无欢想了想,没有什么还需要交代了,便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

空荡荡的暗室里只剩下君无欢一人,君无欢靠着椅子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低笑出声,“笙笙…阿凌啊。你可真是让我意外呢。”

甚至就在半刻钟前,君无欢都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荒谬了。但是这会儿真的决定去证实这个猜测他反倒是越发的相信了。只是…即便是如此,他也依然没有想通一个浣衣苑长大的小公主到底是怎么长成阿凌的模样的?总不至于浣衣苑那样的鬼地方还真能隐藏着什么绝世高人吧?那样的地方,图什么呢?而且阿凌从一开始就不像是一个被圈养着长大的小姑娘,眼界和见识这种东西也并不是靠嘴就能教会的。跟她比起来世家出身自以为聪明的云翼简直像个小傻子。

君无欢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腹,他原本并不想去查探阿凌的秘密。正如他对桓毓说的一般,他希望哪一天阿凌会自己告诉他。但是现在…君无欢敏锐地感觉到阿凌的这个秘密或许太危险了,而且像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火山,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襄国公接到君无欢的帖子的时候有些意外,毕竟之前这位长离公子已经明显的表现出了对他们的疏离。虽然凌霄商行遍布天下,但是长离公子跟天启朝廷的关系却相当一般。因为当nián de shi情,君无欢甚至从未踏足过平京,就凭这一点君无欢支持北晋人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北晋皇对长离公子一直都算得上是十分优待的了。

既然如此,君无欢为什么会突然给他下帖子呢?而且还只给他一个人?

总不会是,君无欢想要帮北晋人策反他吧?襄国公为这个不靠谱地猜测笑了笑。

虽然满腹怀疑,襄国公还是在上官成义不解的眼神中欣然赴约了。

君无欢约定的地方并不是君府,而是城中一处距离驿馆并不远的私人别院。襄国公随着侍从一走进花园里,便看到满园的各色菊花竞相争艳。花丛深处的凉亭里,长离公子一身白衣正坐在桌边烹茶。公子如玉,静雅风流。斟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从古时走出来的名门公子。

襄国公叹了口气,道:“都说城外的百香园是上京赏菊最好的去处,那一定是他们没有见过长离公子的别院。”

君无欢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只是淡笑道:“襄国公过奖了,北地苦寒,哪里比不得上平京繁华。”襄国公默然,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虽然君无欢是西秦人,但是提起平京襄国公依然有些难受。上京即便是苦寒,原本也是天启的都城。不过十年,如今重回故地却已经是客人了。

“贸然相邀,还请见谅。国公请坐下喝杯茶。”君无欢拂袖笑道。

襄国公走到君无欢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君无欢亲手放到自己跟前的茶杯,平静地道:“长离公子邀在下前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喝茶吧?”

君无欢淡笑道:“国公说得是,确实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请说。”襄国公道。

君无欢的视线落在襄国公的脸上,口中却慢慢地道:“听说段老夫人年轻时曾是上京第一名门闺秀,可惜我等晚生了几眼,没能见识老夫人的风采。”

襄国公眼神骤然一缩,抬头看向君无欢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沉声道:“长离公子,家母已故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无礼了么!”

君无欢歉意地笑了笑,道:“襄国公与已故天启皇后一母同胞,早年在下也曾有幸远远地见过已故的天启皇后一面,当真是一派母仪天下之风。”

“你到底想说什么!”襄国公沉声道。

君无欢道:“在下只是有些好奇,皇后娘娘的两位公主,又是何等风华?”

襄国公沉默了片刻道:“人已经不在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长离公子当世名流,还请对已故之人尊重一些,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君无欢轻笑一声,“尊重?在下并未见天启人对已故皇后和两位公主如何尊重。国公竟来要求在下?君某仿佛是个西秦人。”

襄国公额头上的青筋跳得越发欢快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初见时只觉得长离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如今却让他觉得很想一拳挥过去打掉他脸上的笑容。君无欢身体微微前倾,低声笑道:“亲姐姐和两个外甥女在浣衣苑那种地方受尽凌辱,这些年…国公睡得可好?”

“君无欢!”襄国公终于无忍可忍,抬手一掌直接拍向了君无欢那张可恶的笑脸。他出身书香世家,学的是防身健体的功夫,论打斗并不见得如何高明。君无欢连躲都没有躲,只是微微坐直了身体他这一拳就在距离君无欢鼻梁不到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了。一把bi shou悄无声息地架上了他的脖子。不知何时他身后已经多了一个灰衣男子,“襄国公,还请你冷静一些。”

bi shou冰凉的触感确实让襄国公冷静了下来,襄国公恨恨地收回了拳头眼神依然凌厉地盯着君无欢。君无欢朝着他身后的人点点头,那人立刻收起了bi shou对着君无欢躬身行礼消失在了凉亭外面。

襄国公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冷眼看着君无欢,“长离公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君无欢问道:“襄国公认识笙笙么?”

襄国公一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君无欢摇头笑道:“襄国公不必紧张,君某只是想要确定一些事情而已,襄国公这些日子对笙笙额外的关注瞒不过君某,难道就一定能瞒过别的什么人么?君某对襄国公和段家的私事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襄国公觉得笙笙像谁?有几分像?”

如此直接的问题倒是让襄国公有些惊讶,君无欢垂眸喝了一口茶,道:“笙笙对我很重要,任何对她有危险的事情我都要扼杀在尚未发生之前。笙笙本就是天启人却拜了拓跋兴业为师,身份尴尬。若是有人拿她的身份做文章,对她来说非常危险。所以,在下希望襄国公不要让在下为难。”

襄国公道:“长离公子如此看重曲姑娘?但是以我之见有拓跋将军在最后长离公子未必能如愿。”北晋人民风开放,拓跋兴业现在同意君无欢追求曲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会把曲笙嫁给君无欢。

“这是君某自己的事情。”君无欢道。

襄国公沉吟了良久,方才:“长离公子不用担心,段某关注曲姑娘确实是因为她与家母年轻时候有几分相似。但是…长离公子应该知道,天启南迁之时大批权贵宗亲死于非命,家母乃是深闺命妇,并不是寻常人可以见的。更不用说还是家母年轻时候的模样…就更没有多少人见过了。”

君无欢道:“上京皇城里,目前能接触到笙笙也见过段老夫人年轻时模样的人有多少?”

襄国公沉吟可片刻,皱眉道:“不超过五个,都是当初投降了貊族的天启权贵家里的老夫人。不过如今天启的旧权贵都夹着尾巴做人,这些人…只怕也未必见得到曲姑娘。况且,曲姑娘与家母也不过四五分相似罢了。多年不见那些人未必……”襄国公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君无欢抬眼,“怎么?”

襄国公道:“有一个人……她少年时是家母的伴读,后来嫁给了当时一个新科进士。十年前那人全家投了北晋。据我所知,那人的小女儿嫁了北晋中书左丞相田伯章的嫡次子。前几年孙女又进宫做了北晋皇的妃子。曲姑娘最有可能遇到…而且能觉得曲姑娘眼熟的人,应该就只有她了。”

君无欢垂眸点了点头道:“多谢国公。”

襄国公看了看君无欢道:“此事是段某之过,长离公子请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接近曲姑娘了。”

君无欢道:“如此甚好,多谢。”

送走了襄国公,君无欢垂眸望着跟前的茶杯许久,方才开口道:“魅影。”

“公子。”方才离开的灰衣男子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

君无欢问道:“方才襄国公说的人,去查查。”

魅影道:“公子,不必查。襄国公说得应该是中顺大夫李晔的夫人。李家自从攀上了田家,这些年在中原人中也算是十分风光的。前几年又将长孙女送入了宫,两年前还有了身孕,可惜没保住。”他一直潜伏在暗处搜集各种消息,这些事情自然是清楚地不必特意去查。

君无欢蹙眉道:“这位李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魅影皱眉道:“这位李夫人性格颇为跋扈,当然这只是面对中原人的时候。面对貊族人的时候倒是十分谦卑和气。而且,对襄国公府的太夫人并不友善。早几年有一位贵妇无意间提起她当初给襄国公府太夫人做过伴读的事情,她便暗中栽赃那位夫人家里私通南朝,令那家人被满门抄斩了。前几天,襄国公和上官成义上门,还被她刁难嘲讽了一番。”

君无欢凝眉思索了一下,“是,六年前…袁家的事?”这是君无欢有些印象,不过当时他不在上京,况且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也就没有插手了。

魅影点头,“那李夫人如今只怕正愁她的孙女没有晋身的资本。若是她怀疑曲姑娘的身份……”魅影对这个善于钻营的老女人没有半点好感。

君无欢慢慢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魅影却敏锐的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杀气开始弥漫。

果然,君无欢的声音在凉亭里响起。

“那就送她上路吧,年纪也不小了。襄国公府太夫人既然过世了,她身为伴读也该去侍候着了。算是本公子送给襄国公的谢礼。”

“是,公子。”

当天晚上,听到李老夫人突然病故的消息的襄国公手也不由地抖了一下。看着洒在桌上的茶水,襄国公不由苦笑,长离公子真是好手段啊。想来若不是他十分识趣的配合,说不准跟李老夫人一样下场的人就是他了吧?

君无欢对那位曲姑娘倒真是一片真心。

罢了…那样一个聪明厉害的小姑娘,他也确实不该给她添麻烦了。可惜啊,若是……

上京皇城里发生了什么,君无欢做了什么楚凌自然不会知道。甚至李老夫人的死都没有传进她的耳朵里。一个四品官员的妻子而且还是年纪不小的人病死了,这并不值得让拓跋大将军的弟子关注。也并不会让京城的其他人关注太久,只除了死者的家人。如今上京城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曲笙和谷阳公主的比试上。

为了表示挑战的郑重,这次比试并不是前两天那次找了个宽敞的地方随便搭个擂台就解决了。北晋皇特地拨出了一个位于皇城里面的校场来举办比武,所有上京的百姓无论貊族人天启人还是其他各族人都可以前往观看。

于是,一大早等楚凌一行人达到地方的时候,整个校场外面乌压压地一片全都是人头。用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这地方今天的热闹。雅朵跟在楚凌身边,小脸一脸的严肃,仿佛楚凌不是要去跟个小丫头打架而是要上战场一般。

楚凌有些好笑地拍拍她道:“谷阳公主那两下,我不用十招就能把她踢下来,别紧张。”

雅朵勉强笑了笑,“还有长离公子和四皇子。”如果这两位输了,后果是要笙笙来承担的。

楚凌道:“如果他们都赢不了,就只能是我师父出手了。我师父就算不帮我,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呢?”

“……”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地雅朵叹了口气,“祝你好运,笙笙。”

“承你吉言,阿朵姐姐。”楚凌笑眯眯地道。

雅朵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前方,对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楚凌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谷阳公主,谷阳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看,对上楚凌的目光立刻恶狠狠地瞪了过来。走在谷阳公主身边的却是一个美艳动人的中年女子,楚凌自然是认识她的,她便是谷阳公主和六皇子的生母金禾皇妃。

楚凌一贯是欣赏金禾皇妃的美丽的,金禾皇妃可以说是她见过的长得最美丽的貊族女子了。艳丽,纤细,妩媚却不柔弱,骄傲却不粗俗。即便是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儿。比起天启那些温柔娴静的贵女,楚凌更欣赏这样有活力的美人儿。可怜谷阳公主甚至连自己母亲的美貌五成都没有遗传到。

金禾皇妃此时看着楚凌的目光却称不上友好,楚凌也不在乎。毕竟都要跟人家女儿上擂台了哪里还能指望别人对她友善?

“见过金禾皇妃,六皇子,谷阳公主。”楚凌拱手笑道。

金禾皇妃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凌,道:“曲姑娘好生了得。”

楚凌笑道:“多谢皇妃称赞,曲笙一介粗人,比不得皇妃和公主殿下。”

金禾皇妃脸色微沉,看着楚凌却没有再说话,而是侧首对谷阳公主道:“咱们走吧。”都到了这种时候,再说任何示弱的话都是自取其辱。更何况,金禾皇妃也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天启女子示弱的。曲笙么…大将军收了个好徒弟,但是,最后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看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楚凌回头对雅朵耸了耸肩,“她们就是过来打个招呼,金禾皇妃的礼数倒是十分周全。”

“……”

校场的擂台周围此时早已经被人挤得水泄不通了,但是该有特权的人依然还是有特权的。虽然别的人几乎都要无处立足了,依然还是有不少人能够悠然地找到自己的座位。除了视野最好的位置被北晋皇带着左右两位皇后几位重臣和几个年幼的公主皇子占据了。靠前面的位置几乎都分成了两边,支持楚凌和支持谷阳公主的人泾渭分明。如果没有前两天的比武,或许楚凌的阵容要显得相形见绌。但是前两天楚凌连胜十人的战绩让许多崇尚强者的人都对她信心倍增。两边的阵势看起来竟然相差无几。

楚凌心中不由暗暗嘀咕:“难不成是师父怕丢脸,特意找人来给她撑场子的?”

“笙笙,在想什么?”君无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楚凌抬头看向他,指了指自己座位后方的那些身着锦衣一看就来历不凡的观众,“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君无欢笑道:“这些人都是下了赌注,赌笙笙你赢的人啊。”

楚凌诧异,“还能这样玩儿的?你也下赌注了?”

君无欢含笑点头。

“多少?”

君无欢伸出一根手指,楚凌挑眉道:“一万两?”君无欢摇头,楚凌有些惊讶,“十万两?”

君无欢俯身靠近她耳边,低声道:“一百万两。”

楚凌不由得抽了口凉气,“你不会把整个上京的流动银两都调出来了吧?”一百万两现银,即便是对长离公子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君无欢轻笑一声道:“那倒是没有,三成罢了。”

楚凌喃喃道:“我有点腿软,是不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没什么?”君无欢不解地道。

楚凌幽幽道:“压力山大啊。今天这要是输了……”君无欢笑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笙笙…今天无论你输了还是赢了,都有人恨你。那边……都是押了谷阳公主赢的。”君无欢一指对面谷阳公主和金禾皇妃等人身后的人。

楚凌扭头问旁边的雅朵,“阿朵,你有没有下注?”

雅朵有些羞涩地道:“我没有长离公子那么多钱,只下了…三万两。”

楚凌沉默了半晌,突然深了一口气道:“既然无论输赢都有人恨我,那当然还是赢比较好了。阿朵,你再去帮我下个注。”

雅朵眨了眨眼睛,道:“赌你赢么?押多少?”

楚凌十分豪迈地道:“全押了!”

雅朵想了想,站起身来道:“好,我回去替你拿钱。”顺便她自己也再多加一点吧。长离公子都这么大方,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小气呢?这两年多下来,楚凌不算富有但是也不穷。除了拓跋兴业每个月会给她零花钱,雅朵每个月也会给她分红。楚凌自己虽然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但是她对钱还是很有兴趣的,所以偶尔做一点打劫山贼的买卖。拓跋兴业觉得这能锻炼楚凌的实力也不去管她,得到的战利品都让阿朵帮忙处理了,比较难出手的就给君无欢处理了。所以这两年下来楚凌还是存了一笔不菲的银两的。

“全部押下去,我能赚多少呢。”楚凌喃喃道。

坐在旁边的君无欢轻声笑道:“笙笙不要想太多了,你的赔率不太高。”

“啊?”楚凌有些失望。

君无欢道:“这种比武赔率都不太高,毕竟能连胜十人的人实力肯定不弱。而对方却需要请外援,实力肯定不如挑战者。除非对方能请来拓跋大将军那样的绝顶高手双方实力悬殊太大,不然赔率一般都不高的。这次谷阳公主那边有百里轻鸿,另一个虽然没公布是只要不是大将军,我跟拓跋胤都能应付,所以……”

楚凌叹了口气,“我要是早点知道有这个赌注,就暗箱操作一下。”

“比如?”

“比如,我要是提前受点伤啊什么的。”楚凌遗憾地道:“不就将赔率拉高了么?”

“那真是可惜了。”拓跋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隐隐带着几分笑意,“我们应该提前通知曲姑娘才是。”拓跋罗和拓跋胤带着贺兰真和四王妃走了过来。贺兰真高兴地朝着楚凌挥了挥手,走过去走到了方才雅朵的位置,“笙笙,你好厉害!你一定要赢啊,我把我的嫁妆都押上了。”

楚凌苦着脸,“我觉得我的肩膀好重。”

贺兰真道:“我帮你捶!”说着真的伸出双手替楚凌捶肩膀,“我们王爷说,要是你赢了我就可以有是十万两的入账啦。以后我养孩子就靠你啦。”

楚凌无语地看了拓跋罗一眼,“大皇子,大皇子府已经穷得要靠我赚钱养孩子了么?”

拓跋罗笑道:“恰逢其会,不赚一笔怎么过意的去?”

“……”这年头,好人真的不好找啊。

拓跋胤倒是神色严肃,“第一场是对方是百里轻鸿出战。”

楚凌点头表示明白,所以第一场你也要出战嘛。

楚凌偏着头探出身体看向对面,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也早早地坐在了谷阳公主身边。金禾皇妃正拉着拓跋明珠说话,百里轻鸿倒是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楚凌偷偷扭头瞥了一眼高出看台上的北晋皇,看不太清楚北晋皇的脸色不过此时只怕也是不太好看了。

一直等到雅朵都回来了,才终于听到一阵鼓声响起。原本喧闹地校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官员走上前擂台,一脸肃然的宣布起今天比武的规则和顺序。总之就是请来的外援先打两场,然后才是正主的比试。但是即便是某一方连胜两场,第三场也不能豁免。因为第三场才是真正的挑战者和被挑战者解决恩怨的时候。

兴奋的人们觉得那官员是在有些啰嗦,人群中纷纷传来嘘声。

对方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好脾气地笑了笑宣布第一轮比试开始。

一阵鼓点之后,一个人影飞身上了擂台。

拓跋胤站在擂台地边缘,手中长剑直指台下的百里轻鸿,“百里轻鸿,上来。”

百里轻鸿并不着急,神色平静的站起身来纵身一跃也上了擂台,反手抽出了自己手中的长剑。

虽然一个是中原人一个是貊族人,但是两人都是用剑的看起来竟然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相似。

拓跋胤并不多话,等百里轻鸿抽出了剑手中的剑就直接刺了过去。两个人都是战场上出来的,招式并不算精巧却都威力惊人。楚凌坐在台下看着擂台上腾挪飞掠的两个人影和那杀气腾腾的两把剑神色也专注了起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样级别的比武即便是在这高手云集的京城,也并不常见。

围观的人们纷纷喝彩助威,坐在前面的这些人反倒是安静了许多。

楚凌偏过头低声问道:“你觉得谁的胜算大一些?”

君无欢微微蹙眉道:“不好说。”

楚凌扬眉:“哦?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四皇子胜算更大一些。”

君无欢道:“百里轻鸿这些年默默无闻,但是武功确实比十年前进步了良多。特别是这两年…他的剑法似乎更不一样了,更沉寂了一些。不过……”不过他未必会出全力。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四皇子武功虽然gāo qiáng,但是面对百里轻鸿似乎总是不太冷静。”

“不用担心。”君无欢笑道:“四皇子不是会被外因影响的人,打久了他自然会冷静下来的。”

楚凌点了点头。

君无欢说的没错,最初的时候拓跋胤出手还杀气腾腾,但是越往后却打的越稳了。他很清楚,愤怒和仇恨只会影响他的发挥,面对百里轻鸿这样的高手需要的不是仇恨而是冷静。

两人这一战足足打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也让围观的人们看的目眩神迷,沉醉不已早已经忘记了时间。

最后两人同时一剑刺向对方,却刺中了对方的剑尖。双剑相碰的瞬间,一股劲力迅速朝着四周扩散开来。坐在最前面一排的人们首当其冲,楚凌伸手揽住了雅朵挥刀扫开了冲到跟前的劲力。旁边君无欢一挥袖,宽大的广袖立刻将跟前的劲力打散,化解了他们附近所有人可能会有的狼狈。拓跋罗忍不住看了一眼君无欢,这样的轻描淡写他自然做不到,这位长离公子果真是深不可测。

台上的两人此时却双双顿住了身形半晌没有动弹。众人纷纷好奇地看向擂台,却见两人各自后退了两步没有说话。

后方看台上,北晋皇有些好奇地问下首的拓跋兴业,“大将军,这是?”

拓跋兴业道:“平手。”

拓跋兴业的声音不高却清楚地传到了擂台上。擂台上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双双收剑转身下了擂台。虽然没能分出胜负,但是围观的人们依然觉得十分满意。看了这样精彩的打斗,胜负什么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第二轮比武开始,请两位高手上台!”台上的官员高声宣布。

“小心。”楚凌看着君无欢轻声道。

君无欢含笑站起身来,道:“笙笙放心便是。”

对面的谷阳公主看到君无欢起身,脸上的神情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君无欢漫步走上了擂台,便听到身后风声微动,他头也不回的侧身避开了背后袭来的一刀。对方一道落空并不气馁,下一刀立刻连绵而来,君无欢袍袖一卷,卷住刀身一甩,两人就迅速拉开了距离。

君无欢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南宫御月挑了下眉,脸上却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抬手抽出了软剑。

“国师?!”

“谷阳公主请的竟然是南宫国师?”

“金禾家竟然能请动南宫国师?”这个才比较奇怪吧,南宫御月号称疯子可不是白叫的。这人极端的不讲理,就算是焉陀家想要求他办事都要看他心情,更何况是金禾家?也没听说这两家关系有多好啊。

南宫御月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一边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刀一边偏着头打量着君无欢。君无欢神色平静地任由他打量,只听南宫御月笑道:“君无欢,你要是输了,可怎么办呢?”

君无欢道:“我就算输了,又如何?”一平一负一胜,对笙笙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最多就是让人说君无欢不如南宫御月而已。长离公子表示他视名声如浮云。

南宫御月脸上露出一个诡异地笑容,“如果,笙笙也输了呢?”

君无欢蹙眉,看着南宫御月,“你打算用这些荒谬的废话打败我么?”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行,那就先干掉你再说!”说字还在口中,南宫御月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君无欢面前,刷刷刷三刀毫不留情地扫向了君无欢。君无欢脚下轻轻移动了一步就避开了南宫御月这三刀,同时手中的软剑一挺刺向了南宫御月的手臂。南宫御月反手举刀一挡,剑尖刺在了南宫御月的刀身上。

软剑本就柔软,触到刀身立刻弯了起来。南宫御月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抬手一震一股劲力就透过刀身逼向了君无欢。君无欢不紧不慢,手中软剑一凛,原本弯曲的剑身立刻弹向了南宫御月的刀。

刀剑相撞,两人双双后退了几步。下一刻,便有各自上前再一次缠斗在一起。

如果说拓跋胤和百里轻鸿的比试让人觉得精彩和热血沸腾的话。南宫御月和君无欢却是让人有些头晕和摸不着头脑里。因为这两人的动作很快了,眼力差一些的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招式。而且这两人动不动就用内力相拼,比拼内力说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对普通人来说可看性却着实大打折扣。

坐在旁边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拓跋胤皱眉道:“南宫御月想要拖垮君无欢。”

其他人纷纷看向他,拓跋胤道:“长离公子身体不好,必然不耐久战。南宫御月一上台就比拼内力,又是以快打快,时间久了若是牵动君无欢的旧疾……”就算不犯病,一个长期生病的人体力必然不如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南宫御月脑子是有病,但是他的身体没病。

“好卑鄙!”贺兰真忍不住道。

楚凌无奈笑道:“擂台之上只有胜负,哪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

“那…那长离公子怎么办?”

楚凌觉得,她想问的应该是:我的银子怎么办?

“不用担心,长离公子既然上台心里应该也有数。”拓跋罗劝道。

楚凌清楚地看到对面谷阳公主得意的笑容,微微眯眼给了她一个轻蔑的表情。谷阳公主原本的得意立刻变成了咬牙切齿。楚凌心中轻哼,少女,挑衅本姑娘,你还太年轻了。

君无欢和南宫御月这场比武打的并没有百里轻鸿和拓跋胤久。楚凌渐渐地就察觉到了君无欢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由皱起了眉头。君无欢身体是不好,但是她跟君无欢切磋过很多次,除了发病别的时候通常对动手并没有多少影响。但是现在…君无欢看起来确实是像要发病的模样。

君无欢的变化南宫御月自然也发现了,他对着君无欢露出一个愉快却充满了恶意的笑容。手中的刀凌厉无比地朝着君无欢的胸口招呼过去。

君无欢连连退避,口中却道:“我还以为这三年你有多少长进,原来都拿去学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去了。”

南宫御月却不生气,“等本座把你踩在脚底下碾死,你就知道谁才是下三滥了。”

君无欢冷笑一声,“你以为,就凭这些招数就能赢我?”

南宫御月笑道:“我若是不能赢你,那就是你这些年都在装病。”

君无欢手中地长剑挽出两朵银花,笑道:“南宫,三年前你赢不了我,三年后一样也赢不了。我建议你…早点习惯。”剑锋突然爆出了炫目的光芒,众人只看到两个虚影之间有一团让人几乎想要闭眼的光芒乍起,下一刻南宫御月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劲力推出了几丈远。随之而来的是几道森然的剑气,南宫御月连忙闪开同时挥刀再一次斩向君无欢。君无欢不闪不避,眼神漠然地直视南宫御月,手中软剑举起劈下。南宫御月一跃而起再一次避开了纵横的剑气。却见君无欢对他勾唇一笑,软剑横向挥出正好斩向南宫御月的腰间。南宫御月身后就是擂台的边缘自然不能再退,只能凌空翻身,在半空中腾挪转移了方向避开这一剑之威。只是等他落地的时候,君无欢的剑已经到了他的背心。

南宫御月扭头,神色阴郁地盯着身后的君无欢。

“君、无、欢!”

君无欢对他笑了笑,“你又输了。”

你、又、输、了!

又!输!了!

三年前的比武,两个人是私下进行的,虽然据说南宫御月输了但是没人看见也只是据说而已。而三年后的比武,却是当着大半个上京的权贵和百姓的。南宫御月怎么能忍?

正要发作就见楚凌已经从台下跃了上来,微笑道:“国师,还请自重。”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恨恨道:“笙笙,这个病秧子耍诈!”

楚凌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使诈,然后又轻敌,现在输了却怪别人耍诈?另外,就算君无欢使诈,赢了我也很高兴啊。大约是楚凌的表情太明显了,南宫御月阴郁地扫了君无欢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楚凌觉得这位可能真的病得不清。

“你怎么样?”楚凌靠近君无欢,不动声色地低声问道。

君无欢垂眸有些无奈地苦笑,“不太好,南宫御月的刀上涂了药。”其实南宫御月的猜测没错,如果他能再拖一会儿的话,君无欢真的会输。不过君无欢对他早有防备,一发现不对就毫不犹豫地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打的南宫御月措手不及。但是后果也很可观,他现在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渐渐消失。

“最后一场在下午,我们先下去。”

楚凌拉着君无欢一起跃下了台,落地的时候君无欢强撑着在楚凌的扶持下才站稳。不过在外人看来,却是这对小情侣因为赢了比武而高兴的舍不得分开。

校场周围的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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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环:你又输了!

国师:气得想要原地bào zhà!

139、赢了!

看台上,北晋皇面带笑容道:“这长离公子果然不凡,除了大将军朕还是头一回看到御月在人前吃亏。”

拓跋兴业道:“南宫国师方才怕是有点轻敌。”

北晋皇吩咐道:“御月最好面子,这两天怕是心情不好,你们别往他跟前凑。”这番嘱咐也算是北晋皇的慈父之心了。南宫御月是不敢杀皇子公主,但是他折腾人的手段也不少,而且你还未必能抓到他什么把柄。

几位小皇子小公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们才不要找南宫国师玩儿呢。

拓跋兴业微微眯眼看着下方的君无欢和楚凌,目光落在了君无欢身上。虽然是南宫御月败了,但是真正受伤的人只怕是君无欢吧。如此看来,这位长离公子对笙儿倒当真算得上是一片真心了。

北晋皇皱眉问道:“御月怎么会答应帮谷阳的忙?”

这个问题却是不太好回答,拓跋兴业摇头,“臣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别的人是真的不敢回答。看台上便有些沉默了,最后还是左皇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陛下不知,国师和长离公子有些旧怨,先前听说曲姑娘的另一位帮手是长离公子,就去了金禾皇妃那里……”她还记着前几日南宫御月的威胁,也不肯叫二哥了,只是淡淡地叫了一声国师。

北晋皇也知道南宫御月跟焉陀氏的关系不怎么样?倒也不为难她,只是笑了笑道:“这倒是像御月能做出来的事情。不过…看来这次又输了啊。御月还是被太后宠坏了,太任性了。我貊族男儿,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

“陛下教训得是。”焉陀氏神色有些尴尬地应道,心中暗暗将南宫御月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楚凌扶着君无欢进了凌霄商行专门被她准备的休息处,方才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

君无欢眉梢动了动,身体已经软了下来。楚凌连忙扶着他坐下,君无欢有些歉意地道:“抱歉。”

楚凌有些哭笑不得,“算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你道什么歉呢?”君无欢摇头叹气道:“差点就输了。”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拿下了南宫御月,再多拖延半刻钟今天他都会输的很难看。

“输了也就输了,还有一场我自己赢回来便是。”楚凌拉过他的手把了脉,发现君无欢的脉象依然和当初一样,以她的水平是看不出来什么毛病的。但是她指尖下君无欢的手腕冰凉而僵硬,楚凌皱眉道:“你还在吃那个药?”

君无欢确实还在吃那个药,而且吃的比当初更多了。

楚凌道:“我当初就说过,那个药吃多了……”

君无欢无奈地笑了笑道:“我心里有数,身体总没有命重要。”楚凌哑然,君无欢绝不是没有毅力扛不过疼痛的人,更不是会被药瘾控制而不肯戒断的人。也就是说,并不是他想吃这个药,而是他必须吃,不吃会死。身体当然没有命重要。

楚凌蹙眉道:“这药不是只有镇痛的效果吗?”

君无欢点头道:“但是若不吃,我无法凝聚运转内力,会死人的。”

楚凌看着君无欢,终于明白他年纪轻轻又是久病之身,为什么还会有如此gāo qiáng的武功了。因为不练会死,别人xiu liàn内功是为了变强,而君无欢xiu liàn内功却是为了活着。

楚凌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却下定了决心以后能不让君无欢出手还是不要让他出手了。

看着君无欢吃完了药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楚凌才问道:“南宫御月给你下了什么药?有没有什么影响?”君无欢不让她叫大夫,楚凌却一直有些不放心。

君无欢摇头道:“他在刀上面涂了能影响我内息的药,那药被他的内力和刀锋一起送到我跟前,无法避免。现在没事了,笙笙不用担心。”君无欢是可以屏息,但是他不可能一直屏息下去。而南宫御月的刀锋却是无处无在的。况且,君无欢也确实没有想到南宫御月会用这种阴招。

楚凌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君无欢蹙眉道:“虽然谷阳公主武功平平,但是下一场笙笙还是要小心。”南宫御月确实是个疯子,但是君无欢却也承认他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所以君无欢虽然当着南宫御月的面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暗地里却依然还是留了心。

南宫御月不可能随随便便说那句话,还是说他有什么把握谷阳公主能赢了笙笙?

时间过得飞快,楚凌和君无欢再一次出现在校场边上的时候君无欢已经恢复了正常。寻常人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君无欢有过什么问题。只有拓跋胤问了一句,“长离公子没事了吧?”

坐在旁边的拓跋罗一愣,“怎么?长离公子方才……”在拓跋罗眼里,君无欢胜南宫御月胜的十分轻松,至少比百里轻鸿和拓跋胤要轻松得多。南宫御月一点伤都没有,只是最后被剑尖指住了背心,君无欢自然更不可能有事了。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道:“有劳四皇子关心,一时不小心岔了内力,已经没事了。”

拓跋胤却并不那么好骗,道:“是南宫御月使诈,他的刀有什么问题?”

楚凌道:“他的刀上涂了药,引得人内息混乱。”

拓跋胤皱眉,“南宫国师这实非武者所为。”君无欢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受了药物影响突然内息混乱极有可能牵动旧疾。方才君无欢下台的时候拓跋胤就看出来了他脚步虚浮无力,原本以为是跟南宫御月拼内力受了重伤。

君无欢淡淡道:“南宫国师本就不是存粹的武者。”南宫御月本质上跟他一样的,武功在他们眼里只是变强和需要用到的工具。如拓跋兴业那样纯粹追求武道的心,君无欢是没有的,南宫御月就更不可能有了。所以他们有可能永远都领悟不了武功的最高境界,不过他们也并不在意。因为他们志不在此。

贺兰真和雅朵把楚凌拉到旁边,贺兰真小声地道:“笙笙,你等一下上台小心一点。”

“怎么了?”楚凌不解地道。先前贺兰真还表示,她一个打十个谷阳公主都绰绰有余呢。

雅朵道:“谷阳公主好像有点厉害。”

“怎么可能?”不是楚凌骄傲自满,只是绝对的实力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的。楚凌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从前看过的小说里那些所谓的灌顶dà fǎ。至少她当初问他师父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用一种看bái chi的眼神看了她良久。但是就算有,就算谷阳公主一夜之间被被催成了君无欢那样的内力高手,楚凌也不觉得她就能赢过自己。空有内力的人对普通人来说很可怕,但是对楚凌这样的人来说却并没有多少威胁。

更何况,楚凌怀疑那么gāo qiáng的内力灌顶可能会把谷阳公主弄成bái chi或者直接原地bào zhà。

贺兰真连连点头道:“是真的,方才我和雅朵撞上谷阳公主了,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但是她感觉好厉害。我打不过她。”

楚凌挑眉,贺兰真的实力她有一些了解,这个塞外长大的公主武功在女子中算是相当不错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放心。”

楚凌越过人群去看另一边坐在金禾皇妃身边的谷阳公主。谷阳公主这次却没有看她,而是微微垂首在跟金禾皇妃说着什么。楚凌眯眼思索着,谷阳公主似乎发现了她打量的视线,立刻抬起头来准确地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了片刻,又各自移开了视线。

“笙笙,怎么了?”君无欢问道。

楚凌压低了声音道:“那不是谷阳公主。”

君无欢一怔,立刻抬眼看了过去。谷阳公主依然是之前的装扮和模样,与早上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但是…气质却是不太一样。

楚凌道:“虽然她极力模仿,但是她的眼神跟谷阳公主不一样,而且她说话的速度比谷阳公主略慢了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也不一样,他的小动作很少几乎没有,我猜…他应该是个杀手或者细作。”谷阳公主是个性格急躁的人,所以她平时说话的语速也比常人快了一些。这个人说话却是不紧不慢的模样。

君无欢眼眸微沉,道:“还不清楚对方来历,不要上台。”

楚凌摇头道:“没事,对方也未必清楚我的实力。你和四皇子这样级别的高手,是不会隐姓埋名去当杀手和细作的。”高手有高手的尊严和骄傲,能扮成一个女子的模样接受挑战的,楚凌不认为他会是绝顶高手。

“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这么多高手。我就算输了也不会有事。”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小心。”

拓跋胤坐在君无欢身边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低语,拓跋胤沉声道:“九妹找人代替挑战,只要揭穿她,这场挑战就算她输了。”找人帮忙可以,但是找人代替是懦弱者的行为。在貊族,你能力低微或许会被人看不起,但是懦弱却会让所有人鄙视和厌恶。

楚凌笑道:“我想看看,金禾皇妃找了什么样的高手对付我。”

说话间,台上鼓声响起宣布第三场比试开始了。

楚凌纵身跃上擂台,很快谷阳公主也站起身来走了上去。谷阳公主那边的人纷纷喝彩,虽然不少人都知道谷阳公主肯定是打不过楚凌的,但是敢于直面挑战的勇气还是让不少人对她心生好感。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人,道:“公主,请指教。”

谷阳公主沉默地点了下头,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楚凌笑道:“公主要不要换一把趁手的兵器?我看你不像是习惯用弯刀的人。”

谷阳公主豁然抬眼看向楚凌,不想楚凌的眼中只有盈盈笑意,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必,多谢。”

楚凌挑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楚凌并没有带流月刀上台,流月刀是难得一见的名刀,即便是貊族皇室能拥有那样品质的刀的人也寥寥无几。带着流月刀跟谷阳公主比武,几乎等于是欺负她。

楚凌抽出腰间的长鞭,长鞭在她身边划了个圈鞭梢落在了旁边的地上,石头砌成的地面立刻多了一道白痕。谷阳公主神色微变,手中的刀紧了紧。

楚凌轻笑一声也不再废话,长鞭一抖鞭梢便如灵蛇一般射了过去。谷阳公主提刀一挡,手中的刀划了几个圆弧,想要将长鞭扫开。却不想那长鞭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环绕着她的弯刀失踪不肯散去。

楚凌笑道:“我说了,公主的兵器不顺手,公主现在还可以考虑换一把。”

谷阳公主轻哼一声,见自己挥不开楚凌的长鞭,便飞快地后退,退出了长鞭攻击范围然后才横刀挥出。楚凌一鞭子扫过去,避开了这一刀,两人飞快地靠近了对手缠斗在了一起。

谷阳公主显然明白了跟楚凌的长鞭比起来,用短兵器的自己并不占优势,于是选择了贴身近战。只是她显然不知道,楚凌的鞭子是新学的,玩得很一般,她真正擅长的正好就是贴身近战。

两人出手如风,一边抵挡对方的进攻一边趁机攻击对方,台下的人们也看得眼花缭乱。

“咦?没想到谷阳公主竟然如此厉害?”有人忍不住议论道,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对谷阳公主的武功抱有什么希望。下午他们来围观的并不是这场比武,而是比武之后的事情。毕竟就普通人的心理来说,看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丢脸还是很有意思的。但是却没有想到,谷阳公主实力竟然也不弱。跟曲笙打了这么久依然是平分秋色。难不成谷阳公主才是皇室继四皇子之后新一代的武学天才?

看台上的北晋皇微微皱眉,很快就变了脸色。

坐在他身边的两位皇后见他脸色不好,连忙关切地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北晋皇脸色铁青地盯着擂台上半晌不语。

楚凌一只手扣住了谷阳公主的手腕,不过谷阳公主很快就反手甩开了,楚凌脸上划过一丝意外,很快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公主好本事,真是让我佩服的很。”

谷阳公主一言不发,楚凌也不在意笑眯眯道:“这场比武想必大家也看得厌烦了,不如咱们速战速决?”

谷阳公主手中的刀继续挥出,楚凌一边让开一边提起手中的鞭子扔到了一边,“我不欺负你,既然你玩刀,那咱们就玩刀吧。”这话一落,人们只看到楚凌的身影如惊鸿一闪扑向了谷阳公主。谷阳公主挥刀迎了上去,楚凌手中的bi shou却已经换到了另一只手,银光一闪,血光乍现。谷阳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暴虐,全然不顾手臂的伤挥刀斩向楚凌。楚凌诧异地挑眉,飞身后退,“你终于肯出全力了么?”

谷阳公主厉声道:“我要你死!”

楚凌笑道:“谁死谁活还不好说呢。”

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打成一团的两个人,这…这是谷阳公主?!

台上的女子单手挥舞着弯刀,却几乎挥出了长刀的气势。看上去不像是个公主,倒像是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睛的将士。眼里除了敌人什么都没有,非要让敌人在自己倒下魂断才才肯罢休。

楚凌也不示弱,打到这会儿她终于感觉到这场比武的痛快了。这个人的实力确实是不弱,只是之前想必是不想露出马脚一直在隐忍,打的楚凌十分的不舒服。这会儿爆发出来,果然就痛快多了。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台上两个少女的交锋,这场比武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楚凌略胜一筹将bi shouchā jin了谷阳公主的后肩处。谷阳公主头也不回提起刀就向身后砍去,楚凌手中bi shou一拧,bi shou在她的伤口里转了个圈,原本挥向楚凌的刀立刻脱力。

楚凌这才抽出bi shou飞身退开,谷阳公主却不肯罢休,转身又是一刀。只是她受了重伤,一边肩膀几乎不能动弹大大地影响了她的行动。楚凌轻轻挑开了她的刀,眼睛微闪了一下,手中bi shou向着她的脸上挑去。谷阳公主连忙避开,但是楚凌的bi shou依然还是在她脸上划破了一刀伤痕。楚凌也不勉强,飞身一脚将人踢下了擂台。

校场周围发出震天的喝彩声,也有人连忙上前去扶被踢下来的谷阳公主。

突然靠得最近的人惊呼道:“你?!你不是谷阳公主!你是谁!”众人惊悚,而看台上的北晋皇的脸色已经无法用阴沉二字来形容了。

楚凌站在擂台上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身上被看了一重两轻三刀,虽然都避开了要害。背上还挨了一肘子,这会儿浑身都痛,好想直接倒下去睡一觉啊。

“笙笙。”

君无欢掠上擂台,伸手扶住了她,看着她手臂和肩膀上的伤眼神微沉。楚凌安抚地对他笑了笑,“没事儿,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啊。那人功夫不错,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君无欢沉声道:“先下去再说。”扶着楚凌飞身掠下了擂台。

被人围着的谷阳公主此时半张脸都染着血迹,但是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那脸上那张被划破了的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面具下的另一层皮肤。楚凌的bi shou直接在他脸上划了一条口子,那面具薄如蝉翼,破了一个口子立刻就裂开绽出更多的裂口。脸上的鲜血更是渗入了其中,让半张脸都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红色。

有人上前一步,好一会儿终于从那张脸上将面具撕了下来。人们这才惊悚的发现,这不仅不是谷阳公主还是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可是皇室的大丑闻啊。

很快就有人知道该怎么办了,北晋皇派人来传话,让金禾皇妃一行人以及这个假冒谷阳公主的人全部过去见驾。众人回头看向后面的看台,那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北晋皇的身影。

北晋皇并没有回宫,而是在校场附近一个平常卫兵将领用来休息的房间里。原本就不算大的房间,此时已经挤了不少人。但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凝重阴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凌坐在拓跋兴业身边,她身上的伤刚刚草草的处理过了。君无欢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的随意包扎的伤依然忍不住皱眉。楚凌对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片刻后,金禾皇妃和谷阳公主走了进来。谷阳公主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骄纵战战兢兢的模样仿佛是一个被欺负了的弱女子。金禾皇妃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一进了大厅,便跪倒在了地上。

“请陛下恕罪,是我自作主张让人…让人假扮了谷阳的。”金禾皇妃道。

谷阳公主战战兢兢地跪在金禾皇妃身边,她并非不知道冒名顶替的罪名有多严重,但是在当时不愿意在君无欢和曲笙面前丢脸的心思压过了一切,被人挑唆了几句竟然就真的胆大包天在这种场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父皇,女儿知道错了。女儿……”

北晋皇看着她,问道:“那人是怎么装扮成你的模样的?”易容术在北晋是个稀罕的玩意儿,更不用说这样几乎弄得跟本人毫无二致的易容术了。

楚凌也有些好奇,她是听过易容术的,青狐的乔装术就已经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但是那很麻烦,必须精通各种高深的化妆技术,借助各种工具,甚至改变声音,气息,步伐等等。青狐天生臭美喜好各种妆容,算得上是无师自通。但是比起这种直接用个面具套在脸上,还是太过麻烦了。

谷阳公主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是有人卖了那个东西给我。说只要找个武功gāo qiáng,跟我身形脸型差不多的人带上就可以了。”那个面具,她花了五万两银子买的。她自己自然是没有那么多钱,那还是她在六哥那里借的还在母妃那里悄悄拿了一些才凑够的。

北晋皇轻哼一声,“你若是不敢接受挑战,当初就该直接认输。接受了挑战,却在擂台上弄虚作假,丢尽了皇室的颜面!”

“父皇!”谷阳公主哭泣道:“我知道错了,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求父皇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父皇。”站在旁边的六皇子也上前跪了下来,“是儿臣没有管教好九妹,才让她做出了这种事情。求父皇责罚儿臣吧。”

北晋皇看向旁边的拓跋罗,问道:“大皇子,你怎么看?”

拓跋罗垂眸,恭敬地道:“今日之事在场的人都看到了,皇室总要给貊族贵族和各部一个交代。不过…九妹想来冲动胡闹,被人蛊惑也不是不可能的。还请父皇从轻发落吧。”

北晋皇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拓跋兴业,“大将军,曲姑娘是你的弟子。你有何意见?”

拓跋兴业看向楚凌,楚凌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所谓。

拓跋兴业道:“既然谷阳公主输了,请公主当众向笙儿道歉。”

“这是应该的。”北晋皇并不觉得让一个公主向一个臣子的徒弟赔礼道歉会有损皇室颜面。虽然入主中原之后北晋皇不可避免的也染上了一些中原皇帝的毛病,但毕竟曾经也是个豪气冲天带领貊族入主中原的一代霸主,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北晋皇这才看向谷阳公主和金禾皇妃,沉声道:“既然大将军和曲姑娘不追究此事,那就由朕处置了。”

谷阳公主闻言眼睛微亮,这种事情正主不追究的话就会轻松许多。只听北晋皇道:“前几日,漠北奚林部的族长为他的儿子向朕提亲求娶一位皇室贵女,谷阳回去准备吧,半个月之后便出嫁到奚林部去。”

“父皇?!”

“陛下!”

闻言,金禾皇妃母子三人都忍不住齐声叫道,谷阳公主更是快要晕过去了。奚林部在漠北极北的地方,当初貊族入关之前的领地就算是苦寒了,但是奚林部的地方比貊族的祖地还要苦寒穷困得多。而且距离上京比南朝的平京还要遥远,即便是貊族最兵强马壮的时候也无法去征服那个地方。所以即便是貊族的公主,也没有人愿意被送到那个地方去和亲。到了那边,就算你是公主也没有什么用。出了什么事情,哪怕父皇肯为她做主,等北晋的人赶到只怕她的尸骨都已经烂了。

“父皇,不要!谷阳不要去那种地方!”谷阳公主痛哭流涕地哀求道,金禾皇妃也搂着女儿苦苦哀求,北晋皇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半点也看不出来就在不久前眼前的这对母女还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和女儿。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北晋皇看着谷阳公主道,“你若输了或者不敢上台,朕不怪你。但是,你做出这种事情,玷污了我貊族千百年的传承和精神。便是朕放过你,你以为…貊族各部会放过你么?”如今貊族入关未久,很多传统也并没有被完全抛弃。如果谷阳公主留下,很有可能被贵族和各部首领要求处死。毕竟,如今北晋也并不是北晋皇自己能一言九鼎的地方。比如明王,比如他那些看金禾皇妃和六皇子不顺眼的皇子们。能抓到机会弄死一个敌人,他们想必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谷阳公主绝望的放声大哭,房间里却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

楚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不由升起了淡淡地寒意。

一场令人期待许久的比武过程让人热血沸腾心满意足,可惜最后却是虎头蛇尾结束的让人倍感失望。貊族的贵族和百姓们果然如北晋皇所预料的那般群情激动。因为各国各部族来参加大皇子婚礼的使臣都还没有离开,让貊族人觉得自己在各国和塞外部落的人面前丢了面子。朝中的权贵天天要求陛下严惩谷阳公主。而民间的普通人也议论纷纷,将谷阳公主视为貊族的耻辱。

直到北晋皇宣布谷阳公主将会和亲关外奚林部,人们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但是奚林部族长原本是为自己的嫡长子求亲,这次却变成了为自己的庶子。奚林部族长表示,奚林部未来的王妃不可能是一个懦弱奸诈的女人,哪怕她是皇帝陛下的女儿。

楚凌bèi po留在家里养伤,但是这些消息却丝毫没有遗漏的传入了她的耳中。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挥退了替她传消息的人楚凌也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倒不是她同情心泛滥同情谷阳公主,而是北晋皇对谷阳公主的态度让她心里有些发寒。其实谷阳公主那般骄纵,说到底还不是北晋皇和金禾皇妃惯出来的么?若不是北晋皇娇宠,一个皇妃的女儿能比左右皇后的女儿还骄纵?但是出了事之后,北晋皇将谷阳公主丢出去和亲连个眼神的波动都没有。不,楚凌甚至怀疑,确实在这之前北晋皇就已经决定了要让谷阳公主去和亲了。所以才会那么平静地说出来。

不由自主的,楚凌想起来她也是个公主,她也有个皇帝爹。这个皇帝爹在危难到来的时候丢下自己的妻子儿女跑了,去了南朝继续当他的皇帝,后妃成群,高高在上。而他的妻女却在浣衣苑那样的地方受尽了非人折磨一个个默默地凋零。

“笙笙。”

楚凌回头,就看到君无欢和桓毓漫步走了进来。楚凌笑道:“长离公子和玉公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桓毓轻哼一声,道:“本公子要走了,临走前来跟你告个别。”

楚凌有些惊讶,“怎么?襄国公和上官大人已经跟北晋谈好了?”

桓毓脸色有些难看地在楚凌对面坐下,道:“谈好了,不然怎么会走?”

看桓毓的脸色,显然谈判的结果并不让他满意。但是他本来就是个跟着来凑热闹的人,谈判的事情别说他没有发言权,就是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君无欢道:“天启答应每年给北晋一千万两岁供,六十万匹丝绢,还有各种药材。另外,每年要送一名宗室贵女来北晋和亲。”

所谓的和亲自然不是来当皇妃或者王妃,不是充入北晋皇后宫当个小嫔妃就是入哪位皇子府做妾。

“岁供翻了一倍,襄国公和上官大人竟然也答应了?”楚凌道。

桓毓道:“他们不答应也没办法,北晋最近一直在整顿兵马,上京附近的兵马也在开始往南边调动了。上官成义都要吓疯了,除了答应他还能怎么办?”

楚凌轻叹了口气,“如此,我就只能祝玉公子一路顺风了。”

桓毓取出一个盒子递到楚凌跟前,楚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里面是什么?难道是送我的礼物?”

桓毓翻了个白眼道:“你前两天不是下注赌你赢么?这是你赢的钱。”

楚凌有些意外,“赌局是你开的?你们还经营赌坊?”

桓毓嗤笑道:“就算我们经营赌坊,也不会在自己家的赌坊赢钱好吧?君无欢下了三百万的赌注,我们以后喝西北风啊?这是帮雅朵姑娘送回来的,她说这么多钱怕被人给抢了。谁敢抢拓跋兴业的徒弟的钱?”

楚凌道:“这个倒不一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不要命的人。”

打开盒子看了看,楚凌眨了眨眼睛里面整整齐齐地一盒子全都是银票金票,“这是多少钱?”

桓毓道:“你和雅朵,一共下了二十三万两,你的赔率太低了,这里是四十八万两。”

翻倍也很可以了,楚凌一本满足地想着,“我是四十八万两,那长离公子岂不是……”

桓毓笑嘻嘻地道:“是啊。”

楚凌有些羡慕地看了坐在旁边的君无欢一眼,有钱人的啊。

君无欢轻声道:“笙笙若是缺钱用,跟我说一声便是了。”

楚凌连忙摇头,“倒也不是缺钱用,就是…你明白的吧?眼热啊。”

君无欢无奈,“其实…我也不是很有钱。”他是有钱,但是他用钱的地方也很多。

“……”这种谦虚方式,零分!

楚凌将装着银票的盒子放到旁边,看向两人皱眉道:“两位可有注意到这两天城中的动向,我总觉得…这两天的风声有些不太对。是谁在背后操控?”

君无欢道:“很多人。金禾皇妃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即便是没有不得罪人,也免不了有人想要对付他们。如今谷阳公主自己把把柄送上来,别人不会放过的。”桓毓倒是有些幸灾乐祸,“我真是同情六皇子和金禾皇妃,这两天金禾家可是忙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道是谁耍了谷阳公主那个蠢货。”

“你以为是谁?”君无欢淡淡道。

桓毓挑眉,“怎么?你知道是谁?该不会是你暗地里捣鬼吧?”

君无欢摇了摇头,楚凌道:“是南宫御月吧?”

君无欢赞赏地点头道:“八成是他。”

“谷阳公主哪儿得罪他了?”桓毓皱眉,有些不解地道。

君无欢淡淡道:“南宫御月回京的第一天就在城外遇到了谷阳公主。谷阳公主没认出来,带着人骑马从他旁边过去溅了他一身灰尘,谷阳公主的仆从还差点甩了他一马鞭。当天晚上,那仆从就被自己的马踩死了。”

桓毓震惊,“南宫御月会被马溅一身灰尘?他的轻功是摆来看的么!?”

君无欢道:“你也可以理解成,他故意找事。”南宫御月向来是你不得罪我我不得罪你,但是我要整你的话,你肯定就会得罪我,“还有,大概就是三年前谷阳公主骂了南宫御月一声…咳,不太好听的话,正好被南宫御月听见了。”

“……”桓毓和楚凌双双对视了一眼。

以后还是不要招惹疯子了,太可怕了。

桓毓摸着下去思索着道:“如果把这件事透露给金禾皇妃……”

“你有证据么?”君无欢问道。

桓毓摇头,“没有。”

君无欢道:“所以,你没有办法。或者…就算金禾皇妃相信了你的话也没有用,金禾皇妃现在不会跟焉陀家撕破脸。焉陀皇后毕竟是左皇后,还有两个儿子,金禾皇妃却渐渐失宠了。”

楚凌偏着头道:“北晋皇这么爽快地将谷阳公主嫁出去,是不是为了警告金禾皇妃?”

君无欢看着楚凌,半晌方才道:“笙笙好生敏锐。”

楚凌眨了眨眼睛,便听他继续道:“笙笙若是生在皇室,定然会是个让所有人都惊艳不已的公主。”

楚凌一怔,放在桌面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笑道:“长离公子谬赞了,我可没有那个福气。更何况,如今这世道…身在皇室可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天启就不说了,北晋如谷阳公主不也下场凄惨么?虽然她算是自己作的。

君无欢笑了笑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桓毓兴致勃勃地道:“我可是听说,北晋皇有意册封笙笙为郡主啊?就算当不成皇室公主,皇室郡主也还是很威风的。如果放在几年前,我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北晋皇竟然会册封一个天启姑娘做郡主。”

楚凌摇头道:“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罢了,而且陛下还没有下诏也未必就会成。”

君无欢蹙眉道:“北晋皇想要册封的想法似乎很坚定,好几个人劝说都被他挡了回来。”这些劝说的人里面,自然也有君无欢设法说动的人,可惜都无功而返倒是让君无欢有些失望。不过君无欢的失望倒不是因为郡主这个封号,而是因为楚凌。阿凌不喜欢这个爵位封号,无法帮阿凌推掉的话他会觉得不舒服。君无欢思索着是不是自己亲自劝一劝北晋皇。北晋皇如今反倒是不太听得进去北晋自己人的劝告了,他总觉得貊族人是为了各自的目的和立场,反倒是一些旁观者的话更容易让他动摇一些。

楚凌看出了君无欢的想法,摇头道:“还是算了,这种小事不必劳动你亲自去说。更何况,你也找不到无懈可击的理由说服北晋皇吧?”理由很多,但是站在君无欢的立场是不应该反对楚凌册封的。如果将来君无欢与楚凌成婚,一个郡主显然比一个没有封号的贵女更有分量。而且楚凌是天启人,不会让骄傲的长离公子如娶貊族公主那般抗拒。接受了封号又能让北晋人放心,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君无欢的反对实在是有几分缺少说服力。

君无欢正要说他不在意,门外就传来了匆促地脚步声,“笙xiao jie,陛下派使者来了!”

140、先杀了君无欢吧

北晋皇的使者来意很简单,就是为了宣布册封楚凌为郡主的诏书。郡主不同于公主或者后妃,不需要册封大典,只需要在朝堂上公布,受封的人接了诏书,次日再入宫谢恩就完了。

北晋皇为了表示对拓跋兴业的看重,特意为楚凌选了一个颇有意思的封号……武安郡主。

楚凌听到这个封号的时候不由挑了下眉,觉得这位北晋皇帝陛下估计还是念过不少中原的历史书的。武安二字自古以来都是武将毕生的梦想和最高的追求。拓跋兴业未必有这个追求,但是或许是因为拓跋兴业太无欲无求了,才让北晋皇将这个封号补偿到了她的身上。毕竟,臣子忠心不贪婪是好事,但是如果太无欲无求了的话,就会让君王有些不安了。拓跋兴业大约也明白了北晋皇的心思,所以才同意册封她为郡主的。

送走了传旨的使者,君无欢和桓毓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桓毓满脸的坏笑,“恭喜哦,武安郡主……”故意拉长的声音怪腔怪调,让人一听就觉得他不怀好意。楚凌翻了个白眼,随手将圣旨和郡主的印信金册放到一边的桌上道:“恭喜?空手白口的算什么恭喜?礼物呢?”

桓毓抽了抽嘴角,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犹豫半晌只得一脸肉痛地将自己手里的折扇递了过去。楚凌接过来一看,不以为然地道:“一把破扇子拿来干嘛?这都要入冬了。”

“一把、破扇子!”桓毓险些气得喷血,“君无欢,你看看这没见识的臭丫头!”

君无欢不以为然的从楚凌手里拿过扇子看了看,“是一把破扇子啊。”又随手还给了楚凌,道:“笙笙不喜欢就收着吧,回头卖给那些上京那些中原权贵,也能卖个万八千两的。”

“嗯?”楚凌有些惊讶,“一把小扇子这么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君无欢笑道:“没什么特别,最多就是扇面算是一个不错的古画,你知道的,这年头附庸风雅的人多。”即便是乱世依然有人醉生梦死附庸风雅。

楚凌点点头将折扇收了起来,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桓毓捂着腮帮子怒瞪着楚凌,楚凌不解地看着他,“玉小六,你捂着脸干什么?”

桓毓咬牙,“我、牙疼!”

楚凌被册封为武安郡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原本没什么访客的府邸开始变得门庭若市。愁得雅朵好几天没去店里天天蹲在家里帮楚凌接待客人了。这些客人中,中原人和貊族人都不少。原本这两年楚凌很少在外面走动,上京那些原本的天启官员和后来加入北晋朝堂的天启人虽然知道有楚凌这个人却也没怎么来凑热闹。虽然是拓跋兴业的徒弟,但是毕竟拓跋兴业是武将跟他们那些文官不是一路的。又不知道北晋人是怎么想的,自然也不敢随意跟楚凌套近乎。

如今北晋皇为了楚凌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贬到漠北去和亲去了,还册封了楚凌为武安郡主,这些人精哪里还会不知道北晋皇的意思,自然纷纷上门来了。

而其中更有不少是想要向楚凌求亲的。若是自家的子弟能娶了武安郡主为妻…不仅在大将军面前有了身份,就是在貊族人中间也能更上一层楼。怀着这样心思的人当真是不少,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人将注意打到了雅朵身上。雅朵是武安郡主的养姐又是表姐,人也聪明能干,虽然是个貊族人但是如今也不是讲究血统的时候,更有不少人恨不得娶个貊族人。这门亲事自然也是十分划算的。弄得根本无意成婚的雅朵烦不胜烦。干脆和楚凌一起直接躲进了旁边的大将军府这才消停下来。

大将军府后院的墙角下,楚凌和拓跋赞一人一边蹲在墙边发呆。

拓跋赞偷瞄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揪着地上草根的楚凌,道:“笙笙,你怎么啦?”

楚凌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无聊啊。”

拓跋赞眼睛一亮,“我也觉得!咱们出去玩儿吧。”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师父说敢出门一步就打断你的腿。”拓跋赞一呆,“不对!你出门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腿?!我可是皇子。”楚凌对他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道:“放心,师父接骨的手艺还是过关的,所以你不用担心真的让你断腿。”

拓跋赞不满,“为什么啊!师傅偏心!”

楚凌呵呵一笑,咬牙道:“你还敢说!师父说要十天之内你要是还接不了他十招的话,咱俩一起倒霉。”

拓跋赞闻言肩膀一垮,有些郁闷地道:“师父干嘛突然关心起我来了?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么。”

楚凌耸耸肩,笑眯眯地道:“大概是师父突然发现小师弟你其实才是被埋没了的绝世奇才吧。乖,去练功吧。”

“不练。”拓跋赞道。

楚凌微微眯眼,偏着头打量了他片刻站起身来开始活动自己的双手。

拓跋赞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楚凌道:“我忘了告诉你,不是只有师父才会打断你的双腿,我也会。”

“你敢,我是皇子!”拓跋赞大叫,站起身来想要溜,却被楚凌从后面一把拽住。楚凌悠然道:“我真的敢,前两天我入宫谢恩的时候,陛下诚挚的请我好好照顾小师弟。陛下说…只要四肢健全,留口气就行了。”

“……”父皇,我是你亲生的啊!

楚凌当然并没有如她忽悠拓跋赞那样乖乖地待在将军府里哪儿也不去。修理了拓跋赞一顿之后楚凌便悠闲的出门去了,一路上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才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片刻后从另一个方向走了一个穿着灰扑扑袍子的少年出来。

上京毕竟是貊族人掌控力最强的地方,即便是楚凌也轻易不敢在城里作妖。今天这样做也是因为真的有事。

楚凌熟门熟路的一路来到了城西一个看起来像是贫民区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住着各色人种。中原人,貊族人,外族人什么样的东西。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都很穷,是这个皇城里混迹在最底层的一群人了。

一走进去,楚凌就能感觉到路面无数盯着自己的目光,有贪婪的恶意,也有警惕的试探还有单纯的畏惧和怜悯。楚凌扫了一眼那些蹲在街边衣衫褴褛许多还缺胳膊断腿的人,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刀银光在她掌心闪现,轻薄的bi shou在时她手上挽起几个耀眼的刀花,原本那些目光立刻就收回去了大半。

楚凌一路往深处走去,绕过了两个巷子,里面变得越发的阴暗起来。

楚凌在一处破败的小门前停了下来,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谁啊?”

楚凌推开门,乱七八糟的小院子里几乎没有人落脚的地方,散发着一股比外面还要难闻的恶臭。院子的角落里,屋檐下坐着一个仿佛有五六十岁的消瘦老者,他是貊族人的模样,但是看起来却骨瘦如柴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仿佛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将他吓得胆战心惊一般。楚凌看着他一边僵硬的显然不能动弹的肩膀和少了一只的腿皱眉。她得到的消息这人应该才三十出头,难道找错了人?

“你…你是什么人?!”男子惊恐的问道。

楚凌挑眉道:“你是牟奇?”

“你…我、我不是!”男人惊呼道,看起来像是想要往院子里那一堆废材里面钻,只是他少了一条腿行动不便,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挪动位置。楚凌笑了笑道:“我既然找到这里,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的身份么?”

“你…你是四皇子的人?!”男子惊恐地道。

楚凌走到他身边蹲下,“看来虽然你运气好逃过了一死,四皇子还是把你给吓坏了。你这个模样,可不像是貊族人。”

男子连连摇头,“四皇子饶命!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只是一个守门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楚凌轻哼一声,道:“行了,我有事情问你。你老实说,我可以考虑不将你的下落告诉四皇子府。你应该知道吧,当初…浣衣苑的人,一个都没有留下。你运气好逃过一劫,多活了两年也算是占了便宜了。”

“你想问什么?”男子惊恐地道。

楚凌道:“三年前,那位灵犀公主的尸骨是怎么处理的?”

男子惊愕地抬起头来,突然道:“你…你不是四皇子的人?!”楚凌手中的bi shou架到了他脖子上,“我确实不是四皇子府的人,不过我也会杀人。这种地方,就算有人被杀了也没人管吧?”

男子颤抖了一下,楚凌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个金锭子道:“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然后你就可以拿着这个找个好点的地方好好过完你的下半辈子了。”

男子有些贪婪地看着她手里的金锭,环境和时间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三年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看守着浣衣苑那些天启贵女的貊族守卫,三年后他却已经和这片地方的任何一个人都没什么区别了。

男子犹豫了一下,方才道:“浣衣苑外面有个天坑,死了的人都被丢在里面,每过一个月会……”

“看来你还是不太老实。”楚凌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每过一个月就会处理那些尸体,但是灵犀公主的尸体在她死后的当天就被人从天坑里抬出来了,所以根本就不在那里。”

男子抖了抖,道:“公子既然知道……”

楚凌道:“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走了,不要想跟我讨价还价。浣衣苑里确实没有活人了,但是我也未必只有这一条路。”

男子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那位…的尸体,因为死了两个守卫还有个小丫头也不知去向了,所以便被报了上去。上面的人没查出什么,本来说要将她挫骨扬灰,不过在那之前…四皇子突然回来了。然后…然后就……”说到这里,男子说不下去了。显然是后面的事情太过可怕了。他的脸上也不由露出恐惧之色,脸上的肌肉也开始颤抖起来。

楚凌垂眸,“这么说,灵犀公主的尸骨现在在四皇子手中?”

男子点头,“是,是四皇子亲自将灵犀公主带走的。”

楚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随手将金锭抛在他身边。那人连忙扑过去抓了起来抱在怀里,楚凌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好好活着吧。”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惨。

走出了那阴暗杂乱的小院,楚凌抬头看了一眼有些阴暗的天空,伸手拉起了颈后的兜帽将自己隐藏在了披风下面才漫步走了出去。

走出了小巷,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小乞丐蹲在地上玩泥巴,楚凌走过去将一个碎银子抛在了他们跟前,道:“我要见你们老大。”其中一个小乞丐抬起头来阴森森地看了她一眼,只看到了那宽大兜帽下面一双冷淡的眼眸,不知怎么的偏过了头去。

小乞丐拿起碎银站起身来对楚凌道:“跟我来。”

楚凌点点头,跟着那小乞丐在破败的小巷子里绕来绕去,终于在一个院子外面停了下来。这个院子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那个院子好多了,至少周围都很宽敞开阔,若不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破败灰暗了,甚至称得上是个不错的宅邸。

小乞丐敲了敲门就自己推开门进去了,楚凌沉吟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走进大厅里面却十分的干净。陈设说不上多么典雅名贵,却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做成的,只是略显陈旧了一些。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大厅里等着她们。楚凌当然明白之前那小乞丐故意带着她绕圈子,必然早有人抄近路来报过信了,倒也不在意。只是对对方点了点头道:“黄老大,幸会。”

中年男子示意那小乞丐退下,方才打量着楚凌道:“你认识我?”

楚凌摇头,“不认识,一个朋友介绍的。”

中年男子轻哼一声道:“既然是朋友介绍的,藏头露尾是什么意思?”

楚凌轻笑了一声,伸手拉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少年的面容。中年男子不由一愣,只听楚凌的声音他也猜到了这人年纪绝对不会大,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子眯眼道:“不知是哪位朋友介绍小公子过来的?”

楚凌对他一笑,道:“我朋友姓玉,他说当年在上京的时候跟黄老大有几分交情。说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来请你帮忙。”

“玉?”中年男子皱眉,“原来是他。”沉吟了片刻,男子抬起头来看着楚凌道:“交情归交情,找我办事,不知道公子付不付得起价钱?”楚凌轻笑一声,抬手将一个袋子抛到了黄老大身边的桌上。袋子落下桌子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响声,黄老大并没有去看那袋子,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公子果然爽快,有什么事情请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楚凌笑道:“黄老大也是个爽快人,如此在下就多谢了。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事,我想请黄老大帮我查一些消息,这京城里…比你消息灵通的人,只怕也不多了。”

黄老大笑道:“不错,别的本事咱们或许没有,但是若说打探消息的话,在下确实可以替公子效劳几分的。就算你要宫里的消息,也未必没有办法。”

楚凌点头,“佩服,如此便多谢了。事后需要多少银两黄老大尽管开口,只要消息有用。”

黄老大挑眉,“公子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楚凌摇头,“我相信玉公子不会给我介绍这样的人。做生意,公道才是长久之计,不是么?”

“不错。”

等到楚凌从贫民区出来已经是傍晚了,找了个地方换回了衣服这才悠然的行走在大街上,竟然有一种刚刚从极寒的阴暗地回到阳光下的感觉。一边走着,楚凌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路边的小乞丐小摊贩还有形形sè sè来往的人们。貊族人终究还是太少了,想要完全由貊族人掌握住一座皇城太难。即便是明面上由他们掌握了,暗地里谁又知道还有一些什么人呢。

“笙笙。”一个让楚凌头皮发麻地声音传来,楚凌抬头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

楚凌翻了一下眼皮,决定当成没看见。淡定地转了个身换一条路走。

“笙笙。”背后风声轻动,那声音已经到了耳边。

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国师大人,您这样到处乱走会吓到无辜百姓的。”可怜京城的普通百姓大约不知道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是怎么样一头猛兽。还有不少过往的貊族少女纷纷对他投来娇羞的眼神。

“我帮了笙笙大忙,笙笙也不谢我。”南宫御月声音平淡,楚凌却总觉得听出了几分幽怨。

楚凌抬眼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帮过我?”

“我帮笙笙报仇了啊。九公主要被送到漠北和亲了,笙笙不高兴?”南宫御月理所当然地道。

楚凌无语半晌,“国师,我怎么听说,九公主得罪过你啊。”

南宫御月点头道:“是啊,她得罪了我,又得罪了笙笙。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道:“不,你想多了,她不是我的仇人。虽然她稍微得罪了我一下,但是我只想抽她一顿,算不上仇人。”南宫御月摇头,“笙笙,你太心软了这样是不行的。以后会吃亏的。”

“不然?”楚凌问道。

南宫御月道:“她的嘴巴总是不干不净的,笙笙就应该拿针把她的嘴巴一针一针的缝起来。她狗眼看人低看不起笙笙,笙笙就该把她的眼睛挖出来。她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笙笙可以把她的膝盖骨挖掉,让她以后一辈子都只能跪在你面前。”

“……”我特么真的遇到了一个fǎn rén lèi的蛇精病了啊。

楚凌叹了口气,道:“国师,问你个问题。”

“笙笙问。”南宫御月道。

“你会笑么?”楚凌好奇的问道。

南宫御月眼睛微动了一下,道:“会。”

“笑一个。”

南宫御月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可惜眼睛里毫无笑意,除了嘴角脸上的所有肌肉都仿佛是铁铸的一般,一丝一毫都舍不得移动。

“……”

楚凌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南宫御月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见楚凌越走越远立刻又追了上去。

“笙笙。”

楚凌侧首看着追上来的南宫御月,诚恳地道:“国师,咱们不熟。”

南宫御月道:“你拜我为师,就熟了啊。”

楚凌道:“我师父是拓跋兴业。”

“我不介意。”南宫御月大度地道。楚凌微笑道:“我介意,我师父也介意。”

南宫御月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楚凌微微眯眼警惕地看着他。那杀气一闪而死,南宫御月轻声道:“别怕,我不会杀你的。”楚凌无语,有些无力地道:“多谢啊。”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南宫御月,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国师,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啊。”

南宫御月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是很无聊。”

楚凌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

楚凌道:“比如练武功啊,你刚输给君无欢,又打不过我师父。说不定还打不过百里轻鸿和拓跋胤,不是应该关在家里好好练功吗?你要是天下第一高手了,想收谁当徒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南宫御月沉默了良久,点头道:“你说得对。”

楚凌满意地点头道:“那你回去练功,我回家了?”

南宫御月不答,楚凌朝他挥挥手表示再见,转身飞快地走了。

南宫御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直到楚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那双淡漠的眼眸方才动了动。

“笙笙骗我。”南宫御月慢条斯理地道,“等我能打赢拓跋兴业的时候,笙笙早就跑了。还是…先杀了君无欢吧。”

长离公子此时并不知道有一个蛇精病正在暗搓搓地谋划要他的命。一向清冷的君府书房里此时几乎要坐满了人。君无欢坐在主位上脸色有些苍白地靠着椅子,虽然在室内他却依然披着一件大氅,看起来有几分羸弱之感。也让座下的众人忍不住有些担心。

“公子,您没事吧?”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问道。

君无欢摇头道:“无妨。”

另一个人也道:“可是前几日公子受了伤还没好?公子身体不好,这……”君无欢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本公子心里有数,今天招你等前来所谓何事,你们想必也清楚。”

书房里一片沉默,君无欢目光慢慢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方才继续开口道:“这几年我身体一直不好,事情也多,许多事情倒是没太注意。以至于最近才发现,手底下竟然混进来了不少杂鱼。前段时间,大皇子府的事情你们想必都知道。”

众人纷纷点头,只是有些不解,“公子,大皇子府遇刺的事情,难不成还与咱们商行有些什么联系?”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那倒是没有,只是…有人改了大皇子府附近一带的消息罢了。”

闻言,众人不由哗然。

也就是说,有人提前知道了有人要对大皇子府动手,却没有报上来而是擅自修改了消息隐瞒了下来。难道果然如公子所说,商行里混进来了不知道哪一路的细作?

君无欢道:“若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毕竟…哪一家手底下没有别家的几个眼线。发现的晚了也是自己倒霉,认了便罢了。但是……”从旁边桌上拿起了一本账册,君无欢问道:“魏停,璐州兖州明州,少了的二十万两白银去哪儿了?”

被交到名字的人连忙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道:“禀…禀公子,此事属下禀告过…那一批银子被……被……”

君无欢道:“被山贼给抢了。”苍白俊美地脸上露出一个冷冽的笑意,“我倒是想知道,山贼有几个胆子,敢抢我凌霄商行的银子?”

魏停腿一软,整个人都跪倒在了地上簌簌发抖,“公子明鉴,属下…属下不敢欺骗公子,真的是、真的是山贼……”

君无欢轻哼一声,道:“那些山贼不到一个月就被朝廷的兵马剿灭了,你是觉得死无对证本公子就找不到线索了,是么?”

魏停额头上冷汗直流,讪讪不敢言语。

君无欢却没有再继续逼问他,而是拿起了另一本账册,问道:“这是谁的?自己站出来。”

书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君无欢轻笑了一声,低沉地笑容在书房里响起却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本帐做得不错,二十六处商会分行,每处每月少了不到一千两,而且还都写明了用处。我一贯是用人不疑的甚少特意去查这些细账。我只问一句话,这批银两去哪儿了?”

扑通!

一个瘦小的老者跪了下来,“公子恕罪,公子恕罪,是属下,是属下挪用了银两!”

君无欢冷声道:“我是问你,银子去哪儿了。”

老者颤声道:“是小的…小的花掉了。”

“怎么花的?”

老者道:“属下…属下,好赌…输掉了。”

君无欢双眸淡漠地盯着跪在跟前的老者,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很好骗?”

“属下…属下不敢,真的是属下……”老者趴在地上哀求。

“文虎。”

片刻后,文虎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少女。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将那少女扔在了老者身边,老者失声叫道:“蓉儿?!”那少女有些艰难地从地上拍起来,畏惧地藏进了老者怀中,“爹!”

父女俩抱头痛哭,旁边坐着的掌柜们也忍不住露出了不忍之色。他们都是凌霄商行的管事,彼此自然也都认识了许多年了。这老者一向忠厚老实与人为善,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模样自然心生不忍。

一个有些微胖的管事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君无欢抬手阻止了。

君无欢目光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父女俩,道:“你爹说,那些银子都被他输了掉。你怎么说?”

少女惊恐地依偎在父亲的怀中,楚楚可怜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可惜在君无欢眼中,这惹人怜爱的少女和满脸皱纹的老头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道:“既然你没有话说,那我便信了钱都是他赌掉了。从三年前开始,他前后从凌霄商行挪用了三十八万六千五百两银子,吴明,按规矩应当如何处置?”

坐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分儒雅的味道。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跟他身上的气质半点也不相合,“回公子,按规矩,贪墨银两超过十万两者,断其双手。超过二十万两,拒不归还者,死。”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地老者,“你跟了我也有十多年了,把挪走的银两补回来,我饶你一命。”

老者不语,只是不停的流泪。

旁边那微胖管事忍不住劝道:“老李,你怎么这么糊涂!公子网开一面,你赶快应下来啊。若是手里银两不凑手,我手里还有一些……”他也猜到了那些银子应该不是赌没了,老李根本不沾赌博。但是既然公子愿意网开一面,却是天大的好事还不应下是不想要命了么?

老者有些绝望的摇了摇头,君无欢冷笑一声声音也多了几分冷漠,“也罢,带下去吧。”

“爹!”那叫蓉儿的少女抓着老者不肯放手,却被人拽开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人拖了下去。只能放声大哭,“爹!爹!”

书房里只有少女低低地哭声,君无欢看着她的目光却越发冷漠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道:“再过半刻钟,你爹就要死了,你要不要去送一送他?”

少女不答,只是低着头哭泣。

君无欢失望地叹了口气,“到了这个地步,你依然不肯开口?”

少女猛然抬起头,惊愕地望着座上的君无欢。君无欢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银子被你拿到哪儿去了。”花厅里的众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想到真正挪用了那么多银子的竟然是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助的少女。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蓉儿颤抖着道。

君无欢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气,漫声道:“好一个不知道,好一个孝顺女儿。李淦倒是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好女儿,宁愿看着自己的亲爹死,你也不肯招,是么?”

少女慌乱地道:“我、我没有…不是…你冤枉我…”

君无欢似乎终于失去了耐性,“文虎,去请南宫国师来一趟。就说…我请他看一场戏。他要是不来,你就问问他,拿了我那么多银子,不该亲自上门来谢我么?”

“是,公子。”

听到南宫国师四个字,那少女眼底的慌乱更盛了。畏惧地看着坐上苍白的青年男子,仿佛他是什么妖怪变得。

君无欢对其他人道:“吴明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李淦和魏停的事情先由你等共同处理,晚一些我会再指派人接手。”

“是,公子。”听到这里,众人也明白了这次的事情只怕不仅仅是挪用了一些银子那么简单了。除了在心里暗叹老李养了个孽女也没有别的好想了,纷纷恭敬地退了下去。

书房里很快便只剩下四个人了,那少女依然低低地哭泣着,那叫魏停的管事趴在地上也不敢说话。汗水一颗一颗地滴落在地上,打湿了跟前的地板。

君无欢不再理会众人,拿起了桌上一本书看了起来。

文虎去得很快,回来得也快。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确实一身白衣飘然的南宫御月。南宫御月踏入书房,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淡然道:“君无欢,这就是你要我看的戏?”

君无欢放下书卷道:“怎么?不好看?”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无聊、低级,哪里有笙笙有趣。”

嗖!君无欢手边的茶杯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一杯水直接泼向了南宫御月。南宫御月一挥袖,茶水还没有沾上他的衣服就被卷向了另一个方向落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君无欢盯着他打量了半晌,突然笑道:“缺钱就说一声,就凭你我的关系,拿几十万两给你应应急也没什么。就那几两银子,值得你花费那么多心机和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么?”

“啪!”南宫御月神色阴冷地盯着君无欢,左手在身边的扶手上一拍,上好的檀木做成的椅子竟然被他生生拍掉了一边扶手,“君无欢,本座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君无欢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他也不在乎那点微不足道的关系,“没关系…你就可以偷我的钱用么?”

“偷?”南宫御月不屑地道。

君无欢想了想,更正道:“错了,是骗。牺牲美色让个不懂事的丫头去替你偷钱,南宫我建议你不要接近笙笙。”

“凭什么?”南宫御月道:“本公子做什么用不着你管。”

君无欢慢条斯理地道:“我是为了你好,在笙笙眼里,你这种骗女人的rén zhā就该被阉了然后下地狱十八回最好下辈子也做一个被rén zhā骗的女人。”这倒不是君无欢忽悠南宫御月,这是阿凌姑娘的原话。不过说话的对象是风流倜傥的桓毓公子。

南宫御月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扭曲了一下,扫了一眼地上的少女道:“本座跟她没有关系,你敢在笙笙面前乱说本座就弄死你。”

“没关系?”君无欢诧异地看了那少女一眼,道:“没关系她拿我三十多万两给你花?我还以为你缺钱缺得需要吃软饭了。正打算看在……的面子上,接济你一下呢。”

“君无欢,你去死!”南宫御月终于不再忍耐,直接一掌拍了过去。

所以说,上京的绝顶高手那么多,南宫国师唯独心心念念想要弄死君无欢,真的不只是因为他长得更好看。

“公子?!”

君无欢站起身来,不闪不避地迎了南宫御月的这一掌。两人交手的同时君无欢还不忘挥袖将书房里的四个人送到了外面。转眼间,好好地一个书房就被两人打成了一片废墟。

吴明焦急地看着里面打的天翻地覆地两个人,“这…怎么就打起来了!”

文虎倒是见怪不怪了,“没事,打一会儿就停了。”南宫御月和公子要是不打起来才奇怪了呢。吴明忍不住皱眉道:“这位国师到底跟咱们公子什么仇什么怨啊。”外人以为南宫御月就三年前和公子交手过一次,还有就是前几天。但是他身为公子的心腹,至少见过这两人动手四五回了。

文虎翻了个白眼,“深仇大恨。”

“……”难不成是公子的杀父杀母仇人?不对,看起来反过来比较像,但是南宫御月的爹还活着娘是病死的那时候公子还是个孩子呢。或者是夺爱之恨?公子没喜欢过哪个姑娘啊,曲姑娘不算,这是比较后来的事情了。

扫了一眼地上不知何时已经忘记了哭泣的李蓉儿,吴明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老李生了这种女儿,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竟然为了一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爹没命一句话都没有,就现在那双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南宫御月呢。也不想想,人家国师看得上你么?

眼看着书房里两人越打越烈,毁了书房还不够直接冲上了房顶,一时间院子里碎瓦乱飞,文虎连忙一左一右抓起两个阶下之囚躲开。吴明也跟着抱着脑袋逃窜,“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一块溅起的碎瓦片向着吴明的脑门射了过来。文虎连忙扔开手里的人想要去拉他却已经来不及。

“闪开!”

一个身影从跟前一闪而过,吴明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纤细美丽的少女已经站在了他跟前,手里还捏着一片碎瓦。

“曲姑娘?!”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房顶上的两人,不解地道:“这是怎么了?”

------题外话------

不管你们觉得南宫御月萌还是讨厌都要注意,他真的不是好人哦~

141、我要娶曲笙

楚凌有些头痛,她不过是路过君府的时候想来看看君无欢身体如何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一场大战。这么说,看来君无欢身体确实是好得差不多了。不然哪儿来的力气跟南宫御月打架呢?

吴明连忙凑到救命恩人旁边,飞快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楚凌有些诧异地挑眉看了kàn fáng顶上的两人,南宫国师似乎总是在努力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啊。这货就算不是冰清玉洁不识人间烟火,至少也不要这么接地气啊。勾搭小姑娘替他偷君无欢的钱?三观都要被震裂了好吗?

被文虎扔在地上的那叫李蓉儿的少女依然还痴痴地望着南宫御月,楚凌心中忍不住暗道:“少女,你清醒一点吧。南宫御月那货从头到尾看过你一眼么?刚才要不是君无欢把你扫出来,你这会儿都被那些残垣断壁压死了。

可惜,少女并不知道楚凌的心思,小手捧心,双眸含泪,好一副可怜楚楚的痴情模样。

吴明见楚凌看着她,连忙小声劝道:“曲姑娘,你可千万别心软,这丫头心狠着呢。”说实话,他跟着公子在商场上乱世中十多年,还真没见过几个比这丫头心狠的人。对外人狠那不算什么,对自己的亲人狠那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可怜了老李含辛茹苦地将这丫头拉扯大,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楚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头捡起地上的一块瓦砾朝着房顶上的两个人掷了过去。打斗中的两人立刻向后退开,双双向下面看来。

“笙笙!”南宫御月身形一闪就朝着楚凌过来了。不过在他伸手去拉楚凌的时候却被另一只手挡住了。君无欢伸手拦在了他前面,南宫御月神色冰冷,“君无欢,滚开!”

君无欢轻咳了一声,淡笑道:“这是我家,谁该滚国师心里没数么?”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转向楚凌道:“笙笙,我带你去白塔玩好么?”

楚凌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多谢,我对白色过敏。两位要不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情。”其实到现在楚凌都没想明白南宫御月为什么总是缠着她不放,难不成她还有吸引biàn tài的体质?没道理啊。

君无欢走到楚凌身边,笑道:“笙笙今天怎么想起来我看?”楚凌道:“刚好路过,想来看看你身体如何了?既然能打架,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

君无欢摇头,有些无奈地道:“我也是没办法啊,南宫国师的手段太厉害了。除了跟他打一架,我还能怎么办呢?”

楚凌想起李蓉儿干得好事,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君无欢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些钱确实被南宫御月拿走了,虽然他们都知道确实是南宫御月拿走了。但是如果南宫御月不承认,君无欢还真不能拿他如何。人家好歹是个北晋国师,北晋皇和太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同情地看了君无欢一眼,楚凌迟疑道:“你就当…破财消灾吧?”反正之前也赚了不少,算一算还有不少富余。

君无欢道:“若是能消灾倒也罢了,问题是破了财灾也还是在啊。”

“灾”现在正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君无欢,若不是楚凌在场说不定他又一刀砍过来了。卑鄙无耻的君无欢,竟敢在笙笙面前卖惨!几十万两银子对他来说算个屁!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君无欢,你少在这里含沙射影,本座没拿你的银子!”

楚凌生生从南宫御月的面瘫脸上看出了“笙笙,他冤枉我”的委屈来。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位也是戏挺多的了。

君无欢叹了口气,“南宫,我没让你还银子。不过下次……”

“下次怎么?”南宫御月扬起下巴,他并不觉得君无欢能拿他怎么办?

君无欢轻笑一声,温声道:“下次如果你再拿我的银子买我的东西,你想要的所有东西,我都会涨十倍的价。只要你觉得…你搬我银子的速度能比我涨价的速度快。”

南宫御月嗤笑,“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才做生意么?”

君无欢道:“有的东西,好像确实只有我才卖。就算不是只有我卖的东西,我也能变成只有我卖,你要试试么?”跟本公子拼财力,南宫御月是脑袋被门夹了么?

“……”本座要让人抄了凌霄商行!

看来南宫御月这蛇精病干不过长离公子。楚凌在心中点评道。

一群人在一堆瓦砾中间说话到底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君无欢一挥手带着众人去了旁边的院子里。君府在上京算不得宏伟华丽,但是君府里的陈设景致却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的。即便只是一个备用的院落,也绝不比王侯府邸的主院差。

进了花厅坐下,君无欢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道:“笙笙,你说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

楚凌诧异地看了看君无欢,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自己意见,“这是长离公子的人,自然是公子说了算。”

君无欢侧首看向南宫御月,“国师认为呢?背主之人,该如何处置?”

南宫御月淡定地道:“杀了便是,啰嗦什么?”

君无欢低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李蓉儿,对上她惊愕欲绝的目光。温声道:“你看,即便是你背弃了凌霄商行,抛弃了你父亲,依然什么都得不到。何必呢?”

李蓉儿连连摇头,伤心欲绝地看向南宫御月,“公子,公子…”

南宫御月嫌恶地挥开了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放肆,别用你手碰本公子。”

李蓉儿被他一挥袖扫出了好几步远,若不是楚凌伸手拎住她的衣领,说不定后脑勺就直接撞上了桌子。李蓉儿呆了呆,痴痴地望着南宫御月泪流满面,“公子,我是真心爱你的啊,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南宫御月眼神漠然,“本座答应你什么了?还是做了什么了?”

李蓉儿顿时哑然,确实,南宫御月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有答应过她。她…她只是看到他就沉迷的不能自拔,仿佛为了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好像只要她做的够多了他就会多看她一眼。

南宫御月偏着头看向君无欢,道:“君无欢,你的人脑子有问题。”

君无欢点头,“确实不怎么正常,跟你不是正好一路的么?既然你拿了她辛苦偷来的钱,就把她一道领回去吧。”

南宫御月冷眼看着他,君无欢道:“怎么?一个丫头都养不起了?南宫,你这样让你手底下的人以后怎么还敢替你效力?既然这丫头心心念念都是你,本公子就权当做一回善事,成全她算了。”

南宫御月冷笑道:“三十万两都不追究,你倒是大方。”

君无欢笑道:“三十万两而已,本公子抬手就能赚回来。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吧。”

咔嚓。

南宫御月淡定地抛开被自己掰下来的桌子一角,道:“这丫头看着还有两分姿色,你既然这么大方本座就收着了。”说完便站起身来冷哼了一声对李蓉儿留下一句“还不跟上”,就快步走了出去。

李蓉儿没想到事情竟然还能如此峰回路转,眼底不由露出狂喜之色,连忙擦干了眼泪跟了上去。

身后,君无欢的声音淡漠地传来,“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问过你父亲一句。”

李蓉儿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其实仔细看的话,君无欢的容貌是比南宫御月更加俊美一些的。但是李蓉儿在极少数几次见过君无欢的时候却完全不敢去注视君无欢的容貌。特别是那一双看着她总是冷冷淡淡的眼眸,仿佛她所有不堪的心思都逃不过那一双眼睛一般。但是南宫御月却完全不同,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比君无欢还要稀少得多。但是李蓉儿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以为自己仿佛看到了天上的神仙。神仙自然是超然世外没有感情的。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可怕,甚至还会和她说话安慰她,一瞬间便让李蓉儿觉得自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幸运女子。

爹爹…她自然是难过的,但是放弃南宫公子,她做不到!

咬了咬牙,李蓉儿还是转身快步跟上了南宫御月的脚步。

“公子,就这么放了她?”吴明和文虎都忍不住问道,脸上也带了几分不甘。公子如此做,未免也太宽厚了一些。君无欢抬手道:“商行管事的是李淦,出了事情要由他负全责。还有这个魏停,带下去按规矩办吧。”

“是,公子。”

两人带着魏停躬身退出,楚凌方才看着君无欢叹息道:“你若是讨厌那李蓉儿,直接处置了她便是,又何必……”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笙笙可是在同情她?她为了南宫御月愿意付出一切,想必性命也是愿意的。她求仁得仁,我为何不成全她?”

楚凌摇了摇头,“我同情她做什么。”要同情还不如同情李蓉儿的父亲,当真是白养大这么一个女儿了,“话说,你居然会被南宫御月给坑了,真是难得。”想起这事儿,楚凌还是有些兴致勃勃,毫无同情长离公子的意思。长离公子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竟然还有被人坑的时候?

君无欢无奈道:“我事情太多了,手下的人良莠不齐或是被人安插了钉子也是在所难免的。怎么就难得了?”

楚凌问道:“你跟南宫御月是什么关系?”

君无欢摊手,道:“笙笙觉得我们有什么关系?”

楚凌点头道:“至少不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单纯的敌对关系。”君无欢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南宫御月坑了他几十万两银子他竟然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放过。

君无欢笑道:“笙笙不妨猜一猜,我跟他有什么关系。”

楚凌撑着下巴盯着君无欢的笑脸思索了良久,方才道:“师兄弟吧。”

“嗯?”君无欢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笙笙怎么会这么认为?”

楚凌道:“南宫御月身世来历清楚明白,长离公子虽然…但是肯定跟南宫御月没有血缘关系,外界的消息也没有显示两位在几年前结仇之前有什么交往的记录。但是有一点…两位都是武功gāo qiáng之辈,却很少有人知道两位的武功传承自何处。以及两位学武的记录也完全不明,就好像天生就是一流高手一般,但是咱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猜君公子十三岁之前应该是在某处拜师习武。至于南宫国师,据说他少年时身体不好,十四岁到十八岁这段时间的行踪也有些模糊,外界说他是在养病也未必就是真的。”

君无欢注视着楚凌半晌,方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道:“笙笙真是太聪明了。”

楚凌摇头,“若不是长离公子故意在我面前露出破绽,我怎么会猜到你们俩还有关系?南宫国师看起来对这个关系…好像有点深恶痛绝。”君无欢摇头道:“不,他只是对任何排在他前面,比他厉害的人深恶痛绝。”

“所以,长离公子是师兄?”

君无欢但笑不语,楚凌叹气道:“我还真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高人能培养出长离公子和南宫国师这样的弟子。”

君无欢摇头道:“笙笙最好不要遇到他,不过,在下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和地方,能教养出笙笙这样的姑娘来。”

楚凌楞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笑道:“要不,咱们还是别在这里互吹了,有点尴尬。”

君无欢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跟楚凌聊起了朝堂上的事情。楚凌看着眼前俊美清瘦的男子,忍不住在心中叹道:“跟君无欢聊天总是让人觉得很愉快的事情,从来不会让你觉得为难和尴尬。”

不过这个评价,只怕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同意。

白塔

李蓉儿满心欢喜地跟着南宫御月走进白塔才知道,事情并不会总如自己所愿。白塔里入眼的皆是白色,就连侍从侍女们的服饰都是一水儿纯白。每一个侍女都是上等的相貌,一身白衣飘飘宛如仙女一般。让李蓉儿忍不住有些拘束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虽然是中原人,但是父亲是凌霄商行的管事,即便是生在乱世从小也没有受过半点委屈,吃过任何苦头。她总觉得自己漂亮聪明,自命不凡。但是进了白塔才发现,白塔里任何一个丫头拉出来都不比自己差。想起自己以后就没有了父亲和凌霄商行的庇护,李蓉儿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连忙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南宫御月,眼神殷切。

对了,公子将她送个了南宫公子,南宫公子一定会……不由有些想入非非,李蓉儿羞涩地微红了脸颊。

却不知道她这一番作态在白塔的其他侍女眼中简直就是找死。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没有什么波动,更不用说是羡慕嫉妒了。在她们眼中,这个被国师带回来的女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南宫御月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立刻有侍女恭敬地送上了茶水。南宫御月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更加阴郁起来,一抬手便将手中的茶杯砸了出去。

砰!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在大殿中响起,奉茶的侍女立刻吓得脸色惨白跪倒在地上簌簌发抖,“奴婢该死,国师恕罪!”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若有所思了片刻方才道:“起来吧。”

“是,国师。”侍女连忙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却依然充满了畏惧。

南宫御月端详着她,一边思索着什么。

这些女人真无聊,还是笙笙有趣。笙笙倒是不怕他,但是…笙笙也不肯理他。再想起君无欢,是了…笙笙喜欢君无欢那样虚伪的家伙。这眼光可真不怎么好,枉费她生了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

“国…国师……”被他盯着的侍女忍不住颤抖着道。

南宫御月有些厌倦地挥手道:“下去。”

“是,国师。”侍女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告退了。

南宫御月的目光慢慢转向了站在一边的李蓉儿,看着她红着脸仿佛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唇边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你,过来。”

“公、公子。”李蓉儿激动地上前。

南宫御月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方才放开她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指尖皱眉道:“你觉得君无欢好还是本座好?”李蓉儿道:“在蓉儿心中,公子自然比…君公子好千万倍。”

“哦?”南宫御月饶有兴致地挑眉,“你觉得本公子比君无欢好千万倍?”

“正是,在蓉儿心中公子是这世间最好的。”李蓉儿双颊通红,含羞带怯。

南宫御月啧了一声,道:“君无欢这人一向虚伪又记仇,你知道他为什么将你送给本座么?”李蓉儿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南宫御月。南宫御月道:“因为他知道…落到本座手里,会比直接杀了你更惨。”

“公…公子?!”李蓉儿大惊。

南宫御月已经一挥袖将她扫了出去,“来人。”

“国师。”两个侍从立刻应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李蓉儿毫无动容。南宫御月道:“送去兽营,本座不想再看到她了。”

“是,公子。”两个侍从上前拉起李蓉儿就往外面走去。李蓉儿虽然不知道兽营是什么地方,却也明白那绝不是会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慌乱地挣扎起来,“公子…公子!为什么、我是真心爱慕公子的,公子为什么要……”

“闭嘴!”南宫御月端正地坐在主位上,神色冷漠地看着她,“本座最讨厌的就是真心,更讨厌背主的人,真是让人恶心。”

“……”李蓉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南宫御月,仿佛从没见过他一般。这是…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公子么?

其实,李蓉儿又何曾真的认识过南宫御月呢?

很快,大殿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南宫御月坐在主位上,容颜如冰雪雕琢的一般冷漠。

不知道过来多久,才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真心?那是什么玩意儿?

比起这些无聊的人,还是笙笙更有趣一些。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人,希望笙笙一直都这么有趣才好,不然……

“国师。”门外,一个侍女进来低声禀告,“太后娘娘有请。”

南宫御月脸上的冰雪稍融,“知道了。”

北晋太后的居处并不在后宫,而是在北晋皇宫右路的一座带着偌大花园的宫殿庆福宫中。这里依然属于皇宫的一部分,前面就是前朝皇室祭奠祖宗的地方,如今自然已经空置。而庆福宫和后宫隔着一道宫门,看似一体又全然独立着。

太后的年纪并不大,如今也才五十出头。她是前任北晋王的大妃,如今北晋皇的伯父的继妻,也是明王的嫡母。北晋皇登基之后,封了她为太后。她便一直住在庆福宫中,除了偶尔有大事并不经常出门,与明王府的关系也并不如何亲密。但即便是如此,无论是明王还是北晋皇都不愿意得罪这位太后。因为她身后的家族以及先王的许多老臣都对这位太后十分敬重。

北晋入关之前,当家主母的权利比现在更重,那时候北晋王的大王妃在北晋王不方便的时候几乎能当半个家。所以这位太后的能力是十分出众的,甚至北晋皇登基之后还曾经靠她稳定过局面。

不过这两年,太后越发低调起来了。每日只在庆福宫享福,偶尔招宫中后妃或者族中后辈来说说话。当然,最让她看重疼爱的还是南宫御月这个血缘并不算亲密却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

“太后。”

南宫御月走进殿中就看到太后正坐在主位上喝着热腾腾的羊奶茶,她下首却坐着好几个女眷还有嫔妃。南宫御月不由微微蹙眉,有些后悔踏入殿中了。

可惜太后已经看到他了,含笑对他招手道:“弥月,快过来让我瞧瞧。”

南宫御月只得走过去,目光淡淡的扫过坐在一边的女眷们。

抬手仔细看了看他,皱眉,道:“你这孩子回来了也是轻易不肯进宫来我,这才几日怎么又瘦了?”

南宫御月道:“没有。”

“没有什么?”太后扬眉道。

“没瘦。”

太后看着他摇了摇头,道:“罢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你都是个大人了,我也替你操心不了几天了。”

“太后找我有什么事?没事我就……”南宫御月道。

太后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当然有事,昨儿我才想起来,你都快要三十岁了。咱们貊族这个年纪,做祖父的都有了,你却连个媳妇都还没有。”

“……”我离三十还差好几年。

太后道:“今儿我特意请了这几位貊族贵女,你好好跟她们处处。”貊族人没有中原那些矫情玩意儿,既然是要成婚双方自然要先处处看了。除非是为了联姻,那自然是家里做主没办法。太后并没有联姻的打算,自然还是希望自己这个外甥孙能选一个满意的媳妇儿。

“见过国师。”众女眷纷纷起身见礼。

南宫御月目光森冷地扫过那些正一脸娇羞地看向自己的貊族贵女微微挑眉。

这个,太丑。

这个,太黑。

这个,太胖。

这个…一副娇滴滴的样子,你以为你是中原人么?画虎不成反类犬,丑!

“我看完了。”南宫御月回头对太后道。太后满意地点头,这次总算不推三阻四的了,“这么快就看完了,你中意那位姑娘?”

南宫御月道:“都不要。”

“……”太后半晌无语,底下的几家贵女也很是尴尬。陪同前来的女眷连忙站起身来跟太后告辞,拉着自家姑娘赶紧走了。虽然说貊族人没中原人那么多的规矩,但是当面被人说看不上自家姑娘,还是有点过分啊。

看着那些人识趣地走掉了,南宫御月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就不跟她们计较好了。

太后瞪着南宫御月半晌,才终于忍不住道:“弥月,你当真一个都看不上?”

南宫御月道:“太后,是焉陀邑找你了么?”

太后无奈地道:“他是你大哥。”

南宫御月呵了一声,明显是不以为然,“那几个丫头都跟焉陀家有关系吧?”别人家联姻,是为了跟别的家族拉上关系扩大势力。焉陀家是为了用自家人绑住南宫御月。南宫御月虽然贵为国师,但是太不可控了。联姻更是想都不要想,谁知道用他联姻是真联姻还是得罪人?

太后叹了口气,道:“你大哥这些年也不容易,我倒是不管你想娶哪家的丫头,但你总要娶了才算。你若是看不上那几个丫头,你告诉我你看上谁了,我去替你求亲便是。当初你阿娘将你托付给我……”

“太后。”南宫御月不悦地道。

太后没忍住拍了他一下,“叫姨奶奶。”

南宫御月不说话,太后道:“你这孩子越长大越不乖了,难道我当年哪里教错了?”想到此处,太后还真有些担心,她没生过孩子自然也就没有养过孩子。唯一养了的就是眼前这个已经懂事了才到了自己跟前的孩子,这孩子小时候挺乖巧的,怎么越长大越是乖张呢?若真是被自己教坏了,怎么对得起将他托付给自己的外甥女?

“算了。”太后揉了揉眉心道:“别的我不管你,但是你今年必须得给我成婚。不然…你手里那些东西就别想要了。”

南宫御月眼神微变,要是被人敢跟他说这样的话,他早就一巴掌过去将人拍死了。但是说话的是从小将自己养大的太后,南宫御月还是觉得这一巴掌不拍比较好。算了,本座跟个老太婆计较什么?

“娶妻,也不是不行。”南宫御月悠然道。

“哦?”太后有些惊喜,“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快跟姨婆说说。”

南宫御月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展开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他道:“我要娶…曲笙。”

楚凌正趴在大将军府后院的石桌折腾一盆花,不远处拓跋赞依然还在挥汗如雨的努力练功。楚凌慢条斯理地将花儿慢慢地修剪出一个好看地形状。突然手一抖,一朵花骨朵被她一剪刀给剪了下来。

坐在她对面的雅朵见状,不解地道:“笙笙,你这是怎么了?冷么?”手抖成这样?

楚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我好像听到天上打雷了。”

雅朵无语地瞥了一眼天空,现在虽然已经是日暮时分了,但是夕阳依然还挂在天边,白云也依然还飘着呢。哪儿来的雷啊。

楚凌随手将花盆推给了雅朵,雅朵只好接手继续修。好好的一盆花,总不能弄了一半儿还留这个没有花朵的梗吧?

“笙笙是觉得大将军府不自在么?等过几天那些人的兴头降下去了,咱们就可以回家啦。”雅朵一边修剪花儿一边道。楚凌撑着下巴摇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二姐和老四出了什么事?按君无欢的说法,他们是该这两日到上京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雅朵有些疑惑,“不祥?有什么是吗?”

楚凌摇头,“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是预感么。别担心,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

雅朵点点头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楚凌点头笑道,“我知道,不用担心。”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凭空一道惊雷差点把楚凌给炸飞了。

楚凌接到侍女的禀告急匆匆地赶到大将军府大厅的时候就看到拓跋兴业正坐在主位上陪着几个人喝茶。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坐在他下手的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楚凌微微蹙眉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见过武安郡主。”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楚凌示意众人免礼,方才看向拓跋兴业道:“师父,您召徒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拓跋兴业看着楚凌道:“这位是荣郡王,这是焉陀家的家主,宁都郡侯。这两位是来大将军府求亲的。”楚凌眨了眨眼睛,笑道:“师父你老人家终于要给我娶一个师娘了么?恭喜师父!”

坐在旁边的焉陀家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拓跋兴业瞪了她一眼道:“别胡说,荣郡王和宁都郡侯是替国师来向你求亲的。”

国师……南、宫、御、月!她就知道!难怪昨天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了,果然是天降横祸啊。

拓跋兴业看着她道:“虽然两位上门提亲,不过答不答应还是在你。所以我叫你过来问一问,笙儿,你觉得国师如何?”

楚凌眼睛眨也不眨地道:“回师父,徒儿觉得自己年纪尚幼,武功未成,不敢耽于情爱辜负了师父的期望。更何况,国师身份崇高,出身不凡,徒儿实在不是良配,就不耽误国师了。祝国师早日觅得良缘,徒儿告退!”说完就想转身开溜,焉陀邑连忙道:“曲姑娘且慢。”

楚凌转身看着他,“宁都郡侯?不知…有何指教?”

焉陀邑并没有因为楚凌拒绝了自家弟弟而生气,反倒是十分温和地笑了笑,“曲姑娘可是对弥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弥月十分看重姑娘,若是姑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他想必是愿意改的。”

“他想要娶我。”楚凌道。

焉陀邑一怔,有些没明白过来楚凌的意思。楚凌耐心地道:“我对国师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他要娶我啊。”

焉陀邑无语,这话是没法谈了。但是想起自家那糟心的弟弟,还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和耐性试图跟未来弟媳妇沟通,“其实…弥月人还是不错的。”

呵呵。

楚凌真诚地看着焉陀邑,“宁都郡侯,这话…你自己相信么?”

“……”抱歉,我也不信。焉陀邑在心中默默道。

坐在旁边的荣郡王终于开口笑道:“大将军,郡主,咱们来的确实有些突兀,或许是郡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如两位先考虑一下,咱们貊族人没那些繁琐的规矩,便是议亲不成也没什么嘛。”拓跋兴业皱眉道:“笙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原本我也并不打算让笙儿现在就成婚,但是国师的年纪只怕…我看,还是罢了。”

荣郡王笑道:“大将军,话不是这么说。这么多年都过了,国师想必也不是这一时半刻就非要立刻成婚不可的。事情都好商量嘛,更何况郡主如此才貌资质,就是翻遍了上京皇城也找不到几个堪与国师相提并论的青年才俊了啊。不如,两位先考虑考虑?”

荣郡王俨然也是个老狐狸,就算求亲不成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快就当面拒绝啊。不然回去怎么跟太后和国师交代呢?

楚凌眼珠子转了转,南宫御月显然就是个dà má烦,跟他扯上关系简直就不用活了。

清了清嗓子,楚凌正色道:“想必郡王也听说过一些我的消息,实不相瞒,其实我如今已经有了中意的人。国师的一片美意,我实在是无福消受啊。”

荣郡王道:“郡主说的可是长离公子?”荣郡王果然也是消息灵通之辈。

楚凌点头道:“正是。”

“这个……”荣郡王有些为难了,国师固然优秀,但是长离公子也不差啊。虽然长离公子的身体有些问题确实算个弱点,但是国师明显是脑子有问题好像更严重一些。若是让荣郡王自己选,他也宁愿把女儿嫁给长离公子而不是国师。嫁给南宫御月就不是可能守活寡的问题,而是还能不能活的问题了。

荣郡王有些为难地扭头去看焉陀邑,焉陀邑轻咳了一声道:“这个,咱们今天来也就是想要问一问大将军和郡主的意向。若是两位同意,再正式上门提亲。既然郡主不同意,不如…这事儿再缓缓?我们回去也好跟弥月和太后说说。两位也知道,弥月的婚事不仅关乎我焉陀家,太后也很是关注的。”

幸好他们没直接提着聘礼上门来,这主要也是预防一个说不好直接被拓跋兴业连人带聘礼丢出去。

拓跋兴业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

两人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告辞。

送走了一行人,楚凌和拓跋兴业面面相觑良久。楚凌方才道:“师父,我真的没有招惹那个蛇精病!”拓跋兴业很是理解徒弟的苦闷,点头道:“为师明白。”老夫也没有招惹过南宫御月,还不是一样被他针对。

“这件事你怎么想?”拓跋兴业问道。

楚凌道:“肯定是拒绝啊,真要跟他扯上关系,我这辈子还有希望么?师父,你就要少一个徒弟了。”话说,南宫御月已经克服了要孝顺拓跋兴业这件事了么?心理素质也算是不错了。

事实上,并没有。南宫国师把这件事忘记了。

拓跋兴业挑眉道:“这么说,你是真的看上君无欢了?”

楚凌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我跟君无欢交情不错,两害相权取其轻嘛。”拓跋兴业显然没相信这话,思索了片刻道:“若实在不行,君无欢也不错。荣郡王那句话倒是没错,这上京比南宫御月厉害的年轻人确实不好找。君无欢比起南宫御月总是要好得多的。”

楚凌蹙眉道:“前两天南宫御月还要收我为徒,现在就要娶我了。再过几天他不会想要拜我为师吧?”

拓跋兴业道:“大约正是因为他总在你面前吃闭门羹,所以才缠上你的。”

“……”那我也不能顺着他啊。

拓跋兴业挥手道:“罢了,不管怎么说焉陀家这个亲是不能结的,陛下那里想必也不会同意,我进宫去跟陛下说一声。”楚凌点头同意拓跋兴业的话,北晋皇肯定不会希望拓跋兴业被任何一个势力拉拢的,否则也不会将年纪还小的拓跋赞送来给他做徒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减轻她这个唯一的弟子的影响力。

楚凌也跟着站起身来道:“师父,我去找君无欢。”

拓跋兴业想了想,“这事确实要跟君无欢说一声,去吧。”

楚凌点点头,一溜烟便出了大将军府飞快地往君家而去了。

142、玩具

一大早荣郡王和宁都郡侯就上门拜见大将军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君无欢的耳中。君无欢听了属下的禀告微微蹙眉,“荣郡王和宁都郡侯?”

禀告的男子点头道:“是,公子。荣郡王和宁都郡侯亲自上门,很是慎重的模样。属下等人不敢擅自做主,便立刻回来禀告了。”若说是为了拉拢大将军,也没有一大早就跑上门的道理。更何况,荣郡王和宁都郡侯也不是一路人啊。

荣郡王是北晋皇的庶弟,虽然入关的时候也颇有几分战功为人却不喜权势,平素从不跟那些皇子王爷们掺和,因此很得北晋皇喜爱。他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才是。

君无欢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方才轻哼一声站起身来道:“我亲自去一趟大将军府。”最好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公子,武安郡主来了。”门外,管事匆匆进来禀告。

“笙笙。”君无欢快步迎了出去,果然看到楚凌已经迎面走了进来。看到君无欢,楚凌立刻奔过来一把抓住他就往大厅里掠去,“长离公子,江湖救急!”

君无欢有些好笑地挥手让人退下,方才看着楚凌笑道:“难得看到笙笙这么着急的模样。”

楚凌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被疯子缠住了,你也会着急的。”

君无欢淡然道:“我已经被南宫御月缠了好些年了。”

楚凌微微眯眼,抬眼打量着他,“你是在跟我炫耀么?”

“不敢。”君无欢摸了摸鼻子,轻声道:“可是南宫御月做了什么让笙笙不悦的事情?”楚凌轻哼一声,道:“南宫御月说要娶我,方才荣郡王和宁都郡侯跑到大将军府提亲去了。”

君无欢一怔,眼眸一瞬间也多了几分冷意。淡淡道:“他这次回来倒是越发能胡闹了,莫不是这三年闭关真的把脑子弄坏了?”楚凌抚额,“我不管他脑子坏没坏,我只知道要是真的跟他扯上关系,我离脑子坏了就不远了。”

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君无欢眼底的冷意瞬间消散轻声道:“笙笙不喜欢他么?”

楚凌道:“我是个正常人。”她就算春心萌动,喜欢的也必然要是个正常人吧,她自问并不是一个猎奇的人。

君无欢安慰道:“北晋对女子的要求并没有那么严苛,若不是为了联姻,姑娘家不喜欢的父母多半也不会强求。拓跋大将军必然不会愿意让南宫御月做他的徒婿,我看北晋皇也未必愿意让你跟焉陀家扯上关系。所以,笙笙真的需要担心的只有一个人。”

“太后?”楚凌问道。

君无欢点头,“太后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但是南宫御月毕竟是她亲手养大的,极为疼爱纵容。若非太后允准,就算是焉陀邑也未必愿意亲自上门提亲。”不是焉陀邑不想和拓跋兴业结亲,而是他根本牵制不住南宫御月,两边接了亲也未必就对焉陀家有利。说不定南宫御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呢。所以焉陀邑最大的愿望是让南宫御月娶一个跟焉陀家有关系的人家的姑娘,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会好解决。

楚凌叹了口气,道:“希望这位太后真的是个讲道理的人。”不然她就要流落江湖了。

君无欢忍不住笑道:“笙笙想太多了,太后固然厉害,拓跋大将军也不是吃素的。他若坚持拒绝,陛下必然会站在他这边,未必怕太后什么。”楚凌摇头道:“我不想给师父添太多麻烦,你知道的,我……”

君无欢眼神微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管当初阿凌是迫于形势还是顺水推舟拜了拓跋兴业为师,这两年多拓跋兴业确实是尽到了一个师父的责任。只是越是这样,将来的事情只怕就越是难堪。

沉吟了片刻,君无欢看着楚凌轻声道:“阿凌,若是不嫌弃此事由我出面解决如何?”

楚凌眨了眨眼睛,“我就是来找你帮忙的啊。”

君无欢怔了怔,不由失笑。摇了摇头,笑道:“是在下不对,此事笙笙尽管放心,我一定处理的妥妥帖帖。”楚凌侧首打量着长离公子俊逸无双的笑颜,忍不住叹了口气,“算起来,这两年一直都是你在帮我的忙。”

君无欢摇头道:“怎么能这么说,当初在信州阿凌的所做所为可不仅仅是帮忙二字能够了结的。这两年我能做的也不过些许小事罢了。”楚凌耸耸肩,笑道:“债多了不愁,以后长离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笙笙这么想就对了。”君无欢微笑道。等你欠得债多了,我再来慢慢算好了。

大将军府拒绝了提亲的事情在南宫御月的意料之中,因此倒也并不如何生气。

焉陀邑看着懒洋洋地倒在软榻里的南宫御月忍不住皱眉,道:“弥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南宫御月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道:“太后要我娶亲,我娶便是了。但是我只会娶笙笙,除了笙笙我谁也不要。”焉陀邑有些头疼,“你当真就对曲姑娘一往情深?大将军根本不会同意让你娶他的徒儿,我们刚离开大将军府,大将军就进宫去了。你知道的,陛下对焉陀家也……”

南宫御月坐起身来,浑不在意地道:“如果陛下同意,我可以脱离焉陀家。”

“弥月!”焉陀邑又惊又怒,猛然站起身来。他没想到南宫御月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脱离家族,他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么?!南宫御月抬起眼皮,淡淡地看着他,浑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焉陀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弥月,父亲和祖父当年是亏待了你,但你终究还是焉陀家的次子,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这几年,我也没要求你为了家族做什么,但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要娶武安郡主,我再替你想办法就是了。”

南宫御月看着眼前的焉陀邑,眼神里多了几分淡淡地怜悯,“大哥,总有一天你会被焉陀家这三个字压死的。”

焉陀邑有片刻出神,距离上一次南宫御月叫他大哥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弟弟说出来的竟然会是这样一句话。焉陀邑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是焉陀家的家主。”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以,你就要背负着不属于你的yu wàng么?那些是焉陀闵、焉陀庸,焉陀宝月的愿望,跟你有什么关系?”

焉陀邑苦笑,“二弟,你从小跟在太后身边长大,所以…从来没有人教过你什么是家族责任。”

南宫御月道:“我确实不知,不过…若是有一天你被累死了,我可以替你杀了焉陀宝月和她的儿子,还有焉陀家那些废物,就算是还你这些年的人情了。”

焉陀邑深吸了一口气,他实在没办法跟这个弟弟沟通了。只得僵硬地扭转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真的那么喜欢武安郡主?”

南宫御月挑眉道:“笙笙很有趣,跟你们这些人比起来,她很有趣,我喜欢她。”

“她哪里有趣了?”到底是喜欢她所以觉得她有趣,还是因为她有趣你才喜欢她?那是武安郡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拿来把玩的木偶娃娃。

“若是哪一天她突然变得不有趣了呢?”焉陀邑道,“你小时候也很有趣,现在不也一样变成这样了。”

咔嚓一声轻响,南宫御月手中的茶杯被捏成了碎片。焉陀邑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杀气在南宫御月身上蔓延。他有些迟疑,南宫御月这杀气到底是因为自己说他小时候的事情还是说武安郡主变得不有趣了?

却见南宫御月慢条斯理地将茶杯的碎片放回了桌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轻声道:“笙笙怎么会变呢?笙笙当然永远都不会变的,如果她变了……”

焉陀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暗暗在心中吸了口气。三妹说得没错,这些年二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启禀国师,太后娘娘请国师和宁都郡侯入宫。”门外,侍女躬身禀告道。

南宫御月皱眉,“何事?”南宫御月并不喜欢入宫,即便是从小将他养大的太后,南宫御月回京这些日子也只入宫探望过两次。事实上,除了白塔平时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南宫御月在哪儿。很多时候,即便是焉陀邑来白塔找人,十次里面有七次也是找不到的。

侍女低声道:“奴婢不知。”

南宫御月脸色有些难看,焉陀邑站起身来道:“想必是为了你的婚事,咱们这就进宫去看看吧。”

侍女暗中松了口气,微微福身退了出去。

两人结伴入宫直接便去了庆福宫,走进大殿时却发现太后宫中今天竟然十分热闹。一眼望过去,竟然看到曲笙正坐在殿中和太后说话。

“笙笙!”

“……”你没看见君无欢和大将军也坐在一边么?

楚凌无奈地看着已经站在自己跟前的南宫御月,客气地笑道:“见过国师。”

南宫御月微微蹙眉,“笙笙怎么来这里了?”

“笙笙是跟我一起来的。”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让南宫御月一听到手就忍不住蠢蠢欲动的声音。扭过头看去,果然看到君无欢正坐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但是南宫御月却清楚地从君无欢含笑的眼底看到了几分冷意。南宫御月和君无欢认识多年,一直觉得君无欢这人非常的虚伪,因为他几乎很少生气。即便是他杀人的时候,都很少真正的动怒。所以南宫御月一直觉得,君无欢是个比自己还要虚伪卑鄙心机深沉的人。至少他南宫御月生气就生气,杀人就杀人,哪像这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掩饰自己。

不过这一次,南宫御月却在君无欢眼中看到了几乎毫不掩饰的怒意。

南宫御月微微挑眉,抬手轻抚了一下微微勾起的唇角,“君无欢,你打算来见证本座与笙笙的婚事么?”

君无欢不理他,回头对太后道:“太后,您看在下方才所言可否属实?国师这…实在是有些严重,还是趁早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

太后闻言,竟然也十分担心的看向南宫御月,微微皱眉。

抬手对南宫御月招了招手,“阿弥,过来让我看看。”

南宫御月自然不会过去,他干嘛要让这个老太婆看?

太后见他这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跟我说说,你为何非要娶武安郡主?”

南宫御月看了一眼旁边的君无欢,突然凑到楚凌身边道:“我喜欢笙笙啊,笙笙也喜欢我。”

楚凌无奈地伸手隔开他伸过来的手,两人不动声色地拆了几招南宫御月终究还是没能碰到楚凌,有些遗憾地收了手。楚凌道:“太后容禀,我与国师不过数面之缘,连相熟都算不上实在是……”

南宫御月道:“笙笙这样说可是害羞了,我们明明已经互许终生,你如今这般待我可是看上君无欢这个病秧子了?”

楚凌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国师说笑了,我师父已经同意了我与君公子的婚事。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与太后跟前说清楚的。”

“拓跋兴业!”南宫御月脸色一变,神色冷厉地扫向拓跋兴业。拓跋兴业自然是不怕他地,淡淡道:“国师说要娶我徒儿,便是这么对我这个做师父的?我貊族虽然没那么多讲究,但是这长幼之分,还是清楚的。”

“就凭你也配做本座的师父?只有君无欢这个病秧子才会做什么委曲求全的勾当。”南宫御月不屑地道,“等你死了,你就不是笙笙的师父了。”

“弥月!”一直没说话的太后终于忍不住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南宫御月看着太后不说话,太后道:“你跟我说喜欢武安郡主就是这般喜欢的?你若真想要娶武安郡主,如何能对大将军如此无礼?”南宫御月道:“我喜欢笙笙,跟拓跋兴业有什么关系?”

太后只觉得头痛万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太后仔细回想,自觉这些年并没有让他受什么委屈,甚至因为疼惜他的遭遇,在宫中就算是皇子也不能轻易和他起争端。这些年,这孩子也一直都好好地,虽然性格有些乖张却也没有如此的扭曲啊?

太后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倒不是让南宫御月成婚了。这个样子,就算成了婚日子也是过不好的。

“罢了,方才长离公子和大将军已经跟我说过了。长离公子与郡主两情相悦,陛下那边也乐见其成。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就不跟着掺和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弥月说喜欢武安郡主只怕也没多喜欢不过是糊弄她不愿意成婚罢了。为了这种理由惹上两个强敌,真是胡闹!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太后这么多年能屹立北晋朝堂不倒,果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只知道护短的长辈。

“多谢太后。”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拓跋兴业道:“阿弥不懂事,方才的话还请大将军不要放在心上。大将军是我北晋栋梁,阿弥如此胡闹实在放肆,我必定好好管教于他。”

拓跋兴业点头道:“太后言重了。”

南宫御月脸色阴沉还想要说什么,太后沉声道:“阿弥,住口!”

南宫御月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楚凌和君无欢,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开口。楚凌有些诧异地挑眉,她倒是没有想到南宫御月竟然真能听太后的话。以南宫御月的性格,顶撞太后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南宫御月不开口让这件事圆满的解决掉自然是最好。只要太后不掺和,之后南宫御月想要做什么她们也不怕他。

从庆福宫出来,拓跋兴业便又去见了北晋皇。楚凌和君无欢并肩出宫,刚走到宫门口就看看到了同样出宫的南宫御月和焉陀邑兄弟俩。

“郡主,长离公子。”焉陀邑倒是好脾气地向两人打招呼。

“宁都郡侯。”

南宫御月脸色阴沉地盯着君无欢,“君无欢!”

君无欢看着他,淡淡道:“南宫,有的事情玩笑过了便不好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给你玩笑的。”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道:“本座做什么用不着你管,君无欢,你三番两次坏本座的事,早晚有一天本座要杀了你!”

君无欢轻笑一声,“你若有这个能耐的话,不妨试试。”

看着南宫御月又要动手的模样,楚凌一把拉开了君无欢正色道:“国师,你说要收我为徒,要娶我,说到底你不过是觉得我比别人有趣,想要一个有趣的玩具罢了。不过你搞错了,我这个人很无趣。我既喜欢钱,也喜欢色,还喜好权势名声又贪生怕死。最重要的是,我跟你的想法绝对不在一条路上,你若是喜欢我,为什么会讨厌长离公子呢?”

“什么意思?”南宫御月眯眼道。

楚凌笑道:“长离公子会做的事情我都会做,难道就因为我是女的,他是男的,所以你就喜欢我,而想要杀了他?这可说不太通。”

“他会做的事情你都会做?”南宫御月挑眉,“你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么?可笑!”

楚凌偏着头,“巧了,我也不是正人君子。”

“你就是想要跟我说,你喜欢君无欢?!”南宫御月冷声道:“你以为本座好骗么?你们胆子也不小,竟敢欺骗太后。”

君无欢拉着楚凌淡淡道:“我们没有欺骗太后,大将军确实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只是如今笙笙年纪尚小,晚一些才会成婚而已。”楚凌站在君无欢身边,看着南宫御月道:“国师,人不是玩具,如果你觉得人是玩具的话,那么你永远也找不到能陪你一辈子的玩具。因为人永远都会变,而一旦相处久了无论再有趣的人都会变得无趣的。你希望人永远不变是不可能的,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楚凌也不再理会南宫御月,拉着君无欢往外面走去。

南宫御月怔怔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渐渐露出几分嫉妒和痛恨之色。但是眼底深处,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却又写满了茫然。

焉陀邑站在一边看着他发呆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跟大多数人一样,焉陀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弟弟沟通。不等他想到该说什么,眼前的人身形一闪已经消失不见了。焉陀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地独自走向外面。

焉陀家上大将军府提亲的事情并没有传遍整个京城,不过该知道的人还是都知道了。只是这事情来得快去的也快,除了引人谈论几天倒也没什么别的影响。倒是君无欢和曲笙的婚事终于订下来了的事情,传遍了上京的权贵中间。一时原本上门提亲的人都不见了,楚凌这才发现原来长离公子还有这个用处。

有了未婚夫妻的关系,楚凌和君无欢之间来往也就更方便了。这桩婚事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反对,曲笙是大将军弟子但她是天启人,追求血统的貊族顶尖贵族是不愿意让家中嫡子娶这样一个妻子的。君无欢是凌霄商行的主人,但是他是西秦人。虽然西秦已经归附北晋但到底还是两国,如今君无欢娶了北晋的郡主,大将军的弟子,关系自然更加稳固了。因此,除了南宫御月和想要娶武安郡主的天启权贵,所有人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北晋皇甚至专门赐下了贺礼表示他对这桩婚事的赞同态度。

“二姐和狄钧到京城了?”坐在上京名气最大的多宝阁中,楚凌有些惊讶地看着君无欢道。

君无欢点头,“两天前就到了,住在城西的泰安客栈。”

楚凌蹙眉道:“两天前就来了?他们没有联系你们?”

君无欢摇头道:“他们好像路上遇到了一点事,只怕也是不想麻烦我们。下面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在路上救了一个人。”楚凌问道:“这个人身份有问题?”

君无欢摇头,笑了笑道:“这个人你也认识,云翼可还记得?”

楚凌大惊,“云翼还在北晋?!”

君无欢摇头道:“三年前我便让人将他送回天启去了,应该是他自己最近又跑出来了。”

楚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年过去云翼也该长大了,君无欢道:“这倒也不能全怪他,云家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只要北晋和天启之间有什么事情,云家人就要被天启那些自以为忠孝节义的人拿出来批判一番。几年前云老先生故去之后,云家的日子也越发不好过了。这两年云家一直都很低调,但是……”

楚凌了然,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低调了就能有用的。

“云翼还想要刺杀百里轻鸿?”楚凌问道。

君无欢摇头道:“应该不会,当初我跟他说明白了,云翼是个聪明人,他应该听进去了才是。”

楚凌想了想,道:“罢了,我先去见见他们再说。”

君无欢道:“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人去办,这几日我有些事情要忙,只怕顾不上你这边。”楚凌关心地问道:“有什么大事?”君无欢道:“北晋皇决定派人讨伐沧云城了。”

“领兵的是谁?”楚凌蹙眉问道。

君无欢道:“拓跋胤和百里轻鸿。”

楚凌不由默然,拓跋胤是北晋名将,百里轻鸿曾经是天启名将,这两个人若是合作……

楚凌脑海中灵光一闪,“拓跋胤和百里轻鸿能合作么?”这两个人无论是立场还是私怨都很难合作吧?君无欢道:“还没最后定下来,但是最好不要。拓跋胤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就算他跟百里轻鸿有私怨也不会带到战场上去的。”

楚凌摩挲着手指思索了良久,方才道:“你想要换下拓跋胤。”

君无欢点头,“拓跋胤知道轻重,但不代表别人也一样。明王应该也不会希望拓跋胤跟百里轻鸿一起去。”

楚凌蹙眉道:“明王一系没有别的将领了么?他竟然放心让百里轻鸿领兵?”

君无欢笑道:“明王自己倒是可以,但是现在他绝不会轻易离开上京的。他若是亲自领兵,难保北晋皇不会狠狠心直接让他死在战场上。至于明王麾下的将领也不是没有,但是能与拓跋胤抗衡的却没有。若是派了别人去,即便是各领一军也会成为拓跋胤的附庸。只有百里轻鸿不一样,他是明王的女婿,三年前拿下谢廷泽也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最后谢廷泽跑了,但那毕竟跟他没关系。百里轻鸿被闲置了这么多年,如今拓跋明珠孩子都生了几个了,明王也该对百里轻鸿放心了。当初若不是有爱才之心,明王何必答应拓跋明珠嫁给百里轻鸿?自然是存着早晚要用他的心思。”

楚凌蹙眉道:“这些年,都是在磨砺和试探百里轻鸿?”

君无欢点了点头,楚凌也不由叹息,这位明王殿下的心思当真让人害怕。他就不怕把百里轻鸿给磨废了?

“既然不让拓跋胤出征,你心中可有什么别的人选?”楚凌好奇地问道。

君无欢苦笑道:“人选倒是有几个,但是要掌握北晋朝堂哪里那么容易?只能推波助澜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楚凌点头,“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一声。我先去看看二姐他们。”

君无欢看着她,轻声道:“其实…笙笙完全可以不必掺和这些事情。”

楚凌有些疑惑地挑眉,侧首看着他。君无欢道:“笙笙与黑龙寨的人认识总共也不过才几个月吧?笙笙其实可以不管这些,安心做拓跋大将军的弟子。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大将军都会护着你的。”

楚凌眼眸微沉,沉默了半晌方才淡淡道:“长离公子坐拥凌霄商行天下财富,就连北晋皇室也要拉拢你。你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不可能永远躲在上京皇城里看着一小片的安宁繁华,一旦走出去,不依然是白骨森森哀鸿遍野么?”

“……”

楚凌笑了笑,对着君无欢挥了挥手转身出门去了。

楚凌换了一身装扮到了泰安客栈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直接翻墙,很快便在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找到了叶二娘,两年多不见叶二娘容色依然如旧,看来这两年多也过得不差。狄钧蹲在屋檐下,有些无聊地道:“二姐,咱们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摇红姐啊。”

叶二娘有些无奈地道:“咱们不是打听过了么?摇红妹子在明王府。明王府那地方,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混进去的?”

“道理我都懂。”狄钧道:“但是咱们在这里待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啊?不然咱们先去找君公子,问问他小五的下落。”叶二娘头疼地道:“四弟,长离公子刚跟北晋郡主订了婚。他到底是什么立场,咱们都还不知道呢。更何况,摇红被带走之前跟我们说了,不用急着救她,她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么?”

“那不是她怕我们冒险,安慰我们的吗?”狄钧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道。

叶二娘叹了口气,“若是如此,她说得就应该是不要救她,而不是不用急着救她。”

“……”有差别么?

“噗嗤。”楚凌忍不住轻笑出声,叶二娘和狄钧立刻警惕地看了过来,楚凌轻声笑道:“二姐,你这么说四哥是听不明白的。”

“小五?!”

“小五!”

两人都是大惊,复又大喜。狄钧更是忍不住扑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抱楚凌。楚凌连忙一闪身躲开了,“四哥,你武功有长进啊。”狄钧抱了个空,有些郁闷地道:“比不上你,看来你这两年进步更大。”

“小五。”叶二娘拉着楚凌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道:“你这孩子…一走就是两年,让我们好生担心。”

楚凌很是歉疚,“抱歉二姐,我……”

叶二娘拍拍她的肩膀道:“君公子派人跟我们说过,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两年你的信我们也都收到了,只是…一直都不见你的人,我们实在是有些担心。”

楚凌眼眶有些发热,轻声道:“二姐,你们的事情我也知道。听说黑龙寨现在越发的壮大了。”

说到这个,狄钧很是兴奋,“小五,你走了可是亏大了。我跟你说,咱们现在跟沧云城……”楚凌含笑听着狄钧说着黑龙寨这两nián de shi情,叶二娘也不阻止他只是含笑看着两人。楚凌心中很是感动,明明她这两年行踪不明,所有事情也都只有凌霄商行传的信还说得不明不白的,他们却依然还是选择相信她。

等到狄钧说完,心满意足地看着楚凌。楚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称赞道:“很好,四哥也长大了。”

狄钧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说什么呢?我是你四哥!没大没小的!”

叶二娘含笑看着她道:“是君公子传信给你,告诉你我们来京城的?”

楚凌点头道:“我早些天就知道你们要来了,不过摇红姐姐那边……”

叶二娘摇头道:“其实我们来京城,最重要的就是想知道你好不好。摇红妹子那边我们心里有数,不着急。”楚凌微微凝眉,被明王府抓了还不着急?还是说祝摇红早就知道她会被明王府抓住或者…干脆她就是故意的?

楚凌沉吟了片刻,问道:“二姐,摇红姐姐的身份来历,你们清楚么?”

叶二娘道:“不太清楚,不过摇红说她和明王府原本有些关系,当年就是从明王府逃出去的。原本我们就是拼死也不能让明王府的人将她带走,但是摇红说她不会有事,自己跟明王府的人走了。我和大哥三弟商量了一番,既担心摇红又想着你在上京一带,就由大哥和三弟留在家中我带着四弟到上京来看看也好放心。”

楚凌微微松了口气,这么说祝摇红应该真的不会有事。

思索了一下,楚凌道:“这些日子我打探了一些消息,摇红姐姐在明王府确实没有受苦,不过想要见到她本人也不容易。前两日我请人帮我送了一封信给她,这两天应该会有消息了。咱们再看看吧。”

叶二娘点了点头,拉着楚凌坐下来道:“先不说这些,跟二姐说说你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楚凌沉吟了片刻,叶二娘见她为难正想说不方便就不用说了,却见楚凌看了一眼旁边的狄钧将叶二娘拉远了一些,低声道:“二姐,我跟你说一件事儿,你能暂时帮忙保密么?”

叶二娘微微挑眉,点头道:“你相信二姐,二姐自然不能辜负你。”

楚凌点点头,拉着叶二娘进屋去了。

“四弟,你守在外面!”

被抛在外面的狄钧有些郁闷,“什么呀,明明我跟小五关系最好啊。”

楚凌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叶二娘。君无欢的顾虑确实有道理,但是现在君无欢跟武安郡主定亲必然会让叶二娘等人怀疑君无欢的立场。否则叶二娘也不会进京之后完全不联系凌霄商行的人。更何况,说不定有些时候还需要大家配合,若是叶二娘完全不知情也是麻烦。但是真正让楚凌决定告诉叶二娘还是在她们方才见面之后。

不过是相处了短短几个月,她们就能对她如此信任,她又有什么理由信不过他们的?她曾经是特工,却也不是冷血怪物。若事事都要算计的清清楚楚,做人还有什么意义?

两刻钟后,楚凌和叶二娘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叶二娘一向沉稳地脸上还带着几分震惊和茫然,显然是被楚凌震惊的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狄钧连忙迎上来道:“二姐,小五,你们说什么?”

叶二娘眼神飘乎乎地看了狄钧一眼,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没什么。”

“没什么?”二姐这模样像是没什么吗?侧首去看楚凌,楚凌无奈地对他笑了笑。叶二娘可以说,狄钧暂时是真的不能说。倒不是信不过狄钧,而是这孩子实在是太胸无城府了。上京还有这么多的人精狐狸蛇精病,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忽悠进去了。

叶二娘道:“别问那么多,你陪小五去看看云公子,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一觉。”

狄钧愕然地抬头看了一眼蓝天白云,再看看叶二娘确实有些恍惚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那二姐你好好休息。”叶二娘点点头,无声地飘走了。

楚凌看着叶二娘的背影很有些愧疚,她也知道自己说得事情太多了,叶二娘大约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云翼怎么了?”楚凌问道。

狄钧有些惊讶,“你认识那小子?”

楚凌道:“比认识你们早一些。”

狄钧笑道:“那倒是巧了,原来我们救了小五你的朋友啊。他伤得有点重,我们救他的时候他正被人追杀,但是他也不肯说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只说要去沧云城。但是我们救他的地方离上京已经不远了,离沧云城却很远啊。而且他的伤也坚持不到沧云城,所以就先带着他一起来上京了。”

楚凌皱眉,“追杀他的是什么人知道么?”

狄钧摇头,“只能看出来是天启人。”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先去看看他吧。”

云翼伤得确实不轻,浑身上下好几道伤痕不说,就连脸上都多了一道血痕。三年前尚且有几分稚气的脸已经长开成一个俊朗的少年了。只是眉宇间却比三年前更多了几分郁色,显然这三年过得也不轻松。

“我们也不好找大夫,只跟客栈说他路上劳顿得了病。幸好外伤我和二姐都能处理,只是好的有些慢罢。”狄钧道。

楚凌伸手探了一下云翼的额头,见没有发热这才放下新来,脸上的伤口也没有感染的迹象,“你们处理的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许是两人的声音惊动了沉睡中的人,云翼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楚凌,云翼愣了愣似乎没有想起来她是谁。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云翼眼睛一闪,“你…你怎么在这里?!阿……”

楚凌笑眯眯地接上了他的话,“云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我是凌楚,看来你还记得我?”

云翼沉默了片刻,道:“你就是狄大哥和叶姐姐说的,小五?”

楚凌伸手戳了戳他没受伤的脸颊,笑道:“他们可以叫我小五,你不行。知道么?”

“……”云翼看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淡淡一笑,“阿凌,别来无恙。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

楚凌含笑,“这说明我们有缘啊。”

三年前那个一时义愤便离家出走想要刺杀自己亲哥哥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题外话------

南宫国师是真有病~

现在状态:我最喜欢笙笙了!(很有趣的玩具,希望一直这么好玩,不然我把她拆了。)

未来状态:我最喜欢笙笙了!(我是真心的啊,笙笙为什么不相信呢?等我弄死君无欢,笙笙就会喜欢我了。)

终极状态:我最喜欢笙笙了!(我最喜欢笙笙了。)

所以,他还是男配~嘤嘤~

143、灭门!

难得两人既然认识,狄钧便也很有眼色的将地方留给两人叙旧了,虽然他其实也很想跟小五叙叙旧。看着退出去关上门的狄钧,云翼道:“你这个哥哥倒是淳朴。”

楚凌坐在床边看着他挑眉笑道:“云公子你当年也很淳朴。”

云翼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几分,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刚遇到楚凌的时候的事情。虽然他也没做什么太掉份儿的事情,但是跟楚凌这个小妖怪和君无欢那个老狐狸比起来,好像还是差得远。

半晌,云翼才翻了个白眼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两三年不见,你竟然还能混成了个山贼头子。你该不会是又骗了人家吧?”楚凌没好气地往他脑门上拍了一下,道:“怎么说话呢?你的命还是山贼头子救回来的呢。”虽然,她确实是骗了人家。

说到此处,云翼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了。楚凌看着他轻声问道:“君无欢说你回去了,怎么又来北晋了?出什么事了么?”

云翼不答,楚凌也不在意道:“不能说就算了,二姐和四哥说你要去沧云城,怎么跑到上京来了。”上京和沧云城完全是两个方向,而且沧云城就在和西秦天启交界的地方,从天气过去要比到上京近多了。

云翼看了她一眼,道:“也不是不能说,直接去沧云的路我过不去,只能走上京绕过去。”

“过不去?”

云翼咧嘴对她笑了笑,声音有几分淡淡的苍凉,“天启派了人封锁了去沧云城的所有路径,你也知道我的武功一般般,想要闯过去根本不可能。”

楚凌凝眉看着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云翼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云家完了。”

“什么?!”楚凌大惊,云家…也就是从前的百里家是天启传承已久的世家,虽然这些年被打压的厉害日子也不好过,但是底蕴总还是在的。什么叫云家完了?

云翼望着头顶的房梁,眼神空旷,“一个月前,一群黑衣人半夜突然闯入云家,云家…被灭门了。”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听着云翼继续道:“我二哥让家中最厉害的几个护卫护着我逃了出来,云家其余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第二天我们悄悄潜回去的时候,云家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说到此处,泪水已经从云翼的眼中流了出来。楚凌伸手替他抹去了脸颊便的泪水以免侵湿了脸上的伤口。

“二哥让我去沧云城……”云翼沉声道,“所以,我一定要去的。”

楚凌轻叹了口气,安慰地伸手拍了拍他,问道:“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上京没有收到消息?”云家即便是不复当年,却也不是什么一名不文的小家族,被灭门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北晋也不可能不知道。

云翼脸上露出一个嘲讽地笑容,道:“你可知道是谁动的手?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要灭了云家?”

楚凌看着他,云翼道:“因为云家…不小心得知了他们想要跟北晋人合作,灭了沧云城。”

楚凌脸上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了,手指颤了颤道:“朝廷和北晋人合作灭了沧云城?”这跟自毁长城有什么区别?天启的人已经被貊族人吓疯了么?只要沧云城存在,北晋段时间内根本没有功夫南侵。如果是楚凌的话,她不仅不会动沧云城,而且还会暗中资助甚至跟沧云城合作。

云翼道:“朝廷那么多人,难道所有人的心思都一样么?两年前,还有一个侯爷投靠北晋呢。如今北晋不也有许多天启旧臣依然做着高官权贵么?”

“天启皇帝都不管么?”楚凌皱眉道,对于那个远在天启的便宜皇帝爹,楚凌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

云翼嗤笑一声,“那位皇帝陛下啊?他能管着自己就不错了。”

“……”楚凌沉默了许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道:“你的事情能告诉长离公子么?我现在没有办法帮你,能平安送你去沧云的,只怕只有长离公子了。”

云翼沉默了片刻,道:“听说君无欢要娶拓跋兴业的徒弟?”

楚凌犹豫着道:“这件事,只怕要君无欢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不过你暂时应该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出卖你,是他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他若是要出卖你你现在就不在这里躺着了。”

云翼垂眸思索了片刻,道:“我二哥说君无欢信得过,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眼光到底好不好,不过…算了,你告诉他吧。”

楚凌不由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云翼有些凌乱的发丝。其实还是个孩子啊。

云翼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本想发作,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眶又有些红了,瞪着楚凌好半天也没有说话,最后干脆恨恨地闭上了眼睛。

楚凌回到家中的时候心情依然很沉重,甚至觉得自己精神都有点fēn liè。她不是貊族人,也无法认同貊族人的残酷统治。但是同样的,她也无法完全认同自己的天启人。曾经的血狐可以为了国家出生入死,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但是现在的楚凌却并没有如此伟大的觉悟。她对天启的人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若说有什么,大约就是深切的同情怜悯和怒其不争罢了。还有一些些的愧疚和羞愧,但那不是她的感情,那是楚卿衣的。

那个善良的孩子记忆中从未享受过公主的待遇,却已经有了身为皇室公主的担当。她虽然什么也做不了,却在心里认同了“天启如今的局面,是皇室无能造成的”这个理论。这不能说全对,但是楚凌也认同的。她那位便宜父皇确实是挺无能的。

抬手揉了揉眉心,头痛!

“笙笙回来了?”

楚凌扭头看过去,便看到君无欢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房间里的桌边喝茶。楚凌忍不住道:“长离公子武功绝顶,就是用来探姑娘家闺房的么?”

君无欢放下茶杯,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我若是直接上门太引人注意了。”

楚凌道:“别让守卫看见就好,提醒长离公子一下,大将军府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

君无欢笑道:“多谢笙笙提醒,以后我会更加小心的。”

楚凌走到他对面坐下,君无欢伸手递了一杯茶给她,“我看看笙笙脸色不太好,看是云翼出了什么事?”

楚凌点了点头,“最近天启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君无欢摇头,“云家出事了?”

楚凌看着他,“云家……被人灭门了。”

君无欢一怔,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个结果。皱眉道:“我收到云翼的消息就猜到天启那边只怕是出了什么事。但是怎么会…虽然外人都觉得云二比不得百里轻鸿惊才绝艳,但也绝不是无能之辈,怎么会被人灭门?”

楚凌道:“云翼说的,云家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另外…他说朝廷和北晋人暗中联手,想要剿灭沧云城。他二哥让他去沧云城,你能不能帮忙?”君无欢点了点头道:“我要先见云翼一面。”

楚凌点头道:“云翼现在伤的不轻,你知道他们在哪儿,自己去便是了。”

因为云家的事情,气氛有些凝重。楚凌看着君无欢问道:“长离公子专程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事?”君无欢点头道:“过几日,便是田家的太夫人的七十寿辰,到时候他们一定会给你下帖子的。到时候,我想请阿凌帮我一个忙。”

楚凌点头道:“你说。”君无欢这两年帮了她不少忙,如今君无欢需要她帮忙她自然也不会推辞。

君无欢道:“帮我杀一个人。”

楚凌挑眉,这还是君无欢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请她帮忙杀人。要未婚妻帮你杀人,君公子这样真的好么?

“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楚凌问道。

君无欢伸手将一张帖子递了过去,楚凌低头一看上面写着的是一个人的信息和生平。

铁牡尔,明王手下排名前三的战将。如今官拜二品镇国上将军。曾经追随明王统一貊族各部以及入关,战功赫赫。但是此人生性残暴,曾经在入关的时候连续屠光了三座城池。而且这人不仅对天启人残暴,对自己人也不见得多仁慈。当年貊族统一的时候,凡是被他打败的部落都近乎灭族。所以不仅是天启人痛恨他,貊族人也讨厌他。即便是明王自己麾下的将领,跟他关系好的也几乎没有。

楚凌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帖子,问道:“为什么选他?”

君无欢道:“他会跟随百里轻鸿一起出征沧云城。而且,他跟拓跋胤不和。明王麾下的将领跟拓跋胤的关系自然都好不到哪儿去,但是他尤其不同。拓跋胤非常看不惯他,这次出征,拓跋胤竭力反对他跟随出征。”

楚凌道:“你想杀了他嫁祸给拓跋胤?”

君无欢摇头道:“不,这只是其次。这个人早就该死了,原本明王这几年不用他,我暂时也不用动他,毕竟死了一个上将军也是一件大事。既然拓跋梁想要用他了,我就只能杀了他。”

“你是怕……”楚凌有些明白了。君无欢冷笑道:“这人是嗜杀成性,若是真的将他放出去,我倒是不知道他到底杀的沧云城的将士多还是杀得普通百姓多了。”

楚凌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

君无欢有些疲惫,“有劳你了,阿凌。”

楚凌笑道:“若不是你没办法自己动手,你也不会找我吧。”

君无欢苦笑,有些无奈地道:“惹上了南宫御月,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也是眼下我手里的高手太少了。铁牡尔的武功不弱,但是还不是你的对手。”

楚凌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觉得…长离公子似乎经常都会高估我。我虽然没有跟铁牡尔动过手,但是却跟与他齐名的孟河将军切磋过。就算是现在的我,最多也只能算是个半斤八两吧?”

君无欢道:“因为…阿凌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我记得,三年前阿凌几乎还没有丝毫内力的时候,寻常三流高手在你手中就已经占不到便宜了。”

楚凌摸了摸鼻子有些郁闷,这就是一开始就漏底太多的坏处。再想要装小白兔什么的就难了。

楚凌耸耸肩道:“行吧,人交给我。怎么死的你就不用管了。不过…我帮你杀人,有什么好处呢?”君无欢温声笑道:“阿凌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我有的,绝不推辞。”

楚凌想了想,好像暂时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就先记着吧,回头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君无欢淡淡一笑,点头道:“阿凌说了算。”

“……”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本姑娘不会是做了笔亏本的买卖吧?君无欢看着对面拖着下巴略带纠结的思索着什么的少女,眼底绽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明王府的书房里,拓跋梁正在打量着坐在自己下首的青年男子。虽然在同一个府邸里住了已经十年,但是拓跋梁依然对这个女婿有些看不透。按理说,当年的百里轻鸿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落在他手里还不是如何拿捏都是他说了算?最后事实也确实如他所预料的一般了,但是…拓跋梁总觉得看着百里轻鸿有几分不放心。

当年那个目眦欲裂地拼死也要和自己同归于尽,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也不肯屈服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变成眼前这个沉默冷峻的青年的?在这转变的当中,他又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理变化?摸不透这些,拓跋梁就始终无法对这个女婿放心。

“这次出征的事情,陛下的意向是让你和拓跋胤各领一军,你有什么看法?”拓跋梁问道。

百里轻鸿沉声道:“并无。”

拓跋梁皱眉道:“拓跋胤是晏翎的手下败将,这次只要你们能拿下沧云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百里轻鸿比拓跋胤更厉害,你这十年的时间便也不算虚耗,你明白么?”

百里轻鸿抬眼看向他道:“外人只会认为我和拓跋胤胜之不武,不如晏翎。”

拓跋梁嗤笑一声,冷冷道:“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话,只要晏翎死了谁也不会觉得你不如他。相反的,拓跋胤几次都拿不下沧云城,你去却办到了。只凭这一点,你就比拓跋胤强。”

百里轻鸿淡淡道:“我不是貊族人。”

“你是本王的女婿,是明珠的夫婿!”拓跋梁沉声道,“别忘了,你和明珠还有三个孩子。若是到现在你还没搞清楚你是哪边的人,现在就给本王滚出明王府。本王不希望明珠再在你身上空耗年华,更不希望本王的外孙有一个窝囊的废物做爹!”

百里轻鸿默然,沉默了良久方才点头道:“是,王爷。”

拓跋梁盯着他打量了良久,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么现在,你有什么话要说。”

百里轻鸿道:“请王爷换一个副将随行,铁牡尔不合适。”

“为何?”拓跋梁问道。

百里轻鸿道:“铁牡尔与四皇子有旧怨,我不希望还未到沧云城自己人就先打起来了。另外…此人生性残暴,我建议王爷以后最好不要再启用此人。”

明王眼神一冷,“你可知道你再说什么?铁牡尔追随本王二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冲锋陷阵绝不落人后。本王若是将他闲置,何以服众?”

百里轻鸿道:“他只会连累王爷的名声,即便是王爷麾下自己人,也没有几个喜欢他的。况且此人在军中声望极差,不堪大用。”明王轻哼一声,“铁牡尔的战功不是你该评论的。”

百里轻鸿抬头,唇边露出一丝讥诮,“所以,王爷手里的兵马并不比大将军少,貊族人心中的大英雄和战神却永远都是拓跋大将军,王爷可知道是为什么?”

“够了!”明王沉声道:“你只要按本王的命令去做就行了,本王给你权力不是让你来质疑本王的!”

百里轻鸿也不勉强,漠然道:“既然如此,百里轻鸿领命。”

百里轻鸿从明王地书房出来,脸上的神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一派淡漠地往外面走去,明王府的人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表情也不奇怪。拐过了走廊的转角处,百里轻鸿停下了脚步看着迎面而来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貊族人的衣衫,却是明显的中原人模样。她已经不算年轻了,容貌也并不如何精致,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和野性。一眼看过去,倒是真有几分像是貊族女子,只是貊族女子很少有这样妩媚的风情。

看到百里轻鸿她也没有停下脚步,依然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陵川县马。”女子吟吟笑道。

百里轻鸿垂眸,淡淡道:“瑶光夫人。”

女子笑道:“县马客气了,我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罢了,哪里当得起县马一声夫人呢?”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百里轻鸿的跟前。微微垂眸,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听说,一个月前江南云家被人一夜灭门了呢。”

百里轻鸿一怔,原本淡漠地神色突然变得冰冷了起来。双眸如利箭一般地射向眼前的女子,“你说什么?”

女子上前一步,两人擦肩而过地瞬间听到她道:“世代名门,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惜了。”

百里轻鸿想要抓住她问些什么,那女子已经越过她漫步而去转瞬间消失在了转角处。

百里轻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手上的指骨咔咔作响。百里轻鸿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却依然能看出他此时情绪的激烈波动。

“谨之,你在这里做什么?”拓跋明珠地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百里轻鸿豁然睁开眼睛看向她。拓跋明珠只觉得心中一惊,她仿佛看到了百里轻鸿眼底浓烈的杀气,但是下一刻却又消失不见了,那双眼眸依然是那样的平静无波。

是她看错了么?

“谨之,我刚看到那个女人从这里过去,怎么了?”拓跋明珠上前,搂着百里轻鸿的手臂问道。

百里轻鸿淡淡道:“没什么,说了几句话。”

拓跋明珠有些不悦地道:“跟那种女人有什么好说的?她毕竟是我父王的女人,你别跟她走得近了,免得父王生气。真不知道,父王怎么会被这种女人迷惑!”

百里轻鸿淡淡道:“或许是因为王爷一直在找她吧,好不容易找回来总会新鲜几天。”

拓跋明珠嘲讽地笑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对他好的他不要,偏偏要去想那得不到的!

百里轻鸿也不跟她争辩什么,道:“王爷的事情不是我们该议论的,走吧。”

拓跋明珠早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也不多说什么,拉着他的手臂回自己院子去了。

深夜,君无欢依然在灯下翻看着厚厚的册子。虽然长离公子看上去轻松自在的在貊族权贵之间游刃有余,但是每天要从他眼底过多少银两账册物资和消息却都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君无欢不由轻叹了口气,眼底也多了几分淡淡地疲倦。

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漫步走到床边,今晚无星无月,若不是外面的院子里挂着灯笼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看着屋檐下垂着的灯笼,君无欢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娇俏的容颜。回过神来,不由怔了怔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就是这样,总是越来越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想着想着,君无欢不由自己笑了起来。许是笑得太过肆意,体内原本安分的内息也跟着开始混乱起来。心口处一阵一阵的抽痛,君无欢立刻伸手压住了心脉调息,一只手也扶着窗框微微弯下了腰。

一道冷风从暗夜中袭来直逼君无欢的眉心,君无欢头也不抬,只是抬起左手一卷袖袍便将这一道突然而来的袭击挡了出去。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里,君无欢微微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已经飞身扑了上来。两人一瞬间就打到了一起。

“咳咳,要打出去打,我前两天才刚毁了一个书房。”君无欢一边闪避一边淡淡道。

来人显然杀气腾腾,出手如风。两人双双落在院子里,就再一次交起手来。

院子里如此激烈地打斗,竟然也没有惊动府中任何守卫。只有小院门外,文虎抱着自己的刀靠着门口的墙壁抬头看前面不远处的一盏灯笼。

“咳咳!”君无欢靠着柱子闷咳了几声,道:“你若是心里实在难受,可以去刺杀拓跋胤,为难我一个病人做什么?”

院子的另一头,黑衣人站在崩了一角的假山下面。手里的剑却撑着地面,显然也累得不轻。

“百…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黑衣人问道。

君无欢道:“我也是刚得到消息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还不知道。不过…大概跟貊族想要进攻沧云城有关。”

“云家已经退出朝堂了!”黑衣人厉声道。

君无欢低笑了一声,道:“云家世代为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得到一些隐秘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云二…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会闷头过日子的人。”

黑衣人紧握着拳头,看起来像是想一拳打掉君无欢脸上的笑容。

君无欢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道:“既然选择了不同的路,你还关心这些事做什么?”

黑衣人不语,眼眸冰冷。

君无欢也不在意,觉得站着难受便靠着柱子旁边的扶手坐了下来,“那你让人告诉我这件事,又是什么意思?”

君无欢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想告诉我,那位瑶光夫人不是你的人?长离公子的手倒是伸得长,连明王心心念念的人,都能收为己用。”君无欢仰着头打量着他,“所以呢,你打算去拓跋梁面前告发我吗?”

“我要知道云家被灭门的真相。”黑衣人道。

君无欢唇边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意,“百里轻鸿,我没有义务帮你。你知道…交易是要建立在互利的基础上的。这些年咱们合作的一向不错,但是这次你这个筹码仿佛不够。”

“不够么?”黑衣人扯下了脸上的黑布,果然是百里轻鸿。

“这么说,那颗棋子对你来说没那么重要了?”百里轻鸿冷声道。

君无欢悠然地道:“那云翼对你来说重不重要?”

百里轻鸿眼神一缩,目光凌厉地看向君无欢,“云翼在你手里?!”

君无欢笑道:“碰巧,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百里公子是知道的。”

百里轻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想要什么?”

君无欢道:“我要拓跋胤的命。”

“我杀不了拓跋胤。”百里轻鸿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君无欢点头道:“没要你去杀拓跋胤,你只要让明王相信留着拓跋胤是明王府的大患就行了。放心,有人会帮你的。另外,我也不在乎拓跋胤死不死,但是明王府一定要拓跋胤死,百里公子明白了么?”

“你想要明王府和大皇子自相残杀。”百里轻鸿道。

君无欢笑道:“这算什么自相残杀?就算没有我他们早晚也要交手,我最多只能算是推了一把而已。”百里轻鸿看着君无欢,半晌方才道:“君无欢,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君无欢摊手道:“我是凌霄商行的主人,一个商人,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么?”

百里轻鸿冷笑一声,“商人?一个商人会想要挑动皇室纷争?”

君无欢道:“百里公子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收益最大的便是从龙之功?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想要扶持一位新的君王呢?倒是我更加好奇,百里公子你想要做什么?背弃国家、背弃家族亲人,但是你似乎也并未对北晋有多少忠心,对你如今的亲人有多少感情啊。百里轻鸿,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可曾后悔过?”

百里轻鸿沉默了良久,方才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后不后悔之说了。我只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我死。不是么?”

君无欢摇头,“我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百里轻鸿淡淡道:“你想要的我会替你达成,但若是云翼出了什么事……”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就算不看你我也要给云二一个面子的。但是,你若是从中作梗,我也不介意杀一个小鬼。毕竟云二大概已经死了,你知道的,死人的人情不值钱。”

百里轻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纵身一跃掠过墙头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目送百里轻鸿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君无欢轻叹了口气,“百里轻鸿,你当真不后悔么?”

“公子。”

看到百里轻鸿离去,文虎才推门进来就看到他家公子正坐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再看看眼前一片狼藉的院子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段时间这府中的院子真是遭了秧了。

君无欢站起身来,道:“传信给桓毓,云家的事情尽快给我消息。还有,让他找找云家的幸存者。我不相信云二这么容易就死了。”

文虎有些惊讶,“公子觉得云二爷还活着?”

君无欢轻笑了一声道:“世人都说百里轻鸿少年英才惊艳绝伦,但若是没有这个大哥,云二也未必就比他差多少。而且,他心思缜密,若真是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哪怕只有一点时间也不可能毫无准备。他没那么容易死。”

“是,公子。”

清晨起来,又是一个好天气。等楚凌练完功去前厅用膳,雅朵已经出门去了。楚凌慢条斯理地独自享用早餐,外面的侍从就进来禀告,“十七皇子来了。”

拓跋赞被人领进来,看到楚凌鄙视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吃早饭?我要告诉师父你偷懒。”

楚凌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怎么从师父眼皮子底下跑出来的?”

拓跋赞得意洋洋地道:“师父不在。”

楚凌有些意外,“师父进宫了?”

拓跋赞摇头,“师父去军中了,最近都不会回来哦。师父让我告诉你,要你好好练功,不要只想着和君无欢卿卿我我。”楚凌沉吟了片刻道:“好好练功是师父说的,卿卿我我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还有,师父是不是还说让我看着你?”

拓跋赞气鼓鼓地瞪着她,“才没有!”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为师父回来我不会去问么?话说师父怎么这么着急走?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拓跋赞轻哼道:“所以说有急事呗,好像是滕州出了什么事情,你知道那里是师父麾下的兵马驻守的。”

楚凌蹙眉思索了一下,“滕州离上京不远啊。”快马加鞭也就是一天多的路。拓跋赞点头,“所以才是师父的兵马驻守嘛,父皇就放心师父。”楚凌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道:“你就没想过,能让师父亲自出马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大事?”

拓跋赞呆了呆,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楚凌也知道指望不上他了,道:“既然师父不在,你不自己跑出去玩,过来找我干什么?”

拓跋赞道:“你忘了啊,今天是九姐婚前送别宴。咱们要去给九姐送嫁妆啊。”

楚凌淡定地道:“我没忘,六皇子根本没给我送帖子。”

谷阳公主之所以被送去和亲,至少明面上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她还跑去给人送礼?被给人连礼物带人一起赶出来就谢天谢地了。楚凌自觉自己并不是一个如此不知趣的人,所以还是不要去惹人眼了比较好。

六皇子和金禾皇妃想必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根本就没有给她下帖子。

拓跋赞翻了白眼道:“你是不是傻啊,你现在是武安郡主,给不给帖子你都要去!”封了郡主就是自家人了,自家人下个鬼的帖子啊。

楚凌呆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她还真没把自己当成北晋皇室的自家人。以为郡主就是个封号而已,又不能上族谱算哪门子的自家人?摇摇头,楚凌道:“你自己去吧,我还是不去给人添堵了。你帮我带一份礼物过去就行了。”

“你真的不去?”拓跋赞道。

楚凌耸耸肩,难道我是在跟你客套么?

拓跋赞瞪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气哼哼地走了。楚凌摇摇头,这孩子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她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哪儿有空去参加什么送别宴膈应别人也膈应自己啊。

用过早膳,换了一身装束的楚凌熟门熟路的再一次出现在了城西的平民窟里。依然还是那个院子那间花厅,黄老大今天穿得倒是十分喜庆富贵,楚凌饶有兴致地道:“黄老大今天这是有什么喜事儿?”

黄老大笑眯眯地道:“可不是有喜事儿么?说起来还要多谢武安郡主啊。”

“嗯?”楚凌一脸不解,“黄老大还认识武安郡主?”

黄老大摆摆手道:“我们这样的人哪儿来的门路认识武安郡主那样的贵人,不过是托了武安郡主的福,我黄某也要去凑一回热闹。”

楚凌眼眸微闪,恍然大悟,“难不成我耽误黄老大去参加六皇子府的宴会了?黄老大果然是手眼通天,竟然连六皇子府也能进出自如。佩服。”

黄老大谦虚地笑了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有点门路罢了。咱们也就是去送个礼,别说公主皇子,只怕连六皇子府大一些的管事也说不上话。”

“黄老大过谦了。”

黄老大摆摆手道:“咱们还是来说正事儿吧,公子想知道的消息我打探到了一些,公子要我送的信我也送到了,这是回信。”楚凌伸手接过了信函并不着急打开,点头道:“多谢。”

黄老大看着楚凌道:“说来奇怪,黄某自问消息灵通但是这几日却还没能探出公子的身份,实在是有些……”

楚凌眼眸微沉,轻声道:“原来,黄老大做生意还要查客人的底?”

黄老大笑道:“这个么…倒也不是,只是咱们小本生意也不容易,总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楚凌道:“黄老大不相信我,总该相信玉公子才是。当然,若是黄老大不想做生意了,咱们银货两讫,就此作罢便是。”

黄老大连忙拦住她,无奈地道:“小公子这性子也太着急了一些。玉六的朋友,黄某自然是信得过的。小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黄某绝不推脱。”

楚凌看了他便可,这才展颜一笑道:“那就多谢了,不知黄老大手里可有能用的高手?”

“高手?”黄老大一愣,有些为难地道:“这倒是有些麻烦。小公子应该知道,早年一些骨头软的高手都投靠了貊族人,不肯屈服貊族的人也大都bèi po离开了上京。因此,上京附近…老实说,能用的人不多。”

楚凌也猜到了会是这样,倒也不太失望。

黄老大道:“不过,小公子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黑市看看。”

“黑市?”楚凌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黄老大。

黄老大笑道:“小公子是金贵人,那种腌臜的地方小公子想必也没去过。不过…那个地方往往也能买到不少好东西。”

楚凌微微眯眼,“包括人?”

黄老大笑道:“尤其是人。”

“怎么说?”楚凌问道。

黄老大笑道:“那个地方…怎么说呢,由来已久,即便是貊族入关之后也依然存在着。有许多明面上不方便交易的东西,在那个地方都可以交易,只不过寻常人连门路都找不到自然也不会听说了。那里面,就算是公子要买貊族人,也是有的。”

楚凌惊讶地挑眉,“貊族人也能卖?”

黄老大笑眯眯道:“有什么不能的?买人买命买消息,只要有钱都不是事儿。”

楚凌道:“若是从前天启的时候,我相信。但是现在…这个黑市也不是以前的黑市的了吧?幕后想必是貊族人在掌控?”

“小公子聪明。”

楚凌饶有兴致地道:“黄老大可知道如今这黑市幕后之人是谁?”

黄老大摇头,“不知道,不过小公子付得起钱,在下也可以去查一查。”

楚凌摇头道:“暂时还是算了,我付不起。”想要知道这种秘密,需要的代价只怕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楚凌也不觉得黄老大就一定能查到,至少现在他确实不知道。

楚凌道:“我对买人没什么兴趣,不过黑市倒是个新鲜玩意儿。黄老大可有门路进去?”

黄老大竖起两根手指,“两千两银票,三天后便有一次黑市开市。”

楚凌满意地点头,“成交。”

144、黑市行

和黄老大约定了三天后见面的时间地点,楚凌方才带着刚刚到手的信函去了叶二娘三人目前落脚的客栈。依然是翻墙进去的,叶二娘三人倒是习惯了她的不走寻常路。云翼的伤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和狄钧说话。看到楚凌从房顶上落下来,忍不住皱眉道:“你就不能走门么?大门是用来装饰的?”

楚凌傲然道:“本公子身份尊贵,出行不便。”

云翼嗤笑一声,“你不是荒山野岭长大的么?怎么就身份尊贵了?”

旁边的叶二娘倒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北晋皇亲封的武安郡主,真的是身份尊贵啊。”说起来,也是叶二娘当真相信楚凌的人品。若是换了一个人,说不定都要怀疑楚凌是不是真的投靠北晋朝廷了。

楚凌俯身看了看云翼道:“伤好了不少,看来君无欢来看过你了?”

云翼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靠了靠,没好气地道:“你能离我远点么?凑得这么近干什么?”楚凌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失笑,“咱们都这么熟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心虚了?”

“才…才没有,你少乱说!”云翼道。

楚凌挑眉,“看来是真的有啊。”

“你!”云翼怒瞪着她,这种讨厌鬼,就算真有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么?谁能受得了她!楚凌也觉得他还有伤在身,不能把人气坏了,这才站起身来对他笑了笑道:“你跟君无欢商量好了么?他打算什么时候派人送你去沧云?”

云翼垂眸道:“我现在身上有伤不能走远路,不过君公子答应帮我把消息送到沧云城去。所以我暂时不用急着去沧云了。”楚凌微微蹙眉,“你又不去沧云了?”

云翼道:“我本来就是为了送信才去的,君无欢的人比武脚程快。”

楚凌点了点头,好奇地道:“你这么相信君无欢?就不怕他拿着你的消息出卖你啊。”

云翼咬牙道:“我二哥说,君无欢信得过!”

见他又有了要炸毛的趋势,楚凌连忙安抚地摸摸他的头顶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君无欢信得过,我也相信他。既然不着急,你就好好养伤吧。别的就先别想了。”

叶二娘笑道:“小五,你今天来不仅是为了云公子吧?”

楚凌点头,取出了信函道:“我刚拿到摇红姐姐的回信,还没来得及看呢。”叶二娘和狄钧都有些意外,这两天他们也打听到了明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寻常人别说是出入了靠近都难。原本还以为要花费不少力气和时间才能接触到祝摇红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信。

打开信函一看,果然是祝摇红的笔记,上面还有黑龙寨的暗号。祝摇红在信上说她在明王府还有事情要办,暂时还不能离开。辛苦叶二娘和狄钧亲自为了她走一趟,是当时时间太过紧急,让她没有将话说清楚。她当年本就是从明王府逃出去的,但是却跟明王府还有一些私怨要了结。所以暂时不用费心救她等等。

看完了信,叶二娘忍不住蹙眉道:“跟明王府有仇可以大家慢慢想办法,她一个人跑回去也太危险了。”

楚凌偏着头思索着,一边看着信纸上娟秀却带着几分凌厉的笔迹。她倒是不认为祝摇红是独自一个人跑出去的,一个十年前从明王府逃出来的女子,能孤身一人创立红溪寨,君无欢说她是世家出身,却没人能查到她的身世。又在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候自投罗网回到明王府,她背后真的没有人扶持么?两个人的身影飞快在楚凌脑海中闪过,楚凌在心中轻笑一声,只是不知道,祝摇红到底是谁的人呢?

看着叶二娘担心的模样,楚凌安慰道:“二姐,你别担心,摇红姐姐能独身一人在外面这么多年,甚至还创立下红溪寨,心里不是没有成算的人。”

叶二娘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二姐,既然不救祝姐,小五也找到了,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回去么?”狄钧问道。虽然才离开黑龙寨不久,但是他还真的有点想念大哥他们了。

叶二娘摇摇头道:“不行,摇红那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咱们还是留下看看吧。何况,小五暂时也不会回去吧?”狄钧不解,“小五为什么不能回去?你还有什么事吗?”

叶二娘点头道:“小五有很重要的事情,咱们过几日就换个地方住。住在客栈里还是太惹眼了。”

旁边云翼道:“叶二姐,狄四哥,昨天长离公子跟我说他在北城有一个小院子,地方热闹也不惹眼,我们可以搬过去住。”

叶二娘看了楚凌一眼,蹙眉道:“是不是太麻烦君公子了?”

楚凌想到自己过几天还要帮君无欢杀人,借他一个院子住一段时间好像不是大事儿。便道:“二姐,没关系,你们跟云翼住一起还能有个照应。我手里倒也有两处院子,不过大概没有长离公子的那么安全。”

叶二娘想起楚凌和君无欢如今的关系,这两人显然都是知道对方的身份和行事的。便也不再拘泥,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打扰君公子一段时间了。”

楚凌这才放心下来,上京这地方太麻烦了,有君无欢的人照顾着她也放心一些。这也是当初拜拓跋兴业为师的一个坏处,若是她自己在上京,即便是条件再艰难也可以暗地里收罗培植一些人手,但是跟在拓跋兴业身边楚凌却绝不会这么做。她从来不会小看天下第一高手和北晋战神的敏锐。这两年是真心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正在学艺的弟子的,每日勤学苦练不缀,哪里还能干别的什么事情?

安顿好了叶二娘三人楚凌倒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因为拓跋兴业不在京城,楚凌也zi you了许多。拓跋兴业不是那种疑心病重会派人盯弟子梢的人,楚凌和君无欢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关系见面倒是交往倒是更加方便了许多。

楚凌的小院里,君无欢握着一本随手从桌上拿来的兵书把玩着,一边看着楚凌挑眉道:“你要去黑市?”楚凌点头道:“是啊。”君无欢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打探到这个地方。”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都不在意让我去杀人了,竟然会在意黑市?”君无欢当她是见不得血腥黑暗的大家闺秀么?

君无欢摇头道:“那不一样。”

楚凌不解,“哪里不一样?”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杀人…有时候是迫不得已,有时候是非做不可。虽然,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但有时候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但是这世上就是有一些地方…丑恶阴暗的让人觉得不像是人间,却又不得不忍受它的存在。”

“黑市就是这样的地方么?”楚凌问道,其实她并非没有见过黑市,虽然可能跟上京的这个不一样,但是地下交易无所不卖的地方,其实每一个世界的阴暗处都是存在着的。那些疯狂阴暗血腥和糜烂的地方,楚凌也是见过的。

君无欢点头道:“笙笙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让人帮你找便是了。”

楚凌站在君无欢面前平静地看着她道:“君无欢,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已经见过真正的地狱了。”

君无欢抬眼看着她,楚凌道:“对我来说…走出来看到外面的世界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这个世间的地狱了。除此之外,别的任何事情都在我的承受底线之上。”

君无欢看这样眼前的神色平静的窈窕少女微微有些出神。三年前…君无欢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从前,我一直觉得这只是一句诗词,再悲惨也不会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楚凌轻声道,即便是在现代她也去过一些战乱的国家,同样也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但还是不一样的,现代社会的许多制度和公约无形中还是约束了很多人和事。她可能看到过小范围的比天启的百姓更凄惨的例子。但绝对没有见过这样大半个国家的百姓都被随意屠戮凌虐的例子。

君无欢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突然轻笑一声道:“笙笙只是要去个黑市而已,怎么说的这么凝重了,你要去我还会阻止你不成?”

楚凌定定地看着君无欢半晌,方才轻声笑道:“我知道你不会。”

“我跟你一起去。”君无欢道。

楚凌扬眉,“那种地方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稀罕的了吧?”

君无欢含笑看着她,眼神却坚定,“阿凌,我陪你一起去。”

当君无欢叫阿凌的时候,就表示他是在很认真的跟她说这件事。楚凌思索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有长离公子同行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天时间转瞬就到,楚凌和君无欢按照和黄老大约定的时间到了约定的地方。黄老大看到跟在楚凌身边的君无欢不由皱眉道:“小公子,你没说是两个人。”

楚凌道:“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我总要找个伴儿吧。”

黄老大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君无欢,长离公子此时穿着一身布衣,脸上也做了一些修饰,肤色蜡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书生。南宫御月总是叫君无欢病秧子,其实平时的君无欢除了苍白消瘦一些也还算正常,现在这个才是正宗的病秧子。

楚凌将一叠银票递过去,笑道:“黄老大只要带我们进去就行了,别的不用你操心。而且,他也是玉六的朋友。”

黄老大凝眉,忍不住嘟哝道:“玉六哪儿来这么多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不过眼睛瞥到那厚厚的一叠银票,还是接了过来。其实黑市这种地方君无欢要进去有的是法子根本不用通过黄老大,不过既然楚凌跟黄老大约好了君无欢自然也愿意跟着走一趟。毕竟长离公子若是跑去那种地方,还是挺容易引人注意的。能花钱走别的门路,就别动自己的了。

黄老大一路带着两人转了不知道多少弯儿,又是进宅子,走地道的,一路上楚凌走的悠闲半点也没有好奇想要认真记路的意思。其实她很想告诉黄老大,用不着带他们这么绕弯子,他就算再怎么绕她也还能将这个黑市的大ti wèi置给估算出来。不过人家也是挺辛苦的,看起来好像是正常流程,楚凌也就不多事儿。

三人一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传说中的黑市。

一个像是地宫的地方,门口有人守着。才刚刚靠近楚凌就感觉到了暗地里有无数的眼睛在看着他们。黄老大取出一个牌子递给了守门的人,对方仔细核对了一下有警惕地看了一眼楚凌和君无欢,这才将人放了进去。

君无欢和楚凌事先都带上了黄老大给他们的面具,其实这些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大门打开,跟外面的幽暗不同这里面却是恍若白昼。

一个足有一亩地大小的广场,此时广场上来来往往不少人,其中大半的人都是带着面具的。这些人显然就是客人,而那些没带着面具的人就是这黑市主人自己的人。抬起头,头顶是大理石雕成的顶,距离地面足足有三层楼高。广场四周便是一个一个的房间,上下两层看起来倒是比广场上更热闹。显然那里就是真正的黑市。

君无欢走在楚凌身边,悠然地道:“早年的时候所谓黑市并没有固定的地方,就是一些做见不得人生意的人自己实现约定一个地方罢了。因为顾忌朝廷打压,时常换地方。如今这般倒也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楚凌好奇地道:“你没来过?”

君无欢轻哼一声,“我来这里做什么?玉六来过。”

楚凌了然,长离公子就算需要什么必须在这里才有的东西,也犯不着亲自出马。身边多的是人帮他出面。

黄老大跟在两人身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心惊。一边在心中猜测着两人的身份。

君无欢侧首是笑非笑地看了黄老大一眼,道:“黄先生还是少想一些比较好。”

黄老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公子说得是,两位这边请。”当下果然不敢再胡思乱想了,他只是个做情报生意卖点消息赚钱的,可不想惹上什么不能忍的人物。

上了楼,里面果然十分热闹,卖得东西也是千奇百怪。

各种宝物珍品自不必说,当然假货也很多。还有一些乱七八糟匪夷所思的东西,几乎你能见过的东西这里都能卖,就算现在没有你说要买也马上有人给你弄来,只要你能出得起价。

但是这些玩意儿在楚凌和君无欢看来,自然是低级的毫无意义连多看几眼也浪费时间。楚凌有些好奇地问答:“这里卖的消息,比起黄老大来如何?”

黄老大笑了笑,道:“这个么…不好说。”

楚凌挑眉,“哦?”

黄老大道:“咱们做小本生意,替客人探的一般是现在的消息,了不起再往前推一些时间。这个靠的是人力赚个辛苦费。这里卖的,都是大消息。”

“比如?”

黄老大道:“比如,哪一家灭门案的幕后真凶,比如哪个大人物私底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比如什么宝藏宝贝的下落等等。当然,如果有他们没有卖的消息,公子也可以付了定金请他们探查,等他们有了消息以后,就会看这消息的大小收取费用了。”

楚凌道:“听起来也没多大差别。”

黄老大笑笑不说话,君无欢微微眯眼,道:“本公子倒是正好有个消息要问。”

黄老大有些惊讶,楚凌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君无欢。君无欢自己手下的消息渠道就十分惊人了,他竟然还想要从这里买消息?似乎明白楚凌的疑惑,君无欢淡笑道:“有时候,消息相互印证一下才更加放心不是么?”

“不知公子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一个人出现在三人背后,恭敬地笑道。三人转身看向来人,是一个穿着会灰布衣服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并不起眼就跟着里面任何一个跟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人差不多。不过楚凌却能感觉到这人的实力不弱。

君无欢挑眉道:“你?”

中年男子笑道:“在下只是区区一小管事,若能为公子效力,自然是荣幸之至。”说话间,男子便将三人引向了旁边的空房间。

服务态度倒是挺好的,楚凌在心中评价道。

进了房间坐下,房间里随时侍候着的侍女送上了茶水便恭敬告退了。男子问道:“不知公子想要知道什么?”

君无欢垂眸,沉吟了片刻,道:“我想知道…三年前失踪的那位天启小公主在哪里?”

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公子恕罪,这个问题在下无法回答你。”君无欢挑眉,“不是说就算不知道,你们也可以去查么?现在竟然连查都不查就回绝我?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拱手道:“不瞒公子,这条消息…公子并非第一个来问的人。这三年,前后有三个人来问过,公子是第四个。但是,这笔银子,我们到现在也没有赚到。如果公子一定要问,在下只能说这位小公主最大的可能是死了。但是没有尸体的话,公子想必也不会愿意付钱的不是么?”

君无欢道:“你们为何认为她死了?”

中年男子道:“三年前那位公主失踪之后,四皇子派出了手下最精锐的人四处寻找,但是最后却并没有任何消息。虽然在信州曾经传出过那位公主的消息,但是我们派人去打探过,最后证实这个消息只是想要救谢廷泽之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另外,还有一种推测,说小公主被一个高人救走了,但我们认为这个消息并不可靠。因为我们查到小公主消失的地方并未出现过什么高手。那两个守卫最大的可能是死在小公主的手中的。”

君无欢笑道:“你们居然认为一个能杀死两个守卫的孩子会那么容易死去?”

中年男子摇头道:“那两个守卫是被偷袭而死的,其中一个甚至是被人用石头砸死的。另外,那天坑外面就是一条大河,小公主从小长在浣衣苑绝对不会游水,但她若是走陆路,绝对逃不过猎犬的鼻子。公子认为她能到哪里去?第二年旱季,一共从那条河底发现了三十多具尸体,其中女子二十一名,与小公主年龄身形相近的有九具,经过仵作检查之后,落水时间与小公主失踪相近的有三具。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是小公主,所以我们这边的消息里记录的一直都是失踪。”

君无欢了然,事实上在这些人眼中那位天启小公主已经死了。没有人会花费那么多心思去找一个并不怎么重要的而且已经死了的天启公主。

君无欢问道:“最后一个打探小公主消息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中年男子露出一个怪异地笑容,道:“半个月前。”

君无欢点了点头,随手丢出了一张银票,“多谢。”

那中年男子见他们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了,便恭敬地告辞离去了。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楚凌这才抬起头来,面具下的眼神有几分复杂,“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对一个天启公主这么有兴趣?”

君无欢笑道:“是挺有兴趣的。难得来这里,你竟然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楚凌摇头,“消息确实灵通而且相当细致,不过…也仅此而已。”楚凌见识过什么是真正无孔不入的消息渠道,但即便是如此也依然有人挖不到的消息。所以她并不觉得这个黑市就真的无所不知了。若真是如此,这个黑市的主人早就已经能上天了,要不然就是早被人给灭了。知道的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倒是君无欢…楚凌心中叹了口气,他果然早就在怀疑她了。没办法,她在他面前暴露的确实太多了一些了,但是不得不承认君无欢也确实很敢想。换一个人,就算她跟楚卿衣长得一模一样只怕第一个念头也会是她是不是冒牌货吧。

君无欢笑看着楚凌道:“你好像不太高兴,不如…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可以问问我,我告诉你可好?”

楚凌含笑看着他,“当真?”

“自然。”

楚凌笑眯眯地道:“我想知道沧云城主长什么模样,你能给我一张画像么?”

君无欢愣了一下,“你…要晏翎的画像干什么?”

君无欢道:“我觉得晏城主一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啊,想要膜拜一下不可以么?”

君无欢轻咳了一声,无奈地道:“抱歉,我也没见过晏翎的模样。”

楚凌轻啧了一声,也不勉强,“那便罢了。”

这话刚说完,君无欢还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楚凌眼神一凌袖底的bi shou已经我在了手中。君无欢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黄老大看了一眼外面,一副稀松寻常的模样道:“那边大概是来了什么珍品的好货吧。总是要弄出一点动静才能吸引人过去看的。”

这个货,自然不是一般的货。方才黄老大说过,那个地方卖得都是人。

“咱们也过去看看。”君无欢看了楚凌一眼,道。

三人起身出门走了过去,只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兴奋地欢呼吼叫声还有女子凄厉的惨叫声。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大房间,房间四周此时已经坐满了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房间中央的人身上,再没有一个有心思关注身旁的人和事。

房间中央最明亮的地方躺着一个白皙美丽的女子,如今已经将要入冬她身上却只裹着一片短小轻薄的丝绸。白皙娇小的身体在地上簌簌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太冷还是因为周围人的目光。她脖子和双手上都带着乌黑的镣铐,白皙如玉的肤色,绯红的绸缎,乌黑的镣铐更是衬得她有一种独特的魅惑。

此时她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男子手里挥动着一个马鞭,显然方才那女子凄厉的叫声就是他挥舞鞭子造成的。此时见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男子这才得意地道:“这是前两天才刚到的绝色美人儿,各位可以看看,这相貌,这模样可算得上绝色?”

男子抓起女子微卷的长发让她的脸面向众人,所有人都不由得抽了口气。这女子并不是纯粹的天启人或貊族人,看着像是天启和西域外族的混血。轮廓深邃却并不让人觉得凌厉,身形纤细肤色甚至比大多数天启人更加白皙。还有一头微卷的褐色长发…楚凌明显的听到旁边有不少人的呼吸粗重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开始咽口水。

“我出十万两!”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叫道。

那男子却并不答话,继续笑道:“各位可知道她是谁,这位可不是什么随便找来的乡下丫头西域蛮人。她看起来虽然像个外邦人,却是个正经的名门闺秀。三个月前有几个天启官员被抄家了各位应该知道吧?这位姑娘便是从哪里出来的,她亲爹可是当朝四品,家里原本也是天启名门啊。还专门有人教导了两个月,才有了如今这般绝色尤物的模样。”

被抓着头发的少女一言不发,只有眼泪不停的滑落。只是她的泪水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只会越发激起这些男人的shou xing。

“我是十五万两!”

男子满意地笑了,环视着众人,“还有更高的么?这样的美人儿可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遇见的。”他的话音未落,加价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来了,不过是转眼间,价格就从十万两飙升到了二十二万两。

绝色美人,异族,天启名门贵女,这些词一再地ci ji着这些热血沸腾的男人。

楚凌厌恶地侧过了脸去。

君无欢靠着楚凌耳边,低声道:“笙笙若是喜欢她,可以带回去。”

楚凌挑眉,“我还以为,英雄救美是你才该做的事情。”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这天下遭遇不幸的女子何其多?哪里救得过来?更何况…我只会救你啊。”

楚凌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是在撩她?!

房间里人头攒动很是有些拥挤,君无欢伸手将她拉倒自己身边,轻声道:“以她的容貌,无论谁买去了至少…都没有性命之忧。”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帮不了她,走吧。”

君无欢没有反对,他其实可以出钱买下这个女子但是他并没有那么重。说起来很残忍,但是君无欢却并没有动摇。他不愿意阿凌来这里并不是怕吓到她,而是怕她会内疚,因为在这里的除了客人和管事,所有的人都是可怜人。阿凌虽然看起来很坚强但其实也很心软。而如今,这个世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可怜人,阿凌迟早是要习惯的。所以,君无欢并没有拦着她来这里,甚至还主动提出一起过来看看。

楚凌地脚步走的不紧不慢,因为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不要动手杀了这些人。

她知道君无欢说的是对的,甚至她自己的理智也告诉她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她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这地方比方才那个女子更可怜的少女比比皆是。一路走过来,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少女,那些伤痕累累的姑娘孩子,她们的下场都只会比那美丽的少女惨无数倍。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哪怕她毁了这个地方,幕后的人很快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建立起同样的黑市。哪怕是她有能力连幕后的人也一起毁掉,也依然会有人在不知道的地方再建立起相似的黑市。

这个世界永远会存在阴暗,但是…她却连目之所及的正义都做不到,因为放眼望去满眼都是罪恶。

淡淡地杀气在楚凌身上蔓延开来,黄老大立刻敏锐地离楚凌远了几步。他是不知道这少年时什么人,但是绝不会是普通人就是了。

君无欢却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与楚凌并肩而行。

君无欢低声道:“阿凌后悔了么?”

楚凌抬眼,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我最近几年,经常觉得自己很没用。有些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两年多我留在上京是不是其实在逃避什么。”君无欢挑眉,“你觉得你在逃避什么吗?”

楚凌道:“或许是我不想看见外面的情形,留在上京这繁华地,就可以当做什么都看不见不是么?”

君无欢摇头,“不要被不好的情绪影响了你的心,你不是神,你选择了你能做到的最好的。无论是谁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即便是我自己也一样。如果你真的是那种满腹热血不顾一切的人…或许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你了。我们都知道,要救一个两个人很容易,但是要救千人万人却难上加难。”

楚凌问道:“救一人和救千万人有冲突么?”

君无欢笑道:“没有,但我会为了救千万人而放弃救一人。”

楚凌看着他,“你没有慈悲心。”

君无欢反而笑得更愉快了一些,“我确实没有。”

楚凌叹了口气,“我也没有。”

君无欢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别想那么多。”

楚凌淡淡一笑,救一人和救千万人有冲突么?有时候是有的。但是楚凌知道,能含笑坦然的做出选择的人,一定是一个经历过很多很多痛苦的人。即便会现在的她,其实也是做不到从容的去选择救谁不救谁。

千万人的命是命,难道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但是,如果用君无欢的命来换这些人的命,她也绝不会愿意的。所以她果然还是一个自私的没有悲悯之心的人。

之后的黑市之行就显得有些压抑了,直到最后楚凌和君无欢也没有真的买一些什么。除了黑市,黄老大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还有些茫然,这两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花了几千两银子就是为了进去逛一圈?那位小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要找能用的高手?方才明明有几个高手,你倒是买啊。结果……

君无欢亲自将楚凌送回家中已经是深夜了,雅朵并不知道楚凌半夜自己跑出去过,整个府邸依然是一片静谧安宁。君无欢看着坐在桌边的楚凌轻叹了一声,道:“阿凌在想什么?还在想方才黑市上的事情?”

楚凌摇头笑道:“没什么,这个黑市跟哪位朝中权贵有关系?是明王么?”

君无欢挑眉,“阿凌怎么会这么想?”

楚凌道:“能支撑起这样一个地方,背后的权势必然不会小。明王麾下有大批的中原高手,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做什么别的事情都很方便。还有之前你问天启公主的事情,他们在朝堂的人脉也很不错,几乎方方面面都有了确实称得上无孔不入。这样的人,即便是北晋朝堂上也不多吧。明王要豢养冥狱,还要养私军,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冥狱那么多高手,平时不用也浪费吧?”

君无欢笑道:“阿凌果然敏锐,不错…这黑市的幕后之人确实是明王。这个地方每年可是为冥王敛财无数,若不是做的生意太不入流了,我都有些心动了。”

楚凌思索了片刻,“你说拓跋罗知不知道明王手底下有这个一个产业?”

“自然是不知道的。”君无欢笑道,停顿了一下君无欢看着眼前的楚凌,“你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拓跋罗?笙笙是想要毁了这个黑市么?”

楚凌轻声笑道:“长离公子不是想看两虎相争么?无论拓跋罗是想要铲除明王的实力,还是他自己也对这个地方心动,这两人也必然会敌对的吧?如果拓跋梁赚钱的生意没有了,长离公子和凌霄商行会变得更加重要吧?”

房间里一片宁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君无欢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笙笙……”君无欢望着她,轻叹道:“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你更加聪明敏锐的姑娘了。可真是让我觉得有些担心啊。”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担心什么?长离公子果然还有许多秘密不肯示人么?怕被我看破么?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毕竟你一直藏的很不错,而我又确实无人可用。”

君无欢笑道:“我说过了,笙笙可以和我交换秘密。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楚凌挑眉,君无欢含笑不语。

我担心,这样的你让我再也不愿意放开了怎么办呢。

君无欢看出来楚凌见天的兴致明显不高,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君府,刚走进书房就看到一个人已经站在书房里等着了。

“公子。”

君无欢点了下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男子道:“请公子恕罪。”

君无欢蹙眉,“怎么?没办成?”

男子摇头道:“有人先我们一步将人买走了。”君无欢沉声道:“我不是说了,无论多少钱都要将人带出来么?”男子道:“但是,买人的是黄老大的人,应该是…替曲姑娘出的价。属下若是抬价……”

君无欢想起之前在黑市里黄老大确实离开了一会儿,不由叹了口气。

“公子?”男子以为那女子很重要,有些羞愧地道:“不如属下再想办法从黄老大那里将人买回来?现在人应该还在黄老大手里没有交给曲姑娘。”

君无欢摆摆手道:“不必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是,属下告退。”男子恭敬地拱手退了出去。

君无欢靠着身后的椅背思索了良久,方才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轻叹道:“阿凌到底还是心软。”说了那么一大堆理由想要说服自己说服别人,最后还是忍不了。

所以他才说,那地方不适合阿凌去,破财啊。

------题外话------

这章写的我自己都有点混乱了,本章逻辑已死~。救一人还是救千万人~

145、你到底是谁?

一梦醒来,楚凌在床上打了个滚儿。趴在床上却不太想如往常一般早早地起身练功。于是干脆就趴着发呆顺便将昨晚的事儿再在脑子里捋一捋。虽然跟君无欢说利用黑市挑动明王和拓跋罗之间的争斗并不是随口胡说的,但是细节方面却还要好好琢磨一下。毕竟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拓跋罗身为北晋大皇子,又没有母家支持还能一直让北晋皇将他视为最合适的继任人选,必然也不会真的是楚凌见过的表面上那般的温文尔雅。

至于明王拓跋梁…不说之前在信州双方其实已经结下了仇。单说拓跋梁这个人,楚凌就不太喜欢。

楚凌自觉自己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即便是长相再凶恶丑陋的人她也不会以第一眼的感觉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但是拓跋梁这个人,第一眼给楚凌的感觉就是不喜欢。或许是早先听说了他那些传言,也或许是之前就结了仇所以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总之,第一次见到拓跋梁,楚凌就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狠邪性和野心勃勃。楚凌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那么像是暗夜里的饿狼。

但是再不喜欢,楚凌也不得不承认,拓跋梁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在上京这几年,她跟拓跋罗的关系很不错,但是对拓跋梁却一点都不了解。他手下的兵马,他手下的冥狱,还有这个黑市,也难怪北晋皇如此忌惮他了。

趴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赖床到底不是她的习惯,楚凌还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准备梳洗了继续去练功了。

楚凌刚做完每天早上的功课,准备去用膳,下人就来禀告道:“有一位秦公子求见。”

“秦公子?”楚凌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快请他到花厅用茶。”

楚凌换了身衣裳去了前厅,果然在花厅里看到了正喝着茶的秦殊。楚凌笑道:“秦兄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秦殊放下茶杯,看向她淡笑道:“笙笙,打扰你了?”

楚凌摇头道:“我整天无所事事,打扰什么?只是难得见你进城来。”

秦殊淡笑道:“笙笙订婚了,我还来得及给你道贺呢。”楚凌摆手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现订着,婚期还早呢。到时候再恭喜吧。”真有那时候再说。

秦殊仔细看了看她,忍不住笑道:“便是貊族女子生性豪爽,说起婚事来也难免有三分羞涩,笙笙倒是比他们更大方一些。”楚凌眨了下眼睛,“你是说我不知道害羞?”

秦殊摇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昨日六皇子府的送别宴你没去,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楚凌耸耸肩道:“虽然我封了个郡主,但毕竟不是皇室中人,而且关系尴尬,也没必要非得凑上去。”

秦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

楚凌看着他,笑吟吟地道:“你还没说,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秦殊有些无奈地道:“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么?”

楚凌道:“那倒不是这么说的,咱们什么交情?你什么时候来看我我都欢迎的。不过,以你的性子,若是没事也不会这么一大早的就上门吧?”秦殊是一个很讲礼仪的谦谦君子,那种随便出现在姑娘家闺房里,大晚上到处乱串的事情一般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秦殊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瞒不过你。”

楚凌道:“有事儿便说吧,用不着客气。”

秦殊垂眸道:“笙笙知道希…西秦陛下之前来上京的事情么?”

楚凌点头道:“自然,西秦王不是还没走么?”襄国公和上官成义有事情走得快,但是西秦王一行人却依然还留在上京。秦殊叹了口气,道:“西秦送了十位贵女来北晋,其中就有我九妹,还有一位堂妹和表妹。”

楚凌想起来上次在城外别庄听到西秦王说的话,想必这个表妹就是那位彤姐姐了。她好像说是要被指给大皇子做侧妃。

楚凌点了点头,道:“她们,怎么了吗?”

秦殊闭了闭眼,道:“昨晚,彤儿zi shā了。”

楚凌一惊,心底也不由抽了口凉气。这可不是一个姑娘不愿成婚zi shā那么简单的,弄不好北晋皇可能会迁怒于西秦。楚凌看着秦殊,轻声问道:“这位姑娘既然不愿意和亲,当初西秦王实在不应该带她来。”北晋皇又没有指名道姓地非要哪一个人来,虽然这么说对那些被带来的姑娘不公平,但是西秦如今的情况和亲是为了向北晋表示顺服而不是挑衅。这样将人带来了,结果成婚之前来个血溅三尺,对谁都没有好处。

秦殊黯然道:“是她自己要来的。”

楚凌皱眉,对这位彤姑娘的感觉也有些不太好了。她原本以为是西秦王为了戳秦殊的痛处,故意带她来的。毕竟秦殊看起来跟那位彤姑娘的关系好像不太一般。

既然没人逼她,她自己要来却又弄这么一出,这姑娘莫不是跟西秦皇室有什么深仇大恨?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凌道:“能说说嘛?”

秦殊俊秀的脸上又几分淡淡的尴尬,不过他也明白想要请人帮忙自然不可能不将事情说清楚。

原来,这位彤姑娘姓许月彤,是秦殊嫡亲姨母所生的表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当初秦殊为西秦大皇子的时候西秦王和王后曾经和许家戏言将来等两个孩子长大了让许月彤入宫做大皇子妃。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貊族突然入关,天启偌大的国家和上百万兵马在他们面前也是一败涂地,更不用说西秦只是一个小国了。也是后来秦殊入了上京做质子,西秦王和王后过世之后,王位自然传给了二皇子秦希。但是许月彤却一直没有出嫁,直到这次甄选和亲的人选,许月彤不顾父母的反对自己坚持要来。虽然秦希那熊孩子确实混账,倒也不至于真的去逼迫自己姨母唯一的女儿和亲的。这次的事情确实是许月彤自己要求的。

到了上京之后秦殊和许月彤见了一面,才知道许月彤根本就不是来和亲的,她是来找秦殊的。她想要跟秦殊在一起,这自然被秦殊拒绝了。秦殊为了西秦连自己都可以放弃王位来做质子,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危害西秦的事情?劝慰了许月彤一番之后,这几日许月彤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秦殊便以为她已经放下了。谁知道今天北晋皇刚刚订下了许月彤入大皇子府的时间,她就zi shā了。

“救回来了么?”楚凌问道。

秦殊点了点头,神色黯然。苦笑道:“说来也是我们对不住她,若非西秦皇室无能,何至于需要……”

楚凌心中暗道:“你们确实对不起那些bèi po和亲的女孩子,但是倒也不至于对不起许月彤,毕竟是她自己要来的。”更何况,当初秦殊离开西秦的时候是交代过,让许家自行婚配的。当初也只是两家说说,并没有订婚,许月彤也没有婚约在身。

楚凌看着秦殊问道:“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秦殊有些惭愧地道:“此事暂时被封锁了,我知你和大皇子大皇子妃都有些交情,能否请你帮忙和大皇子妃说一说,让月彤暂缓入府的时间?”楚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若秦殊说的是让她帮许月彤脱身那当真不好办,不过秦殊这人从来不会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只是这样的话倒确实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听你说,我看那许姑娘的性子只怕有些执拗,就算延后的了时间,你们能劝说得了她么?若是勉强入府,将来再出了什么事……”

秦殊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再看吧,也是这次陛下定的时间太急了,就在后天,所以才只能来麻烦笙笙了。”许月彤只是个附属国送来的美人,即便是西秦贵女也并不是皇室的公主郡主。说是侧妃其实也不过是个侍妾罢了,自然用不着北晋皇特意选日子。不过是错开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的婚期罢了。

楚凌也不由地叹了口气,有些同情秦殊。弟弟是个熊孩子不说,还有个让人头疼的表妹。就算是做了质子,只怕秦殊半天也没有放心过西秦。

刚送走了秦殊,雅朵便拿着田家送来的帖子进来了。

“笙笙,你朋友走了?”

楚凌点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帖子问道:“田家送来的?”雅朵笑道:“你真聪明,田家老夫人的寿宴,请咱们去贺寿呢。”雅朵翻着帖子,道:“这些中原世家还真是精细,这两年收了这么多帖子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楚凌接过了帖子一看,果然做的很精致,不仅精致上面的字迹也十分的好看,用词考究脱俗,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东西。

雅朵坐下来,蹙着眉道:“田家的寿宴,你去就成,我就不去了。我想着,最近我还是不要参加那些宴会比较好,太麻烦了。”看着雅朵愁眉苦脸的模样,楚凌不由得失笑,“怎么?还是天天有人上门提亲?阿朵姐姐,我看你年纪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就挑一个合适的人家从了吧?”

雅朵白了她一眼,“我才不要,我要看着你成婚然后生个宝宝给我玩儿。我这辈子就赖着你了。”

楚凌仔细看看她,“你不高兴就先缓缓,说不定是缘分未到呢。缘分到了你再来跟我说这个话看看。”楚凌知道雅朵一直有些排斥这个话题,偶尔楚凌想跟她聊聊也被她避开了。不过楚凌自己曾经就是个大龄未婚女青年,自然也不觉得雅朵非要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成婚。不乐意就先等等呗,强压着人成婚有什么好处?

雅朵道:“你别担心我了,有这个功夫还是关心一下长离公子吧。说正事儿,大将军的帖子也送到了咱们这儿,大将军不在,你大约也要替大将军送一份礼物给田家。将军府的管事来过了,他说往年大将军都是随便挑一个礼物送过去便是,并不怎么参加这些宴会。”

田家算得上是如今在北晋混得最好的天启世家了。因为田家并不是北晋入主中原之后才归降的,而是在田家上一代家主还在的时候就拖家带口去了关外。这一代家主在北晋入关的时候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官拜中书省平章政事,从一品官职仅次于左右丞相。也是如今北晋官职品级最高的中原人了。不仅如此,北晋皇还追封了他的父亲为凉国公。如此的殊荣,即便是在貊族人中也不多见。因此,田家太夫人的寿辰,无论是貊族还是中原人,自然都要上门道贺的。

楚凌点了点头道:“阿朵姐姐看着准备吧。”她确实没太在这件事上上心,毕竟她还要给人家老太太寿宴上染血呢,想想还真有些过意不去。这都是君无欢那家伙做的缺德事。

雅朵也知道她在这些事情上不爱费心,也不在意。笙笙并不是不懂也不是不会这些。事实上她自己的这些人情往来还都是笙笙指点的呢。只是她不爱将这些琐碎的事情放在心上罢了。雅朵便自己接了过来替她打理,倒是让楚凌省了不少心。

既然答应了帮秦殊的忙,楚凌少不得也要亲自往大皇子走一趟。贺兰真刚刚新婚,这些日子也很忙,不过听说楚凌来了还是很高兴,将她拉到自己的院子里说话。

“笙笙,你终于来看我了,我都要疯了。”贺兰真道。

楚凌挑眉道:“好好的大皇子妃怎么会要疯了?难不成大皇子欺负你了?”贺兰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郁闷地道:“你说,一个小小的皇子府,事情怎么那么多啊?以前在塞外,我自己打理阿爹分给我的人马牲畜也没有这么多的事情啊。”楚凌了然,塞外即便是王庭到底也还算淳朴,贺兰真又是个嫡出公主不掺和王位之争日子过的自然轻松自在。而到了上京,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皇子府,各种琐事,人情往来等等,确实容易让一个刚嫁过来的小姑娘晕头转向了。

贺兰真烦躁地翻着手中的册子,“这家不能送这个,满月要送什么,寿宴要送什么,谁家和谁家关系好,谁家和谁家面和心不和…我的天,貊族人什么时候这么烦人了?都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他们的兵马还好么?”

楚凌心中暗道:“按这个势头一直发展下去,过个二三十年可能真的好不了了。不过现在嘛,到底底子还在,横扫天启和西秦还是没问题的。”

楚凌道:“大皇子没有派人教你么?”

贺兰真挑了下眉头,道:“有啊,母后娘家的一位太太,她有没有教我我不知道,脾气倒是挺大的,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了。混账东西,本公主是皇子妃还是她是皇子妃!”

楚凌惊讶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把她赶走了吧?”

贺兰真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行么?”

楚凌想了想,竖起大拇指赞道:“干得好。”贺兰真毕竟是外来的,若是一开始就被人给欺负了以后再想要立威就难了。拓跋罗若是聪明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处理妻子和母家的关系,更何况这事儿确实错不在贺兰真。

“能看吗?能看的话我帮你看看,顺便跟你说说?”楚凌问道。

贺兰真立刻欢喜地将册子递过去,“笙笙真好。”

“……”其实你就是在这儿等着我吧?

楚凌果然帮贺兰真看起了桌上的册子,顺带地跟她介绍了一下京城里各家权贵的关系和平时需要注意的礼节。贺兰真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狠狠地夸奖了自己一番。跟笙笙说话果然舒服,听笙笙将这些东西比拓跋罗找来的人强多了。明明三句话就能将清楚的事情,那些人三个时辰都讲不明白还一副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表情。什么玩意儿!

等到事情都解决了,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贺兰真心满意足地要请楚凌吃饭。席间楚凌才提起了许月彤的事情,她自然不能说许月彤不想嫁给大皇子zi shā了,只说许月彤身体不适,想要缓一些日子。西秦大皇子上门请她帮忙跟大皇子府说一声。贺兰真一挥手,道:“这有什么?小事罢了。既然身体不好那就先养着,一个月后再送进来就是了,她现在进来了我也没工夫照顾她。”

楚凌道:“不用禀告陛下和大皇子一声么?”

贺兰真瞥了她一眼,“禀告什么呀?只要人最后进了大皇子府就行了,大皇子又不是缺这一个女人,大不了我先找一个赔给他就是了。”

楚凌半晌无语,这么看来贺兰真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实在是太大方了,就是不知道拓跋罗是高兴还是心塞了。

两人正说话,拓跋罗已经带着拓跋胤走了进来,“还在外面就听到笑声,看来王妃和郡主果真是投缘啊。”

“大皇子,四皇子。”楚凌起身见礼。

“大皇子,四弟,你们怎么来了?坐下一起吃饭?”贺兰真笑着招呼两人,一边吩咐人再加几个菜来。来了中原这些日子,她最满意的就是上京的吃食比她们那边多得多,每一餐她都吃的心满意足。

拓跋胤淡淡地谢过了贺兰真和拓跋罗一起坐下,拓跋罗笑问,“听说你们俩一上午都在院子里?郡主来了怎么不请她出去走走?你这院子里有什么玩的?”

贺兰真轻哼一声,道:“你懂什么?笙笙教了我许多东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笙笙一讲我就都明白了。”

拓跋罗失笑,“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况且…我可是听说,郡主连自己家的事情都是雅朵姑娘在打理。”

贺兰真道:“那是笙笙聪明,什么都会。”

拓跋罗无奈地摇了摇头,拓跋胤坐在一边沉默的用膳。

拓跋罗看了看楚凌,似乎不经意地问道:“郡主,不知君公子可有跟你提起过上京有一个特别的集市?”

楚凌眉梢微动,“特别的集市?”难道拓跋罗说的是黑市?君无欢办事速度可以啊。

拓跋罗道:“我也是刚刚听人提起,似乎由来已久却不现于人前。我想长离公子是生意人,说不定消息会比我们广一些。”楚凌皱眉,一副认真回忆的模样,好一会儿方才道:“我倒是偶然听君无欢身边的人提起过,不过听他们的语气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只是君无欢说那地方不适合我去,不知道是不是大皇子说的特别的集市,或许是别的什么地方也说不定。大皇子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拓跋罗笑了笑道:“意外听一个商人随口说的,有些好奇罢了。”

楚凌摇摇头,道:“我对做生意的事情不太擅长,平时也不怎么听君无欢说这些事情。大皇子若是有兴趣,我帮你问问他?”

拓跋罗摇头道:“我只是一时有些好奇罢了,哪里需要劳烦郡主和长离公子。随口问问罢了。”

楚凌点了点头果然不再多说什么,一副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的模样。

“两日后田家的寿宴,郡主想必也会去参加?”大皇子问道。

楚凌点头道:“是呀,师父不在我要替师父送一份贺礼过去。田家也给我下了帖子,总不好不给田大人面子。”拓跋罗点头道:“不如到时候郡主和王妃一起去?四弟妹也可以一起,阿胤,你说呢?”

拓跋胤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意地点了下头。

贺兰真合掌道:“那很好,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有四弟妹和笙笙陪着就放心了。笙笙,一起去么?”

楚凌思索了一下,便果断点头答应了。

“那就一起吧,正好我也不太熟。”

用过了午膳,楚凌和拓跋胤便一道告辞从大皇子府出来了。出了门,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楚凌才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道:“四皇子,我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想溜。

拓跋胤道:“郡主要回去么?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楚凌扭头看了看就在大皇子府旁边的四皇子府,请问哪里顺路呢?

拓跋胤道:“我要去一趟兵部。”

楚凌点了点头,“四皇子请。”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气氛很是沉默。拓跋胤是本来就不爱说话,楚凌却是不想跟拓跋胤太多的交流。便下意识的加快了一些脚步,赶快回家好摆脱这位大爷。

“郡主似乎…不愿与本王相处?”耳边突然传来了拓跋胤的声音。

楚凌立刻回过神来,抬起头来果然看到拓跋胤正打量着自己。连忙一笑道:“四皇子说笑了,四皇子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我不过……”

“不必恭维我。”拓跋胤淡淡道,“本王确实不好相处。”

“……”您真有自知之明。不过我不想跟你说话,倒不是因为你不好相处。

楚凌看了看拓跋胤,问道:“四皇子,您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嘛?”

拓跋胤皱眉道:“没什么,只是…郡主和长离公子的婚事,最好还是慎重一些。”楚凌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说?”拓跋胤淡然道:“长离公子这个人,并不简单。”

楚凌垂眸,笑道:“多谢四皇子提醒,这桩婚事确实仓促了些,不过眼下也是没有法子。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长离公子的。听说四皇子过些日子便要出征了,祝您一路顺风。”

拓跋胤也知道之前焉陀家上门提亲的事情,点了点头道:“郡主心里有数便好。”

“笙笙。”一个熟悉地声音从两人头顶上传来,两人抬头望去便看到君无欢站在楼上的窗口含笑看着两人。君无欢微微扬眉,“四皇子,在笙笙面前说在下的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虽然两人走在大街上,声音也不大。但是君无欢内力精湛,他想要听的话自然也能听见两人说什么的。

拓跋胤抬眼,淡然道:“本王说的是实话。”

楚凌无语。

君无欢也不在意,对楚凌笑道:“笙笙下午可有事?”

楚凌摇了摇头,君无欢道:“既然无事,我请笙笙喝茶可好?”这话只对楚凌一个人说的,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拓跋胤。拓跋胤也并没有跟君无欢喝茶的意思,跟楚凌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楚凌上了茶楼看着坐在厢房里的君无欢,挑眉道:“很少看你这么当面不给人面子?”一般人只要不招惹君无欢,长离公子还是可以做个风度翩翩的君子的。当然谷阳公主那种自己找事的人不算。

君无欢喝着茶,淡定地笑道:“背地里说我坏话,我还要给他面子?”

楚凌摸了摸下巴,认真地道:“我觉得…那应该不算是坏话。”

君无欢摆摆手笑道:“不说他了,扫兴。笙笙刚从大皇子府出来么?”

楚凌点点头,道:“你动作很快啊,那地方的消息都已经传到拓跋罗耳朵里了?”君无欢淡淡一笑,道:“拓跋罗问你了?他果然对那地方很感兴趣。”

楚凌摇头道:“我觉得他不是对那地方感兴趣,他是对那地方的人感兴趣吧?”拓跋罗身为大皇子,说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是不可能的。能让他突然感兴趣起来,只有两个可能,那地方的人和那地方的钱。

君无欢含笑道:“我让人透露给他了一些明王府的消息,还有明王府的…财力状况。也不算夸大,那拓跋梁靠着那黑市确实赚了不少钱。”楚凌问道:“如果你是拓跋罗,你会怎么做?”

君无欢道:“我会告诉北晋皇。”

“嗯?”楚凌有些意外。

君无欢道:“那地方,并不是谁都能掌握得住的。与其费心费力地去抢夺一个自己根本掌控不了的东西,还不如拿来换一点有用的东西。”

楚凌道:“拓跋罗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君无欢笑道:“笙笙问的是如果我是拓跋罗会怎么做,事实上我不是拓跋罗所以我也只能用君无欢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我真的是拓跋罗的话,说不定会跟他一样的选择。”

“即便是你知道你掌握不了?”楚凌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君无欢道,“不过,拓跋罗现在跟明王争夺,还是有些太勉强了。想要他让位置的可不仅仅是明王而已。”

楚凌摩挲着茶杯道:“所以,他是想找你合作?”

君无欢有些诧异,“笙笙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楚凌道:“拓跋罗总不会是真的只是好奇我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吧?他既然问了,还特意带上你,自然是希望我告诉你一些什么了。不过,你既然想跟明王接触,就不能跟拓跋罗联手抢他的生意了吧?”

君无欢看着她良久,忍不住抚额道:“笙笙,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

楚凌翻了个白眼,“我也想说这句话,早先拓跋明珠亲自出马拉拢你都被你拒绝了,还说什么只跟着皇位上那个走。现在又来钓明王和拓跋罗,原来先前是在拿乔啊。”

“……”他还是觉得笙笙有时候说话实在是不怎么中听。

君无欢叹道:“时移世易啊,拓跋罗是众矢之的,老实说即便是我全力相助上位的机会依然不大。其余的皇子,这两年我也认真看过了,说不上资质平平,但是出类拔萃到能和拓跋梁抗衡的几乎没有。”

“你确定你这样下注没问题么?”楚凌皱眉道,“拓跋梁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君无欢笑道:“正好,我也不是。而且…笙笙,我从来没有赌输过。”

楚凌不再说话,垂眸思索着什么。扶着茶杯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轻敲动着。君无欢知道她在想事情,也不打扰只是含笑看着她安静的喝茶。楚凌面上虽然平静,脑海里却转的飞快。

上京的局势、皇室权贵的勾心斗角、君无欢的立场等等飞快地在她脑海中转了一遍又一遍,楚凌的神色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良久楚凌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睁开了方才微闭的眼睛看着君无欢。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楚凌沉声道。

君无欢微笑,“我就说…幸好笙笙不是我的敌人。”

楚凌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君无欢道:“因为…笙笙不会是我的敌人啊。”

“……”请问,这个结论你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

楚凌道:“虽然早先我就隐约明白长离公子想要做些什么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公子这样的手笔,只怕普天之下找不出来第二个了。”君无欢轻笑一声,“多谢阿凌称赞,一起么?”

一起么?!

一起干什么?

楚凌叹了口气,看着他道:“其实我没有长离公子这样的雄图壮志。”

君无欢道:“但是,世事必然会推着阿凌一直往前走的。阿凌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你为什么要拜拓跋兴业为师,又为什么要留在上京呢?以阿凌的本事,完全可以找一个深山老林隐居,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

楚凌道:“我还没修到那个境界,一辈子躲在深山里不见人,我还活着做什么?”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楚凌的发丝。楚凌被他这个动作弄得一僵,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君无欢叹息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有时候我总感觉阿凌跟这个世间有些游离的感觉。”

楚凌皱眉看着他,她以为这三年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无论是对朋友兄弟还是对雅朵和师父,都是真心实意的。

君无欢摇头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时候阿凌跟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bèi po从外邦来中原定居而不能回去的人。你虽然同情被蹂躏的百姓,痛恨貊族的残暴,厌恶天启朝廷的无能,但是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楚凌淡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天启的臣民啊。”她的演技真的差到让君无欢看得如此透彻?不至于吧。而且,楚凌从没觉得自己有如君无欢说的一般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漫不经心,当然如那些忠臣一般痛彻心扉恨不得赴汤蹈火舍身成仁也确实是没有的。

君无欢问道:“如果貊族并不残暴,而是对所有百姓一视同仁。阿凌觉得怎么样?”

楚凌道:“那自然很好。”

君无欢问道:“如果北晋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百姓安居乐业。大将军要阿凌跟随他出征南朝一统天下,阿凌会去么?”

楚凌想了想,道:“也许…会的。不过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她的身份毕竟不合适。

君无欢笑叹道:“所以,阿凌明白了么。你希望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但是…能安定天下的是北晋、天启还是西秦,你并不在意。”楚凌皱眉道:“有什么问题?”

君无欢摇头,“其实我也觉得,阿凌的想法才是对的。毕竟,对普通百姓来说只有安宁才是最重要的,谁当权没有那么重要。但现实却是…我自己也做不到呢,阿凌。我可以去北晋为官,劝说北晋皇改变对天启和西秦的策略。当然,北晋皇会接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我若是入北晋为官,必然也是为了别的目的。”

楚凌沉默了良久,方才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君无欢是西秦人,暂且不管他这个身份是真是假,至少即便是被北晋如此优待他也是无法接受北晋的统治的。甚至从未考虑过提供正确的策略帮助北晋更好的统治北方统一天下。能不能实现和有没有想过去做,这是两回事。君无欢直白无比地告诉她,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如果北晋真的能善待百姓安定天下,君无欢可能会放弃自己现在做的一切。但是他不会主动去达成这一切。

连身为商人过得不错的君无欢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别的人。果真应了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是楚凌——君无欢怀疑的天启公主,曾经在浣衣苑里受了无数的苦楚,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母亲还有很多亲人死在了北晋人手里。她却可以毫无芥蒂的表示如果北晋人能够善待百姓,她可以接受北晋统一天下。这难道不奇怪么?难道她天生下来就有圣人的胸襟?

楚凌确实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她无法像爱自己曾经的国家和百姓一样爱护天启和天启的百姓。如果是曾经的血狐,她能接受自己的国家被外族统治么?当然不能!她必定会血战到底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放弃。因为不是我的,所以才没那么爱护。

楚凌叹了口气,“你既然这么不放心我,怎么还告诉我这么多事情。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么?”

君无欢摇头笑道:“我说过,阿凌不会是我的敌人的。”

“因为你怀疑我的身份?”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君无欢微微挑眉,“那么,阿凌觉得我的怀疑对么?”

楚凌摊手笑道:“我不知道啊,长离公子不是说你从来没有赌输过么?那就试试吧。”君无欢端起旁边的茶壶替她续上了茶水,轻声道:“这次我依然不会输,阿凌可愿与我一道离开上京?”

楚凌问道:“你还要在上京待多久?”

君无欢道:“最多三个月,我在上京已经待得太久了。”

楚凌道:“那就过完这三个月再说吧,长离公子…我见过不少野心勃勃的人,不过我原本并不太喜欢跟这类人打交道。而你,却是我见过的人中野心和胆子最大的一个。啊,抱歉,我这里说的野心不是贬义。”

君无欢深深地看着楚凌,良久方才轻声道:“阿凌,我等你。”

楚凌一口喝干了茶杯里的茶,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袖道:“那么,暂时先…一切照旧?”

君无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示同意。

楚凌刚转身又顿了一下,回过神来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君无欢,“对了,还有一个问题。长离公子,你…到底是谁?”

君无欢看着楚凌,轻声道:“阿凌,只要你点点头,我就告诉你。”

楚凌眨了下眼睛,“抱歉,今天脖子不太舒服。”说罢,不再停留果断地转身走了。身后,君无欢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

难不成之前都猜错了?无论从本身的情况天赋资质还是性格想法,阿凌都不该是那位小公主才对。但是……他从来没有赌输过,所以这次他还是赌了——他绝对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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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关剧情的脑洞小剧场:

五环: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坦白吧,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了。

血狐:不,我的小马甲还能拯救一下。另外,你又是谁?

五环: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o( ̄ヘ ̄o#)

血狐:那算了。

五环:别嘛,阿凌你让我亲亲我就告诉你。

血狐:……

146、最毒妇人心

从茶楼出来,楚凌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漫步。一边看着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不由在心中暗暗轻叹了口气。和君无欢这人在一起,真是半点也不能放松啊。竟然让他就将话题扯到了那个方向去了。不过…反正君无欢都怀疑她了,反正他也拿不出证据来,那就随便呗。这么想着的楚凌,其实已经有几分赖皮的意思了。前一世,因为早早进了狐狸窝,楚凌是基本上没跟人耍过赖的,毕竟无论是狐狸窝还是她们的工作,都不是能让人含糊打诨过去的。

这种爱咋咋地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方才楚凌其实很想反驳君无欢的话,但是最后她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君无欢说得对,虽然她看起来状态很好,乐观向上做什么都很积极的模样。但是她并没有目标。不像君无欢桓毓,也不像是拓跋兴业拓跋胤这些人,甚至连郑洛叶二娘这些人都不如。因为他们都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楚凌看起来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强,但是她却并没有任何目标。

做个好徒弟?她不是潜心武道的武者。

效忠北晋?她是天启人,她也不认同貊族的统治,甚至不认为他们的统治能长久。

还是为了天启努力?一个上到君王下到朝臣醉生梦死的王朝,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他们去奋斗。

那么就剩下为了天启百姓了,但是…她不是圣人,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她也没有那么深刻的认同感。这就像是一个人去了一个战乱的国家,看到平民的悲惨生活,会同情他们,遇到能救的会救他们,但是绝少有人会直接抄起抢加入战争从此为了这个国家奋斗。所以,君无欢说得还真没错。

楚凌坐在一座高楼的房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上京。远处是金碧辉煌的宫城,宫城不远处有一座醒目的白色高塔。周围纵横的接到上分布着一座座府邸,再往外面延伸则是各种民居。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行走着,趾高气昂的貊族人,小心翼翼地天启人,兴致勃勃的外族人,市井百态,不一而足。

“你想跳楼么?”一个声音从地下传来。楚凌低头没看到人,微微挑眉站起身来直接从房顶跳了下去。却没有落地,而是飘然落到了小楼最高的一层,果然看到小楼外面的走廊上,云翼正扶着栏杆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啊?”楚凌笑道。

云翼轻哼一声道:“君无欢说你心情可能不太好,要我来陪陪你。”

楚凌忍不住失笑,君无欢难不成以为她需要心理辅导?就算她真的需要,云翼这小子也明显不行啊。

“你笑什么!”云翼怒瞪着她道。楚凌连忙摆手道:“没…没笑什么,我就是看到你高兴,所以才笑的。”

“毛病。”云翼轻哼一声,转身就走。楚凌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里。这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倒是安静,云翼走到窗口的桌边坐下开始烹茶。虽然云翼少年平时看着不太靠谱,但是煮茶的时候动作却十分优雅从容,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世家公子的风度。楚凌在他对面坐下来,撑着下巴笑道:“看到你煮茶,我总算相信你真的是百里…呃,云家的公子了。”

云翼立刻很不优雅地给了她一个白眼,道:“你好意思说我吗?”

楚凌摊手道:“我本来就出身平平啊,跟你这样的世家名门公子怎么能比?”

“出身平平?不见得吧?”云翼不以为然。他虽然不是多有心机的人,但是身在百里家,从小到大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什么人是什么出身,仔细看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不过楚凌确实比较复杂,看着不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甚至也不像是武将世家的姑娘,但若说她是普通的平民出身,就算云翼真的傻了他也不会相信。

楚凌但笑不语,只是双手撑着身后的坐席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君无欢告诉你的?”

云翼挑眉,“难不成你以为本公子会整个京城到处找你?”

楚凌笑眯眯地道:“我还以为咱们交情不错呢,好歹我比君无欢早认识你吧?找找我怎么了?”

云翼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楚凌正坐起来,手肘撑着桌面摇头道:“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云翼挑眉,傲然道:“说来听听,本公子替你解惑。”

楚凌问道:“你希望天启有朝一日收复北方吗?”

云翼理所当然地道:“自然,这不是所有天启人的希望么?”

楚凌道:“即便是你的家被天启人烧了,你的家人都被天启人杀了?”

云翼皱眉道:“杀了云家人的是叛徒和恶人,不是所有的天启人。我会替他们报仇,但是我不可能因此憎恨所有的天启人。因为我自己还有我的家人同样也留着中原人的血脉啊。”

楚凌微微挑眉,少年三观这么正啊?

楚凌道:“天启永嘉帝昏聩无能,就算收复了北方,又能如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貊族人永远也不会对天启一视同仁的。他们占了我们的土地,杀戮我们的百姓,自然要将他们赶回去。什么叫就算收复了北方又能如何?你的想法怎么这么奇怪?难道因为永嘉帝不好,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云翼眼神怪异地看着她,看起来很像是想问,你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楚凌揉了揉眉心,“好吧,这个问题好像是挺傻的。所以,云翼少年,你已经打算为了天启的未来奋斗了吗?有没有什么目标,未来的规划是什么?打算从哪里入手?”

云翼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凌,这个他还真没想明白过。

看着他的模样,楚凌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现在知道君无欢把这孩子送到她面前是为了什么了,调戏小朋友果然能让人觉得开心啊。

云翼被她笑得面红耳赤,恼怒地瞪着她,“你还想不想喝茶了,不想喝就还给我。”

楚凌连忙收住笑,悠然地抿了口茶道:“茶还挺不错的,我还给你你也不能喝了啊。”

云翼轻哼一声,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或许我一辈子什么也做不了。毕竟…我本来也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不过有一句话我祖父从小就教我,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楚凌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他。云翼道:“祖父从小便教我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这样的世道,如果不想遁世隐居或者一辈子庸庸碌碌地伏低做小,总是要有自己的路去走不是么?只要自己觉得是对的,不管是什么路都是可以的。”

楚凌问道:“这么说,如果我真的投靠了貊族人,你也觉得可以么?”

云翼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你觉得是对的,当然可以。你不是…百里轻鸿那样的mài guo贼,现在北方的所有百姓都不是…他们是被朝廷抛弃了的,不是他们抛弃了天启。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大概做不成朋友了。”

楚凌笑道:“好吧,为了不少了云公子这样的朋友,我还是要慎重选择的。”

云翼怒瞪着他,“你不是应该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么!”

楚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君无欢让你来劝我…真是、太英明了。话说,我记得你不太喜欢君无欢啊,君无欢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突然对他言听计从了?”君无欢是送他来给她逗闷子的吧?这孩子太可爱了。

云翼哼了哼,偏过了头去耳廓却有些红了,“我干嘛要告诉你。”

楚凌挑眉,看来论xi nǎo长离公子也是很厉害的。

“不告诉就不告诉,闲着没事跟我去一个地方吧。”楚凌放下茶杯道。云翼到底年少,立刻好奇地道:“去哪儿?”

楚凌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已经换了一身男装的楚凌和云翼出现在了一座不太起眼的宅邸中。这座院子虽然不错,但是却空空荡荡地走了半天两人也没见到什么人。云翼跟在楚凌身边,脸上好奇地神色溢于言表。

一直走到府邸的最深处的一个院子里,才有人迎了上来,“公子。”连一眼都没有多看云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楚凌点了点头问道:“人什么时候送来的?”

男子道:“今天天还没亮就送过来了,我们转了几处地方才带回来,没有被人跟踪。”

楚凌点头道:“黄老大是生意人,应该明白规矩。”

男子恭敬地退下,楚凌方才带着云翼走了进去。

有些素雅的房间里,一个带着外域风情的绝色美人儿满脸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她并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但是却知道必然就是这两人买了她。自从流落到那个地方,她就知道自己将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被人从黑市带回来之后,她这一天一夜几乎都没有合过眼睛。幸运的是也没有人理她,但是越是如此,却又越让人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当看到这两个少年的时候,不得不说她心底其实暗暗有些松了口气。至少…至少,不算是最糟糕的情况,这两个少年,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楚凌走到一边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颤声道:“我…我叫风莞儿。”女子的中原话说得很好,听不出半点外族的口音。若不看外表的话,一举一动也是存粹的天启贵女姿态。楚凌道:“我将你买回来花了二十多万两白银,你可知道?”

女子点头,看着楚凌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戒备和畏惧。

楚凌轻笑一声,道:“你暂时可以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不过,你总要让我觉得对得起我花费的这些银两吧?”

风莞儿显然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抓住了楚凌话中的重点,“公子想要我做什么?”

楚凌问道:“你会做什么?”

“我读过书能识字,也会算账。琴棋书画我都会一些,我还会天启,貊族和西域的语言和文字。”风莞儿匆忙地道。楚凌点点头道:“会三种语言文字倒是不错,不过…对我来说用处不大。”

风莞儿眼神微暗,咬牙道:“我知道公子…不是坏人,公子买我的钱我一定会还给公子的。我愿意为公子效力,只求公子…能允许我还清了钱之后赎回zi you身。”

楚凌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随便把你送给哪位朝中的权贵,我能得到的回报可能都会远大于这二十多万两银子吧?”

云翼坐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凌扮演纨绔公子。关键是…她一个女人,竟然比他在天启见过的纨绔子弟还像纨绔子弟!

风莞儿脸色一白,突然咬了咬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着自己的脸上划了过去。只看她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就能看出这是铁了心要划破自己的脸了。作为一个绝色美人儿,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是极其少见的。越是美丽的女人就越爱惜自己的容貌。就连老了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毁容。

楚凌手中射出一道银芒,风莞儿手里的簪子立刻就被打落在了地上叮地一声。

风莞儿惊愕地看着楚凌,眼底更多了几分绝望。

楚凌叹了口气,“这些人办事是越来越不靠谱了,竟然还能让人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风莞儿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她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死死地咬着牙关看着楚凌。

云翼忍不住皱眉,靠近了楚凌低声道:“你差不多就行了,要真把她逼得zi shā了,你那二十多万两就真的泡汤了。”云翼忍不住怀疑,楚凌该不会是看人家姑娘长得美貌才故意折腾人家吧?

顶着云公子“你是不是嫉妒人家美色”的眼神,楚凌笑吟吟地看着风莞儿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怎么说服我?”

风莞儿看着楚凌好一会儿,一咬牙跪在了地上道:“我愿为公子效力,只求公子不要将我…虽然我不知道我现在能为公子做什么,但是只要公子需要我去做的,就算我现在做不到以后我也会做到的。若公子实在是看不上,我只能以一条贱命回报公子了。”

“你是说,我要你做什么你都可以去学。”楚凌道,“除了要你mài shēn?”

“是。”风莞儿也顾不得因为楚凌说的话害羞,坚定地道。

“即便是要你毁容,你也在所不惜?”楚凌问道。

风莞儿抬头与楚凌对视,眼神一瞬也没有移动,“我阿娘早就说过,我这样的样貌在这样的世道只能是个祸害。是我自己私心舍不得才落得如今这样的地步。若是公子不喜,不要便是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你起来吧。”

风莞儿有些迟疑地看着楚凌,到底还记得自己方才的话什么也没有问站了起来。

楚凌道:“你的容貌留在京城确实挺危险的,我会派人送你离开京城。往后需要你做的事情,也会派人告诉你。”

风莞儿一怔,回过神来眼中已经满是欢喜,“莞儿多谢公子开恩!”

楚凌摇摇头道:“风家既然已经没有了,你以后也不要再用这个名字了。”

风莞儿点头称是,道:“以后我就叫晚风,晚风拜见公子。”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要让我失望。”

“是,公子。”

让人将人带了出去,云翼才皱着眉头道:“你到底要那姑娘干什么?”

楚凌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是觉得我冷血么?”

云翼道:“她已经很可怜了,你何必……”

楚凌淡淡道:“她是我从黑市上带回来的,那里还有更多比她更可怜的人,但是我却救了她。”云翼道:“所以,你一开始买下她就是有目的的?”

楚凌含笑看着云翼道:“二十多万两,我若是为了做好事的话,我可以买下另外十个比她更可怜的人。为什么要选她?难道就因为她长得漂亮?云翼,我又不是真的男人,难道你在指望我怜香惜玉?”

云翼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楚凌站起身来,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你不会以为君无欢真的是让你开导我的吧?”云翼有些担心地道:“你到底想要让她做什么?”

楚凌笑道:“你放心,我对逼良为娼没什么兴趣。”

“……”阿凌果然是个小妖怪!

之后两天,君无欢都没有再出现在楚凌的跟前了。楚凌似乎觉得云翼少年很有趣,有空便会去看看他和叶二娘狄钧三人,撩拨一下少年人看着他气得咬牙切齿。

转眼间便到了田家寿宴的当天,用过了午膳楚凌方才去了大皇子和贺兰真四皇子结伴一起去了田家。

田家也算的位高权重的名门勋贵了,如今的家主田衡是当朝从一品,且掌握着军政大权,想要交往奉承的人自然数不胜数。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田府外面却依然还是门庭若市。田家的管事和家中几位公子夫人都在忙着迎客。看到三辆马车过来,田家大公子就立刻带着夫人亲自迎了上来。

“大皇子妃,四皇子妃,武安郡主。”田家嫡长子田亦轩长得高大挺拔,少夫人温婉秀丽。但是在两位皇子妃和一位郡主面前也并不显得唯唯诺诺,恭敬却并不卑微,由此可见田家在北晋朝堂的地位稳固。

贺兰真笑道:“田少监,田夫人。”田家长子如今也早就如朝围观,官拜都水监少监。

田亦轩拱手道:“两位皇子妃和郡主大驾光临,田家上下蓬荜生辉,还请三位先入内奉茶。”

贺兰真含笑点头拉着楚凌跟着两人往里面走去。田家做事十分周到,一行人你刚进门田衡就带着夫人迎了出来,亲自将三人请到了大厅奉茶。田夫人还特意留下陪着三人说话,还是贺兰真开口请田夫人自己去忙,田夫人这才告罪离开。

专门招待女眷的是田家花园的一处几间敞轩,三间宽大的敞轩外加两侧的一座小楼一座水阁环绕着一个戏台子足够用来招待所有女眷了。此时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楚凌倒是没有心思听戏,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宾客。

贺兰真同样听不懂,她刚新婚不久对上京这些权贵夫人同样不熟悉。只有别人过来见礼的时候方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倒也认真的记下。毕竟一次两次记不住别人无所谓,反正她是新婚别人都会体谅。但若是时间长了还是谁也记不得,那就是得罪人了。

等到众人都过来见了一圈礼了,贺兰真方才暗暗松了口气,靠在楚凌身边低声道:“可算是结束了,这么多人要怎么记得住啊。”

楚凌也压低了声音,笑道:“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四皇子妃啊。”

贺兰真瞄了一些坐在另一边跟人说话的四皇子妃,叹了口气。她跟这个弟妹的脾气不太和,平时两人也没什么交往。贺兰真也看得出来,四皇子妃并不太喜欢她,不过也没什么,她们差着年岁原本也就说不到一起去。她才是大嫂,总不至于还要看四皇子妃的脸色。

楚凌自然也察觉到了,原本按理说大皇子妃不认识人,四皇子妃这个时候就应该坐在她身边为她介绍指点。但是一进来四皇子妃就离得远远的去跟与她相熟的人说话去了,丝毫没有要帮衬贺兰真一把的意思。拓跋胤和拓跋罗兄弟俩关系不错,可惜他们的妻子显然是说不到一起去。

楚凌只得安慰道:“我也不太认识人,没关系多看几次就认识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情。

其实楚凌虽然不怎么参加上京权贵的宴会,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认识的。因为她记性好,如果强行想要记什么的话很少有记不住的。只要见过的,下次见面几乎都能准确地说出对方的身份。但是这些权贵之间的关系就很容易让人头晕了。谁家是谁家的姻亲,谁跟谁是连襟,谁和谁又是表亲。再加上貊族人那乱得一言难尽的姻亲关系,就算是楚凌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理顺。

贺兰真拉着楚凌有些好奇地道:“田家的宴会好像中原人很多,她们怎么不来跟你说话?”

能让贺兰真出席的宴会一般都是貊族人参加得多,但是田家不一样,田家的宴会上稍微能攀得上关系的中原人都会来。贺兰真和楚凌这才发现,原来北晋朝中竟然有这么多天启人吗?不过这些人似乎都并不怎么爱接近楚凌,完全没有想要跟一个郡主交往的热情。

楚凌道:“可能是…我师父不太和善吧?”楚凌毫无心理负担地将锅甩给了自家师父。

贺兰真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大将军看起来确实很有气势。”

“……”

贺兰真毕竟是皇子妃,来找她说话的人还是很多的。楚凌自然不能一直跟在她身边,干脆跟她说了一声,自己出去走走了。虽然贺兰真也很想跟着楚凌出去,但是她还有她的责任,身为大皇子妃她就必须要为拓跋罗打点好权贵之间的关系,与这些贵夫人交往都是必不可少的。从这方面来说,贺兰真不得不羡慕楚凌了。虽然大将军无儿无女,只有她一个女弟子,但是大将军并不想要与人交际人情往来。楚凌看着似乎孤单,其实却是整个上京的女眷中最悠然自在的一个。

田家的府邸是纯中原的构造和样式,虽然免不了有一些貊族的东西,却也是楚凌在上京见过的除了君府外最有天启风格的府邸了。别的府邸虽然还是当年的那些建筑,却在很多地方难免被改造的不伦不类。有些是貊族人自己喜欢的风格,还有的则是中原人惧怕别人怀疑自己还心念故国,故意堆砌出来向朝廷表忠心的。

楚凌坐在花园里的假山上,悠闲的闭目养神。耳边传来不远处咿咿呀呀地戏曲和乐器声,下午的阳光撒在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倒是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你们看到武安郡主了么?”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传入楚凌耳中。楚凌微微扬眉,睁开了眼睛往声音地来处看去。不远处的池塘边,几个中原少女正围着一个装扮华贵优雅地少女说话。原本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中一个少女却突然开口道。

众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道:“方才好像看到是和大皇子妃一起来的,没怎么注意看长什么模样。”

另一个少女笑道:“武安郡主先前打擂台名动京城,你竟然不知道郡主长什么模样?你们都没有去看么?”

“我爹爹不让我出门,好生可惜。”有人道。立刻有人也跟着附和,貊族人虽然不约束家中女子,但是天启人却不然。许多家中甚至比从前约束的更加严苛了,有一部分原因或许是为了保护她们。谁也不知道随便出门会不会撞上一个自家得罪不起的貊族男子,到时候不管愿不愿意只怕自家姑娘也不得不嫁了。就算是嫁人,也当不了正妻。但凡稍微对自己姑娘有些爱护之心和羞耻心的人家都不会愿意的。

那一直没说话的少女终于开口了,淡淡道:“咱们这些姑娘家家的,还是守规矩一些的好。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该做的?”

众少女立刻不敢再多说身边,片刻后才有人赔笑道:“田姐姐说的是,咱们这些书香门第的,毕竟比不得武将之家。若真是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家中长辈必然要将我们打断腿的。”

那田姑娘这才有些满意地一笑,“这话才对,女儿家当以娴静为主。”

众人纷纷称是,显然这群少女中是以这位田姑娘为首的。楚凌挑眉,片刻间便猜到了这位田姑娘的身份。听说田家长子有一个嫡长女名唤田君仪,今年年方十五才貌双全,深得田衡和太夫人喜爱,想必就是这位姑娘了。

楚凌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样养在深闺从没受过什么苦的名门少女,难免心高气傲一些。楚凌正想要跳下假山悄悄离开,突然听到一个少女低声道:“南宫国师和长离公子都爱慕武安郡主,郡主可真是好……”

“你说什么?!”那田姑娘突然打断了少女的话,将那说话的少女吓了一跳。田姑娘沉声道:“武安郡主不是跟长离公子订婚了么?”

少女有些惊疑地看了田姑娘一眼,道:“我爹…我爹跟焉陀家的一位关系不错,跟他喝酒的时候听他偶然说起过。说是…前些日子焉陀家主亲自请了荣郡王一起亲自登门为南宫国师提亲。这事儿外面也有些传言,田姐姐…没听说过么?”

田姑娘脸色微沉,她前些日子在城外为太祖母祈福,昨天傍晚才刚刚回来自然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

见她脸色不好,其他人也有些不敢说话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田姑娘淡淡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位郡主到底是如何的国色天香了。走,咱们去拜见武安郡主一番。”

这哪里是拜见,这分明是要去找武安郡主的晦气啊。再想想武安郡主背后站着拓跋大将军,武安郡主自己更是一个连当朝公主都敢打脸的狠角色,即便是田家地位非凡这些姑娘们也不太想跟着田姑娘去自找麻烦了。

若真出了什么事,田家能护着田君仪,可没有人会护着他们。

“田姐姐,还是别去了吧。”

“是啊,君仪……”众人纷纷劝道,“今天毕竟是太夫人的寿辰,不如咱们去太夫人跟前陪她说说话吧。”

别人越是劝,田姑娘反倒越是不喜,这些人平常整日在她面前奉承,真有什么事了一个都靠不住!田君仪轻哼一声,冷笑道:“你们怕什么,郡主来了我们去请个安是应该的礼数。那边都是朝中的贵妇,郡主一个姑娘家想必也是孤单,咱们去陪她不是正好。”

“这……”

众人看田姑娘一脸固执的模样,只得无奈地跟了上去。

等到人都zou guāng了,楚凌方才从假山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挑了挑眉。

“这是南宫御月的桃花么?”楚凌饶有兴致地道:“这姑娘的眼神可真不怎么样。”看在她眼睛不好的份儿,还是避着她一点儿吧。不过南宫御月那妖孽若是能被这朵小桃花给收了,也是极好的。

“看上本座,怎么就是眼神不好了?”南宫御月地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凌蓦地扭头看过去,果然看到方才那些少女站着的旁边一颗大树上,南宫御月正坐在树干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难怪她没发现南宫御月,这家伙竟然没节操到躺在树上听爱慕他的姑娘为他争风吃醋。

楚凌叹了口气,对着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国师,近来安好?”

“虚伪。”南宫御月轻哼一声,身形一闪已经落到了楚凌的跟前。

南宫御月比楚凌高了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凌道:“你还没说,看上本座怎么就眼神不好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道:“国师只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田姑娘要找我,但是我就坐在这里她却没看见,可不是眼神不好么?”

南宫御月轻笑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楚凌的话,“是么?”

楚凌笑颜如花,“是呀。”

南宫御月突然伸出手就向楚凌的脸颊捏去,楚凌微微侧首同时伸出手隔开了南宫御月的手,“国师自重。”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手腕一转避开了楚凌的手继续锲而不舍地抓向她的脸。楚凌右手提起bi shou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手掌刺了过去。两人一瞬间已经交换了七八招,南宫御月很快就发现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不依仗内力的话他是占不到楚凌的便宜的,便也不再勉强往后退开了两步。

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背上一道浅浅的血痕,南宫御月将手放到唇边轻轻舔去了血痕,轻声道:“最毒妇人心。”

楚凌无语,你手贱还怪我下手狠?

知道跟南宫御月纠缠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楚凌直接跃下了假山转身走人。不想南宫御月立刻又跟了上来,“笙笙想不想知道我这几天做什么去了?”

楚凌摇头,“不想。”

南宫御月道:“真的不想么?如果跟君无欢有关呢?”

楚凌瞥了他一眼,“你真的会告诉我吗?”

“说不定呢?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南宫御月道。

楚凌呵呵了两声,“不用,既然是秘密国师就自己留着吧,我这个人好奇心不是那么重的。”

南宫御月道:“你就不怕君无欢有危险吗?”

楚凌挑眉道:“国师已经能打得过君无欢了吗?”

南宫御月脸色一沉,眼神立刻有些阴郁起来,“说告诉你我打不过君无欢的?”

楚凌心中暗道:“这难道不是事实么?还需要人告诉?”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君无欢。”南宫御月眯眼道。

楚凌心中叹了口气,哀叹自己的不幸。为什么今天她会碰到南宫御月?

“国师也是来参加寿宴的么?”楚凌问道。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寿宴?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你是?”

南宫御月突然靠近了楚凌,压低了声音道:“君无欢想要干坏事,本座要来看着他。”楚凌微微眯眼,“你怎么知道君无欢想要干坏事?他想要干什么坏事?”南宫御月悠然道:“等本座抓住他,自然就知道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君无欢那种人竟然会来给田家的老太婆贺寿,你以为他安了什么好心?”

楚凌淡定地道:“君无欢是商人,跟权贵打好关系就应该的。”

南宫御月道:“是么,本座不信。有本座在,君无欢想做什么都不行。”

“……”君无欢猜到了,所以今天君无欢什么都不会做,他请本姑娘做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有些尖锐地声音突然传来,楚凌一怔想起来这好像是那位田姑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跟方才在池塘边比起来,实在是有些刺耳。

这才发现因为方才的谈话,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

楚凌不动神色地退开了两步,扭头看过去就看到身后的花墙入口处田姑娘正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距离有些远,她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从那个位置看过来两人确实有些过分的近了。

楚凌微微眯眼,从南宫御月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和幸灾乐祸。

“你们在做什么!”田姑娘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盯着楚凌沉声问道。

楚凌轻轻拂袖,面带微笑看着田姑娘,声音温和地道:“田姑娘,你这是在质问本郡主还是南宫国师?”

田姑娘脸色微变,双眸盯着楚凌的面容道:“我只是听说,郡主和长离公子已经定亲了。郡主还与别的男子靠的这般近,只怕对长离公子不好吧。”

楚凌道:“多谢田姑娘提点,本郡主知道了。本郡主方才与南宫国师说了几句话罢了,田姑娘实在不必为长离公子担心。”

“我…我不是……”田姑娘忍不住看了南宫御月一眼,见他眼神不悦连忙想要解释,“国师,我不是……”

南宫御月对田姑娘如何并不感兴趣,他有些失望地看着楚凌,“笙笙,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撇清关系么?”

“……”本姑娘跟你没关系!

“君无欢能给你什么,我也同样可以给你啊。”南宫御月轻声道,旁边的田姑娘越发气得脸色发白,看着楚凌的眼神仿佛要射出刀子来了。楚凌扶额,忍不住在心中佩服起君无欢来了。他到底是怎么跟这个蛇精病zhou xuán了这么多年的?

楚凌叹了口气,幽幽道:“国师,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自我一见长离公子便惊为天人,从此心中再无他人。国师如此厚爱,恕我实在是难以消受啊。”谁还不会演戏怎么的?

“笙笙如此厚爱,无欢却是受宠若惊,今生定不敢负了笙笙一片真心。”一个带笑的声音在不远处悠悠传来,众人侧首便看到长离公子一袭蓝衣漫步而来。

眉眼含笑,霞姿月韵,风采无双。

“……”南宫御月这个坑货!

------题外话------

阿凌:……南宫御月这个坑爹货!▄██●

南宫御月:……君无欢这个病秧子![○`Д′○]

君无欢:……笙笙对我表白?好开心,我也要赶快表白~(*^▽^*)

147、死人了!

“君无欢。”南宫御月面无表情地看着朝他们走来的长离公子。

君无欢走到了楚凌跟前,含笑道:“笙笙,我去家里寻你,雅朵姑娘说你已经走了。你是跟大皇子妃一起来的么?”楚凌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我仿佛告诉过你我会跟大皇子妃一起来吧?虽然如此,楚凌还是很给长离公子面子的点了点头。

君无欢伸手握住了楚凌的手,方才面对向南宫御月,道:“国师也在这里。”

南宫御月冷冷地盯着他,旁边地田君仪却有些忍不住道:“你是长离公子?”传说长离公子是个病秧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虽然说君无欢很出名,即便是他们这些闺中少女都听说过,但是真的见过君无欢的天启贵女却并不多。许多人都只是听说君无欢是个久病缠身的病秧子。病秧子自然不会好看到哪儿去。所以即便是知道楚凌跟君无欢有了婚约,田君仪也很不以为然。就算是被封为郡主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挑一个西秦的商人,而且还是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病秧子。但是此时看到君无欢众闺秀才发现,这位长离公子的风采分明完全不输给南宫御月啊。甚至这温文尔雅的模样,比坏脾气的南宫国师好接近不知道多少倍。上京皇城里的那些所谓权贵公子,更是拍马也赶不上。

君无欢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不知这位姑娘是?”

田君仪道:“小女田君仪。”

君无欢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看向楚凌轻声道:“笙笙可还有事?若是没事我带你去见几个人可好?”

楚凌巴不得赶紧摆脱南宫御月这个麻烦,自然是点头,“好啊。”

君无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咱们走吧。”

被无视了的田君仪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看着君无欢拉着楚凌要走,忍不住开口道:“长离公子,还请你以后管好自己的未婚妻。”这话一出,原本就有些阴凉的花园里的温度立刻降低了许多,胆子小的姑娘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君无欢再次看向田君仪,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神却透着几分冰凉,“不知道田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田君仪轻哼一声,傲然道:“既然有了婚约,就不要再跟别的男子纠缠不清了。免得别人还以为长离公子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留不住。”

楚凌微微微皱,看着田君仪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厌烦。这姑娘大约是被田家养得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之前还能维持一副大家闺秀高高在上的做派,这会儿也不知道受了什么ci ji,竟然直接开口乱咬人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如今这世道当真是很容易祸从口出啊。

君无欢打量了田君仪片刻,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漫不经心起来。他抬手轻轻理了理楚凌垂在胸前的发丝,漫不经心地道:“田姑娘说的别的男子是南宫国师么?”

田君仪脸色微红,忍不住看了南宫御月一眼。只是南宫御月虽然是个蛇精病,却是个随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蛇精病。凭田君仪的眼力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什么表情是不太可能。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田君仪轻声道:“长离公子明白就好,我也是为了长离公子的名声……”

“有一句话不知道田姑娘听说过没有?”

“什么?”田君仪看着君无欢。

“多管闲事。”君无欢有些血色浅淡的薄唇轻轻吐出了四个字,让田君仪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君无欢一只手把玩着楚凌的发辫,一边淡淡道:“笙笙如此美丽聪慧,自然会有不少虫子黏上来,这跟笙笙有什么关系?想要追求她的人越多,就证明笙笙越优秀。关键是…这跟田姑娘有什么关系?”

“你……”田君仪没想到君无欢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西秦对女子的约束并不比天启少,所以田君仪理所当然的认为身为西秦人的君无欢必定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君无欢偏偏就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长离公子难道真的不怕别人说你……”

君无欢道:“本公子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田姑娘,你若是对南宫国师有意,可以自荐枕席,拉着笙笙踩踏算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说,你田家真的以为本公子和大将军都是没有脾气的人?”

田君仪心中一惊,却还是忍不住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南宫御月的反应。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君无欢,你少在笙笙面前污蔑本座。本座才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君无欢嗤笑一声,有些慵懒地道:“是啊,你随便起来不像人。笙笙,有一句话田姑娘说得还是对的,以后离南宫御月远一点,脏。”

南宫御月冰山一样的脸终于裂了,阴冷地瞪了君无欢片刻突然冷笑一声,“本座自然跟长离公子不一样的,君无欢,病了这么多年…你还行么?”

“……”你们两个特么的是不是不知道这里还站了一群未出阁的小姑娘啊?同情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脸色苍白已经摇摇欲坠的田姑娘,楚凌拉了拉君无欢低声道:“咱们先走吧,我有点累了。”

君无欢收回了和南宫御月厮杀的眼神,牵着楚凌道:“也好,走吧。”

“你们…站住!”田君仪苍白着脸色厉声道。楚凌皱眉,对这姑娘的再三纠缠有些不耐烦了。她若是心情好倒是不介意陪这些小姑娘玩玩,但是现在她明显没有这个心情。

“田姑娘,我们还有事。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南宫国师说,恕不奉陪了。”楚凌淡淡道。

田君仪咬着唇角,恨恨地瞪着楚凌声音有些尖锐地道:“你自己不知廉耻……”

众人直接跟前身影一闪,原本站在楚凌身边的君无欢已经到了田君仪跟前。君无欢伸手一探就扣住了田君仪的脖子,正要开口说话旁边一道劲力已经冲了过来。以君无欢的实力,随手一提就能让田君仪避开这一掌,但是君无欢并没有这么做。不仅没有,因为他捏着田君仪的脖子,即便是田君仪自己发现了也没有办法躲开。于是田君仪便生受了这一掌,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君无欢站的位置十分巧妙,不仅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没有伤到他半分,就连田君仪突然吐血都没有溅到他身上分毫。看着手中吐血的少女,君无欢毫不动容,淡淡道:“道歉。”

旁边围观的少女哪里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纷纷尖叫着退开了。

田君仪被君无欢捏着脖子根本说不出话来,但这还不是最让她难受的。最让她难受的是方才那一掌是南宫御月打的。她忍不住扭头看向南宫御月,脸上也忍不住多了几分哀泣之色。

君无欢并不想看她表演悲伤欲绝,手指扣紧了几分淡淡道:“道歉。”

“君无欢。”楚凌沉声道,若是君无欢一不小心将人给掐死了,麻烦就大了。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不远处,一大群人急匆匆地赶来。方才田君仪一行人刚刚找上楚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去禀告了,这会儿却是得到消息的田衡和夫人带着大儿媳妇还有几个凑热闹的宾客赶了过来。看到被君无欢捏在手里唇边染血的孙女田衡顿时变了脸色,“长离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无欢淡淡道:“我也想问田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田衡一愣,他确实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让一个外人捏着自己孙女的脖子说话,田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请长离公子先放开阿仪,有什么话都好说。”

君无欢轻笑了一声,“好说,既然田大人不知道令孙女做了什么,我就好好跟你说说。田大人,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令孙女对南宫国师思之如狂,别的姑娘但凡跟南宫国师多说两句话,她就恍若疯癫的百般辱骂羞辱。这也罢了,本公子管不着。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骂到笙笙头上。田大人是觉得大将军不在上京,武安郡主可以随意让你田家人欺负了?还是以为本公子马上就要死了?”

田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长离公子,这…这只怕是个误会。还请你先放开阿仪。”

一起过来的贺兰真已经到了楚凌面前,拉着她道:“笙笙,那丫头骂你了?她还对你做了什么?这也太猖狂了!”辱骂皇帝亲封的郡主,还是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这田家难不成是觉得他们地位稳固已经可以跟拓跋将军抗衡了?论势力,田家可能真的比拓跋兴业强盛,因为拓跋兴业从来都不拉拢朝中权贵势力自己也没有什么姻亲。但是若论在军中的影响力,只怕田家连拓跋兴业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北晋如今毕竟还是有兵权才的才是老大。

“误会?”君无欢微微挑眉道:“请问,是什么误会?是笙笙跟田姑娘有杀父杀母的不共戴天之仇?还是田姑娘得了什么不知名的癔症胡乱咬人?或者是…田大人想说本公子和笙笙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田姑娘其实并没有骂笙笙?”

田夫人皱眉道:“长离公子这话太过了,阿仪自幼便知书达理,怎么会辱骂郡主?”

君无欢轻笑一声,对着田君仪道:“把你刚才对笙笙说的话,对着你的祖母说一次。不然,你这辈子就不用再说话了。”

田君仪自然不愿,她又不傻,这话若是出口不仅坐实了她辱骂郡主更是对祖母不孝。无论是天启还是北晋,都是极其不待见不孝之人的。

“不说?”君无欢笑道,“田姑娘莫不是以为本公子是开玩笑的?”微微眯眼,君无欢扣着田君仪脖子的手开始收紧。田君仪立刻感到呼吸困难忍不住挣扎起来。

“长离公子,虽说来者是客,但是你也太过分了!”田衡终于忍不住沉声道,他在上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真的让君无欢一个毛头小子拿捏住,让别人怎么看他?

“请你立刻放开阿仪,否则别怪老夫不给你面子!”

君无欢手指再一次用力,田君仪脸色已经有些发青,终于受不了挣扎着道:“我…我、我说。”

君无欢满意地放松了一些,田君仪颤抖着看着田夫人道:“你…你不知廉耻!”田夫人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孙女。虽然内心里明白孙女并不是要骂自己,但是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被孙女说不知廉耻,还是让田夫人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君无欢轻哼一声,随手将田君仪扔了出去,“田大人好教养,这件事回头你自己去跟大将军解释吧。笙笙,咱们走吧。”

楚凌看了看君无欢,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君无欢的手。看着田衡淡淡道:“田大人,我这个郡主确实有些比不得皇室血脉来的名正言顺。但再怎么名不正言不顺也是陛下亲自册封的。不过,你该庆幸我如今是郡主,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也该给田大人一个面子。若不然,说不得我只好自己动手讨回公道了。”

田衡气得脸色铁青却终究说不出什么话来,旁边地田家大少夫人早就忍不住扑过去抱起了田君仪,心疼地看着女儿奄奄一息的模样忍不住道:“郡主,就算阿仪一时失言,长离公子也不能这样折腾人啊。”

楚凌淡淡道:“少夫人可能弄错了,令爱吐血可不是长离弄得。”

“是本座动的手,怎么了?”旁边地南宫御月漠然道。

田少夫人惊愕地看着南宫御月,却见南宫御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皱眉道:“什么玩意儿也敢肖想本座?君无欢说得倒也没错,田家这个教养…呵呵,我貊族仿佛也好些年不曾出过如此明目张胆地肖想男人的女人了,想一想谷阳公主都要被送到漠北去了,这个玩意儿留着好像有些不公平啊。田大人,本座建议你尽快把你这孙女嫁出去,免得哪天你当了外祖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围观的众人忍不住抽了口凉气,这话说的好毒啊。

田家是中原人,如今的北晋权贵为了保持血统纯净是绝不会让家中嫡子娶中原人的,哪怕是田家这样的权贵之家的女儿。因为一旦娶了中原血统的女人就表示他彻底失去了继承权。而同样身为中原人的权贵家族,对女子的名声是十分苛求的。也绝不会娶田君仪这样一个名声败坏的女子。如此一来,也就剩下那些想要攀附田家的小门小户了。

“国师!”田衡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忍不住厉声道。

南宫御月似乎对眼前的状况毫不在意,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听了他的话痛苦的哭啼着的田君仪道:“若是实在嫁不出去,倒是可以送到白塔来给本座当个侍女。脑子虽然不好使,长得到还可以,当个摆件也是可以的。”

楚凌站在君无欢身边看着南宫御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君无欢低头看她,轻声道:“笙笙,怎么了?”

楚凌低声道:“别闹了,别忘了我还有事儿要办。”

君无欢不以为然,“没关系,找机会再办就是了。”

楚凌翻了个白眼,“那你们接着闹,我要走了。”

君无欢立刻温和地道:“那不闹了,我陪笙笙走吧。”

楚凌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道:“我、自、己、走!”

君无欢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小心。”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打招呼直接扭头走了。

旁边的人见状,连忙问道:“咦?郡主这是……”

君无欢垂眸道:“笙笙心情不好,只怕没办法给田老夫人贺寿了,就先走了。”众人也理解,都闹成这样了谁还会贺寿啊?不过这次这田姑娘闹得也确实太过分了。当着武安郡主的面骂她不知廉耻?你是没见过当初武安郡主是怎么对谷阳公主的吧?没直接揍你一顿都是给了田家天大的面子了。

田家人自然也看到了楚凌离开,只是今天的事情说到底都是因为楚凌而起,他们自然也没有心情留楚凌了。更何况,眼前还有南宫御月和明显不打算走的君无欢需要他们解决呢。

楚凌一路飞奔回家之后便直接宣布闭门谢客今天谁也不见。原本打算直接在席间动手,谁知道发生这种破事儿她肯定不能再留在田家了,只好自己回来重新做准备。

飞快地换了一身衣服楚凌很快就再一次出现在田府了。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田府也变得灯火辉煌起来。显然之前的事端并没有影响到今天的寿宴,整个天赋依然还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今天田家人来人往,虽然加强了守卫但是能钻的空子依然比平时大得多。楚凌几乎没花费什么力气就进入了田家,直接往招待男宾的院落而去了。这边比起招待女眷的地方更加热闹,地方也更大。田家足足拨了一个花园两个院子才安置下这些客人。因此楚凌也废了一会儿工夫才终于找到了她的目标——北晋镇国上将军铁牡尔。

楚凌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偏僻的房间里喝酒,铁牡尔的人缘非常不好。天启人自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北晋人也喜欢跟他打交道。连同样是明王麾下的将领都与他甚少来往。所以铁牡尔一般不喜欢参加各种宴会,但是今天田家的宴会他却来了。田家是中原人,府中的仆从婢女绝大部分也是中原人。铁牡尔早就听说田家的女眷养尊处优十分的美丽动人,就连小丫头都比外面那些女人水灵。更何况,田衡那老东西竟然敢一再对王爷的拉拢装聋作哑,铁牡尔早就下定了决心要给田衡一个天大的难堪。

所以,一开始铁牡尔就是怀着恶意来的。此时,并不宽大的房间里铁牡尔正坐在窗口心满意足地喝着酒。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软榻上躺着一个一身狼藉早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女人,另一边的墙角下同样躺着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女。铁牡尔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心情愉悦地喝了一口酒。就算是田衡那老东西的儿媳妇和孙女又怎么样?只要他推说自己喝醉了,田衡还敢杀了他不成?

砰砰。

门外传来两声轻轻地敲门声,铁牡尔微微眯眼从窗口看过去,是一个小丫头端着一些点心和酒水站在门口。虽然只看到了一个侧影,但是铁牡尔已经感觉到这是一个纤细娇俏的妙龄少女。原本刚刚宣泄过的yu huo立刻又喧腾了起来。

“进来。”

门被推开,少女低着头端着托盘声音娇俏清脆,“管事看到客人在这里,特命奴婢送些酒水点心过来,若有怠慢客人的地方…啊?!”少女走进来骤然看到地上和软榻上的两个女子,不由惊呼一声将手中的托盘摔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吓得跌倒在了地上。

铁牡尔嘿嘿一笑,站起身来朝她走了过去。

“小丫头,抬起头来让本将军看看。”

少女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清美的娇颜,只是那张脸上此时写满了恐惧,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却被自己的裙衫绊住了。

铁牡尔觉得这少女有点眼熟,不过却并没有多想大笑一声就朝她走了过去。

“你…你…别过来。”少女连连后退,“我叫人了!”

“你叫啊。”铁牡尔笑道,“多叫几个人一起来看看咱们在做什么?”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少女跟前。少女惊恐地背靠着身后的柱子,铁牡尔本就凶恶的脸上此时满是狰狞地笑意。他毫不在意少女的抵抗伸手抓向她的衣襟。却突然看到少女微微勾起的唇角,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了一个人影,“不对,你是……”武安郡主?!

可惜他话音还未落下,一根细长的金丝就缠上了他的脖子。铁牡尔本是百战之将,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当下也知道这东西厉害,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抓同时另一只手用力拍向楚凌的心口。

楚凌侧身避开了铁牡尔的一掌飞身而起手中另一根金线已经射向了铁牡尔。她如今的功力并不足以支撑一根金线作为杀人的凶器,所以金线的头上缀着一支暗器,有了暗器的重力加持,方才能用得顺手。

“武安……”

“废话那么多!”楚凌骤然贴近了铁牡尔,手中bi shou毫不犹豫的攻向他的要害。铁牡尔方才荒唐了一场,又喝了许多酒,此时无论是体力还是反应都远不如平时。但即便是如此楚凌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将他压制住。也就难怪了君无欢自己没办法出手只能请她帮忙了。如果桓毓在京城的话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君无欢手下的那些人只怕很难在这种地方悄无声息地杀了他。

楚凌冷眼看着有些踉跄地扑向自己的铁牡尔,弹指间手中的金线已经缠上了不远处的柱子,另一头拿在自己手中。铁牡尔撞上来的同时内力瞬间贯穿金线,原本柔韧的金线立刻变得笔直坚硬。一道血花溅起,铁牡尔整颗脑袋直接被割了下来。

楚凌收回了金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一道淡淡的白痕笑了笑。又动手将房间里大都的痕迹全部毁去才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那两个女子。那软榻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声息,那墙角的少女虽然还有气却已经陷入了昏迷能不能醒来还不好说。

楚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地上身首分离的尸体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重新捡起地上的托盘拂去了灰尘方才走了出去转身关上了门。

今年田家的寿宴上气氛无比的诡异,下午发生的时间即便是田家再怎么fēng suo xiāo息依然还是难以避免的传到了宾客们耳中。更不用说,闹出了如此难堪的事情的两位南宫国师和长离公子竟然也没有愤然而去,而是留下来继续参加寿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尴尬一般。人家不走,田家自然不也不能赶人,不仅不能赶人还要继续热情周到的招待着。这其中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难以言喻。

君无欢和南宫御月各自占据了大厅的一角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君无欢不走,南宫御月也不走。不同的是,虽然尴尬偶尔还是有人过来跟君无欢说说话的。南宫御月那里除了焉陀邑没人愿意过去跟他说话。就算是焉陀邑说了没几句话也被他自己给赶走了。

“长离公子。”

君无欢抬起头来看到站在跟前的两个人微微扬眉,“明王殿下?百里公子,两位有何见教?”

明王笑道:“岂敢,只是看长离公子独自一人,本王便不请自来,可否打扰了公子?”

君无欢摇头道:“怎会?两位请坐。”

两人坐下来喝了杯茶,明王方才道:“听说下午长离公子和田大人闹得有些不愉快?”

君无欢闻言脸色微沉,淡淡道:“明王若是要说这件事,就不必开口了。”

明王叹了口气道:“原本这种事本王确实不应该插手,不过田衡毕竟是陛下的心腹,长离公子以后在上京这样的人…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君无欢露出一个冷冷地笑意,“明王的意思是,笙笙无端被人辱骂就这么算了?田家的女儿自己不知廉耻也罢了,求而不得便将火撒在笙笙身上,她好大的脸面啊。”

明王劝道:“这事自然是田家的丫头不对,稍后让田家的丫头亲自上门向武安郡主赔罪便是了。这件事…不如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到此为止如何?”

君无欢挑眉道:“在下好像没听说过王爷和田衡有什么交情,田衡只怕也未必会领王爷的情吧?”

明王道:“田衡领不领情是他的事,本王却是为了长离公子着想。天启有一句话说得好,贫不与富敌,富不与官争。田衡时常在陛下身边,若是他因此进了什么谗言,一次两次的陛下不信,三次五次呢?”

君无欢若有所思,明王道:“长离公子不如好好想想。武安郡主有大将军护着,自然吃不了什么亏,到时候直面田家的只怕还是长离公子。”

君无欢沉默了良久,方才淡淡道:“多谢王爷提点,不过此事如何,还要看田家怎么做。”

明王笑道:“长离公子尽管放心,便是别人不说陛下也定会让田家的丫头亲自上门向郡主赔礼的。只是武安郡主那边……”

君无欢道:“若田家当真有诚意,我自会劝笙笙息怒的。”

明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并不喜欢曲笙,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曲笙这个女子很不好控制。连公主的脸都敢打,跟田家闹翻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偏偏拓跋兴业对这个徒弟十分宝贝。拓跋兴业为人正直,如果是曲笙有错在先还好说,如今摆明了就是田家不占理,等拓跋兴业回来只怕不会善了。田家若是不傻的话就该知道,牺牲一个已经名声败坏的孙女平息拓跋兴业的怒火是十分必要的。田衡若是以为自己在北晋皇面前的脸面能比拓跋兴业大的话,正好让他看看自己在陛下心中到底有几斤几两。

“听说过些日子百里公子将要随军出征?”君无欢问道。

百里轻鸿微微点头,君无欢举起茶杯道:“如此,在下以茶代酒预祝百里公子马到功成?”

“多谢。”百里轻鸿淡淡道。

明王也顺势聊起了这个话题,笑道:“长离公子既然也知道此事,本王正好有一些生意想要跟公子谈。不知公子可有时间?”

君无欢侧首微微思索了片刻,道:“明王殿下想谈沧云城的事情?君某倒是也跟沧云城做个几笔生意,但是…这事上在下只怕是帮不上忙。沧云城难进难出,即便是君某也只是数年前侥幸进去过一次罢了。而且,也只是跟城中管事谈生意,连晏翎的人都没见到。”

“但是,本王听说君公子是认识晏凤霄的。”明王微微眯眼道。

君无欢淡淡笑道:“王爷这消息倒是不假,沧云城产一种药材,王爷知道君某一直身体欠佳,所需的药材中有一味主药便是沧云城特产。这些年虽然也试着培植和买过一些别处的,但是药效终究不及。几年前,一位友人为了君某曾经潜入沧云城想要取药不慎被抓了。在下去换人的时候见过沧云城主一面。后来有过两次交际,却都是在晏翎亲自来谈生意,在下却未再去过沧云城了。”

“君公子觉得,沧云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君无欢思索了片刻道:“能以一己之力支撑起偌大一个沧云城主,自然是当世俊杰。”

见君无欢显然无意多说,明王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便也笑道:“如此,不如明日本王请长离公子喝茶,再做详谈?”

君无欢点头,“也好。”

说话间,寿宴便已经正式开始了。田家太夫人被几个儿孙扶了出来满脸笑容的接受儿孙拜寿。显然她并不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到孙女辈儿拜寿的时候才有些奇怪的问道:“阿仪丫头去哪儿了?”

田少夫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祖母,阿仪傍晚有些着凉了。”

田太夫人愣了愣,倒也没有多说什么道:“既然是病了就让她好好歇息吧。”她自然看得出田君仪并不是真的病了,但是既然连拜寿都不能亲自来,只怕是出了什么事。田太夫人活了这么大年纪自然不是稳不住的性子,便也淡淡放过了想着等一会儿私下再问。

不等田少夫人松了口气,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声,“不好了!死了人!死人了!”

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一片寂静,很快又重新喧闹起来,“怎么回事?!谁死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进来,“不好了!铁牡尔将军被人杀了!”

“什么?!”

众rén dà惊,君无欢垂眸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

“铁牡尔将军被人把脑袋割下来了!”

主位上的田老夫人也是大惊,惊吓交加之下竟然也一头栽倒了下去。

“祖母!”

“娘!”

“太夫人!”

一时间,大厅里乱成一片。

等众人赶到铁牡尔被杀的房间里的时候,现场的模样更是让田家人的脸青紫交加。死的人不只是铁牡尔,还有田衡十分倚重的一个庶子的夫人。明眼人一看那模样就知道她是为什么死的。旁边角落里还有一个昏迷不醒同样一身狼藉的少女却是田衡的兄弟的孙女。再看看铁牡尔,不知被什么东西将头和身体直接分离开来,鲜血染红了一地。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不少时间了。

田衡气得浑身发抖,“混账!混账!”一边连忙让人收殓少夫人的尸体,将那昏迷的少女抬下去。铁牡尔的名声本就不好,但是田衡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敢在田家糟蹋田家的少夫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是现在,铁牡尔死在田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好说。

明王同样脸色铁青,铁牡尔对他素来忠心耿耿如今被人给杀了他怎么能不生气?

“田大人,你需得给本王一个交代!”

田衡冷哼一声道:“交代?老夫还好想要请王爷给老夫一个交代呢。如今铁牡尔得罪了哪路鬼神老夫不知道,但是这件事…便是闹到陛下面前,老夫也不会善罢甘休!”

拓跋罗站出来,道:“田大人,明王,两位还请冷静。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让人查出杀害铁牡尔将军的凶手,缉拿归案才是。”

明晚有些怀疑地看着拓跋罗,之前拓跋胤坚决反对铁牡尔一起出征,拓跋罗自然是向着弟弟的。这么巧今天铁牡尔就被人杀了?

拓跋罗哪里会看不出明王在怀疑什么,轻笑一声道:“阿胤,你今天下午在哪儿?”听了他这话,众人哪里不明白明王是怀疑四皇子了?拓跋胤微微蹙眉道:“申时末和大哥来田府,一直与几位将领讨论出征之事。”

立刻有人附和,纷纷表示四皇子根本没有单独离开过更没有见过铁牡尔。

明王皱眉,对铁牡尔不满的不仅是拓跋胤,百里轻鸿同样也是。但是明王相信不会是百里轻鸿动的手,毕竟百里轻鸿一下午一直都跟着他的。而且,百里轻鸿也不可能因为讨厌铁牡尔就要杀了他。

除此之外,今天能悄无声息杀了铁牡尔的人并不多,君无欢和南宫御月…明王回头看了一眼,门外不远处君无欢和南宫御月正站在不远不近的说着什么。这两位显然是嫌弃里面血腥污秽,并不打算进来查看。

也不是,这两个人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门外,南宫御月眯眼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才侧首打量着君无欢,问道:“是你做的?”

君无欢轻笑了一声,“南宫,你也有癔症么?是不是我做的,你不清楚?”

南宫御月当然知道不是君无欢动的手,但是……“果然是你做的。”

君无欢道:“你若是打算拿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污蔑我,我建议你再想想。南宫,不是只有你手里才有把柄,两年前被你埋在城外荒山的人,你还记得吧?”

南宫御月眼神一冷,淡淡道:“本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两年前我在外面闭关并不在上京。”

君无欢道:“不知道最好,正好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宫御月看着君无欢,“你这种人,竟然也能骗到那么多人相信,那些人眼睛都是瞎的么?”

君无欢轻声道:“我自问还算是个正常人,国师为什么一定要觉得我是敌人呢?或许本来就是你的眼睛出问题了。”

南宫御月嘲讽地笑了一声,“本座懒得管你的事情,但是你最好也别插手本座的事情,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南宫御月不在理会不远处的凶杀现场,直接转身扬长而去。

君无欢叹了口气,“到底是谁在找谁麻烦啊?”他对南宫御月的那些破事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吗?罢了,还是先回去看看阿凌吧,也不知道阿凌有没有受伤。若非不得已,实在不该让阿凌出手的。

想到此处,君无欢也转身潇洒地拂袖而去了。

------题外话------

南宫御月:想一想谷阳公主都要被送到漠北去了,这个玩意儿留着好像有些不公平啊。不如一起送去给谷阳公主当陪嫁吧。

漠北人民冷漠脸:你当我们漠北是垃圾堆吗?

148、威胁!

君无欢到的时候楚凌正在跟雅朵聊天,原本好好地去参加田家的寿宴,却一脸不悦地回来还吩咐人闭门谢客。雅朵接到消息赶紧处理完了手里的事情赶了回来。却见楚凌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看出生气的模样一时间倒是有些疑惑。田家发生的事情雅朵也打听清楚了,所以更不确定楚凌到底是真的不生气还是强忍着了。

见到君无欢,雅朵倒是松了口气。长离公子和笙笙已经有了婚约。而且雅朵也明白,有很多事情笙笙不愿意告诉自己却愿意跟长离公子说。有长离公子开解一下也是好的。便贴心地给两人留下了说话的空间退了出去。

君无欢看着懒洋洋地趴在桌边的楚凌,温声道:“可有受伤?”

楚凌摇了摇头,道:“对付一个酒鬼,我能受什么伤?”

君无欢道:“虽然铁牡尔有勇无谋,但实力不俗。若不是我这边实在抽不出人手……”楚凌挑眉,有些危险地看着他,“怎么?看不起我?”君无欢哭笑不得,无奈地道:“笙笙,我只是不想让你有什么危险。以后我绝不会再……”让自己觉得心动的姑娘去涉险,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事实和打击。只要想到她独自去面对铁牡尔,一下午君无欢都觉得比发病了还难受,还不如他自己直接动手舒服一些。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三年前你威胁我帮牵制拓跋胤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拓跋胤比铁牡尔危险得多吧?”

君无欢无奈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这怎么能一样呢?可是哪里不一样现在却也不便跟阿凌说。

倒是楚凌坐直了身体,正色看着君无欢道:“君无欢,我并不打算做一朵养在暖房里的花,有些事情该做的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去做。如果你事事都要顾忌我的安危,老实说…这可能会让我觉得困扰。”

君无欢道:“这不一样,这次是我让你去冒险的,你原本不必……”

“一样。”楚凌淡然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事情,我自己需要去冒险,你就不会阻拦了么?”

“怎么可能,我…”君无欢骤然停住了要出口的话,望着楚凌道:“阿凌,你……”

楚凌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道:“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去冒险,你却要阻止我,我会觉得很困扰。君无欢,我当你是朋友,你请我帮忙我很高兴,即便是有点危险但是我既然答应了那就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所以你完全不必要太过担心。”

君无欢道:“阿凌的意思是,我应该看着你去冒险?”

楚凌道:“活在这个世上,谁不冒险呢。现在有人能护着我,有师父,有你,甚至可能连北晋皇因为师父的原因都会护着我一些。但是如果有一天这些都没有了,在我不得不冒险的时候,只怕早已经失去了冒险的能力和勇气了吧?”

君无欢默然不语。

楚凌轻声道:“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在责怪你。只是…长离公子素来算无遗策,但是有些事情或许会蒙蔽你的眼睛。如果三年前,我有现在的实力,你会如此担心愧疚么?”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不会。”三年前他跟阿凌只是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将她无辜卷入其中或许会有些歉意,但是长离公子利用过的人成百上千,若他当真如此心软早就不用活了。

“所以啊。”楚凌叹气道:“有人关心我我很高兴,但是我不喜欢有人将我当成经不起半点风雨的金丝雀。别人都觉得师父对人严厉,就连阿赞都怕他。但是我却觉得他很好,因为他做的是身为师父应该做的事情。”

君无欢这一次沉默了更久,方才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阿凌这是在拒绝我。”

楚凌沉默不语,在她看来君无欢确实是关心则乱。事实上这几天她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自从拜托了她去杀铁牡尔,她就时常能看见君无欢眼底的懊恼愧疚和挣扎。如果不是手里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君无欢只怕会撤销对她的请求。甚至就是今天,君无欢之所以要跟她一起离开,说下次再找机会,就是因为君无欢打算放弃在今天刺杀铁牡尔,准备冒着被南宫御月捣乱甚至抓住现行的危险自己找机会动手。

楚凌很不明白君无欢这样的心理,她答应君无欢必然是因为自己有把握杀了铁牡尔全身而退,总不至于是她活得不耐烦了想要找死吧?君无欢也是知道她的实力的,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做出这种对他来说称得上昏聩的判断。楚凌在心中问自己,如果将她换成了别的实力相当的人君无欢还会这样么?她心里清楚答案…不会的。君无欢是一个相当冷静而且心性坚定的人,绝少对自己做出来的决定后悔甚至反悔。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他做出来的决定就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

这并不表示君无欢是个固执己见的人,而是同样身为首领楚凌明白身为一个决策者所需要具备的品质。有些事情,确实需要独断专行,真要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决定,那干脆什么都别做了。

楚凌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是没谈过恋爱,但是她不是感情bái chi。

她并不确定自己现在对君无欢到底有几分感情,但是她对君无欢现在肯定不是那种两情相悦非君不可的感情。不过不管将来她和君无欢会怎么样,如果君无欢心里一直都有想要将她小心翼翼地护着羽翼下的想法的话,他们也绝对长久不了的。

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有些人喜欢,也适合被人小心呵护着,比如说小蓝。但是有些人确实不合适的,比如说她。君无欢若总是想要护着她,而她必然会一次一次去做一些他不愿意让她去做的事情,最后必然会变成不可调和的矛盾。楚凌一向喜欢将隐患掐灭在萌芽状态。而如果单纯的只是作为朋友的话,楚凌会觉得君无欢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同样也不是什么美好的感觉。

所以,楚凌想对君无欢说的是,关于今天的事情他担心关切都可以,愧疚自责纠结懊悔却是不必。

楚凌道:“我不会说我现在对你没有别的感情所以将来也只会永远当你是朋友。但是很抱歉,目前我对你确实…我知道,这世间绝大多数人婚前连面也没见过,也夫妻恩爱的过了一辈子。但是我想,长离公子应该也不会接受这样将就凑合的感情吧。”

上次君无欢说凑合那是开玩笑的,如果楚凌真是一个可以凑合的人,只怕君无欢也不会看上她。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淡笑道:“阿凌,我明白了。你没有干脆利落的拒绝我就很好了。我们现在这样,确实不太适合……”楚凌点头道:“不错,你我要做的事情都太多了。有些事情也并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她有事情瞒着君无欢,甚至有些事情可能他们真的走到了一起也会瞒着君无欢一辈子。君无欢也有事情瞒着他。楚凌并不在意,身在这乱世君无欢这样的身份,当真是牵一发则动全身。君无欢可以赌上自己的全部甚至生命来陪她谈一场风花雪月。但是他却不能拿他身后的人去赌。楚凌明知道君无欢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却始终不肯亲口承认。因为她知道,君无欢没有证据,这世上没有人能抓到血狐的证据。只要她不承认,君无欢就算当场告诉所有人她的身份,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的。

风花雪月有时候是催命符,身在乱世尤其是。

这个道理君无欢懂,楚凌也懂。所以他们都为彼此留出了余地。

君无欢看着她笑道:“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还是辛苦阿凌了。阿凌有什么需要的派人告诉我一声,回头我给你送来。”

楚凌嫣然一笑,“好啊,我会记得的。”

送走了君无欢,楚凌坐在桌边出神了良久。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本姑娘好像刚刚拒绝了一个还没来得及表白的美男子啊。我怎么这么厉害呢?”

至于表白了许多次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的南宫御月?

那货脑洞清奇,他说的话听听就算了,真信了那是自取其辱。

这一夜,整个上京皇城再一次戒严。上京的百姓们似乎也习惯了这样三不五时就要戒严一次的日子。因为铁牡尔的死,貊族人没什么话说,中原人就更是夹着尾巴做人半点也不敢吭声了。

即便是如此,一大早田家依然还是派人上门登门道歉了。

楚凌坐在花厅里看着客位上的田家长子田亦轩和田少夫人,还有跟在两人身边的田君仪。

田亦轩拱手道:“昨天犬女无礼冒犯了郡主,是我田家教导无方,还请郡主大rén dà量原谅小女的冒犯。”说罢,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红肿着双眼的田君仪,道:“阿仪,向郡主赔礼道歉!”

田君仪的神色很是憔悴,半点也没有昨日那高高在上的田家千金的风采。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的痕迹,可见昨天君无欢是真的半点也没有留情。田君仪走到了厅中,看了楚凌一眼低下头道:“昨天是我口无遮拦冒犯了郡主,求郡主海涵。”

楚凌伸手按住了旁边想要说话的雅朵,轻声道:“田姑娘免礼。”

田君仪抬起头来有些无措地看着楚凌,又看向自己的父母。楚凌只说免礼,也没有说到底有没有原谅她。她在家里受了教训,也不敢随意妄为。楚凌轻笑一声,淡淡道:“这只是姑娘家之间的一点小事,原本也不必如此慎重其事。只是昨天闹得也忒有些不成样子了,我便罢了,师父那里总是要给一个交代的。否则等师父回来,只怕先就要将我这个没出息的徒弟收拾一顿。”

田亦轩赔笑道:“等大将军回来,家父必定亲自上门赔罪。”

楚凌摇摇头道:“这倒是不必了,本就是小事既然田姑娘道歉了,这事儿今天就了了。”

闻言,田家三人一时都有些茫然,显然是没有想到楚凌竟然会这么好说话。楚凌微微勾唇,事情自然没有这么简单,田家也是运气不好,养了这个一个坑爹的女儿。

“如此,多谢郡主宽宏大量。”田亦轩道。

楚凌点头,道:“田大人不必多礼。”

既然事情了了,田家人留下礼物便告辞离去了。楚凌只让管事送他们出门便不再理会。倒是雅朵有些不悦地道:“笙笙,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楚凌放下茶杯笑道:“人家就是骂了我两句,被南宫御月打了一掌又被君无欢掐的差点只剩下半口气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雅朵轻哼一声道:“是她自己惹事,有什么后果也是活该。”

楚凌道:“你不用担心,那丫头以后的日子好不了。我若是真的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反倒是帮了她。”雅朵想了想道:“也对,听说中原人特别看重女子的名声,她如今名声坏了说不定以后都嫁不出去了。”

楚凌道:“嫁不出去倒是不至于,毕竟想要攀附田家的人家还是挺多的。算了,不说她了。阿朵,如果我将来离开上京……”雅朵吓了一跳,“你想离开上京?”

楚凌拍了拍她的手,轻笑道:“我现在是跟着师父学习,但是肯定不会学一辈子的。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上京的。”雅朵笑道:“也对,长离公子可是西秦人,若是你们将来成了婚肯定不会一直呆在上京的。你要是不嫌我累赘,我就一直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我就留在上京等你回来呗。”

楚凌叹了口气道:“你毕竟是貊族人,我以为你留在上京比较好呢。”

雅朵不以为然,“我还算半个天启人呢,若不是有你在你看哪个貊族人看得起我呢?而且我从小在西域长大,真要说的话,西域倒是比上京更像是我的家呢。”虽然她现在过得不错,但是雅朵很清楚像她这样血统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有些两族混血的人日子过的甚至还不如单纯的天启血统的人。权贵之家甚至普通貊族人家的嫡子都不会娶有天启血脉的女子为妻,所以两族混血的孩子都是家族中地位最底下的有时候连仆婢都不如。

雅朵从小在西域长大,那边各族混居虽然也有战乱争斗却远没有北晋这么厉害。她又被父母保护的很好,刚到上京的时候很是因为血统被歧视的事情委顿了一段时间。

雅朵搂着楚凌,道:“笙笙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是貊族人我就是貊族人,你是天启人我就是天启人。你要是想去西域,那我就跟你一起去西域。”

楚凌轻叹了一声,也伸手抱住了雅朵,“我不会丢下你的。”

明王麾下死了一员大将,却不仅仅是明王府的事情。铁牡尔毕竟也是镇国上将军,谁也不确定铁牡尔的死到底是天启的细作动的手还是单纯的北晋内部的权利争斗。但是明王显然更倾向于这是内部争斗,因为这两天不仅是拓跋罗兄弟俩,别的皇子宗室也开始蠢蠢欲动了。铁牡尔死了,空出来的一个位置自然是需要人填补上去。但是谁说一定就是明王的人呢?百里轻鸿已经占了一个位置,之前明王强硬他们也没办法,但是现在人死了他们自然也要设法分一杯羹。

这其中,最积极的便是有焉陀家支持的六皇子一脉。焉陀家不仅实力雄厚,身后还有太后支持,一些朝中老臣军中老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会给六皇子几分面子。即便是比不得明王府,却也不容小觑。

这个时候,北晋皇的态度就变得极其重要了。北晋皇将已故大王妃的兄长推了出来,对方的能力功勋虽然不及刚刚被杀的铁牡尔,却也是军中有名的战将。如此一来事情似乎已经解决了。但是当天下午,拓跋胤从军营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刺杀。拓跋胤只是受了轻伤,但是他随行的护卫却全部战死。一时间,整个上京皇城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了。

原本有拓跋兴业坐镇京城,无论如何各方人马都还算安定。如今拓跋兴业离开京城需要不少时日才会回来,京城里的局势却隐隐让人生出了几分不安。每天街道上来回巡视的士兵身上仿佛都多了一种凝重的杀气,让寻常百姓越发的胆战心惊。

明王府

君无欢坐在明王府最高处的小楼里喝茶,明王坐在他对面看着窗外的风景,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就是巍峨的皇宫。明王府在天启朝原本摄政王府,貊族入主中原之后明王便选了这里作为自己的府邸。但是君无欢知道,原本的摄政王府里是没有这座小楼的,这种一开窗户就正面皇宫正门甚至还高出了几分的小楼在天启是不可能存在的,是为不敬。也不知道是貊族人不在乎这个还是怎么的,北晋皇倒是一直都没有追究。

“长离公子觉得此处如何?”明王问道。

君无欢淡淡道:“明王殿下的府邸,岂有不好的地方?”

明王摇头笑道:“这原本是天启摄政王的地方,君公子可知本王为何会选择这地方作为府邸?”

“愿闻其详。”君无欢道。

明王笑道:“他们暗地里都在编排,说本王是想要效仿天启摄政王凌驾于皇权之上。”

君无欢喝了口茶,淡淡道:“王爷自然不是这么想的。”

明王笑道:“不错,本王只是为了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蹈了这府邸的原主人的覆辙罢了。楚越自以为一世英雄,做事拖拖拉拉,最后却被自己以为上不得台面的小崽子背后插了一刀。死得倒也不冤。”

君无欢漠然道:“天启摄政王原本也称不上英雄,若不是他自毁长城,何来貊族入关之祸?”

明王看着君无欢半晌,方才放声大笑道:“长离公子是当世才俊,却不懂为王侯者的心思。永嘉帝昏聩无能,君傲却不识抬举非要效忠一个无能之辈。他不死谁死?最后又如何?楚越要杀他,永嘉帝可保住他了?本王猜,永嘉帝最多也就是背地里哭一哭,当着楚越的面只怕还要说一句君傲该死。”

君无欢垂眸,淡淡道:“王爷如今的形势跟楚越可是天壤之辈。天启皇室凋零,北晋却是枝繁叶茂。不说北晋皇陛下,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才能并不弱于人,剩下几位皇子,身后也有强大的母族势力相助。王爷哪怕是想要效仿楚越,只怕也是不成的。”

明王摇头道:“长离公子错了,北晋有一个天启最不具备的优势,公子可知道?”

君无欢道:“貊族的族长之位,传贤不传子。”

明王傲然道:“不错,我貊族王位有能者得之。若是过个一两代,或许有机会变成跟天启一样只传子嗣,但是现在不是还没有么?陛下想要对付本王,本王知道。但是君公子可知道为什么陛下这么多年都没能成功?”

君无欢道:“人心不齐。”

明王笑道:“不错,想要传承祖制的人自然不会支持他,陛下手里除了拓跋兴业最多的不过是他那些皇子后妃的母族,但是比起效忠陛下,他们自己也是有小心思的。否则,若是弄死了本王,却便宜了别人,他们岂不是要气死?”

“所以,相较起来,明王府麾下一心一意效忠王爷,自然更难能可贵?”君无欢挑眉道。

明王问道:“长离公子难道觉得不是么?”

君无欢放下了茶杯,双眸直视明王道:“王爷想要什么。”

明王目光定定地盯着君无欢道:“本王要凌霄商行的助力。”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君某若是拒绝呢?”

明王眯眼道:“那本王就只好先对不住长离公子了。陛下现在奈何不了本王,不知道本王若是对凌霄商行出手,他会不会阻止?”君无欢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笑容阴沉的中年男子。不知过了多久,君无欢方才轻笑了一声,道:“王爷,这天下人都知道我君无欢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北晋这块地方虽然大,却也不是全天下。大不了我放弃北晋的所有产业,但是我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会便宜别人的。我若是切断了王爷养那些私军的粮食通道,不知道…王爷打算怎么办呢?”

明王养的可不是几百几千兵马,想想办法还能够应付过去。他麾下那么多兵马若是断粮了,只怕马上就要引起哗变。更甚者那些兵马若是闹出什么乱子,正好让北晋皇抓住一个天大的把柄那当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而且明王知道,君无欢并不是说笑的。虽然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君无欢要是铁了心不顾一切都要跟他过不去,还真是麻烦。

明王冷冷地盯着君无欢,君无欢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伸手为自己添了一些茶。

却听到对面的明王声音有些阴冷地道:“那不知君公子以为…若是让天启人知道了君公子的身世会如何?”

君无欢倒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明王。明王笑道:“本王倒是没有想到,君傲竟然还会有后人留在世上。不知道天启那些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当年无论是畏惧楚越的威势还是本来就是楚越的附庸对令尊的事插了一手的人还有不少都还活着吧?更有甚者依然掌握着天启朝堂的大权。君公子觉得,如果他们知道君傲的儿子还活着,是相信你会帮助天启收复北地,还是相信你是想要为父报仇呢?当年永嘉帝保不住君傲,现在他就会保你么?另外,如果陛下知道了君公子的身份,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离开北晋么?”

君无欢垂眸,“君某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明王冷笑一声道:“是么?那当年参与陷害君傲的名单,长离公子想必也不需要了?还有,令堂的遗物,君公子也是不需要的了?”

君无欢眼神蓦地锋利起来,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的明王。锐利的杀气扑面而来即便是明王也不由自主的戒备起来。不远处,几个守卫也跟着将手按在了兵器上,目光紧紧的盯着君无欢。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更是几乎已经拉开了弓箭,只要君无欢稍有异动就会有百十支羽箭齐齐射出。

不知过了多久,君无欢慢慢收敛了杀气。看着明王的目光也恢复了平静,淡淡道:“难道王爷就不想杀我么?”

明王笑道:“本王与你君家可没有什么恩怨,君傲的事情说到底本王也不过就是给了楚越一封信而已。但是君公子心里清楚,甚至所有的天启权贵也清楚,早在令尊死之前他们就都知道那封信是假的。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杀君傲的凭据而已,有没有这个凭据,君傲都得死。本王将名单和令堂的遗物归还,难道还不足以了结这一段恩怨么?”

君无欢垂眸似乎在思索着明王的话,明王也不着急悠闲地喝着茶等着。

许久,君无欢方才抬起头来淡淡道:“先将我母亲的遗物归还。”当下竟然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明王眼神微闪,他没想到君无欢竟然真的会这么容易就承认,“本王如何相信公子?”

“王爷要什么?”

明王道:“劳烦长离公子牵制住拓跋兴业,一个月内我不想在上京看到他的身影。”

君无欢似乎连考虑都没有,淡淡道:“可以。”

“长离公子不考虑一下么?”明王挑眉道,牵制拓跋兴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君无欢冷笑一声,“君某既然应了就自然会做到,考不考虑又有什么关系?”

明王点头,“好,本王相信君公子。来人!”

片刻后,一个侍卫捧着一个黑木盒子走了进来。这说是一个盒子不如说是一个箱子,有一尺见方大小通体漆黑却透着一种淡淡的光泽,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君无欢伸手拉开箱子,里面的东西并不多都是一些饰品还有几本书册甚至是地契。可见明王说将君无欢母亲的东西还给他也是诚意十足的。不仅是君夫人常用的东西,就连原本她名下的地契也一并归还了。

君无欢伸手轻抚了一下那里面的东西,抬头看向明王,“多谢。”

明王笑道:“长离公子的人品本王还是相信的,这些东西公子可以先带走。”

片刻后,君无欢从楼上下来文虎捧着箱子跟在他身后。漫步走在楼下的走廊里,曲折的回廊通向前方的方向。不远处,一个妩媚的红衣女子带着人迤逦而来,两人错身而过谁也没有看谁一眼。

君无欢唇边勾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

不想重蹈天启摄政王的覆辙?呵……

两人上了马车,君无欢方才有些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本就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文虎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道:“公子,拓跋兴业那里……”想要拖住拓跋兴业,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君无欢淡淡道:“拓跋兴业本就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斩断京城往那边去的所有消息往来,北边的势力也该动一动了,让他们不要跟拓跋兴业正面交手,只要拖延几天就行了。”

“若是如此,事后咱们的眼线只怕是要暴露了。”文虎皱眉道。

君无欢道:“做完这些就让他们撤,这些都不要了。”

文虎点头,“是,公子。”

看着君无欢疲惫的模样,文虎道:“公子可是身体不适?咱们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君无欢摇摇头,“只是有些累了,去四皇子府,我要见拓跋胤。”

文虎也不问为什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俯身钻出了马车。

马车满满的开始移动起来,君无欢的目光落到了放在跟前的黑木箱子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箱子的表面,唇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城中小院里,云翼和叶二娘狄钧正坐着说话,看到楚凌进来都有些欢喜起来。狄钧起身道:“小五,你怎么来了?”

楚凌笑道:“闲着没事来看看你们。”

云翼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信地道:“闲着没事?你不是忙得很么?怎么又闲了?”

楚凌摊手道:“你看看这几天上京皇城里,都这样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叶二娘笑道:“这倒是,听说前两天死了一个上将军?”

楚凌点头道:“铁牡尔。”

云翼笑道:“死得好啊,铁牡尔有屠夫之称,这种人早就该死了。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这么厉害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他。”楚凌暗道!:“英雄就站在你跟前,可惜不能告诉你。”

走到一边坐下,楚凌看着叶二娘问道:“二姐,黑龙寨现在跟沧云城是什么关系?”

叶二娘沉吟可以下,看了看坐在一边的云翼。楚凌笑道:“不用担心,他跟沧云城应该也有几分关系。”相处了这些日子叶二娘也相信云翼的心性和人品,点头道:“云公子也算是自己人,说说也没什么。实话实说,黑龙寨现在算是沧云城的一处…据点。这件事没跟小五你商量…”说起这个叶二娘还是有些歉意。

楚凌摇头道:“二姐这是什么话,我相信大哥和你们做的决定。更何况,我根本就不在,你们去哪儿跟我商量呢。”

叶二娘点头道:“有了沧云城的支持,如今黑龙寨已经有两千精兵了。若不是不想引火烧身,就算只想要占据一个小城只怕也不是难事。”

楚凌摇头道:“不妥,信州在北晋腹地,盘踞山中北晋人无法可施,但若是占据一城的话,只怕立刻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叶二娘笑道:“你三哥和摇红姐姐也是这么说得。大哥和我也同意,我们既然加入了沧云城自然会听从上面的调遣。绝不会随意行事的。”楚凌倒是有些好奇,“二姐,你们是怎么加入沧云城的?”

叶二娘道:“之前那位明公子,后来又来过一次。就是为了那个小木盒子,是他替我们引荐之后,沧云城一位将军亲自过来与大哥谈的。我们都觉得不错,便答应了。”

楚凌点了点头,黑龙寨能跟着晏翎确实比在信州单打独斗强得多。不过如今北晋将会出兵沧云城…信州离沧云城距离很远,倒也不用担心会受波折。

旁边云翼道:“沧云城自身难保,往后只怕未必罩得住你们。”

叶二娘一怔,疑惑地看着云翼。

云翼对着楚凌翻了个白眼道:“北晋最近在准备出兵沧云城,天启那边也有人插手。到时候沧云城腹背受敌,晏翎要是撑不住的话,只怕沧云城就要没了。”

狄钧大惊,从地上一跃而起道:“二姐,我们快回去!”

“你回去能干什么?”云翼道。

狄钧道:“当然是去报信啊。”

云翼嗤笑一声,“你以为沧云城在上京没有半点耳目吗?这种消息根本就盖不住,沧云城只怕早就收到消息了。”

“那我们可以去帮忙啊。”狄钧道。

云翼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扭头去看楚凌。楚凌挑眉,“你看我干什么?”

云翼道:“晏翎不是救过你吗?你去不去啊。”

楚凌翻了个白眼,语重心长地道:“云公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她现在是拓跋兴业的徒弟,跑到沧云城去找死么?

云翼有些烦躁地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过下去?”

楚凌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最近确实在打算离开上京了。”

“那不是正好,咱们一起走吧。”云翼道。

楚凌摇头,“我离开上京也不一定会去沧云城,而且,你心里的打算收回去,我跟…无冤无仇的,不能恩将仇报吧?”

“无冤无仇?!”云翼地声音难的有些尖锐起来,道:“国仇家恨难道不是仇?!要不是他……”

“云翼。”楚凌沉声道,“他可能是敌人,但是不是仇人。对于有些人,我们可以在战场上打败他,但是不能用这种鬼蜮伎俩去害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云翼冷哼一声道:“你拿什么去打败他?况且,以他的身份,就算你走了也不见得就会受到多少牵连,最多就算个识人不明而已。”

楚凌笑了笑,安抚道:“总之我自己心里有数,等上京最近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会离开。”

旁边的狄钧一脸茫然,“你们在说谁?”

云翼瞥了他一眼,道:“没谁。”

狄钧看看他,在看看叶二娘,有些不满地道:“你们怎么都瞒着我啊。”

云翼同情地道:“你要是多长一点脑子她们说不定就不瞒着你了。”看着狄钧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进屋去了。

“……”

叶二娘有些担心地看着楚凌,轻声道:“小五,遇到什么事情千万记得告诉我们,虽然二姐也不知道能帮得上你什么忙。但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叶二娘想起楚凌如今的楚凌,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年前小五也只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姑娘家而已,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了。如今这个处境,叶二娘心思细腻自然是明白楚凌对拓跋兴业的复杂感情的。

楚凌叹了口气,看着叶二娘苦笑道:“二姐,我有时候真觉得当初做错了。”

叶二娘摇摇头道:“那种时候,你还能怎么选呢?”

楚凌摇头,“得到力量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是我却选择了最容易走捷径的那一种。”

“那你真的后悔么?”叶二娘问道。

楚凌思索了良久,还是摇头道:“不后悔,我只是怕…他会后悔。”拓跋兴业是一个好师父,无论是单从想要找个好师父的角度还是这两年多的相处中楚凌都绝不会后悔甚至有些庆幸。这世上天赋卓越的人其实很多,但是能有那个运气拜拓跋兴业为师的人却绝对不多。

但是…收了她这么个徒弟,拓跋兴业必然会后悔的。

叶二娘轻声道:“不后悔就好,这世上确实有些事情难以两全。但是只要你的选择无愧无心,二姐都会支持你的。更何况,如果不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就不能两全呢?”

楚凌看着叶二娘温柔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二姐。”

叶二娘笑道:“都是自家人,谢什么?”

旁边的狄钧抓着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楚凌抽了抽嘴角,道:“离开上京就告诉你。”

狄钧眼睛一亮,“小五,一言为定啊!就算比不上二姐,我总能比大哥他们先知道小五的秘密吧?”

“……”这年头,弱智儿童欢乐多啊。

------题外话------

再次惨遭拒绝的长离公子~

149、立场转变

铁牡尔被杀,拓跋胤遇刺,这两日上京皇城确实是近两年来难得一见的暗流汹涌。有些胆子小家里有几分产业的人家甚至暂时悄然离开了京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波及到了。

这年头大家都活的不容易。

拓跋胤遇刺的事情最关心的自然是拓跋罗,虽说拓跋胤是皇子但是北晋皇也不是只有拓跋胤一个儿子,拓跋胤更不是北晋皇最宠爱最看重的儿子。拓跋罗却只有拓跋胤这一个同母的亲兄弟,从小带大的,兄弟俩的感情本就比寻常兄弟更好几分。更不用说,一旦拓跋胤出了什么事,对拓跋罗一系势力来说将会是怎么样的打击。

“大哥。”四皇子府里,拓跋胤坐在榻上有些无奈地看着在房间里打转的拓跋罗,“你能坐下来吗?”转得他头都有点痛了。拓跋罗轻哼了一声,道:“那些刺客的身份,你真的不知道?”

拓跋胤摇了摇头道:“但是我能猜到。应该是明王府的人。”

“哦?”

拓跋胤道:“大哥你应该也听说过,明王麾下有一个秘密的组织,先前我在外面见过这些人,跟昨天的刺客像是一路人。”拓跋罗脸色铁青,咬牙道:“拓跋梁!他太过分了!”

拓跋胤皱眉道:“明王可能以为铁牡尔的死是我们下的手。”

拓跋罗轻哼一声,冷笑道:“就算他知道铁牡尔不是我们动的手,他一样会对你下手。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领兵的不就是他的女婿了么?让一个天启人领兵出征,他倒是好大的心啊。”

拓跋胤默然,拓跋罗的推测并没有错,百里轻鸿虽然这十年名声不显,但是有三年前生擒谢廷泽的功劳,又是明王的女婿有明王在背后支持,这次出征讨伐沧云城很可能会让他一人独大。即便是有所掣肘,那也是明王府自己私下的事情。

拓跋罗又忍不住开始踱步,一边道:“明王这是想要将征讨沧云城的功劳全部收入自己手里啊。”

拓跋胤淡淡道:“大哥,沧云城未必就能打的下来。”

闻言,拓跋罗不由皱眉,看着拓跋胤道:“父皇这次是铁了心要对付沧云城以及南征了。怎么?你觉得沧云城真有那么难对付?”

拓跋胤道:“沧云城的位置本就易守难攻,当初能选择这个位置扎晏凤霄本就是个天才。这些年…我们别说是攻打沧云城了,连沧云城的边儿都没有人摸到过。沧云城东据险关,北靠群山,南边是灵苍江江面最宽阔水流也最急的地方。西边是与西秦相邻的几百里泽地。这样的地方,若是一个昏聩无能的将领还好说,遇到晏凤霄这样的人…就算他想要据地为王,也不是不可能。”

拓跋罗皱眉道:“你若是没有把握,这次咱们就不掺和了。”打仗是要抢军功的,如果明知道是一败涂地那还去做什么?拓跋胤和晏凤霄交手过几次,都没占到什么便宜,若是再败给了晏凤霄,对拓跋胤的名声有碍。

拓跋胤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去。”

拓跋罗蹙眉道:“四弟,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拓跋胤道:“大哥,我心里有数。晏凤霄占着地利,我们占着兵马优势,这次谁也不吃亏。我要跟晏凤霄公平的交手一次。”

看着拓跋胤坚定地神色,拓跋罗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千万要小心。”

拓跋胤淡淡地点了点头,“大哥来找我,不是单为了说这件事吧?”

拓跋罗这才想来自己的正事,拍了拍脑门道:“四弟你手里可有什么高手能用?”拓跋胤道:“大哥,你不会是想要报复明王吧?这不妥。”拓跋罗没好气地道:“我是这么不知道轻重的人么?你遇刺的事情和明王有关我已经禀告父皇了。不过…动不了明王,咱们还能动一动别的地方。”

“嗯?”

拓跋罗道:“黑市,四弟可知道。”

拓跋胤垂眸道:“知道,我去过。”

拓跋罗有些惊讶,“你去过?”

拓跋胤点头道:“去买了点东西,那地方跟明王府有关?”

拓跋罗沉声道:“那地方现在就掌握在明王手里,我一直就奇怪,拓跋梁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养私军,君无欢可不是善财童子。”拓跋胤沉思了片刻,道:“我手里确实有一些人能用的,但是跟明王府比起来只怕还是不足。大哥若是要对黑市动手的话,最好不要用这些人。”

“四弟有什么想法?”拓跋罗问道。

拓跋胤道:“大哥不如先禀告父皇,然后直接带兵将那地方抄了便是。那种地方,本就不该存在。”

拓跋罗蹙眉,有些犹豫。拓跋胤叹了口气,道:“大哥也对那个地方有兴趣?”

拓跋罗有些无奈,走到拓跋胤身边坐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四弟,不仅拓跋梁需要钱,咱们也需要啊。”如今说起来他身为父皇最倚重的大皇子风光得意,但其实是bèi po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有时候拓跋罗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父皇故意将他推出来做挡箭牌的。

拓跋胤沉默了半晌,方才摸出了一块令牌,道:“大哥拿去吧。”

拓跋罗接过令牌,看着弟弟眼神动容,“四弟,大哥谢你。”

拓跋胤道:“自家兄弟,大哥不必多想。”

拓跋罗握着拓跋胤的令牌出了门,门外的阳光照得他眼睛有些疼,不由伸手挡了一下光。不远处,四皇子妃带着人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不知是药还是补汤的东西。

“大哥。”

“弟妹。”拓跋罗微微眯眼,看了一眼四皇子妃手里的东西,劝道:“四弟受了伤,心情大约不太好。四弟妹若是有时间,还是好好照顾孩子吧。”言下之意,让四皇子妃不要去打扰拓跋胤。

对于这个弟妹,拓跋胤也很是头疼。当初好好的皇子妃不当,非要去招惹那个天启公主。以天启和北晋如今的关系,那公主在北晋的地位还比不上最卑微的侍妾,哪怕是真的生了孩子也改变不了地位卑下,就算四弟宠着一些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翻上天把你这个皇子妃给踢下去?你若一定容不下她,直接赐死了也就罢了,还自作聪明的送回浣衣苑。让她死的那样凄惨又难堪,别说是拓跋胤,就算拓跋罗自己遇上这种女人也容不下她。

四皇子妃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角,道:“大哥,王爷伤得不轻,我煮了一些补品给王爷……”

拓跋罗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自己心里有数最好。”

说罢也不再理会四皇子妃,快步走了出去。四皇子妃转身看着拓跋罗离开的背影,紧咬着唇角眼底不由流露出几分怨恨。所有人都怪她,不就是死了一个天启女人么?又不是她亲手杀的!这三年,她过的还不够凄惨么?

君府

君无欢有些懒洋洋地靠在一张躺椅里面闭目养神,一件狐裘盖在他身上只露出了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容颜。

“公子。”文虎在门外躬身禀告。

君无欢慢慢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何事?”

“大皇子来了。”文虎道。君无欢慢慢坐起身来道:“就是我病了,不见客。”

文虎一怔,迟疑地看着君无欢,君无欢淡淡一笑道:“去吧。”

“是,公子。”文虎当下也不再多言,飞快地转身去回拓跋罗了。

君无欢从躺椅上站起身来,随手将身上的狐裘扔在了躺椅上。一袭有些单薄的白衣衬得他越发身形消瘦修长如竹。

“公子。”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来人穿着一身与君府所有的仆从一般无二的衣衫,只是连脸上却显得十分僵硬,只要走进了一些就能看出来是明显的易容过的假脸。但是这人和君无欢显然都不在意,君无欢道:“进来说话。”

那人起身走进了花厅,君无欢一挥袖一道劲力扫出大门在他身后被关了起来。

房间里顿时有些阴暗起来,君无欢走到主位上最下,随手打开了放在桌上的一个盒子,淡淡地光晕从盒子里流出,那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君无欢看着下面的人,问道:“拓跋梁想要干什么?”

那人垂首声音低哑难辨,“回公子,拓跋梁打算趁着拓跋兴业不在京城,起兵夺位。”

君无欢微微蹙眉,“他想当皇帝想疯了么?”

那人摇头道:“拓跋梁麾下本就拥护者众,北晋皇想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事情只怕引起了不少貊族旧权贵的不满。而且,南宫国师似乎也有意帮助明王。如今拓跋兴业不在,拓跋梁这边有百里轻鸿,南宫御月,若是再加上公子的话,强行夺宫并非不可成之事。”

君无欢微微垂眸,道:“特别是,现在拓跋胤还受了伤。”

那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君无欢问道:“拓跋梁为何会突然想要强行夺位?最近受了什么ci ji了?”

那人楞了一下,“公子…不是也打算助拓跋梁夺位么?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君无欢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腹道:“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太顺利了一些,让我有些意外罢了。拓跋梁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说动他需要花一些功夫。”

那人笑道:“拓跋梁如今自以为掌控住了公子,他原本就实力强盛,如今有了公子鼎力相助又有人替他牵制拓跋兴业,想必是觉得没有后顾之忧了吧?听闻北晋皇今日身体欠佳,若是北晋皇强行传位给大皇子,只怕是不好收拾。别的不说,北晋皇身边的人还有拓跋大将军肯定会支持大皇子的。”

君无欢点了点头,道:“拓跋罗这两日会对黑市动手,你们助他一臂之力吧。”

“公子的意思是……”

君无欢淡淡道:“既然拓跋梁这么想要凌霄商行相助,那何妨让他再倚重一些。”

那人了然,点头道:“公子说的是,不过…拓跋梁近日暗中在接触北晋几个较大的商户。其中阜陵王家已经将嫡女送入上京,拓跋梁准备让她做明王府大公子的侧妃。”

“意料之中。”君无欢不以为意,“若是让凌霄商行一家独大,拓跋梁自然不会放心的。若是不出意外,他会挑选几家商户来扶持,以便将来与我抗衡。”

“咱们不管么?”

“不管。”君无欢道:“等这次的事情完了,上京的一切送给他又何妨?只要他吞得下去。你去吧,记住了,一定要助拓跋罗抢下黑市。若是抢不了,就毁掉。”

“是,公子。属下告退。”

拓跋罗在君家吃了个闭门羹之后并没有觉得动怒,事实上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之所以还亲自上门这一趟,不过是为了确定一下罢了。早前有人看到君无欢拜访明王府,在明王府至少盘桓了一个多时辰。离开的时候身边还多了一个黑色的木箱子。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以君无欢如今的身份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东西绝对不多。

因此,拓跋罗不得不有些不好的预感和推测了。如今果然…前些日子还对他以礼相待的君无欢,这次直接拒绝了见他。

拓跋罗垂眸思索了片刻,仿佛道:“去武安郡主府。”

拓跋罗到的时候楚凌正在看书,听说大皇子求见楚凌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还是让人请他到花厅用茶。

随手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边桌上,楚凌换了一身衣服才前往大厅见客。

“大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楚凌走进花厅含笑道。拓跋罗笑道:“是我打扰郡主了才是。”

楚凌坐了下来,看着拓跋罗有些好奇地道:“大皇子日理万机,按理说没事是不会来我这寒舍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拓跋罗道:“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小事想要请郡主帮忙。”

“请说。”楚凌道:“若是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拓跋罗笑道:“不知郡主可还记得前几日在下说起的那个地方。”

楚凌莞尔一笑,道:“自然记得,怎么,大皇子要邀请我一起去见识一番?”

拓跋罗道:“确实要见识一番,就是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兴趣。”

楚凌道:“我这个人虽然平时不爱走动,但是好奇心还是有几分的,若是大皇子相邀自然是要去的。”

拓跋罗看着楚凌,问道:“如果,在下是想要请郡主相助,剿灭这个地方呢?”

楚凌一愣,“大皇子这话……”

拓跋罗笑道:“郡主不必担心,我既然说了这话自然也不怕传出去。当然…能不传出去自然是最好了,在下信得过郡主和拓跋将军的人品。”楚凌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大皇子找我还不如找君无欢。据我所知,你们交情不是还不错么?”

拓跋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郡主还不知道么,君公子如今…只怕是更明王府关系更不错了。”

“怎么会?我可没有听说这个消息。”楚凌有些意外地道。

拓跋罗道:“应该很快,整个京城的人都会听说了。”

楚凌蹙眉,有些担心地道:“若是如此,陛下那里……”拓跋罗摇摇头,“君公子这么做总是有他的理由的。”

楚凌看着拓跋罗道:“既然如此,大皇子为何还会来找我?你也知道我跟君无欢是有婚约的。”

拓跋罗笑道:“两位不是还没有成婚么?更何况,就算在下信不过郡主,也是信得过大将军的。在郡主眼中,难道君无欢这个未婚夫比大将军这个师父还重要?”

楚凌垂眸,心里略有些心虚。她未必觉得君无欢比拓跋兴业重要,但是她做的事却实实在在都是在帮着君无欢的。说到底还是……道不同。

拓跋罗看着楚凌道:“在下也知道郡主和君公子的婚事原本就有些…自然不会将两位混为一谈。君公子向着谁是他自己的事,在下却是以私交请郡主相助。”

楚凌想了想道:“这件事我会跟君无欢确定的,不过黑市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到时候如果需要我会帮忙。”

“多谢郡主。”拓跋罗满意地拱手笑道。

楚凌淡淡道:“不必谢,那黑市是什么我也听说过一些,我不喜欢那个地方,助大皇子一臂之力也没什么。这与君无欢无关。”

拓跋罗点头,“这是自然,郡主若是身份不便在下绝不会泄露郡主的身份。”

楚凌笑道:“如此最好。”

送走了拓跋罗,楚凌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淡了下来。垂眸注视着地面,楚凌微微蹙眉思索着,“投靠拓跋梁…君无欢,你还真的想要搞乱整个上京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也该准备了。”

对于楚凌的到访,君无欢并不意外。

抬眼看着走进来的楚凌淡笑道:“这么晚了阿凌怎么还出来。”

楚凌仔细打量了一番君无欢,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日了,君无欢似乎又消瘦了许多。不由地皱了皱眉,“长离公子这两天在做什么?”君无欢起身笑道:“这两天确实有些忙,都是些琐事。阿凌难得这么晚来看我,坐下说话可好?”

两人走到窗边坐下,楚凌仔细看了看君无欢微微蹙眉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君无欢似乎毫不介意之前的事情,反而主动开口笑道:“阿凌这是怎么了?可是拓跋罗跟你说了什么?”

楚凌道:“你可是又病了?”

君无欢一愣,摇了摇头道:“没有,就是…有两天没睡了。”

“……”楚凌半晌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拓跋罗说你投靠了明王府?还请我帮他一起去剿灭黑市。”

君无欢沉吟了片刻,道:“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没错。”

“你就不怕北晋皇弄死你么?”

君无欢笑道:“拓跋梁若是还想要我的钱,还想要我帮他牵制你师父,就不能让北晋皇弄死我。不过,这次的事情过后,上京这地方可能真的不能待了。过了这次的事情,不管是谁上位只怕都会想要弄死我。”

楚凌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啊。

君无欢却觉得她这个表情很有趣,不由轻笑出声,“阿凌可是担心我?”

楚凌摇摇头道:“你既然这么做,想必是心里有数。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君无欢看着楚凌,道:“看来,阿凌已经有了决定了。”

楚凌道:“算不上什么决定,本就是注定的事情。我不是真的曲笙,也不可能做一辈子曲笙。这大约…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亏心的一件事。但是既然做了,我也认了。”

君无欢安慰道:“阿凌不必自责,拓跋大将军会收一个纯中原血统的姑娘为徒,他未必没有心理准备。”

楚凌摆摆手道:“不谈这个,我已经答应了拓跋罗会帮他的忙。你这边不会有什么冲突吧?”

君无欢笑道:“我虽然不能助大皇子一臂之力,不过我会让人去帮忙的。这件事就不用告诉拓跋罗了。”

楚凌点点头道:“那就好。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让明王相信你会全力助他甚至帮他牵制我师父的?”

君无欢淡淡笑道:“我让人送了一点东西到他手里,他大约以为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我对他言听计从。”

“那这些东西对你重要么?”楚凌问道。

君无欢认真地点了下头,“确实,非常重要。”

“……”行,长离公子为了钓明王也是下了血本的。

“这几天明王府的人说不定会请阿凌去做客,阿凌不是想要见见祝摇红么,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君无欢道。

楚凌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我知道了。”

拓跋罗说的没错,君无欢和明王府来往密切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不过北晋皇倒是没有如楚凌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当然私底下有没有动怒谁也不知道,至少表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的。楚凌在家里认真的思索了半天才想明白,她确实不太了解帝王这个职业。君无欢投向明王府,北晋皇确实是很生气的,但是他也确实没有必要对君无欢穷追猛打赶尽杀绝。

说到底,君无欢也只是一个商人而已。哪怕是富甲天下的商人,他也不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如果拓跋兴业投向了明王府的话,北晋皇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弄死他,但是为了一个君无欢跟明王府撕破脸却是不值得的。君无欢和凌霄商行存在的价值是为了稳固北晋的商业不因为商业突然衰败而造成民间动荡不安。而不是从他手里掏钱。身为皇帝掌握国库的北晋皇不差钱。

北晋皇可以在弄死了明王之后再对付君无欢,却不会先一步对君无欢出手而让明王府为了维护君无欢直接跟他对立。北晋皇不缺钱,但是明王府很缺钱。更不用说上京还不知道多少权贵跟君无欢有关系,如果北晋皇真要对君无欢动手,那些人只怕也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君无欢那边没事,楚凌这边却受到了北晋皇的盛情招待。先是被北晋皇招进宫去见驾,北晋皇很是安抚了楚凌一番。楚凌也领悟到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和君无欢的婚事只怕是要再议了。楚凌也不在意,人在屋檐下皇帝陛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只说等拓跋兴业回来就去跟君无欢谈婚事,北晋皇对楚凌的懂事十分满意,又赐了她一堆东西就将人放出了宫。

然后就是大皇子妃和四皇子妃联袂来访。楚凌跟贺兰真关系不错,但是跟四皇子妃却着实没有什么话说。四皇子妃显然也跟她一个感觉,从头到尾都是坐在旁边听着她和贺兰真说话。贺兰真性格爽朗,两人本就交情还不错倒也聊得开心。只是说到中途的时候外面的管事来禀告,明王府的陵川县主来了。花厅里顿时有了片刻的安静。

贺兰真笑道:“真是巧了,没想到陵川县主竟然也会选在今日来访。”谁都知道陵川县主性格高傲,目下无尘。北晋权贵这些年轻易不和中原人通婚,拓跋明珠却嫁了一个天启降将。虽然这婚事当初是经过了北晋皇准许的,但是这些年也有不少人暗地里说些不好听的话。但是拓跋明珠毫不在意,基本上被她撞到私底下议论她和百里轻鸿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样的人原本以为应该对天启人颇有好感,但是时间久了人们就发现了这位陵川县主哪里是对天启人有好感,她分明是只对百里轻鸿一个人有好感。面对别的天启人,她的态度并不想比寻常的貊族人好几分。就算是曲笙这样的身份能力,这位县主也是不怎么看在眼里的。所以这两年,楚凌跟拓跋明珠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楚凌笑道:“我也有些意外呢,陵川县主竟然会大驾光临我这小地方。”

贺兰真道:“这话怎么说的?你是郡主,她是县主。她爹是明王,你师父还是大将军呢,也不差她什么。”北晋的王爷可以有很多个,但是大将军,兵马大元帅却只有一个。

“请县主进来。”

片刻后,拓跋明珠便带着人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坐在一边跟楚凌谈笑风生的大皇子妃,拓跋明珠微微垂眸,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笑意,“大皇子妃和四皇子妃也在啊。真是巧了。”

贺兰真笑盈盈地道:“可不是巧了么?好些日子没见到县主了,县主可还好?”

“一切安好,多谢大皇子妃惦记。”拓跋明珠笑道,抬眼看向楚凌,“见过武安郡主。”

楚凌道:“县主不必多礼,县主难得驾临寒舍,还请坐下喝一杯茶。”

拓跋明珠看了看贺兰真和四皇子妃,谢过了楚凌在大皇子妃对面坐了下来。

楚凌看看三人,目光落在了拓跋明珠的身上,道:“县主来访,不知道所为何事?”

拓跋明珠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直没能上门拜访郡主有些失礼。正好今天有空,就来叨扰郡主一番了。没有打扰郡主吧?”楚凌微微挑眉,这位陵川县主性格傲气得很,但是场面话说得也很顺溜嘛。难怪明王膝下那么多的儿子女儿,却独独宠爱她了。

楚凌笑道:“县主说笑了,县主来访自是蓬荜生辉。”

贺兰真看看你来我往说着毫无意义的话的两人,对楚凌使了个你厉害的眼神。轻咳了一声道:“难得今天这么巧,咱们这么多人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起出去走走吧。”

“出去走走?”拓跋明珠有些意外,“去哪儿?”

“去逛街啊。”贺兰真道,“人多了逛街最热闹了。”拓跋明珠不就是想要让人知道君无欢转向了明王府,武安郡主也跟明王府交好么?那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吧。

楚凌觉得,贺兰真的这波操作很不错,于是也欣然点头。

既然贺兰真和楚凌都兴高采烈,另外两个自然也不好拒绝,于是一行人便起身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出门去了。

这几天因为铁牡尔和拓跋胤遇刺的事情,上京皇城里着实有几分萧条。即便是上京最热闹的街道,往日里人满为患的商铺如今也显得冷清了几分。于是见到这么一大群人,掌柜伙计自然也就越发的热情殷切了。

楚凌和贺兰真兴致勃勃地买东西,拓跋明珠和四皇子妃一个百无聊赖一个可有可无的跟着。楚凌也看出来这位陵川县主的性格了,确实有几分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她大约是觉得像她们这样自己亲自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逛街选东西有**份,所以虽然跟着楚凌和贺兰真来了,却半点也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一进了铺子,就离得她们远远地看着,仿佛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这真是个神奇的姑娘,这世上竟然又对买东西不感兴趣的女人?

楚凌和贺兰真心满意足地买了一堆东西让跟随的人拎着,继续往前走。

“大皇子妃,郡主。”拓跋明珠终于有些受不了这种无趣的活动了,开口叫住了两人。两人双双回头看向拓跋明珠,“县主,你也有什么东西想买吗?”

拓跋明珠抽了抽嘴角,她需要什么东西都是直接让店家送到明王府让她挑选。

“没有。只是逛了一上午,我看四皇子妃有些累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吃个饭吧?”拓跋明珠道。旁边的四皇子妃也跟着附和,她也不想跟贺兰真和楚凌逛街,倒不是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而是她手里没有这两个人这么富余,看上的东西买不了也是一种折磨。

楚凌和贺兰真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相视一笑,贺兰真方才道:“也好,这一上午都是我跟笙笙买了,县主和四弟妹想必也觉得无聊的很。”拓跋明珠笑了笑只说没有,心中却对贺兰真和楚凌十分的不以为然。

一行人找了个不错的酒楼进去坐下,贺兰真十分爽快地点了一大堆招牌菜心安理得的享用起来。

楚凌一边悠闲的用膳,一边打量着微微蹙着眉吃得有些食不知味的拓跋明珠。其实她看得出来拓跋明珠是有什么话想要私下跟她谈,但是又不想让贺兰真知道。只是贺兰真和楚凌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位骄傲的陵川县主竟然也就当真跟着她们在这里耗了一个上午。原本他们还以为,按照拓跋明珠的性子,只怕过不了一会儿她就该走了。

“还是跟笙笙一起好玩,就连逛个街都比往常有兴致多了。”贺兰真笑道:“以后有空我就经常来找你逛街了。”楚凌笑道:“没问题啊,阿朵忙得很,我平时也常常一个人,没什么心情也就懒得去逛了。”

旁边拓跋明珠道:“郡主若是觉得无聊,可以来明王府完了。我们府中人多,倒是热闹。”

楚凌笑道:“这个,只怕是打扰了明王府吧?”她跟明王府不熟。

拓跋明珠道:“怎么会?这几日长离公子也时常到明王府呢,谨之还跟他切磋了一番,长离公子不仅富甲天下,武功修为也是高深莫测,郡主真是好眼光。”

楚凌含笑看着拓跋明珠,一双眼睛亮晶晶说不出的天真无邪,“真的么?谨之是谁啊。”

四皇子妃插了一句道:“仿佛听陵川县主是这么叫县马的。”

拓跋明珠道:“谨之便是我的丈夫,百里轻鸿啊。”

楚凌点点头,“原来是陵川县马,我听君无欢说两年多前,他跟陵川县马就打过一架了。当时还受了重伤,足足躺了一个多月才好呢。”拓跋明珠微微抿唇,神色有些骄傲出口的话却十分谦虚,“长离公子身体欠佳,才让谨之占了个便宜罢了。那次谨之也受了不小的伤。”

“若能亲眼看一次君无欢和陵川县马切磋,那才是三生有幸呢。”楚凌叹道。

拓跋明珠笑道:“这有什么难的?郡主若是常去明王府,总会遇到的。”

楚凌想了想,“如此,我就打扰了。”

“哪里,郡主客气了。”拓跋明珠垂眸微笑道。

贺兰真坐在旁边听着两人说话也不在意,依然是笑吟吟地吃着东西。君无欢的事情她早就听拓跋罗说起过了,如今拓跋明珠想要拉拢曲笙自然也不觉得意外。不过拓跋明珠的这个算盘只怕是打不响的,曲笙明显就对拓跋明珠没什么兴趣。更何况,明王府拉拢曲笙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拓跋兴业,拓跋兴业可不是那么好拉拢的人。

正在此时,旁边的厢房里突然传来啪地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女子带着哭音叫道:“秦殊!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厢房的隔音本就不太好,若是寻常说话还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这样放声尖叫的音量,别说是隔壁厢房就是外面的走廊只怕也听得清清楚楚。楚凌一怔,突然神色微变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

拓跋明珠却有些不悦地皱眉道:“什么人如此放肆?”

四皇子妃皱眉道:“秦殊…这不是西秦大皇子的名字么?难不成旁边是西秦那位大皇子?”

楚凌正打算开口遮掩过去,却听到旁边的女子叫道:“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对我如此无情。你还是不是人?秦殊,我许月彤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的?!”

“……”

贺兰真微微蹙眉,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许月彤、秦殊?

等等!许月彤不就是西秦送来和亲被赐给了大皇子的那个女人么?不是说病了么?这会儿怎么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啊?!

“呃,笙笙……”

楚凌叹了口气,给了她一个歉意的眼神。

贺兰真眼睛一转,道:“这儿太吵了,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了,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吧?”

拓跋明珠却没有动,只是侧首听着旁边的动静突然开口道:“大皇子妃,我好像记得陛下赐给大皇子的那位西秦姑娘,也是姓许的吧?”

贺兰真脸色微沉,淡淡笑道:“确实是,一个侍妾罢了,县主管她做什么?”

拓跋明珠笑道:“这话倒也不错,不过若是这个侍妾胆大包天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大皇子的事情……”

贺兰真冷冷道:“我是大皇子妃,这事自然由我处置。县主也不会希望有人说陵川县马什么吧?”拓跋明珠脸色微变,有些冷淡地盯着贺兰真,贺兰真毫不退避地与她对视。不知过了多久,拓跋明珠方才轻笑一声道:“大皇子妃说的是,这事儿原本也跟我没关系。既然这样,咱们就先走吧。别吵到了人家小情侣叙旧。”

说完,拓跋明珠当先一步起身往外走去。四皇子妃也跟着出去了,楚凌看着贺兰真叹了口气,“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贺兰真看了看她轻笑出声,“多大的事儿啊,就像我跟拓跋明珠说得一样,一个侍妾而已。笙笙你也别放在心上,回头想必西秦那边也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楚凌轻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150、冥狱

送走了贺兰真等人,楚凌想了想还是转身回了楼上。站在门口听了一下里面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方才轻轻敲了敲门。

“谁?”秦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楚凌推开门站在门口看着他笑道,“秦兄,别来无恙?”

秦殊脸上的神色有片刻的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和煦,道:“笙笙,你怎么在这里?”楚凌偏过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坐在窗边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美丽女子。柳眉杏眼,顾盼盈盈。此时美人正在暗暗垂泪,倒是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楚凌叹了口气,看着秦殊道:“秦兄,方才不只是我在这里,大皇子妃,四皇子妃和陵川县主也在这里。”

秦殊脸色微变,坐在里面哭泣的许月彤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惊慌之色。楚凌走进厢房关上了门,看着秦殊叹气道:“秦兄,有什么事情你们不能在家里说?”

秦殊无奈地叹了口气,笑容有些苦涩。他又何尝不想在家里说?今天这是一个意外罢了。

“你…你是武安郡主?”许月彤起身走过来,看着楚凌道。

楚凌微微点头,“许姑娘好。”她对许月彤感觉一般,但是秦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许月彤走到楚凌跟前,突然身子一矮就跪了下去。楚凌吓了一跳连忙横向滑开了几步靠在窗口皱眉道:“许姑娘,你这是做什么?”秦殊显然也被许月彤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皱眉道:“月彤,你这是做什么?”

许月彤含泪看着楚凌道:“郡主,求你成全我吧。”

“……”楚凌半晌不语,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楚楚可怜的女子再看向秦殊。心里却早已经是排山倒海的滔天巨浪翻腾了,“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戏码啊?”

楚凌轻咳了一声,道:“许姑娘,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不过…你还是先起来吧。我跟秦兄是朋友,你是他表妹。你这样跪在我面前……”实在是有点尴尬。

许月彤却不能领会楚凌的尴尬,只是殷切地望着楚凌道:“郡主,我不想进大皇子府,我等了表哥这么多年…我知道你跟大皇子和大皇子妃都交情深厚,求你帮帮我吧。”

楚凌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上来提醒秦殊这件事大概是做错了。

旁边秦殊上前一把将许月彤拉了起来,许月彤挣扎不过便只能靠在秦殊怀里痛哭。

秦殊歉意地看着楚凌道:“笙笙,抱歉。让你笑话了,你先走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这件事终究还是要给大皇子府一个交代,秦兄心里有数便好。”

说罢便起身往外面走去。

“郡主!”许月彤有些不甘地伸手想要去拉楚凌,却被秦殊一把按住了,“月彤,不要闹了!”

大约是秦殊如此无情的态度ci ji到了许月彤,许月彤的情绪再一次崩溃,“什么叫不要闹了!我只是想求郡主帮忙成全我们而已啊。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一心一意想要将我送去大皇子府做侍妾?秦殊,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无情!”

秦殊疲惫地闭了闭眼道:“有事情回去再说。”

“我不!”许月彤咬牙道:“你若执意要将我送去大皇子府,我就去死!”

楚凌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着两人心平气和地道:“许姑娘,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许月彤不解地看着楚凌,楚凌问道:“是西秦王逼你来吗?你来之前知不知道是为了和亲的?你可知道若是忤逆了北晋皇的旨意,西秦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损失?”

许月彤怔怔地望着楚凌,楚凌双眸定定地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从她眼底看到了一丝狼狈和心虚。

“看来你都知道。”楚凌点了点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许月彤喃喃道:“可是…我想见表哥啊,他们都不许我来,我等了表哥这么多年……”

“现在你见到他了。”楚凌毫不留情地道。

许月彤红着一双眼眸,看着楚凌的眼底有几分惊愕,“郡主,我……”

楚凌道:“说句冒犯的话,我倒是有些庆幸秦兄没有成为西秦王你没有做成西秦王后了。有这样一个王后,西秦也未必就比现在能好多少。”许月彤脸色一白,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撞上了身后的秦殊。她看着楚凌不甘地道:“我只是想要跟表哥在一起,有什么错?”

楚凌点点头道:“没什么错,那你自己努力吧。秦兄,告辞。”

秦殊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大皇子妃那你我自会解释的。”

楚凌不以为意地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刚关上门里面就传来了许月彤悲戚的哭声。

楚凌摇了摇头,一个被宠坏了的千金xiao jie。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围着自己转,哪怕是这种关乎国家的大事也要为她的爱情让步。

拓跋罗的动作很快,楚凌很快就收到了拓跋罗的邀请。

深夜,楚凌按照和拓跋罗事先的约定到了城外的时候拓跋罗已经带着人等在那里了。拓跋罗跟前不远处站着黑压压一片人,一眼看过去都是精锐兵马,前面还站着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和一看就知道修为不弱的高手。

看到楚凌踏着月色而来,拓跋罗亲自迎了上来道:“有劳你亲自走这一趟。”

楚凌微微挑眉道:“大皇子不是也亲自出马了么?”

拓跋罗有些无奈地道:“我功夫平平,只要不拖了后腿就好了。”楚凌问道:“四皇子的伤还没好?”拓跋罗摇摇头,“四弟将要出征,我怎么能让他再因为这些事情操心。若是再受了伤,只怕是……”

“两位兄弟情深,让人羡慕。”楚凌笑道。

拓跋罗笑了笑,带着楚凌过去给她介绍今晚的人手。

楚凌穿着一身黑衣,脸上还带着面巾声音也有些变化,若不是提前告知了拓跋罗只怕拓跋罗也认不出她来。既然楚凌这么一身打扮,拓跋罗也明白她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也不会透露只说她是自己找来的帮手,称一声安公子就一行。

拓跋罗已经找到了黑市的入口,不过今晚并不是黑市开市的日子,拓跋罗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日子显然也是不想牵扯到那些黑市的客人。毕竟他自己对黑市也很有兴趣,自然不希望将客人都吓跑了。

之前黄老大带着楚凌和君无欢走的是地下,弯弯绕绕了半天但是楚凌依然将黑市的位置锁定在了上京皇城西郊的地方。拓跋罗却显然有十分信得过的消息渠道,他直接找到了黑市在城西郊的地面入口。

一行人到了城西一座靠山的别院不远处,那别院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既不恢弘也不华贵,面积也不大,跟周围一片地方的别院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楚凌却远远地就隐约感觉到别院里蕴藏的杀气。

楚凌低声问道:“大皇子想怎么做?”

拓跋罗低声道:“我收到的消息,那黑市的入口就在这别院里。只是别院里面有几个高手驻守,如果我们这么进去的话只怕会打草惊蛇。”楚凌点头道:“大皇子是希望我帮你解决这别院里的高手?”

拓跋罗点头,坦然道:“下面的事情我们自会解决,只是这些看守入口的高手,如果让他们发现了只怕到时候就算进去了也要扑一个空了。”

楚凌沉吟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到底还是没有告诉拓跋罗,黑市下面还有另外一个出入口。

这种事自然不可能让楚凌一个人去做,事实上拓跋罗带来的几个高手也是为了这个准备的。楚凌和几人商议了几句之后便各自分散朝着别院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掠了过去。

楚凌并没有贸然进入别院,这别院外表看不出什么不对来,甚至在门口看守的门房都是普通人,但是越接近楚凌就越感到这个地方的危险。

靠在一颗大树上观察了良久,楚凌唇边方才绽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嗖!

一声极轻的风声响起,下一刻院子里靠围墙的一颗树梢动了一下,一只白皙的素手抓住了将要掉落下去的人。

楚凌微微松了口气,随手将已经没有了生气的人架在了树干上。在他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一块小小的木雕身份牌。

楚凌仔细看了看对方,将木牌收进了自己的怀中。

不久之后,几个人从不远处走了,对方排成一列显然是别院里巡视的守卫。看看大家都是一身黑衣的模样,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一行人路过大树下的时候,楚凌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最后一个人身后。手中bi shou划过了对方的脖子,然后将人推到了大树后面,楚凌从容不迫地跟上了前方守卫的步伐。

这别庄并不大,地面上的守卫自然也不会太多。楚凌跟着守卫转了一圈就差不多摸清楚了。普通的守卫只有四队,每队六个。但是却有二十多个暗哨。除了被楚凌解决掉的那个以外,另外还有一些也被拓跋罗的人解决了。不过此时别院中依然有将近十个暗哨隐藏在暗处。

楚凌很快便将入口的位置锁定到了更小的范围,别院后面的一块地方的暗哨比前面多了将近一倍有余。

找了个隐秘地地方解决掉了前面的五个守卫,楚凌便于拓跋罗的人汇合了。拓跋罗带来的这些人都是拓跋胤手下难得一见的高手,几个配合顺利的拿下了整个别院。

等候在外面的拓跋罗看到信号立刻带人冲了进来,众人一番寻找果然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密道的入口。

拓跋罗看着楚凌问道:“安公子可要一道下去?”

楚凌笑道:“既然都来了,自然要去凑个热闹的。”

拓跋罗点点头道:“一切小心。”如果曲笙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不好跟大将军交代。

楚凌含笑点点头,当先一步走进了密道入口。

拓跋罗果然事先得到了详细的消息,密道里明明有许多的分岔,但拓跋罗却目标明确没有丝毫的迟疑。楚凌并没有跟着他们进入大厅,靠在墙壁上听着里面传来厮杀声之后,楚凌便转身向着密道中的另一条岔道而去了。

比起大厅里的厮杀,这条密道却安静的过分。整个密道干干净净的,可以看出来是时常有人行走的。楚凌凭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密道中。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楚凌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经贴上了密道上方的阴影处。

只听有人道:“有人闯入!快!壬、癸两队去大厅支援。其余人全部退出,封闭这条通道!”

“是!”

几个人急匆匆地从下面的通道奔了过去。楚凌微微蹙眉思索着要不要赶紧退出去,不然对方真的完全封闭了通道她想要出去可麻烦了。不过很快她就不用纠结了,因为前方的入口处已经传来了沉重的轰隆声,对方已经放下了密道的机关,这条密道跟外面的黑市彻底被切断了。

楚凌叹了口气,从顶上落下了拍了拍衣服继续往里面走去。

长长的通道里空无一人,楚凌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了。走了将近半刻钟,方才看到前方的火光和响声。里面是一个跟黑市很相似的地方,但是这里面却没有那些可怜的被当成商品的人,也没有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整个大厅都显得有些阴森晦暗,大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跟她一样穿着黑衣蒙着面的人。

楚凌不动声色地混入了这些人中间。

“出什么事了?”有人忍不住问道。

楚凌木然地摇了摇头,对方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木牌倒也没说什么。

不远处有人低声道:“有官兵闯入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快步走了进来,沉声道:“所有人,立刻离开这里!”

站在他附近的几个显然也是头领的人道:“为什么?咱们还怕他们不成?”

“就是,老大。不就是一群官兵么?咱们出去都杀了便是!”

黑衣人扫了说话的人一眼道:“已经有人去了,不管能不能杀了那些人,这个地方暂时都不能用了。立刻离开!”

虽然有些不甘愿,但黑衣人显然也颇有几分威信,众人还是纷纷行动起来各自去收拾东西离开了。楚凌这才知道大厅四周的那一个个房间便是这些人平时休息的房间,这些人若没有任务是很少会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拓跋梁竟然宁可黑市被拓跋罗抢去也不肯折损这些人么?

楚凌当然不会去收拾行李,虽然带着面巾别人认不出她来,但是同住一个房间的人总不可能也认不出来。更何况,她压根不知道这个木牌的主人住在哪里或者在外面驻守的人在里面到底有没有房间。

从容自若地混进了已经开始从另一条通道往外走的黑衣人中间,楚凌完美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等到楚凌跟着黑衣人从地道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了。他们出现在了一个山谷里。山谷的深处有一排一排简陋的屋子。楚凌盘算了一下时间,发现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上京皇城至少也有三四十里远了。

未免露馅,出来之后楚凌立刻就脱离了大队伍藏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趴着不动。这山谷地势不错,但是能放置暗哨的地方却不多。这也意味着楚凌想要随意走动的可能性很小。根本用不着暗哨,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人发现。

楚凌趴在一处荆棘下面的草窝里,如今已经入冬山坡上的草也早就已经枯黄。楚凌趴在里面既隐蔽也暖和,倒也觉得还算舒服。等到安置下来,楚凌才有功夫观察这个地方。她这两年时常会出城打猎或者练功,对上京一代还算熟悉。但是眼前这地方却有些眼生,若不是在深山里面就是距离上京很远。但是鉴于他们走的时间并不算长,楚凌觉得他们应该还是在上京附近的深山之中。

拓跋梁能找这么一个地方隐藏冥狱的人,倒也厉害。

所有人都知道拓跋梁手下养了不少私兵,但问题是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在哪儿。拓跋梁行事谨慎,就算是政敌甚至是北晋皇都拿不准他到底将这些兵马藏在了哪里。原本楚凌也有些好奇,不过有了昨晚冥狱的灵感,楚凌倒是有些怀疑拓跋梁是不是将兵马藏到了地下。不过,数万甚是十数万的兵马可不像冥狱这些人这么容易隐藏的。就算是地下也需要相当大的地方才有可能做到。楚凌摸着下巴思索着,回头让君无欢找找看,上京附近有没有什么大型陵墓存在。

“县主,县马!”下方传来一个声音道。

楚凌精神一振,放眼望去果然看到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并肩走了过来。拓跋明珠的神色有些难看,扫了一眼站在他跟前的几个人冷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拓跋罗怎么会找到我们的地方的?”

为首的几个黑衣人纷纷低下了头,面上都露出了几分羞愧之色,“请县主恕罪,我等…无能,实在不知道拓跋罗是如何找到入口的。”

另一人忍不住道:“郡主,咱们也不怕他们,直接将人都杀了便是,何必要撤出?”

拓跋明珠轻哼了一声道:“拓跋罗知道了,难道拓跋胤会不知道么?打得过拓跋罗和拓跋胤,你们能对付朝廷的千军万马?更何况…为了拓跋罗折损这么多高手也不值得,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于黑市…拓跋罗既然想要就先给他,本县主倒要看看他能守得住几天。”

“是,县主。”黑衣人连忙应声道。

拓跋明珠沉吟了片刻,皱眉道:“话虽是如此,拓跋罗如何得到消息的还是要调查清楚。若是冥狱内部有人吃里扒外……”

黑衣人连忙道:“属下等必定亲自清理门户,以报王爷和县主的信任。”

拓跋明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侧首看向百里轻鸿道:“谨之,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百里轻鸿微微蹙眉道:“没有,冥狱先在这里整顿一下,除了自查,这两天全部随时待命,王爷随时需要用到你们。”

“是,县马。属下遵命。”

等百里轻鸿说完,拓跋明珠便挥挥手让人退下了。她一手挽着百里轻鸿的手臂,道:“谨之,等我父王成功……”百里轻鸿抬手阻止了他道:“县主,慎言。”

拓跋明珠有些不高兴地道:“这里都是我们自己的人,慎言什么啊?拓跋罗那个蠢货,他还真以为自己能捡一个大便宜么?为了这个黑市,将拓跋胤手里的高手都消耗殆尽了,到时候看他还能怎么办。”

百里轻鸿道:“你不觉得,拓跋罗得到的消息太准确了么?王爷并没有让人给拓跋罗透露消息。”

拓跋明珠眼神一黯,“我知道,这只是将计就计罢了。但是说到底咱们损失也不小…冥狱内部只怕是该清洗了。”百里轻鸿看了拓跋明珠一眼,她一句清洗冥狱内部只怕就要血流成河。不过百里轻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回去复命吧,王爷那边只怕也在等着消息。”

拓跋明珠点了点头笑道:“好,我们回去。”

百里轻鸿拉着拓跋明珠离去,临走前朝着身侧的山坡上看了一眼。楚凌只觉得头皮一凉,虽然百里轻鸿只是状似随意地淡淡一眼扫过,但不知怎么的楚凌就是确定百里轻鸿是知道这里有人的。楚凌屏住了呼吸,听着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方才松了口气。

楚凌盯着百里轻鸿渐行渐远的背影蹙眉,百里轻鸿明知道这里有人却没有告诉拓跋明珠看起来似乎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除非有人提前告诉百里轻鸿,否则百里轻鸿绝不会知道这里的人是她。楚凌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百里轻鸿是想要放她一马。也就是说,无论今天是谁在这里,百里轻鸿都不会管。

看来,这位百里公子的立场还当真是有那么一点复杂啊。

离开了那处山谷,楚凌在山里转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了出路。看到远处的隐隐绰绰在竹林间的村落,楚凌愉快地松了口气。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整**个时辰了楚凌连眼睛都没有合一下,多少还是有几分疲惫了。看到村落就表示有人烟,就能知道这里距离上京有多远,最重要的是就能有饭吃了啊。

突然,楚凌收回了往前迈进的脚步站定。转身看向身后的某处,“陵川县马,既然来了便出来吧。”

片刻后,一个人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果然是一个多时辰前才刚刚见过的百里轻鸿。

百里轻鸿看着楚凌道:“你是什么人?”

楚凌微微挑眉,对着百里轻鸿笑道:“陵川县马不是看到了么?”

百里轻鸿淡淡道:“郡主是昨晚跟着拓跋罗一起混进去的?”楚凌悠然地摆了摆手道:“不,是拓跋罗请我去帮忙的。我只不过是走错了路,一不小心就混进了那些黑衣人里面。百里公子,方才还要多谢你没有揭穿我啊。”

百里轻鸿深深地看着眼前显得有些狼狈的黑衣少女,沉声道:“大将军可知道郡主这么喜欢凑热闹?”

楚凌笑眯眯地道:“明王和县主可知道百里公子这么心慈手软?”

百里轻鸿上前一步,楚凌立刻蹿到了身后的大树后面。双手抱着树干探出一个头来,“百里公子,开个玩笑嘛。你方才既然没有揭穿我,现在就当没看见我成不成?我也当没有今天的事情。”

百里轻鸿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我为什么要?”

楚凌道:“难道你想要杀了我?”

百里轻鸿沉默不语,楚凌摊手道:“你看,你杀了我好处没有,麻烦倒是不少。更何况…百里公子,我是打不过你但是不代表我跑不掉啊。”百里轻鸿道:“你若是想好好做拓跋兴业的徒弟,就离君无欢远一些。”说罢,百里轻鸿也不再理会楚凌,直接转身走了。

被留在山林中的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他特意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么一句话?这种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吓我一跳?”

不过话说回来,百里轻鸿为什么要对她说这样的话啊?

等楚凌下了山才发现,这里竟然距离秦殊的别院不太远。不过鉴于现在秦殊自己都一身麻烦事缠身人还不一定在别院,楚凌也就没有过去打扰了。施展轻功赶路,偶尔也是一种乐趣。

一路风驰电掣,等楚凌快要回到上京皇城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眼看着皇城的城门就要关了,而自己还有好一段路要赶,楚凌有些悲切地暗探,“难道本姑娘今晚要露宿荒野?”

“笙笙。”

君无欢清越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楚凌连忙刹住了脚步。这才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是用最名贵的木料打造的马车。君无欢坐在马车里,挑起了马车前方的帘子含笑看着她,道:“可要我载你一程?”

楚凌有些意外地挑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君无欢无奈地道:“本想去接你的,不过我也不确定你会从哪儿出来,只得在这里等着了。笙笙这是…自己一路走回来的?”

楚凌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翻了个白眼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她能找到一身衣服将那惹人眼的夜行衣换下来就已经不错了?身无分为难道还能去偷抢别人的马儿,她可没那么不要脸。

君无欢撑着额头轻笑了几声,道:“是我的错,还是应该早些去接笙笙。”

见他如此,楚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原本也不关楚凌的事。

君无欢从马车里下来,道:“笙笙这身衣服还是太惹眼了,我马车里有衣服,笙笙还是先换了吧。”

楚凌将“你马车里为什么会有我的衣服”给吞了回去,干脆利落地钻进马车换好了衣服,这才跟君无欢一起坐马车回城。马车刚刚进城,就到了关闭城门的时间。楚凌从马车窗口看着后面关闭的城门道:“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今晚又要露宿荒野了。”

君无欢坐在一边握着一本书看着她道:“笙笙昨晚玩得可尽兴?”

楚凌想了想昨晚自己的经历,点头道:“还不错。拓跋罗那边怎么样了?”

君无欢道:“损失不小,不过好歹顺利将黑市拿下来了。就是不小心丢了武安郡主,让大皇子十分担心,今天一大早就派人来我府上报信了。”

楚凌有些歉意,“抱歉,让你担心了。”

君无欢轻轻摇头,“我知道笙笙没事。”

“哦?”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君无欢道:“笙笙就算出了什么事,只怕也要闹得天翻地覆。既然拓跋梁那边那般安静,可见就是找地方藏起来了。”

楚凌不由莞尔一笑,“长离公子真是聪明过人。”

君无欢叹了口气,“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即便是知道她应该是安全的,但是依然无法不担心。有些人有些事,既然入了心又怎么可能放得下?

“……”

君无欢将楚凌送回郡主府才转身返回君府,刚到府门口管事就禀告说明王殿下派人来请公子立刻过去一趟。君无欢也不在意,连门都没进就转身上车去了明王府。

明王府的书房里,拓跋梁正在大发雷霆。坐在下手的人纷纷低下了头,听着拓跋梁骂连大气也不敢出。即便是身为拓跋梁最宠爱的女儿,拓跋明珠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

“什么事让王爷如此大发雷霆?”君无欢站在门口,笑容自若地看了一眼书房的低着头听训的人。

明王看着君无欢,轻哼一声道:“长离公子来得好快。”

君无欢只当没听懂他的嘲讽,淡定地道:“有些事出城了一趟,王爷总不至于要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吧?”

明王吸了口气,似乎冷静下来了,对君无欢点了下头道:“长离公子请坐。”

书房里的众人也纷纷松了口气,再被王爷骂下去他们就想要跪地谢罪了。

君无欢在明王下首空出来的位置坐了下来。虽然君无欢是个商人,但是明王府为了表示对凌霄商行的看重,每次议事君无欢的位置都是仅次于明王世子甚至还在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前面的。君无欢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很是淡定的生受了。

君无欢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方才道:“不知王爷方才,为何动怒?”

明王眯眼看着他道:“长离公子当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君无欢摇头道:“今天一早君某就出城了,方才归来连府门都没来得及进。”

明王沉默,君无欢说得这些他是知道的。听说一大早君无欢就去接了武安郡主出城去了,方才也有人来报君无欢和武安郡主是掐着城门关闭的时间才回来的。若是晚一步,只怕今晚就要留在城外了。

明王看了一眼明王世子,明王世子立刻开口为君无欢解惑,“实不相瞒,昨晚拓跋罗带人毁了父王麾下的一个大买卖,明珠怀疑是有人吃里扒外,父王因此才大发雷霆的。”

君无欢点点头,“原来如此。”

“长离公子有什么看法?”明王问道。

君无欢道:“其实这原本也是寻常事,何劳王爷动怒?就算是凌霄商行,不也少不了别人安插的细作么?前些日子我还处置了一批呢。”

明王沉声道:“话虽如此,本王的损失却是不小啊。”

君无欢一副不以为然地模样,道:“王爷虽然损失不小,却也是暂时的。拓跋罗虽然得到了不少东西,但是损失只怕更大吧。等到王爷事成,今天多少损失不能找补回来呢?”

明王看着眼前的君无欢,忍不住想在心里叹口气。君无欢实在是个很合他心意的人,无论是什么事情他不仅能看得长远而且通透。他有什么想法和盘算,君无欢几乎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有时候明王都会忍不住遗憾,若是自己的儿子有君无欢七分的灵敏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君傲真是好福气啊。但是,这样的君无欢让明王欣赏遗憾的同时却也感觉到了危险。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如果不是自己人,那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明王道:“这么说,长离公子觉得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君无欢轻抚了一下眉心,蹙眉道:“王爷若是一定要觉得不甘心的话…不如将这件事透露给陛下吧。”

“哦?”

君无欢漫不经心地道:“王爷既然不甘心让拓跋罗得到你的东西,告诉陛下他自会让你如愿。”

明王轻哼一声,道:“陛下一向看重拓跋罗,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陛下再看重拓跋罗,他也还是皇帝。若是让他知道大皇子暗地里想要谋划势力,心里怎么会舒服?不过这原本就是长久的蚕食之策,如今王爷想必也是不屑一顾的。”

明王深深地看了君无欢一眼道:“我先前说君公子不懂帝王心,如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君无欢垂眸道:“既然王爷说君某不懂,君某自然要好生研习一番,免得以后再在王爷面前露怯。”明王点了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君无欢一眼道:“君公子不仅揣摩帝王心厉害,对本王的心思倒也摸得很准。你说的不错,本王如今确实不耐烦再等了。”

君无欢道:“或许,本就是一种心呢。”

明王沉默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似乎君无欢的话让他十分的愉悦。

在座的都是明王的心腹,许多人跟着明王几十年了却也鲜少见到王爷笑得如此开怀。不由得都向君无欢投去了佩服的眼神,这位长离公子虽然是个商人,但是这份说话的功力也着实是厉害啊。

等到明王笑够了,才看着君无欢道:“君公子觉得本王的谋算有几分胜算?”

君无欢笑道:“如果君某说没有胜算,王爷就不做了么?”

明王脸色微沉,“自然不会。”谁也不会喜欢在自己想要做大事的时候被人泼凉水。而明王更不是被人泼了凉水就会改变主意的人。

君无欢道:“既然无论如何王爷都会做,那君某的意见又有何重要?”

明王淡淡道:“本王自然是希望长离公子能鼎力相助。”

君无欢道:“只要王爷手里有本公子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本公子都必然会鼎力相助,不是么?”

明王沉默了片刻,再次笑出声来,“君公子说得不错,看来是本王多虑了。”

这一次直到议事完毕,君无欢都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看着所有人退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明王一人了,明王方才开口道:“国师觉得,君无欢的话可信么?”

片刻后,南宫御月一袭黑衣从后面走了出来,淡淡道:“你若是相信君无欢的话,那就离死不远了。”

明王皱眉道:“国师既然如此不信任君无欢,为何还要拉他进来?”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明王殿下不是自诩能控制住君无欢么?我也有些好奇,你到底靠什么来控制君无欢?”

明王眼眸微沉,“这个,国师就不用操心了。既然国师认为君无欢此人信不过,那便罢了。这次就当时一个交易罢了,此事过后,凌霄商行就该改名字了。”

南宫御月道:“希望你真的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多底气。”

明王蹙眉,沉声道:“国师不必想太多了了,国师想要的本王自然会给你,只要……”

“只要帮你压制住北晋皇身边的高手是吧?”南宫御月轻笑一声,“皇帝身边确实有几个高手,若是君无欢当真能拖住拓跋兴业的话,有本座和君无欢百里轻鸿联手,压制那几个高手不成问题。”

明王满意地点头道:“本王就知道,国师不会让本王失望的。事成之后,国师想要的一切本王必然双手奉上。”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本座祝王爷马到功成。”走到门口,南宫御月还是回头看着明王道:“本座再提醒王爷一次,最好…小心一些君无欢。”

“多谢国师提点,本王心里有数。”明王看着南宫御月的背影淡淡道。

南宫御月嘲讽地笑了一声,走出书房墨黑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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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圣诞节快乐哦~么么哒(づ ̄3 ̄)づ

151、将乱

因为预感到上京皇城即将出现的混乱,楚凌找了个理由让雅朵离开了京城。虽然雅朵的商铺都在京城,但是每年也确实会离开出门两三次,所以这次有人相邀去数百里外的地方商谈货源的事情,雅朵一点也没有怀疑跟楚凌交代了一番就去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人是楚凌拜托君无欢手下的人故意引她过去的。等她到了那边那些人自然会想办法留下她也保护她的安全。等到上京的事情了了,雅朵再想要回来还是跟楚凌一起走,自然也都随她了。

雅朵出门了,拓跋兴业也不在,整个郡主府和将军府都只有楚凌一个人了,倒是显得有些空旷。不过楚凌也为了要准备脱身离开的事情暗地里忙碌着,倒也不觉得无聊。

拓跋赞前些日子被关在将军府练功,拓跋兴业走了之后没坚持两天就又偷跑回宫里了。楚凌虽然有心按照拓跋兴业的吩咐好好管教这个小师弟,但是人躲进宫里去了她总不能跑进宫里抓人吧,便也只得作罢了。是以清早晨练的时候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拓跋赞,楚凌也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随手将手中的刀放在桌边,楚凌问道。

拓跋赞蹲在墙头上道:“你天天练啊练的,不烦么?”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若是个北晋公主皇子什么的,我也懒得练。”拓跋赞自然知道她在嘲讽自己这几日偷跑的行为,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道:“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么拼命干什么?你这样,大哥这样,四哥也是这样!大家都开开心心地不好么?”

楚凌对他招了招手,拓跋赞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墙头上滑下来走到了楚凌面前。楚凌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崩儿,淡淡道:“因为有的时候不拼命,是会没命的。”

“有…有这么严重吗?”

楚凌道:“你自然不觉得有多严重,但是这些年若不是大皇子和四皇子护着,若是你没有成为师父的弟子,你觉得你现在能过的这么逍遥自在吗?还有大皇子,他是已故大皇后的嫡长子,若是在天启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加上陛下又器重他,你觉得别的皇子会心甘情愿地看着他坐上那个位置么?他不争,那全家都不用活了。”

拓跋赞眨了眨眼睛,有些不信,“大家都是兄弟……”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啊,现在大家都是兄弟。等大皇子坐上了那个位置,以后别的兄弟见了他就要下跪了。能坐着,谁愿意跪着?”

拓跋赞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道:“我不管!我才不会想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以后要跟着师父上战场,当一个跟师父一样的大将军!”楚凌略带挑剔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练功吧你。突然跑过来说这些,出什么事了?是大皇子还是四皇子出事了?”

拓跋赞走到桌边坐下,心情有些低落地道:“昨晚父皇当着好几个兄弟的面将大哥狠狠的骂了一顿。”

楚凌微微挑眉,思索了片刻道:“是因为黑市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

拓跋赞点了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楚凌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拓跋赞轻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跟大哥关系也不错,他竟然也不瞒着你却瞒着我!”

楚凌摇摇头道:“行了,别抱怨了。你父皇从哪儿知道这事儿的,怎么就把你大哥骂了一顿?”拓跋赞有些疑惑地抓着头发道:“父皇好像…也不是为了黑市的事情骂他,只是提了两句而已。我也不知道父皇在骂大哥什么,就是说大哥不专心政事什么的。大哥怎么就不专心政事了?以前的大嫂还说大哥每天都很晚才睡呢。”

楚凌同情地拍了拍拓跋赞的肩膀道:“想不明白就别为难自己的脑袋了。”

“……”

拓跋赞拉着楚凌要去探望拓跋胤,楚凌想了想还是跟着拓跋赞去了。如果近期要离开上京的话,她确实有件事情需要确认。

拓跋胤前些天受的伤并不算轻,不过楚凌和拓跋赞到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起身接待他们了。从外表看起来似乎已经无碍,但是楚凌也看得出来拓跋胤还没有完全恢复。

“武安郡主,阿赞,你们怎么来了?”拓跋胤看着两人道。

拓跋赞道:“我出宫来看笙笙,就顺便来看看四哥啊。”

拓跋胤不赞同地看着拓跋赞道:“大将军让武安郡主督促你练功是为了你好,你却跑回宫里去实在是不像话。”拓跋赞做了个鬼脸,道:“武功么练练就好了,我又没有四哥那么好的资质,再练也成不了一流高手。”

拓跋胤道:“天赋资质并不代表一切,既然知道自己资质一般就更应该将勤补拙。”

拓跋赞连连点头,但是眼睛却骨碌碌打转,一看就知道根本没听进去。

楚凌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花厅,这小院并不是四皇子府的前厅,也不是拓跋胤应该住的正院花厅,而是当年楚拂衣住的地方。堂堂一个皇子,却住在这样一个院子里养伤实在是有些委屈了。不过拓跋胤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就连花厅里的陈设都跟当年楚拂衣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看着这一切,楚凌几乎都要认为拓跋胤对楚拂衣是真爱了。毕竟,拓跋胤这样的人也没有必要去给自己艹一个深"qing ren"设。

可惜呐,不管是真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楚拂衣都死了啊。

“四哥,昨天大哥在宫里……”

不等拓跋赞将话说完,拓跋胤打断了他道:“大哥的事情,你别管。”

拓跋赞有些着急地道:“什么叫大哥的事情我别管?大哥被父皇禁足了啊。”

拓跋胤道:“就算你想管,也管不了什么。平白将自己卷进来,你别以为你年纪小父皇就不会罚你。”

拓跋赞扯着头发道:“大哥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算是那个…什么黑市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值得父皇在那么多兄弟面前给大哥没脸了?你不知道,他们还暗地里嘲笑大哥说大哥、说大哥失宠了呢。”

拓跋胤淡淡道:“因为父皇是皇帝。”

“……”拓跋赞愣了愣,扭头去看楚凌,眼底有些茫然和委屈。他生母出身卑微从小便无人教导,后来生母去世虽然有大哥和四哥照料,但是毕竟年纪相差很大又都住在宫外。也只能进宫的时候去看看别让人欺负他,时不时接他出宫住两天而已。这些东西却是没有人教过他多少的。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中原有句话叫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不懂。”拓跋赞道。

楚凌道:“陛下不仅是父亲更是帝王,他看重大皇子想要大皇子成为未来的继任者那是他自己的意愿。他可以给,但是大皇子不能抢。甚至不能表现出太多对他手中权力的渴望。大皇子暗地里收拢黑市势力,在陛下的眼中就是想要自己积蓄力量…谁知道是想要做什么呢。”

“父皇不是这样的人。”拓跋赞有些不满地道。在他的眼中,虽然父皇并不怎么关心自己,但是他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英雄怎么会有笙笙说的这种想法?教他念书的师傅还说,天启人就是因为想的太多才被他们赶到南边去的呢,父皇才不会这样!

“你胡说!”拓跋赞瞪着楚凌道。

楚凌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阿赞。”拓跋胤沉声道,“不得对郡主无礼。”

拓跋赞红着眼睛道:“你也觉得笙笙说得对?你也是这么想父皇的?”

拓跋胤眼眸微沉,淡淡道:“坐下,你也不小了。难得郡主肯教导你,你就好好听着。”说罢,拓跋胤忍不住看了楚凌一眼,微微蹙眉,“郡主通达。”

楚凌垂眸,淡淡笑道:“是我妄言了,还请四皇子见谅。”

拓跋胤摇了摇头,大将军这个弟子…确实是不简单。当初她也是这般……

楚凌微微挑眉看着拓跋胤,才发现他竟然在出神。拓跋胤这样的高手,当着两个大活人的面出神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楚凌慢慢移开了眼眸只当是没看见,有些好奇地道:“我看这院子偏僻得很,四皇子怎么在这里养伤?”

拓跋胤回过神来,眼神微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淡然道:“习惯了,清静才正好养伤。”

清静和偏僻,可不是同一个词儿。

按照她得到的消息,楚拂衣的遗体最后是被拓跋胤带走了。那么,到底是被他放到哪里去了呢?按照北晋的习俗是流行火葬的,而拓跋胤如果真的对楚拂衣用情至深很可能会将楚拂衣的遗体火化将骨灰留在身边。但是天启的习俗却是土葬,在天启火葬是罪大恶极或者是患了恶疾的人才会有的,中原人讲究的是入土为安。

所以,拓跋胤到底会尊崇哪边的习俗?

拓跋赞张嘴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拓跋胤立刻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什么事?”

外面的侍从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道:“启禀…四皇子,王妃来了。”

拓跋胤脸色微沉,冷声道:“本王说过,不许她靠近这里!”

侍从苍白着脸色道:“但是…王妃、王妃说…她有了那位公主的消息。”

什么?!楚凌一愣,那位公主…指的该不会是她吧?

拓跋胤冷冷道:“本王不想听她胡扯了,你去告诉她,她若是再来此处就给我滚出王府!”

侍从哪里敢违逆拓跋胤,只得点头称是想要退出去,却听到外面我那四皇子妃高声道:“王爷!我说的是真的!你难道不想找到那丫头么?我真的有她的消息了!”

拓跋胤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没有让人放她进来,而是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楚凌和拓跋赞对视一眼,也悄悄跟了上去。

四皇子妃站在小院外的台阶下,红着一双眼瞪着眼前拦着她的侍卫。看到拓跋胤出来,连忙想要上前道:“王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有了那丫头的下落!”

拓跋胤沉声道:“你为什么会有她的下落?”

四皇子妃颤了颤,捂着脸哭泣道:“我…我知道我当初是我不对,但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王爷这两年一直在派人找那丫头,我想…我想帮王爷找到她,我知道错了,以后就算王爷想要纳了那丫头,我也绝不会再对她做什么,求王爷原谅我吧。”

跟出来的楚凌刚好就听到这一句,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很想一巴掌糊到这女人的脸上,纳你妹啊。

“本王都找不到的人,你凭什么找到?”拓跋胤淡淡道。

四皇子妃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递过去,道:“我…我阿爹前些日子回京,从外面带了个东西给我,说…看着像是四皇子府的东西。我记得,这东西当初王爷是给了那个…楚夫人,我就暗中派人去查了查。这东西是两年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当了的。就在、就在离上京不远的滕州川源县城。”滕州距离上京确实不远,川源县更是在滕州与上京地界交接处,快马加鞭的话不到一日便可到。

四皇子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白银手镯并不怎么显眼,但是上面镶嵌着一块宝石倒是值一些钱。拓跋胤自然能认出,这确实是当初自己给楚拂衣的东西。

只是……“你是说,她一个小姑娘安安稳稳的留在了距离上京如此近的滕州至少一年时间却没有被人发现?”拓跋胤沉声道。四皇子妃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派人去打探了,打探回来的人说那姑娘穿的十分朴素,是跟着一个粗壮的乡下汉子一起去的。两个人…好像关系还不错。或许是有人护着她。”

楚凌微微挑眉,这位四皇子妃好像是在暗示她被某个乡野村夫收留了,有可能还…以身相许了。毕竟这年头,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除了以身相许大约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拓跋胤显然也听懂了这个暗示,眉梢皱的越发紧了。

小院门口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四皇子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道:“王爷…若是担心,我让阿爹再派人找找,人想必还在滕州。找到了我让人接回来就是了,王爷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不必了!”拓跋胤沉声道,“此事本王会处理。”说罢,便快步往外面走去,连身后的楚凌和拓跋赞都抛下了。四皇子妃一愣,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王爷,您去哪儿啊?你身上还有伤呢!”

被抛下的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拓跋赞负手,一副老气横秋地模样叹气道:“当初父皇说四哥早晚要栽在那天启公主手里,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父皇果然还是十分英明的。”楚凌微微挑眉道:“四皇子确实是难得的情深义重,那位灵犀公主都过世三年多了,他依然还念念不忘。甚至连院子都……”

“可不是么。”拓跋赞耸耸肩道:“当初我也见过那个灵犀公主,确实是个美人儿,不过没有笙笙好看。”

“多谢你夸我。”楚凌哭笑不得地道,“对了,四皇子既然如此爱重灵犀公主,公主过世怎么没见四皇子让她入土为安立个坟也好祭奠什么的啊?”

拓跋赞摇摇头道:“当初大哥也这么说,不过四哥带着灵犀公主的遗体回来之后再也没有消息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将人怎么样了,说不定……”拓跋赞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说不定灵犀公主就被埋在这小院里,四哥…经常住在这里,是为了能时常与她作伴吧?”似乎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拓跋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凌皱了皱眉,带回来之后就不见了?这个地方肯定不能火化,所以拓跋赞说得…还真不是没有道理。楚凌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中这个小院的每一个角落,到底有什么地方适合埋人,想了半晌却也没有想出来。

“想什么呢?”拓跋赞戳了戳她的肩膀道。楚凌垂眸道:“想你方才说得事情啊。说不定,四皇子真的将灵犀公主葬在了这院子里。”

拓跋赞抖得更厉害了,“你也觉得…我四哥有问题对不对?”

楚凌淡淡一笑道:“可能是吧。”

“咱们还是快走吧。我怎么觉得这院子阴森森的?”

拓跋胤走了,这院子就不能再让他们随意进出了,楚凌和拓跋赞只得离开。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四皇子妃。

“四王妃。”

“四嫂。”

四皇子妃收起了唇边的笑意,淡淡的看着两人道:“十七弟,武安郡主,这是要回去了。”

拓跋赞自觉跟这个嫂子没什么可说的,点头道:“是啊,四嫂这是去哪儿了?”

四皇子妃道:“王爷方才出门了,我去送王爷。王爷不在,我也就不留你们了。十七弟,郡主,改日王爷回来了再过来喝茶?”楚凌微微凝眉,轻声道:“多谢四王妃,到时候还望王妃不要嫌弃我们打扰。”

“怎么会?”四皇子妃笑道,“两位慢走。”

目送四皇子妃离开,拓跋赞有些疑惑地道:“四嫂怎么看起来心情好像不错?四哥要是找到那位天启小公主,她…她真的这么高兴吗?”

楚凌脚下一顿,回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四皇子妃的背影。好像确实挺高兴的。

四皇子妃的消息是假的,楚凌当然知道。当初她离开浣衣苑的时候身边除了那几块绝对不是属于北晋的玉,什么都没有带。更是从来没有典当过自己身上的东西,又怎么会拿着楚拂衣的遗物出现在滕州呢。

原本她以为是四皇子妃本身得到的消息就是假的,但是方才……

四皇子妃分明是想要将拓跋胤调离京城,她想要做什么?

“阿赞。”出了四皇子府,楚凌突然转身对身后的拓跋赞道。

拓跋赞被吓了一跳,险些跟楚凌撞在了一起。没好气地道:“你做什么?!”

楚凌道:“我有事情要办,你回宫里去吧。”

“回宫?”拓跋赞不满,“我才刚出来啊。”

楚凌道:“回宫,或者去大将军府,最近不要到处乱跑,不然回头师父回来我要你好看。”

拓跋赞震惊地看着楚凌,“你…你在威胁本皇子?”

楚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我在威胁你。”

拓跋赞恨恨地瞪着她,楚凌抬手像是他要是再磨叽就要一巴掌拍过去的模样。拓跋赞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你要去找君无欢!但是你别忘了,君无欢现在跟咱们不是一路人。等师父回来,你们俩就没什么关系了。”

楚凌轻叹了口气,“听话,回去吧。好好练功,别乱跑。”傻孩子,我跟你们也不是一路人啊。

不知是不是畏惧楚凌的威胁,拓跋赞哼哼了两声还是转身跑了。

看着拓跋赞远去,楚凌才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君府的方向而去了。

君无欢正坐在湖边的水阁里喝茶,看到楚凌进来不由笑道:“笙笙来的正好,我刚得了一些好茶,正准备让人给你送去呢。”

楚凌皱眉道:“你还是少喝一些茶比较好。”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笙笙说得是。”倒了一杯茶放到楚凌跟前,却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不过长离公子显然并不喜欢和白水,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楚凌仔细看了看他道:“你这几天很忙?”

君无欢有些意外,“笙笙怎么这么说?”

楚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没休息好。”

君无欢笑道:“确实有点忙,你知道的,最近事儿比较多。”

楚凌道:“拓跋胤刚刚离开京城了。”

“哦?”君无欢挑眉,脸上却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楚凌蹙眉道:“明王要动手了?他竟然能收买四皇子妃为他做事?”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替拓跋梁谋划了一个稳妥一些的法子,只是时间要长一些,可惜他等不及了。或许…也是因为他信不过我吧。”

“他想要立刻就动手?”楚凌皱眉道。

君无欢点头,“原本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不过我知道你不会不管不顾的抛下一切一走了之的。所以,笙笙这次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从我这里回去之后立刻就去大将军府闭门谢客,无论什么人来了都不要见。”

楚凌摇头道:“没用,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用管我。”

君无欢蹙眉道:“笙笙,这两天会很乱。比起我,拓跋梁还是更相信南宫御月一些,所以最后事情会怎么样,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楚凌挑眉道:“明王最后会赢么?”

君无欢思索了片刻,道:“只怕是两败俱伤,他太着急了。他若是肯再等等,三个月内我有万全的把握扶他登基。”

楚凌道:“你也说了,他不信任你。只会将你当成可以利用的对象,而不会当你是可以出谋划策的谋士的。”君无欢笑道:“他当我是钱袋子,这段时间从我手里拿走了三百万两和大批的货物。这么多银子也换不来半点信任,还真让我有些沮丧。”

楚凌暗道:你原本就不怀好意,还怪人家不信任你?

“你真的就这么大方将这么多财物送给他?”

君无欢笑道:“只要最后达到目的了,钱财只是身外物而已。况且,一旦我离开上京,这些钱也是保不住的。对了,笙笙看看我这里有什么你喜欢的,一会儿尽管拿走。反正过几天这些也不是我的了。”

“真打算抛弃一切?”楚凌看着他,君无欢淡然道:“我又不是只有凌霄商行,凌霄商行也不是只做北晋人的生意,哪里算一切了?”

楚凌点点头道:“好吧,长离公子都舍得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东西就不必了,我大概也没法子保全你那些宝贝。”

君无欢也不在意,“无妨,拿着玩玩罢了。反正真正的好东西我都已经送走了。这边事情过后我立刻就会离开京城,到时候未必有机会跟你道别。笙笙,我留下十个高手给你用,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传消息给我,传信的法子,你知道的。”

楚凌皱眉道:“这么急?”

君无欢无奈地苦笑道:“下手太重了,反噬必然也会重。若是能将北晋皇室一网打尽自然是没那么麻烦,可惜眼下我没那个能力。”

楚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很少有男人愿意在人前承认自己无能为力。君无欢自然不是一个无能的人,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骄傲,特别是在自己…心仪的女子面前。但是君无欢却能够这样从容自若的说出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楚凌却并不觉得会因此而低看了他。有时候,承认自己无能为力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有的。”楚凌道。

君无欢莞尔一笑,略显苍白清瘦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光彩,“我自然不会让阿凌失望的。”

看着他的笑容,楚凌心中不由跳了一下,她垂眸道:“我也想趁着这几天城里乱办点事。到时候可能也顾不上别的……”

君无欢道:“那正好,我说过这些事阿凌最好不要卷入其中,对拓跋将军不好。”君无欢自然不在意拓跋兴业怎么样,他虽然敬佩拓跋兴业的实力和品行,但是说到底他们是敌人。但是君无欢知道,如果拓跋兴业因为楚凌的原因而出了什么事的话,阿凌是会内疚的。

“一切小心。”

“放心。”

君无欢说给楚凌十个高手,就真的是十个高手。这些人单个武功可能还及不上楚凌,但基本上四个围攻楚凌就没什么胜算了。这样的身手,如果是在明王的冥狱里面,已经是能够排到乙字号的前列了。据君无欢所说,冥狱按照十天支十二地干排列。越往后,人数越多当然实力也越弱。例如最厉害的甲字号,一共也只有十二个人。平均水平大约跟楚凌差不多,但是楚凌如果排进去的话,应该能占据前五。而次一等的乙字号也只有三十来人。所以,君无欢给她这十个人当真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离开君府,楚凌又去了云翼三人居住的小院。一进门就看到三人正一脸严肃的准备着什么。看到楚凌来了狄钧立刻一把抓住楚凌道:“小五,你快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上京了。”

楚凌问道:“二姐,怎么了?”

叶二娘道:“长离公子派人来通知我们,尽快离开上京,小五,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楚凌摇摇头道:“二姐,你们先走。我还要晚几天,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云翼道:“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

楚凌摇头,笑道:“君无欢借了几个人给我,等办完事情我就会脱身。到时候再找机会跟你们汇合。”

云翼皱眉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楚凌笑看着他,“不会比你们留在上京危险,放心吧。”

狄钧看着她道:“既然小wu bu走,我也留下帮忙。别忘了,摇红姐还在明王府呢,咱们总不能扔下她吧?”云翼道:“祝姑娘不是说了她有事要做,让你们不要担心她么?”

狄钧翻了个白眼道:“她说不担心就不担心啊。”

楚凌笑着打断他们道:“四哥,摇红姐姐那边真的不用担心。我虽然还没见过她,不过已经打探清楚了,她在明王府好着呢,除了不方便出门,在府里的行动也没什么xiàn zhi。”

狄钧皱着眉倒是没有说话。

楚凌拍拍他的肩膀道:“朝廷要对沧云城用兵,说不定大哥那里需要你们帮忙。就别再京城耽误了,摇红姐姐那里君无欢不会不管的。”狄钧可怜巴巴地望着叶二娘,他担心摇红姐,但是更担心的还是小五。

叶二娘道:“小五,我们在城外等你五天,如果五天之后你还不能脱身我们便进城来找你。”楚凌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点了点头倒:“好,五天后我去跟你们汇合。”

狄钧和叶二娘各自回房继续收拾东西,云翼没什么要收拾的,坐在花厅里打量着楚凌。

楚凌不解地道:“你看什么?”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办?”云翼问道,“是为了拓跋兴业?你担心他?”

楚凌摇头道:“跟师父关系不大……我要找一个、人。”

“你还叫他师父!”云翼道。

楚凌叹了口气,“云翼,传道授业解惑…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就是我师父。”

云翼道:“他还是你的仇人。”

楚凌笑道:“是敌人,对手。”

“有什么差别?”云翼道。

楚凌道:“他是将军,是剑,不是挥剑的人。没有拓跋兴业也会别的人,哪怕没有貊族人…云翼,历朝历代有几个皇朝是灭于外族的?他是貊族人,我是天启人,所以有一天他可能会成为我的敌人和对手,但是我不恨他,所以他不是我的仇人。现在貊族人对中原人很不好,但你也必须承认确实还有一些貊族人,他们没有入侵中原,他们也没有nuè dài过中原人。但是如果有一天貊族到了绝境他们依然会拿起武器上战场。如果遇到了,我跟他们没有仇,但是我依然会杀了他们。”

云翼沉默,楚凌悠悠道:“云翼,一场战争必然会创造出数不清的血海深仇。但是…战争的最初,其实本来就是无冤无仇的双方为了利益而厮杀。如果有一天你上了战场,我希望你记得,你杀敌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保护你身后的人。”

云翼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不过既然你自己想明白了,那就这样吧。自己小心,万一死在了上京只怕没人给你收尸。”

楚凌看着他严肃的脸,不由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自己小心。”

“嗯。”

楚凌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看到明王府的管事正站在门口等着。一看到她立刻就殷勤的迎了上来,看他在冷风里嘴唇都有些发干的模样,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见过郡主。”管事恭敬地道。

楚凌笑道:“不知是明王府的哪位?”

那管事笑道:“小的是王妃跟前的管事,今晚是小公子寿辰,县主特意摆了酒席,王妃命小的来请郡主过去喝一杯水酒。”

楚凌微微挑眉,“小公子寿辰?怎么没听说过,是哪位小公子?”

管事道:“是咱们县主和县马的大公子,王妃说年纪还小,因此就没有大办。只是请了一些亲近的人。”

楚凌微微思索了片刻,笑道:“小公子的寿辰,当然是要去的。不过总不好空手去,我先进去挑一个礼物再去明王府。”

管事自然不能反对,连声谢过了楚凌。

楚凌进了郡主府不一会儿便换了一身衣衫走了出来,明王府准备好了马车来接人倒是省了楚凌的事儿,干脆就坐上了明王府的马车去了。

明王府今晚并不算热闹,前院依然是一片肃穆宁静。楚凌跟着管事一路走进去,却也隐隐感觉到几分压迫之意。进了后院,立刻就感觉到了热闹的气氛,后院的一处小楼里正张灯结彩一片热闹欢腾。两人刚到小楼前,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就迎了上来。

“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拓跋明珠笑道,显然心情十分不错。

楚凌笑道:“县主言重了,贵公子生辰之喜,自当上门道贺。”说话间也递上了自己的礼物。

“这三位便是两位小公子和xiao jie么?”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身边跟着三个孩子,年长一些的孩子看起来十岁出头的模样,另外两个孩子也有**岁,是一对相貌有些相似的龙凤胎。楚凌打量着,三个孩子眉宇间都与百里轻鸿有几分相似,显然就是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那三个孩子了。

拓跋明珠笑道:“正是,这是大儿百里渊,这两个是小儿拓跋承,小女拓跋若雅。”又对三个孩子道:“这是武安郡主。”

“见过武安郡主。”三个孩子倒是颇有礼貌地齐声向楚凌见礼。百里渊规规矩矩地垂眸肃立,拓跋承却好奇地盯着楚凌眼珠打转,显然是性格较为活泼。小姑娘眉宇间一派天真,应当也是颇为受宠爱的。

楚凌点头笑道:“三位公子xiao jie不必多礼,县主和县马好福气,小公子和小xiao jie都生的聪明伶俐。”

没有母亲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即便是拓跋明珠也一样。当下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对楚凌道:“略备薄宴,还望郡主不要觉得怠慢。”

“岂敢。”

一行人已经进了小楼,小楼中大都是女眷和孩童,楚凌一眼扫过去倒是有些明了。都是明王府一系的人,不过人家也说了只请了亲近的人,倒也没什么问题。

看到楚凌进来,不少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拓跋明珠引着楚凌去见明王妃,楚凌的目光却扫到了不远处依靠在窗边的一个人影。

她穿着一身桃红色衣衫,身姿修长窈窕。即便只是随意地靠着,一个背影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看两眼。只是她旁边却没有什么人,人们似乎都有意识地离她远了一些。她也并不在意,悠然地靠在窗口欣赏天上的弯月。

“郡主在看什么?”拓跋明珠问道。

楚凌道:“那位…看着有些眼生。”

拓跋明珠望过去,脸色顿时沉了一些,“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天启女人因为我父王宠爱有几分颜面而已,郡主不必在意。我带郡主去见我阿娘吧。”

楚凌点了点头,既然拓跋明珠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好多问。

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了他们。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眉目妩媚含笑,并不十分精致却带着几分惑人的野性和风情。秀眉微挑,对着楚凌嫣然一笑。

楚凌不动声色地对她挑了下眉。

不是祝摇红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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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乱(一更)

两人目光对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便一个转回了头继续欣赏天边的弯月,一个跟着拓跋明珠进了内堂。明王妃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无论是在貊族还是在中原女人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了。许是年轻时候过得并不算好,如今的明王妃虽然养尊处优,看上去却比明王还要苍老许多。权力会让男人变得年轻,有了权力的男人自然会拥有更加年轻美丽的女子,而女子却只能独自老去。

这世上,无论天启还是貊族对女子来说其实一样苛刻。

不过明王妃的命依然比大多数的女人好了,因为她不仅是明王妃还是兵强马壮的漠北勒叶部的公主,右皇后的亲姐姐。明王府的世子和最受宠爱的陵川县主都是她所出。因此即便是拓跋梁这样野心勃勃的男人,拥有再多的侍妾没人,她明王妃的地位也依然稳如磐石。

“见过王妃。”楚凌上前见礼。

明王妃看了看楚凌,眼神淡淡地并没有多少喜欢。只是轻轻点头道:“郡主免礼,有劳郡主亲自走一趟,请坐下用茶吧。”楚凌倒也不觉得她怠慢了自己。明王妃的态度她看得清楚,但是同样也知道明王妃并不是针对她,而是单纯的不喜欢天启女子。倒也能够理解,若是一个女人辛辛苦苦的陪着丈夫吃苦受累战战兢兢到了如今这个地位,丈夫却在自己年华老去的时候看上了比自己更年轻美貌的天启女子,任谁也会忍不住迁怒的。

这倒也不只是因为祝摇红的关系,事实上明王府里受宠的侍妾大半都是天启人,其中还有好几位天启宗室女子甚至天启帝的妃子。明王似乎对祝摇红有些不一样的感情,但是也没耽误他这些年左拥右抱享尽人间美色。

跟明王妃打过招呼之后楚凌便跟拓跋明珠一起出去找了个安静些的地方坐下了。拓跋明珠身为主人自然是忙碌的,陪着楚凌说了一会儿话便告罪起身去忙别的了。楚凌也明白,明王府并不是真的想要请自己参加小公子的寿宴,而是单纯的想要让自己今晚上待在明王府而已。至于有没有人作陪,又有什么要紧的?比起陪着人不知所谓的闲扯,她还是更愿意独自一人待着的。

“武安郡主?”一个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凌微微挑眉,回身看过去脸上毫无意外之色,“瑶光夫人。”

祝摇红掩唇笑道:“妾不过明王府一个侍妾而已,何敢劳郡主称一声夫人?”

楚凌笑道:“瑶光夫人虽然不常出门,曲笙却也是如雷贯耳。”

祝摇红轻哼一声,在楚凌对面坐下,“我看郡主一个人,就自作主张过来陪郡主说说话,郡主不嫌弃吧?”

“怎么会?”楚凌道,“我正好有些无聊,瑶光夫人能陪我自然是最好。”

祝摇红轻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倒是明王府的不是了,明明请了郡主过来却将郡主撂在一边,着实不是什么待客之道。”楚凌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看到明王殿下?”

祝摇红笑道:“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生辰,明王怎么会来?”

“……”明王自己都不出席,倒是好意思邀请她这个郡主来?难道她看起来很闲么?

不远处几个孩子朝着这边过来,祝摇红站起身来靠近楚凌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笑道:“郡主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走走。不过,可千万别去东苑那边。”说罢,便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了。

“郡主……”

楚凌看着围着自己的几个孩子,浅笑道:“是今晚的小寿星啊,小公子,有什么是吗?”

百里渊似乎有些腼腆,他身边的拓跋承却没有什么顾忌,好奇地道:“郡主,拓跋大将军真的是你师父吗?”

楚凌笑道:“是呀。”

几个孩子立刻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道:“郡主,大将军是不是很厉害?”小孩子总是崇拜高手的,基本上所有貊族的孩子就没有不崇拜拓跋兴业的。

“郡主,你跟大将军上过战场吗?”

“郡主,大将军厉害还是我爹厉害?”

楚凌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问东问西,却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模样,耐心的回答每个人的问题。几个孩子都觉得这位郡主既长得好看又和蔼可亲,越发的喜欢围着她玩耍了。倒是让这原本安静的地方成了整个小楼中最热闹的一处。不少女眷看了也啧啧称奇,原本以为这位武安郡主是个孤僻的性子,没想到倒是十分讨小孩子喜欢。

楚凌一边陪着一群小孩子玩耍,一边从窗口往外望去。整个明王府大多数地方已经隐入了黑暗中,但是楚凌却能感觉到四周有无数道目光正在盯着这个地方。不过这些目光倒是没有什么恶意,更像是为了守护。

渐渐地楚凌发现小楼里的人少了一些,原本在待客的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祝摇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楚凌站起身来想要往外面走去,却被小孩子拉住了,“郡主,你要出去吗?”

楚凌捏捏拉着自己衣角的小姑娘的脸蛋笑道:“我要出去透口气,你们先在这里玩一会儿好不好?”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我们等郡主回来继续讲故事。”

楚凌笑道:“好,都要乖乖的。”

“嗯嗯。”楚凌含笑走下了小楼,门口立刻有管事迎了上来,“郡主,可是有什么事?”

楚凌垂眸,轻声道:“我要去…更衣。”

虽然楚凌说得委婉,但这管事虽然是貊族人但毕竟是明王府的管事,见多识广府中更有不少天启女眷,依然领会到了楚凌的意思。连忙道:“小的这便让人陪郡主去。”

说罢,便招来两个貊族侍女吩咐了两句,两个侍女恭敬地上前给楚凌引路。

楚凌悠然地跟着两个侍女往小楼的另一边而去,幽暗的夜色下只有头顶走廊上的灯笼里绽放出淡淡地光芒。两个侍女推开一扇门引着楚凌进去,“郡主请。”

“多谢。”楚凌对两人嫣然一笑,突然抬头看向身后,面上露出惊诧之色,“你是谁?”

两个侍女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看到什么,眼前就是一黑双双倒了下去。楚凌一手一个将两人捞起来扶到房间的的一角藏了起来,顺便换了一身明王府的婢女衣衫才小心从另一处侧门走了出去。

东苑?

楚凌一边走在明王府的院落里,一边思索着祝摇红的话。千万不能去东苑?为什么?明王府的小公子生辰,按理说祝摇红这样的侍妾是不会出席的。明王那么多的侍妾,方才她可是只看到了祝摇红。看起来,祝摇红倒是更像专门在那里等她的。就是为了提醒她一句不要去东苑?

正在楚凌思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喧闹声。

回头望去,正是小楼的方向。楚凌跃上一处房檐,才看到不知何时一群人已经出现在了小楼的wài wéi,跟原本守在小楼外面的人打了起来。双方短兵相接,自然是厮杀声兵器撞击声不断,中间还伴随着楼中女眷的尖叫声和孩童的哭泣声。楚凌眼眸微沉,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冲进明王府来杀人?明王府的守卫都是吃干饭的么?妇产科男医生

脑海里灵光一闪,楚凌眼底更多了几分漠然。

拓跋梁是故意的!

想到此处,楚凌转了个方向飞快地朝着东苑掠去。一路过去,楚凌才发现整个明王府里人竟然少的可怜。除了普通的仆役,一路行来她竟然没有遇到几个守卫。除了小楼附近的守卫不少,整个明王府就像是空了一样。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东苑外面,楚凌就听到里面同样传来了厮杀声。

越过墙头,便看到院子里两群人正在互相厮杀。双方都穿着黑衣,后来的楚凌觉得她都要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人了。楚凌没有惊动这些人,而是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厮杀的黑衣人进了东苑。东苑是拓跋梁的平时居住和办公的地方,平时就算是王妃和世子没有拓跋梁的准许也不能轻易来这里。除了前面的院子里打斗声激烈,内院里却依然是一片宁静。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并肩而立站在屋檐下不知在看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他们身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正是明王拓跋梁和明王世子拓跋衍。跟在拓跋梁身边的人却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的南宫御月。

拓跋明珠转身看向拓跋梁三人,皱眉道:“父王,小楼那边母妃和渊儿他们……”作为一个女儿和母亲,她还是担心自己的母妃和儿女的安全的。

拓跋梁没有说话,却听南宫御月道:“县主不必担心,小楼那边王爷安排了重兵保护各位女眷,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拓跋明珠依然有些不满,冷冷道:“恕我直言,国师这样的安排实在是让人难解。特别是,还将武安郡主扯进来,有什么意义?”南宫御月道:“篡位duo quán,终究是令人不齿的。若是有一个好理由让王爷名正言顺的上位,何乐而不为?”

拓跋明珠轻哼一声道:“这就是国师的好理由?我们原本可以出其不意,如今打草惊蛇让陛下有了准备……”

“那又如何?”南宫御月淡淡道:“整个上京已经在王爷的控制之中,拓跋兴业眼下也回不来,拓跋胤被调出了京城……皇帝陛下听信谣言无端对明王府下毒手,王爷此时揭竿而起不是正好么?”

拓跋明珠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明王打断了,“好了,明珠。你母妃和渊儿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拓跋明珠看了南宫御月一眼道:“父王,女儿只是觉得此事有些多此一举。”最重要的是,这个南宫御月未必安了什么好心。

拓跋梁道:“本王心里有数,按照本王之前的吩咐行事便是。”

拓跋明珠终究还是不能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道:“是,父王。”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很快便一起离开了,片刻后明王世子也领命离开。院子里只剩下了拓跋梁和南宫御月。

拓跋梁道:“武安郡主已经在府中了,本王希望国师不要节外生枝。”

南宫御月淡淡道:“王爷尽管放心,只要你今晚替本座将笙笙留住,一切都好说。”拓跋梁微微皱眉,他并不太相信南宫御月做这些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要知道,南宫御月虽然之前找人向武安郡主提过亲,但事实上两人根本没见过几次面,自然也不可能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了。

南宫御月似乎明白了他的不解,淡然道:“武安郡主对君无欢的影响力超乎寻常,只要有她在,就不怕君无欢临阵反水。”

拓跋梁凝眉道:“本王说过,有把握君无欢不会反水的。就算这般牵制住了君无欢,回头却要得罪拓跋兴业。”

南宫御月不以为意,“你只是请武安郡主过来做客而已,刺客是皇帝陛下派来的,就算出了什么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拓跋兴业真有那么疼爱徒弟的话,只会对皇帝陛下心存芥蒂,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么?”

拓跋梁沉默不语。

“更何况…以拓跋兴业对皇帝陛下的忠心,你想要夺位就已经得罪他了。”南宫御月道,“难不成,你以为你上位之后,拓跋兴业还会继续给你当兵马大元帅?就算是他愿意,王爷你愿意吗?”

拓跋梁不答,南宫御月说得不错,就算拓跋兴业真的不在意谁当皇帝一心效忠北晋,他又真的放心让这样一个人继续做北晋的兵马大元帅么?

楚凌趴在树丛里,目送拓跋梁离去。心中不由苦笑一声,摆了这么大的阵仗,原来还是因为她?真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啊。不过,南宫御月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认为抓到她就能够牵制君无欢的?

君无欢这种人,看似温和实则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连他自己的身体和生命都可以不顾,更何况是为了别人?

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原本就是在所谓的情爱之上的。

楚凌想要离开,不过南宫御月站在那里不走,她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要放到最微弱的状态,不然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暴露了。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御月终于走人了,外院的厮杀声似乎也渐渐的消失了。楚凌靠着树干方才松了口气。

飞身从树上落下,楚凌终于确定这座明王府除了特定的地方确实已经成为空府了。明王突然抽走了这么多人,连府中的防御都放弃了,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夺宫!

楚凌对夺宫没有兴趣,对北晋到底是北晋皇还是明王做皇帝更没有兴趣。所以她离开了明王府之后直接向着另一个地方而去了…四皇子府。

四皇子府距离皇宫并不远,此时整个上京地街道上已经灯火通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数不清的士兵正排着队从街头飞快地冲过,所有的人都是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的。寻常百姓即便是听到声音,也都只能紧闭门户躲在家里用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些权贵世家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特别是一些支持北晋皇的权贵,发现这些兵马都是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时,立刻就清点了自己的亲兵冲了出去。大街上各家府邸中立刻也乱了起来。

楚凌此时已经站在了四皇子府后院那个偏僻的小院里。小院外的人已经被她带来的人解决了,此时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楚凌照着记忆中的路径快步走进了房间,飞快地将每一个房间和角落都搜索了一遍。整个小院,依然保持着当初楚拂衣还在的时候的模样,甚至就连当年楚卿衣的房间都还保持着原样。显然自从这个小院的主人离开之后,除了平时打扫就再也没有人动过房间里的东西。

但是,楚凌依然没有找到楚拂衣的骨灰,整个小院里就连形势骨灰坛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楚凌再次查探了小院各处,依然没有任何发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楚凌靠着房间里的书桌皱眉,一段段记忆的在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曾经,就在这张桌子上,灵犀公主抱着还瘦瘦小小的妹妹亲笔叫她写字,教她念书。也是在这个房间里,楚拂衣被四皇子妃羞辱,拓跋胤却冷眼相看。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姐妹俩相依偎着蹲在桌子下面哭泣……霸爱兽世:兽夫,不要急

啪!

楚凌一掌重重地啪在了桌子上,一声轻响的同时楚凌觉得手下的桌子似乎动了动。

楚凌慢慢收回了手微微蹙眉,低头打量着这张桌子。确实是跟当年那一张毫无二致,不过…楚凌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沿着书桌边沿划过,片刻后停了下来,她在桌子底下的隐蔽处摸到了一个机关。

轰地一声轻响,桌子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沉了下去。

楚凌低头看着地上的一个大洞,去过了不远处的桌台轻轻跃了下去。

里面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密道地宫,只有一扇石门。楚凌推开石门眼前微微一亮。

石门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密室,大约也只有书房那么大小,还没有进去,一股寒气就已经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冰窖。

上京很多权贵府邸都有冰窖,冬天储存大量的冰块供夏天使用。但哪怕是权贵府邸,冰在夏天也是不可多得的。到了如今这个已经入冬的时间,更是不可能有了。但是这个密室里却依然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许多冰块。甚至地面和墙壁都完全是用冰堆砌而成的。冰面上放置着许多夜明珠,让这个寒冷的密室依然亮如白昼。

密室最深处,放着一个巨大的冰棺。透过半透明的冰棺楚凌已经隐约看到了里面躺着一个人。

手中的烛台已经熄灭了,楚凌并不在意随手放到一边快步朝着冰棺走了过去。

果然,冰棺里躺着一个白衣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双眸微闭,眉目如画。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天启女子衣衫,一头青丝柔顺的披散在身侧没有任何的装饰,微卷的睫毛上已经结了白色的霜花。本该失色的唇却依然嫣红,显然是被人仔细的装扮过,整个人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的栩栩如生。

楚凌心中不自觉的抽了两下,伸出手想要轻触女子美丽的容颜,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又收了回来。

“…楚、拂、衣…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拿着…若是有一天,你能够回到天启。替我告诉父皇…灵犀,想、回家……”

楚凌靠着冰棺看着眼前的女子,轻声道:“姐姐,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送你回家的。”

当楚凌从密室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染上了满身的寒气,她也并不在意。

小院外面,几个黑衣人沉默地等在那里,看到楚凌出来才立刻上前,“曲姑娘。”

楚凌微微点头,“没什么动静吧?”

黑衣人摇头,“大皇子府派人将四皇子府的得用的守卫都带走了。”

楚凌微微挑眉,“看来情况不妙啊。”

黑衣人点头道:“明王突然带兵袭击皇宫,宫门已经打开了。现在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

楚凌笑道:“明王的动作倒是真快,你们公子现在在哪儿?”

黑衣人摇头,“公子命属下等人保护曲姑娘,别的事情无需过问。因此,属下也不知公子眼下在何处。”

楚凌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留下两个人守在这里,在四皇子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踏入院子里一步。如果拓跋胤回来了,你们就立刻撤退不要让他发现了。”其实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但楚凌还是有些不放心。况且君无欢派给她这些人虽然是一片好心,但她确实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些人做的。

“是,曲姑娘。”

楚凌点点头,“有劳了,剩下的人去盯着明王府世子,必要的情况下我要你们能一击拿下明世子。这可能有些危险,你们……”黑衣人拱手道:“属下遵命,并不辜负姑娘信任。不过…我们都走了,曲姑娘你……”

楚凌摇头道:“我这边无需担心,我心里有数。只要你们帮我办好这件事,就足够了。”

“属下等领命!”

“去吧。”

此时的皇宫里已经一片混乱。

原本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大多数人这个时候早已经就寝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刚进入梦乡就骤变陡生,就连宫门都被人给攻破了。拓跋赞沉着一张小脸挥舞着手中的刀向着北晋皇寝宫的方向杀去。但是他原本练武的不用功,对付普通的将士没有问题,一旦遇到个二流高手都要手忙脚乱。原本他熟悉宫中的地形还算顺利,但是越靠近北晋皇寝宫的地方敌人就越多,而高手也越多。

一路杀过来的拓跋赞很快就被几个黑衣人包围了。

拓跋赞在心中暗骂了楚凌一声乌鸦嘴,握紧了手中的刀。

“这是十七皇子?!”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道。

另一个黑衣人道:“确实是,拓跋兴业的徒弟竟然如此脓包。抓活的,说不定王爷还有用!”

拓跋赞怒骂了一声,“藏头露尾的走狗!”挥刀砍了过去。他年纪还小,武功平平,如何能是四个人的对手,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左支右绌只能艰难的支撑了。那几个人却并不立刻抓住他或者杀了他,仿佛是逗弄老鼠的猫一般,时不时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痕。不重也不影响行动,却实实在在是痛得很。

“原来拓跋兴业的徒弟就只剩下一张嘴厉害了么?不知道那位被捧得高高的武安郡主又是个什么德行?”

“只怕是皇帝想要拉拢拓跋兴业才故意捧起来的吧?一个丫头能有多大的本事?”有人笑道:“总不能让世人知道,拓跋兴业不会教徒弟啊。更何况,谁知道真是徒弟还是什么……”

“闭嘴!”拓跋赞已经杀红了眼睛,怒吼道。但是他的愤怒却只能引来对方更加放肆的笑声和嘲弄,拓跋赞脑海里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的愤怒和混乱,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些人都杀光。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平生第一次,拓跋赞开始后悔起了自己当初的怠惰。

一道雪亮的刀光突然在他眼前闪过,方才还在放肆大笑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

一道轻缓的力道将他推到了宫墙下,拓跋赞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跟前,刀气纵横,寒光飞舞,每一刀下去都有血光乍现。不过片刻间,几个人就已经抱着手腕倒在了地上。楚凌穿着一身黑衣,手握着流月刀静静地站在月色中,眼眸平静如水,“现在,你们知道拓跋兴业会不会教徒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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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宫变(二更)

“笙笙?!”拓跋赞惊喜地叫道。

楚凌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在宫里?”

拓跋赞道:“不是你让我回宫的么?”

“……”我后面让你去大将军府,被你给吃了么?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楚凌抬脚踢开了地上挡着自己路的一个人,走到拓跋赞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拓跋赞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突然就冲进来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宫门都已经破了。我有些担心父皇,所以就……”楚凌点点头,道:“走吧。”

“那哪儿?”

楚凌回头看着他,皱眉道:“你不是担心陛下么?去看看啊。”

“哦哦,我知道一条小路应该没有什么人,跟我走。”拓跋赞连忙道。

虽然是隐秘地小路,但事实上两人还是一路杀过去的,只不过相对于几个正门人少一些罢了。楚凌手中流月刀不知道了饮了多少血,一路杀向北晋皇寝宫的方向竟然有几分所向披靡的意思。跟在他身后的拓跋赞只能偶尔捡个漏。拓跋赞看着出手凌厉的楚凌,眼底不过闪过几分迷茫和惊叹。他竟然真的觉得在笙笙的身上看到了几分师父的身影。

拓跋赞带着楚凌从宫墙一个角落的洞口转了进去,他在皇宫里住了十几年熟门熟路,两人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儿翻了多少次墙之后,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寝宫的后殿。

北晋皇此时正坐在大殿中,殿里殿外都挤满了宫中的侍卫。左右皇后和几位妃子也都在殿中,只是很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右皇后勒叶氏已经被孤立起来了,她身边还围着几个侍卫,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一旦她有什么轻举妄动,立刻就会被人拿下。

看到拓跋赞和楚凌,北晋皇有些意外。

“阿赞和武安郡主怎么来了?”

拓跋赞道:“儿子想过来看看父皇,可惜武功不济,幸好路上遇到了笙笙。”

楚凌拱手道:“我见宫里出了事,就自作主张潜入了宫中,还请陛下恕罪。”

北晋皇摇摇头道:“武安郡主救了阿赞,朕应该多些你才是。”虽然楚凌穿着一身黑衣,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她身上浓烈的杀气和血腥。不愧是让大将军也称赞有加的得意弟子。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会是?真的是明王想要谋反吗?大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拓跋赞有些焦急地问道。北晋皇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道:“朕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竟敢明目张胆的起兵zào fǎn。”

楚凌垂眸道:“陛下…只怕他们的借口都找好了。”

“什么借口?”北晋皇道。

楚凌道:“我今晚原本在明王府参加陵川县主大公子的生辰,但是半途上有刺客闯入。明王府的意思,似乎…这些人是陛下派去的。”

“荒唐!”北晋皇重重地一拍御案怒极道:“朕就算真的想要做什么,也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

楚凌沉默,她倒是相信北晋皇的。毕竟如今北晋皇最大也最强的地盘根本不在京城,北晋皇若是想要做什么的话,选择有师父在京城坐镇的时候要比现在稳妥千万倍。何况,楚凌始终觉得这种时候派人行刺偷袭明王府太儿戏了。北晋皇再怎么变也还是一代雄主,这么做也太小家子气了。还不如直接派兵包围了明王府来的痛快。

看来,是明王府和南宫御月想要栽赃北晋皇了。明王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找,弄了一个如此敷衍无聊漏洞百出的刺杀,显然是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陛下,能守得住么?”楚凌问道。

外面的厮杀声依然不断,宫门被攻破的太快,北晋皇根本就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宫中的守卫只能退守北晋皇寝宫附近,几乎宫中所有的守卫和高手都聚集在此,一时半刻明王府的人倒是攻不进来,但是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北晋皇沉声道:“守不住,但是要撑到援兵进来应该……”

“父皇!”拓跋赞道:“四哥昨天下午就出城去了滕州,别的人根本不是明王的对手!”

“什么?”北晋皇一愣,“混账!谁让他到处乱跑的!”原来北晋皇并不知道拓跋胤离开了京城。也是,拓跋胤虽然手握兵权却并不是北晋皇最看重的皇子,因为不爱奉承跟北晋皇的关系也是一般。北晋皇又恨他儿女情长,平时对他并不十分关注。拓跋胤自己去了滕州又没有调动大批兵马,北晋皇自然就不会去管了。

只是,放在平时也只是一个寻常事情而已。到了现在却是个要命的事情了。

拓跋兴业不在京城,拓跋胤也走了,京城里还有谁是拓跋梁的对手?

大殿里顿时一片寂静。

“陛下不用担心,必然还有许多愿为陛下效死的忠臣会前来救驾的。”坐在一边的左皇后焉陀氏突然开口道,“还有诸位皇子也必定是念着陛下,臣妾料想,他们定是被逆贼挡在外面了。”

楚凌看了一眼焉陀氏,心中暗叹了口气。南宫御月可真是一个坑爹货,看焉陀氏这模样,只怕是根本不知道南宫御月站在了明王那一边。就不知道焉陀家知不知道。如果焉陀邑也不知道,只怕是要被南宫御月给算计了。

这一次楚凌却没有开口,北晋皇也没有再跟她说什么。而是转身召集身边的心腹商讨事情去了。

毕竟楚凌武功虽然不错却也不是绝顶,更何况眼下的逆贼是千军万马,也不是几个高手就能够解决的。

拓跋赞将楚凌拉到了大殿的一角,小声道:“笙笙,你现在还能出的去么?”

楚凌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们刚才进来也惊动了不少人,进来的路只怕已经被堵上了。”

拓跋赞叹了口气,道:“你要是能出去,就赶快走吧。”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拓跋赞有些恼怒地道:“看什么!你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处?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你逃出去了还能找师父给我们报个仇什么的。”

楚凌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怕。”

拓跋赞抬手拍开了她的手,小声道:“谁怕了,我是说你!”

楚凌叹息道:“既然都进来了,就先看看情况吧。如果真的撑不住了,你放心我自己会走的。”

“……”这还有没有一点师姐弟的情谊了?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响,隐隐还有靠近的趋势。显然虽然宫中守卫在拼死抵抗,叛军却依然还是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推进。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外面的大门就会被人攻破。

大殿里,几个胆小一些的妃子和小公主已经开始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突然,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一个黑影如箭一般的射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北晋皇。北晋皇毕竟是从小征战马背上的皇帝,即便是遭遇如此巨变也并不惊慌失措。而是毫不犹豫地拔出刀朝着对方挥了过去。

他自然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他原本也没有想要一刀杀了对方,只是这一刀阻挡了对方的进攻。就是这片刻的停顿,左右两边已经闪出了两个人影同时一掌拍向了那黑衣人。黑衣人闪避不及,整个人直接被打的跌出了殿外,落在了殿外的大理石地面上。

楚凌看向站在北晋皇身边的两个男子,难怪到了这个地步北晋皇依然能安稳如山。这两个人显然都是一流高手,即便是不如拓跋兴业,但也不会比拓跋胤百里轻鸿差多少。至少以楚凌目前的实力,自觉对上他们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北晋皇身边竟然又如此高手,而且看北晋皇的模样只怕还不只是这两个。

那被打出了殿外的黑衣人吐了一口血,半晌没有拍起来。别人没注意到,楚凌却注意到了,方才那两掌打下去,那黑衣人的胸骨几乎全断,别说是现在站不起来,只怕这辈子也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保护陛下!”站在北晋皇身边一个男子沉声道。

殿中的侍卫立刻上前,将北晋皇团团围住。同时大殿四周也出现了几个跟他们同样穿着衣衫的男子,牢牢地收住了大殿各处角落和门口。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地响动声,那是衣服在寒风中拂动的声音和轻盈的脚步声。厮杀声依然还隔得很远,但是却有不少人已经侵入到了寝宫中来了。普通的侍卫能拦住大批的叛军,却未必能拦得住一流的高手。

楚凌和拓跋赞悄悄靠近了殿门,透过窗棂便看到了外面大殿前宽阔的广场上稀稀落落地站了不少人。这些人都穿着黑衣,面上带着黑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各有不同,显然不是正规的兵马。

“是冥狱的人。”楚凌低声道。

拓跋赞眼神凝重地看着另一个方向,宫门入口处的房顶上站着一个人,银灰色锦衣,长发,面沉如水。那是……百里轻鸿。

在百里轻鸿不远处的下方石座便上站着一个黑衣人,身形修长挺拔,他没有带面具,脸上却带着一张面具,虽然看不见脸却无端给人一种张狂的感觉。拓跋赞皱眉一时间猜不出来这人到底是谁。

最后,拓跋赞的目光最后被站在屋檐下的一抹蓝色吸引,淡淡的火光下,淡蓝色的衣衫在寒风中翻飞。他脸上有些苍白,顺便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正在抬头仰望着上方的宫灯,一只手轻抚着腰间的玉带。拓跋赞却知道,那里面是一把软剑。

“君无欢?!”

154、宫变一夜

楚凌看到这样的阵容也有些惊叹,明王这是真打算强行武力夺位啊。难怪要将拓跋兴业和拓跋胤都调离京城。没了那两个高手护驾,明王府的人只要拿下了北晋皇就算是成功了。而且明王不太需要担心朝臣反噬,因为朝中有不少人本身就是明王的附庸,而还有一部分人同样也不赞成北晋皇想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想法。毕竟,貊族的传统从来都不是父传子的,北晋皇自己的位置就是从明王的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

“父皇!”拓跋赞忍不住有些失措地叫道,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没经过什么事情的少年。面对这样的形势,很难不感到惊慌失措。

北晋皇身边的两个高手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们自然能够感觉到外面多出来的那些人的实力。对着殿中守卫的几个人做了个手势,那几个灰衣人立刻推开门闪了出去。楚凌趁着殿门还没有关的机会,对拓跋赞抛下了一句,“好好待着,别乱跑”,也跟了出去。

那几个灰衣人一出去立刻就被大批的黑衣人围了上来,楚凌却直接在门口一掠上了大殿屋檐下的横梁。她穿着黑衣身形也不高大,动作也快,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但是却逃不过君无欢三人的眼睛。

南宫御月当下就沉下了眼眸,冷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君无欢站在屋檐下,倒是一派平淡的模样。似乎半点也不奇怪楚凌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南宫御月低头盯着君无欢苍白的面容道:“君无欢,你真的不担心么?”

君无欢淡淡道:“担心什么?”

“笙笙啊。”南宫御月眼神挑剔地看着君无欢,“本座还以为你多情深义重,看来也不过如此。笙笙现在出现在这里,只怕是要和你我为敌了,君无欢,到时候你要怎么选?”

君无欢道:“我答应明王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为什么要与笙笙为敌?”

南宫御月笑道:“今晚的事情过后,你以为笙笙还会承认与你那见鬼的婚约么?”

君无欢温声道:“南宫,我和笙笙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阿凌何时真的承认过他们有婚约啊?在她眼中,所谓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站在房顶上的百里轻鸿已经一跃而下落到了地上,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虽然没有说话,眼神里却分明写着:你们两位废话完了么?

不远处,拓跋梁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下从另一侧的偏门走了进来。看到站在殿门口袖手旁观的三人,拓跋梁有些不悦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正事要紧。”

拓跋梁显然是个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人,对于这三人的消极怠工十分不满。

“先拿下殿里的人再说别的!”拓跋梁沉声道。

君无欢淡淡一笑道:“王爷身边高手如云,便是没有在下想来也是无妨的。”寝宫外面早就被守卫和叛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拓跋梁还能进的来又有什么地方还能真的拦住他?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眼神不屑地扫了一眼拓跋梁身边的高手,“就凭他们?守卫里面有明王府的人吧?”若不是有人故意放开了一处缺口,明王若是能凭这些人直接闯入寝宫,那也差不多可以凭着这些人逼宫夺位了。

明王沉声道:“君公子,国师,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南宫御月啧了一声,袖底一道寒光闪过人已经离开了方才站立的石座,犹如一抹黑云飘向了前方的大殿。

君无欢抽出腰间的软剑加入了广场上的厮杀。百里轻鸿却没有动,他只是提着剑站在明王身边。

明王满意地看着因为君无欢的加入,原本一大群黑衣人都奈何不了的那几个灰衣人开始呈现出败局,“都说长离公子身体不好,本王看着似乎也不见得啊。”若是身体不好都有这样的实力,君无欢全胜时期又是什么样的实力?

百里轻鸿淡淡道:“据说君无欢生来就带着病,或许正是因此,他的性格比寻常人更加坚韧百倍,也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修为。”

明王微微点头,“这样的人,也更加可怕。”

百里轻鸿垂眸不语,他分明从明王的眼底看到了一缕杀气。越是厉害的人,也是不受控制。而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样人越厉害越该死。

楚凌坐在殿下的横梁上,看着南宫御月扑向殿门也没有动弹一下。下一刻,就看到殿中一个人影掠了出来,稳稳地拦住了南宫御月的身影。两人当即交起手来,很快便从大门口打到了下面正在厮杀中的广场上。

远处旁观的明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了,他虽然不是一流高手却也看得出来跟南宫御月交手这人的实力并不比南宫御月弱多少。北晋皇身边竟然还隐藏这这样的高手。最重要的是,北晋皇身边的御前侍卫统领还尚未现身。明王之所以不惜威胁也要让君无欢加入,就是因为对付那个实力仅次于拓跋兴业的大内统领。没想到,人还没见到,就又冒出来一个这样级别的高手。

不过……也无妨!

明王冷笑一声,高手是高手,但是再厉害的高手也抵不过千军万马。只要拓跋兴业和拓跋胤赶不回来,北晋皇就奈何不了自己。差别也只是花多少时间折损多少人命而已。

“谨之,你去帮帮国师。”拓跋梁沉声道。

百里轻鸿点了下头,飞身掠向了南宫御月的方向。有他的加入,情势立刻生变。楚凌托着下巴打量着眼前一团乱地局面。拓跋梁想要尽快掌握住局势,最快的方法自然是先挟持住北晋皇,再用北晋皇要挟外面的皇宫守卫就范。不过…北晋皇身边显然也是卧虎藏龙,难怪北晋皇敢用拓跋兴业的这样的绝顶高手。除了拓跋兴业的忠心和品行,只怕也是因为就算拓跋兴业骤然发难,北晋皇也有信心能够拦得住他。

很快,殿中又一个人跃了出来加入了战团。同时,北晋皇也带着人跟了出来。北晋皇身边依然守着几个灰衣侍卫,周围者被大内侍卫围得严严实实,即便是有黑衣人想要冲上去也根本没有下手的余地。

北晋皇和明王隔着混战中的宽敞广场隔空对望,明王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地笑意。北晋皇沉声道:“明王,你想要做什么?”明王笑道:“陛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问本王要做什么?”

北晋皇厉声道:“朕自问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明王眯眼看着眼前有些苍老的北晋皇放声大笑起来,“你确实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但是你也没有什么对得住本王的地方。本王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本王自己挣来的。而你…你拥有的一切却是从我父王那里得来的!”

北晋皇沉默,明王这样的指控本身就很荒谬。当初北晋皇能够成为貊族的王者,自然是因为他的实力和功勋都足够胜任,更何况,那时候明王尚且年轻,根本无法服众。北晋皇当时继位是名正言顺的,他唯一值得人指责的其实也就是他试图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罢了。

但是北晋皇也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他继承貊族王位的时候貊族也只是塞外一个刚刚统一的强大部落而已。是他联合各方势力,带领貊族入关成就了如今北晋的半壁天下。他想要将自己的一切传给自己的血脉有什么错处?

明王冷声道:“陛下,形势比人强。事已至此,你自行退位本王还能给你留几分颜面。否则,就不要怪本王不念堂兄弟的感情了。”

北晋皇轻哼一声,道:“往昔朕时常嘲笑天启历代为了皇位争夺不休,倒是想不到,貊族刚刚入关不过十来年,就要重演天启之祸。”

明王冷眼看着北晋皇,对他的感叹毫无动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北晋皇站在他现在的位置,难道他就能忍得住不逼宫么?

“君公子,本王是请你来看戏的么?”明王提起声音,高声对君无欢道。

君无欢挥剑扫开了一个灰衣人,笑道:“王爷,你也没说你要我为你卖命啊。”

“君公子武功绝顶,谁敢要你的命?”明王道。

君无欢笑道:“君某虽然孤陋寡闻,却也隐约听说过大内统领的武功修为不逊于拓跋大将军。你让我就这么冲上去,不是卖命是什么?”

明王冷笑道:“你以为你现在不去,咱们的皇帝陛下就会放过你,放过凌霄商行么?”

君无欢并不在意,道:“我就知道,明王殿下的生意不好做。”

明王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沉声道:“抓住北晋皇,我把东西给你。”

君无欢道:“实力微薄,君某只怕是办不到。”

明王人忍下了一口气,从袖底抽出一个东西道:“东西给你,抓住北晋皇!君公子,你既然是生意人,就该知道做生意的规矩!”说罢,当真将手中地东西朝着君无欢抛了过去。君无欢飞身接在了手中,单手打开就这火光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远远地看了一眼北晋皇的方向道:“尽力而为。”

见过君无欢出手的人很多,但是长离公子却从来都不是以武功名闻天下。无论是他所拥有的财富,他的容貌还是他的病似乎都比君无欢的武功要出名一些。大约是因为,跟君无欢武功不分伯仲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但是比君无欢富有,比君无欢俊美的人却着实难得一见。

但是楚凌听拓跋兴业品评天下高手的时候,最受拓跋兴业称赞的却是君无欢。

用拓跋兴业的话来说,君无欢从少年时起就杂务缠身,又受身体之累。却依然能位于当世一流高手前列,可见其资质,悟性,性情都堪称绝世。若非拥有超越世人的毅力和决心,这样一个常年沉溺于杂务的人,就算资质再逆天也早就泯然众人了。就是拓跋兴业自己,如今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高手,他年轻时候也曾经独自深入深山闭关苦练十载才有如今的成就。

楚凌一直觉得他对君无欢的实力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毕竟他们当初也算是共患难过。这两年多更是没少动手。但是直到此处君无欢出手,楚凌才发现她只怕依然有些低估了君无欢。也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曾经说君无欢可能是这世上最有可能问鼎武道巅峰的人之一。

拓跋兴业的后半句话是:可惜他志不在此。

君无欢手中的软剑在一瞬间变得硬挺笔直,长剑在手中看似轻描淡写地一剑挥出,一道清寒的剑气朝北晋皇身后的大殿冲了过去。北晋皇身边的人立刻挡了上去,一个高手在发现自己根本无力阻挡这一剑的时候干脆放弃了抵抗直接用自己的肉身迎了上去。然后,这一剑却轻飘飘地从他的身边掠过,直接冲着大殿里而去了。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坚固的宫殿大门连墙体直接被破开了一般。一个人影从大殿中掠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君无欢。君无欢轻笑一声,“大内侍卫统领,貊族第二高手坚昆。幸会。”

来人是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四十出头的模样神色冷厉。他的容貌带着几分明显的外族血统,身形比一般的貊族人还要高大几分却半点也不显得累赘。一出现就快如闪电的攻向君无欢,出手的速度半点也不比君无欢慢。

正是大内侍卫统领,坚昆。

君无欢用软剑,坚昆用的却是一双肉掌,似乎丝毫也不觉得自己没有武器吃亏了,一言不发的攻向君无欢。

楚凌轻叹了口气,她现在算是知道他师父为什么不怕她去刺杀北晋皇了。她如果真是个天启细作,作死的想要刺杀北晋皇的话,遇上这样的高手这会儿只怕骨头都要碎成渣了。

“笙笙。”底下,拓跋赞小声叫道。

楚凌看了他一眼,从上面跃了下来。

拓跋赞道:“笙笙,你说咱们能不能赢?”

楚凌道:“少年,这些人能不能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人来支援。如果没有人来支援的话,就算杀了明王,也没有大多的用处。”更何况,想要杀明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拓跋赞顿时垮下了脸,“那怎么办?还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呢。”

楚凌暗道:“你就别指望你大哥了,他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你去问问陛下,如果真的不行了有没有后路。大不了先撤走,保全了性命。等我师傅和四皇子回来说不定还有转机。”拓跋赞看了看楚凌,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北晋皇,还是钻进了人群中在北晋皇身边低声问了几句。北晋皇有些诧异地看了楚凌一眼,楚凌淡淡一笑也没有凑上去。这个时候北晋皇身边的人绝对是高度戒备的,她就算过去也未必到得了北晋皇跟前。

过了一会儿,拓跋赞钻了回来,小声道:“整个皇宫都被叛军围住了,咱们没有退路了。”

楚凌心道未必,不过既然北晋皇不说她也就不多想了,道:“那你自己小心一点,万一一会儿乱起来了找个地方躲起来。”

“……”

楚凌和拓跋赞说话的间歇,南宫御月和百里轻鸿终于联手重伤了那两个灰衣男子,再一次齐齐扑向了北晋皇的方向。已经腾出了手来的冥狱众人也纷纷扑了过去。北晋皇跟前的侍卫立刻迎了上去。但是他们挡得住那些黑衣人,却挡不住南宫御月和百里轻鸿。北晋皇身边的灰衣侍卫也连忙迎了上去。大殿前顿时乱成了一片。

南宫御月撇开了自己跟前的人飞身抓向北晋皇。

“父皇!”拓跋赞大叫一声,抓起手中的刀就要冲过去。却被身后的一把拎住甩向了后面,“闪开,躲好!”楚凌沉声道,手中流月刀脱手射向了南宫御月。就拓跋赞那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让南宫御月一刀切的。

流月刀撞上了南宫御月的刀,溅起了几点火星。南宫御月的刀锋一顿,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北晋皇挑开了流月刀。楚凌飞身将流月刀接在了手中同时人也落在了南宫御月的前面。

“笙笙,让开。”南宫御月温声道。

楚凌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让。”

南宫御月眼眸微沉,轻叹了口气道:“笙笙,你为何不肯乖乖在明王府待着,偏要来这里搅局呢?还是你觉得…以你的武功,能够拦得住我?”

楚凌道:“拦不拦得住,总要试试才知道吧?”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是么?那就试试看吧。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跟拓跋兴业学了多少本事!”话音未落南宫御月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楚凌面前,楚凌毫不犹豫的一道劈出,毫不意外的劈了个空。楚凌半分也没有多想,顺势横刀再一次挥出,双刀相撞楚凌只觉得虎口一阵微麻。

“咦?”南宫御月有些诧异地道:“上次本座就发现了,你这近身功夫不像是拓跋兴业教的,倒是厉害。”

楚凌轻哼一声并不答话,若无lun gong力的话,近身相博楚凌自认为不输给任何人。可惜这就是一个高手仗着内力欺负人的世界,她能有什么办法?

楚凌虽然还不足以跟南宫御月抗衡,但是拖住南宫御月一会儿还是做得到的。有了她帮忙,北晋皇跟前的侍卫压力顿时大减。但是冥狱高手众多,还有一个百里轻鸿,依然还是节节败退。最后北晋皇也拿起了刀来御敌。

南宫御月看在眼里,对着楚凌笑道:“笙笙,你救不了他的。”

楚凌一言不发继续挥刀,南宫御月却已经飞身闪开转身朝着北晋皇而去了。

“南宫御月?!”北晋皇厉声叫道。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正是本座。”手中短刀朝着北晋皇的脖子划了过去。明王想要活的北晋皇,但是南宫御月显然是想要死的。旁边的侍卫飞身撞开了北晋皇奋力迎上了南宫御月,“郡主,快带陛下走!”

楚凌伸手接住了朝着自己飞来的北晋皇,忍不住暗中抽了抽嘴角。现在要是伸手捏死北晋皇,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不过虽然如此想着,楚凌还是抓着北晋皇的肩膀一跃而起借力想着房顶跃去。

下一刻,楚凌就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个举动了。因为房顶上不远处隐隐绰绰站了不少黑衣人,不用细看楚凌都能猜出来那是明王的人。楚凌将北晋皇挡在了身后,低声道:“陛下,还有办法的话就劳驾你尽快,不然真的要没命了。”

北晋皇叹了口气道:“武安郡主,你不用管朕了。事已至此…若真是命该如此,朕也认了。”

楚凌对英雄末路毫不动容,提起手中流月刀就迎上了朝自己扑来的黑衣人。

寝宫外面的打斗声渐渐低落了下去,有大批的人马开始涌入了宫中。

楚凌拉着拓跋赞有些狼狈的避开围攻他们的黑衣人,北晋皇身边的守越来越少,所有人的脸色似乎都变得惨淡了起来。而援兵却始终都没有到来。君无欢和那位大内侍卫统领依然还没有吩咐胜负,百里轻鸿已经加入了其中。南宫御月继续围攻北晋皇,招招狠辣几乎要让人觉得下一刻北晋皇就会死在他的手中。

拓跋赞小脸上已经染上了血迹,他叫道:“笙笙,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你跟我一起走。”楚凌道。

“不行,我不能丢下父皇!”拓跋赞道。

楚凌道:“那就别废话。”一刀杀死了一个黑衣人,楚凌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什么?”

楚凌道:“杀了拓跋梁。”

拓跋赞只觉得眼前一黑,拓跋梁身边围着的高手兵马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是坚昆冲过去只怕也未必能杀的了他。拓跋赞有些绝望地道:“要是我好好练功就好了,要是…四哥在就好了。”

眼前刀光衣衫,楚凌原本拉着拓跋赞的手跟他分开,拓跋赞被人一刀扫出了几丈远。在染血地大理石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只觉得胸口疼的喘不过气来。楚凌袖中一枚暗器激射而出,将想要挥刀去砍拓跋赞的黑衣人放到。但是下一刻她自己也被围了起来无瑕再顾及拓跋赞了。

拓跋赞眼睁睁地看着两把刀向着袭击砍了过来,一瞬间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铛地一声轻响,看向拓跋赞的刀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一把长剑挡住了同时落下的刀锋,长剑顺势一抹,跟前的两个人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

拓跋赞睁开眼睛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人,顿时狂喜,“四哥?!”

“拓跋胤?!”

旁观的明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勃然大怒,“拓跋胤怎么会在这里?!”

拓跋胤长剑一横,一只手抓着拓跋赞飞身落到了战团之中。一剑逼开跟前的南宫御月,随手将拓跋赞扔给了身后的侍卫,拓跋胤提剑挡在了北晋皇跟前。

“老四?!”

“拓跋胤!”

拓跋胤冷声道:“明王,你好大的胆子!”

明王或许有些畏惧拓跋兴业,可不怕拓跋胤。冷笑一声道:“本王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这么快回来?不过,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拓跋胤冷声道:“援兵已经在宫门外了。”

明王一愣,侧耳仔细听去,果然听到远远的有狼啸和马蹄声从宫门外传来。

明王厉声道:“便是如此,本王也能先拿下你们!全部一起上,杀了拓跋胤本王重重有赏!”

南宫御月退开了几步,盯着拓跋胤问道:“四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拓跋胤不答,却扭头看向正在与坚昆混战的君无欢和百里轻鸿,淡淡道:“还要多谢长离公子提点。”

拓跋胤刚开口,原本正在围攻拓坚昆的君无欢却已经反手一剑刺向了旁边的百里轻鸿,百里轻鸿虽然躲避及时却也受了轻伤。君无欢却已经远远地退开了,落在房顶上对着下方的拓跋胤笑道:“四皇子,我替你通风报信,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拓跋胤道:“长离公子若是真心想要通风报信,我就不会离开上京了。”他走到半路上了君无欢才派人报信,若说这些人中谁的心思最恶毒,只怕就要数君无欢了。

“君无欢?!”明王气急败坏地叫道。

君无欢道:“王爷,你拿我那么多钱买这个东西已经很划算了。”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正是之前明王抛给君无欢的东西,“还想要更多,未免有些太过贪心了。”

明王冷声道:“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君无欢道:“王爷原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鸟尽弓藏的事情,君某见得多,也怕得很,怎么敢毫无防备?”明王冷声道:“你就不怕本王将你的秘密公告天下?”

君无欢朗声笑道:“王爷,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怕你将我的秘密公告天下的?你刚想要利用我,立刻就有我的秘密送到你手上?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受命于天,刚要瞌睡了就有枕头么?”

明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即便是今天他顺利的夺得了我那皇位,被君无欢耍了这件事也依然会在他的胜利中蒙上一层耻辱的阴影。

“君、无、欢!”

君无欢笑道:“既然四皇子到了,这里想来也用不着君某了。君某这便先行告辞。”说罢,君无欢含笑看了一眼下面的楚凌,楚凌对他微微淡了下头。君无欢便不再停留,飞身消失在了屋脊后面。

“王爷,要不要追?!”明王身边的人笑声问道。

明王怒道:“追什么追?!先解决这里!”

清晨,淡淡地阳光已经洒在了天地间。

楚凌和拓跋赞快马飞奔在官道上。

虽然拓跋胤及时带着援兵回来了,但结果也并没有因此而扭转。天亮之后,各家权贵也纷纷加入了这场夺位之争,拓跋胤和坚昆虽然护着北晋皇暂时打退了明王府的兵马,但是却并没有让明王府兵马彻底退出皇宫,双方各自占据着皇宫的一方天下相抗衡。至于整个上京皇城,更是彻底沦为了双方兵马厮杀的战场。

楚凌带着拓跋赞逃出了上京,自然收到了冥狱的追杀。

他们必须尽快赶去滕州,将上京的变故告诉拓跋兴业,让他带兵回京平乱。

拓跋赞脸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抹去,身上的锦衣也早已经变得污浊不堪。他矮身伏在马背上,不停地用马鞭催促着马儿向前狂奔。

“换道!前面有人拦路!”楚凌沉声道。

拓跋赞一咬牙,跟着她拉住了缰绳朝着一条小道而去。小道并不利于马匹行走,拓跋赞不由地更加焦急起来。楚凌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阿赞,沉住气!”

拓跋赞抬起头来看她,眼睛早就已经红了,“笙笙,你说父皇和大哥四哥他们怎么样了?”

楚凌道:“四皇子和坚昆统领都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拓跋赞咬牙道:“万一……”

“没有万一!我们就算留在那里也帮不上忙。如果能让师父尽早回来,陛下和四皇子他们才会真正的安全!”

拓跋赞伸手摸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你说得对,我们快去找师父。”

两人一口气走了几个时辰,楚凌看拓跋赞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貊族虽然善于骑射,但是拓跋赞年纪还小,又是个皇子,平时不过是习武打猎,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从马背上下来,双腿都在打颤了。一边发狠地咬着楚凌递给他的干粮,一边道:“我以后一定要好好跟着师父练功!”

楚凌笑了笑道:“滕州离上京不远,吃了东西我们就赶路,虽然要走的偏一些但是最晚明天上午一定能赶到。就是不知道师父……”不知师父到底在滕州哪儿,君无欢让人将师父引走,也不知道到底会引到哪儿去。

拓跋赞重重地点头,“我们今晚不睡了,说不定今晚就能到滕州。”

楚凌笑了笑,正要劝他几句突然眼神一沉,道:“阿赞,你先走!”

拓跋赞警惕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有追兵?”

“是杀手,冥狱的人。”楚凌道。

拓跋赞看着楚凌,咬着唇角不肯动。楚凌推了他一把,道:“走,你帮不上忙。还要不要救你父皇和四哥了?”掏出一张地图拍到拓跋赞怀中,楚凌道:“去滕州的路线我已经标在上面了,还有师父可能在的地方。滕州那边都是师父的人,就算一时找不到人,只要进了滕州地界你就安全了。明白么?”

“笙笙?!”拓跋赞望着楚凌,终于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楚凌叹了口气,道:“师弟,你已经长大了,以后长点心吧。快走!”看着拓跋赞爬上了马背,楚凌用力甩了一鞭子,马儿嘶鸣一声带着拓跋赞就朝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笙笙!”

楚凌对他挥了挥手,目送马儿带着拓跋赞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

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看到孤身一人的楚凌时领头的人立刻打了个手势,“武安郡主,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不想伤你,请跟我们回去吧。”

黑衣人分成两路,一路依然站在原地另一路却朝着拓跋赞离开的方向而去。

楚凌手中的长鞭一展,拦住了那些人的去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是不是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拿下了郡主再去抓十七皇子!”

黑衣人纷纷拔出兵器朝着楚凌围了过来。楚凌手中的长鞭瞬间化成了狂舞的毒蛇仿佛想要吞噬每一个被它触碰到的人。楚凌一边笑道:“正好,我都有三年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了。用你们练手也好看看这两年有没有什么长进。”

“狂妄!”黑衣人怒道。

楚凌手中的鞭子已经穿住了一个人的脖子,用力一拉另一只手将一把bi shou收入了他的胸口。下一刻,身后风声袭来,楚凌抓着那已经断气的尸体迎了上去,四五把刀全部砍在了尸体上的同时,一只手从另一侧伸出,银光一闪,四个人的手腕已经被齐刷刷地切掉了。楚凌一脚将尸体踢向了捂着手腕的四个人,飞身朝着树林深处而去,片刻后消失在了密林深处,只留下了一句嘲弄的笑声,“什么冥狱,一群见不得人的乌合之众!”

“追!”领头的黑衣人眼底闪动着暴戾的杀气,厉声道。

楚凌飞快地在山林中跃动奔跑着,美丽娇俏的容颜上,原本玉白的肌肤染上了红晕,脸颊上海有一抹不知从哪儿染上的血污,却更衬得整个人活力十足,一双眼眸璀璨如星。

靠在一颗大树后微微喘息着等待呼吸平复,楚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左肩上的衣服裂开了一条口子,衣服已经被血水浸湿了。微微抽了一口气,楚凌脸上却带着几分愉悦地笑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不过…这些冥狱的人,真像是疯狗死死的咬着人不肯放啊。

阿凌姑娘绝不承认,其实是她撩拨疯狗在先的。

“啧,好痛。”背后也有一点伤,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蹭出来的伤,火辣辣的痛。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人气急败坏地声音,“那个武安郡主当真是妖孽!等抓到她爷一定要她好看!”

身边的人道:“别说了,还是小心一点得好。这丫头可真是邪门,这才多大一上午就折损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楚凌从大树后面探出个头来看了一眼是,是两个黑衣男子脸上没有蒙着黑巾,看上去年岁也不算大。

楚凌无声地笑了笑,从大树后面探出了一只手。手中握着一个通体漆黑却精巧的弩箭,楚凌微微眯眼,扣动扳机。嗖地一声,一支箭矢正好射中了其中一人的喉咙,另一个人立刻就想要扯开腰间的狼烟,却听到前方冷风袭来。蓦地抬头,一把bi shou钉上了他的喉咙。楚凌走过去俯身拔下了定在黑衣人脖子上的bi shou在他胸前擦了擦才重新收回了袖中,转身继续往前面走去。

走了不到几步,楚凌蓦地停住了脚步。在她前方不远处站着七八个黑衣男子,似乎是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了。

楚凌叹了口气,手指点了点对面的黑衣人,“七个,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这半天的时间,楚凌显然是耗尽了这些人所有的耐性和良善。完全没有人理会她的问话,所有人一起扑了过来。楚凌咬牙抽出流月刀迎了上去。

流月刀在她手中宛若流光飞舞,楚凌身形如蛟龙游动,每一招都直指敌人的要害。

与她对上的人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有人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怀疑,拓跋兴业那样一个光明正大的高手,为什么会教出曲笙这样一个善于刺杀的徒弟。如果是平时楚凌全力施展,只怕都要让人怀疑拓跋兴业是不是暗地里藏奸。不然堂堂第一高手,第一战神,为什么会教出一个跟他截然相反的徒弟的?

这一次确实是楚凌这两年多以来打的最痛快的一场了,不过这却不是打架而是搏命。楚凌耗尽全力又杀了四个人之后,终于有些撑不住了。身上又添了几道伤不说,就连手中的流月刀都快要握不住了。

边打边退,楚凌一路退到了树林边上。剩下的三个黑衣人依然穷追不舍,见到楚凌终于撑不住了,有人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喜色。只要抓住了曲笙,回去之后王爷必定重重有赏。

楚凌靠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喘着气看着眼前向自己围过来的人,突然挑眉露出个意外的神色,“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冷笑,“这种小把戏还想骗我……”们字还没有出口,身后便是一痛,下一刻他就倒在了地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淡蓝色的布衣身影朝着他们漫步走来,只是无论他怎么用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去看,却始终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楚凌叹了口气,道:“我说的是真的啊。”

“笙笙,怎么样?伤得重么?”

楚凌抬眼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俊美男子,笑道:“你是专门来救我的?”

“不是,我跟你一样被人追杀。”君无欢淡笑道。

155、找死的人

君无欢上前一步,俯身将楚凌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楚凌一惊,伸手想要推拒,奈何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从昨晚到现在的辛劳早已经超过了她身体的负荷,爽是爽到了,后果也很是惨重。伸出去的手半点力气没有,说是要推开君无欢倒更像是欲拒还迎的撒娇。楚凌自觉做不出来这样肉麻无聊的事情,果断地放弃了。

君无欢一脸平静,理所当然地道:“抱你走啊,我没跟你开玩笑,后面真的有人在追我。”

楚凌道:“你怎么也会被人追杀。”

君无欢抱着楚凌树林外边走去,“我被追杀多正常啊,他们不想杀了我才不正常。”

楚凌道:“不对,拓跋梁现在正忙着和北晋皇死磕呢,哪来的功夫追杀你?你做了什么让他连轻重缓急都不顾了。”君无欢道:“你不是让人去抓拓跋衍么?我把他丢给拓跋胤了。”

“……”这虽然算不上是断子绝孙的深仇大恨,但杀子之仇也不是小事啊。拓跋衍落到了北晋皇手上,能活下去还真是艰难。也就难怪拓跋梁会不管不顾的派人追杀他了。所以说,这世上大多数的死都是人自己作出来的。

楚凌实在是累得不清,竟然就这么任由君无欢抱着便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伤都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刚坐起身来就看到叶二娘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她醒来,叶二娘欢喜地道:“小五,你可算醒了。”

楚凌有些惊讶,“二姐,你怎么在这儿?”

叶二娘将药碗塞进她手中道:“我和四弟不是跟云公子一起出城了么,我们暂时住在这里。你不知道,长离公子带着你过来的时候可把我们吓了一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啊,打了一架舒服极了…唔,有点痛。”一个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口,楚凌立刻痛的眉眼都皱起来了。叶二娘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知道痛啊,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伤?一个姑娘家,这么多伤以后若是落下了疤痕……”

楚凌不以为意,“只要脸上没疤不就好了。”只要有一张美美的脸蛋,楚凌觉得日子还是可以过的。叶二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个精巧的小瓶道:“这是御生堂的凝香膏,等伤好之后每天早晚涂一次。”

楚凌接过来把玩着小瓶,一边看着有些简陋的房间道:“二姐,你对我可真好。”

叶二娘笑看着她道:“我可没本事替你买到这价值千金的凝香膏,这是长离公子给的,你要谢还是去谢人家吧。”

楚凌略一恍神,突然想起来,“二姐,我睡了多久了?君无欢呢?”

叶二娘道:“君公子前天傍晚带你来的,你都睡了整整两天了。君公子将你送过来之后就走了,说是还有要事。让我们等你醒来之后,若无要事就尽快离开京城。”

楚凌微微蹙眉,心底不由闪过一丝怅然。

“君无欢回皇城里了?他不是在被明王府的人追杀吗?怎么还跑回去?”楚凌皱眉问道,叶二娘叹气道:“长离公子要做的事情谁拦得住,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楚凌默然,君无欢跟他说他也在被人追杀绝不是开玩笑逗她玩儿的。楚凌心知肚明,如果君无欢真的将明王世子扔给了拓跋胤的话,等明王腾出手来绝对不会放过君无欢的。当然,即便是他不这么做,等明王有空了也还是不会放过君无欢的。拓跋梁比北晋皇拥有更强的控制欲,君无欢这样能力卓绝却不肯臣服于他的人,只会被他列为需要铲除的目标。

只是…楚凌轻叹了口气,君无欢,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们如今落脚的地方是距离上京百里之外的一个偏僻的小镇外面,一处不起眼的农家。如今明王正忙着和北晋皇死磕,要么就是拦住拓跋兴业回京的路,暂时还没有功夫派兵四处大肆搜捕,他们还可以安稳的住上几日。不过也必须在上京彻底分出胜负之前离开。否则到时候无论是哪一方胜出了,对楚凌来说都是个麻烦。

虽然身上的伤还有些痛,但是睡了整整两天的楚凌更觉得浑身酸痛,坚持想要起身走走。叶二娘说不过她,只能让她起身出门了。门外被篱笆围成的院子里,云翼和狄钧正蹲在眼底交头接耳地嘀咕着什么,看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云翼还好些狄钧却险些吓的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昨晚刚下了一场雨,地上的泥土还没有干,空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潮湿的味道。

“小…小、小五?”

楚凌对他笑了笑,点头道:“四哥。”

狄钧凑到楚凌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来,“你…你真是小五啊?”

楚凌道:“不像么?”

狄钧连连摇头,确实是不像啊。他的五弟难道从此就要变成五妹了?狄钧围住楚凌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小五,你怎么变成个姑娘了啊。”

楚凌无语,“四哥,我本来就是个姑娘。之前骗了你们是我不对,抱歉啊。”

狄钧连忙摆摆手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死、就是…有点不习惯。”

楚凌点头笑道:“我知道,四哥慢慢就习惯了。四哥你不怪我就好。”

狄钧摸摸脑门,看着楚凌道:“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行走确实是不方便。不过…这么算来,当初你到咱们黑龙寨的时候,还是一个才刚刚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吗?”狄钧忍不住抖了抖,他们黑龙寨那些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在干嘛?小五这个年龄已经在做什么了?

楚凌扶额,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么?

“四哥,其实我已经十六了,所以…两年多以前我也已经满十三了。”

“十三啊……”十三岁的小姑娘,都还没有及笄。

“……”楚凌觉得,大概不该聊这个话题。

云翼看着楚凌问道:“你是故意的?”

楚凌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故意的?”

云翼道:“你帮拓跋赞引开了冥狱的人,最后被冥狱的人围攻。但是那些追杀你的人又被你和君无欢杀掉了。之后就算北晋人想要追查你的下落,也只会当你被冥狱的人杀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这样…就不会连累、你师父了吧?”

楚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笑道:“你一个小孩子,这么聪明干什么?”

云翼翻了个白眼,倒也不再跟楚凌唠叨她师父的问题了。站起身来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楚凌道:“轻伤,没事。休息两天就能好了。”云翼点点头道:“叶二娘他们要回信州我要去沧云城,你有什么打算?”

楚凌看着云翼道:“你自己一个人去沧云城?”

云翼瞥了她一眼,傲然道:“有什么问题?”

楚凌摇摇头,“没事,自己小心一点。”

云翼明了,楚凌这是要跟着叶二娘和狄钧走了。有些失望地看了楚凌一眼道:“那再休息两天就启程吧。”

楚凌蹙眉,问道:“君无欢做什么去了?”

云翼道:“长离公子自然是处理凌霄商行的事情去了,既然要全面撤出上京,凌霄商行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趁着这两天北晋人没空理会办妥,以后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楚凌叹了口气道:“这也太危险了,别出什么事才好。”

云翼有些不以为然,“能出什么事?长离公子那么厉害。”

楚凌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云翼一番,记得当初云翼可是对君无欢百般地看不顺眼,现在看来果然是已经长大了么?

“你可知道君无欢这次干了什么?”楚凌叹气道:“他不仅得罪了北晋皇还得罪了明王,这两拨人若是没有打的你死我活,双方都想要弄死他。”

“这…这么厉害?”不仅是云翼,狄钧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着楚凌,看起来恨不得让她赶快讲一讲长离公子的丰功伟绩给他们听。楚凌在心里暗暗地冷笑一声,跟脑残粉讲不清楚话!

楚凌的伤本就不重,两天不到伤口就已经结了痂不再沁血了。但是君无欢却一直都没有消息,这不得不让楚凌感到有些担心。不只是楚凌,叶二娘三人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这一趟上京之行,君无欢确实是帮了他们不少忙。所以狄钧自告奋勇地跟着云翼出去打探消息了,楚凌和叶二娘就留在农家里继续养伤。

叶二娘含笑看着坐在屋檐下发呆的楚凌,“小五在想什么?”

楚凌摇了摇头道:“没有,闲着没事儿发发呆。”

叶二娘摸摸她的头顶笑道:“小五这模样可不像是发呆。”

楚凌无奈,只得苦笑道:“好吧,我有点担心。”

“担心长离公子?”叶二娘问道。楚凌点了点头,还有点担心拓跋赞,也不知道那熊孩子找到师父没有。不过,以后是不能再用曲笙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了,道不同对谁都不好。

叶二娘在楚凌身边坐了下来,侧首打量着她半晌方才笑道:“小五可知道,当初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们为何这般相信你?”楚凌挑眉,她确实有些好奇。对于郑洛这些在乱世中混了这么多年的人来说,对她的信任未免来的太容易了一些。即便是一照面她就救了他们的性命算是刷足了好感,但是就连原本怀疑她的窦央改变的也很快就有些奇怪了。他们可没有君无欢那样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能够查清楚她的身份。更何况,连君无欢那时候也并没有查到她的身份。

叶二娘道:“老三说,小五虽然来历不明,但却是个重情的人。这样的人,总归不会是坏人的。”

楚凌有些意外,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算得上是个重情的人?

叶二娘叹息道:“不过,太过重情义有时候也未必有什么好处。就像是我们,以小五如今的能耐,留在黑龙寨一个小小的山寨里实在是有些屈才了。说到底,一直都是小五救我们,帮我们,我们却没有为小五做过什么,平白占着便宜让你叫一声兄姐。”

楚凌睁大了眼睛,做惊恐状,“二姐,你们要赶我走吗?”

叶二娘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别闹,二姐是告诉有什么要做的事情或者想要做什么尽管去,不必总念着黑龙寨。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还认,我们就依然是你的兄姐,黑龙寨依然是你的家。”

楚凌搂着叶二娘的手臂靠在她身上,笑道:“二姐当然永远都是我的姐姐,其实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想做的。当初拜师也是情势所迫加上确实机会难得。但是如今北晋朝堂危机四伏,我身份敏感很多事情也是纸包不住火的。做人总不能太忘恩负义了,我若是留下,早晚会给师父带来滔天大祸的。”一个天启公主隐姓埋名拜北晋兵马大元帅为师?怎么想也不像是心慕北晋想要归顺的样子。更何况,她跟貊族人也确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楚凌承认貊族有一些不错的人,但那不代表她就和貊族是一路人。无论是貊族人对天启的杀戮还是蔑视,或者如今朝堂的局势以及未来可能的走向和政策,楚凌都不看好。即便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也没有几个正常人会直接选择投入纳粹阵营吧?

叶二娘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楚凌对拓跋兴业的感情而多说什么。

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有感情么?况且比起别的貊族人,不管拓跋兴业是不是貊族入关最强力的打手,至少他的私人品德是足以令人尊敬的。立场相对,也并不妨碍尊重自己的敌人。叶二娘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闺阁中以为这世间非黑即白的弱质女流了。

叶二娘揽着楚凌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的,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小五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原本就该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才对,无论做什么,如今这世道跟你也没什么干系。”

楚凌略心虚,小姑娘什么的…真算起来她只怕也不比二姐小两岁。

“二姐!”

“阿凌!”

两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人刚抬起头就看到两个身影飞快地窜了进来,狄钧和云翼相互搀扶着,看起来都喘得不轻。云翼更是满脸通红,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叶二娘连忙站起身来往外面看了一眼,见外面并没有人才松了口气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狄钧道:“二姐…那个、长离公子,好像出事了!”

“怎么会是?”叶二娘问道。

云翼道:“我们刚到镇上打探消息,听到有人说好多黑衣人都在追杀一个重伤的俊美男子,好像就是长离公子的模样。我去了凌霄商行的一处暗桩,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长离公子的消息,长离公子好像失踪了。”

楚凌蹙眉,道:“现在拓跋梁和北晋皇正忙着争斗,哪里还的那么多人追杀君无欢?”就连围追堵截她和拓跋赞拓跋梁派出的冥狱中人也不算多,可见手里人也是紧得很。

云翼摇头道:“不只是冥狱的人,还有…还有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各个都很厉害,长离公子昨晚跟南宫御月打了一架受了重伤……”

白衣人?白塔的人?

楚凌站起身来,问道:“君无欢往哪个方向去了?”

云翼皱眉道:“往北边去了。”

叶二娘不解,“咱们在这边,长离公子怎么往北走了?难道凌霄商行在北边有什么隐藏的高手?”

云翼垂眸不语,半晌方才道:“三天前,长离公子就让人凌霄商行的人全部撤退了。留下的只有一些隐蔽的暗哨,专门收集消息的人。那些人……”那些人自然不会是什么高手,收集消息的人是越普通越好。不仅是样貌普通,能力也不会太高。太过出类拔萃的人物除了一些特定的任务以外,太惹眼了根本难以生存。

叶二娘心中微闪,忍不住看了楚凌一眼。

楚凌叹了口气,道:“二姐,你和四哥先回黑龙寨吧。”

“胡说什么。”叶二娘没好气地道:“长离公子与我们有恩,如今他有事我们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楚凌摇摇头道:“不是的,二姐。我估计以君无欢的本事也不至于陷入重围之中,若真是如此,就算我们四个一起去也没什么用。既然下落不明,大约是躲在什么地方养伤,我一个人去找他也方便些。就算真的遇到什么麻烦,脱身总是不难的。”

叶二娘不语,狄钧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凌姑娘在么?”

楚凌回头看过去,却看到文虎站在小院外面。

“你怎么在这里?长离公子呢?”云翼已经蹿了出去,拉着文虎焦急地问道。

文虎摇了摇头,看向楚凌道:“凌姑娘,公子有话要属下带给你。”

楚凌点点头,“请说。”

文虎道:“公子说,请凌姑娘和三位立刻离开上京,上京皇城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办了。另外…关于祝姑娘的事情,也请几位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楚凌皱眉道:“你跟君无欢什么时候分开的?”

文虎沉声道:“昨天半夜,昨天傍晚的时候公子被南宫御月和百里轻鸿拦了下来,公子受了些伤,昨晚半夜,公子得到消息说吴管事他们撤退的时候出了意外,公子就赶过去了。”

云翼道:“文虎大哥,你怎么没有跟着长离公子?”

文虎摇头道:“明王、北晋皇还有白塔都已经对公子下了追杀令,公子说让我自己离开,他一个人走还要安全一些。”虽然这么说着,文虎脸上却有几分担忧和愧疚,他心里清楚公子哪里是觉得他跟着累赘?分明是跟在公子身边太危险了,他一个下人独自离开只要稍作装扮自然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想要脱身也容易一些。

楚凌皱着眉思索着什么,叶二娘见她久久不语才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背道:“小五,怎么了?”

楚凌摇摇头,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君无欢可有吩咐你做什么?”文虎点点头道:“公子吩咐属下离开上京之后立刻去天启寻桓毓公子,将一封密信亲自送到他手里。所以,属下跟姑娘传完了话,立刻就要启程了。”

楚凌点头,“君无欢可还有带什么话给我?”

文虎犹豫了一下,道:“属下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要带给姑娘的。公子说…让我跟姑娘说,之前的事情…他只是开个玩笑,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楚凌挑眉,“那怎么又不知道是不是带给我的了?”

文虎道:“过了一会儿,公子又说算了,顺其自然啊什么的。”文虎是个老实人,所以很多时候公子说得事情他其实不懂。但是公子对他有大恩,所以公子吩咐的事情他总是会不遗余力地去完成。

“凌姑娘,若是没事,属下就先告辞了。公子说,这封信很急,耽误不得。”

楚凌点头道:“有劳你了,一路小心。”

目送文虎远去,楚凌地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了。

叶二娘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道:“小五,没事吧?”

楚凌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云翼挑眉问道:“文虎大哥说什么开玩笑的,长离公子跟你开了什么玩笑?”

听到云翼的话,楚凌转身想要回房间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回头怔怔地看着云翼。云翼被她吓了一跳,“怎…怎么了?”楚凌偏着头,凝神思索着,开玩笑的…君无欢是想说之前想要跟她表白的事情是开玩笑的么?楚凌自然不会觉得君无欢真的是开玩笑,不是她自恋,而是君无欢没那么闲。

君无欢突然将文虎支走,他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孤身一人难道是不想活了?

等等…身体不好、昨天跟南宫御月和百里轻鸿打了一架、还有…开玩笑么……

君无欢,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看着楚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其他三人也有些不安起来。

叶二娘问道:“小五,怎么了?是不是长离公子那边……”

楚凌定了定神,道:“二姐,你带着四哥和云翼先离开这里回信州去,我暂时不回去了。”

叶二娘道:“你要去找长离公子,我们陪你一起找便是。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楚凌笑了笑道:“我一个人行动方便些,更何况…让云翼跟着还得专门分出一个人保护他呢。二姐和四哥离开也有不少日子了,总该回去给大哥和三哥报个平安。”

叶二娘还想说什么,楚凌道:“二姐,我已经知道我眼下想要做什么了,所以…我会注意安全,不会让自己随便死掉的。”

“你想做什么?”狄钧问道。

楚凌微微眯眼,“去欣赏一下找死的人是个什么状态。”

“……”

虽然很是担心,但最后楚凌还是说服了叶二娘三人先离开上京。云翼自知是个累赘,如果他真的跟着一起去的话,真出了什么事叶二娘和狄钧两个人都不一定能护住他一个人。既然如此,还不如别跟去拖累人了。三人也心知肚明,楚凌虽然看着年纪小,但是这三年她能经历的事情却是他们这些人半辈子都不一定会经历的。她都能平平安安地走过来,能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用云翼的话来说,楚凌这种人,无论是放到什么地方她都能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更何况,楚凌还托付了三人去帮她照看雅朵,给雅朵传个信,最好是能够将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于是三人也不再啰嗦,当下便收拾了东西跟楚凌告别离开了。

送走了叶二娘三人,楚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深吸了口气,也飞快地变换了模样向着北边而去了。

傍晚时分,一个穿着灰蓝色布衣的翩翩少年披着一身霞光漫步踏入了一间有些陈旧寂寥的杂货店。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掌柜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到来人连忙殷勤的笑道:“见过贵客,不知这位贵客想要些什么?”

少年微微挑眉,走到柜台边上伸手在上面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

敲击声似乎有某种奇异的规律,掌柜微微变了脸色,看着少年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少年将一张银票放到了柜台上。掌柜看着银票立刻眯起了眼睛,笑吟吟地想要伸手去拿银票。少年抬手,手中的一根竹笛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掌柜立刻收回了手,搓着手陪笑道:“不知…小公子想要知道些什么?”

少年道:“今天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

“特别的人?”掌柜眨了眨眼睛茫然道:“没有啊。”

少年微微眯眼,挑了挑秀眉伸手取过柜台上的银票转身要走。

“唉?!公子…小公子留步啊。”掌柜有些急了,连忙道。二百两白银啊,都能顶他这小店几个月的营生了,可不能丢了。少年回头看着他道:“你们黄老大,可没有你这么啰嗦。”

掌柜陪着笑道:“这不是…世道不好么?小公子、小公子想要问什么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年将银票丢回了柜台上道:“今天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

掌柜小声道:“小公子想问的是一个被人追杀的年轻男子吧?是公子的兄长?”

少年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掌柜连忙道:“回小公子的话,下午的时候却是有人在城里狠狠地打了一架,死了不少人呢。您没看见,今天这街上巡逻的守卫都多了不少么?”

“是什么人?”少年问道,一双清亮地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掌柜道:“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回头我若是再回京城,一定去找黄老大砸了他的招牌。”

掌柜干笑了两声,道:“哪里,小公子既然是我们老板的贵客,小的怎敢隐瞒。据小的所知,那被追杀的年轻男子仿佛像是凌霄商行的长离公子,至于追杀他的人嘛…不好说,似乎是好几方的人马。长离公子可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人哪儿行啊,死了不少人,最后还是有人追着出了西门,以小老儿揣测,应该是进了城郊的西山里去了。”

少年微微蹙眉,“西山?”

掌柜道:“小公子听小的一句劝,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人那地方还是不去的好。西山那哪儿是一座山啊,那山里连绵百里,地势凶险不说,如今可是已经入冬了,山里的野兽啊什么的正饿得嗷嗷叫呢。多少人自觉艺高人胆大,进去了也出不来的。”

少年微微点头道:“多谢。”便转身出门去了。身后的掌柜连忙收起了银子,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又低头打瞌睡去了。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楚凌便一路出了西城门朝着城郊的西山而去了。越往里走,果然看到的人越多。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楚凌挑眉一笑,看来那老头儿没有骗她。

避开了搜索的人,楚凌一路径自往山里去了。君无欢能躲进山里,可见不是受伤了就是发病了,总之情况不会太好。一路往山里走去,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具横陈在地上的尸体。只看尸体上的伤痕楚凌也能确定,确实是君无欢所为。

楚凌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伤口比起君无欢寻常的剑伤显得粗了一些,看似没多大差别但是内里却是天差地别。君无欢杀这两个人的时候,只怕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至少出剑的速度和力道都远不如平常了。

按下了心中的担忧,楚凌转身快步朝着前方走去。

又走了将近两刻钟,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楚凌方才听到前方传来了打斗声。抽出了方才从地上捡来的刀,楚凌悄无声息地靠近声音的来源处。就看到密林外面的山崖边,君无欢正在被一群黑衣人和白衣人围攻。

君无欢手中的软剑已经不知道染过了多少血了,就连握着剑的手上都染上了血迹,再也无法维持往日里一尘不染的俊雅公子形象。此时的君无欢眼神冷厉,出手快若闪电。即便是被一大群人围攻,依然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当然,他的敌人也不会允许他退却,一旦他哪一剑稍微迟缓一些,敌人的兵器就会招呼到他的身上。

然而,人力终究悠闲,而站在君无欢对面的敌人却还有很多。

君无欢轻咳了一声,抬手抹掉了唇边的血迹。只是瞬间的停顿,手臂上就被人一剑划过,若不是君无欢躲得快只怕一条胳膊都要被人砍了下来。楚凌抬起手中的弩弓正要射出,不远处一道背影翩然而至落在了人群后面。

晦暗幽冷的夜色下,来人一身白衣若雪神色冰冷。山风轻轻拂起他的衣摆在风中翻飞,宛如突然降落在世间的神明。与一身狼狈伤痕累累的君无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君无欢,这一次你把自己折腾的可够惨的。”南宫御月微微眯眼,声音冰冷却能让人听出几分幸灾乐祸之意。他一开口,围攻君无欢的白衣人立刻就都停了手。他们既然停了剩下的黑衣人自然也就跟着停了。

君无欢闷咳了两声,微微蹙眉。俊美的容颜已经沾染了血迹,在夜色下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他淡淡道:“这么晚才出来,我要是撑不住提前被人杀了,你还不气死?”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道:“少说废话,君无欢,把东西教出来,看在老头子的份上我饶你一命。”

“没有。”君无欢淡淡道。

南宫御月道:“本座看,你是不想活了。”

君无欢淡笑道:“你昨晚跟百里轻鸿一起围攻我,不就知道我活不久了么?既然我活不久了,为什么还要把东西给你,让你高兴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本座若是高兴了,说不定还能让你多活两天。”南宫御月道。

君无欢道:“早死晚死都是死,你知道我一向是不太在意这个的。”

“不在意,那你也不在意笙笙了么?”南宫御月道,“拓跋梁派去的人都死了,笙笙倒是好本事。不对,应该不只是笙笙吧?到现在都找不到她的人,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君无欢不答,南宫御月道:“你以为你不说,本座就找不到人么?只要她还在北晋,就算钻到地底下本座也能将她找出来。”君无欢看着南宫御月,眼底带着几分淡淡的不以为然。对于阿凌隐藏行踪的能耐,君无欢是相当放心的。如果阿凌真的要躲起来,南宫御月还真的未必能找到她。

“南宫。”君无欢叹了口气,微微皱眉强忍下了又想要涌上来的腥甜,“他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要的东西我没有。”

“本座不信。”南宫御月冷声道。

君无欢点点头,无所谓地道:“我也知道你不信,所以也懒得跟你说。不如…趁着我还有点时间,你跟我说说,如果真有那个东西,你想要干什么?”

南宫御月冷眼看着君无欢,“君无欢,你以为本座跟拓跋梁一样傻让你耍着玩儿么?”

君无欢叹息,“师兄都要死了,让我玩一下又能怎么样?我被你追着喊打喊杀这几年,也着实是觉得自己冤枉得很。”

嗖!

南宫御月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挥袖一道冷风夹着暗器射向了君无欢。

“君无欢,就算你想死也要把东西给我吐出来!不然,本座有的是法子料理你!”话音未落,南宫御月人已经到了君无欢跟前。伸出右手五指作爪抓向了君无欢的肩膀。君无欢抬手一格,另一只手反手从袖底取出了一件东西往身侧的黑暗中一丢道:“给你。”

南宫御月一怔,却并没有真的去抢那个东西。不管是不是真的,君无欢既然丢出去了他有的是时间找回来。现在自然还是料理君无欢要紧一些。被君无欢挡住的手毫不犹豫地转变为掌,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向了君无欢的心口。君无欢提剑封住了他这一掌,脸色却更加灰暗起来,冷笑一声道:“南宫,我扔的东西是让你想什么时候捡就什么时候捡的么?”

他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蹿起了一朵火苗,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燃烧了起来。

南宫御月脸色微变,到底还是觉得东西比君无欢的命更重要一些,飞身扑向了那火苗燃气的地方。不过临走时还是用力一掌拍了过去。

君无欢心中暗叹了口气,身体实在提不起劲来也懒得躲闪任由这一掌落在了自己身上。君无欢吐了一口血,身体立刻被一股劲力推了出去落向了另一边的山崖。在众人都没有发现的黑暗中,一个黑色的身影也跟着从山崖边上滑了下去。

“君无欢!”夜色里,响起了南宫御月冰冷含怒地声音,南宫御月手里捏着一个已经烧了一小半的荷包。里面除了一些香料和药丸,什么都没有!

“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南宫御月厉声道。

“是,国师!”

被拍落下山崖的瞬间,君无欢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染着血的唇边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突然身侧一个人影闪了过来,一把将他搂住了。

君无欢一怔,熟悉的触感立刻让他反应过来。

阿凌?!

但是急速的下落和隐隐作痛的心口都让他无力开口,轻叹了口气伸手将那娇小的身体搂入了怀中。两个人的重量让下坠的速度更快了几分,楚凌咬牙,单手将一条绳索抛了出去。夜色中,绳索准确地缠住了山崖上的一棵树,绳索很快被绷的笔直楚凌搂着君无欢一只手抓着绳索终于让两人险险地在山崖上借力停止了下坠。

“阿凌…你怎么……”

“闭嘴。”楚凌沉声道,她一个人还要带着君无欢的重量,拉着绳子的手早就已经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君无欢紧紧地搂着楚凌,在她颈边轻叹了一声,“阿凌,你怕不怕?”

楚凌蹙眉道:“生死由命。”

君无欢轻笑了一声,楚凌感到君无欢搂着她腰的手又紧了一些。下一刻,一声轻响传来,已经被拉到了极限的绳索断裂,两人再一次飞快地向着黑暗中坠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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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双人副本预警中~

156、君无欢的伤!(一更)

楚凌是被阳光醒的,浑身上下都像是被车碾过一般的疼痛感。正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中有些动弹不得。抬头望过去,君无欢苍白的容颜映入了眼中。往日看上去赏心悦目的此时却让楚凌觉得触目惊心。

“君无欢…君无欢!”楚凌推了推他,君无欢却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楚凌叹了口气,使了点巧劲儿从君无欢怀中挣脱了出来,再低头去看君无欢的时候却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还有些湿润,但是原本君无欢身上的血迹却已经消失殆尽了。此时侧躺在地上的君无欢后背上的衣服多处被蹭破了,衣服上面血迹斑斑,还能看到衣服下面的背脊上满是伤痕,倒是跟楚凌背后的伤如出一辙。

但是楚凌背上的伤是她自己跟冥狱的人zhou xuán的时候从山坡上滑落时擦伤的。楚凌自己有分寸,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但是君无欢…楚凌记得君无欢打断了绳索之后直接将她揽入了怀中,楚凌在坠落中半昏迷过去了最后只感觉到了落入水中的冰凉。她并不觉得君无欢会比她好多少。身在半空中,撞上了哪儿只怕也由不得自己。她身上没有增加半点伤痕,那就是所有的伤都让君无欢承受了。

再看了一眼他们眼下所在的地方,是一条河面的河滩上,距离河边已经有好几步远。这种地方自然不可能是被水冲上来的,也就是说君无欢搂着她掉进水里之后还不知道被冲出去了多远,又抱着她从河里爬了上来。

楚凌扶额,她从来没有如这一刻一般觉得,自己的存在竟然是给人拖后腿的。如果她没有跟下来,君无欢一个人是不是还要轻松一些?

伸手探了探君无欢的额头,入手冰凉,君无欢连气息都有些微弱了。整个人都是冰凉的,如果不是还能探到脉搏和呼吸,楚凌只怕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楚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才俯身扶起君无欢朝着前方走去。

“国师

山崖边,南宫御月神色冷漠的临风而立。听到声音,回头淡淡的看了身后的白衣男子一眼。白衣男子只觉得背脊一凉,丝毫不敢耽搁连忙道:“这面山崖高百尺,山崖下便是穆兰河上游的分支,水流湍急。这个季节,那人又身受重伤,若是落入水中只怕是有死无生。”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冷笑道:“有死无生?君无欢若是那么容易死就好了。”

白衣人不敢反驳,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以昨晚那位长离公子的伤势,更加上久病之身。这个季节虽然还没有结冰河水却也是冰寒刺骨,这么高的地方只怕掉下去就直接会被水拍晕,从此陈尸水底了。可惜,国师显然并不相信君无欢会这么容易死去。

南宫御月道:“只要一天见不到君无欢的尸体,就给本座继续找!”

“是,国师。”

“国师。”不远处,一个白衣人匆匆而来。

“何事?”

白衣人道:“上京传来消息,拓跋兴业已经在赶回途中,明王请国师尽快回京商议。”

南宫御月脸色微沉,冷声道:“拓跋梁还没有拿下拓跋胤?当真是废物!”

身边的人心中暗道:“明王虽然厉害,但是四皇子也同样不是废物啊。”口中却道:“拓跋胤拿了明王世子威胁明王退出了寝宫。有四皇子和昆坚联手,之前百里公子又受了些伤,明王那边只怕也无可奈何。”

南宫御月道:“本座怎么不知道拓跋衍有那么重要。”

“……”白衣人道:“四皇子说…如果明王不肯后退,就当着所有将士的面,一刀一刀地剐了明王世子。”如果四皇子真的一剑杀了明王世子,或许明王能忍住。但若是真的眼睁睁看着儿子在人前被一刀一刀的剐了,那明王的威信只怕就要荡然无存了。更会给人留下一个明王利欲熏心,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的印象。不得不说,这位四皇子平时看着不是个喜欢勾心斗角的,真的动起手来也不是个吃素的。

“君、无、欢!”听着南宫御月咬牙切齿地声音,跟前的白衣人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谁不知道,那明王世子可是君无欢送给拓跋胤的。

“回京!”南宫御月道。

“国师,这里……”

“继续找!本座给你们三天时间,找不到君无欢的尸体你们提头来见!”说完,南宫御月神色阴沉的拂袖而去。

“是,国师!”

君无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上。前方不远处是湍湍流淌的河流,身边两步远还燃烧着一小堆篝火。温暖的火光驱散了触动的寒意,君无欢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被火烤的有些热的手臂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看向河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河边洗着什么。

不一会儿,楚凌从河边走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看到君无欢睁着眼睛看着她,唇边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你醒了?”

君无欢动了动嘴唇,声音干哑无力,“阿凌……”

楚凌将东西放下,取过身边挂着的一截竹筒送到他唇边道:“你现在不能喝太多水,润润喉咙就好。”

君无欢喝了一口水,感觉嗓子舒服了许多,才对她笑了笑点了下头。楚凌将装水的竹筒放到一边,扶着君无欢躺下叹气道:“你最好祈祷这两天不会下雨,南宫御月和冥狱的人也不会这么快追过来。不然咱俩都要凉了。”要不要生火的事情,楚凌也是思索了再三的。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找到一个山洞给人居住,不生火君无欢要被冻死,生火可能会被人发现行踪。这山谷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面积相当得大不说,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峰,楚凌走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出口。又不放心将君无欢一个人留在这里,只好先回来了。

一边说着,楚凌一边开始在洗干净的石板上捣药。

君无欢动了动,为自己的无力皱了皱眉,低声道:“阿凌不用担心,这地方…出入口在水底,距离…我们落崖的地方也已经很远了,就算南宫御月的人找过来,也需要几天的时间。”至于下不下雨,这就要听天由命了。

楚凌有些意外,“你来过这里?”

君无欢笑了笑道:“这里是上京附近。”楚凌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上京附近你都很熟悉?”

君无欢点了点头。

楚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可不像是一个商人的习惯,倒是更像一个将领的习惯。不过即便是绝大多数的将领,只怕也不会费心去搞清楚一个自己根本用不着的地方的地形。这里可不是什么战略要冲。

“这样最好。”楚凌道,“我方先前本想用内力替你调息,不过发现有些问题。我也不敢冒然行事,除了伤,你的身体没事吧?”君无欢笑道:“阿凌不用担心,我没事。”

楚凌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只是伸手去解君无欢的衣襟,见君无欢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自己,方才反应过来抽了抽嘴角道:“上药。”

君无欢莞尔一笑,“有劳阿凌了。”

楚凌拉开他的衣襟,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还是忍不住抽了口气。不说惨不忍睹的后背,就是君无欢的胸前的伤也是触目惊心。看着那横七竖八或心新或旧的伤痕,楚凌道:“我觉得需要凝香膏的人不是我,而是长离公子。”

草药冰凉的触感让君无欢的身体有些僵硬,口中却淡笑道:“那怎么一样?我一个男人多几道伤痕也没什么。”楚凌挑眉道:“你这可不是多几道伤痕而已。”楚凌的医术虽然烂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却也能算是半个伤痕鉴定专家。三年前没怎么注意,先前仔细看才发现君无欢这些只是胸前严重的伤痕就有七八处,刀伤,剑伤,还有别的兵器伤。其中至少有四五处放在别人身上只怕都足矣致命。更不用说,只怕还有过不少没有留下伤痕的小伤了。用严苛一点的眼光来看的话,长离公子的身体毫无可欣赏之处。虽然身材不错但是略显消瘦,数不清的伤痕让楚凌想到了拼拼凑凑的破布娃娃。

“外伤好说,但是内伤我就没有办法了。你是没带药还是掉进水里了?”楚凌一边上药,一边问道。

君无欢蹙眉道:“大约是掉了,没关系…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楚凌上药的手顿了一下,道:“在长离公子眼中,什么才算是重要的事儿?”

长离公子敏锐的感觉到阿凌姑娘的气儿好像不太顺,很是识趣的闭嘴不再招惹她。楚凌轻哼了一声,但是很快又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对这里这么熟悉,落下来的时候想必是心中有数。倒是我多事了才加重了你的伤吧?”君无欢若是不带着他,说不定不会伤的这么重。

君无欢摇头,“阿凌怎么会这么想?若不是阿凌在半山腰拦了一下,说不定我掉进水里直接的起不来了。就算是…从水里爬出来了,这会儿也……”

楚凌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手下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那鲜血淋淋的伤口。等到终于上完了药,楚凌方才暗暗松了口气,再低头看君无欢已经再一次睡过去了。

确定君无欢只是睡过去了,楚凌才重新开始忙碌起来。自从醒过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忙碌,忙着生火,寻找草药,寻找猎物,除了啃了两个有些干瘪的果子几乎什么都没有吃。这会儿才有空坐下了将自己刚刚打来的猎物处理了填饱肚子。

但是没过多久她又发现不对了,君无欢开始发起了高烧。无论是楚凌还是君无欢身上都没有任何的药品,为了预防伤口感染虽然楚凌也找了一些对症的药材,但毕竟不方便煎药不说见效也慢。楚凌只得一遍又一遍的用水替他做物理降温。

等到君无欢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楚凌也忍不住靠在一边睡了过去。

其实君无欢的身体对伤病的抵抗比寻常人强得多,这并不奇怪,君无欢为了保命早就已经练就了即便是睡梦中内息也依然会运转不休的能力。除非他彻底陷入深度昏迷对外界半点感知都没有了,不过君无欢若是真的陷入了那样的境地,基本上不用别人杀他他也离死不远了。所以平时他即便是受伤不太重的伤或者是受了凉之类的,就算不吃药慢慢地也会好起来的。

君无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了。身边的火堆依然还燃烧着显然不久之前还有人刚刚添过柴火。君无欢扭头看过去,就看到楚凌坐在他旁边不远处,背靠着身后的山坡已经睡着了。君无欢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慢慢撑着地面坐起身来。行动间,无论间无论是外伤还是旧疾都在纠结着疼痛着,但君无欢的脸色却依然平常的平静,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楚一般。

他起身的动作让楚凌从浅眠中睁开了眼睛,“你做什么?”

君无欢对她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辛苦阿凌了。”

楚凌道:“没事就躺下。”

君无欢摞了两步,走到楚凌身边慢慢坐了下来。伸手轻触了一下楚凌肩头,皱眉道:“伤口有没有裂开?”

“没有。”楚凌道:“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别乱动,我闻到血腥味儿了。”伸手拉开他虚拢着的衣襟,果然看到一道伤口上已经再一次流出了鲜血。显然是方才地动作扯到了伤口。

楚凌一伸手压着他靠在了伸手的山坡上,“不想趟就靠着,别动。”从旁边取过软布和清水重新他处理了伤口,楚凌微微凝眉,纤细的指尖轻触了一下他的胸膛,道:“很痛?”

君无欢慢慢摇了摇头。

“不痛怎么这么僵硬?”

君无欢沉默了一下,靠着楚凌轻声道:“阿凌,让我…靠一会儿。”

声音里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虚弱,楚凌听到他低声道:“好痛啊。”

楚凌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一个安抚和安慰的动作。君无欢靠着楚凌半晌不语,楚凌手掌下清楚的感觉到君无欢竟然在发抖。普通的外伤自然不足以让君无欢这样,楚凌想起那瓶君无欢一直在吃的镇痛药。

“君无欢!”伸手握住君无欢的手腕一探,果然…内息混乱,强劲的内力再君无欢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楚凌最开始学习的内功是君无欢给的,中正平和。之后又一直有拓跋兴业的指点和看护,平生从未体验过这种类似于走火入魔的感觉。

君无欢靠着楚凌,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咬牙道:“没…事……”

楚凌叹了口气,一股淡淡地无力悠然而生。这种情况下她除了看着君无欢痛苦,没有任何办法。她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君无欢,这种体验对于一贯强势的掌握着自己的一切的血狐来说并不是很好。看着眼前的人满头冷汗的靠着自己发抖的模样,楚凌只能小心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将他搂地更紧一些。

天亮之后,必须提君无欢找到需要的药材。哪怕是…饮鸩止渴的药材。君无欢现在的身体绝对经不起再这么来两次,两害相权也只好取其轻了。

所幸天色大亮的时候,君无欢终于平静下来了。慢慢坐起身来,道:“让阿凌见笑了。”

楚凌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这地方出口在哪里?我看这两天天气只怕不会太好,而且,你的身体也拖不得了。”

君无欢思索了片刻,道:“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前走,大约二十来里的模样就是出口。不过…这个出口是水路,而且出口是一个大约十来丈高的瀑布,水会从那里再一次和穆兰河合流。”楚凌木然,别的都不说,以她和君无欢的身高体重差,她也不太可能带着君无欢走二十几里路。若是让君无欢自己走就更不可能了,就他身上的伤,二十几里路够让他们走到天长地久。

无奈地叹了口气,楚凌道:“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能安置的地方,还是先休息两天再走吧。对了,你的人…能不能找到这里?”君无欢摇头,“我们能飘到这里,也算是意外了。原本我打算入水之后立刻就上岸的,但事当时实在是体力不济这才误打误撞被冲进了这里。更何况…凌霄商行和我手下得用的rén dà都已经撤离了。留下的都只是一些眼线探子,有能力避开北晋人进山的只怕不多。”

楚凌耸耸肩,倒也不算失望。伸手拍拍君无欢的肩膀道:“没事,不用担心。”

“是我连累阿凌了。”

楚凌忍着没问,如果我不在这里,你打算怎么办?

君无欢既然清醒着,多少也是有些自保之力的。楚凌倒是没那么担心了,去采药什么的也能走的远一些。君无欢所需要的药中的主要紫雾草本身就是常见的草药,果然被楚凌找到了。楚凌一边采药,一边还不忘摘一些野果顺便打一些猎物。

拎着一堆猎物往回走,楚凌突然扫到旁边的山坡上石头的夹缝中长着一株像是人参的植物,仔细一看,确实是一支人参。不过…人参旁边的小树上却帮着一根布条。楚凌蹙眉收回了想要去挖人参的手,这是山中的采药人才有的习惯。发现一些还不太适合采摘的名贵药材,就留下标记等到下次过来或者觉得时间合适了再来采。

有这个,就说明这里有采药人来过。也或许…这附近就有人家?

楚凌凝眉思索着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喂,你想做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一个穿着粗布má yi的青年急匆匆地从山坡的另一头跑了过来。

楚凌微微挑眉,笑眯眯地看着她,“我?采药啊。”

青年戒备地看着她,道:“那…那是我先发现的。”他自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不像是一般人,不由得有些谨慎起来。楚凌挑眉道:“但是我来的时候这里没人啊,这颗人参上面又没有写你的名字。”

青年指着那根布条道:“那个…是我绑的。”

楚凌道:“那上面也没有你的名字啊,你叫什么?”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理!”青年怒道。

楚凌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小哥,这人参我有用,卖给我怎么样?”

年轻人犹豫地看着她,“你…你买得起么?”楚凌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有些落魄,虽然没有衣不蔽体那么惨,但是身上的黑衣也有些破旧了。楚凌道:“我看这人参年份还小,药性只怕也一般。你平时卖多少钱?”

“总要卖个十两银子的。"年轻人有些心虚,眼下这人参的药力确实很一般,若是挖去卖的话只怕卖不到十两银子。但是他原本也没有打算现在就挖了啊。

楚凌点了点头道:“行,你让给我如何?”

“你有钱么?”

楚凌伸手往头上抹去,片刻后便从发髻中间抽出了一支镶嵌着宝石的发簪。这发簪和宝石都十分的不起眼,但是簪身却雪亮而锋利,必要时候是可以当成暗器甚至是凶器用的。楚凌自然不会将这样的东西直接交给别人,手中流月刀对着那发簪一划,镶嵌着宝石的簪头立刻就和锋利的簪身脱离。楚凌将那宝石抛了过去道:“这块宝石虽然小,成色也一般,但是十两银子总还是值的。”

青年自然满意的,他并不打算将这宝石拿起卖了。拿回去送给媳妇儿,想必她也会很高兴的。

不过他看向楚凌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畏惧,就对方方才那一刀青年便知道,若是这少女想要杀了他再取药只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时间倒是有些忐忑起来了。

楚凌淡淡笑道:“既然是买卖,自然是你情我愿。你若是愿意,东西拿去就是了。如果你能告诉我,这附近哪儿有落脚的地方就最好了,我有些事情要在这山里住几天。”

见青年犹豫,楚凌笑道:“放心,我不抢你的药,只要这附近有标记的药我都不动。但是最近你最好也不要到这附近来,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

青年连连点头道:“已经入冬了,这山里危险,今天原本就是我今年最后一次上山来,下一次就要明年开春了。姑娘…姑娘想要找个落脚地方的话,从这里转过去山坳里有个小屋子,是上山来打猎和采药的人偶尔落脚的地方。大冷天猎人和采药人都不会往山里来了。那小屋子遮风挡雨可以,但是…想要防住山里的野兽却是万万不能的。姑娘…姑娘若是没事,还是早些出去的好。”越是天气冷,山里的野兽饿着肚子就越是可怕。

楚凌点点,“多谢。”

青年看了看楚凌,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赶紧走了。也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件事拦在肚子里,这姑娘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他们这些人小民百姓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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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亲爱的们,今天二更在下午哦~

157、过往(二更)

与那青年告别之后楚凌也转身回了河边。盘算了一番那青年说的小屋的位置和君无欢说的出口的位置各自的距离,最后还是选择的更加难走的山路去山坳的小屋安置。毕竟,就算他们到了出口处,她现在也不能带着重伤的君无欢去玩漂流吧?出去了之后还要面对北晋人的追杀什么的,就更是难搞了。还不如先将伤养好了一些在出去比较稳妥一些。只要他们俩伤都好了,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去不得的地方?

小屋距离他们所在的湖边并不算远,虽然山路难行但是有楚凌带着,君无欢又是个能忍耐的人,两人花了不少功夫总算还是到达了目的地。只是不说楚凌累出了一身汗,君无欢脸色也更加难看了。不过两人却都会相视一笑,有个地方落脚总是好的。

这是一个建在山坳出的木屋,虽然简陋的只有一间,但是并不算狭小。毕竟这种深山之中,猎人往往都是成群结队来的,这总要有足够的地方给大家歇脚。

屋子里还很干净,秋天的时候猎人们都忙着储存过冬的口粮,进山的时间很勤。屋子的外面甚至还堆着一些没有用完的柴火。楚凌架起柴火用打来的猎物煮了一锅汤喝君无欢一起喝了。两人才都有些撑不住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君无欢在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楚凌趴在不远处的木桌上睡着了。他怔怔地望着伏案沉睡的娇小背影,眼眸深沉的复杂难辨。过了好一会儿,君无欢方才慢慢坐起了身来。不知道是楚凌对他足够信任还是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这一次他并没有将人惊醒。君无欢无声地下了床走到楚凌身边,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楚凌几乎在刚被他抱起来的瞬间就醒了,大约是有些熟悉了这个怀抱倒是并没有挣扎。只是睁开了眼睛道:“你又在做什么?还想再多躺几天?”她要是有应激反应,能一巴掌他把拍个半死。

君无欢淡淡一笑道:“外伤不重,没有裂开。不用担心。”

楚凌坐在床上看着他,君无欢道:“这里太简陋了,不过床上…总比桌子边上舒服一些。”

楚凌叹了口气,往床里面缩了缩空出了一大半的位置,便直接倒头继续睡了过去。君无欢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无声地笑了起来,片刻后,他重新躺会了床上两人并肩而卧,床下不远处的地上,一堆柴火正在静静地燃烧着,为这简陋而冰冷的小屋带来了几分温暖。

君无欢躺在床上却久久没有入睡,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难以入眠,身边的少女轻缓的呼吸也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这一生,除了童年时期称得上快乐无忧以外就再也没有享受过片刻的轻松愉悦。十多年前,一道圣旨偌大的将门世家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那时候还不满十岁的他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家中的忠仆带着逃离了君家。他亲眼看到君家人的血染满了刑场,看着那被他认为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的父亲带着耻辱的罪名被腰斩。之后,忠仆带着他逃离了上京去了西秦。

君无欢知道,父亲的死并非是永嘉帝的手笔,他必然也是百般不愿意让父亲让君家人死的。但是君无欢却无法不怨恨,如果不是皇帝昏聩无能,又怎么会被摄政王掌握quán bing,堂堂帝王恍如摄政王手中的傀儡他还当什么皇帝?在君无欢最年少桀骜又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他甚至恨过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他坚持要辅佐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君家又怎么会有此横祸?

君无欢十岁以前的人生是明朗而快乐的,高大威武的父亲,温柔慈爱的母亲,还有家中虽然偶尔有争吵却依然感情很好的兄弟姐妹们。十岁后君无欢的人生却是沉重而晦暗的,他年幼便遭逢大难,从小跟着父亲习得的武学根基近乎全废甚至差点四肢瘫痪。最后因缘际会拜得名师,却因为本身和师门内功不合,学的万分艰难。但是不管有多少艰难,君无欢都挨了过来,他十二岁强练师门内功初成,就已经足以与大多数的二流高手争锋,但是却也因此落下了几乎无法断绝的毛病。后来,君无欢接手凌霄商行,短短数年间凌霄商行在他手中扩大了无数倍。

当貊族叩关的时候,君无欢甚至是带着几分恶意和幸灾乐祸的。你们当初诬陷我父亲和君家,现在活该被貊族人追着跑!甚至,如果从貊族还未入关之前他就与他们相遇的话,说不定长离公子和凌霄商行会成为第二个田家。但是当君无欢携凌霄商行重新踏入这片曾经属于天启的土地的时候,放眼望去血流成河,白骨千里,哀鸿遍野。从西秦到上京,一路上君无欢看到了无数的杀戮,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百姓,毫无缘由的被人杀戮,奴役,掠夺。任何人之间的高低尊卑,不因成就,能力,品行学识。仅仅只是因为你是天启人而我是貊族人,即便是一个最粗鄙的貊族武夫,也能肆意欺辱奴役一个德高望重的当世大儒。

君无欢在上京待了半个月,悄然离去,将自己原本心中想要报复天启的念头一脚踢进了上京城外的穆兰河中。因此,这世上也就没有人知道,在长离公子和凌霄商行入驻上京的半年前,曾经有一个苍白消瘦的少年孤身一人到过上京,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身边来来去去无数的人,有朋友,有下属,但是君无欢很多时候依然会觉得很冷。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关心的人,而他却再也没有了那个人。他没有想要誓死保护的人,也没有人想要保护他。

君无欢富甲天下,他需要人保护么?

长离公子武功绝顶,他需要人保护么?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侧首垂眸看着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少女白皙精致的容颜带着淡淡的红晕,眼底下却有淡淡的暗影,显然是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她呼吸轻缓平稳,幽暗的木屋里仿佛只能听到火堆偶尔噼啪的声音。君无欢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渐渐地随着她的呼吸平稳了下来。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顺了顺她耳边的发丝。

还记得,三年前在信州那个小县城里看到她时…穿着一身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破旧衣衫,就连小脸也是脏兮兮地全然看不出来这样精致美丽的模样。但是那双眼睛却清澈璀璨得让他几乎忍不住要侧首避过。那样璀璨的眼眸却并不是那种不知世事的天真,也不是那种少年热血的浓烈。而是带着几分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锐利清明和通达,还有淡淡地戏谑和尽在掌握的自信从容。

一个很有趣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当时,君无欢这么想。却没有想到不久之后他就和这个小姑娘有了那样深厚的交情和牵扯。更没有想到,如今的君无欢竟然会……

指尖不小心碰上了她耳边的肌肤,仿佛有火炙烧了他的指尖一般连忙收回了手。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声轻笑起来。

阿凌啊

这世上,除了她大约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如此自然的同意让一个男子与她同塌而眠了,并且不带半点风月旖旎。但是,阿凌…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呢?若是让我看到你和别的男子这般…我定会要了他的命的!我便是明知道自己久病之身难以与你匹配,还是忍不住想要拉你一起沉沦啊。

楚凌在睡梦中仿佛听到一声低沉的笑声,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去看。她太困也太累了,她恍惚中分辨出这是君无欢的声音,便又沉沉的睡去了。冬夜的山林中寒冷彻骨,即便是燃着火堆却依然无法完全驱赶走木屋里的寒意。更不用说床上本就只有一张铺在床上的陈旧且毛色杂乱的兽皮。楚凌感觉到旁边有淡淡的暖意,不由得往旁边靠了靠,片刻后她被人轻轻拢入了怀中。

楚凌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君无欢的身体一贯是有些微凉的,夏天大约很是舒服但是冬天却着实不那么喜人。但是现在…淡淡地暖意从他身上传到了她的身上,竟然她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亮。

“阿凌醒了?”楚凌刚动了一下,君无欢就睁开了眼睛轻声笑道。

楚凌坐起身来,看着君无欢皱眉道:“你……”君无欢用内力为她驱寒,到底多久了?

君无欢笑道:“我跟阿凌说过,我这身体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能断了内力运转调息,否则命不久矣。”

“……”楚凌没有说话,自己运功调息和用内力替人驱寒是两回事。但是楚凌却没有再多活什么,只是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了?”君无欢道:“外伤过两天就能好,昨天吃了阿凌采的药,内伤过几天也能恢复了。”

楚凌点点头,起身下床,“话虽是如此,你那个药能不吃还是不要吃得好。你先躺着吧,我去准备早饭。”

君无欢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起身出门而去,总觉得阿凌的脚步比平时快了很多。

楚凌推开门,一股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入眼的世界一片雪白,原来昨晚竟然下了一场大雪,即便是这山林中的地面上也堆积了不少雪,远处的树枝更是被白雪盖得严严实实,时不时有雪从树枝上掉落到地上。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清凌凌凉意的空气在肺腑间流转了一圈,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下雪了啊。”楚凌轻声道。

山林中本就空寂,如今天地间都被盖上了一层白雪,就更显得空山幽寂,尘世静好了。楚凌望着天空依然还在轻轻飘扬的雪沫,轻声道:“若是一直这么安静其实也不错。”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楚凌也只是一闪而逝的感叹罢了。

活动了一下手脚回到房间里,君无欢正靠在床边看着她,“阿凌好像很高兴?”

楚凌笑道:“下雪了。”

君无欢道:“也好,下雪了再想要进山来找我们就更难了。”他没说的是,若是雪下得太大,他们想要出去也有些难了。

楚凌心情显然是真的不错,拿过了旁边的铁锅出门,装满了一锅树梢最顶上的干净的积雪,放到火堆上捎着。不一会儿,积雪渐渐化成了雪水,雪水渐渐地沸腾起来,楚凌拿出了昨天收获的野味和野菜,熟练地煮出了一锅看上去色香俱全的鲜肉野菜汤。可惜…没有主食总是吃肉和野菜野果到底不适合养身。楚凌思索着,回头去附近的人家看看能不能买一些,昨天那青年能来到这里,总不至于会太远吧?

君无欢靠着床边,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底满是暖暖地笑意。

原来,静谧而安宁的幸福是这样的感觉么?在这样的寒天,能有一个人在为你忙碌着的感觉。

这便是父亲说的,宁愿付出一切也想要守护的幸福么?

158、山中(一更)

雪一连下了两天,整个山林都全部被白雪覆盖上了。幸好楚凌早有准备,在第一天就用轻功整整赶了来回三四十里去了隐藏在山中的一个小村落高价买回了一些米粮和御寒的衣物棉被。又砍了两棵枯树做柴火,否则即便是两人都有内力护体,在这样的大雪天靠着一个单薄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倒的木屋御寒也是不太可能了。

君无欢的外伤好的很快,背上和身上的伤都很快结了痂。但是内伤或者说他的病却没什么起色,几乎每天三更时分都会疼痛难忍。其余时候君无欢虽然没说,但是楚凌也看得出来只怕也不好受。也就难怪了,为什么君无欢的病常备要竟然会是镇痛药了。

“雪好像停了。”楚凌推开门,外面依然寒气袭人,不过雪倒是真的停了。即便是有茂密的树林遮挡,小屋外面的雪也已经快要堵住大门了,一脚踩下去更是直接陷到了小腿处。

楚凌屋子里闷了整整一天两夜,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也不在意外面都是厚厚的积雪,直接踩了下去。她轻功已经练得很不错了,但是踩在积雪上也还是陷下去了两三寸。

君无欢坐在门口含笑看着她在雪地里舞刀,刀风卷起地上的落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下,将穿着寻常布衣的少女也衬得宛若仙人。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阿凌的轻功当真算得上精妙了。”

楚凌不以为然,道:“哪里能跟长离公子比?”

君无欢摇头道:“我不过是内力比你深厚几分罢了,真要说精妙未必比你上你。”

楚凌收起了流月刀,笑道:“长离公子真会说话。”

君无欢微笑,“既然凌姑娘高兴了,君某可否要一个奖励?”

楚凌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君无欢,你是小孩子么?”君无欢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说。”君无欢道:“阿凌陪我堆雪人可好?”

“……”你可真有童趣。

所谓的陪我堆雪人,就是长离公子指挥,凌姑娘动手。当然并不是长离公子自己不愿意动手,而是楚凌坚决的不许他出来。阿凌姑娘表示,都已经是个病秧子了还不好好爱惜自己,要是再倒了还不得她照顾?

于是,长离公子便心安理得地看着楚凌在屋外的空地上堆出了两个跟她一般高大的雪人。

“满意了吧?”

君无欢含笑点头,很满意。

“阿凌陪我堆雪人,我也该送给阿凌一个礼物才是。”君无欢道。

楚凌摆摆手,“不用这么客套。”长离公子送的礼物,一般人都不太好消受。血狐女神表示她心领了就行。

却见君无欢对她笑了笑,抬手朝着地面上一抓。一大团积雪便从地上腾起落入了他的手中。楚凌惊讶地看着那团硕大的积雪在他的掌中飞快地旋转着,渐渐变得越来越小,颜色也开始变得透明。

不多时,君无欢掌中便多了一朵巴掌大的冰花。

楚凌看着递到自己跟前来的冰花,通体晶莹透明,是一朵精致的冰莲花。楚凌接过冰莲好奇地捧着手中仔细观察,除了颜色不同,当真是宛若名匠雕琢的一般精致逼真。

“好漂亮。”

君无欢笑道:“阿凌喜欢就好。”

楚凌捧着花儿,好奇地道:“不过,你为什么会送我莲花?难道你觉得我像莲花”左思右想,楚凌也没有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表现出过类似于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品质。事实上她这人还挺容易同流合污的。

君无欢摇头道:“不是,只是觉得这种花儿最适合冰雕。阿凌若是不喜欢,下次我送你别的。”

楚凌挑眉,“你觉得我适合什么?”

“fèng huáng花,不过这雪色却是配不上fèng huáng花的明艳。”君无欢道。

楚凌诧异地走回屋檐下,她还以为他会说牡丹,海棠,梅花什么的呢。长离公子果然不走寻常路。

君无欢笑道:“当年我曾去过南诏,那边长着一种fèng huáng树,花开时明艳如火,花若凤冠叶如凤翼,在阳光下说不出的明艳动人。我觉得…很像阿凌。”

楚凌笑道:“长离公子说好看,那一定很好看,有机会我也想看一看呢。”楚凌当然是见过fèng huáng木的,也觉得很喜欢。不过倒是第一次有人将她比作fèng huáng花。

君无欢笑道:“会有机会的。”

楚凌对君无欢送的冰莲很有兴趣,回到屋里坐在火堆边上还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君无欢单手只是凭借内力就能将一道团雪雕琢成巴掌大小的冰莲,可见其内力不仅深厚而且运用还十分巧妙。可惜楚凌效仿了几次,除了搓出来几个雪球,并没有多大的收获、

见连续被失败打击的有些无精打采地楚凌躲在火堆边,看着放在桌上的冰莲发呆,君无欢不由笑道:“本就是给阿凌看个小玩意儿,若是还惹得阿凌不高兴,倒是我这送礼之人的错了。”

楚凌扭头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我这是在琢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得上长离公子啊。”

君无欢道:“阿凌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也能做到了。”

楚凌撑着下巴看着他道:“我不信,看你这么熟练。只怕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会了吧?”

君无欢叹气道:“好吧,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身体最差的时候,平时还好,冬天连门都不能出。身边的人也不爱跟我说话,我一个人无聊的很,只好悄悄搓雪球玩儿了。”楚凌没想到长离公子竟然还有如此有趣的时候,却也从这话中听到了几分落寞。君无欢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是凌霄商行的主人了,却依然还是孤孤单单的么。相较起来,楚凌的前半身可以称得上热热闹闹了,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鸡飞狗跳猫嫌狗憎的时候。若不是后来进了狐狸窝,说不定能长成军中一代女纨绔。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真是个小可怜,没事,现在不是有我陪你么?”

君无欢淡淡一笑,火光映入他眼底仿佛眼底也燃起了明亮的光芒,“嗯,我要多谢阿凌,这两天确实是难得的悠闲自在。”

楚凌眨了眨眼睛,直觉告诉她她跟君无欢的关系好像在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而去了。但是因为太自然了,反倒是让她无处质疑也不知道该要说什么。仔细想想,她似乎也并不讨厌这样的改变。

微微扬了扬眉,不就是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么?若真的心动了就顺其自然呗。本姑娘又不是谈不起!

看着对面的少女脸上明朗的笑容,君无欢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也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不错,眼底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

“闲着也无事,阿凌可愿听听我的事?”君无欢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火问道。

楚凌托着下巴看他,“你不要我跟你换了么?”

君无欢笑道:“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你,等阿凌出去以后说不定还是能听到。若是用这个秘密跟阿凌交换,回头阿凌岂不是觉得我占你便宜?正好现在无事,阿凌便当故事听听吧。”楚凌心中暗道,你倒是没占我便宜,因为你早就知道我的秘密了,只是没有证据无法证实而已。

君无欢道:“阿凌可知道,这天下…姓君的人中,最出名的人是谁?”

楚凌眨了眨眼睛,笑道,“长离公子,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夸你吧?这天下还有比君无欢更出名的君姓人么?”

君无欢看着她但笑不语,楚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知道…现在是君无欢,但是十多年前应该是君傲。”

君无欢点了点头,楚凌道:“所以,你跟君傲将军是什么关系?”

“君傲,是我父亲,我不是西秦人。”

明明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但是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也毫无震惊之意。君无欢对着火光,轻声道:“当年,君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我还不满十岁……”

楚凌将下巴枕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这些年的过往。虽然君无欢说的平淡,但这却绝不是一个平淡的故事。楚凌几乎都可以看到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是怎么被人追杀一路跟着忠仆逃到了西秦的,再往后,忠仆横死,自己身受重伤几乎去掉了半条命。运气好被人所救,拜得名师,偏偏体质与师门内功不合本身又伤了身体。再然后,强练内功近乎走火入魔,却最终真的让他闯出了一条路来却也留下了一身抹不去的病痛。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君无欢还未满十三岁。他用三年时间就经历了寻常人几辈子都不会遇到的苦难。不得不说,命运对君无欢确实没有半点偏爱,直到现在也没有。

也正是因此,君无欢如今的成就才越发的让人惊叹。楚凌突然有些惋惜,她晚来了这个世界很多年,没有看到十几年前尚且年少的君无欢。

转眼间,两人已经在山中停留了四五天了。因为这场几乎让寻常人寸步难行的大雪,就连山中的野兽都都没有关顾他们这里。不过偶尔听到山里的狼啸,还是相当ci ji的。

清晨,两个身影在山林中穿梭着。楚凌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这雪化得可真慢。”雪已经停了两天多了,山上的积雪倒像是完全没化一般。君无欢倒是很自在,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北方寒冷,上京虽然不及塞外,但是向这种地方有时候一整个冬天雪都不会化。这次还好,只要最近不再下雪,再过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

楚凌叹气,“道理我都懂,可是…山路真的很难走啊。”

君无欢笑吟吟地伸手道:“阿凌可要我带你?”

楚凌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欺负病号的习惯。”

抬眼望去,山林中鸟兽绝迹。两人走了半天功夫,也没有遇到一直猎物。楚凌正想说,让君无欢先回去自己去找找看猎物的时候,君无欢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她跟前,楚凌神色也是一凛,低声道:“有人过来了。”

君无欢微微点头,侧耳倾听。片刻后轻声道:“人不多,大约十来个。”

楚凌道:“我去料理他们。”

君无欢不由低咳了一声,叹息道:“阿凌,偶尔你还是要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啊。”楚凌斜了他一眼,君无欢道:“虽然阿凌很厉害,但是让我这样一直吃软饭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若是吃得多了,说不定我只好以身相许了。”

“……”

楚凌还没想到是该说我消受不起拒接啊,还是应该说长离公子秀色可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调侃回去。君无欢已经飞身扑向了前方声音地来处。他穿着素色的布衣,在雪地里犹如一只白隼在雪地上掠过片刻间已经不见了踪影。楚凌叹了口气,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却也顾不得许多飞身跟了上去。

当楚凌赶到的时候,君无欢已经将所有人都解决了。十多个黑衣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原本雪白的地面已经满是血腥和污泥。君无欢束手站在雪地上,却让楚凌无端生出几分高洁之感,就像是…之前君无欢送给她的冰莲。

看到楚凌过来,君无欢姿态优雅地随手丢开随手捡来的剑,道:“阿凌,冥狱的人。拓跋梁这次倒是比南宫御月快了一步。”

楚凌皱眉道:“看来身手一般。”

君无欢笑道:“若是真正的高手,怎么会在这大冷天被派出了搜山?不过,这地方也不能待了,咱们一会儿就走吧。”楚凌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略微收拾了一般就离开了这住了几天的木屋,这地方条件简陋单调无聊,但是真要走到倒是有几分淡淡的不舍了。楚凌回头看了一眼雪地中伫立的木屋,不由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君无欢跟在她身边,两人并肩而行飞快的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等到两人走出深山的时候,距离他们掉落悬崖已经过去了九天了。两人容貌气质都远超常人,想要默默无闻的泯然众人实在是有些困难。不过稍微装扮一下,君无欢装扮成一个面色枯黄憔悴的读书人,楚凌装扮成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到还是可行的。大冷天的,除了那些依然兢兢业业地四处搜索君无欢下落的人,倒也没多少人真的在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是谁。

楚凌和君无欢此时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的一家客栈里。两人都从善如流的裹上后厚厚的棉衣,没有再穿着那一身轻薄飘逸的衣衫惹人眼。

楚凌捧着一碗浓浓的姜茶喝了一口,再感受一下茶楼里炭火燃烧的暖意,忍不住舒服地轻叹了一声。君无欢看着她,轻声笑道:“这几天阿凌辛苦了,都瘦了,一会儿多吃一些。”

楚凌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君无欢道:“阿凌可有什么打算?你若是回信州的话,我先送你回去。”

楚凌摆手道:“你知道我是个闲人,你自己事情想必不少,用不着处处迁就我。”

君无欢沉吟了片刻道:“我要去沧云城,正好可以与阿凌通路一段时间,怎么算是迁就。”

楚凌倒是不意外他的选择,只是道:“下了这一场雪,还有之前的宫变,北晋就算要出兵也该等到开春去了吧?”

君无欢点头。拓跋兴业三日前已经回到上京,上京的局势应该差不多定下来了。”

“不知道…最后谁胜谁负。”楚凌有些好奇,不过现在冥狱的人还在追杀君无欢,想必明王还没死。但是好像也没有听说北晋皇驾崩的消息啊?

“阿凌想知道么?”

楚凌挑眉道:“你难道不好奇?”

君无欢道:“无外乎就是那几种可能,北晋皇赢,明王赢,两败俱伤各自妥协或者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一种可能性不大,既然现在明王没死,北晋皇也没驾崩,只怕就是第三种了。”

楚凌挑眉,“那不就是维持原状了?”

君无欢摇头道:“怎么会维持原状?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当成是没有发生,已经造成的损失也不可能弥补回来。拓跋梁对皇位志在必得,能让他脱险想必也是不得不为之。同样的,北晋皇若有机会也绝不会放过明王的,既然按兵不动,那就代表他也奈何不了拓跋梁。所以只能各退一步…我只怕,北晋皇要让步得多一些。”

楚凌撑着额头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北晋皇想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除了各位皇子的母族只怕大多数都不太支持的吧。只要北晋皇放弃立储的打算,这一场宫变拓跋梁纵然没有达到目的,也算是小赢了一场了。不过朝中的局势和权力变动,还要具体的消息才能分析。”

君无欢点点头,“阿凌说得不错,如果北晋皇放弃立储,一旦北晋皇出了什么事,无论是拓跋罗还是别的皇子…能争得过拓跋梁的机会都不大。除非是…有大将军全力支持。所以阿凌…往后围绕着拓跋大将军的勾心斗角会越来越多。你选在这个时候离开是对的,若是再留下去,拓跋将军只怕是会有麻烦。”

楚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君无欢一直没有再追问楚凌的身份,楚凌也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心照不宣。

砰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敲了两下,君无欢侧首淡淡道:“进来。”

片刻后,门被退开了。年过五旬的掌柜走了进来,恭敬地道:“见过公子。”

对于君无欢手下的情报和生意遍布天下的事情,楚凌已经见怪不怪了,倒也不觉得惊讶。君无欢微微点头道:“免了,这几日上京的情况如何?”

“回公子,自那日宫变之后四皇子和明王就各自领兵在上京皇城对峙了起来,期间双方人马打了几场折损了不少人马。不过各家权贵最后都忍不住纷纷下场占了队。焉陀家旗帜鲜明的支持明王,北晋皇一怒之下将焉陀皇后贬入了冷宫,连她生的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也跟着倒了霉。但是勒叶皇后却表示勒叶部永远只会支持陛下,将明王妃撇在了一边。原本明王府略占了上风,不过三日前拓跋大将军带着十七皇子回京之后,局势立刻被扭转。听闻…北晋皇和明王还有拓跋大将军三人密谈了一整夜,第二天双方就各自退不了。“

君无欢神色淡然,“具体呢?”

掌柜道:“陛下放弃立太子,承认貊族的传统王位能者居之。加封明王为亲王。与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同为议政亲王。不过,明王麾下的南军,需要并入兵部。另外,听说北晋皇病得不轻。”

君无欢挑眉,“明王同意了?”

掌柜点头道:“是。”

君无欢道:“拓跋梁这次倒是爽快。”

楚凌笑道:“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谁知道明王麾下到底养了多少南军私兵?还不是他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就算归了兵部,只要将领还是明王的人,这些兵马也依然听他指挥甚至还可以让朝廷替他养着。哪怕北晋皇真的拆散了这些兵马各自整编,大不了拓跋梁再养一批就是了。南军在貊族人眼中素来都是炮灰,精锐的兵马不好养,炮灰却好养。只要拓跋梁手里真正的精锐没有交出去,他也吃不了多少亏。“

君无欢莞尔一笑,“这话倒也不错。”

楚凌饶有兴致地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北晋皇为何会将拓跋罗排除在外?他出了什么事了?”

掌柜抬头看了楚凌一眼,恭敬地道:“回凌公子,北晋大皇子…废了,在乱军中被人看砍断了一条腿。”

“……”楚凌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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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早上的飞机,这里是存稿君,下午二更哦~么么哒

159 、不想活了?

拓跋罗的一条腿废了?!即便是淡定如楚凌和君无欢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老掌柜点头确认,“京里传来的消息已经确认过了,大皇子右腿被刀剑砍了好几刀,经脉根本无法愈合,就算是在厉害的大夫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大约…会留下一些残疾。”

如果说只是一刀的话,还可能会是打斗中发生的意外,但是好几刀都砍在了同一条腿上,人却没有生命危险,就绝对是故意的了。有这个功夫随便砍两刀也能砍死拓跋罗了。这么看来,倒是更像拓跋梁对北晋皇的挑衅和嘲讽。拓跋罗是北晋皇最满意的继承人,如今他废了北晋皇就算想要立太子,只怕一时间也选不出合适的人选。

君无欢挑了挑眉,道:“这主意不错,看起来是南宫御月的出的。”楚凌好奇地看着他,“怎么说?”

君无欢道:“拓跋梁的性格只怕更倾向于直接弄死拓跋罗永绝后患,也只有南宫御月喜欢弄这些没用又折磨人的东西。”

楚凌道:“焉陀家转向了明王府,你说焉陀邑是自愿的还是被南宫御月胁迫的?”

君无欢淡然道:“半推半就吧,开始焉陀邑怕是想要看看情况再定,不过被南宫御月绑上了明王的车,再想要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楚凌叹了口气,道:“他们最没想到的只怕是你突然反水。”

从这么多天过去明王府和南宫御月还在契而不舍的追杀君无欢,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对君无欢临阵倒戈的恼怒。当然,从北晋皇也加入了这场追杀也能看得出来,北晋皇对君无欢的倒戈并不怎么领情,显然也是明白了君公子打得是什么主意了。

君无欢淡然一笑道:“我也付出了很多。”

楚凌表示同意,虽然君无欢事先有准备,人员方面损失不大。但是上京附近的产业凌霄商行明面上的产业还是损失了不少的。上京以外的地方,虽然能够撤退的更从容一些,但是短时间内肯定是别指望在北晋做生意了,又是一笔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损失。更不用说之前为了钓明王,君无欢还送出去不少白花花的现银。虽然换了一个人,这样的损失只怕就要痛哭流涕了,君公子倒只是十分大气的感叹了一句:我也付出了很多。

因为付出了很多,所以你就可以坑别人坑的理直气壮了吗?有钱人的世界我果然是不太懂。

君无欢含笑看了楚凌一眼,问道:“可有拓跋将军的什么消息?”

楚凌闻言,对君无欢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掌柜道:“拖把大将军的弟子武安郡主下落不明,眼下大将军府还有朝廷都在拍人四处找着呢。听十七皇子说武安郡主是为了替他挡下明王府的追兵才失踪的,若不是为了朝廷的平衡,拓跋大将军只怕不会那么轻易与明王干休。”

楚凌并不觉得意外,就算是她自己站在师父的位置上,选择也不会有任何区别。很多时候,在家国面前,私人感情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君无欢点了点头示意掌柜退下,掌柜也不多言恭敬地朝君无欢行了礼便告退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了,君无欢方才对楚凌笑道:“阿凌不用担心,你处理得很干净,拓跋大将军不会受你牵连的。说不定这段时间还会被北晋皇加倍信重,毕竟他不仅解了北晋皇的困境唯一的衣钵传人还为了给十七皇子断后而下落不明了。”

楚凌好奇地看着君无欢道:“你既然与北晋为敌,能打击到北晋兵马大元帅应该是个难得一见的机会才是。我这样做,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失望么?”

君无欢摇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付君子有君子的法子,对付小人才会用小人的法子。我父亲当年遭受了那样的事情,我也不愿轻易将这种事情栽到一代名将的身上。更何况……”君无欢叹了口气道:“有拓跋兴业的约束,北晋的将士都会收敛许多。若是换了一个大将军上来……如今北方是个什么样子阿凌你能够想象么?貊族入关这么多年,若说麾下兵马没有沾染过天启无辜百姓献血的,大约也就只有拓跋兴业麾下了。貊族刚入关那几年烧杀抢掠成性,还是拓跋兴业亲自砍了一个屠城的二品将军,才刹住了这股风气。如今北方的百姓日子虽然过的艰难,但是那种明目张胆的屠城确实几乎没有了。”

楚凌点了点头,轻声道:“君无欢,你是个好人。”

“……”君无欢沉默了良久,方才道:“阿凌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

小镇上人口不多,这样的天气来往的行人过客也不多。楚凌和君无欢便也不着急走,每日看着时不时匆匆路过的貊族士兵和南军,偶尔还见过两次冥狱的人,显然依然还没有放弃搜捕君无欢的下落。不过等到雪渐渐地化了,这些人也出现的越来越少了,显然这些人也并不认为如果君无欢还活着的话会依然还留在北方。

等到小镇外面的雪都化完了,楚凌和君无欢方才收拾了行装启程南下。两个人两匹马,一路往南方而去。入了冬之后天气便越来越冷了,整个北方似乎都变得荒芜苍凉起来。两人一路行去,有时候走上大半天都看不到一户人家。即便是一些据君无欢说十多年前相当繁华的小城看上去都有些死气沉沉的寥落模样。

这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人才终于找到了一间开在路边的野店。乱世之中,敢在这种地方开店的人多半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不过两人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人,倒也不怕什么。更何况,有一家黑店住一住,总比露宿荒野半夜淋雨吧?如今这天气,半夜若是淋上一场雨,那舒爽的感觉楚凌表示她还是去住黑店吧。

这小店也就是一个搭在路边的几间简陋的屋子,房顶上还盖着茅草,看上去比之前他们在山里住的小木屋还不牢靠。一进去,被充作大堂的屋子里点着几盏桐油灯,依然显得幽暗无比。大堂里只搭了四张桌子,此时也只有一半坐了有人。看到两人进来,包括掌柜伙计和客人,七八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楚凌在门口站住,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含笑问道:“掌柜,还有客房么?”

掌柜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几眼,又把目光落到了跟在后面进来的君无欢身上,点了点头道:“两位客官,只有一个房间了,只怕要请两位凑和一下。”

君无欢含笑点了点头道:“无妨,我们的马还要请掌柜让人照料一下。”

闻言,掌柜的眼睛更亮了几分。这年头牲口都是值钱的东西,牛羊都值不少钱,更不用说是马了。

“两位公子尽管放心,小的一定给两位照料的妥妥帖帖的。”说这就冲着正在擦桌子的伙计道:“还不快去看看两位公子的马,喂一些水草。”

伙计应声去了,掌柜亲自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招待,“两位公子请坐,不知两位要吃些什么?”

楚凌笑吟吟地道:“掌柜,你这儿有什么?”

掌柜不由干笑,“这个…乡野地方,只有一些乡间小菜,还有小店的包子做的不错。过往的客人都很喜欢。”不知怎么的,楚凌忍不住想到了水浒传里的……依然笑容可掬地道:“那就来两个小菜,几个包子吧。要素馅儿的。”

掌柜连连点头,转身去厨房了。

楚凌心中暗道,这种荒野小店,当然不一定真是卖的人肉包子。但是这年头牲畜少,肉价高,寻常百姓一年半载也难得吃上一回,出门在外还是少吃一点比较好。

君无欢含笑看着楚凌也不阻拦,显然是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的。

“今天错过了宿头,委屈阿凌了。”

楚凌摇摇头道:“出门在外,不用那么讲究。”

旁边两桌坐着的五男一女,看起来都是江湖中人的打扮。不过神色面目看起来倒是不像善类。从两人以踏入店中,几个人就一直都在打量着两人,并且互相使了几个眼色。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笑意。

等到掌柜将饭菜送上了,其中一个魁梧男子终于有些人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两人桌边道:“两位公子从上京来?”

楚凌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君无欢干脆连眉梢都没有动过,慢条斯理地拿着筷子吃着桌上的小菜。他动作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优雅的味道,倒是将旁边两桌的杯盘狼藉衬得越发粗鲁不堪了。

被无视了的男子顿时涨红了脸,蒲扇一般的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震得桌上的盘子都跳了起来,“大爷跟你们说话,你耳朵聋了么?”

君无欢终于抬起头赏给了他一个眼神,右手却依然从容自若地伸向了自己跟前的菜盘,一边淡淡道:“你既然怀疑我的身份,又怎么敢这般不知死活?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说什么?!”男子怒气勃发,双手抓住跟前的桌面就想要掀翻。一双筷子却突然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明明是两根最寻常不过的筷子,压在他的手背上却仿佛重逾千斤。不仅他的手被压的动弹不得,甚至手背都仿佛被刀锋压着一般的疼痛。男子惊骇地看着眼前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的少年说不出话来,“你…你……”

他身后的两张桌子边,剩下的五个人已经悄悄将手压上了身上的兵器。旁边的掌柜和伙计见情况不对,连忙躲进了柜台后面不敢出来。

“阿凌,别让人影响了你的胃口。”君无欢轻声劝道。楚凌耸了耸肩,随手将方才的筷子扔开,从桌上的筷筒中重新取出了一双重新低头吃了起来,她确实也有点饿了。

那男子感到手背上的力道一松,立刻后退了好几步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其他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楚凌和君无欢,“阁下是长离公子?”

君无欢莞尔一笑,对楚凌笑道:“没想到,还真是认识我的。”

楚凌不以为然,道:“长离公子名满天下,认识你也不奇怪啊。”

君无欢点头,“确实不奇怪,但是你们既然是真的认识我,那就是…当真活得不耐烦,自己想要找死了。”楚凌接口道:“自己想要找死的人,谁也拦不住啊。”

六个人被两人一唱一和说得脸色铁青,唯一的女子人不住厉声道:“君无欢,你太目中无人了!”

君无欢微微扬眉,“那又如何?”

一个看起来沉稳一些,像是这些人里面的领头的人沉声道:“长离公子,咱们兄弟几个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君无欢扬眉,诧异地道:“难不成,你们是准备向我请安的?”

“噗嗤。”楚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见众人的目光都向她看了过来,她忍着笑道:“其实你们可以直接说来意,不然你们现在说得再客气,一会儿动起手来他也不会留情的。那你们岂不是觉得亏大了?”

君无欢笑道:“或许他们不是想要跟我聊天,而是想要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干嘛?”楚凌不解地道。

君无欢道:“比如说…暗地里下点药等着我们药效发作之类的。”

楚凌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江湖中人的门道果然不少啊。”

被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调侃,几人哪里还能不知道他们被对方戏弄嘲笑了。

“你们早就发现了?!”女子脸色阴沉地道。

楚凌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我在你们这样的实力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缩在家里连一步都不敢多走动,哪里还敢出来混江湖?若是武功不好,至少下药的手法也要独到一些。随便在密闭的角落放一点迷香什么的就想要放到别人,难不成以为别人都是瞎子还是鼻子有问题?我若是你们,就去多找一些高手一起来,就算得不到什么好处,小命总是能保住的。”

君无欢笑道:“人多了好处也要跟人分,他们只怕是舍不得。”

楚凌诧异地道:“好处难道比命还重要?”

君无欢道:“也可能是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太有信心了。”

几个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互相对视了一眼,怒吼一声齐齐扑了过来。楚凌抓起一个包子就闪到了角落里,笑眯眯地道:“长离公子,是来找你的,还是你……”楚凌话还没说完,就咽了回去。满脸无语地看着眼前躺了一地的人以及正慢慢将软剑插回自己腰间的君无欢。六个人除了两个撞上了桌子,将那本就不甚结实的桌子压垮了,剩下的的四个人都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哀嚎。

他们的腹部都有一道一模一样的血痕,并不会立即致命,但是如果轻举妄动的话,肚子真的破开一条洞也说不定。君无欢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找上自己的竟然还会有如此三脚猫的角色。

“我没有用力。”君无欢认真地道。他真的只是随便的挥了一剑而已。

楚凌点点头,认真地道:“我看出来。”但凡是个稍微有点本事的人,也不至于如此的不济。只能说,这几个人最先找到他们纯粹是因为他们的运气好。不过从结果来看,好像也不是太好。

楚凌有些扫兴地叹了口气,重新走回了桌边坐下扬声道:“掌柜,麻烦再上一个汤吧,素汤,多谢。”

掌柜颤颤巍巍地从柜台后面爬了出来,连连点头道:“是,小公子,这就来,这就来。”说罢连忙跌跌撞撞地往后面去了,仿佛稍微慢了一点楚凌就会一刀劈了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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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毒寡妇(一更)

幽暗破旧的路边野店里,楚凌和君无欢坐着悠闲的享用本就迟到的晚膳。几个腹部中了一刀的人还躺在地上却不敢再大声shēn yin哀嚎,只能用恐惧地眼神看着不远处桌边坐着的两个人。

另一边的角落里,掌柜和伙计缩成一团蹲在一起,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仿佛生怕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注意到他们一般。

等到两人终于用完了晚膳,外面已经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雨来。本就寒冷的天气因为突如其来的夜雨更添了三分寒意。楚凌抬头对墙角的掌柜笑了笑,道:“掌柜,麻烦添个火盆过来。”

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却并不能安抚掌柜恐惧的心,掌柜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不敢多说的走了。楚凌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了地上躺着的几个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笑道:“几位,什么来路啊?现在大家都闲着没事,不如说说呗?”君无欢下刀很有分寸,几个人腹部的血已经悄然地止住了。但是几个人却依然不敢随意乱动,毕竟若是惹恼了君无欢,下一刀下来可就不一定只是在他们腹部划出一条口子了。这几人本就内力浅薄,在地上躺了一顿饭的功夫,早已经冻得青白,嘴唇发紫了。

年龄最大那中年男子牙齿有些打战地看着楚凌,楚凌对他露出一个温柔地笑容,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和蔼可亲,就真的以为我是笑面菩萨了?”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把bi shou,楚凌轻声道:“方才长离公子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但是…我手里的这把刀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觉得我要几刀才能把你的心整个儿的掏出来?”

男子戒备地看了一眼楚凌手中寒光熠熠的bi shou,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心中更是欲哭无泪。他可不是什么坚贞不屈的人,没说话纯粹只是被冻得开不了口了而已啊。

“别……”中年男子哑着嗓子语气却急促地道。

楚凌微微扬眉道:“说说看。”

中年男子道:“我们…我们只是在江湖中打滚混口饭吃,前两天绿林中突然收到一个消息,说…有谁能够抓住或者杀了长离公子的话,就可以拿到十万白白银。我们今天早上正好看到两位…两位路过,觉得、觉得长离公子跟画像里长得有点像,就忍不住动了念头。”

楚凌想起来,中午的时候她和君无欢路过一条山路的时候,救了一个摔断了腿的人耽误了一个多时辰,所以才让这些人感到了他们前面去了。不过,这些人能悄无声息地跟了他们一整天,倒也是本事啊。

似乎看出了楚凌眼神中的兴味,男子连忙道:“我们…我们没有跟踪两位…是想着两位走得这条路应该会从这里经过,我们才、才赶到这里提前布置的。”

楚凌问道:“我们的行踪你们还透露给了谁?”

“没……”中年男子才刚说出了一个字,冰凉彻骨的bi shou就贴到了他的脸上,“还透露给了谁?”中年男子蓦地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楚凌手中的bi shou轻轻在他脸上划过,中年男子清楚地感觉到了鲜血从自己脸上划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楚凌蹙眉,就这样的身手和胆量,竟然就敢来对付君无欢?看来君无欢说得确实没错,着几个rén dà约都是活得不耐烦了。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中年男子终于知道了,这看起来白净乖巧的少年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忍不住颤声道:“我说!我我们告诉了城里的乌云帮,换了、换了三千两银子。”

“乌云帮?”

君无欢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一个三流的江湖组织,说是帮派都抬举他们了。”

楚凌蹙眉道:“但是他们得到消息并没有来找你。”如果对方认为消息是假的的话,只怕是不会出这三千两银子的。也是这几个人贪心不足,如果拿了那三千两银子就远远的离开,随便找个地方逍遥快活何乐不为?便要去贪图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

君无欢淡笑道:“那大概是那些人还长了一些脑子,知道冒然找上来是送死。”但是那些人却能将消息卖给更厉害的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不用说君无欢的命不仅值钱,君无欢本身就有很多钱。如果抓到或者杀了君无欢,谁能说只能得到那十万两的悬赏?只凭这一点,君无欢往后的日子都太平不了。

楚凌站起身来走到君无欢身边坐下,扶额道:“又是南宫御月?”能想到这种毫无人性的办法的只怕出了南宫御月不会有别人了。君无欢点了点头道:“除了他,我确实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做这种事情了。”楚凌有些头痛地道:“竟然连你的画像都有?南宫御月到底想要问你要什么东西?”君无欢叹了口气道:“一件他以为存在但实际上真的不存在的东西,阿凌你相信我的话么?”

楚凌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有南宫御月那样一个敌人实在是一件相当烦人的事情。楚凌相信如果不是关乎国家生死的东西,君无欢绝对是宁愿交出这东西来换一个安宁的。不过他交出东西之后南宫御月到底会不会放过他,也不好说。但是君无欢既然说没有,楚凌还是相信的。

君无欢无奈得道:“但是,南宫御月不信。南宫御月这个人…除了他自己实际上谁都不信。即便是当初让他知道这个东西的人亲自告诉他那其实是个玩笑,他也是不相信的。只会认为对方心存偏颇不想让他得到那东西。”楚凌有些同情得看着君无欢,“告诉南宫御月这个的人,倒是把你坑的不轻。”

君无欢笑了笑,请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有些人,即便是长离公子也没有办法。被坑了也就被坑了,除了认了还能怎么办?

“两位…两位公子,炭火来了。”掌柜和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妇人抬着一个燃着炭火的盆放在了两人跟前,已经烧的红彤彤的炭火立刻将周围冰冷的空气驱散了几分。楚凌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掌柜,你这炭火倒是不错,晚一些劳烦也放上一盆在我们房间里。价钱好说。”掌柜连连点头应是,那穿着粗布衣服的妇人抬起头来看向两人,一双娇滴滴得杏眼倒是让楚凌看的一愣。这才发现,这看似穿着打扮毫不起眼的妇人竟然长着一张清秀的面容一双勾魂眼,更有着一副诱人的曼妙身材。在这种地方,这样的人物也算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尤物了。

只是那张脸着实是普通了一些,倒是让人觉得可惜了那一双眼睛。

“这位是老板娘?”楚凌含笑看着她好奇地道,女子娇滴滴地点头道:“见过两位公子,正是小妇人。”那双眼睛在楚凌身上停顿了片刻,楚凌感觉到那眼神仿佛带了钩子一般,不由诧异失笑。她这是被一个妇人给勾引了?

虽然长离公子面带病容,但是好歹是一个偏偏公子。怎么看也比她这样的稚嫩少年更适合勾引的吧?难不成,这位老板娘是觉得他年纪小,人更单纯一些好上手?

想到此处,楚凌莞尔一笑,笑吟吟地道:“老板娘好一双漂亮的眼睛。”

老板娘烟波更加妩媚如丝,倒是旁边的掌柜肃手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是看向楚凌的眼中多了几分憋屈和敢怒不敢言。老板娘笑道:“小公子当真觉得我的眼睛漂亮么?莫不是哄骗奴家吧?”楚凌悠然道:“怎么会呢?这么漂亮的眼睛…若是能挖出来就好了。”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看着楚凌干笑道:“小公子…说笑了。”

楚凌微微倾身对她伸出了手笑道:“怎么会是开玩笑呢?本公子是真的觉得老板娘这双眼睛着实是迷人啊。长离公子,你觉得呢?”出君无欢喝着茶也不打扰楚凌的兴致,只是听到楚凌的话方才答道:“比不得阿凌。”

“……”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无踪了,她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楚凌伸过来手,一抬手一枚暗器朝着楚凌射了过来。之间她对面的少年微微侧首避开了她的暗器,下一刻她的左肩就是一沉,一双纤细的手指按上了她的肩头。老板娘轻哼一声,抬手就去抓楚凌的手腕,楚凌面带微笑右手用力一压,左手挡住了老板娘抓想自己手腕的手。片刻后,老板娘飞快地后退了几步,单手捂着自己的左肩脸色阴沉,没雨间露出了几分隐忍的疼痛之色。

旁边的掌柜和伙计也一改方才的懦弱模样朝着君无欢扑了过去。君无欢坐在桌边一动不动,一只手握着茶杯单手就着招架住了两个人。

楚凌把玩着手中的bi shou,似笑非笑地看着老板娘道:“老板娘这是怎么了?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你的眼睛而已,这么小气做什么?”

老板娘脸色阴沉地瞪着楚凌,心中暗骂:你特么分明想要挖老娘的眼睛,还敢说老娘小气!

“你早就发现了?!”老板娘厉声道。楚凌漫不经心地道:“大概吧,毕竟…跟那几位比起来,这位掌柜和伙计倒是更像是有几分本事的人。”不过也只是有几分而已。

“蠢货!窝囊废!”老板娘毫不客气地骂道。正在围攻君无欢的掌柜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咬着牙继续去围攻君无欢。以他们的能力想要胜过君无欢着实没有什么胜算。他们只是想要拖住君无欢,让他没有功夫去帮助旁边的楚凌罢了。

楚凌好心地劝道:“老板娘,我看这掌柜是个好男人,你还是对她好一点吧。”老板娘厉色道:“老娘想要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楚凌道:“我只是好心劝你一句而已,毕竟这世上想要找一个肯容忍女人当面勾引别的男人,还骂他是个窝囊废还不翻脸的男子,真的是挺少的。”老板娘冷笑一声道:“所以我才说他是个窝囊废。臭小子,我们只要君无欢的命,识相的就立刻滚开,老娘不跟你计较。”

楚凌好奇地道:“谁给你的勇气认为,就凭你们三个就能够拿下君无欢?”

老板娘冷笑不答,楚凌笑道:“难道是你放在火里的眯眼和汤里的药?”

老板娘脸色一变,神色冰冷地盯着楚凌,“你怎么知道的?”她用的可不是那几个蠢货用的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算是寻常的lǎo jiāng湖十个有九个半也要栽在这药上,怎么会被一个小子一眼看破?

楚凌笑道:“我这人胆小怕死,所以什么mi yào毒药之类的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跟那几个比起来,老板娘的药确实是好的多。但是,我们既然一开始就怀疑掌柜和伙计了,又怎么会不防着你送来的东西呢?”

老板娘脸色有些发白,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

旁边的君无欢淡淡道:“阿凌,你还是小心一些不要放跑了这位夫人的好。她虽然长得不起眼,但是她的命拿出去也能换个三五万两银子的。”

“哦?”楚凌有些惊讶。

“你说谁长得不起眼!”那老板娘却是勃然大怒,原本妩媚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刻刺耳了。显然,对一个女人说她长相平平,实在是一件将她往死里得罪的事情。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君无欢单往桌边上一排,筷筒中的筷子便跳了出来,被一道劲力裹挟着分别射穿了掌柜和那伙计的手背,那伙计更是直接被筷子带着后退了好几步,手被钉在了身后的柜台上。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还想要冲上来地掌柜,君无欢接上了之前的话,道:“这位妇人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毒寡妇,若是让她跑了,回头能有一大群人来找你麻烦。”

“寡妇?”楚凌疑惑地看了看那掌柜又看了看那老板娘。君无欢悠然地理了理衣袖道:“这位掌柜大约是毒寡妇传说中的那位表哥了。听闻当年毒寡妇和她表兄本有婚约,不知为何最后婚事没成却各自婚嫁了。但是这位毒寡妇之后连续五年死了三个丈夫,才被人发现那三个丈夫都是死在了她的手里。这位表哥…倒也十分的情深意重,竟然也杀了自己的妻子儿女跑去毒寡妇第三任丈夫的婆家将本要被处死的表妹救了出来。之后么…至少在江湖传说中,就要四五位名声不弱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跟她牵扯上,最后也都死于非命,身后的家业被人搬了个空。”

老板娘脸色阴沉地盯着君无欢,道:“长离公子的消息果然灵通,竟然连妾身这样的草芥之人也能认得。真是荣幸之至。”君无欢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有个人曾经告诉过我,毒寡妇除了一双眼睛还能看,一无是处。很是好奇她到底是怎么迷倒那么多的江湖俊杰的。”

“你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君无欢笑吟吟地道:“天启玉家六公子,听说夫人几年前想要勾引他,却被他嫌弃年纪太大了不肯要你?”

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咬牙厉声道:“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死!”

楚凌叹气,这位老板娘本事不错,可惜脑子不太好。现在只怕不是你要不要他死而是他还愿不愿意让你活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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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开黑店!(二更)

看着向君无欢冲过去的老板娘,楚凌偏了下头悠然地抱着胳膊看着。君无欢唇边的笑意冰冷,老板娘冲到君无欢跟前不过几步就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手中的刀紧紧地攥在手中,却迟迟不敢劈下去。因为君无欢手中的一只筷子正对着她纤细的脖子,距离喉咙不过一寸之遥。

老板娘脸色惨白,她当然明白只要她敢再上前半步,那根筷子就能直接刺穿他的喉咙。老板娘死死地盯着眼前笑意清冷的病公子,死咬着唇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君无欢冷笑一声,“你若再敢用你那双眼睛看着阿凌,我不会杀了你却真的会挖了你那双眼。”对于这位闻名江湖的毒寡妇来说,那双眼睛是她平生最骄傲自豪的地方,甚至是比她的脸都重要的东西。听到君无欢的话,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畏惧,不过更多的却是怨恨。

她先后杀了三任丈夫,又害死了好几位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大人物却还能逍遥自在的在这里开黑店,可见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她自诩能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却被君无欢如此轻蔑的嘲讽威胁,更提起了对她来说算得上是平生第一个耻辱的玉家六公子,这对于一个骄傲的女人来说无异于是明目张胆的羞辱。

但是君无欢显然不打算在意一个根本不重要的女人心里的想法。

“不要!”旁边的掌柜终于忍不住叫道。

众人的目光立刻都投到了他的身上,楚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仿佛很懦弱很不起眼的掌柜。若不是他方才根君无欢动手的敏捷身手,楚凌几乎看不出来他跟君无欢所说的那个杀妻灭子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君无欢看过去的目光平静无波,却让人的心头无端的一凉。

掌柜强忍着君无欢的压力抬起头来,道:“长离公子,求你…求你饶……”

“你闭嘴!”老板娘厉声道,狠狠地打断了掌柜的话。掌柜看了看老板娘,又扭头看向君无欢,脚下一软跪倒在了君无欢跟前的地上,“长离公子,求你饶了她吧。”老板娘显然被掌柜求饶的态度激怒了,尖声叫道:“闭嘴!我就算死了也用不着你这个窝囊废求情!”

掌柜神色有些悲哀地看了她一眼,悠悠道:“阿曼,别闹了…这些年、这些年我们都做错了,够了……长离公子,今日是我们不长眼招惹到长离公子跟前,求公子大rén dà量饶我们一命。我…我愿意将我们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财产全部送给长离公子。”

君无欢微微挑眉,“哦?”掌柜道:“我知道长离公子富甲天下,想必也不缺这一点银子。但是…这是我们能拿得出来的所有了。阿曼是被我害了才会走错了路的,求你饶她一命,我、我甘愿领死!”看他说得情真意切,表情也很是壮烈,君无欢的神色倒是和缓了几分,道:“既然如此,把你们藏着财富的地方告诉我。若是本公子觉得满意了,放你们一条生路也没什么。”

掌柜连忙点头,就着跪地的姿势向钱移动了几步到君无欢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回公子,东西我们藏在……”君无欢微微前倾了几分,认真听着掌柜的话,却见掌柜脸上原本懦弱的神色蓦地一变。楚凌心知有变,还没来得及提醒君无欢,旁边那老板娘就已经一刀朝着他劈了过来,楚凌微微侧首,不耐烦地道:“滚开!”流月刀一出,老板娘手中的刀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楚凌飞起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撞上了不远处硕果仅存的唯一一张桌子。强大的冲力让桌子变成了一堆废材与老板娘作伴。

另一边掌柜的笑容也并没有维持住,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一只修长清瘦的恰到好处的手挡在了他面前,细长有力的手指却正抵着他手里的暗器机括。即便是他再如何用力,那根手指就仿佛是天生就长在那地方一般,无论如何暗器的机括也按不小去。那让他当成了翻盘利器的暗器自然也就毫无用处了。

“你?!”掌柜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君无欢伸出另一只手,从掌柜手中取过了他手中的暗器盒子看了看,不以为然地扔到了一边。之前当着暗器的手却轻描淡写地在掌柜的手腕处拂过,掌柜哀嚎一声,捧着手倒在了地上,“你…你……”他看着君无欢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鬼。

君无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会杀妻灭子的人么?”虎毒尚且还不食子,这掌柜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杀掉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亲骨血。这样的人,君无欢又岂会相信他真的是一个懦弱不能的只会求饶的人?

掌柜脸上懦弱的神色终于渐渐退去,冷笑一声道:“长离公子果然厉害。”君无欢淡淡道:“无论你如何恭维我,今天遇上了你便难逃一死。”掌柜的神色有些僵硬,咬牙道:“我说话算数,之遥长离公子肯放我们一条生路,这些年我们斩下来的所有钱财,都送给长离公子。虽然没有长离公子的多,却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不缺钱。”君无欢淡淡道,似乎对掌柜的筹码十分不满意,“你们这些年作恶多端,能活到今天运气已经可以说是不错了。今天你们一家三口一起上路。想必也该心满意足了。”

“什…什么一家三口?”掌柜脸色微变急声道。被楚凌一脚踢到墙角的老板娘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楚凌随手拿起桌上一支笔掷了过去,原本还挣扎着的老板娘立刻动弹不得的躺平在了地上。只听君无欢淡淡笑道:“你们这一对儿父母倒也有些意思,天下父母无不是一心盼着孩子好的,你们倒是从小带着他烧杀抢虐,现在他得了这样的下场,你们想必也是心满意足的?”

“你不要碰他!”掌柜叫道,“他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我随意抓来使唤的奴才而已!”

君无欢轻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在意才对。难不成你这种人竟然还会产生悲天悯人之心?”掌柜怒瞪着双眼,一双眼眸隐约泛着血丝,哪里还有方才那个殷切怯懦的掌柜的模样?他恶狠狠地瞪着君无憾,仿佛一只行到末路的狼,“你倒是想要如何才肯放过他?”

君无欢对他淡然一笑,问道:“阿凌,你觉得这三个人该如何处置?”

楚凌道:“若你所说的罪行句句属实,那自然该杀。”君无欢对她展颜一笑道:“阿凌说得是。”话音刚落,一刀指缝射向了一只手被钉在柜台上的那年轻伙计,那伙计只是闷哼一声便滑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半点声息。

“智儿!”掌柜悲愤地大叫一声,挣扎着想要扑上来跟君无欢同归于尽。但是他的手腕本就被君无欢挑断了,此时越是暴怒就越是狼狈。楚凌走过来伸手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随手一扔,就让他倒在了老板娘身边与她为伴了。

君无欢没有再跟他们啰嗦,直接拔出软剑一剑断送了两条性命。旁边早就挣扎着爬起来的几个人此时躲在墙角边上,原本看两人的只是畏惧表现此时已经彻底变成绝望了。原本以为这两个人跟那三个人打起来了他们还有机会逃走,没想到君无欢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掉了那三个人。如今…这是,轮到他们了么?

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还不滚,等我请你们?”

众人皆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君无欢说了什么。各自对视了一眼也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连忙搀扶着彼此站起身来,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

幽暗的小屋里已经只剩下两个人了,屋外还下着大雨,屋子里却还有三具尸体和满室的血腥。楚凌叹了口气,问道:“既然南宫御月满天下悬赏追杀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地方我们只怕是不能住了。”

君无欢笑道:“无妨。阿凌,至少现在咱们有足够的房间住了。正好下着雨,不如在这里住一晚上等到明天雨停了再走?”楚凌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但是再看看外面的瓢泼大雨,楚凌果断地转身往后面的客房走去了。至于外面的尸体怎么处理?那是君无欢的事情。

第二天,楚凌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大堂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地上脸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楚凌扫了一眼正恭恭敬敬地将早膳放在桌上以及在殷勤地擦桌子扫地的几个人,了然地看向已经坐在桌边一脸神清气爽的君无欢,“你还真不怕他们将咱俩毒死?”这地方自然不会是君无欢收拾的,显然是他不知道怎么又将放走了的那几个人抓了回来。无论是打扫房间处理尸体还是煮饭都是他们的功劳。

不想那几个人听到楚凌的话顿时吓得抖了一下,啪的一声跪倒了地上,“小公子,小的不敢!长离公子饶命!”楚凌有些意外地看了君无欢一眼,君无欢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含笑道:“阿凌,坐下用膳吧。用过了早膳咱们就该出发了。”楚凌也不介意,耸耸肩走到君无欢对面坐下开始吃早膳了。

打扫了半晚上地方,又做了一个早上早膳的几个人终于被君无欢一挥手放走了。几个人也顾不得怨恨什么的,感恩戴德的跑了,并且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君无欢这个人了。

楚凌托着下巴看着君无欢,有些好奇地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怕你?”君无欢摇头,闻声道:“阿凌这可是误会我了,我只是交了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而已。”

楚凌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既然这样,你现在这是想要做什么?”看他将这地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模样,倒是不像马上就要走了而更像是打算留下来的模样。君无欢微笑道:“阿凌可有开过客栈?”

“……”楚凌无语地看着他,君无欢笑道:“我虽然开过不少客栈,但是亲自做个掌柜的事情却还从未曾做过。更加没有开过黑店,阿凌不觉得很有趣么?”

阿凌表示没看出来,不过长离公子十分愉快地表示,“阿凌,让人追着跑也挺辛苦的,咱们不如就在这里等他们吧。”

“……”随便,你高兴就好。

君无欢虽然拉着楚凌要开黑店,不过倒是十分识趣的没有要求楚凌跟他一起打理客栈。当然原本也没有什么可打理的,那几个人被放走之前已经将客栈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了。楚凌便饶有兴致地坐在大堂的角落里,一边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记满了黑帐的账册,一边围观君无欢打算如何经营客栈。

很快楚凌就发现了君无欢开的确实是黑店,并且没有半点职业道德。

看起来像是真正普通人的过客直接劝走,那些一看就是来找茬,或者干脆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直接打晕了全部制住了穴道扔进了大堂后面的一间空屋子里,连杯水都不舍得给。所幸如今喜欢在外面乱走的普通人到底不多。一整天下来,君无欢带着翩翩笑意和温文无害的模样送走了是三个普通人,打晕了四路共十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屋子动弹不得人,本就小小的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君无欢扔人的时候十分不走心,有的干脆就扔在了别人的身上,下面的人被压个半死也无可奈何,谁让他们动弹不得呢。

楚凌蹲在一个年轻人身边,拖着下巴打量着他。年轻人恶狠狠地瞪了楚凌一眼,怒道:“看什么看?小心大爷宰了你!”楚凌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宰了我?那也得你能动得了才行啊。

倒是旁边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很是懂事,客气地对楚凌笑了笑看起来是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小兄弟,你…你是什么人?你能先放开我们么?有什么话好说。”

“好呀。”楚凌很是干脆大方地道。

中年男子倒是一愣,有些意外地道:“你肯放了我们?”

楚凌已经伸手往他身上几处穴道点了下去,中年男子一愣很快就发现自己恢复了zi you。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笑道:“小兄弟,真是多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楚凌笑眯眯地道:“你想要报答我吗?”

中年男子道:“这是自然,大恩不言谢,小兄弟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楚凌摸着下巴道:“你可真是个好人。”中年男子确定了自己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对着楚凌和蔼地道:“对了,小兄弟,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呢?”

楚凌道:“我是小凌,跟在公子身边的侍从。”

中年男子有些失望,“原来是个下人啊。”楚凌也不介意,笑道:“我虽然是个下人,但是很快就不是了啊。我不是你的恩人么?我等着你报答我呢。”

中年男子往后退了一步,听到不远处门外传来轻缓地脚步声,对楚凌笑道:“好,小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报答你。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你先帮我挡住那个人!”话音未落,他已经狠狠地朝着楚凌一把推了过去。然后半点也不留恋地扭身就冲窗口扑了过去。

这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外面就是山林,只要他出去了一转进山林就算那人武功再高也不一定能找到他。等到他找到了帮手再来……

还没等他的手摸到窗框,背后一阵风声已经到了跟前。左腿的腿弯处传来一阵剧痛,中年男子的腿不由得一软整个人趴在了窗口。

“这是在干什么?”君无欢一只手拎着一个男子,另一只手扶住了楚凌撞向自己的身形。楚凌叹气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我看他不舒服好心放他zi you,没想到他竟然推我。”

君无欢笑道:“他推你想必是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了。”随手将人扔在了地上,君无欢低头看向趴在窗口,拖着一条左腿看上去像是受了重伤的中年男子品评道:“阿凌这打穴截脉的手法不错。”

楚凌笑道:“我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他的轻功快还是我的手快,你不是说他的轻功很不错么?”君无欢无奈地叹气道:“是我的错,我忘了阿凌如今的实力早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但是有些人还一直都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啊。”

中年男子愤怒地等着君无欢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抓住我们这些人到底有什么阴谋?”

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了靠着墙边放着的椅子,却见楚凌早已经在那边坐了下来,衣服兴致勃勃地模样打量着一屋子的男人。

君无欢突然有些不高兴起来。

君无欢不高兴的时候,别人也很难高兴的起来。君无欢笑吟吟地看着一屋子只能用眼睛与他厮杀的人,淡定地笑道:“各位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现在我就在眼前你们反倒是忍不出来了?”

众人都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起来脸色蜡黄除了面容清秀一些仿佛一无是处的年轻书生,竟然就是他们这些天四处寻找的长离公子。

在这些人眼中,长离公子绝不仅仅只是一个人那么简单。在他们的眼中君无欢分明就是数不清的银票。于是,所有人看君无欢的眼神都不由得多了几分贪婪和火热。可惜,他们却忘记了如今的情形是自己成为了别人的阶下之囚。

“在下不懂公子在说什么,我们只是路过就被公子抓住了,公子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么?”中年男子强作镇定地道。君无欢也不逼他,只是侧首对楚凌笑道:“阿凌,咱们这一路走来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也着实是辛苦你了。我替你找一群人侍候如何?”

楚凌指了指地上的人,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找的就是这些人?”

君无欢点头道:“怎么?阿凌不满意么?”

“我用不起这些人,”楚凌真诚地道,她对一群想要他们的命去领赏钱的人的侍候并不是很感兴趣,就是不知道长离公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恶趣味。君无欢笑道:“阿凌是担心他们反水么?这个阿凌倒是尽可以放心,在我手里的人自然能将他们diào jiào的乖顺无比,别说是反水,就算你要他们去杀了他们的亲友师长,他们也会乖乖去办的。”

楚凌想到君无欢半个晚上就让那几个人改变得恍如换了魂一般,不由沉默了。

被扔在地上的众人却都不由自主的觉得头顶一凉,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162、骑虎难下!

不管楚凌同不同意,这些人终究是被留下来了。楚凌对君无欢所谓的diào jiào得他们乖顺无比很是好奇,毕竟人虽然也可算是一种动物,理论上来说也是可以驯化的,但是绝不像是一般的小猫小狗,就算是寻常猫狗驯化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有灵智的人。更不用说,能出现在这里的毫无例外的都是在江湖中混迹过不少时间的人,并不是那些足不出户毫无见识的乡野百姓那么容易被人xi nǎo。

君无欢却并没有打算给楚凌见识自己高超的xi nǎo功力,只是往被抓起来的十二个人嘴里一人塞了一口药丸,并且表示如果不乖乖听话的话,就别想拿到解药,一旦毒发起来,惨状难以言喻,各位应该尽早做出选择或者自求多福。

楚凌为长离公子的简单粗暴目瞪口呆,说好的diào jiào呢?好吧,下毒勉强也可以算是一种diào jiào的方式。望了一眼身后的房间里传来的哀嚎声,楚凌忍不住道:“你觉得这样就能将他们全部收服?”君无欢笑道:“一群做人命买卖的人,我收服他们做什么?不过是暂时用得着他们,他们才能活下来吧了。若是用不着了,死了也就死了。”君无欢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缓平淡,但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由自主的背脊一寒。

楚凌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长离公子如此毫无人性的想法觉得有什么不适。能为了银子来追杀一个无冤无仇之人的人,自然都不会是什么好人。楚凌也没有声张正义普度众生的宏伟大愿。不过她现在是站在君无欢这边的,这些人落到了君无欢手里,自然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半个时辰后,一群人从小房间里爬了出来。一个个面色如土仿佛被人狠狠的蹂躏过一番一般。楚凌数了一下,原本里面有十二个,但是现在只剩下八个了。显然还有四个确实是坚贞不屈并不愿意为长离公子所用。君无欢也不觉得失望,只是淡淡地吩咐道:“等里面的人死了,就处理了吧。”

八个人原本就惨淡的脸色越发的灰暗起来,看着君无欢的眼神充满了畏惧,但是谁也提不起反抗的勇气、只能沉默地看着君无欢,敢怒不敢言。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道:“别这么看着我,在场的各位手里无辜之人的命也不是一条两条了。你们今天既然招惹上了我,又落到了我手里,就该自认倒霉。你们这一路的人,落到我手里还能活下来,各位都该觉得意外才是。”

众人沉默,长离公子的名声他们都听说过。说他武功gāo qiáng,说他身体病弱,说他富甲天下,但是谁也没有说过长离公子还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啊。也不知道是君无欢藏的太深了,还是江湖传言太容易误导人了。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君无欢这样的人能掌握着凌霄巨额的财富行走天下,连贪婪的貊族人都不能轻易攫取,又怎么会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

“长…长离公子,若是我们听从你的命令,你……”有人忍不住问道。其他人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君无欢,想要知道他能给出的答案。

君无欢笑道:“我也不指望你们效忠于我,只要这一个月之内你们听从我的命令,一个月后自然会将解药给你i们。对了,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自作聪明想着离开这里之后去找别的大夫,我这毒药是云行月亲手配置的,你们若是觉得自己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大夫就不妨试试看。但是,我绝对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的。逃走了,就不用回来了。”

“是,公子。”听了君无欢的话,人群中还有几个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显然是原本还打着别的主意,可惜被君无欢毫不留情地搓破了,想起了房间里那几个人的惨状以及方才毒发的时候生不如死的感觉,纵然不甘却也只能死心地压下了自己的小心思乖乖听从君无欢的吩咐了。

君无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侧首对着楚凌笑了笑。楚凌微微挑眉,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表示称赞。你厉害!不过…长离公子你做这样的事情难道真的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反派boss吗?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抛弃了那件已经快要倒塌了的客栈重新上路了。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队伍一下子因为多了整整八个人而显得有些蔚为壮观起来了。君无欢也没有再隐藏自己的身份,直接换回了往日那风度翩翩的模样,跟着楚凌并肩策马行走在路上。两人身后,是长相年纪各异的八个男女,这些人的外貌武功实力高低都不相同,唯一的相同处大概就是脸色都不太好看了。昨晚彻底被君无欢吓住之后,这些人就告知了两人各自的身份。

说起来,南宫御月这次确实是大手笔了。十万两银子确实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大手笔,所以觉得心动的并不仅仅是那些绿林黑道,强盗杀手之流,也包括一些正道人士中的败类。

比如说这些人中间就有一对兄弟,武功实力长相都不错,站在一起走出去都足以被人称一声青年才俊。而且还是江湖中一个颇有些名望的高手的徒弟。但是这样的人却也拒绝不了金钱的you huo加入了这一趟找死之旅。另外还有一对夫妻是江湖中有名的雌雄大盗,这两人跟之前遇到的最毒寡妇和那掌柜颇有些相似,但是手段倒是没有那么被卑劣血腥,骇人听闻。而且两人感情很好,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那天若不是那女人被君无欢打成了重伤拖累了,那男的说不定自己能够趁机逃掉。即便是陷入了这样的境地,楚凌也没见那男人对妻子生出什么怨怼之情。这两人虽然是盗贼,但是夫妻俩的感情却是很多自诩好人夫妻情深的人都比不得上。

另外四个中有两个是在江湖中混迹这次纯粹想要来凑热闹捡便宜的,另外两个都是职业杀手,其中一个甚至还是江湖中排名靠前的杀手。只可惜,这些在长离公子面前没有任何用处,落到他手里,除了给他当打手使唤就只有死路一条。

楚凌觉得,从这方面来说,长离公子有时候的逻辑却是很想是一个大反派。

“阿凌在想什么?”君无欢看着拉着缰绳双眼放空地注视着前方明显是在走神的楚凌道。楚凌侧首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想到这样大摇大摆的走的?”君无欢笑道:“南宫御月既然悬赏天下,无论咱们怎么走都一样是有人要找上来的。与其躲躲闪闪还不如自在的走,我倒是也想看看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不怕死的人。”

楚凌耸耸肩,道:“长离公子好气魄,你就不怕北晋人直接带兵围剿你?”

君无欢道:“北晋的精兵暂时只怕是没空,至于那些南军不过时一群乌合之众吧了,不足为惧。”楚凌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上京皇城,白塔之中一如往常的冰冷寂静。自从前些天南宫御月从城外回来之后,长时间的低气压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别说是白塔里侍候的侍女侍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算是朝中的许多官员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仿佛这位不是一朝国师而是什么瘟疫一般。

虽然没有找到君无欢,但是南宫御月却坚定的认为君无欢绝对还活着。不仅活着而且已经逃出来上京。上京附近与凌霄商行有关的产业一夜之间几乎全部关闭,重要的人员更是全部撤离,被留下的只是一些什么都不知道普通人。等到明王派兵将这些商铺一一查封清点才发现,这些产业中的用于周转的现银,值钱的货物全部都不翼而飞。

很明显,凌霄商行退出上京并不是临时决定而是早有预谋的。听到这个消息,明王直接就掀了桌子。只是因为凌霄商行的突然关闭,上京多项重要物资突然断流,特别是贵族常用的一些名贵货物,更导致上京一带物价飞涨,即便是貊族人也开始叫苦不迭。明王即便是气个半死,也只能捏着鼻子处理这些事情。毕竟他只是想要北晋的皇位而不是想要毁了北晋的天下。

南宫御月虽然没有明王和北晋皇那般气急败坏,但是君无欢从他手里从容逃脱的事情依然让他的心情极度不好。即便他原本只能算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空衔一跃变成了北晋的实权人物之一,依然不能安抚因为再一次败给了君无欢而暴躁无比的内心。

“国师。”一个白衣男子悄然走进大殿,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出神的南宫御月,小心翼翼地道。南宫御月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那人只觉得头皮一紧,连忙低声道:“国师,刚刚传来消息,君无欢的行踪……”

南宫御月从猛地从主位上起身,冷声道:“君无欢在哪儿?”男子吓了一跳,连忙道:“刚刚收到下面传来的消息,君无欢出现在了润州。”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他一个人?”

男子摇头道:“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少年,并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南宫御月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一挥手道:“不重要的人不必理会,传令下去谁杀了君无欢本座再加五万两白银。若是能活捉君无欢,不仅能得到承诺的钱,本座请陛下和明王封他一个爵位。”扫了白衣男子一眼,南宫御月缓缓补上了一句,“本座麾下的人也一样。”这并非南宫御月空口无凭的许诺。如今放眼天下,最恨君无欢的人只怕不死一直追着他喊打喊杀的南宫御月,而是被君无欢各自摆了一道的北晋皇和明王。

白衣男子也忍不住变了神色,甚至险些忘了眼前这位的脾气是如何的诡异莫测。恭敬地道:“是,国师。属下这就传令下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传来好消息了。”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沉吟了片刻沉声道:“等等…还是本座亲自走一趟!”君无欢诡计多端,南宫御月还真不太相信那些乌合之众真的就能拿下他。白衣男子自然也不敢劝说,只是恭敬地点头应是。

“启禀国师,明王殿下有请。”门外,一个白衣侍女脚步轻盈地走进来垂首低声道。南宫御月皱眉,眉宇间露出了几分不耐烦之色,冷声道:“什么事?”侍女轻声道:“回国师,明王府来的人说,明王准备了宴会,想请国师过去喝一杯。”南宫御月冷笑了一声,道:“让他滚!”

侍女吓了一跳,畏惧地看了南宫御月一眼,有些不敢搭话。南宫御月冷笑道:“他还真以为自己万事无忧了?北晋皇还在宫里坐着呢,君无欢还不知道要再外面如何兴风作浪,他倒是有心情庆功。什么一代枭雄,也不过是个……”

“弥月!”焉陀邑的声音蓦地在门口响起,南宫御月冷着脸抬头看向脸色有些冷肃的兄长,“你怎么来了?”焉陀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皱眉道:“我这几天都在处理你给我找的麻烦,方才刚从宫里出来。”南宫御月面带嘲弄地道:“看来她已经没事了。”焉陀邑无奈,“陛下将小妹放出来了,皇后之位也没有动摇。但是…以后只怕是不会再有半点宠爱了。”毕竟这次的事情算是焉陀家背叛了陛下,虽然焉陀邑自己也觉得很冤枉,他完全是bèi po的啊。但是背叛就是背叛,陛下以后是绝不会再相信焉陀氏了。能够保得住皇后之位,已经是陛下念着焉陀家的影响力以及如今和明王势力的平衡了。

“弥月,你跟大哥说说,你到底要做什么?”焉陀邑看着南宫御月皱眉道:“小妹毕竟是皇后,还有两个皇子。咱们家改投明王府到底有什么好处?明王给了你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做?”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神态轻慢地道:“明王?谁说我要投靠他了?”

焉陀邑倒是对南宫御月这个态度见怪不怪了,他这个弟弟,若是哪天对谁恭谨尊敬了他才觉得奇怪呢。

南宫御月淡然道:“大哥,拖把充资质平平偏偏还自以为聪明,背后还有焉陀家这样的母族,就算朝野上下的人都瞎了,他也没有什么机会登上皇位。既然如此,你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她进宫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给焉陀家带来好处了?自从她生了两个皇子,北晋皇就一天比一天戒备焉陀家了,偏偏她和她那个蠢儿子还半点都不知道收敛。”

焉陀邑沉默了良久,“但是,他们毕竟是……”

南宫御月冷声道:“谁登上皇位都不重要,只要大哥愿意,焉陀家随时可以出第二个、第三个皇后。你用得着这么委屈自己去迎合她么?”

“弥月,她是你的亲妹妹。”焉陀邑沉声道。南宫御月微微扬眉,“所以呢?我就应该忍受一个不知所谓的蠢货和她那两个更蠢的儿子?”焉陀邑扶了扶额,每次说起这件事都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抬手阻止了他继续口出恶言,焉陀邑道:“先不说这些,这跟你强要把焉陀家绑在明王府的车上有什么关系?”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谁告诉我我要将焉陀家绑在明王府的战车上了?”

焉陀邑心中一惊,不由惊愕地看向南宫御月,“你想自己……”他从来都知道这个弟弟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却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野心。但是无论焉陀家的谁有这样的野心,焉陀邑或许都会考虑一个。如今换成了南宫御月他却只觉得心惊。

但是看着南宫御月冷漠的眼神,焉陀邑又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有道是骑虎难下,如今即便是他不愿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就算他现在反了明王,迎接焉陀家的也绝不是陛下的欢喜接受,而是来自双方人马的攻击。

“这些日子,大哥你随便应付一下拓跋梁就行了。我要离京一趟。”南宫御月沉声道。

焉陀邑凝眉,“这个时候你离开京城做什么?”

“我有事要办,你不用担心,这个时候京城才是最稳定的,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南宫御月轻描淡写地道,目光悠远而杀气森然。

君无欢…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到底有多长的命!

很快,明王府里的拓跋梁就收到了管事回报的消息。等到管事退了出去,原本一片宁静的书房顿时炸开了锅。一个将领忍不住站起身来厉声道:“王爷,这南宫御月也太过分了。咱们客客气气地请他,他竟然敢如此无礼!当真是一点也不将王爷放在眼里!”

拓跋梁眼神深沉,淡淡道:“罢了,或许是国师真的有要事在身也说不定。既然国师不来,今晚大家就好好放松一番,也算是对得起这些日子的辛苦了。”

听了拓跋梁的话,众人也纷纷点头将南宫御月的话题抛到了脑后。只是也有不少人暗地里在心中对南宫御月的目中无人恨得咬牙,盘算着一定要找机会给他一个教训。拓跋明珠坐在旁边,含笑道:“这次虽然未能奏奏功,咱们的收获也不算小。女儿恭喜父王了。”

拓跋梁满意得看了看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道:“这次你们俩也立了大功。”

“为父王做事是女儿分内之事,父王这么说女儿可要不好意思了。”拓跋明珠笑道:“倒是谨之,幸好谨之反应快,当机立断毁了拓跋罗。没了拓跋罗,拓跋胤纵然勇猛善战,却也只是有勇无谋不足为惧。”

“……”百里轻鸿沉默不语,拓跋胤有勇无谋不足为惧?

拓跋梁点头道:“谨之这次做的很好,本王很满意。”

百里轻鸿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拓跋梁也习惯了他这样的脾气,只是道:“明天开始,谨之便去军中历练吧。”

“是,王爷。”百里轻鸿宠辱不惊地道。

“女儿多谢父王!”拓跋明珠欢喜地道。

看着众人退出了书房,拓跋梁的脸色方才渐渐沉了下来。一双眼眸阴郁地盯着眼前桌上的册子,良久才听到拓跋梁咬牙道:“焉陀家!”

“来人!”

一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恭敬地垂眸道:“见过王爷。”

拓跋梁沉声道:“给我盯紧了南宫御月,一有动静立刻前来禀告本王!”

“是,王爷。”

163、再回信州

大将军府

拓跋赞走进后院就看到拓跋兴业正负手站在演武场边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拓跋赞忍不住头皮一紧缩了缩脖子,因为曲笙的失踪,自从回到京城拓跋兴业的脾气就一直不太好。虽然拓跋兴业并不是一个会随便迁怒别人的人,但是徒弟显然并不是别人,所以…这些日子拓跋赞的日子过的很是艰难。

若是平时,拓跋赞必定要想方设法的偷奸耍滑也要避开拓跋兴业,但是如今他却半点也没有这方面的兴致。想起不知所踪的笙笙,拓跋赞鼻子就忍不住有些发酸。若不是为了帮他阻拦明王府的人,笙笙怎么会失踪呢?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若是他再厉害一些,笙笙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们师姐弟感情看起来不太好,但是拓跋赞是真的将曲笙当成是自己的家人的。

“站在那里做什么?”拓跋兴业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拓跋赞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师父,您别难过,笙笙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说不定是她一时贪玩儿跑出去玩儿去了,我们肯定能找到她的。”

拓跋兴业看着眼前红着眼眶的少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忍再苛责他什么。只是难得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十六皇子也该长大了,没有人能护着你一辈子,往后好好练功吧,别再胡闹了。”拓跋赞望着拓跋兴业有些苍老的容颜,一时间有些怔忡。好一会儿才道:“师父,我知道了。笙笙…之前之前也这么说的,我以后一定努力,再也不拖累别人了。”

拓跋兴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启禀将军,大皇子府长史求见。”门外,管事恭敬地禀告道。拓跋兴业微微蹙眉,“大皇子府?”拓跋赞闻言也忍不住看向拓跋兴业,若是往常他肯定要劝师父见一见大哥府上的人。但是现在他却没有再贸然开口,并非是因为拓跋罗伤了腿他就捧高踩低,而是他终于学会了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而非是一味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他依然愿意为了大哥赴汤蹈火,但是却不能将师父也拖进来。如今上京这样的局面,师父的身份和立场都太过敏感了。师父一直都不愿意在立储的位置上站队,父皇也是因此对师父十分放心,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将师父拖进这些事情中来。

拓跋兴业沉默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是,将军。”管事恭敬的退下,拓跋赞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拓跋兴业,拓跋兴业淡淡的地扫了他一眼却没有打算给他任何解释,只是扔下了一句,“将昨天教你的招式练三十次。”

“……”拓跋赞默然,师父果然还是没变。

这日楚凌一行人刚到了润州和信州交界处,就被一大群人围住了。

“公子,前面有人。”走在前面的青年男子调转马头走到君无欢跟前沉声道。周围其他人也纷纷握紧了兵器,气氛顿时添了几分凝重和肃杀。认真算起来,跟着君无欢的日子并不难过。毕竟长离公子不缺钱,也没有什么nuè dài身边的人的毛病。脾气更算不上暴戾,如果单纯的跟着他做护卫,日子甚至比他们混迹江湖在刀口上舔血要舒服的多。但是很可惜,君无欢并没有长留他们的想法。虽然不知道富甲天下的长离公子为什么不用自己人而要找他们这一群乌合之众当护卫使唤,但是他们也心知肚明自己跟君无欢不是一路人。只盼着过了这一个月,拿了解药平平安安的走人,从此江湖不见。

君无欢勒住了缰绳,抬头看向前方,果然在前方的路口上早就有一大群人等着了。这些人都带着武器,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像是饿狗看到了肉骨头,充满了饥饿和贪婪。楚凌挑眉道:“这看起来不像是愿意交涉的啊。”

君无欢也不意外,笑道:“毕竟十几万两银子也是个足够大多数江湖组织不要命的数字。说不定南宫御月又加了什么筹码呢。”楚凌道:“这天下谁敢跟长离公子比有钱?说不定你可以试试跟南宫御月比谁砸的钱多。”有钱能使鬼推磨,偏偏长离公子正是这世上最有钱的人之一。

君无欢摇头道:“阿凌,虽然我不穷,但是也不能这样浪费。十万两银子,已经可以养活很多人了。给这些人,太浪费了,我会日夜寝食难安的。”

两人在这边悠然地聊着天,对面的人却有些不耐烦了。一个高大威武,满脸络腮胡看起来颇有威势的中年男子高声道:“来者可是长离公子!”

君无欢坐在马背上淡淡地看着他并不答话,这样高傲的态度显然是激怒了对方,那中年男子呸了一声,还没说话身边的人就忍不住骂道:“咱们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长离公子,别给脸不要脸!”

君无欢微微扬眉,俯身向前微倾,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些人,口中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滚。”对面一大群人都是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嚣张的人。若是寻常人遇到这样的场面,就算再怎么自恃厉害的人也会想要客套几句看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像君无欢这样一开口就找抽的,实属罕见。

人群中立刻有人叫骂起来,不少人叫嚣着要给君无欢一点厉害瞧瞧。不过虽然嘴里叫的厉害,但真正动手的人却并不多。毕竟江湖传闻长离公子也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他们这些人来是想要占便宜不是想要让自己当别人的便宜的。

君无欢却没打算理会这些人心中的小九九,直接抽出腰间的软剑就一剑劈了过去。楚凌微微挑眉,也跟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冲入了人群中。两位公子都率先动手了,身边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纷纷把拔出兵器赢了上去。

被君无欢一人压着打的领头的中年男子心中暗暗叫苦。这姓君的是是错了什么药了吧?他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原意不过是想要趁机占点便宜讹点银子而已。如果君无欢好好说话,给点银子破财消灾,他立刻就带着人走了。谁知道姓君的竟然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被全天下人围攻一般,一言不合就动手。

这一架打得颇为壮观,足足花了一刻钟次啊解决掉这一群拦路的病虎。君无欢和楚凌并肩站在躺了一地的人群中间,楚凌皱眉道:“怎么都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君无欢不以为意,淡然道:“真正的高手不会这么快动手。”

楚凌挑眉,“他们就不怕你被人捷足先登了?”君无欢现在可是很值钱的,大家都想要独吞的话,自然是谁先到先得。当然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但是就这样僵持着的话,就算他们受得了楚凌觉得自己也快要受不了了啊。

君无欢笑道:“钱再多,有命拿也的有命花啊。”旁边正忙着打扫战场的几个人都不自觉的头皮一紧,虽然君无欢看起来像是在跟那位小公子说笑话,但他们却莫名觉得君无欢是在警告自己。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天那小公子也让他们颇为惊讶,原本以为只是一个跟在君无欢随便的小跟班,没想到竟然也是一个高手,出手狠辣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lǎo jiāng湖。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竟然如此厉害?

君无欢拉着楚凌走到了远离战场血腥的树林边,低声道:“阿凌,前面就是信州了。你……”楚凌微微扬眉道:“我怎么了?”君无欢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该回去了,不是说要回黑龙寨么?雅朵姑娘已经被叶寨主接到了黑龙寨,你不回去看看她么?”

楚凌微微挑眉,有些明白了道:“你在赶我走吗?”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我自然希望阿凌能一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的。不过…阿凌早晚要走的不是么?”楚凌沉默,她却是没有打算一直跟着君无欢。这些日子两人一路结伴而行,楚凌心中明白君无欢必然是有着自己的志向和目标的。甚至她也隐隐知道君无欢想要做什么,但是她却没有做好跟他一起去实现这个目标的准备。别说他们现在还只是这样恋爱未满的关系,就算真的成了情侣楚凌也没有打算将自己绑在对方的人生目标上。除非两人确实志同道合,但是至少现在还没有。君无欢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到了信州附近他便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楚凌道:“你要去沧云城?”

君无欢点了点头道:“往后一段时间,我都会在沧云城。”楚凌点头道:“我要回去见一见大哥他们,然后可能会去沧云城。”君无欢温润的眼眸微亮,“阿凌是去看我么?”楚凌笑道:“我想去拜访一下晏城主,如果你在的话当然也可以算是去看你的。”

君无欢有些不悦,道:“晏翎有什么好的?”

楚凌笑道:“晏翎可是名满天下英雄,怎么在你口中就没什么好了?”君无欢淡淡道:“我确实没觉得他有哪儿好。”楚凌耸耸肩道:“好吧,你觉得不好就不好吧。”君无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阿凌到时候要来沧云城探望我。”

“……”楚凌半晌无语,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长离公子的脸皮也是挺厚的。

君无欢侧身垂首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温柔。轻声道:“阿凌,保重。”

楚凌叹了口气,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此去沧云城只怕不会太平,自己小心。”君无欢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盛了几分,点头笑道:“阿凌放心,我还等着你来可能我呢。”

楚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着那苍白清瘦的俊美容颜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保重。”

“阿凌保重。”

君无欢站在路口目送楚凌快马离去,站在路边望着一人一马消失在天涯尽头良久不语。不远处已经打扫完战场的众人有些面面相觑,他们既不知道那位小公子为什么突然离去,也不知道这位长离公子这样站在那里是什么意思?送别么?用不着这样一站就是一刻钟吧?这不像是朋友兄弟之间的送别,倒是有几分像是恋人之间的依依不舍了。自觉想的太多的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连忙摇了摇头。

不能想,不能想……

互相对视了几眼,企图用眼神将对方推上前去。眼看着夕阳渐渐西下,人群中唯一的女子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走到君无欢身边低声道:“长离公子,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君无欢回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却让她的心头蓦地一凉。女子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望着君无欢。君无欢淡然道:“走吧。”

本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忐忑的女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侧首看了一眼楚凌的身影消失的方向。不管这位凌小公子是什么人,肯定跟君无欢的关系不会是一般的。不然,君无欢这样的人也不至于如此的恋恋不舍了。

楚凌与君无欢告别之后便一路往信州的方向而去。转眼间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三年多了,离开信州也有两年了。虽然跟黑龙寨众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楚凌却也隐隐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意。

一路快马加鞭,原本两天的路楚凌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第二天早上就已经到了信州城。信州城跟往日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天启人小心翼翼的过日子,貊族人肆意狂妄的耀武扬威。只是…楚凌忍不住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信州似乎比两年前更萧条了两份。按理说,这两年多北晋对天启人的态度还是有了些微的改变,不说日子过的更好但是也不该更糟糕才对。

楚凌走进一家天启人开的客栈,还没进门就险些跟里面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楚凌脚下飞转,灵巧地避开了走出来人。却见是两个貊族男子,一脸的骄横姿态。身后的店铺里还隐约传来男子低低的哭泣声,楚凌微微蹙眉站在了门口。其中一个貊族男子瞪了楚凌一眼,道:“小白脸,看什么看?滚开!”

楚凌微微挑眉,很快又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两个男子高傲地斜了她一眼,似乎对他如此懦弱的表现十分不屑又理所当然,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楚凌目光淡漠地扫了他们的背影一眼才转身踏入了客栈,客栈里,掌柜正坐在大堂里抹着眼泪哭泣,旁边的两个伙计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楚凌走进去,淡淡地道:“掌柜,开店么?”听到客人到来,掌柜连忙站起身来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客官快请坐,伙计…给这位小公子上茶。”

楚凌走到大堂地一脚坐下,打量了一眼整个大堂出了掌柜和伙计一个客人都没有。此时更是静悄得只能听到伙计和掌柜的脚步声。掌柜亲自端了茶送到楚凌跟前,强笑道:“不知公子想要来些什么?是住店还是只用膳?”

楚凌道:“先吃饭,挑几个你们拿手的菜上来就行了。”掌柜连忙回头对伙计吩咐了一声,又忙碌着开始擦拭楚凌跟前的桌子,仿佛他若是不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下一刻又要哭出来了一般。

楚凌喝着茶,有些好奇地问道:“掌柜,方才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掌柜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方才长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瞒小公子,我这小店只怕也开不了两天了。说不定小公子就是我这儿最后一位客人,小公子能进来说明也是缘分,小公子想要什么尽管点,我给你打个八折。”

楚凌对八折兴趣不大,倒是对那两个人兴趣很大,“是因为那两个人?”掌柜摇了摇头,叹气道:“公子只怕不是咱们信州人吧?”楚凌点头道:“之前在信州住过一段时间,不过有两年多没有来过了。”掌柜叹气道:“难怪公子不知,这两年信州的雨水天气不好,粮食歉收。但是朝廷征得税却一年比一年重,咱们这些做生意的不好过,普通百姓卖儿卖女的更是不在少数。如此也就罢了,那些貊族人也不是东西,三天两头就到处占便宜。今天…今天那两位前些日子在我这小店里白吃白喝也就罢了。今天一开口,就借走了我整整二百两。二百两啊…我这小客栈,半年也赚不下来这些年……”掌柜说到此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些不干人事的东西!”

楚凌蹙眉道,“赋税一年比一年重?我听说…去年北晋皇帝下令减轻了一部分百姓的赋税啊。”

掌柜冷笑一声道:“公子只怕是不明白,自从貊族人入关以后这北方大部分的地都被貊族人圈占了。那些地一部分是貊族人自己抓的奴隶来种植,还有一部分菜租佃给普通老百姓。但是…这佃钱却是他们自己定的啊。往昔天启朝的时候,就是再厉害也就是五五了,如今这些人可是要收七成。百姓留下来的那点粮食连养活一家老小都不够。就算是这样,这些人也还是要抢!北晋皇帝让减轻赋税,又哪里有真的寻常百姓得着什么实惠了?”

楚凌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别的地方也是如此吗?”

掌柜道:“时不时听过往的客人说,都差不多吧。只是别的地方若是风调雨顺,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好过一些。”楚凌问道:“官府也不管么?”掌柜冷笑了一声道:“谁管?怎么管?那些当官的虽然是中原人,但是欺压起人来倒是比那些貊族人还要花样百出。在貊族人面前一个个如同孙子一般,在自己人面前倒是……”掌柜看了楚凌一眼,有些忿忿地闭了嘴。显然是二百两银子的惨重损失让掌柜大受打击,连谨言慎行四个字都忘记了,这会儿回过神来心里有些发虚。楚凌对他笑了笑,小声道:“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掌柜地愣了愣,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弯着腰退回了柜台后面。

饭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楚凌正要举起筷子吃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楚凌一怔侧耳去仔细倾听,不远处的街道上吵杂声越来越响,仿佛有很多人在打闹一般,隐隐还能听见兵器撞击的声音。

掌柜自然也听到了,连忙跑到门口去看了一眼就将头缩了回来,飞快的搬过旁边立着的门板开始关门。动作之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楚凌有些诧异地道:“掌柜,这是做什么呢?”掌柜看了他一眼焦急地道:“公子,外面乱起来了,咱们还是先关门吧。”

楚凌皱眉道:“乱起来了?最近信州城很乱?”

掌柜思索了片刻道:“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吧,不过这次…闹的好像有点大。”

楚凌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来随手将一块银子放在桌上道:“我出去看看。”掌柜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拉住楚凌,奈何她走的太快,掌柜只能徒劳地在身后叫着,“唉?公子……公子?!”见楚凌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街头,掌柜值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飞快的合上了门板将门在里面紧紧的扣住了。

楚凌循着声音的来处走去,转过了一个街头才看到前方的街上有几个人被一群身巡城的南军士兵为主了,但是领头的却是一个貊族人。被围困在中间的几个人中却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楚凌蹙眉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雅朵和段云,秀眉微微皱了起来。这两个人是怎么跑到一块儿去的?

段云和雅朵被几个拿着兵器的年轻人围在中间,双方的脸色都不太好,显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征兆。雅朵面上带着几分惊恐和愤怒之色,段云虽然面色平静,但是那双温和沉静的眼眸此时却也燃起了熊熊怒火。

为首的貊族男子高声道:“我看你们就是反贼,识相的乖乖跟我们走,否则要你们好看!”

雅朵忍不住怒道:“你胡说!我们安安分分的进城买东西,怎么就是反贼了?分明就是你嫉恨云大哥方才在城门口拒绝了给你东西,你才挟私报复!”

貊族男子危险地看了雅朵一眼道:“你这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哼,就算我挟私报复你又能如何?你们这种卑贱的南蛮子就只能乖乖地受着。爷看上你们这破东西是给你们面子,竟然还敢如此不识相!”

“你!”

段云一把拉住了想要上前理论的雅朵,淡淡道:“不用跟他们多少,他就是想要找事而已。”

貊族男子哈哈一笑道:“还是你这小子明白事理,我看这丫头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不如你将她送给我,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段云眼神蓦然的扫了那人一眼,拉着雅朵转身就要走。那貊族男子勃然大怒,一挥手一群南军士兵立刻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哈哈,跑啊,怎么不跑了?”貊族男子得意地笑道,“臭小子,爷今天一定要将你那张小白脸打成柿饼!”段云看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丝冷笑,看着那貊族男子轻声道:“恭候指教。”

貊族男子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但是却从他的表情看懂了他话中的含义。怒吼一声,举刀就朝着段云劈了过去。

楚凌正准备出手,却突然重新放松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的人群,

“嗖!”一支利箭破空而至。

那貊族男子举起地刀还在半空中,一双眼睛却已经睁得老大。他低下头直愣愣地望着自己跟前突然多出来的羽箭,过了片刻才发现那只箭竟然是插在自己的脖子上的。他连忙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脖子,却只能无助地看着献血从他喉咙和嘴里狂涌而出。

他脸上不由露出惊恐之色,喉咙动了动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群都是一愣,等到梵音过来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围观的人群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人群顿时四散而去。

164、信州之变

“怎么回事?!”原本围着雅朵和段云等人的南军顿时乱成了一团,竟然连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能力都没有。没有了那貊族人的辖制和指挥竟然连一个站出来接替的人都没有。也就让段云等人趁着这片刻的混乱冲出了人群。楚凌在暗处看着也不由暗暗摇头,难怪黑龙寨能在信州盘踞那么多年还安然无事,这些南军说一声乌合之众都是抬举他们了。简直连稍微训练有素一些的土匪山贼都比不了。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就变成了一群惊慌失措的无头苍蝇到处乱串。

不过认真想一想,楚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北晋人的想法。毕竟即便是在如今的北晋,天启人也至少是貊族人的数倍有余。想要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民族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将这些南军士兵训练成精锐战力,一旦这些人中有人生出了什么异心,对貊族来说那就是滔天大祸。

只是,这样的策略最开始或许有助于北晋的统治,但是时间长了却到底还是会成为一个甩不掉的负累。就算这些人再怎么废材,被当成是炮灰,但是只要他们还存在着就需要朝廷发粮饷去养活他们。朝廷不敢让这些人随便解甲归田,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精壮男子一旦脱离了朝廷的束缚又没有生存的资本北晋只会比现在更乱。但是现在,不管他们是为朝廷效力,还是为了讨好北晋人去欺压天启人,这个锅最后还是要由朝廷去承担的。貊族人和天启人的矛盾也就永远都无法得到缓解,甚至会越演越烈。

不过楚凌此时好奇的是段云和雅朵在做什么?

在黑龙寨待了几个月,楚凌对段云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楚凌虽然觉得这人身份来历只怕不简单,但是这人一向是以黑龙寨的账房先生自居从不多管闲事。今天却带着这么多人出现在这个地方,就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果然,很快城里就乱了起来。不知从哪里突然出出现的穿着各种服饰,年龄大小也各不相同的人们从各处涌了出来。他们手里都握着各种粗糙的武器,脸上带着仇恨的怒火有志一同地攻击着街上的南军。楚凌微微蹙眉,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竟然想要攻击信州的驻军占领信州城!

楚凌站在一座小楼的二楼角落里,看着楼下街道上的混战。这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寻常的百姓,他们手里握着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锄头斧头甚至是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棍棒。形容都十分消瘦,显然是常年填不饱肚子造成的营养不良。但是…无论这一次的事情是谁发起的,楚凌都不得不说对方太欠考虑了。就凭这些人,攻击寻常的小县城或许可以,但是攻击信州这样的大城,即便是侥幸成功了随之而来的也必然是各路北晋兵马和北晋朝廷的围剿。到时候,这些普通的百姓可没有地方撤退的,信州的山区纵然再多,也藏不下这么多的人,更养不活这么多人。等到北晋大军到来,这些百姓的下场……只怕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屠城。

不远处,一群带着兵器的南军在几个貊族人的率领下冲了过来。成立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貊族人显然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派兵镇压了。貊族人的反应速度甚至比楚凌预想的还要快。一群什么都不会单凭一腔勇气的普通人,遇上一群握着武器的士兵,哪怕这些士兵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解决也是可以预料得惨烈。果然,只是刚刚交锋,那些衣衫褴楼的人就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照面就倒下了好几个。鲜血能激起人的杀心和shou xing,但是更多的寻常人见到鲜血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恐惧和慌乱。人群顿时变得更加混乱无章,胆子小一些的甚至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棍棒就想要四散奔逃。但是他们的敌人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一群士兵一拥而上,手中的兵器毫不留情地砍向了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们。

楚凌叹了口气,抽出腰间的软鞭足下一点掠向了楼下的街道。人还在半空中,她手中的鞭子已经扫向了那一群南军士兵。长鞭夹着劲风袭来,所到之处哀嚎声一片。楚凌落在人群中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明显有些吓住了的人,冷声道:“还不快走!出城去!”然后便转头迎上了朝着自己扑来的士兵。几个被她所救的人依然有些惊魂未定,等看到那突然出现的少年凌厉矫捷地穿梭在那一大群士兵中间,突然生出一股羞愧的感觉。两个年轻一些的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道:“我们去帮忙!”

实际上他们并不能帮上什么忙,楚凌在忙碌的间歇用鞭子将两个年轻人卷起扔到了街边上远离战场的地方,不过片刻功夫,二十多个士兵除了地上躺着动不了的,剩下的都混乱逃走了。楚凌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却看到那两个年轻人竟然还站在街边上不由皱眉道:“你们怎么还没走?”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形消瘦脸色蜡黄,长期的饥饿让而二十岁的人只有十来岁的身高和体格。年轻人吸了口气高声道:“我们要加入义军,赶走那些貊族人!”

楚凌皱眉道:“你们刚才差点就死了。”

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其中一个道:“我们…我们,就算不被打死,也会饿死的。比起来…我还是宁愿被打死,至少能快一些。”楚凌默然,她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普通百姓加入了。这世上比强大的镇压更可怕的是饥饿,人一担饿疯了,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的。当年貊族人的血腥镇压都没有激起这些人的反抗之心,但是一场饥荒却可以。显然信州如今的情形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之前二姐他们说信州一切都好,只怕…也是不想让她担心骗她的。

“公子,你带着我们一起吧。我们能帮忙!”年轻人有些兴奋地道,似乎真的不怕了。

楚凌摇了摇头,问道:“是谁让你们来的,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大约也是被身边的人鼓动或者因为各种原因就被夹带进来了。楚凌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对两人道:“你们若是不肯走,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若是一定要…就自求多福的。记得,战场上…心要狠,手要稳!”话音未落,楚凌抬脚踢起地上的一把刀,随手一挥长刀就朝着后方的街角处射了过去。一个穿着南军士兵衣服的男人睁大眼睛望着自己胸口明晃晃的刀慢慢地倒了下去。

告别了两个年轻人,楚凌循着之前段云和雅朵逃离的方向而去。终于在一处不起眼地破旧院子里找到了他们。不仅是他们,狄钧也在。只是此时众人地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狄钧脸红耳赤地对着一个中年男人跳脚,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段云拉着雅朵站在一边,脸色也有些阴沉。只听狄钧怒吼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你的?大不了也自己干!”那中年男子脸色一边,阴恻恻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zào fǎn么?”

狄钧嗤笑一声,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瞥了那人一眼懒洋洋地道:“zào fǎn?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么?真是吓死你爷爷我了。”

中年男子大怒,咬牙道:“我一定会将此事禀告给城主的!若是这次出了什么事情,你要付全责!”狄钧翻着白眼道:“吓谁呢?我付全责?我做什么了?你该不会是想要把锅甩给我们吧?小爷看着像是天生背黑锅的?”

“狂妄自大,目无法纪!”中年男子道:“真不知道城主为什么要收下你们这些乌合之众!”

狄钧咬牙道:“滚你娘的!爷早就受够了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沧云城有什么了不起?爷不干了行不行?!”

“四哥,大老远就听到声音了,谁要zào fǎn啊。”一个笑吟吟地声音突然传来,众人不由得吓了一跳。这小院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周围可都是他们自己的人。这声音突然出现,怎么能不让人惊讶?狄钧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欣喜之色,“小五?!”回过头往声音的来处看去,果然看到了楚凌正站在围墙上含笑看着他。

“笙…阿凌!”雅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欢喜地叫道,却又很快地改了口,眼中却满是璀璨的笑意。楚凌心中一暖,她一直瞒着雅朵,虽然是为了她的安全但是雅朵完全没有生气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到高兴的。

“小寨主?”段云微微蹙眉,看着楚凌道。楚凌笑眯眯地对她挥了挥手道:“哟,小段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风度翩翩。”段云抽了抽嘴角,拱手道:“多些小寨主夸奖。许久不见,你……长高了。”

“……”

楚凌从墙头落到院中,雅朵立刻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臂不肯再松开。楚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问道:“阿朵,你怎么会在这里?”雅朵咬着唇角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皱眉道:“我本来是跟人进城来买点东西,遇到了一点麻烦。正好段公子路过帮了我,然后我就跟着他们来这里了。”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有没有吓到?”雅朵丫头道:“阿凌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楚凌笑道。

“这位就是黑龙寨的五当家?”被晾在一边的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只是声音有些阴阳怪气让人听着十分的不舒服。

楚凌微微挑眉,侧首看向他道:“我是凌楚,不知这位先生是?”那人昂起下巴,有些高傲地扫了楚凌一眼道:“鄙人本是沧云城晏城主麾下玄武营主簿林显宗。”楚凌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主簿是个什么职位,只是沧云城派一个主簿来信州搅风搅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微微蹙眉,楚凌道:“原来是林主簿,幸会。”侧首问狄钧,“今天的事情是黑龙寨策划的?谁提议的?”

对于此事,狄钧早就有一肚子的槽要吐。听到楚凌问起,立刻等了林显宗一眼道:“当然是林主簿了!”

楚凌问道:“大哥和三哥,还有你们也同意?”狄钧道:“大哥自然不同意,咱们才多少兵力,找死才跑来信州城找事。不过……”狠狠地等了林显宗一眼,咬牙道:“大哥被软禁了,沧云城来的高手都听他的,我们根本没办法。而且,他根本没有知会一声就把人带出来了,三哥怕出事才让我和段云追上来看着的。”楚凌眼神一冷,看向林显宗,林显宗却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理直气壮地道:“如今黑龙寨兵强马壮,不过是区区不到两千的貊族士兵和一群乌合之众的败类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咱们这一仗打响了,城主自然会派兵来支援咱们,到时候大家都有功劳。像你们这样畏畏缩缩,能成什么大事?”

神特么的兵强马壮!

狄钧忍不住想要上前揍他几拳,他虽然一向爱冲锋陷阵,却也还不至于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凭着他们这几千人还有一群什么都不会的普通百姓,就想拿下信州这样的大城简直是痴人说梦。再说了,就算拿下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守得住吗?

楚凌一把拉住了狄钧,单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狄钧这才忍住了怒火,狠狠地瞪了林显宗一眼偏过了头去。楚凌走到林显宗跟前,很是和气地道:“林主簿,有件事想要请教。”

虽然楚凌的话很客气,但是林显宗却并不显得高兴。主簿是天启的称呼,在天启这个职务的重要性远不及之前的历朝历代,只是辅佐主管记录事务的书吏而已。即便是偶有参与军机要事也几乎没有什么发言权。林显宗来了黑龙寨之后,一向被人尊称一声林先生,如今楚凌一个刚刚冒出来的小子一口一个主簿,他自然高兴不起来。

沉着脸,林显宗道:“五寨主请问。”

楚凌道:“请问,我黑龙寨如今下属沧云城哪一营?主将是谁?直接该管的上官又是哪一位?”林显宗一愣,一时没来得及回答。旁边段云道:“回小寨主,黑龙寨如今并未完全隶属于沧云城,算是半合作的关系,若是要正式编入沧云城,还需要晏城主或着主将以上的将领亲自前来。”

楚凌对林显宗笑了笑,道:“那么,不知林主簿是沧云城哪一营的主簿?林主簿将黑龙寨众人随意调遣可是沧云城哪位将军授权的?可有委任的文书和我大哥的交接信函?”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显宗冷声道。

楚凌的笑容也冷了几分,淡淡道:“看来是没有了。沧云城的法度在下也了解过一些,以黑龙寨的实力若是真心归附,我大哥至少也是四营之下一支兵马的统领。不知道林主簿之前任何要职,就有信心能统领这么多人进攻信州的?”

“你!”林显宗顿时气红了脸,怒瞪着楚凌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指责我!”

“姓林的!你说话注意一些,小五是我黑龙寨的五当家,不是什么无名无姓任由你欺负的人!”

林显宗冷笑了一声道:“两年多行踪不明的五当家?谁知道他是不是貊族的奸细!”狄钧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林显宗的衣领就想要揍人。旁边的几个带着兵器,身形精悍的人健壮立刻就警惕起来,一只手按上了手中的兵器。楚凌一把将狄钧拉了回来,目光冷冷地扫了那些人一眼,沉声道:“四哥,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让人立刻撤退,那些百姓是你们从哪儿弄来的?立刻让他们疏散出城!”

“不行!”林显宗断然道。

楚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我没征求你的意见,林主簿若是这么有信心,自己带着人留下便是。”

林显宗顿时语塞,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楚凌冷笑道:“你以为现在停手,那些貊族人就会放过他们么?还不是一样要死。”

“你是故意的。”段云突然道,双眼了盯着林显宗眼中写满了冷漠和怒意。狄钧一愣,“什么故意的?”楚凌也明白过来,目光平淡地看了林显宗。林显宗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飞快地将那一丝得意收了起来,“什么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云扭头去看楚凌,楚凌平静地看着林显宗,突然一笑道:“既然林主簿如此热血,你放心……那些百姓若是死在了北晋人的屠刀之下,我保证把你烧了给他们做陪葬。”

“你……”林显宗忍不住往身后退了两步避开了楚凌的眼眸,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凉。不知怎么的,眼前这开起来才十来岁的少年,竟然给他一种看到了城主的感觉。虽然他总是笑吟吟的半点没有城主的冷漠和威势,但是那种让人从心底深处腾起的畏惧和压迫感却是一样的。

楚凌没有理会林显宗在想什么,已经侧首对狄钧道:“四哥,你现在还能不能控制黑龙寨的人?”

狄钧点了点头,“咱们自己的兄弟,还是会听我的话的。”

楚凌点头道:“很好,你立刻带上一半的人马,带着那些一起来的百姓拿下城南的粮仓,然后带人将粮食全部运走。拿到粮食之后,愿意走的人分一些粮食给他们让他们各自逃命,最好是离开信州或则分散去偏僻的地方暂时不要回家。若是愿意跟你走,你就带着人往南,去蔚县。明白了么?”

狄钧听得有些晕,问道:“去蔚县?干什么?”

楚凌揉了揉眉心,想要给他仔细解释又觉得要说的实在是太多。一把抓过旁边的段云道:“小段,你跟他解释,我还有事情要办,帮我照顾一下阿朵。”

狄钧连忙道:“你还要做什么?”

楚凌没好气地道:“我带人去帮你们拦下城里的南军,然后去把蔚县抢下来啊。”

“……”抢蔚县?为什么?狄钧一脸茫然地扭头去看段云,“老段,你知道小五在说什么吗?”段云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狄钧的肩膀道:“四寨主,既然小寨主这么吩咐了,咱们就先去办事吧。回头我慢慢给你解释?”

狄钧摸了摸下巴,点头道:“行吧。”

段云摇摇头,侧首看向雅朵,雅朵对他笑了笑点头道:“麻烦段公子了。”

旁边林显宗气得跳脚,可惜谁也没有功夫理会他。

165、无知者,无畏

虽然离开了两年多,不过黑龙寨里记得楚凌的人依然还是很多的。毕竟黑龙寨那样的地方,许多年也不见得会出一个像小寨主那么有趣的人物。楚凌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寨子里的许多人都还对她十分挂念呢,特别是那些年纪小的孩子。不少人甚至忍不住哭了,一边抱怨小寨主说话不算数明明答应教他们练武的,一边又忍不住向几位寨主打探小寨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如今两年过去,不少人都已经长大了。

“小…小寨主?!”两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指着迎面而来的楚凌,惊喜地道。

楚凌微微蹙眉,很快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孙泽,莫晓廷,你们怎么也来了?”这两个少年,正是当初跟着她一起训练的几一群少年中年纪最大的两个。听二娘说她走了之后他们一直都跟着狄钧坚持训练,对此楚凌很是欣慰。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在这种地方看到他们。还是一群才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怎么就跟着人跑来出生入死了?这也太不惜命了。

叫莫晓廷的少年理所当然地挥舞着拳头道:“小寨主,我们都是大人了啊,当然要跟着四寨主一起出来打貊族人!”楚凌默然,这世间虽然说二十而冠,男子二十岁了才能算得上是正式成年。但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十四五岁就已经成婚了,而大多数人的眼中,成婚了就算是承认chéng rén了。自然也就应该承担起身为男子的重任了。

另一个少年也凑了上来,举着自己手中的刀道:“小寨主,这两年你不在咱们可没有偷懒,就连沧云城来的人都说咱们厉害呢。现在你可算回来了,说好的,你要带我们上战场啊。”

“……”不是,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带你们上战场?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的言行,她就算是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想要带着一群孩子上战场吧。她显然忘了,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她也还是一个孩子。

楚凌看着两人,“你们不怕死么?打仗是会死人的。”

两个少年的脸上却半点也没有畏惧的神色,反倒是带着几分向往和憧憬,“怕死算什么男人!大不了shi bā nián后你又是一条好汉!我们这两年苦练功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跟着大寨主和沧云城的将军大杀四方,将貊族人赶出去!”

楚凌心中暗叹:天真。黑龙寨如今眼看着差点要被沧云城来的人给架空了,以后关系如何也还不好说。楚凌相信晏翎是个一心为公的真英雄,但是他手底下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却不好说。晏翎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地管束手下的每一个人。今天若不是她凑巧遇到,只怕黑龙寨真要被那姓林的害得以后在信州无处立足了。

段云猜测的没错,林显宗压根不是真的想要为黑龙寨好才来攻打信州城的。他只是自己想要功劳,想要名声。有了这些,还管那些普通百姓的死活做什么?

不过现在,既然进来了楚凌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就这样退出去,看了两人一眼道:“既然不怕死,就跟我走吧。”

两人眼睛都是一亮,“小寨主,咱们去做什么?”楚凌问道:“这边,闲着的还能用的人都带上跟我走。”

“是,小寨主!”两个少年立刻去叫人了,黑龙寨的人今早分批进城,大部分都在这附近。两人叫了几声,立刻就涌过来了一大群人,听说小寨主回来了众人更是高兴。小寨主的本事可是几位寨主都称赞过,如今寨子里沧云城来的那个林先生总是指手画脚的,今天更是只有四寨主跟着来了。虽然小寨主年纪更小,但是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觉得小寨主看起来确实比四寨主更可靠一些。

但是,两人的行动却很快就找到了阻止。几个一看就不像是黑龙寨出身的男子快步走了过去,片刻后孙莫两个少年就跟他们争吵起来了。楚凌皱了皱眉,漫步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小寨主!”莫晓廷气红了脸,指着那几个人道:“他们不让我们走!”楚凌目光淡淡地扫了几人一眼,道:“这几位也是沧云城的。”为首的青年点头,略带着几分克制的傲气道:“不错,林先生还没有下令,不能随意乱走。公子应当知道,行军打仗最忌讳的便是军令混乱无章。公子这样将人带走了,我们如何跟林先生交代?”

“交代?”楚凌笑吟吟地看着几人,面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疑惑之色,“我为什么要跟他交代?”

被问的人被噎了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笑容温雅甚至带着几分天真的少年。却听他继续道:“他区区一个主簿,凭什么要我给他交代?难不成,沧云城不是派来他作为沟通联系双方的人,而是让他来接掌黑龙寨的?不知道这事儿,晏城主知不知道?”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他们这些人到了黑龙寨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从来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黑龙寨这样的山贼土匪窝,也不知道上面怎么就看得上的?既然黑龙寨要归附沧云城,那这些人自然也就应该听他们的。这样的想法,这一两年中一直在他们心中萦绕也没有人觉得不对。只是他们这些人毕竟都是沧云城严格训练出来的,不仅骄傲也同样有着自己的傲气,并不屑于做一些欺压算计别人的事情,所以才没有惹出什么麻烦。

但是他们却忘了,当初上面派他们来只是为了以后好跟黑龙寨联系,顺便让他们帮着训练一下黑龙寨的兵马,帮助黑龙寨的几位寨主整合整个信州的势力,扩大黑龙寨的影响。关于黑龙寨的权利归属,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算起来,他们这些日子也着实算得上是越俎代庖了。或许是因为林显宗的蛊惑太有you huo力了,也或许是他们自己本来就看不起黑龙寨的人,竟然也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对黑龙寨有指挥权了一般。

楚凌看着几个人有些难堪地脸色,了然地点了点头。到底都还是一些没什么心机的年轻人,她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计较太多,“劳烦几位让开吧。”

有人知道羞愧知道反省,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站在后面的一个青年男子突然上前一步道:“你一个毛头小子,又凭什么调遣这些人?”孙泽忍不住道:“这是我们黑龙寨的小寨主!”

那人不以为意地冷笑了一声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个……”话还没说完,一把明晃晃地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惊骇之色。他口中看不起的毛头小子此时正握着那把剑的剑柄,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我现在有事,不想跟你废话,让开。”

“不让又如何?”那人忍不住嘴硬了一句,很快他就知道不让会如何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力道微沉,尖锐而冰凉的疼痛立刻从他脖子上袭来。青年不由得叫了一声,“你?!”

“让开,我若是一时没忍住杀了一个不知轻重越权之人,想必沧云城主也不会跟我计较的吧?”青年终于变了脸色,脖子上的疼痛让他知道,眼前这看起来稚嫩的少年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虽然被一个少年吓到会显得很没面子,但是面子毕竟没有命重要,片刻后青年沉着脸让开了。楚凌看了一眼两个少年,道:“走!”

“是,小寨主!”两个少年带着明朗欢快地笑容应了一声,跟在楚凌身后屁颠屁颠地往未知的战场而去。

信州虽然是个大城,但是貊族毕竟是人口不多。所以即便是信州府城驻扎在这里的貊族士兵也不过两三千人,另外还有南军数万人,却是驻扎在信州城外的军营的。只留了少数的驻守在城中协助貊族人巡场,但是人数也不会超过貊族兵马本身。所以城中骤然乱起来的时候,信州城中总共也不过才四五千兵马,而光是跟随着黑龙寨众人“起义”的普通百姓,就有上万人。更不用说还有不少前来帮忙或热凑闹的江湖中人以及黑龙寨本身的兵马。如果只是说夺下信州城的话,楚凌不得不承认突然发难想要夺下信州并非不可能。但是这件事真正的难处却是夺下来之后,夺下来守不住又有什么意义呢?

经过了这两年的发展,黑龙寨已经与两年多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无论是兵器还是寨中众人的实力都又了显著的提升。楚凌带着一队大约一千左右的人马一路冲到了信州城官府的粮仓附近。虽然跟貊族士兵比起来单兵实力还相差很多,但是几个人围攻一个的话却也还是有胜算的。更不至于出现在那种跟貊族人刚打上个罩面就吓得作鸟兽散的情况了。

如此,楚凌也就心满意足了。毕竟两年前黑龙寨的战斗力对她来说还记忆犹新呢。

在靠近粮仓的借口,他们终于遇到了阻碍。貊族人显然也明白粮仓的重要性,一开始就派了重兵驻守。而在人数基本持平的情况下,黑龙寨几乎是没有胜算的。被堵在街口好一会儿也无法推进分毫还有了不少的伤亡,往莫晓廷有些焦急起来。一咬牙,握着手中的刀就往前方貊族人多的地方冲了过去。

“晓廷,小心!”混战中,孙泽的眸光正好看到了一个貊族士兵神色狰狞的举着刀砍向了莫晓廷。但是他想要冲上去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自己跟前也挡着两个人。

莫晓廷听到了孙泽的示警,事实上即便是没有身后的凌厉的破空风声也可以提醒他。莫晓廷有些狼狈地想要避开,他跟前的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揉身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莫晓廷被人当面抱住顿时动弹不得,貊族人本就擅长摔跤缠斗,虽然没有兵器却用双手将莫晓廷整个人锁得死死的。

完了!莫晓廷在心中绝望地想着,心里也不由生气一股暴戾的杀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地一用力用自己的头撞向了抱住自己的人的额头。

一道刀风从上而下的当空斩下,莫晓廷被自己撞的有些眼冒金星,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人。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原本应该砍在自己背上的刀并没有出现,“小……”话还没说完,被他突然狠狠的撞了一下脑门的貊族士兵已经晃了晃脑袋放弃了继续锁住他的四肢,而是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莫晓廷挣扎着举起了刀,在自己背对方掐死之前狠狠的一刀捅了下去。

四周还是一片混战,莫晓廷手忙脚乱地推开已经死去的人,方才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地直喘气。

楚凌站在一边看着他,偶尔出手解决掉两个试图靠近他们的人,垂眸问道:“战场好玩儿吗?”

莫晓廷连连摇头,望着四周地上躺着的自己人活着敌人的尸体,神色茫然。楚凌上前一步将他拎了起来道:“今天这阵仗,还远称不上战场。你若是真的有一天上了战场就会知道何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这不是逞少年意气英雄风流的地方,因为战场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纵然你是什么绝世高手旷世将才,有时候一支箭过来就能让你死的比普通的小兵还要憋屈。”

莫晓廷抬起头来望着楚凌,少年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惊恐和委屈。小寨主说的这些他确实没有想过,从前想到自己要上战场,想到的总是纵横披靡,热血沸腾。打仗当然是要死人的,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死的那个可能会是自己。或则说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有理解过死到底是什么,所以才能无比气壮山河地喊出一句,“十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无知者,无畏。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楚凌对他冷然一笑,“战场上还有心情胡思乱想,看来你还不够紧张。”伸手一推直接将人推出了他的保护范围。莫晓廷只得打起精神再一次加入了战斗。他心中还是有些委屈,要不是小寨主跟他说这些,他怎么会胡思乱想?索性对面的敌人砍过来的刀很快就让他没有心思再胡思乱想了。

“小寨主,这街口咱们冲不过去怎么办?”孙泽冲到了楚凌跟前焦急地道。

楚凌道:“不用担心,四哥他们会从另一边进去。我们只要在这里帮他们牵制住敌人就行了。你和莫晓廷这里稳住,我上去帮忙。”

“是,小寨主!”

楚凌侧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提起刀往前方去了。比起莫晓廷,王泽倒是让人放心不少。

狄钧带着另一路人从另一个方向进攻粮仓的位置,因为有楚凌等人的牵制,城外的兵马又不能及时赶到倒是让他们顺利夺下了粮仓。狄钧好不犹豫地执行楚凌的吩咐,让普通百姓带着粮食立刻出城。有愿意跟他们一起走的,一起帮着运送粮食。

狄钧站在巨大的粮仓里面看着里面堆得几乎要溢出去的粮食忍不住骂道:“这些貊族人真特么不是东西!”

段云负手站在一边,淡淡道:“天启在的时候也未必能好多少。”

狄钧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跟天启有仇?”段云摇了摇头,道:“并无,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狄钧摆摆手,道:“随便吧,你还没告诉我,小五为什么要去蔚县。”小五一走段云也催着他赶紧走了,从头到尾连半句解释都没有给他。段云叹了口气,看着狄钧道:“四寨主,有空你还是多读点书吧。”

“……”这特么又跟读书有什么关系?看不起他认得字不多啊!

段云蹙眉道:“信州城我们根本就守不住,不仅守不住一旦北晋的援兵到来,貊族人若是迁怒很有可能整个信州城的中原人都要倒霉。还有那些跟着一起来的普通百姓,他们有不少就住在附近,根本无处可去。但黑龙寨收留不了那么多人。蔚县背靠大山,远离官道道路崎岖,最重要的是县城四周有城墙,一旦拿下来短期内是可以守住的,到时候就有时间等待沧云城的援兵。就算收不住了,从那里退入山中也远比我们直接将人带入山中要方便得多。”

狄钧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沧云城不派人来救援呢?”

“……”段云沉默了良久,方才淡淡开口道:“问得好。”他也想知道,沧云城到底会不会来救。毕竟沧云城并不是就在信州隔壁,大军想要过来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沧云城能盘踞在北方这么多年连貊族人都没有办法,想必外面的势力也不小。如果沧云城愿意,总会有办法抽出人手来的,但如果沧云城的人不愿意呢?

不得不说,这一年多下来黑龙寨从上到对沧云城的印象都跟从前没有接触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了。这或许也算是传说中的见面不如闻名?

在狄钧和段云忙碌着的时候,楚凌已经带着人往信州西南方的蔚县而去了。驻守信州南军的大营在信州东北方向,正好与他们要去地方相反。而且林显宗信誓旦旦的表示驻守信州的南军四五个时辰内绝对不会动弹的,虽然看不上林显宗这个人但是他说这话楚凌还是相信的。林显宗一看就不是什么舍生忘死的人,他敢带着这么多人来攻打信州是为了功劳不是为了让自己送命。想必是沧云城在南军中也有人,只是具体是怎么操作的现在却无暇理会,楚凌打算回头有空了好好问问林显宗。

蔚县距离信州城有五十多里,步兵太慢了,所以楚凌并没有带着大部队去,而是挑选了两百个实力不弱的人,征用了他们这次带来的所有马匹快马加鞭赶过去的。

五十多里路,貊族骑兵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但是黑龙寨众人却整整用了两个时辰。一群人在蔚县附近的一出树林里停了下来,楚凌站在树林边上看着前方的县城思索着什么。孙泽和莫晓廷跟在她身边,莫晓廷问道:“小寨主,咱们怎么做?”

楚凌道:“蔚县是个小县城,里面并没有貊族兵马驻守,驻守在这里的只有南军大约有三百人以及衙门的一些衙役。但是在蔚县西北十里出有一个路亭,里面驻守了一百来个貊族人。”

两人眼巴巴地看着楚凌,楚凌无奈地摸了摸额头道:“不能硬打,以我们的实力和这些人硬拼多半是两败俱伤,可能…我们要损失重一些。而且若是提前惊动了那些人,整个驻扎信州的南军都会知道蔚县被人拿下了。到时候只怕四哥他们来不及感到就要被堵在路上了。”

孙泽道:“小寨主的意思是,咱们…偷袭?”

楚凌炸了炸眼睛,笑道:“最好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蔚县。你们俩,挑几个看起来和气一些的跟我进城。”

“做…做什么?”

楚凌挑眉一笑道:“擒贼先擒王。”

166、稀世珍宝?

“擒贼先擒王?!”

走在蔚县的街道上,孙泽和莫晓廷都有些忐忑。他们毕竟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头一次跟人做这种大事,虽然兴奋不已人血沸腾,但是兴奋之余也难免有些害怕。看到楚凌负手不紧不慢地走向县衙的位置,莫晓廷忍不住满心佩服。

“小、小寨主。”

楚凌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无声地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莫晓廷吞了一口口水道:“你…不害怕吗?”楚凌不解,“怕什么?”莫晓廷指了指前方的县衙,又指了指自己和周围。显然是心中的纠结担忧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楚凌不由笑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不是告诉你了吗?这蔚县县城里面没有貊族驻军,那几个南军不是什么大事儿。”

莫晓廷深吸了一口气道:“毕竟还是…三百多个人啊。”孙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声提醒道:“咱们也有两百多人,你怕什么?”虽然他们比不上貊族人,但是对付那些一盘撒沙只知道混日子的南军,却还不是什么难事。莫晓廷怕是被之前在信州城的一番苦战吓住了。

莫晓廷点了点头,一脸慎重的看着两人。楚凌对他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别紧张,放松点。”莫晓廷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楚凌也不在意,小孩子第一次就经历这样的事情,ci ji大约真的是有点大。

县衙就在蔚县县城的正中间,因为蔚县本就是一个小县城,县衙看起来也不怎么大。此时已经是傍晚日落时辰,县衙门口连个守卫的衙役都没有,大门前静悄悄的。楚凌三人对视一眼,也不走正门直接从县衙的一侧翻墙而入。

此时,蔚县的知县正在后院搂着两个美人儿喝酒。虽然天还没黑,他却已经喝的醉眼朦胧了。所以当楚凌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来人。只是眯着眼睛一副努力辨认的模样,“你…你是谁啊?”

楚凌对他淡淡一笑,轻声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有件事想要请的人帮忙。”知县嘿嘿笑了两声,将自己的身体靠在其中一个女子身上,道:哪来的小子?本官…为什么要帮你?“

楚凌身形一闪,原本距离那知县还有两三丈的距离瞬间到了跟前。一把bi shou悄无声息地顶上了他的脖子,旁边的两个女子忍不住就想要放声尖叫,却被楚凌的一个眼神吓得噎了回去,下一刻,后颈一痛就被人打晕了过去。

楚凌给了悄无声息的摸上来的两人一个赞赏的的眼神,莫晓廷面无表情地扬起了下巴。那知县似乎终于看清楚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个什么东西,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整个人也从醉酒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大…大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知县颤声道。

楚凌挑眉,笑道:”看来醉得还不算厉害啊。“知县陪着笑,眼神惊惧地偷瞄自己脖子上那冰凉的bi shou。楚凌温声道:”大人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想要请大人帮个忙而已。“

”帮…帮什么忙?“知县道。

楚凌的bi shou慢慢从他的脖子上移开,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已经慢慢划向了他的心口,”大…大侠?!你说,你说!“楚凌轻声道:”蔚县的官兵都是归大人调度的吧?劳驾把令牌借我用用。“

知县震惊地看着眼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三个少年,”你…你们是反贼…“

”啪!“莫晓廷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没好气地道:”说什么呢?我们是义军!跟你这样的狗腿子是不一样的!“形势比人强,知县敢怒不敢言的望着三人。楚凌瞪了莫晓廷一眼,对知县道:”别废话了,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咱们好好商量。“

知县苦着脸道:”三位大侠,我…我只是个跑腿办差的,若是将调兵的令牌给你们了,我…我这一家老小都活不了啊。“孙泽嗤笑一声道:”说得好像你不给就能活一样,你觉得我们的刀比貊族人的钝么?要不要试试?“

楚凌对孙泽抛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知县战战兢兢地看着三人,生怕楚凌真的给他一刀。楚凌拍拍他的肩膀道:”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然你要是想要为北晋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人各有志嘛。“知县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心中骂娘,他有病么为貊族人鞠躬尽瘁?貊族人又不是他娘。面上却苦着脸哀求道:”大侠,下官虽然为貊族人做事,但是…着实也没有做过什么祸害百姓的事情啊。下官一家子老小也不容易,只为在乱世中求一个生存罢了。你…这样,让我一家老小怎么办啊?下官死不足惜,但是等你们走了,貊族人也不会放过我的家人的。“

楚凌叹气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不为难你,就要为难别人的命。我相信你没有为了私利做过鱼肉百姓的事情,但是蔚县的税收是你收的吧?所以,我还是只能为难你。“

知县道:”税收那是朝廷定下的啊,我也不能做主减轻啊。“

”走狗!“莫晓廷轻哼一声道。楚凌摊手道:”所以,你有你的原因要为难别人,我也有我的原因要为难你。我不指责你为了生存为难别人,你也别指责我为难你。如何?“

”……“这特么还怎么谈?!

楚凌满意地看着他,”看来,大人没有意见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天色微暗的时候,驻扎在蔚县城西南角上一个大院里的蔚县南军收到了知县的命令。命令他们所有人前往县衙,据说知县带人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

这个命令本身有些奇怪,毕竟就算知县大人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派人来通知他们的统领,然后再一层层吩咐下去。但是知县派来的人神色凝重还带着几分傲气,颐指气使的模样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倒是让南军的统领没来及多想只当是知县有什么想要瞒着貊族人的秘密事情要他们去做,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于是便飞快地整顿人马过去了。

这些人显然不会想到,在如今这个貊族人已经统治了中原超过十年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敢起兵袭城。

所以,这些人一进入县衙就被早就埋伏在周围的人来了个关门打狗。如果说信州的南军战力低下的话,这些被长期闲置在小县城的南军就纯粹是一群蛀虫了。被偷袭之后见抵挡不住立刻就投降了,连试图挣扎的过程都没有。看到自己手下的人如此无用,知县的脸顿时就变得比苦瓜还纠结了。这些蠢货想不到,他却想的长远。这会儿投降保住了性命有什么用?回头貊族大军前来围剿,他们还不是要跟着陪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就豁出命去想办法统治附近的貊族人来,要么就只能一门心思抱着这些乱军的大腿了。

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不远处的少年,知县果断地将第一个想法吞了回去。他并不想要试一试自己的脖子应还是对方的刀硬。

孙泽和莫晓廷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莫晓廷站在楚凌身边兴高采烈地道:”小寨主,全部都放倒了一个都没有逃走!“楚凌点了点头,道:”按照四哥他们的行程,就算是连夜赶路,至少也要明天早上才会道。我们要保证的是在明天他们到来之前,貊族人和南军不会来围城。“

莫晓廷道:”南军都是废物,至于那些貊族人…信州境内也没有多少怕什么?“

”蔚县这么容易就拿下来了,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没有人攻打这些根本不被貊族人重视的小城么?“楚凌问道。他们拿下蔚县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蔚县这点人随便一个有些实力的山寨想要打下来都不是一件难事。莫晓廷一呆,”啊?为什么?“

楚凌道:”信州境内至少有八万南军,各地还有将近一万的貊族兵马。平时没事各自分散看着不一眼,一旦某个地方受到了攻击,他们立刻就会集结成军。你觉得,以咱们的实力能抵挡多少貊族兵马的进攻?“

莫晓廷哑然。楚凌继续道:”再说了,就算你真是什么盖世奇才,打遍信州无敌手,那还有貊族的几十万大军呢,拓跋兴业呢?“

莫晓廷缩了缩脖子,”没…没这么严重吧?“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严不严重,就看你能搞多大的事儿。“

”……“所以,小寨主你这是在告诫我要谨慎,还是在鼓动我搞大事呢?

血狐女神表示:谨慎的搞大事。

孙泽有些担心地道:”小寨主,我们这边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没事。但是四寨主那边,那么多人和粮食,太惹人注目了。只怕是有些危险。“楚凌点了点头道:”你想得周到,这很好。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回去请大哥二姐他们带人去接应四哥了。“即便是有段云看着,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四哥办,她还真有点担心。

孙泽松了口气,”小寨主英明,是我多虑了。“

”多想想是好事。“楚凌笑道,”在四哥他们到来之前,我们只要暗中控制住整个蔚县就可以了。不过准备还是要做一些的,一旦四哥他们带兵入城,我们就要做好被貊族人发现的准备,蔚县至少有几千户人家,我们无法保证这其中有没有貊族人的探子,到时候会不会给貊族人传信。“

两人点头,莫晓廷皱眉道:”小寨主,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围困在蔚县里?“貊族大军围城,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楚凌点头,”确实要困守孤城一段时间。“

”若是守不住……“莫晓廷微微变色,虽然他们年纪还小,但是当初貊族刚入中原屠城的事情他们也是听父辈说说起过的。楚凌轻叹了口气,道:”那就要看…沧云城的人到底靠不靠得住了。现在这个季节,带着这么多人入山只有死路一条。在挣扎一下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若是靠不住……“孙泽脸色微变。

楚凌道:”至少也要守到开春,然后再想办法突围了。索性蔚县城池坚固,城中一应生活所需都不缺,或许可以试试。“

莫晓廷咬牙道:”都怪那姓林的。“

孙泽苦笑,”咱们当时也没有反对啊。“虽然他们说不上话,但是孙泽不得不承认他们当时的确是被林显宗给股东了。他们这两年苦练武艺,自觉本事不弱了。却一直困在山中轻易不能出动年轻人难免觉得憋屈,如今却……”莫晓廷鼓着腮帮子偏过了头去不再说话。

此时,数百里之外的一处宅邸中,君无欢脸色苍白地靠着铺着厚厚的狐裘的椅子里,漫不经心地听着眼前的男人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不休。不知道是骂累了还是觉得自己骂的如此投入对方却连半点回应都没有吃亏了,男子终于恨恨得住了口,只是道:“姓君的,下一次你若是想死就死远一点!不要总是给我找麻烦。”

君无欢见他总算肯正常沟通了,虽然依然是一句骂人的话,不过总算让人不至于无处插嘴了。这才好脾气得道:“云大夫说笑了,我自然是想要活的,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不是么。”男子挑眉,嘲讽地道:“君公子若是死了,你那位郡主未婚妻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君无欢蹙眉,淡淡道:“桓毓太多嘴了,我建议你下次给他配一副哑药。”男子微微扬眉,思索了片刻竟点头赞道:“这个主意不错。”

“公子。”门外,一个侍卫匆匆进来。男子看了一眼那侍卫,翻了个白眼道:“长离公子真是日理万机。”

君无欢不理会他,问道:“何事?”

男子恭敬地递上了一封信函,君无欢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见他这副神色,那青年男子也闭上了原本还想要说什么的嘴。却见君无欢脸色越来越冷,好一会儿方才冷声道:“黑龙寨想要攻打信州城。”

青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攻打信州?他们拿什么攻打?你之前不是说黑龙寨的人还不错么?这叫不错?这叫脑子有问题吧?”

君无欢将手中的信函往地上一扔冷声道:“不是黑龙寨的人脑子有问题,是沧云城的人脑子有问题。那个林显宗,是谁派去的?”侍卫连忙道:“回…公子,那林显宗是白虎营副统领霍桀将军的妻弟。”

“霍桀?”君无欢微微眯眼,旁边的青年道:“霍将军为人正直,从不营私废公。况且,黑龙寨那种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吧?霍桀就算想要走后门也不会走到那里去。”

君无欢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想说什么?”青年笑了笑,道:“我没有以为什么,就是随口说一句。”

“是么?我还以为你跟霍桀有什么关系呢?”君无欢淡淡道,侧首看向旁边的侍卫。

侍卫头皮一紧,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禀告,“启禀公子,那林显宗虽然是霍将军的妻弟,但是两人关系一向寻常。林显宗常在军中抱怨霍将军不肯照拂自家人,不肯给他好差事。此人志大才疏,又好逸恶劳,霍将军原本打算将他赶出军中,不过他并非霍将军麾下直属家中霍夫人也闹腾的厉害,只得作罢。先前要派人前往黑龙寨,许多人都以为是苦差事不愿前去。霍将军才私下找了玄武营的沈将军,将林显宗踢了过去。”

原本是想要给他一点苦头吃吃,毕竟土匪寨里的人再是好人也不会好相与,没想到这姓霍的倒是个有本事的竟然都能惹得公子动怒了。想必这次霍将军也绝不会为他说话了。

“原来如此。”君无欢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去。

背后青年连忙叫道:“你去哪儿?!”

君无欢道:“信州。”

青年皱眉道:“这个时候你去信州有什么用?我们收到信的时候,说不定黑龙寨那边都已经动手了。你的身体……”君无欢道:“我的身体很好,正是因为已经发生了我才要去!”话音刚落,君无欢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区区一个黑龙寨而已,有这么急么?难不成黑龙寨里藏了什么稀世珍宝?”青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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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做人要有梦想!

狄钧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黎明时分了,跟他一起来的是郑洛和叶二娘,窦泱被留在了山里看家。出乎楚凌意料之外的是跟着三人一起来的人数比她估计的要多不少。除了三人带来的两千左右的黑龙寨中兵马,只是普通百姓就有将近一万多人。也就难怪他们到达的时间比她预料的晚了一些了。

“大哥,二姐,四哥!”楚凌早就等在了城门口,远远地看到队伍过来,辨清了是郑洛等人楚凌立刻下令开城门迎了上去。

“小五!”叶二娘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上前拉着楚凌仔细打量了一番,方才笑道:“回去传信的人说你回来了,我和大哥还有些不信呢。怎么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我们也好来接你啊。”楚凌含笑道:“二姐,我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么?”

叶二娘叹了口气,道:“喜是喜了,不过却让你一回来就操心这些事情……”楚凌笑道:“不都是自家兄弟么。只要大哥和二姐还认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哥,你说是不是?”郑洛欣慰地拍了拍楚凌的肩膀道:“小五,你做的很好。”

楚凌闻言,不由莞尔一笑,“大哥,二姐,四哥,先进城吧。”

“好!”楚凌找来孙泽和莫晓廷让他们跟着狄钧去安排队伍进城,跟在身边的知县犹豫了一下,看着楚凌没说话。叶二娘却注意到了,问道:“小五,这位是?”楚凌笑道:“这位啊,这位是蔚县的父母官秦知节,秦大人。”

郑洛和叶二娘看向知县大人的神色立刻多了几分警惕和不善,却并没有急着问话。楚凌笑道:“大哥,二姐,这次能这么顺利,秦大人也帮了不少忙。而且他熟悉城中事务,能忙上咱们大忙的。”听了楚凌的解释,两人虽然对秦知节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到底平和了几分。郑洛当了许多年的大寨主自然不会是单纯的武夫也是明白楚凌的意思的,客气地对秦知节点了点头。

秦知节虽然心里将楚凌骂得狗血淋头,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只能客客气气地对着郑洛和叶二娘拱了拱手,“凌公子,我过去看看。”楚凌点头道:“有劳秦大人了,四哥他对这些琐事不甚上心,还要有劳你多多费心。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先找段云商量。”秦知节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他当了这么多年北晋的官儿自然不会去问段云是谁这种蠢话。回头自己去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么?

楚凌陪着郑洛和叶二娘一路往城里走去,叶二娘有些担心地问道:“小五,那个秦大人……”

楚凌笑道:“二姐,我明白你担心什么。不过,我们现在需要他。”叶二娘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楚凌心中一暖,轻声道:“这蔚县县城里造册人丁共有三千多户,大约一万六千多人。这还不包括大约三百个左右的貊族人以及少数路过的商旅。我们拿下蔚县容易,但是想要维持住稳定却难上加难。无论我们中的谁,只怕都没有管理这么多人的经验。这些事情还是要交给有经验的人来做,一旦城里的人还有那些跟着我们一起来的百姓乱了。不用等到貊族人来攻打,我们自己就要待不下去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郑洛方才点头道:“小五你思虑的周到,这个姓秦暂时确实不能动。不过,他……”楚凌笑道:“大哥你放心,我提前查过。他如果真是那种鱼肉百姓的人我也不能容他。秦知节此人虽然做的是北晋的官,但是在蔚县普通百姓中间名声还不错。就是如今,百姓困苦大多也觉得是朝廷的错跟他不相干。可见这人不仅有分寸而且还聪明得很。”

“那就好。”郑洛这才放心下来,点头道。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县衙的方向而去,还没走到县衙门口,就看到一道明亮的烟火冲天。huáng sè的焰火带着尖锐的声音绽放在空中,原本还算宁静的小城突然就仿佛火起来了一般。

“怎么回事?!”

楚凌倒是不觉得意外,道:“看来是貊族人安插在城里的探子发现了。”郑洛和叶二娘也了然地点了点头,貊族人口太少了,在大城里还有可能驻军,但是像蔚县这种小城却着实用不到。但是若单纯的交给中原人管理,他们也不放心。所以在这些地方暗地里安插几个探子,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可以随时传信给他们就太重要了。只是这样的人想要完全找出来却是难上加难。因为他们不一定就是貊族人,也有可能是早就暗中投靠或者被貊族人收买了的中原人。

所以,虽然楚凌让人盯着城中的貊族人却没有轻举妄动让人拿下他们。反正上万人一路从信州到蔚县,是怎么瞒也瞒不住的,她要做的只是延迟貊族人发现的时间。如今人已经到了什么时候被发现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现在这些人倒是可以收网了,探子永远抓不干净,但是抓一个少一个。

郑洛皱眉道:“蔚县附近只有一处路亭,不过百来号人,肯定不会急着来跟咱们硬碰硬。他们集结大军需要多少时间?”楚凌笑道:“大哥,不必太担心。貊族未必有多少人来围攻咱们,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怎么说?”

楚凌道:“貊族的兵马有着极其严苛的调度规则,一般不是十万火急的情况,除非是驻地的将领求助,否则非防区内的兵马是不会随意越界的。而貊族人的骄傲又注定了,他们绝不会轻易向别人求助。若是连个小小的山寨都要请别的将领相助,别说驻守将军的面子过不去,朝廷也会惩罚的。所以,目前我们需要担心的只有信州的驻军。”

叶二娘道:“就算是信州的驻军,加上南军也有十多万人啊。”

楚凌道:“这就要看我们如何准备,以及南军的战斗力如何了。”

郑洛沉思了一会儿道:“小五说得不错,只是对付信州的守军,总比对付整个北晋的兵马要轻松一些。不过…有一点小五没说,那些貊族人只怕也看不上咱们这些人吧?在他们看来咱们这些人随手就可以剿灭,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去求人?”

楚凌笑了笑没有说话,大哥说得没错,貊族人确实看不上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对于如今的貊族人来说,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沧云城只怕也是仗着地利才能和他们勉强抗衡的。当年入主中原的过程太过顺利,让许多底层的士兵无形中产生了一种骄傲的感觉,从不将中原人看在眼里,更不会将中原兵马放在眼里。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看起来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虽然一整夜没睡但是楚凌等人却依然没有丝毫睡意。书房里,楚凌和郑洛叶二娘正在议事,看到秦知节带着狄钧和段云进来才停了下来看向门口。秦知节叶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不便,只将两人带到门口就朝着楚凌三人拱了下手准备告退,却被楚凌叫住了,“秦大人,请留步。”

秦知节苦笑一声,道:“凌公子客气了,我如今算什么大人?公子叫我名字就行了。”楚凌笑道:“秦大人过谦,我听说秦大人本是天启永嘉六年的进士,可算得上是少年成名了。”

秦知节如今看起来还不到不惑之年的模样,那中进士的时候八成都还没有及冠,这样的人无论在哪朝哪代都称得上是少年英才了。可惜这个少年英才却十几年如一日的窝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当一个不起眼的知县。

秦知节心中一惊,显然是没想到才短短一个下午的功夫楚凌竟然连自己的生平都打听出来了。

“秦大人请坐吧,毕竟大人才是这蔚县的父母官,许多事情还要劳烦大人帮忙才行。”秦知节看着楚凌道:“在各位眼中,我这样的人不是应该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么?”

楚凌不以为然,“秦大人说笑了,我们这样的人也不是杀人魔。说句不敬的话,天下兴衰面前,人力太过单薄。只要秦大人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以前的事我不管,我只看秦大人以后做什么。”

“什么叫不该做的事情?”秦知节问道。

楚凌笑吟吟道:“秦大人饱读圣贤书,怎么会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呢。秦大人若是真的不知道,又怎么会站在这里?”秦知节脸上的神情越发的苦涩了,拱手对着楚凌一揖道“多谢公子体恤,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了。”秦知节少年高中,也曾经有过春风得意的时候。自认也见过不少号称少年英才的才俊,但是却没有一个有眼前的少年可怕。他只想在乱世中保全自己和家人,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没有退路好走了。至于将来会如何,也不是他现在能够决定的。这少年说的没错,在天下大势面前个人的力量太过微薄了。

众人在书房里坐了下来,郑洛看着楚凌道:“小五,这后面的事情该做怎么办你说吧。”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郑洛,道:“大哥,你相信我?”

郑洛笑道:“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你年纪虽然小,但是这两nián de shi情大哥也知道。只怕就是十个我都做不出来。你的本事,大哥相信。你既然夺下了蔚县,想必也是有成算的?咱们都听你的。”

看着郑洛信任的眼神,楚凌感动之余却也有些惭愧。真要说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出来什么全盘的宏伟计划,那她就不是楚凌她该改叫诸葛孔明。当时选了蔚县其实也是迫不得已,蔚县的位置是对他们最有利的。不过经过了昨晚一整夜,楚凌多少还是想了一些的。只是可不可行,却还要大家一起斟酌。

楚凌起身将一张地图展开放在郑洛跟前的桌上,那是一张非常简易的地图。上面只标注了蔚县附近的大概地形,但是却详细的标注了蔚县附近所有明面上的北晋兵马的驻地。

楚凌看了众人一眼道:“当时我选蔚县确实没有想太多,只是看中了这个地方靠近歌罗山入口,如果实在守不住的话,我们可以退入山中未必不是一条活路。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北晋大规模出兵的机会不大,所以我们也可以从容安排后路。不过…昨晚我倒是想了一些别的。”

“你说说看。”郑落道。

楚凌看着郑洛,“大哥,你和三位兄姐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晏城主么?”

楚凌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坐着的秦知节,毕竟在场的只有他一个是外人。秦知节也有些尴尬,却见楚凌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秦知节突然明白了楚凌为何坚持要自己留下,心中倒是稍稳了一些。于是便淡定地坐在一边眼观鼻子鼻观心。

郑洛思索了片刻道:“这事儿我们几个也商量过,我们都是这个意思。横竖咱们这些人都是跟貊族人有血海深仇的,绝不可能归顺貊族。更何况,如今信州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就是寻常百姓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咱们这样藏在山里小打小闹也没什么意思,倒是不如跟着沧云城的人干。不过……”

郑洛有些迟疑,他们这些山贼土匪是不在乎的,但是小五可是拓跋兴业都看重有加收为弟子的人。若是跟着他们投了沧云城,未免太委屈了。

楚凌笑道:“既然三位兄长和二姐决定了,不如听听我的意见如何?”

“你说、”郑落道,不仅叶二娘和狄钧,段云和秦知节也专注的盯着楚凌。

楚凌手指在地图上一指道:“蔚县背靠歌罗山,歌罗山脉连绵数百里,虽然地势险山中野兽横行,但是也是极好的藏身之所。如果我们以蔚县为起点,慢慢向四周扩散,拿下狄县,南殷,继而拿下信州城的话,信州一半的地方都能掌握在我们手中。”

“你想学沧云城?”郑洛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他们家小五竟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楚凌摇头道:“不,我们没有这个条件,晏翎武功gāo qiáng,用兵如神,沧云城麾下高手猛将都不缺,又占着地利才能成就如今沧云城的存在。我们却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

段云蹙眉道:“小寨主的意思是,靠这些跟沧云城谈判?”

楚凌点头,“我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不是单纯的为了谈判而做这些。如果我们在信州发展,而沧云城同时出兵往东南方而来的话,小段,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直接将双方的地盘连成一片?到时候,再进入沧云城话语权也会比现在重得多。大家想必也都不想再发生之前林显宗的事情吧?另外,那些被林显宗鼓动的百姓,我猜大哥也不可能抛下他们。”

众人沉默不语,显然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倒是一直都没有开口的秦知节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凌公子,你的想法虽然好,但是却有三个问题。”

楚凌也不着急,点了点头,“秦大人请指教。”

秦知节道:“第一,各位手下现在总共也不过两三千兵马,能否守住蔚县还不得而知何况其他。第二,沧云城是否会配合公子的计划?第三,就算沧云城合作,公子也拿下了信州,若是朝…北晋大军压境,公子打算如何应对?”

楚凌笑眯眯地道:“秦大人,做人要有梦想啊。就是有问题才需要我们来解决问题嘛。”

“……”秦知节不知道做人为什么要有梦想,他认为做人最好还是脚踏实地一些得好。

楚凌拖着下巴道:“要不然,秦大人说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秦知节一噎,有些不确定的看了楚凌一眼,不知道她是在看玩笑还是认真的。

却见楚凌正一脸洗耳恭听的神情看着他。

秦知节沉吟了片刻,道:“在下认为,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安顿好那跟随而来的上万百姓,然后尽快在城里城外征兵加以训练以便应付将来到来的北晋兵马。城中粮食饮水都暂时不缺,肯定有不少百姓是愿意加入的。但是,武器方面却是个大问题。”

楚凌点点头,一脸认真的问道:“秦大人有什么解决的方案么?”

秦知节忍耐了片刻,还是道:“北晋人自己虽然兵器精良,却严禁中原普通百姓买卖兵器。所以城中就算有铁器铺子也没什么用处的。所以……这兵器,只怕是要落到别的地方了。”

“比如呢?”

“比如…南军。”

楚凌满意地点头道:“行,就这么办!秦大人不愧是进士出身,果然是足智多谋,思虑周全。”

秦知节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什…什么这么办?”

楚凌理所当然地道:“安置百姓的麻烦秦大人了,征兵和训练交给大哥和二姐,我和四哥去抢劫…呃,问南军借点兵器。”

“……”这姓凌的小子脑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秦知节有些绝望地想着,他真的就只是随口一说啊。

168、明鉴司!(一更)

虽然楚凌将问南军“借”兵器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上操作起来谁都知道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南军在信州就有将近十万的驻军,而他们手里,能出动的兵马满打满算也不够才两三千人。还要留下一部分守城,因此,能给楚凌用的兵马就更加有限了。

狄钧倒是十分高兴,反正他对那些琐碎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光是听起来就让他觉得头痛了,最能让他兴致勃勃地就是上战场厮杀。自从知道小五竟然成了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之后,狄钧练功越发的努力了。这些日子,自觉进步也不小。正想要找个好机会一展身手呢。

出了书房的门,狄钧跟在楚凌身边兴奋地道:“小五,咱们该怎么干,你说吧。”

楚凌有些无奈地抚额,“四哥,咱们至少得先搞清楚,南军的武器都藏在哪儿。”总不能冲到南军大营里去直接从南军士兵手里抢吧,他们也抢不过啊。狄钧道:“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楚凌有些诧异地道。

狄钧连连点头道:“我真的知道,我们之前也打过他们的主意,不过…没成么。”南军虽然废材,但是蚁多咬死象。等闲时候黑龙寨还真不敢随便招惹他们。

“南军平时是没有兵器的,只要不打仗他们的兵器都要被搜缴起来集中存放。但是又不能离南军的军营太远了,毕竟万一真的突然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方便不是?所以,他们存放兵器的地方就在信州城北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个大仓库。又离南军在信州城外的大营很近。”

“在城里啊。”楚凌有些犯愁,现在信州肯定是防备森严,想要进出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去抢兵器。狄钧看了看她,道:“我也觉得有点难,不过…还有个地方或许可以试试。”

楚凌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狄钧,狄钧低声道:“蔚县往西走大约五十多里,有一个矿山。听说信州还有附近几个州的兵器都是从那里出了再运送到各地的。”

楚凌抽了抽嘴角,“四哥,你在建议我去抢矿山和兵器制造坊?认真的么?”那种地方只会重兵防守,比信州城更加难以接近吧?

狄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当然不是,我们去抢从那里出来运往各地的兵器啊。听说那地方每个月至少有好几批兵器要运往各地,咱们随便挑一个抢一抢都够用了。”楚凌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好像不错,“有确切地消息么?”

狄钧得意地一笑,“当然有,爷这些年在信州也不是白混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狼狈为奸的笑意。

最后楚凌跟狄钧只带走了一千人,毕竟县城虽然不大但是防御还是需要不少人的。如果貊族人立刻就大军压境来攻城,只怕他们连片刻都撑不住。不过无论是楚凌还是其他人都不认为骄傲自大的貊族人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县城和一群山贼出动大批兵马。

两人各自休息了一番,一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才点齐了兵马出马。按照狄钧得到的消息,最近正好有一批兵器要运去信州以东的惠州,这两天经过的地方应该就在距离蔚县不远的官道上。不过楚凌觉得按地方离信州城和两处路亭太近了,他们还不如绕一点路,在蔚县东南六十里的官道边上等着,反正运送兵器这种重要而且笨重的物资也只能走官道,普通的小路马车根本走不动。那是也正是那些押运队伍的必经之地。

“而且,那里距离灵苍江的支流余江很近,咱们抢到兵器之后可以走水路回到歌罗山下。很方便的。”想要将大批兵器运送回去需要大量的人力,但是他们现在缺的就是人。如果从水路一直到歌罗山下的话,就算没办法全部将兵器运回蔚县,歌罗山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也很多。

狄钧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楚凌的意见。

楚凌和狄钧带着人离开,蔚县就只剩下了郑洛和叶二娘主事。两人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还是有些忐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倒是段云相当淡定,“两位寨主其实不必忧心,小寨主安排的周全,那位秦大人…我看能力也不差,倒也没什么坏心思。只要咱们眼下将城中的战力都集中起来略加训练,等到小寨主和四寨主带着兵器回来,一切就可以步入正道了。”

郑洛有些惊讶,“段先生对小五很有信心啊。”

段云淡笑道:“原本也是没有的,但是这两年看下来…小寨主,并非池中物。”

叶二娘叹了口气,道:“小五跟着咱们,倒是受咱们牵累了。若只是她自己天下何处去不得?”段云道:“小寨主是重情义之人,也不是超然出世的性格,无论在哪里只怕也不会安宁。”在段云看来,他们这位小寨主就是个不安分的,走到哪儿也安稳不了。

郑洛看着段云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个年轻的账房先生只怕身份不简单。不过这些年段云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从没有过什么心思,他也就没有过问了。适逢乱世,谁没有一些难言之隐呢。

不过现在……“段先生,以后的事情只怕是越来越多,还要劳烦你了。”

段云抬眼看了郑洛一眼,又慢慢垂了下去,恭敬地拱手道:“大寨主客气了,请尽管吩咐便是。”郑洛认真地打量了段云良久,段云也不闪避躲在旁边任由他打量。好一会儿,郑洛方才道:“小五相信段先生,我们也相信段先生,还望段先生莫要让人失望。”

“自然。”段云笑道。

“启禀大寨主,那位林先生一直吵着要见几位寨主!”门外一个青年匆匆进来禀告,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郑洛等人这才想起来,这两天一直忙得晕头转向的,竟然将林显宗给忘记了。如果不是这会儿他突然冒出来,说不定要再过十天半个月郑洛才能响起来林显宗这个人。

一想起林显宗,郑洛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他当然不会忘记他们如今这个处境到底是拜谁所赐。郑洛轻哼一声。“他又有什么事情?没事就好好待着,若是北晋人来围城,我第一个便将他绑在城楼上给貊族人当靶子!”

青年道:“他一直怒骂不休,吵着要见几位寨主。还说几位寨主大逆不道要…要让我们好看。还说他姐夫是沧云城的将军……”

郑洛轻哼一声道:“带他过来!”

“是,大寨主。”

“寨主,别忘了小寨主的话。”看着青年走出去提人,段云轻声提醒道。郑洛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片刻后,林显宗就被人带了进来。虽然这两天他被人看守着不能zi you行动,但是也没有受什么苦楚。依然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只是脸色着实是有些难看。一看到郑洛和叶二娘,立刻毫不客气地厉声道:“郑寨主,叶寨主,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郑洛没说话,倒是叶二娘笑吟吟地开口道:“我怎么听不明白林先生的话,什么什么意思?”

林显宗气结,指着三人道:“你…你们,你们竟敢软禁我,还擅改军令!难怪黑龙寨只是一个土匪寨,真是上不得台面!”

“碰!”郑洛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落到了桌面上,郑洛目光凌厉,冷声道:“什么擅改军令?谁的军令?”

“我的!”林显宗理所当然地道,“我说攻打信州城,你们是怎么做的?跑了几十里路来打这么一个小破城,有什么用处?只要我们攻下了信州城,黑龙寨立刻就可以名扬天下!现在窝在这鬼地方,谁知道你是谁?”

段云冷冷道:“是你林先生可以名扬天下吧?”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插嘴?”林显宗当然知道段云是什么人,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不将段云放在眼里。毕竟他可是连郑洛都差点架空了的人。黑龙寨的这群蠢货,就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段云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沧云城的人都是傻子么?就算你攻下了沧云城,回头沧云城十数万百姓的命都要记到你的身上。你还想平步青云?晏城主不当场宰了你就算是不错了。”

“你…你……”林显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一派胡言!”

段云也不在意,淡淡道:“你就当我一派胡言好了。”

林显宗愤然道:“我会给苍云昌传信,禀告你们这些人目无法纪的!”

“请便。”郑洛也有些恼了,林显宗搞出这样的麻烦他们还没有质问沧云城呢,林显宗倒是先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果然,小五说的没错,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没有话语权。就算是真的要投靠沧云城,他也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大不了就自己干!

“林显宗,你想要禀告什么啊?”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产来。叶二娘和郑洛同时站起了神来警惕地看向门外。片刻后,一个青衣男子已经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上两人戒备的眼神男子拱手笑道:“郑寨主,叶寨主,我等贸然前来实在是失礼了还请见谅。”

郑洛微微点头,眼中的戒备却没有少半分,“不知尊驾是?”

青衣男子侧首对旁边的林显宗一笑,林显宗的脸色也顿时变得没有一丝血色。青衣男子这才回头对郑洛拱手道:“在下明遥,沧云城晏城主座下明鉴司主事。前几日我们收到一封关于信州的信函,此事便是为了……”指了指林显宗道:“他而来的。”

郑洛皱眉,沉声道:“各位是为他出头来的?”

明遥笑道:“郑寨主误会了,说来也是我沧云城识人不明,我明鉴司失察,才让此人在各位寨主跟前肆意妄为,险些坏了沧云城和黑龙寨的交情,还请郑寨主千万海涵。”

郑洛这些年对沧云城多少还是有了一些了解的。明鉴司是沧云城专门负责监察麾下兵马军纪的组织,他们的人并不多却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明鉴司的主事更是沧云城主的心腹。对外说是监察军纪,实际上明鉴司更像是个收集处理消息的地方。只是主事者明昭又同时拥有处置的权利,才让人觉得明鉴司格外的位高权重。

在许多人看来,这是有些任人唯亲的。明鉴司主事同时拥有监察和处置的权利,很容易被用来打压敌人或者为自己揽权。但是当初晏翎将年纪轻轻的明遥提上这个位置之后就再也没有动摇过。这些年下来,也没有人发现明遥有什么不好的举动,质疑倒是渐渐的少了。更多的人们还是说晏城主目光如炬,明遥品行高洁云云。

所以,虽然众人都是第一次见面,郑洛对明遥的名声却并不陌生。

看着明遥真诚的目光,郑洛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了几分。点头道:“明主事客气了,请上座吧。”

“多谢。”明遥谢过这才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林显宗。”明遥坐下来,便看向林显宗淡淡道。林显宗不由得一抖,“属下…属下在。”别看明遥看起来一派月朗风清的名门公子模样。实际上沧云城里最让人觉得不敢招惹的人里这位明遥公子绝对足够排名前三了。林显宗虽然没有亲自见过,但是却听说过。当初有一个将领被北晋人收买了带着沧云城的秘密想要逃离沧云城。却被这位明遥公子亲自带人追了几百里地才抓了回来。之后这人被明遥活剐了之后尸体扔到了收买他的貊族官员居住的府邸门口。

明遥淡淡道:“你并非我手下的人,不必自称属下。”

林显宗讪讪不敢言。

明遥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说说看你这两年做的事情。”

林显宗还想挣扎,眼睛转了转,一脸诚恳地道:“回明公子,属下…我这两年一直兢兢业……”

咔嚓。

明遥手中的茶杯突然裂开了,见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明遥淡定地道:“抱歉,一时不小心。”叶二娘善解人意地笑道:“不,大约是这茶杯不太结实的缘故。”

明遥对叶二娘笑了笑,看向林显宗的目光却只有淡漠和森然,“林显宗,你觉得我是千里迢迢来陪你玩儿的么?也罢,这两nián de shi情先不说了。谁鼓动你攻打信州的?”

“没……没谁。”林显宗道。

“你确定?”明遥问道,林显宗连忙解释道:“明主事,我都是为了沧云城和城主的大业啊。只要咱们拿下来沧云城,城主的声望必定会大涨,到时候只要城主登高一呼……”

“看来是真的没有了。”明遥仿佛没听见林显宗气势激昂的陈诉,一挥手道:“拿下吧。”

跟着明遥进来的几个人中立刻又两个男子上前一左一右扣住了林显宗的肩膀。林显宗立刻挣扎起来,“明主事!明公子,我不服!我不服!”明遥淡淡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不服的?”

“我…我都是为了沧云城,为了城主!我对城主忠心耿耿,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林显宗叫道。

明遥轻笑了一声,“为了沧云城为了城主?现在沧云城需要你去死,林先生是去还是不去呢?”

林显宗顿时涨红了脸,声音也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明遥惋惜地道:“看来林先生也是惜命的,你既然如此爱惜自己的命,为何却不肯多爱惜一些别人的命?”

林显宗梗着脖子道:“慈不掌兵!打仗…打仗怎么会不死人!就算是城主,打仗难道不会死人么?”

“碰!”

明遥重重的一掌拍在桌面上,冷声道:“这些事情你跟我解释没用,去跟城主解释吧。”

林显宗愣住,其他人也有些惊讶,“城…城主来了?”

明遥笑眯眯地道:“你们不是一直怕我滥用私权么?正好这次城主也来了,到时候就请城主看看,你到底该怎么办吧?”闻言,林显宗的腿一软,险些就一头栽了下去。明遥固然是心狠手辣,但是很多事情犯到他手里或许还有一分转圜的余地。但若是犯到了城主手里,那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姐夫…我姐夫是霍将军!我姐夫对沧云城有功!”林显宗激动地挣扎着叫道。明遥看着他,淡然道:“你还敢提霍将军?霍将军一世英名都被你给败光了。你还是担心一下,他还认不认你这个小舅子吧。带走。”

“是。”两个青年拖着林显宗就往外面去,林显宗那读书人如何能撼动两个青年?两人手上纹丝不动地拎着他消失在了门口。等到他们出去,明遥方才含笑对郑洛三人致歉,“实在是抱歉,让三位看笑话了。”

叶二娘摇头道:“明公子言重了,哪里能人人都一样。无论什么地方,总是会隐藏着一些鬼祟小人的。明主事明察秋毫,我等已是佩服不已了。不过…明主事方才说……”叶二娘有些迟疑,“晏城主真的来了么?”

郑洛和段云也看着明遥,显然是想要他给一个确切的答案。晏翎在北方的天启人心目中的地位十分崇高,即便是如郑洛段云这样的成年人也不例外。

明遥点了点头道:“城主这几日正好在信州附近,收到消息便立刻赶过来了。不过…城主听说贵寨那位小寨主带人出门去了,便说先过去帮个忙。命我先一步过来,还请郑寨主见谅。”其实他也很想跟着城主一起去会会那位小寨主,可惜城主要他先处理了林显宗的事情。谁让这次确实算是明鉴司失察才让姓林的混到现在的呢?明遥只好先来了蔚县。

想到此处,明遥公子在心中又狠狠地记了林显宗一笔。

郑洛连忙摇头,和叶二娘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他们显然都不认为,就信州和黑龙寨这一点小打小闹值得让沧云城主亲自出马?

那么…沧云城主亲自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如明遥所说的,只是一个巧合?

明遥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疑惑,却悠然地含笑看着并不多言。城主当然不会是恰巧路过,分明就是直接绷着黑龙寨的小寨主来的啊。真不知道这位小寨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城主如此重视。

明遥摸着下巴思索着,回头一定要跟小寨主打好关系。

旁边的段云看着明遥神游天外的模样,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眸。

沧云城主、小寨主、上京、信州、长离公子,这世道,这么多的人,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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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终于回家了,睡得好饱好幸福~今天万更,二更下午四点哟~

169、自认倒霉(二更)

夜幕中,楚凌和狄钧正趴在不远处山坡上观察着下方的官道。和寻常崎岖坑坑洼洼的小道不同,官道平坦宽阔,此时官道上却空无一人在月色下只剩一片寂寥。

“好冷啊。”狄钧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打了个寒颤。再扭头看向旁边一脸淡定的楚凌,忍不住问道:“小五,你不冷么?”楚凌道:“冷。”如今北方这天气,即便信州已经靠近南方一些了晚上也还是冷的让人有些受不了。这种温度,她这点内力怎么可能不冷?

狄钧怀疑地打量着她,“没看出来你觉得冷啊。”

楚凌道:“我忍着。”

“……”你真厉害。被小妹比下去的狄钧揉了揉自己快要冻僵了的脸颊,决定也要忍着。他堂堂黑龙寨四寨主怎么能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呢?

楚凌就着淡淡的月光摊开一张地图道:“我们在这里动手,然后…将那些兵器从小路上遇到江边,那里已经准备好了船,逆水行舟虽然慢一些,但是总比走路上快。”

狄钧道:“我收到的消息,这批兵器数量不少,咱们只怕是没办法全部带走。”

楚凌点头道:“所以我不是让人在那边挖了几个坑么?带不走的全部埋了。”

狄钧忍不住抱怨,“你知不知道这天气土有多难挖?还不如直接扔进江里呢。”楚凌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没好气地道:“余江终年不干,这一段比苍灵江还要深水流还要急,将来要用的时候你潜下去给我捞起来?”

“啊?”狄钧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生气,“我这不是没想到么?”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四哥,你还是少吃一点饭,多想一点事儿吧。”

狄钧瞪了她半晌,方才咬牙道:“你是不是在骂我?”

楚凌怎么会承认,“你想太多了,我们可是兄弟我怎么会骂你呢?我在很认真的提出建议。”

狄钧怀疑地看了看她,大度地摆手道:“算了,哥不跟你计较。”

两人一直从黎明等到了天亮,又从天亮等到了傍晚,才终于在官道的尽头看到了缓缓而来的队伍。狄钧这才松了口气,道:“这些人真慢,我差点以为咱们的消息有问题了。”如果是他同一个人的话,八成早就撤走了。是小五说再等一天,幸好真的让他们等到了。

楚凌压低了声音道:“南军士兵效率低下,形成比我们预计的慢不算什么怪事。你看看押送的队伍,有多少人。”

狄钧点点头,站起身来飞快地朝着前方而去。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道:“队伍很长,我算了一下,至少有五百两装东西的骡车,两千左右的南军还有三百貊族人。”

楚凌点了点头道:“四哥,你箭术怎么样?”

“还不错。”狄钧谦逊地道。楚凌指着队伍最前面的两个坐在马背上的貊族人,问道:“那个人,多远你能射中?”狄钧抽出自己身后的弓箭试了试,道:“至少…得四百步以内吧。他还穿着铠甲,三百步。”

楚凌点了点头道:“那好,待会儿他们进入了射程之后,你就杀了那个人。”狄钧点点头,问道:“那你呢?”

楚凌指了指另一个人道:“我对付那一个。”

狄钧看到他指的是旁边另一个看起来身份更高一些的人,不由皱眉道,“那人看起来不简单。”楚凌点头道:“确实不简单,这个距离用弓箭杀了他的可能性不大,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狄钧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大哥说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楚凌无奈,道:“原来四哥是因为大哥才相信我的。”狄钧干笑了一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当然还是相信小五的。”只是小五实在是太小了,总是让他不由自主的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楚凌本也是跟他开玩笑的,说过之后便罢了。拍拍狄钧道:“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放到那两个领头的之后,就立刻动手。射完了手中的弓箭然后将下面的貊族人和南军分开,先对付貊族人。只要解决了那三百貊族兵马,那些南军就不会变成威胁。”

狄钧点头,郑重地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楚凌含笑点了点头,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所在的地方,片刻后便与荒草混在了一起消失在了狄钧的眼前。

长长的队伍越来越近,狄钧眯眼看着自己的目标靠近了射程。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将羽箭搭在了弓弦上。狄钧屏住了呼吸目光定定地盯着马背上那正在与旁边的人说话的貊族男子,一瞬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嗖!”

羽箭离弦朝着马背上的男子射去,下一刻那男子的胸前绽出了血花。就在他身边的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跟前人影一闪他乘坐的马儿已经往下一跪,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狄钧一箭命中,心中大喜。厉声道:“放箭!”

嗖嗖嗖!

羽箭的嗖嗖声不停的传来,下面的南军顿时乱成一团。

楚凌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从马背上落下来的貊族头领,这才有功夫去观察战局。这两年黑龙寨的人进步确实相当的大,若是放在三年前,这些人就算是射箭十箭只怕也中不了三箭。但是现在,虽然不可能百发百中,但是十箭里至少有六七箭是不会落空的。

“有敌人!迎战!”有貊族士兵高声叫道。

楚凌俯身从跟前的两个头领身上搜出了传信的狼啸装进了自己随身的袋子里。这才重新拿起长鞭加入了战局。

虽然这一战楚凌和狄钧思索了许久,自认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是他们能做的毕竟有限。战斗力的差异很难用别的办法来弥补。虽然一开始被乱箭偷袭杀死了不少人,但剩下的貊族士兵战斗力依然不容小觑。即便是加上有楚凌和狄钧这样的高手,三百个貊族士兵、他们这边也付出了近百个伤亡的代价。

那些南军士兵虽然也在努力反抗,但是比起貊族人来说就有些不值一提了。他们身上甚至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了。押运安全是貊族人负责的,他们只是苦力而已。毕竟两千多人要是半路上反了,说不定真能干掉三百貊族士兵。由此也可以看出,北晋人对南军的不信任到了什么地步。

见貊族人都被灭掉了,这些人自然干脆利落的直接投降了。

看着地上跪了一地的南军士兵,楚凌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狄钧上前打开一个马车上的箱子看着里面慢慢地放着的刀,忍不住皱眉道:“这怎么是弯刀?”弯刀也不是不能用,但是中原人多少有些用不惯。楚凌倒是没什么意见,挑眉道:“看来是我们赚了。这不是给惠州南军的兵器,这好像是给惠州的貊族人的兵器。”当然是他们赚了,南军的兵器质量根本比不上貊族人,这些兵器都是用精铁打造十分的锋利。至于不合用什么的,等这事儿过了,大不了再回炉重造就是了。

狄钧拿起一把刀看了看,忍不住也笑道:“这倒是真的,看来咱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楚凌道:“四哥,先别废话了。让人赶紧打扫战场,然后将这些兵器都运走。还有这些骡马也不能放过,让人走陆路带回山里去交给三哥。”

狄钧连连点头,黑龙寨穷啊。如今一下子收获了几百匹骡马,当然是好事。

“这些人怎么处置?”狄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抱着头的南军问道。

楚凌思索了片刻,道:“一起带走。”

“怎么带?”狄钧茫然问道。

楚凌拍了拍脑门,道:“四哥,你带着兵器回去,二姐他们会在江边接应你,我带着这些人出去溜一圈儿。”

狄钧皱眉看着楚凌有些不放心,这不是他们计划中的事情。楚凌叹了口气道:“四哥,就算这些人再慢,也是有时间规定的。若是他们过了时间不到,北晋人必然会派人来查看。我帮你拖一点时间,至少要等你们顺利回去再说。”

狄钧看着楚凌,依然没有说话。

楚凌已经深受将跟前的箱子合了起来,又推了狄钧一把道:“快走吧,你放心我从来不找死。”狄钧看着楚凌叹了口气,有一个太有主意的妹子实在是有些让人头大。但是狄钧也知道自己跟小五比起来不够聪明,很多事情小五想得到他却想不到。只得道:“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最多三天,如果三天后你还不回来我就亲自来找你。”

“行行行。”楚凌笑道,“我一定不让四哥为我辛劳。快回去吧,别忘了大哥他们还等着呢。”

狄钧再三叮嘱楚凌小心,然后才让人收拾了战场带着人和兵器离开了。

狄钧带着人走了,官道上就只剩下了一千多个南军士兵了。看到只剩下楚凌这么一个少年,不少人眼神都开始变了,几个不安分地更是以眼神交流着什么。

楚凌自然将他们的变化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手中的长鞭啪的一声甩在了不远处的树上。看纤细的鞭子本不起眼,但是那足足有碗口粗的树竟然被拦腰打断,倒了下来。

站得近的人纷纷退避,忍不住呼叫出声。

等再去看那棵树的时候就发现,那哪里像是被鞭子打断的,分明像是被刀砍断的。但是寻常人能一道砍断一颗碗口粗的树么?这还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

楚凌慢条斯理地收回了鞭子,挑眉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我劝你们最好是想仔细了。你们现在丢了这么大一批兵器,按照北晋的军法,该当何罪?”

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北晋军纪森严,对南军这些在他们眼里只是炮灰的人更是严苛到近乎冷血。很多事情在貊族士兵身上可能只是挨一顿板子鞭子的事儿,到了南军身上就要砍头了。更何况是丢了大批兵器这种事,就算是在貊族士兵身上也是要杀头的,也正是因此放在那些貊族士兵才会那般疯狂。

“你…你想怎么样?”一个看起来领头的中年男子站出来道。

楚凌笑道:“不用紧张,我不喜欢杀人。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保证事成之后就放你们离开,到时候你们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管。当然了…如果你们作奸犯科再犯到我手里,就不好意思了。”

“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有人忍不住道。

楚凌扶手,悠闲地道:“闲来无事,我们去前面的路亭玩玩吧。”

路亭、玩玩吧?

所有人都忍不住用看疯子的表情看着楚凌,路亭那是能玩儿的地方么?不过相当方才这人带着人刚刚杀了好几百的貊族士兵,一个路亭也不过才一百来人,他好像没什么不敢杀的。但是…他们不敢啊。

楚凌目光淡淡的从他们身上扫过,道:“去不去给一句话啊。”

“不…不去!”一个人咬牙道,“我们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貊族人……”

却见眼前银光一闪,少年依然言笑晏晏但是倒在他跟前的人脖子上却已经多了一道血痕。地上的人睁大了眼睛挡在了上,脖子上的血静静地流淌着,双眼空洞中带着几分茫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凌问道:“现在,去不去?”

“既然这样,你还问什么!”领头的中年男子一脸愤怒地道。楚凌耸耸肩道:“说不定你们识时务主动跟我去了,显得我像个好人啊。”

“……”你特么是好人,这天底下就没有恶人了!众人心中暗暗骂道,这少年虽然看着漂亮可爱,但分明就是一个恶魔。

楚凌道:“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如果你们当自己是北晋人,那就是我的敌人,我怎么对付你们都是应该的不是么?你们若自认是北晋人的走狗,主人都死了,狗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我们…我们也是bèi po的!”有人忍不住道。

楚凌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的人问道:“他也是bèi po的?看来他是有什么经世之才,貊族人不仅强迫他效力,待遇也很不错。”地上的男子外表虽然和这些南军士兵一样的穿着打扮,但是倒在地上后从衣襟里露出来的却是一条价值不菲带着明显的貊族风格的项链。这显然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士兵能够拥有的。

楚凌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是不是bèi po的,既然今天遇上了你们又不是我的对手,那就给我自认倒霉。现在我再问一句,去还是不去。”

“去……”

人群中众人稀稀拉拉地应道,为首的中年男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楚凌一眼,咬牙道:“我们若是去了,你真的会放我们走?”

楚凌道:“留着你们我养吗?”

“好,我们去!”男子咬牙道。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展颜一笑道:“这才对嘛,大家合作愉快。路亭里的东西我都不要,到时候全部都归你们。只要你们跑得快,貊族人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到处去抓你们,对不对?”

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不少人放松了一些。确实,他们若是分散逃走,貊族人总不可能一个一个将他们抓回来。横竖回去也是死还不如跟着这少年去搏一搏呢。

将众人的神色收在了眼底,楚凌笑吟吟地道:“现在,整顿队伍咱们走吧。”

“是!”重头到尾这些人竟然都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现在四散逃走的话,楚凌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拦下他们全部。当然,到时候会死多少就不好说了,毕竟谁都死的那个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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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晏城主竟然没出来~明天继续~

170、云行月

楚凌说要带人去玩玩的路亭在信州和惠州的交界处,距离他们抢劫兵器的官道足足还有上百里路,在没有马的情况下,这样的路程自然不是随便就能走完的。所幸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要绕过一些大的城镇,他们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可以用来赶路。虽然南军战斗力不济,但是好歹都还是正规士兵青壮年男子,如今是冬天黑夜时间又长,在天亮前赶到倒也不是不行。

或许是楚凌表现的太淡定太理所当然,bèi po跟着一起去的南军竟然忘记了面对貊族人的害怕,反倒是隐隐有几分跃跃欲试起来了。

谁都不是天生就是怂包,都是一群青壮男子本应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这些年被貊族人轻蔑欺压,他们心中也并不是没有怨念,只是当年貊族入关的血腥镇压吓到了不少人,让他们反抗而已。如今突然看到一些人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杀掉了一群貊族人,还要带着他们去打貊族人,不得不说这对于一部分良心未泯,热血未尽的年轻人来说是相当具有吸引力的。

于是,一行人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楚凌带着走了一晚上的路。天色微明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楚凌所说的路亭附近。楚凌看着幽暗的夜色中那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丝毫没有因为一夜的奔波而显得暗淡,有些满意地笑了。

领头的中年男子蹲在楚凌身边看着远处路亭的方向,低声问道:“公子,咱们怎么打?那些貊族人,可都是很厉害的。”楚凌有些诧异地道:“别告诉我,你们将近两千人竟然会打不过一百人。”

中年男子一噎,瞪着楚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凌笑道:“虽然人多不一定就会占着优势,但是多到一定的程度是一定占优势的。毕竟俗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嘛。你们这么多人哪怕就是直接扑上去也足够压死他们了吧?”

“难道……就这样冲过去?”中年男子有些迟疑地道。

楚凌想了想道:“我先进去看看,我在里面放信号给你们,你们看到了就动手。”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就见楚凌果然站起身来准备往路亭的方向而去。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们…跑了么?”楚凌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若是想跑,也可以试试看啊。”

中年男子只觉得心头一凉,不再说话了。楚凌对他友好地笑了笑,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头儿,咱们真的听这小子的话?”中年男子旁边,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问道。

中年男子扫了对方一眼,道:“都到了这儿来,不干还能怎么样?”

对方哑然。是啊,他们都走到这里了,不干还能怎么办?回去自首,难道貊族人就会放过他们了吗?并不会。既然如此,还不如干一票给自己出口气,更何况那少年还说,无论抢到多少东西都归他们,不管他们往后要去哪儿,总要先弄点盘缠吧?

天边绽放出第一抹阳光的时候,宁静地路亭里突然升起了一道火光。早就埋伏在外面的南军立刻站起身来,中年男子沉声道:“兄弟们,上!”众人咬了咬牙,提起自己手中的兵器跟着他从冲了出去,很快路亭里就传来了厮杀声。

树林的另一便,一个年轻的青衣男子正坐在树枝上抬头眺望远处,挑眉笑道:“君无欢,这位黑龙寨的小寨主,很有点意思啊。怪不得你这么牵肠挂肚,连你那位郡主小未婚妻都被抛在了脑后呢。”寻常人看不出来,他身为一个医术卓然的大夫,又怎么会连男女都分不清楚呢。那什么黑龙寨的小寨主分明就是一个妙龄少女啊。

这年头,除了那传说中的武安郡主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小姑娘?而且还两个都让君无欢碰上了,君无欢这运气也是够好的了。

君无欢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路亭的方向,听到他的话方才抬起头来施舍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在阿凌面前最好管住你的嘴。”青年啧了一声,不满地指控道:“这就是典型的见色忘义吧?”

君无欢面无表情地道:“我与你有什么义?别忘了你是我花钱买来的。还欠着我一百万两银子呢。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谈义字。”

青年俊美的容颜顿时扭曲了,磨着牙道:“君无欢,你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想要弄死你么?”

君无欢打量了他一眼道:“别人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你或许是为了赖帐也说不定。”

“……”劳资这些年救了你多少次,还特么的抵不上区区一百万两银子么?!正想要破口大骂,却见君无欢已经一跃而起,几个起落就已经到了几十丈以外朝着路亭的方向而去了。青衣男子一愣,连忙追了上去,“跑那么快干什么,以那小寨主的实力那些人又不能怎么着他。”

楚凌这会儿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路亭里不仅有驻守的貊族士兵还有三个路过的貊族男子。这三个人原本只是路过昨晚在这里留宿一晚,能在路亭留宿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谁知道竟然会遇到有人敢偷袭路亭,自然也只能跟着加入了战斗。这三个人身手都不弱,虽然单打独斗都不是楚凌的对手,但是三个一起围攻楚凌还是觉得有点麻烦的。

但是也只是有一点而已。

楚凌花了点功夫解决掉了三个貊族人,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险些歪了一下,却被一只手从身后扶住了。楚凌刚抬起来的手还没有反击就停住了,回头看向来人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君无欢含笑看了一眼四周道:“才分别几日,阿凌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了?”

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啊,你…你是听说了信州的事情特意赶过来的么?”君无欢微微点头,“我刚好在润州停留了两天,有些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听他这么说,楚凌倒是有些歉意了。毕竟她只知道君无欢有多少事情要做的,况且他现在还在被北晋人追杀,因为担心自己而跑到信州这个是非之地来……“其实我没事,你不必担心的。”

君无欢笑道:“我自然知道阿凌不会有事,不过信州这么热闹,我怎么好不来凑个热闹呢。”

“君无欢!”不远处,青衣男子翩然而至,气急败坏地叫道。楚凌扭头有些好奇地看向来人,对方虽然轻功看起来不错,不过却远不如君无欢这么潇洒从容。这会儿更是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显然追上来也十分不容易。

君无欢看到楚凌好奇地目光,便道:“阿凌,这是云行月,就是我跟你说过地那个庸医。”

青衣男子磨牙,庸、医?!君无欢这混蛋竟敢说他是庸医!

牙齿咬得都快要碎了的云行月终于对楚凌挤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凌小寨主,幸会。我是君无欢的救命恩人!”

楚凌看看云行月再看看君无欢,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觉得这个云行月倒是跟桓毓有几分相似,倒不是容貌气质而是跟君无欢相处的方式。看来跟君无欢的私交应该很不错。

“云公子,久仰大名,幸会。”楚凌拱手笑道。

云行月满意地点了点头,侧首斜了君无欢一眼。眼底仿佛在说“看看人家多有礼貌,再看看你?”。君无欢不以为然,走到楚凌身边道:“阿凌,不用跟他客气。他除了医不死人能花钱以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楚凌表示,医不死人,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能力了。

云行月正要发怒,不远处南军领头的男子已经过来了,“凌公子,路亭里的貊族人都已经消灭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楚凌道:“按照之前我们说好的,路亭里的东西你们都可以带走。想要去哪儿也随便,只有一件事…别做坏事,就算做最好也不要被我撞上。”

中年男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楚凌,就连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君无欢和云行月都没有让他多想。显然是没有料到楚凌竟然真的这么干脆的放了他们。

楚凌挑眉,“怎么,不想走?”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对楚凌拱了下手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他身后,楚凌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来,“对了,如果你们觉得无处可去或者想要做点什么事的话。可以考虑去黑龙寨找我。”

中年男子没有答话也没有停留,很快就带人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云行月好奇地看着楚凌道:“你就不怕这些人出卖你么?”

楚凌摊手道:“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么?更何况,过不了几天整个信州都会知道黑龙寨的事情,还用不着他们出卖我。”云行月打量着楚凌,笑道:“果然是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

楚凌对他笑了笑,对他的评价不予置评。她可以借着之前的余威震慑住这些人一时,但是却不能一直控制住他们。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放他们走免得麻烦。

等到那些南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的尽头,楚凌才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信烟放了出去,又将路亭里的貊族士兵没来得及射出去的狼啸箭射向了天空,随着啸声冲向天空,绚丽的焰火也在天空铺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狼头。

云行月微微挑眉侧首去看君无欢,君无欢却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目光专注的望着楚凌。云行月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君无欢十几年冷心无情,竟然真的栽在了一个小姑娘的手上。不过看着眼前的少女璀璨的眼眸仿佛又火焰在燃烧,云行月又觉得君无欢栽的理所当然。

“阿凌姑娘,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云行月走过去,好奇地道。

楚凌笑道:“叫我阿凌就成了,姑娘就免了吧。”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男装,继续道:“我要立刻赶回蔚县去,两位若是有事在身,不如……”

“我们没事!”云行月十分干脆利落地抢道。

楚凌诧异地看了一眼君无欢,君无欢点了点头道:“他说得对,没什么大事。”

楚凌扶额,“长离公子真的不必顾忌我这边,眼下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我心里有数,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凌霄商行事务繁琐,如今又刚撤离上京整个北方只怕都不安稳,怎么会没事?”

君无欢淡淡道:“这些都是提前就安排好了的,只是按照计划而行若是还能有问题,我还要他们做什么?阿凌不必担心,黑龙寨几位寨主如今起兵,我既然在这附近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自然也应该相助一二。”

见他坚持,楚凌也不好多说什么。她相信君无欢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如果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他想必也知道轻重。便也不再多劝,跟两人商量起回蔚县的事情。

站在一边的云行月看在眼里,只觉得他们家这位君公子还当真是赢了那句见色忘义,一点也不冤枉他!

回程虽然是三个人,不过以君无欢的本事找三匹马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因此三人还不到中午十分就已经离开路亭很远了。楚凌几天着实是累得不轻,坐在马背上都险些睡了过去。君无欢看不过去,强拉着她到下一个小镇上歇息,准备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虽然蔚县的事情还没有传开,但是前几天新州城那一场dong luàn却已经传播开了。就连这种毫不起眼地小镇上的百姓看起来也是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的模样。看到楚凌三人,不少人也不由得露出了戒备的目光。

三人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投宿,才发现客栈里竟然除了他们一个客人都没有。掌柜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听到门口的动静才连忙抬起头来看到三人也忍不住一愣。

虽然开客栈的都是迎来送往见过的客人不知凡几,但是如这般显眼的客人却依然很少见。掌柜连忙殷勤的迎了上来,招呼三人入内坐下。

云行月有些好奇地道:“掌柜,你这里怎么这么冷清啊?不是说这镇上就你们这一家客栈么?”

掌柜叹了口气道:“咱们这小地方,原本一天也没有几个客人,更何况今年年景不好普通人宁愿露宿接头也好过住店花钱。如今世道又乱,能在家待着谁还愿意出门呢。”

云行月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看三位来历不凡,三位这是要往信州去?”掌柜道。

云行月点头道:“正是,我们要去信州访友。”

掌柜低声劝道:“三位若是没有什么急事,府城那地方还是别去得好。”

“这话怎么说?”云行月好奇的问道。

掌柜摇头道:“听说前些天府城刚刚闹了一场呢,如今到处都是官兵各处关卡也盘查得紧。听路过的客人说,可能要打仗呢。”君无欢喝了一口茶,垂眸淡淡道:“若真的打起仗来,掌柜这生意只怕也做不下去了吧?”

掌柜嘿嘿一笑,道:“打不打仗的,这日子也都不好过啊。我祖上留了这家客栈,日子还勉强算是过得下去。但是这些年…咱们这地方的人越来越瘦了。我还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做事,那时候就这小客栈一天总也能有三五个客人,每到了夏秋或者赶考的时节,客人更是不少。但是如今几位再看看,在这么下去我这客栈只怕也开不下去了。”

君无欢问道:“若不开客栈了,掌柜可有什么打算?”

掌柜摇了摇头道:“家里的田地早就被貊族人收走了,哪里还能有什么打算?且过着吧,这世道还能如何?几位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饭菜。”

看着掌柜有些蹒跚的背影,云行月啧了一声,道:“这世道…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楚凌笑道:“别人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不过我知道云公子的日子肯定不难过。”只看云行月身上的衣服就知道,这位爷绝对也是个不缺钱的主儿。更何况他还是个大夫,这年头大夫走到哪儿都不愁没饭吃。

云行月苦着脸看了她一眼。

阿凌姑娘还是太单纯了,你不知道我还欠着君无欢这个禽兽一百万两啊。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还得清了。

君无欢伸手替楚凌续了水,嘱咐道:“阿凌用了饭就先去休息,就算再着急也不能不顾身体,明天一早我们在启程便是。”楚凌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她现在却是很累。从进了信州城开始,这几天她每天睡眠都不超过两个时辰,之前两天更是完全都没有合过眼,又经历了连番的奔波打斗实在是脑子都有些迟钝了。楚凌原本打算抄近路回蔚县再好好的睡一觉,不过若真的回了蔚县只怕也未必就有时间睡觉了。

掌柜很快便送上了饭菜,三人一边用膳楚凌一边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边找到我?”若君无欢来信州找他,多半会直接去蔚县才对。

云行月笑道:“我们原本是想要去蔚县找你的,不过刚到就听说你带着人走了我们就一路追上来了啊。”

楚凌不由笑道:“让两位辛苦了。”

“没有没有。”云行月笑道:“阿凌可是让我看了一场好戏,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跟阿凌一般厉害的姑娘呢。”楚凌淡淡笑道:“云公子过奖了。”

云行月皱眉道:“叫什么公子也太生疏了,阿凌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叫我一声云大哥如何?”

“云行月。”默默用膳的君无欢淡淡地道。

云行月看了他一眼,立刻耸了耸脖子低下头。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楚凌看着两人之间不动声色的互动不由莞尔一笑。君无欢自然地夹了一些她喜欢吃的才放到她碗里道:“阿凌别跟他废话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快用膳吧。”

“嗯。”楚凌点了点头,果然低下头专心吃饭了。

等到楚凌用过饭去休息了,君无欢独自一人坐在客栈后面有些简陋的院子里喝茶。不知过了多久,云行月从外面跑了进来,“君无欢!”

君无欢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小声一点,阿凌在休息。”

云行月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觉得自己早晚有一点要被姓君的气死。但是想想阿凌姑娘眼底那浓厚的暗影终究还是深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刚收到一个消息。”

“说。”

云行月看着他道:“南宫御月要来了。”

君无欢微微蹙眉看着他,云行月耸耸肩道:“你看我也没用,南宫御月派了那么多人追你,甚至不惜悬赏天下,却连你的一个衣角都没有抓住,以他的性格不亲自来才奇怪。现在信州乱成一团,他若是再掺和进来…你要不要避一避。”

“我不能走。”君无欢沉声道。

云行月有些着急地道:“你留在这里南宫御月也不会走!到时候只会更乱。”

君无欢道:“我走了,南宫御月也未必会走。更何况,正是因为信州如今乱,我才更不能走。”

“但是你……”云行月蹙眉,有些担心地道。君无欢看着他,良久方才轻声道:“有舍才有得,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信州不能乱……”云行月冷笑一声道:“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阿凌姑娘,君无欢,你别忘了自己当初的誓言,也别忘了那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跟着你的!”

君无欢目光微冷,看着他淡淡道:“你若是不相信我,随时可以走。”

“你!”云行月气结,指着君无欢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两人在简陋的院子里顶着寒风对视了良久,云行月才有些无奈地败退,道:“行,算我说错话。但是君无欢,我希望你最好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别忘了,阿凌姑娘还不知道你的……”

“早晚会知道的。”君无欢道,“我不告诉她并非信不过她,而是不愿以自己的秘密要挟她。”贸然将一些太过重要的秘密告诉别人,有时候并不是信任而是逼迫和负担。我都将如此重要的秘密告诉你了,你还不肯接受我?你怎么能背弃我?他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我要怎么办?这些从都不是君无欢想要的。他更不希望有朝一日时移世易,这成为他自己怨怼她的理由。君无欢知道,自己毕竟不是圣人。

云行月叹了口气,走到旁边的屋檐下坐下,低声道:“其实…阿凌姑娘实在是个不错的姑娘。身手好,胆量好,智谋也出色。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不过,我看她可没打算跟你一路走。”

君无欢淡淡一笑,似乎丝毫不觉得失落,反倒是带着几分骄傲的神采,“阿凌确实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云行月呵呵一笑道:“等哪天她跟你一样了,希望你依然觉得不错。”

君无欢道:“有什么问题?即便是有一天阿凌比我更厉害了,我依然会觉得不错。”

云行月眨了眨眼睛,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君无欢。回过神来才轻咳了一声道:“你确定?若是有一日阿凌姑娘跟你一样…你觉得你们两个还能走到一起?到时候谁听谁的?就算你们两个没关系,你们手底下的人打起来该听说的?而且,你难道不觉得女人太厉害了很奇怪么?”

君无欢显然并不觉得,淡淡道:“这世道…女人自然是越厉害越好,越厉害才能越好的保护自己。若是有朝一日,阿凌比我厉害了,她若是愿意保护我自然就更好了。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

“……”脸呢,君无欢你好歹是个大男人,想要女人保护的话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云行月有些抓狂地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这世上有什么事情会比“你以为你追随了一个英明神武的王者最后却发现对方其实是个想要嘤嘤求保护的米虫”更可怕的事情?

君无欢淡定地喝着茶,道:“行了,将来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还是来说说南宫御月吧。南宫御月已经离开上京了么?”

云行月将纷乱的思绪拉回来,点了点头道:“我们收到的猎鹰传书,南宫御月几日前就已经离开了上京。按照他的脚程,只怕再过几天就该到信州了。当然,如果他知道你在信州的话。你若是坚持留下,这消息……只怕瞒不住。”

君无欢低眉思索了良久,方才道:“让人尽量拖着他,能拖多久拖多久。”

云行月点了点头道:“行,我让人去办。不过那些人都不是南宫御月的对手,效果未必会好。”

君无欢也不在意,淡淡道:“尽力而为便是。”

云行月再一次转身出门了,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的君无欢心中十分郁闷。他明明是个大夫,为什么还要帮着君无欢做这些杂事?都怪君无欢这家伙使唤起人来太顺手了,竟然连他也被当成小厮给使唤了!

一瞬间,云行月对千里之外的桓毓公子产生了深切的同情和同病相怜之感。

171、自立为王?(一更)

早晨,楚凌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之前几天的疲惫一扫而空。推开门走了出去,君无欢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看书,云行月倒是不见踪影。听到开门声,君无欢方才抬起头来对她一笑,“阿凌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楚凌点头笑道:“还不错,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君无欢轻声道:“不管有多忙,阿凌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楚凌看看君无欢手里的书和身上穿着的衣服,不由皱眉道:“你既然身体不好,怎么大清早的跑到外面来看书?”现在可不是夏秋季节,无论是纳凉还是赏花都不合适。君无欢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个时候还坐在院子里……

君无欢笑道:“房间里一屋子的炭火气,我出来坐坐透透气罢了。”

楚凌点了点头,还是叮嘱了一句小心着凉。

君无欢道:“云行月出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用了早膳咱们就可以启程了。咱们快马加鞭,今天晚上就应该能到蔚县。”楚凌眨了眨眼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今天竟然是她起的最晚了,“有劳云公子了。”

“是他自己饿了等不住。”君无欢污蔑起云大夫来毫无压力。可怜云行月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险些气得一头撞到了门框上。恨恨地咬牙瞪着屋檐下说话的君无欢:姓君的,你给我等着!

“云公子?”楚凌回头就看到云行月咬牙切齿地模样。面对着一个模样美丽的小美人儿,云行月自然不能失礼。一瞬间将脸上的咬牙切齿切换成了十里春风,“阿凌姑娘,早啊。”

“云公子早。”楚凌对这等变脸绝技叹为观止。

君无欢问道:“早膳准备好了么?”

云行月对他翻了个白眼道:“还没呢,寻常百姓家谁这么早吃早饭?这边的客人也不多,除了生意旺的季节,他们都是按照自己的作息安排吃食的。我跟掌柜说了,我们要赶路。他这会儿正让人煮粥呢。”一日三餐外加点心,那是权贵之家才过的日子。这年头就算是一般的富户大多数也只用两餐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更是了,朝食吃的晚一些,才够支撑到傍晚不会太饿。

君无欢点了点头也不在意,他们虽然赶时间倒倒也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云行月表示他不想跟君无欢这个混蛋说话,于是便凑到楚凌跟前了。虽然昨天就认识了,但是昨天又是赶路,之后楚凌就被君无欢赶去休息了,两人确实没有说过几句话。云行月对于这个小小年纪就能成为黑龙寨五寨主还没君无欢如此看重的小姑娘充满了好奇。

“阿凌,听说你当初刚加入黑龙寨就带人抢了貊族人的马队?”

“阿凌,听说这次蔚县也是你打下来?”

“阿凌……”

楚凌挑眉看着云行月,“云公子的消息,很灵通嘛。”

云行月眼珠子一转,干笑了两声道:“这个…我不是挺君无欢说的嘛。”楚凌道:“但是…我好像没有告诉过长离公子这些啊。”

“啊?”云行月一愣,“这个…我大概是记错了,我忘记是听谁说的了。”

楚凌倒也不刨根问底,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让云行月暗暗松了口气。默默在心中嫌弃起君无欢来,还以为他跟人家姑娘关系有多好呢,原来这些事"qing ren"家阿凌姑娘连说都没跟他说过。正在胡思乱想中,就听到耳边有人问,“听说云公子之前一直在沧云城?沧云城好玩么?”

“一般,没什么意思。还是外面比较……”抬起头,正好对上君无欢幽冷的眼神,“呃……”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说了什么?

楚凌看看云行月,再看看君无欢,微笑道:“怎么了?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吗?”

云行月轻咳了一声道:“阿凌怎么知道我之前在沧云城的?”

楚凌微笑,“长离公子告诉我的啊。”

我不信!云行月心中悲愤,但是…他能当着阿凌姑娘的面问君无欢么?不能!他能说你骗我,君无欢没告诉你么?还是不能!

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远离这两个人。

我只是个大夫,不能跟他们计较。

我只是个大夫,不能跟他们计、较!

用过了早膳,三人便启程继续往蔚县的方向而去了。越是往西南方向而去,越是能发现那种紧绷的凝重气氛。虽然三人一路上都是挑了人烟稀少的小路走,却也依然遇到了两路四处搜索着什么的貊族兵马。三人这次却没有惹事,而是直接避开了他们。

“看来,兵器被劫持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云行月有些担心地道。

楚凌倒是没那么担心,道:“暂时应该没事,他们搜索的方向不对。”那些人只怕是因为抢劫兵器的人朝着惠州方向而去了。当然,楚凌想要给他们的也是这种错觉。再加上昨天信州和惠州交界处路亭被劫,想必那些人暂时不会将这件事联想到蔚县的人身上。

其实一般人也不会这么想,毕竟黑龙寨就那么点人守着个蔚县都够呛,一般人也没有那个胆子还跑出来干打劫的勾当。

云行月想到此处,也不由用钦佩的目光看向楚凌,“阿凌姑娘,佩服啊!”

楚凌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佩服自己什么,还是很给面子的拱手谢过了。君无欢问道:“阿凌是打算让黑龙寨以蔚县为基础发展起来?”

闻言,云行月有些突兀地扭头看向楚凌目光里也多了几分诧异。犹豫了一下方才道:“黑龙寨不是已经决定投靠沧云城了么?阿凌打算自立为王?”

楚凌忍不住笑道:“不过一个小寨子罢了,现在也只是占据了一个小县城,什么王不王的?就算黑龙寨真的归属沧云城了,总还是要发展的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更何况,不是还没有正式加入么?”之前,黑龙寨只能算是沧云城的编外势力,所谓编外,自然就不是自己人了。

云行月看了君无欢一眼,君无欢倒是没有云行月那么大的反应。只是道:“是跟沧云城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楚凌摇头,“也不是,只是黑龙寨距离沧云城毕竟山高路远。若是就指望沧云城发展,黑龙寨永远也不会有什么进步的。”

“话不能这么说。”云行月道,“沧云城之前不也派了人来黑龙寨相助么?听说原本黑龙寨能用的兵马不过数百人,如今不过短短两三年,至少也有三四千人了吧?”

楚凌道:“确实如此,不过…一个不慎差点全灭了。就是现在,也还徘徊在全灭的边缘。若真是如此,不知道到时候沧云城能派多少兵马来支援?”

云行月语塞,虽然沧云城兵马不少,但是毕竟和信州隔着老远的地方。真要说能突破北晋兵马的重重封锁千里迢迢来救一个黑龙寨,云行月自己都不相信。楚凌叹了口气,摊手道:“所以啊,靠山山倒,还是靠自己最好。”

“阿凌说得不错。”君无欢点头赞同道,“蔚县的位置不算好,不过以黑龙寨目前的处境也找不到更好的位置了。如果黑龙寨能够将整个信州甚至是旁边润州和惠州反抗北晋的势力集结起来。以歌罗山,余江为依靠,在蔚县建立势力再往四周蔓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云行月看着君无欢,半晌无语。

“不过……”君无欢微微蹙眉,道:“到底能不能行,还要看黑龙寨能不能扛住的北晋兵马最开始的几次打击。”

“沧云城就是如此么?”楚凌问道。

云行月道:“可不是么?别看沧云城现在仿佛屹立不倒。当初沧云城刚打出名声的时候,可是被貊族人天天围着打。好几次差一点就直接垮了。”

楚凌叹了口气,道:“确实是挺麻烦的,不过办法总是能想到的。”

君无欢笑道:“阿凌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楚凌笑道:“我不会跟长离公子客气的,到时候你莫要后悔才好。”

君无欢含笑,“答应阿凌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反悔过?”楚凌默然,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侧马背上面带微笑的长离公子,有些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此时信州边境的一处路亭中,南宫御月一身黑衣坐在桌边喝茶。跟前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单膝跪地恭敬的禀告着什么。南宫御月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杯茶,方才抬起头来看向对方道:“你是说…信州城dong luàn,结果有人抢了信州的粮仓之后,跑到距离新州几十里外的地方占据了一座县城?”

“是,国师。”白衣男子垂首恭敬地道。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有意思,信州镇守将军干什么去了?”

白衣男子道:“回国师,新州镇守将军…被人给杀了。”显然那些人也是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的。他们得到的消息说,事情发生之后一整天信州的驻军都没有找到他们的统领。等到第二天找到的时候,人早就已经凉了。

“黑龙寨……”南宫御月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细瓷茶杯,道:“我怎么觉得,信州这地方事情不少呢?还有这个黑龙寨,似乎也是经常出现。三年前,谢廷泽在这里被人救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南朝过来的那个什么侯,也是死在这里的吧?还有明王的女婿,在这里被人打成重伤。嗯,现在还有人直接公然起兵zào fǎn了。这是个什么样的fēng shui bǎo di?”

站在周围的一干人等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说话。国师的脾气变幻莫测,深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火,所以身边侍候的人也只能加倍的小心翼翼了。

南宫御月看着他们胆战心惊的模样,嗤笑了一声放下茶杯道:“既然这么有趣,那咱们也去看看吧。本座也有些好奇,这黑龙寨到底有何方高人坐镇。”

白衣男子低声道:“国师,有消息说黑龙寨已经投靠了沧云城。你说会不会是沧云城的人在背后指使?”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晏凤霄有多闲,才来管一个小小的黑龙寨如何?而且,攻打信州城在抢占蔚县,对黑龙寨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倒是更像迫不得已才做的选择。不过…如果黑龙寨真的投靠了沧云城的话,黑龙寨一定有什么让晏凤霄看重的人或者物……”

晏翎可不是一个什么都收的老好人,若不是有利可图他为什么要搭理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山寨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想到此处,南宫御月站起身来沉声道:“去信州城!”

白衣男子一怔,“国师,那君无欢那里……”

“传令下去,一旦有了君无欢的消息,立刻禀告本座!”南宫御月冷声道。

“是,国师。”

------题外话------

我昨天仿佛看到有人说南宫御月爱上了五环~捂脸笑~国师死亡射线~

南宫御月是个很偏执的人,不过对五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哈。

ps:下午四点二更哦~

172、救人(二更)

楚凌三人回到蔚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拨北晋士兵刚刚退去。三人不管武功高低都是轻功卓绝之辈,也不让开城门直接飞身上了城楼。若不是有人看清楚了楚凌,守城的士兵说不定就被吓得直接放箭了。

叶二娘得到消息赶过来,吓得拉着楚凌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没好气地道:“你啊,真是胡闹,若是伤着了怎么办?”

楚凌眨了眨眼睛,笑道:“二姐,我们就三个人直接就上来了不是方便么?万一开了城门那些貊族人又回来杀个回马枪怎么办?”叶二娘摇摇头,道:“哪里就差这点时间了,更何况咱们也不怕他们。对了,这两位…长离公子?”叶二娘在上京的时候曾经见过君无欢一次。长离公子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轻易忘记的。

楚凌笑道:“二姐,这是长离公子,这位是云行月,云公子。是长离公子的朋友,还是一位很高明的大夫。”

听到楚凌说云行月是大夫,叶二娘脸色微变看了看云行月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向两人打了招呼,倒是云行月道:“叶寨主,幸会。可是有什么事情在下能帮得上忙的?”

叶二娘犹豫了一下才道:“方才咱们有个兄弟受了重伤,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只是……”

若是如狄钧郑洛这些人受了伤,叶二娘还能请云行月看在小五的面上相救。但是伤者只是个最普通的黑龙寨的小兵叶二娘却有些不确定了。并非她觉得小兵的命就比狄钧和郑洛的贱,而是她不知道云行月是怎么想的。这位云公子只看衣着就知道绝不是普通的大夫,若是贸然相求让这位云公子觉得受辱,不仅让人不悦还会让小五在长离公子面前很没面子。

云行月却不知道叶二娘想了这么多,立刻道:“那就快走吧!”

叶二娘一愣,反应过来心中也是大喜,连忙点头道:“多谢云公子,快这边请!”

楚凌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也和君无欢跟在叶二娘身后跟了过去。

此时城楼下面不远处一个临时空出来的小院子里人潮涌动,来往进出的人们都显得十分匆忙,还没走进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交杂的怪异味道,让过来的四个人都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云行月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翩翩公子不染尘埃。进去之后他只是扫了一眼整个院子里的伤患,便毫不犹豫地朝着伤得最重的那人走了过去。宽大的袖袍随意挽起,蹲在地上就开始检查伤患的伤处。

楚凌看在眼里,这才觉得这位云公子当真有几分名医风范。之前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不知道从哪家跑出来的世家公子。

楚凌侧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君无欢道:“你先出去,去县衙找大哥他们吧。我在这里帮一会儿忙。”

君无欢摇摇头道:“我跟你一起。”

楚凌皱眉,她虽然现在已经知道君无欢并不是呼吸系统有什么问题而是练功导致的身体不好,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血腥嘈杂的环境对身体不好的人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没等她说什么,君无欢已经转身走向了另一边。扶起一个正在被大夫急救但是眼看着就要断气的伤员徐徐将一股微弱的内力送了过去。伤员的脸色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一些,原本已经有些想要放弃地大夫眼中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连忙继续进行下来的救治。

有时候就是这样,往往只需要一点点的努力就可以救回一个人,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的等到。而有能力的人,往往能救的人也很有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明明可以救活的人死去。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争之后的残酷。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云行月身边蹲下,“需要帮忙吗?”

云行月有些意外,“阿凌姑娘会医术?”

楚凌道:“我刀工不错,也可以做外伤处理。”

云行月问道:“这个行吗?”他跟前的伤员被一支羽箭射穿了整个胸膛。不过他运气好的是这一箭并没有伤到他的内脏器官。但即便是如此,在寻常大夫看来也是活不了的。如果箭取不出来,固然是一个死。就算取出来,血止不住还是只能死。

云行月道:“我可以帮他止血,之后的治疗也没问题。但是我不能同时帮他止血又帮他取箭。这几位大夫都不敢下手,你既然刀工不错,不如就来试试吧。”

楚凌点了点头,“可以。”蔚县只是个小县城,城里的大夫最多也只会治疗一些跌打损伤之类的伤。无论是取当胸穿过的箭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

云行月看着他,蹙眉道:“这不是bá chu lái那么简单,这羽箭并没有完全从他后背贯穿出来,肩头上有倒刺,而且正好卡在他背后的骨骼上了。你若是强行贯穿取箭,箭取出来他至少要断一根骨头,这种断骨是接不好的。所以,只能从胸前bá chu lái,你明白么?”

楚凌伸手在那伤员的后背摸索了一下,果然发现一根骨头挡住了箭头。看了看那脸色苍白馒头大汗的伤员,楚凌轻声道:“不用怕,没事的。”

那伤员也是认识楚凌地,咬着牙点了点头道:“小寨主,你放手取箭吧。我没事!”

楚凌点了点头对云行月道:“我可以,只要你能保证他不会因为流血过多而出问题就行。”

云行月有些诧异地挑眉,仔细看了看楚凌确定她不是在逞强才点头道:“那好,你准备一下就开始吧。你放开手做,只要不伤到他的心肺和要害,我都能保他一命。”

其实不用楚凌准备什么,做手术的工具别的大夫都有早就准备好放在那里了。楚凌要做的准备就只是她自己而已。认真地洗了手又用烈酒消了毒之后,楚凌才拿起了旁边叶二娘端着的盘子里放着的一把轻薄锋利的小刀。

云行月看她拿刀的姿势微微扬眉,“手很稳啊。”

楚凌对他笑了笑,能不稳么?她不仅给别人做过急救手术,还给自己做过呢。不过即便是如此,开胸取箭对楚凌来说也还是属于超高难度的操作,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外科大夫,学的也只是战场急救。一般战场上如果是这种伤,也用不上急救了。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平静地划下了第一刀。

取箭头看起来仿佛并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真的要做起来却也并不轻松。每一刀下去都要小心翼翼,虽然箭并没有伤及内脏但是却离得并不远,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原本没伤到反而被刀划伤了。即便是淡定从容如楚凌,不一会儿额边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云行月在旁边,用银针为伤者止血。他的医术果然十分高明,普通医者根本不敢接手的伤他却做得从容不迫,一边照看伤者,止血,一边还有功夫指点楚凌该如何下刀才更好。

叶二娘屏住了呼吸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帮两人递一些需要的东西。这样的重伤,在从前他们基本上就是直接放弃了,救不了也没法救。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次这位伤者的运气不错,刚好有云行月这么一位厉害的医者又有楚凌这么一个刀功精湛还敢下手的人在。

一直忙碌了将近两刻钟,楚凌终于轻巧地从伤者的胸前将那带着倒钩的箭头取了出来。看着仍在旁边地上血淋淋地箭头,楚凌出众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云行月。

云行月出手如风,飞快地在伤处轻点了几下。一边转身去拿早就准备好了的药材一边道:“阿凌做的不错。”

楚凌道:“这人……”

云行月道:“这人只要照顾好,不会有事的。现在天气冷,情况比夏天要好得多。我替他止血上药,后面要怎么照顾我也会交代你们的。”

楚凌点了点头,“多谢。”

“是你救了他,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也不行。”云行月道。

楚凌站起身来,转身正好看到不远处雅朵正在忙着照顾伤员,跟着她一起的还有不少陌生的女孩子。每个人都在忙碌着,丝毫没有顾忌这院子里的味道和血腥。楚凌原本一直有些担心雅朵,毕竟她的相貌不仅在貊族人中间受歧视,在天启人中间也未必多讨喜。不过现在看着那些姑娘似乎也并不排斥雅朵的模样才微微松了口气。

忙碌中的雅朵似乎察觉到了楚凌打量的目光,回过头来看到她不由一愣,很快便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楚凌对她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去帮忙去了。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这次信州城的守军联合蔚县附近的路亭驻军,出动了大约一千多的貊族兵马以及三千南军士兵攻城。蔚县的城墙很高,但是县城面积并不大,所以守城的压力也并不大。但是貊族士兵都是弓马娴熟之辈。虽然攻城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是死的都是南军。虽然南军折损了大半他们自己也有好几百的伤亡。城楼下的两个小院里都挤满了受伤的人,有些是轻伤,但是有些却伤得不轻,就算将来好了也不能再上战场了。

叶二娘依然要留在小院里照顾,楚凌便带着君无欢和云行月往县衙的方向去了。一路上,三人看到街道上时不时有巡逻的人走过,虽然街上行人不多,但是各家的商铺摊贩却都在照常做生意,街上也没有流民骚扰。

云行月有些惊讶地道:“我听说你们还带了一万多普通百姓过来,你们都安置在哪儿了?”

楚凌摇头道,他还没有等到那些人安置好就离开了,不过……“蔚县虽然不大,但二十年前也是有三五万常住人口的县城。如今只有一万多人,虽然许多房子年久失修,但是安置一些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这些具体的只怕要问秦大人和小段,我都不太了解。”

君无欢点了点头,道:“如此算来,城中至少有四万人口,粮食撑得住么?”

楚凌笑道:“粮食暂时倒是没有问题,我担心的不是这些。”

君无欢道:“阿凌是担心以后?”

楚凌叹了口气道:“当初想要抢下蔚县确实是一时情急,攻打一个县城或许貊族人不会看在眼里,但是攻打信州他们却绝不会不在意。我们这些人可以直接往山里一躲,三五个月后自然就太平无事了。但是那些被鼓动过去的百姓怎么办?他们一时激愤就跟着人去打信州城,以为从此能过上好日子。结果我们撤了,他们能去哪儿?貊族人可不会因为他们只是从犯,或者说什么法不责众不知者不罪就饶恕他们。貊族人从来不怕多杀人的,只怕到时候这些人都得死。”

两人沉默,云行月咬牙道:“那个姓林的真是该千刀万剐!”

楚凌淡然一笑,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我只怕……这次之后又害了蔚县原本的百姓。”

君无欢摇头道:“阿凌不能这么想。”

楚凌笑道:“我自然知道该怎么想才是更好的,无论做什么事情做事要有付出有牺牲的。只是,有些时候有些疑惑,那些被牺牲被付出了的人,他们自己愿意么?以前我…有一个人跟我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我一直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君无欢不赞同地道:“阿凌不可曲解前人之言,阿凌心存仁善正是将士之幸事。不过……”不过难免会跟自己过不去。楚凌扬起笑容,道:“多谢长离公子称赞,我这人一向想得开,想归想,该做的事情还得做。”俗称,矫情。

君无欢认真地打量了楚凌良久,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跟着楚凌继续往前走。

跟在两人身边的云行月道:“我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个世道无论是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如果能有人来改变这样的局面,想必大家都是愿意的。若这也不忍那也不忍,不是等着被貊族人虐成毫无思想只知道逆来顺受的奴才,就是等着有一天貊族人真正强盛起来把我们全都杀光真正的亡族灭种。既然如此,何不奋起反抗?”

君无欢看了他一眼,道:“云行月,你大夫当久了倒是不拿生死当回事了,蝼蚁尚且贪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对有的人来说,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了。你想要带他们反抗,他们未必会谢你。”

云行月看了君无欢一眼,仿佛是在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做?

君无欢似乎看懂了他的表情,淡淡道:“我只为私利,不为公义。我要做的事我自己的事情,并不是为了谁,也用不着人谢。”

呵呵。

云行月翻了个白眼,对某人的话不以为然。

楚凌看着君无欢,也不由得莞尔一笑。

“阿凌,你笑什么?是不是也觉得君无欢这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十分好笑?”云行月笑眯眯道。楚凌摇头道:“那倒不是,我觉得长离公子说得很对。”

“你觉得他说得对?!”云行月震惊地道。

楚凌点头道:“是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顺其自然便是。哪儿有那么多该不该舍不舍的?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呗。”

“……”云行月无语,行吧,反正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我只是一个大夫而已。

173、人与月俱好!

三人到了县衙的时候郑洛和狄钧都不在,只有窦央段云和秦知节在书房里忙碌着。云行月表示他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直接朝两人摆摆手自己找个地方休息去了。楚凌和君无欢走进书房,书房里正忙碌着的三个人立刻抬起头来,窦央有些惊喜地站起身来面露笑意,“五弟,你回来了。”

楚凌点点头,“三哥,你怎么来了?寨子里……”

窦央摇摇头道:“寨子里没什么事儿,这里更需要人帮忙一些。更何况,寨子里的战力都被带出来了,剩下的都是老幼妇孺,我让她们迁回深山里去了。那里咱们也经营了许多年,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比跟着我们要安全一些。”

楚凌点了点头,那个地方虽然楚凌没去过,但是却听叶二娘和狄钧说起过很多次。虽然在深山之中山路崎岖但是地势却很好,易守难攻也不会被野兽袭击,又可以耕种自给自足,正是一处不错的世外桃源。只是地方不大,无法安置太多的人口罢了。但是只安置黑龙寨的老幼妇孺,庇佑他们几年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三哥来了咱们也要轻松许多。”

屋子里的三个人早将目光落到了君无欢身上,毕竟如长离公子这样的容貌气度,就算是被扔在人海里也必然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更何况是只有五个人的小小书房。

也不等他们问,楚凌含笑道:“这位是君无欢,君公子。”

三人都是一惊,窦央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拱手道:“原来是长离公子大驾光临。”窦央是知道楚凌是女儿身的,自然也知道当初楚凌在上京与君无欢还有一段不知道还能不能作数的婚约。看君无欢的神色难免就有几分兄长看未来妹婿的复杂。段云和秦知节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长离公子的名声却也足够惊人了。要知道,不久前长离公子刚刚被北晋朝朝廷通缉呢。虽然他们隔得远身份低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让北晋皇,明王,国师同时下令通缉捉拿,这位长离公子的本事也是相当惊人了。

秦大人痛心疾首,一个眼看着就能平步青云的机会放在他面前,他却已经bèi po成了自己人?谁特么想要跟你们当自己人了!

楚凌对君无欢笑道:“这是我三哥,这是蔚县知县秦知节秦大人,还有这个是小段,段云,黑龙寨的账房。”

君无欢对三人点了点头,看向窦央道:“久闻窦寨主大名,幸会。”

窦央连忙还礼,觉得这位长离公子十分的和蔼可亲,“长离公子客气了,是我等久仰大名才是。”

君无欢又对段云点了下头才看向秦知节,悠悠道,“秦大人,好名字。”

噗!

秦大人在心中默默吐了口血,面上却只能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多谢长离公子称赞。”比起无欢长离什么的,本官也觉得自己有一个好名字!

楚凌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了一下君无欢,示意他收敛一点。他们还要靠秦大人干活呢。一边要人干活一边还要挤兑人家,人干事?

君无欢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果然不再多说什么了。

宾主落座,窦央看着君无欢道:“小五是怎么跟长离公子遇到的?”

楚凌也不隐瞒,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窦央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们几个还都是兄长姐姐的,但是最麻烦最危险的事情却都让年纪最小的小五去做了。再一次对君无欢拱手道:“多谢长离公子了。”

君无欢摇头道:“我们去得晚,倒是没有帮上阿凌什么忙。窦寨主不必言谢。”

楚凌不想纠缠这个问题,连忙问道:“三哥,我们回来的时候刚刚看到貊族人退走,大哥和四哥呢?”

窦央道:“大哥和四弟跟明公子一起去巡视城楼各处防御去了。你们回来的也是巧了,今早天还没亮貊族人就开始攻城,被我们打回去了一次。他们还不肯死心下午又来了一次。”

楚凌笑道:“几位兄长不是都给挡了回去么?可见貊族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窦央叹了口气,摇头道:“虽然咱们守住了,也杀了不少敌人,但是死的大多数都是南军。貊族人将南军当攻城的前锋,只有弓箭手在后面驱赶。实际上貊族的兵力根本没有折损多少。”

楚凌也有些沉默了,南军虽然战斗力不行,但是兵力庞大。而且,就算南军被消耗完了,他们完全还可以再抓普通百姓充填,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就算他们这些人消耗光了,也无法真正动摇貊族兵马的根基。

叹了口气,楚凌道:“三哥不要着急,慢慢来吧。”

窦央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楚凌看向段云和秦知节问道:“秦大人,如今城里的百姓如何了?”

秦知节拢着双手,肃然道:“眼下一切都还安好,城里的貊族人都已经被单独隔离开了,还有之前给貊族人通风报信的眼线也都抓起来的。信州的百姓对北晋并没有什么好感,眼下蔚县虽然看似危险,但是他们在外面也同样活不下去,所以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至于蔚县原本的百姓…公子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秦大人。”楚凌点点头笑道,“小段,城里的物资可有什么短缺的地方?”

段云思索了一下,道:“目前没什么,因为要过冬,各家过冬的东西都囤积了不少。前两日秦大人已经让人将城南的一片空地开垦出来,打算种上一些蔬菜,各家各户的百姓也都开始准备在院子里种植一些东西。大家心中想必也都有准备蔚县要长期闭城的。不过……”

“不过什么?”楚凌问道。

段云蹙眉道:“菜米油盐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柴火却有些问题。蔚县背靠歌罗山,除了少数有钱人家烧的是炭火,绝大多数人家用的都是柴火。如果长时间闭城的话,只怕很快就会无柴可烧。特别是跟着我们来蔚县的这些人。这两天,我便发现城中的柴火价格已经涨了不少,而且很少有人买卖了。”这还是因为要过冬大多数人家早就已经囤积了不少过冬的柴火,等到过完了年只怕会更加麻烦。

楚凌思索了片刻道:“这事无妨,秦大人劳烦你传令下去,没有柴火的人家没七日都可以到县衙来ling qu一定量的柴火。记住,是按户数算,每户多少人都要定量,不能重复。外来的人目前都是集中住宿和伙食,也要请秦大人安顿好。”

秦知节有些愁苦地道:“公子,咱们自己也没有多少。眼下囤积的这些,还是前两天叶寨主和郑寨主命人进山砍回来的呢。”

楚凌笑道:“守着这么近的歌罗山,怕什么?有本事貊族人就一直围着蔚县别撤兵。还是二姐细心,我还真忘了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秦知节心中暗道:“我觉得,貊族人还真做得出来派十万大军将蔚县围得水泄不通的事情。”

不过看楚凌似乎真的不担心的模样,秦知节也知道这位凌公子心里只怕还有别的成算,只是没有跟自己说罢了。便也识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不知道狄钧和郑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家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将这两天蔚县的事情交代清楚之后窦央便打发楚凌带君无欢去休息了。毕竟长离公子身体不好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等两人出了门,窦央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家小五是个姑娘啊,让她带长离公子去休息这个事情……呃,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楚凌和君无欢出了书房,并肩走在县衙的后院里。秦知节是个十分识时务的人,虽然县衙原本是他的地盘,但是如今易主了也半点没有不适应。果断地将自己的一家老小全部收拾到了县衙一侧的一个还算宽敞的小院里,剩下的大半地方都空了出来。秦家人或许也被秦知节提前警告过,也或许是身在乱世大多数人都还是有理智的,也并没有闹腾什么。秦家老太太和秦夫人还主动出面帮着管一些琐事,半点也没有官夫人的骄纵脾气。

“方才在书房没见你怎么说话。”楚凌侧首看了一眼君无欢道。

君无欢含笑道:“我听阿凌说话。”

楚凌无奈地扫了他一眼道:“听我有什么好说的,这些事情我是半点经验也没有,全靠摸石头过河。正想听听你长离公子的意见呢。”

“阿凌处理的很好。”君无欢道,“我在阿凌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绝没有这般周全。”

楚凌皱眉道:“长离公子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凌霄商行可是已经声名鹊起了。”更何况,她也不是真十六岁啊。算上这三年,都是马上就奔三的人了。

君无欢低声笑道:“当年我在平都就混不下去,险些连命都丢了。阿凌以为是为什么?”

“是为什么?”楚凌好奇地道,毕竟长离公子运筹帷幄惯了,虽然她也见过长离公子狼狈的模样不过那跟智谋能力无关,确实是形势逼人无可奈何。

君无欢叹道:“少年轻狂啊,若是换了今时今地的我,何至于那般狼狈?”

楚凌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你更像是个真人了。”太过完美,太过算无遗策的人,难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君无欢幽幽地望了她一眼,“原来我在阿凌心中,一直都不是个真人?”

楚凌忍不住低声闷笑,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好了,长离公子,你这表情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形象不要了啊?”君无欢微微扬眉,“何谓形象?我乐意让阿凌欺负与旁人何干?”

“……”不是,我开玩笑的啊。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玩笑过后,君无欢正色道:“阿凌若问我有什么建议的话,我建议你们尽快收拢信州附近的势力,最好是趁机再拿下几个县城。与蔚县互相依靠支撑,只是蔚县一地,难免势单力薄。若是被貊族人合围,也确实麻烦。”

楚凌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打算等大哥他们空闲下来了再商量一下。不过眼下兵力却是一个大问题。无论是黑龙寨的兵马还是新招的这些,面对北晋兵马战力只怕是难以为继。”

君无欢垂眸思索了片刻,问道:“阿凌可是有什么对策?”

楚凌问道:“你觉得南军如何?”

君无欢一怔,“阿凌想收服南军?”

“一部分。”楚凌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貊族人效力的,虽然有不少南军为虎作伥,但是我也相信还是有不少人是迫于无奈才加入的。但是,黑龙寨情报不足,这方面只怕要劳烦你还有沧云城帮忙。”

君无欢蹙眉思索了片刻,道:“倒是也无不可,南军虽然战力低下但是也确实比寻常的百姓要强得多。不过若是收拢了这些人,军中以后只怕……”

楚凌道:“你可知道,南军有多少人?”

君无欢想了想道:“北晋军中统计,南军人数应该不低于一百万,而且还不包括有人暗中养的私兵。比如说明王。”

楚凌点点头道:“无论以后我们要做什么,这一百万南军都是不得不面对的事情。长离公子觉得,到时候你是杀还是留?”

“这些人也算是叛国,阿凌不想杀了他们?”君无欢道。

楚凌笑道:“我只杀该杀的人,将叛国之罪推给普通士兵,未免荒谬。”最底层的士兵从来都不是能做主的人。而军队是个集体。该负责的是将领,甚至是更上面的人比如说……皇帝。

君无欢沉默了良久,方才点头道:“还是阿凌通透。”

楚凌笑了笑没说话,通不通透的不好说,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说,有时候她其实是站在局外看世情的。对天启,怒其不争多过于痛彻心扉。

君无欢道:“阿凌需要的消息,我两天内给你。阿凌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吧,我相信你。”

楚凌看着他,“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君无欢道:“我会在这里暂留几天,等这边稳定下来再离开。”

楚凌蹙眉道:“你确定你没事?”

君无欢笑道:“马上要过年了,能有什么事?这么冷的天,我在蔚县歇歇不行么?阿凌忍心让我这么大冷天的在外面被人追杀么?”楚凌无语,看着君无欢道:“是不是南宫御月来信州了?”

“嗯?”君无欢微微挑眉,楚凌道:“南宫御月来信州了,你不放心。”

君无欢叹气道:“南宫御月是来找我麻烦的,劳烦阿凌帮我挡一挡。”

楚凌摇摇头没说话,南宫御月是来找君无欢的她相信,但是说南宫御月知道君无欢在信州她却不太相信。南宫御月毕竟是北晋国师,路过信州若是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闻不问。更何况南宫御月本身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君无欢留下,是担心南宫御月识破了她的身份吧?

信州城

信州镇守将军府里,南宫御月坐在主位上悠然地喝着茶。四周站着一群身着白衣低眉顺眼的侍卫,越发衬的一身黑衣的国师阴鸷冷漠。刚刚临时上任的信州镇守将军跪在地上,明明是身高体壮的汉子,此时撑着地面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上方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哦,败了?”

镇守将军打了个寒颤,将头埋得更低了。

南宫御月的声音像是带了几分笑意,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号称貊族精锐,兵力数倍于敌人,最后却敌不过一群山贼。倒是让本座大开眼界了,原来这就是号称无敌的貊族兵马的战力?”

镇守将军道:“末将无能,请国师降罪。”

南宫御月冷笑了一声,“降罪?你可是明王殿下的人,本座何德何能敢降罪于你?”

“……”

“国师,黑龙寨几个寨主的消息送来了。”一个白衣人快步走进来,送上了一封信函低声道。

南宫御月伸手接过信函打开来慢慢看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人物,不过是些、等等…这个五寨主是怎么回事?”

白衣人道:“这个五寨主是三年多以前突然被几位寨主带回黑龙寨的,无人知起来历。只知道此人姓凌,名唤凌楚。年纪不大,但是身手好像不错。别的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南宫御月轻笑了一声,道:“三年前,黑龙寨不正是从三年前才开始变化的么?还有信州,那么多事情不也都是从三年前开始发生的么?我记得,那个什么侯死的时候,君无欢也在信州吧?这还叫没有特殊的地方?”

白衣人有些惊讶,“国师觉得,这凌楚跟三年前谢廷泽失踪和安北侯之死有关?”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漫不经心地道:“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必然参与了其中。让人继续查,给我将这个凌楚的身份来历查清楚!”

“是,国师。”

白衣人躬身退下,南宫御月才再次将目光落到了镇守将军的身上,道:“蔚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镇守将军咬牙道:“末将这便点齐了兵马,围攻蔚县!之前是末将大意轻敌,区区一个小县城,两三千山贼的乌合之众,不出三日末将一定将他们全部诛灭!以雪今日之耻!”

南宫御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去吧,本座等你的好消息。希望你不要再让本座失望了。”

“是,国师!”

看着那镇守将军快步走了出去,南宫御月坐起身来薄唇中慢慢吐出了两个字,“蠢货!”

“国师…可是觉得巫将军的计划不妥?”身边一个侍卫大着胆子问道。

南宫御月冷声道:“蔚县若是那么好攻,他今天又怎么会功败垂成?若是那些山贼死守不出,他蠢货还剩下多少粮草支撑他打仗?”白衣侍卫道:“貊族行军,素来极少带军粮。巫将军只怕……”貊族兵马一向是走到哪儿都就地取粮,若是带着大批辎重,骑兵还怎么快速的攻城略地?

南宫御月道:“现在是在中原,他若真的这么蠢,只怕用不着等蔚县的那些山贼,他自己就要先弄死自己了。”

“民变?”白衣侍卫微微变色,信州今年天灾百姓生计艰难,如果貊族兵马再四处掠夺,百姓实在是活不下去了确实可能会激起民变。黑龙寨山贼只有两三千人,最后跟着走的却有一万多人。多出来的那些都是什么人?不就是信州附近的普通百姓么?

“国师,可要提醒……”

“提醒他做什么?”南宫御月淡淡道。

“可是,万一……”

“那也是拓跋梁的事情。”南宫御月漠然道,淡淡的眼眸中只有无尽的冷漠和虚无。黑龙寨…对了,三年前拓跋梁还有一些人也栽在了黑龙寨。就让本座来看看,这个黑龙寨还有这个凌楚,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希望不会让本座觉得太无趣才好。

深夜,整个县城都已经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城楼上,依然有穿着各色衣衫的士兵在驻守着。城楼下的街道上,不时有巡逻的护卫路过。楚凌坐在城墙上的墙垛边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明月。今晚月朗星稀,一轮明月静悄悄地挂在天边显得格外的寂静悠远。又是一个十五月圆夜,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深夜的寒风吹过墙头,城外远处的树枝在寒风中拂动,夜色显得安静而荒凉。

楚凌抬起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条有些陈旧但是编织十分精美的手链。链子上系着两个十分小巧的玉坠。轻轻晃了晃手腕,小巧的玉坠随着她的手腕晃动着。楚凌脸上也跟着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其中一块,谢安澜,你在哪儿呢?你真的在这个世界上么?还是…这原本就是白狐的一个玩笑而已。

我现在倒是希望你不在这里了,你们都不在最好。

这可真是一个荒唐可悲的世界,虽然…也有很多很好的人,但就是如此,才让人觉得更加的可悲。

好冷啊……

不远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楚凌扭头便看到君无欢披着一件披风漫步从城楼下面的阶梯上走了上来。一眼看到楚凌还微微抬起的手和手腕上的手链,君无欢面色平静,轻声道,“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吹冷风?”

楚凌收回了手,从墙垛上跳了下来笑道:“睡不着,你怎么来了?”

君无欢道:“云行月说你一个人坐在城墙上,看着像是想不开要跳城楼,让我来看看。”

“……”楚凌无语,半晌才道:“他想太多了,我就算想不开也不会跳楼的。太没有美感了。”要是摔残了那就更残了。

君无欢也忍不住轻笑一声,漫步走到了楚凌跟前。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肩头,压住了她想要拒绝的手道:“你内力还不够,天冷的时候还是多穿一些比较好。若是病了岂不是让人担心?”

楚凌含笑谢过了他的好意,两人并肩站在墙头看向远处,幽暗的夜色中了冷风偶尔裹挟着枯枝残叶奔向远方。留下的只有永远伫立在寒风中的孤城和天边的月。

楚凌抬头看向天空的明月,道:“我听说,当年百里轻鸿独自一人带着三万将士困守孤城半个月。不知道那时候他是什么感觉呢?”

君无欢道:“大约…是很绝望的吧。”真正的孤立无援,甚至没有支撑着等待援军的信念,因为他们都知道没有援兵了,他们已经被抛弃了。而有时候一个群体的绝望会被无限放大,身为主将的人顶着的压力就更会成倍增加。没有人知道当年才十几岁的百里轻鸿是怎么度过那半个月的。更没有人知道,最后百里轻鸿又是如何做出那样的决定的。

楚凌笑道:“其实我挺讨厌天启朝廷的。”

君无欢点头,“我知道,你……”

楚凌摇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些原因,不全是。并不是有人生来就会成为叛国贼的,我不喜欢百里轻鸿也不是因为他投靠了貊族人。当然,他现在是我们的敌人了。但是在当时,他确实已经做完了一个将领该做和能做的一切事情。也许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唯一的错就是没有以身殉国吧?如果当时他干脆的死了,说不定会光耀千秋名留青史。他选了另一条路,再之后,他就无论做什么都是错了。但是,如果天启朝堂不是那样的,不是摄政王乱政,皇帝昏庸无能,朝臣勾心斗角。百里轻鸿会是什么样子?”

世家子弟,公主驸马,少年英才,一代名将。

这就是百里轻鸿原本应该有的人生。只可惜,一场战乱将所有的一切都扭曲成了谁也没有预料过的样子。百里轻鸿怕死吗?不怕。那他又没什么要活着?对于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有些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可怕。

见君无欢蹙眉思索着什么的模样,楚凌展颜笑道:“所以,我觉得你白天的时候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也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自己。我不想看到那些跟我长得一样的人被人奴役压迫,更不想看到我身边的亲人朋友遭遇那样的事情。当然,我更不想让自己有一天必须要在人前卑躬屈膝的活着或者bèi po退隐山林当个见不得人的所谓隐士!如果是为了这些,还是值得我们做一些什么的吧?”

君无欢沉默地看着身边的少女,看着她抬头仰望月亮的笑脸。淡淡地月光洒在她的美丽的容颜上,她的眼眸仿佛在夜色中闪烁的璀璨的星光。夜色静谧如水,君无欢低头无声地轻笑。

他看到了世间最美丽的火焰在静谧的月夜里燃烧,总有一天这火焰会照亮整个天下。

而他,即便是被烈火焚身他也想将这一团火焰捧在手心。

“阿凌。”

楚凌一怔,回头看向身边的人。

一个轻柔地吻突然落在了她的眉心,夜风太冷,让他微冷的唇仿佛也多了几分温暖的触感。楚凌怔住,只听君无欢声音轻柔却坚定地道:“我陪你。”

“如果阿凌觉得这世间太孤单,就将我当做你最亲的人吧。如果阿凌觉得这世间太危险,就记着我会永远让你依靠。如果阿凌觉得这世上太无聊,就记着我也想要人保护,阿凌来保护我吧。如果阿凌有什么想要做的,只管往前走便是,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君无欢眼眸温柔,声音淡淡地在风中传来。

楚凌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半晌没有说话,一股莫名复杂的暖流在心中流过,蔓延向四肢百骸。仿佛连冬日的寒风都不再刺骨了一般。或许是最近真的太累了,或许是这个夜晚真的太冷了,或许是这个世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孤单了。这一抹淡淡地暖意竟在心间久久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淡淡地笑容在她唇边绽开,“君无欢,你身体不好。”

君无欢道:“只要你在,我不会死。”

“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楚凌道,“我知道的。”

君无欢温柔地道:“我相信阿凌。”我并没有什么需要得到的,我相信我们的立场永远都不会有冲突。即便是有,我也能让它消失。

“你知道我的身份么?”楚凌问道。

君无欢点头,“我知道。”

“我可以知道你的所有身份么?”楚凌问道。

君无欢道:“可以,你问,我答。”

楚凌沉吟了片刻,摇头笑道:“不,我不问。”

君无欢望着她,眼神微黯,却听楚凌笑道:“我觉得互相了解这种事情,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我自己也会知道的。”闻言,君无欢的眼眸瞬间明亮了几分,楚凌叹了口气道:“君无欢,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

“请阿凌指教。”君无欢笑道。

楚凌道:“有朝一日你若是骗了我或者后悔了,我绝对会让你的下半生每一天都不一样的后悔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话。”

“我等着。”君无欢毫无惧色,也没有半点犹豫,“这么说,阿凌是同意试着接受我了么?”

楚凌笑道:“以后,请多指教。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终于忍不住相视一笑。

天高地远,月色静谧,人与月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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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今天延迟是因为字数锁太多出不来,然而真正拖累我的竟然是感情戏。最后一千字磨了我一个小时。泪奔~果然还是不擅长煽情,大家讲究看看吧。

五环公子表示:晏凤霄什么的,垃圾!

174、众生百态(一更)

清晨

叶二娘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了楚凌和君无欢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说话。两人都是面带笑意,低声交谈着什么,淡淡的晨曦洒在脸上带着让白皙的肤色多了一层浅淡的金色光芒。叶二娘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跟昨天有些不太一样了。昨晚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二姐。”

楚凌回头看着站在那里望着他们发呆的叶二娘不解地道,“怎么了?”

叶二娘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笑道:“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还有长离公子,可是住的地方不习惯?”长离公子毕竟是天下首富,什么样的锦衣玉食雕梁画栋没见过。县衙这种地方,在寻常百姓眼里已经是一辈子都指望不上的好地方了,但是在他眼里只怕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

君无欢笑道:“二寨主客气了,一切都好。不过是我一向都喜欢了早起睡不着罢了。”

“原来如此。”叶二娘这才放心下来,走上前去有些好奇地看着楚凌,“你们聊什么呢?”

楚凌笑道:“我跟君无欢正在说蔚县往后该怎么办呢。”

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叶二娘本也想听听不过看看时间大家都要起身了。便道晚一些用过了早饭大家再到书房里详谈。看着叶二娘匆匆而去的背影,君无欢道:“阿凌倒是运气好。”

“怎么说?”楚凌挑眉,有些不解地道。

君无欢道:“黑龙寨这几位寨主虽然资质能力上算不得绝顶,却都是难得一见的真心待人的正直纯善之人。还有雅朵姑娘,对阿凌也很是关心。”楚凌闻言也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点头道:“确实,能遇到他们是我的幸运。”无论是黑龙寨众人还是雅朵又或者君无欢等人,在这样的世道能遇到这样一群人确实是她的运气。

君无欢站起身来对楚凌伸出手道:“时间还早,阿凌带我在城里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可好?”

其实楚凌自己对蔚县也不是很熟悉,不过她也觉得有必要熟悉一下环境,点了点头跟着站起身来。

“我说两位……”不远处传来一身闷咳,两人回头就看到云行月懒洋洋地坐在屋檐上,面带戏谑地看着两人道:“你们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像什么吗?”

楚凌不解地眨了下眼睛,“想什么?”

“断袖。”云行月慢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

楚凌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沉默了半晌。

谁让楚凌扮少年太出色了呢,这些日子还真没有人将她往女扮男装上想过。

君无欢给了云行月一个锋利的眼刀,低头对楚凌道:“别理他,咱们走吧。”

楚凌耸耸肩,回头对云行月道:“云公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下一句是什么你知道么?”

“啊?还有下一句么?”

楚凌笑道:“淫者见淫。”

云行月摸了摸下巴道:“到底是我见淫,还是你俩真……”

“嗖!”

一道冷风从院子里直冲云行月面门而去,云行月怪叫了一声,身形一闪已经翻到了屋脊的另一端。远远地传来云行月气急败坏地声音,“姓君的,你给我等着!”

君无欢淡淡道:“好啊,我等着。”

“……”

蔚县原本就是一个只有一万多不到两万人的小城,如今一下子又挤了一万多人进来,倒是比往常热闹得多。不过有了楚凌提前叮嘱,秦知节和段云也做了认真的安排,跟着来的百姓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街上也多了很多巡逻的人。倒是没有让这些人扰乱了原本的百姓的生活。若是原住的百姓和新来的人发生什么严重的冲突,那可就麻烦了。

楚凌和君无欢并肩走在路上,时间还早街道上还有人在打扫。偶尔路过街边上一些开的早的小铺子小摊贩也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君无欢道:“这个秦知节,倒是有几分本事。”

楚凌点头道:“他一个进士,也可算是历经了改朝换代,在这个地方当了十几年的知县也没有挪动过。而且在百姓中名声还不差,总还是有些本事的。”

君无欢想了想道:“藏拙。”

楚凌点头,道:“天启朝的时候怎么样我不知,受人打压的可能性比较高,不过在北晋大约是真的藏拙了。”秦知节这样的人,若是肯钻营,肯跟貊族人打好交道,不存在升不了官儿的。如今投靠貊族升官发财的中原人不少,像秦知节这样的少年进士正是貊族人用来刷好感加打天启脸的时候。秦知节却一直默默无闻,只能是他自己的原因。

君无欢道:“阿凌用人不拘一格,也是难得。”

楚凌挑眉,“长离公子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君无欢笑道:“自然是夸你。”

正好路过一处卖早点的摊子,君无欢停下脚步笑道:“上次阿凌特意给我带早膳,今天不如我请阿凌也吃一次?”楚凌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有什么精细的美食,小摊上卖的也不过是热腾腾地馄饨面条之类常见的食物罢了。

两人在街边的小桌旁坐了下来,要了两碗馄饨。小摊的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妇,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却收拾的干干净净,夫妻俩做事也十分利落。年轻的老板应了一声,转身就去煮馄饨去了。

老板娘仔细地擦干净了桌子,一边拿粗茶碗为两人倒了一碗热茶,一边笑道:“两位公子可是今天的第一桌客人,喝杯热水暖一暖。”

楚凌笑道:“老板娘也很早啊。”这会儿天也才刚完全亮开,但是这小摊子要撑起来,还要烧水擀面,包馄饨。这夫妻俩只怕天还没亮就已经抹黑出门了。

老板娘道:“我家大郎说,趁着他还在家里,多赚一些钱存着。往日里倒也没有这么早。”

楚凌一怔,“那位大哥要出门?”

老板娘摇摇头,道:“没有,他要去从军啦。如今城里不是在征兵么?只是咱们家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安排好,就晚了几天。”

楚凌微微蹙眉,道:“老板娘不担心么?你们原本有个小营生,夫妻俩好好经营想来也是能平平安安过日子的。”老板娘看了一眼正在煮馄饨的丈夫,眼中多了几分不舍,口中却道:“哪里有什么平平安安啊,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咱们这是小地方,也没几个貊族人愿意来咱们这儿。但就是这样,平时见到几个貊族人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何况…我还小的时候,这蔚县可是有很多人的。”

那些人现在都去哪儿了?自然是死了。

怎么死的?

“如此这天下,谁跟貊族人没个血海深仇呢?不过是没人领头,咱们这些人也没本事,只得忍着罢了。”老板娘低声叹道。

君无欢突然开口道:“老板娘念过书?”

老板娘一怔,脸上地笑容有些暗淡,“年少时读过几年。”

楚凌也觉得这对夫妻不太像一般的寻常摆摊的夫妇,目光落到了不远处那正忙着煮馄饨的青年身上,道:“小老板也是读书人出身吧。”

那老板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回头对两人笑道:“这年头读书有什么用处?若早知道有当年貊族人入关的事情,我从小就不念书了,还不如去跟人学杀猪有用些。”

说话间,年轻的老板已经将两碗热腾腾的馄饨送到了两人面前,又接过了老板娘手里的抹布开始擦旁边的桌子。

楚凌问道:“老板你若是上战场,就不怕出了什么意外留下老板娘一人么?”

那年轻老板没有说话,只是擦桌子的速度更快一些了。倒是那老板娘笑道:“那又有什么要紧的?总比一辈子这么憋屈着强。我们这么憋屈着过一辈子就完了也不妨事,总不能让我们的儿女子孙也都这么憋屈着吧?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自己也会养活几个孩子,若实在是活不了,就当是命罢了。”

楚凌沉默了半晌,慢慢地喝了一口汤才道:“若是人人都有两位这般的胸襟,哪里有貊族人的事儿。”

老板娘不由笑道:“公子小小年纪不也是忧国忧民么。”

楚凌心中暗道,忧民或许是有的,但是忧国却着实没有。

渐渐地开始有客人来吃早饭了,年轻的夫妇俩也可是忙碌起来了。君无欢看楚凌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馄饨有几分食不知味的意思,便开口道:“阿凌在想什么?”

楚凌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都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有那种身居高位却自私自利,mài guo求荣无所不为的。也有那种出身草莽却心存人善大仁大义的,更有身在市井却依然忧国忧民愿意为之出生入死的。

君无欢道:“人生百态,自然是各不相同的。”

楚凌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筷子正要说什么,不远处的城楼上突然传来尖锐的声响,那是城楼上的守军发现敌人的示警。两人对视一眼,君无欢摸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边与楚凌一前一后朝着城楼的方向掠去。

小摊上原本正在忙碌着的人们也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老板娘却见原本坐在一边那一对相貌十分出众的兄弟不见了。桌边只放着一小块银子。

其实两碗馄饨不过就是十几个铜板罢了,这一小块银子都能顶上他们几天的收入了。老板娘有些无措地回头看丈夫,丈夫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先收下。这两位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人物,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遇上。若是遇上了,再还给他们吧。

楚凌和君无欢到的最快,到了城楼边上就看到城外不远处旌旗晃动,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人头。君无欢微微眯眼,侧首低声对楚凌道:“南军,至少有五万人。”

楚凌扬眉道:“五万人?这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君无欢蹙眉道:“蔚县城墙修得不错,易守难攻。不过五万人若是想要打退的话,只怕也不容易。现在城中有多少兵马?”

楚凌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传来了郑洛地声音道:“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城里征兵,加上我们原本自己人,一共能有六七千人。但是这些人里有一大半都是刚加入的新人,别说是射箭只怕连拿刀都还费劲。”

郑洛带着叶二娘等人快步从城楼下面走了上来,沉声道。

郑洛没说的是,现在根本不敢带这些人上城楼。万一开打的时候这些人被吓到突然崩溃,到时候军心大乱就更麻烦了。

楚凌道:“大哥,先守着,只要他们不攻上来就不要出战。”

郑洛神色凝重地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他们现在根本就跟人家打不起。

楚凌看向窦央问道:“三哥,外面还有多少人?”

“嗯?”窦央抬眼看她,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楚凌笑道:“三哥,被闹了。我不相信你会一点底牌都不留下。”窦央行事素来谨慎,不可能一点底牌都不留,将黑龙寨的家底全部都带到蔚县来。

窦央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还留了两千人在外面距离蔚县不远。原本是想万一蔚县有什么闪失他们可以随时支援的。不过现在…咳咳。”窦央干咳了两声,现在就算他们来支援也没什么用处。五万人对两千人,那不是支援那是给人送菜的。

楚凌也不去计较黑龙寨的兵马人数似乎远远超过了外传的数量,只是问道:“大家都在这里,那些兵马交给谁带着了?”

“云翼。”窦央道。

“谁?”楚凌忍不住又问了一声,云翼?她差点都把云翼这家伙给忘了。还以为他自己跑到沧云城去了呢,感情还在黑龙寨啊。

窦央叹气道:“云公子虽然年纪还小,不过做事还是靠谱的…比老四靠谱。”

又无辜被人吐槽一回的狄钧翻了白眼看着天空不说话,行吧,反正在三哥眼里谁都比他靠谱。

楚凌道:“行,云翼就云翼吧。他们现在在哪儿?”

君无欢蹙眉道:“阿凌,你要做什么?”

楚凌道:“不是长离公子你的提议么?设法为蔚县解围啊。”

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君无欢,君无欢摸了摸鼻子道:“我说的是长远之计。”

楚凌摊手笑道:“现在等不及长远了,这五万人若是解决不掉哪里还有什么长远?”

君无欢道:“我陪你去。”

楚凌摇头,道:“你帮我守住蔚县。”

“……”君无欢皱眉,看着楚凌不说话。楚凌叹了口气看着君无欢也没有开口。留在蔚县其实并不比出去轻松,毕竟要面对五万兵马的压力。若是蔚县城破了,那他们在外面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楚凌知道君无欢是担心自己,但是她却不得不请君无欢留下。南宫御月那个神经病就在信州,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插手蔚县的事情。如果他插手的话,除了君无欢谁也对付不了他。

叶二娘皱眉道:“小五,你要去做什么?”长离公子不愿意让小五去,就说明一定很危险。

楚凌笑道:“我去搬救兵,蔚县就劳烦三位兄长和二姐守着了。只要半个月,我一定回来。”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道:“好,我不去。让云行月跟你去。”

“云……”楚凌想要反驳,云公子毕竟是个大夫,让他跟着自己跑去冒险毕竟太浪费了。留在城里说不定能救不少人呢。另外,到现在楚凌都不确定君无欢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云行月这样一路跟着他总不会只是单纯的因为同路而已。

君无欢道:“我还是云行月,阿凌选一个。”

“……”楚凌无言以对了片刻,“云行月。”

君无欢望着楚凌,幽幽道:“阿凌这样选…实在是让我有点伤心。”

“……”我们都知道小五是个姑娘,但是两位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在别人眼里,你们俩现在都是大男人啊?还有,长离公子随便调戏我们家小五,问过家长了么?!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长离公子,别闹了。”

“……”阿凌好像又不爱我了。

------题外话------

啦啦啦~下午四点二更哦

五环:阿凌好像又不爱我了。

xx:说得好像以前爱过一样。

175、你真是姑娘吗?(二更)

云行月听说要跟着楚凌一起出门,立刻欢喜地收拾包袱跟着楚凌出发了,丝毫也不在意身后长离公子幽冷的眼神。出了蔚县云行月方才心满意足地道:“终于摆脱那瘟神了。”

楚凌有些诧异,“不是你跟着君无欢的么?”

云行月轻哼一声,傲然道:“本公子可是神医,跟着他有钱么?”

“……”还真的挺有钱的,反正全天下找不到几个比君无欢更有钱的人了。云行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有些郁闷地道:“阿凌姑娘,你说君无欢那种讨厌鬼,怎么就能变成有钱人?本公子这么出类拔萃的神医却……”欠了一屁股的债!

楚凌思索了半晌,方才道:“大概…就是因为他太讨厌了而你太出类拔萃吧?你知道的,天妒英才嘛。”

云行月瞪了楚凌半晌,“你确定你是在安慰我?”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云行月瞪着她看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你跟君无欢一样讨厌。”楚凌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哦。”

“咱们去哪儿?做什么?”云行月思考了一下他和楚凌之间的武力值差距,十分识趣地主动改变了话题。楚凌拍了一下座下的马儿道:“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云行月郁闷,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多解释一句会死么?

他们去的地方确实里蔚县不远,不过因为是在山里所以马儿只能将他们送到进山的地方。两人便下了马儿徒步进山了。两人的轻功都不错,即便山里崎岖两人走起来也是如履平地。一路毫无阻碍地走到了狄钧提供给她的地方,远远地就看到有人在守着了。两人倒也不隐藏行踪,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什么…阿凌?!”显然是得到了消息,云翼快步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楚凌不由得楞了一下。楚凌含笑对他招招手道:“云翼弟弟,又见面了。”云翼瞪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在蔚县么?出什么事了?”

楚凌摇摇头道:“没事,三哥让我来的。”

“窦寨主?”云翼道:“你是来带这些人走的?反正我也只是帮窦寨主看着,你既然来了,自然是听你的。对了,这位是?”楚凌道:“这是云行月云公子,沧云城的神医。”

云行月皱眉,“喂,我没有说过我是沧云城的人!”

楚凌含笑看着他问道:“那你不是沧云城的人么?”

“我……”云行月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假装没有听见楚凌的话。云翼对云行月点了下头,道:“云翼,幸会。”云行月笑容可掬地道:“云公子不用客气,大家既然都姓云,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云翼对他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了楚凌一个进去说话的眼神。

楚凌同情地看了一眼旁边一脸不解的云公子:云翼家五百年前还真不姓云。他不相信云行月会不知道云翼的身份,这人就是嘴贱。

入内坐下,这是修建在山林伸出的一个简易的营地,环境自然不会多好。喝水的茶杯都是最粗糙的粗碗,云翼倒了两碗水给他们才问道:“蔚县那边怎么了?”

云行月道:“五万大军围城,等着救命呢。”

“五万?”云翼皱眉,他这里只有两千兵马,虽然算得上是黑龙寨的精兵但是跟五万人比起来再厉害的精兵也没有用。楚凌点头道:“确实如此。”

云翼看着她道:“你既然来了想必有什么办法?”

楚凌对他笑了笑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云翼对她翻了个白眼道:“我担心什么?黑龙寨又不是我的地方。”

楚凌点点头道:“好吧,传令下去全军休整,明早卯时出发。”

“去哪儿?”云翼问道。

楚凌道:“去思安县。”

“那是哪儿?”云翼有些茫然地道。楚凌叹了口气,摇头道:“少年,你这样不行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连自己在的地方都弄不清楚,你还怎么行万里路?”云翼有些恼羞地瞪着她道:“你知道得多了不起啊?”

楚凌笑眯眯地道:“嗯,是很了不起啊。你知道思安在哪儿吗?”

看着云翼一副快气炸了的模样,楚凌连忙安抚道:“好啦,不跟你开玩笑就是了。思安县在信州城正南方一百二十里。不过距离咱们这里直线距离应该不会超过六十里。前提是…要翻过我们两座山。”

云翼皱眉道:“你打算带着两千兵马翻山越岭?”

楚凌摇头道:“自然不是,真正要翻山越岭的只有我们三个。那两千人明早会有人来带着他们去该去的地方的。等我们办完了事情再去跟他们汇合。”

云翼还没说什么,倒是坐在旁边的云行月皱眉道:“阿凌,我和你倒是没问题,但是这小子…你带着他还想要翻山越岭?比直接骑马绕路还慢吧?”云翼虽然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但是云行月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并不是真正的习武之人。自然更不能指望他会轻功了。

云翼脸色微沉,“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楚凌看看云翼,侧首对云行月道:“不行的话,我们一人一段带着他。他必须去。”

“这是为何?”云行月问道。

楚凌含笑看了云翼一眼,云翼却只觉得头皮一凉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楚凌道:“因为他认识驻扎在思安附近的南军副统领。”云翼一愣,有些茫然地皱眉道:“我认识南军副统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楚凌道:“你连思安县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副统领是谁?”

云翼看着她不说话,楚凌道:“思安驻扎着两万南军,统领姓程,副统领姓葛,葛丹枫。你可有印象?”

云翼凝眉思索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脸色一变,道:“我不认识葛丹枫,但是我们百…云家确实有一门亲戚是姓葛的。是我大姑姑的婆家,不过听父亲说大姑姑和姑父一家当初都没能去南边,已经……”那时候云翼年纪还小,自然记不得太多事情。不过……“我不记得葛家有葛丹枫这个人。”能做南军统领的人年纪肯定不小心,云翼那时候虽然还小但是对他亲姑姑家还是有印象的。

楚凌道:“他原本的名字叫葛应霖。”

云翼愣了愣,“二、二表哥?”

楚凌点点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了么?”

云翼望着楚凌道:“你希望我替你说服他投诚么?我连他的模样都不记得,更没什么交情,你觉得他会听我的劝说么?”楚凌看着他,轻声道:“云翼,我不知道你有多恨百里轻鸿。但是,葛丹枫跟百里轻鸿不一样。而且,他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云翼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楚凌轻声道:“我不怪你,你如果不同意的话,我自然是自己去了。”

云翼咬牙,颤声道:“你可知道,如果他跟百里轻鸿一样,忠心耿耿地效忠北晋人,你去了可能就会有去无回!你以为当初谢老将军是怎么被抓的?就凭百里轻鸿真能那么容易打败谢老将军还将他活捉么?”楚凌笑道:“他如果真的想要攀附权贵,为什么还要改名字?以百里轻鸿的表哥的身份,应该能够得到更多的权势吧?”

云翼轻哼一声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故布疑阵,就是要引你这样的傻子上钩的?”

楚凌不由一笑,轻轻拍拍云翼的肩膀道:“云翼,嫉恶如仇有时候也并不是全部优点。这世上,也并不是除了朋友就是敌人。这个葛丹枫对我们真的很重要,哪怕他就真的是貊族人的走狗,我们也要想办法掌控他为我们所用。至少,目前我们很需要。而且,我相信能跟百里家结亲的人家,不会养出那种毫无骨气的人的。”

云翼沉默不语,楚凌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明天就跟大部队走。”说罢,楚凌转身对云行月使了个眼神,云行月也跟着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阿凌,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是bèi po的?”云翼突然问道。

楚凌一时也有些分不清楚他问的到底是百里轻鸿还是葛丹枫,只是轻声道:“这世上,无论是谁,总是会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时候的。”

“身不由己么……”云翼喃喃道,最后楚凌踏出房门的时候听到云翼道:“明天,我跟你们去!”

楚凌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一笑快步离开。

“那小子跟你差不多大,不过看起来倒是像个小孩。”云行月跟在楚凌身边,慢悠悠地道。

楚凌笑道:“本来就还是个孩子。”

云行月道:“其实你没有必要非得带上他,如果那姓葛的心向着北晋,谁劝都没有用。如果他是身在敌营心在天启,不用云翼那小子劝你我也能说动他。信州不是沧云城的势力,这个人我确实没有听说过。不过,既然能做到两万南军的副统领,手段只怕也不一般。”

楚凌道:“我倒不是非得带着云翼去,不过你也看到了他因为百里轻鸿的关系…一直对留在北晋朝廷的人有很深的敌意。”

“你难道没有?”云行月挑眉道。

楚凌笑道:“能豁出一家子性命去大义殉国的人毕竟不多。天启皇帝带着一大群王侯公卿跑了,剩下的人难道都该死都不用活了?他们做错了什么?那些主动通敌,为了荣华富贵甘当马前卒残害自己人的人就不用说了。但是还有更多的人,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他们又有什么错?”

云行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楚凌,半晌才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敢说出来的人却不多。”云行月是大夫,少年时便经常行走天下,见过的,听过的自然比寻常人多得多。楚凌说的这些并非是没有人想过,只是没有多少人敢说出来罢了。

“不过,你这话若是到了南朝最好别说。”云行月道。

楚凌笑道:“我跟他们也说不着啊,不过是正好说到这里有感而发而已。”

云行月道:“你跟君无欢的计划,难道就是策反那两万南军,然后用来解蔚县之围?那也不够啊。”五万人对两万人依然没有什么胜算,而且北晋人可以源源不断地增兵,他们可没有。总不能源源不断的去策反吧?貊族人只怕也不会再给他们那么多机会了。

楚凌摇头笑道:“自然不是,我们就算策反了南军,再带着两万兵马奔波一百多里,只怕半路上就会被人发现了。”

云行月好奇地看着她,楚凌道:“既然都到了思安县,就顺道将思安也拿下来吧。”

“……”云行月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才终于开口问道:“然后呢?”

楚凌道:“然后自然是往东南拿下若沧县。只要拿下了思安,若沧跟蔚县一样根本没有什么驻军,本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顺道拿下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然…然后呢?”

楚凌望天,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道:“然后大概要先整合这一带的所有势力吧。”

云行月深吸了一口气,很是郑重地拱手对着楚凌一拜,很是诚恳地望着她,“阿凌姑娘,在下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楚凌点头,“当然可以。”

云行月道:“你真的是个姑娘吗?该不是又是第二个…君无欢那种妖孽吧?”

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眯眯地问道:“要检查么?”

云行月立刻一退几丈远,一副你不要过来的表情,“不,不用了!”他又没有吃雄心豹子胆,哪里敢去碰君无欢看上的人。更何况这姑娘看起来跟君无欢一样可怕。

楚凌无语望天:沧云城是专出戏精吧?

176、拒绝!

云翼虽然只会一些拳脚功夫,但是身体也还是不错。有两个轻功不弱的高手带着,翻两座山什么的倒也并不算很辛苦。一大早出发,第二天四更天的时候三人就已经到了思安县附近。

思安县虽然名为思安,但是却并不怎么平安。不然也不会有两万南军驻扎在这里。这里距离黑龙寨有一百多里,而且路也并不好走,所以并不是黑龙寨的地盘。再往南便是与惠州、利州接壤的三不管地带,山贼土匪十分猖獗。若是兵马全部驻扎在信州附近,这些地方出了什么事情也鞭长莫及,因此才特意分出了两万兵马驻扎在思安县城十里外的一个小山丘上。

三人趁着天没亮休息了两个时辰,等到天亮之后便进了思安县城。

思安距离信州更远一些,算是一个大县。只是县城的面积就有蔚县的两倍大。但是县城里的百姓却比蔚县还要少一些,三人进城得早街上人本来就不多,走了一段路若不是看到街边上有做生意的人,云翼都要以为这是不是一座鬼城了。

三人在城中逛了一圈就发现,思安县的百姓确实没有蔚县过得好。甚至比云翼和楚凌第一次遇到的哪个县城的百姓看起来还要差一些。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发现,满大街都是面黄肌瘦的人。这也不算奇怪,毕竟这年头想要找几个白白胖胖的人才是一件难事。这些人不仅面黄肌瘦,而且表情麻木不仁,许多人看起来就仿佛行尸走肉。还有一部分看起来稍微像人一些的也都避着他们走,仿佛他们是什么瘟疫一般。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奇怪。楚凌虽然了解了一些思安县的消息,但是毕竟也只是消息而已。没有亲眼看过她也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云翼眼睛转了转,突然伸手拉住一个表情麻木的青年男子,“打扰一下,请问这里……”

却不想那青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用力摆脱了云翼拉着他手臂的手飞快地后退了好几步满脸恐惧地看着他。云翼没想到这看起来仿佛皮包骨一般的年轻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力气,险些被推得一个趔趄,被旁边的云行月扶着才没有摔倒地上。那青年满是恐惧地望了他一眼,便颤抖着转身跑了。

“……”云翼站好了,有些茫然地看向楚凌,“我脸上有什么吗?”

楚凌对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云行月抬眼望过去,果然看到不少人都面带恐惧地远离了他们。似乎只要他们往前垮一步那些人就会转身拔腿逃跑一般。三人忍不住互相看看对方,很正常啊。未免太过引人注意,他们还特意换上了不起眼的粗布衣衫呢,看起来就是三个比别人稍微好看一点的年轻人罢了。

“三位…是从外地来的吧?”旁边一个杂货小摊的摊主开口道。

云行月道:“呃,也不算是外地吧…我们是从信州过来的。”

“府城啊。”摊主有些羡慕地看了两人一眼,一百多里的地对于楚凌等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就算是步行也不过就是两三天的事情。但是对于这些寻常百姓来说,有可能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踏出自己出生的地方方圆三十里。对他们来说,确实已经是外地了。

云翼道:“老板,方才那人怎么了?是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

老板摇摇头道:“你们若是在这里多留几天就习惯了。那些人…都是县令大人的奴隶。是不能随便跟外人接触的。”

云翼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奴隶?”那就是一个普通的青年,而且还是个看起来病入膏肓的青年人。难道那个青年在这里很有名气么?还有那些看起来很害怕他们的人又是什么人?

老板叹了口气,看着旁边云行月暗地里塞过来的一小块银子,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三位公子都是好人,若是在城里看见那左手上系着麻绳的人,千万别跟他们说话。那是害了他们。”

楚凌微微蹙眉,“老板的意思是,只要手上系着麻绳的都是县令大人的奴隶?”

老板点了点头,“虽然他们都是中原人,但是跟咱们不一样。他们不用交税,因为…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县令大人的。县令大人不许任何人跟他们说话,若是被县衙的人发现了,那些人…都要挨鞭子的。”

“他们为什么会成为县令的奴隶?”云翼忍不住问道。

老板道:“咱们这儿的县令大人是个貊族人,人家想抓几个奴隶,还要有为什么?”云翼看了一眼街上,果然看到不少衣衫褴褛深情神色麻木的人手腕上都系着麻绳,“这还是几个?”这街上半数都是奴隶了吧?这么多人竟然还不让说话?

老板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探听了,楚凌也拉住了还想要问的云翼。

云翼脸色有些难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楚凌倒是淡定,“这有什么奇怪的?”

云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竟然会觉得正常么?”

楚凌道:“我是觉得失败者无论受到什么样的遭遇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莫说如今北晋人对中原人的态度本就是轻视奴役,就算是天启当政的时候,你敢保证哪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没有几个biàn tài么?”

云翼咬着牙不说话,楚凌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云翼轻哼一声,当先一步往前方走去。

两人在城里逛了一个上午,倒也渐渐将事情思安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这思安县的县令是一个名叫武傩的貊族人,本身没什么本事也没有上过战场,仗着家里有点钱不知怎么弄了一个这么偏远的县令来当。一般的貊族人是不太看得上这样的职位的,貊族rén dà多以横刀跃马纵横沙场为傲。就算偶有不成器的纨绔,在家里混吃等死也比当一个小小的县令要有意思的多。不过这人既然脑抽了想要花钱买个官儿,这种不起眼的芝麻小官也没人为难他。于是他就在思安县令这个位置上一做就做了八年。

虽然这武傩在寻常貊族人眼里也算是个奇葩了,但他是个有志向的奇葩。刚来到这里不久,他就用各种法子将属下所有上等的田地占位了既有。自然那些原本的土地资产的所有人都成了他的奴隶。

武傩宣布,貊族人对奴隶有着绝对的处置权。跟中原人mài shēn为奴还分什么死契活契家生的外来的不一样,奴隶对貊族人来说就是一个财产一件东西。无论是想打想骂,想杀还是想卖谁都管不着。虽然如今赋税很重,但是武傩平时除了征税并不怎么欺负普通的百姓,所以开始的时候寻常百姓对他倒也没有太大的恶感。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思安县八成的上等田地,六成的商铺都成了他的私产。整个县里,至少一半的人口都成了他的奴隶,这时候武傩却已经养出了一大群为虎作伥的衙役和护院。又跟城外驻守的南军统领是结拜兄弟。谁还能奈何得了他?

如今思安县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一半的人口只有原本两成的土地,大半的商铺也都在县令手中,许多东西的价格随他高兴怎么定怎么定。至于那些bèi po成为奴隶的人,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一年到头的辛苦干活,除了一日吃不饱饿不死的两顿饭什么都没有。甚至家中的姑娘都要长大了都要先送去县衙给县令过目,之后才能婚配。当然,进去了没出来的也不少。

这位县令大人的野心,说大也不大,他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说小也不小,他俨然是把这个小小的思安县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在这里他就是皇帝。

“畜生!”云翼忍不住低声骂道。

楚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云翼也并不是真的不懂事,紧握着双全强行让自己暂时冷静了下来。

“翠儿!翠儿!”三人正在平定自己的思绪,一个凄惨地声音从外面传来。茶楼里的人们却似乎见怪不怪了,谁也没有往外面多看一眼。云翼忍不住低头看过去,就看到下面的街道上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正狼狈的追着前面的几个人。那是几个长相魁梧的男子正拉着一个被困得结结实实的少女往前走。那少女满脸泪水的扭头看向身后追上来妇人却挣扎不得。

云翼看到那妇人的手腕上也绑着一条麻绳。

“公子,别看了。”过来给他们添茶的伙计懒懒地道。

云翼皱眉道:“那是在做什么?”

伙计不甚在意地道:“还有什么?东街的李老三的小女儿前两天不是都及笄了么?他们却瞒着不报还想将女儿送到乡下去。这是被抓回来了呗。”

“他们…他们这是要抓她去哪儿啊?”云翼道。

伙计笑道:“自然是县令大人府上啊。进了那府里,可是从此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福啊。这李老三一家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还想将姑娘送走。”

旁边一个客人忍不住回头小声道:“你可拉倒吧,李老三家的二女儿三年前进了县令大人府上,还没过三天就被横着抬回去了。”

伙计不以为然地道:“那不是她没福气么?”

那客人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是看了那伙计一眼仿佛有什么顾忌,又咽了回去低头喝茶。那伙计慢悠悠地看着三人道:“三位是外地来的吧,我劝三位别多管闲事,你们也管不着。”

楚凌含笑道:“小哥也有家人在县令大人府上?”

那伙计得意地一笑道:“那么不,我妹子是县令大人家的五公子房里的人。”

“那也没看见你吃香的喝辣的啊。”云翼淡淡道。

伙计脸色顿时有些讪讪,看着云翼想发作。楚凌笑道:“我这哥哥脾气直不会说话,小哥不要见怪。”将一颗碎银放到了伙计跟前,伙计眼睛一亮顿时也顾不得跟云翼生气了。只是他刚伸出手去,就见楚凌的手指的那碎银子上轻轻按了下去,指头大小的一块碎银竟然就这么被按得嵌进了桌子里。伙计脸色顿变,看了看楚凌笑吟吟地面容只是匆忙道:“我…我去给三位客官看看菜好了没有。”就匆匆走了。

云行月微微挑眉,对楚凌竖起的大拇指。

楚凌对他一笑,举杯表示客气。

“三位公子。”

刚用过了饭,楚凌三人走出茶楼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三人看着站在他们跟前穿着朴素的男子,楚凌客气的问道:“不知有何见教?”

男子连忙道:“不敢,只是我家老爷想请三位前往一叙。”

云行月道:“你家老爷是哪位?”

“三位去了一见便知。”男子道。

云行月笑道:“你在开玩笑么?我们连是谁都不知道就去,万一你们是什么山贼土匪险要绑票怎么办?”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公子说笑了。”

云行月道:“我没说笑啊,我是认真的。”

男子有些为难地看着三人,楚凌笑道:“我们到不是为难阁下,只是出门在外难免要谨慎一些,你说是不是?”

男子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站在两人身后的云翼,低声道:“我家老爷,姓葛。”

一片沉默,云行月和楚凌对视了一眼,道:“如此,有劳带路。”

男子带着楚凌三人一路绕过了好几个巷子才进了一处明显看起来就是后院角门的小门。有些歉意地道:“委屈三位公子了,请进。”楚凌笑道:“葛副统领身份贵重,谨慎一些是应该的,无妨。”

男子忍不住看了楚凌一眼,他自然看得出来虽然这位公子看起来像是三人中最小的,但是却明显是能做主的那一个。

“公子请。”

三人一路被人带到了后院的一处空旷的院子里,刚一走近就明显能感觉到周围有许多视线在注视着他们。楚凌也不在意带着云行月和云翼漫步跟着走了进去。

花厅里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三十七八模样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男子肤色微黄,眉梢还有一道伤疤让原本就带着几分戾气的相貌更多了几分煞气。但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轮廓其实也是有一个英挺俊逸的底子的。

看到三人进来,男子放下了手中茶杯对着带他们进来的人挥了挥手。等到那人躬身退下方才道:“三位请坐。”

楚凌看着对方道:“不知葛副统领相邀,所为何事?”

这男子正是驻思安的南军副统领葛丹枫。

葛丹枫摸了一下自己眉梢的疤痕,目光落在了云翼身上,笑道:“贸然相邀,还请见谅。在下不过是恰好看到…这位公子有些像个许久未见的故人,才忍不住想要见上一见,失礼了。”他虽然外表有些凶煞之气,但是说话却还算温和。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向云翼,云翼跟百里轻鸿并不十分相像。若只是在街上随意一瞥应该是认不出来才是。

云翼显然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对楚凌无声地吐出了两个,“二哥。”

云家二公子,百里轻鸿的弟弟,云翼的哥哥,一个让君无欢也十分推崇的世家公子。

楚凌拉着云翼走到一边坐下,笑吟吟的问道:“原来葛二先生是思念故人了?”

葛丹枫闻言,眼神骤然一缩双眸定定地盯着楚凌,一股煞气立刻朝着楚凌压了过来。楚凌依然悠然地靠着扶手坐着,含笑以对,“只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想必这位故人与葛二先生十分亲近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葛丹枫沉声道。

楚凌道:“葛先生不是说了么,故人。”

“你真是百里家的人?”这话问的却不是楚凌而是云翼。云翼看着葛丹枫,沉声道:“我姓云。”

那就是了,葛丹枫虽然身在这种小地方,到底不是消息全然闭塞的,自然知道百里家南迁之后改姓为云的事情。不由得站起身来,上前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定定地望着云翼道:“你…你是惊羽?”

云翼咬着唇打量了葛丹枫良久,方才道:“二表哥。”

花厅里一片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到葛丹枫眼睛有些发红地道:“好,好。”

表兄弟相认本该是一件欢欣愉快的事情,奈何这两个人虽然是表兄弟却着实没有什么感情,云翼更是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至于长什么样子是什么脾气全然不知道。这一时半刻要挤出什么兄弟之情来也是为难。况且,两个大男人若是执手相看泪眼,未免有些难看。

好一会儿,旁边的云行月方才轻咳了一声提醒两人自己的存在。葛丹枫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看向两人,“对了,不知这两位……”

云行月笑眯眯地道:“在下云行月。”

“云……”葛丹枫蹙眉,“这位是,百里家的哪位表弟?”似乎没听说过百里家嫡系还有一个这么大的表弟,难道是其他远房的?

楚凌忍不住低头闷笑,云行月咬了咬牙,道:“葛副统领,在下、真的、姓、云!”

见云行月的表情,葛丹枫哪里能不知道自己弄错了,连忙道歉。楚凌笑道:“葛先生不必在下,他是开玩笑的。”葛丹枫点了点头,“不知这位公子……”葛丹枫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三个人里年纪最小的楚凌才是做主的人。

楚凌笑道:“在下凌楚,黑龙寨五当家。”

葛丹枫一惊,忍不住看向云翼。云翼撇了撇嘴角道:“我不是黑龙寨的人。”

葛丹枫注视着楚凌半晌没有说话,楚凌也不着急任由他打量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葛丹枫沉声道:“久闻黑龙寨各位英雄大名,没想到五当家竟是如此少年英才,佩服。”

楚凌回礼,“葛副统领客气了。”

葛丹枫垂眸道:“听说如今黑龙寨事务繁忙,五当家想必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思安吧?不知有何要事,可有葛某帮得上忙的地方?”

楚凌脸上绽出一个愉快地笑容,她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了。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就是为了葛先生而来的。”

“我?”葛丹枫有些意外地看着三人,目光落到了云翼身上。云翼有些不自在的偏过了头去,葛丹枫道:“在下不过个没什么权力的副统领,如今又与各位立场相悖,却不知五当家找在下作何?难不成,竟是想要策反葛某不成?”

楚凌笑容可掬地道:“葛先生热血微冷,良心未泯,何须我来策反?”

葛丹枫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道:“热血?良心?五当家看错了,葛某早就没有那些东西了。今时今日,不过苟全性命罢了。”

楚凌淡淡笑道:“若只是为了保全性命,以葛先生之能何处去不得?”

葛丹枫道:“葛某耐不得清贫,过不惯隐居山林的日子。”

楚凌道:“葛先生如今的日子也不见的如何清闲,虽然身为南军副统领,家无恒产,无妻无子,连个亲朋故旧也不见啊。”

葛丹枫目光凝视这楚凌道:“凌寨主,看在惊羽的面子上,我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但你若还要说别的,还是趁着死心吧。我对你们要说的要做的都没有任何兴趣,三位若是不忙可以在我这府上小住几日,若还有事,我便不送了。”

楚凌并不着急也不生气,靠着身后的椅背悠然地打量着葛丹枫。

葛丹枫不闪不避地任由她打量,脸上和眼中都是一片漠然。显然是真的对楚凌的意图毫无兴趣。

楚凌耸耸肩,轻叹了口气道:“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葛先生不愿意我自然也不能勉强。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听到楚凌的话,云翼立刻跟着站起身来。葛丹枫看着云翼想要说什么,云翼摇摇头道:“二表哥,你不必多说。我是跟他们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走。若是有缘想必还会再见。”

葛丹枫叹了口气,果然没有再挽留。

楚凌含笑对葛丹枫拱了下手,“告辞。”便起身与云行月云翼二人走了出去。云行月走在最后,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葛丹枫一眼,道:“葛副统领,回见。”

177、野外刺杀(一更)

从葛家告辞,三人依然是从那后院的角门原路返回的。出了门回到投宿的客栈,云翼方才看向楚凌,有些郁闷地道:“你看到了他并不打算卖我的面子。”楚凌含笑摸摸他的脑袋,笑道:“若是咱们一说他就答应了,那才是傻了。就算他愿意我也不敢同意了。”

云翼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道:“什么意思?”

楚凌叹了口气道:“你想啊,一个隐姓埋名十多年的人,突然有一天遇到一个跟你以前的亲人长得很相像的人。碰巧了这个人还真的是你亲戚,你怎么想?是觉得很高兴亲人团聚了还是觉得是自己身份暴露了有人想要试探你?”

云翼皱眉道:“他若是怀疑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邀咱们相见?那不是打草惊蛇么?为什么不派人暗中调查不是更方便隐秘一些么?”

云行月撑着下巴笑道:“云小公子,如今这世道打探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葛二先生只是这思ān nán军的副统领,就算是在这小小的思安县上面都还有一个统领牵制,更何况是外面?”云翼这些日子不是跟着君无欢就是跟着楚凌,就算是在南朝百里家虽然大不如前但也毕竟是百年世家消息自然灵通。云翼只怕还不了解这个世道一个普通人想要打探消息的艰难。

云翼凝眉看着楚凌,“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凌道:“等等呗。”

云行月道:“我们有时间等,但是那位葛先生恐怕没有时间等了。”

两人都是一愣,双双看向云行月。云行月有些得意地挑眉笑看着楚凌,那双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求我呀,求我呀”的光芒。楚凌无语,慢条斯理地抽出袖中的bi shou,对着云行月甜美地露齿一笑。

云行月只觉得头顶一凉,摸了摸鼻子闪到了一边,道:“你俩没看出来么?那个葛丹枫身患重病。”

“身患重病?”云翼一惊,站起身来拉住云行月的衣袖,“云大哥,他…他得了什么病?”

楚凌也微微蹙眉,葛丹枫脸色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但是也没到能看出重病的地步。毕竟这年头,脸色看起来好的才是少数。

云行月拍开他的手,思索着道:“也不能说是生病吧?准确的说…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楚凌皱眉,“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给他下毒?是他挡了什么人的路吗?”云行月摊手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不是你的事儿么?”楚凌点了点头,“他中了什么毒?能解么?”

云行月道:“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不过一般的大夫很难察觉,只怕被当成一般的风寒给治了。等真正毒发的时候,神仙也救不了。话说回来,这种毒…在天启朝其实还挺常见的。”

“常见?”云翼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云行月笑道:“你当然没听说过,会用这种毒的大多是深宫大内或者内宅后院。这种毒要连续长期的下才能有效,效用太慢又麻烦,没几个人有这个耐心。反正我若是想要杀人的话,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毒的。”

楚凌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想要害死葛丹枫的是他身边的人?”

云行月道:“只能是他身边的人,总不能有人天天不厌其烦的潜入他身边把药塞进他嘴里吧。”

云翼听着两人不紧不慢地讨论葛丹枫是怎么中毒的,早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忍不住道:“咱们去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么?!”云行月道:“你着什么急?一时半刻又死不了。而且,如果是他身边非常信任的人,你觉得你去说了就有用么?他为什么要放着自己身边的人不相信,去相信你一个才刚见面的表弟?”

云翼咬牙不语,道理他都懂,但是却还是忍不住为葛丹枫担心。

楚凌轻声道:“云翼,不用担心,既然对方想要毫无痕迹地杀了葛丹枫,想必是他身上还有所图。对方还没得到想要的,不会轻易下手害他性命的。”云翼点了点头,问道:“我们现在做什么?”

楚凌道:“云公子,劳烦你去帮我打探一下思安县消息,越仔细越好。云翼,你留在客栈里不要乱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云行月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楚凌让他打探消息是什么意思。不是真的让她去打探而是让他去凌霄商行在思安县的探子询问消息。凌霄商行虽然不可能在所有的县城都有眼线,但是像思安这种驻扎着两万兵马的地方肯定是会有的。

“行,你要去做什么?”

楚凌对他笑了笑,道:“我去探探知县衙门。”

云行月想了想,以楚凌的实力一个小小的县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便也点头同意了,只是道:“小心一点。”

“多谢,我知道了。”

即便是那武傩将县衙弄得对普通人来说如同铁桶一般,但是县衙毕竟也只是县衙不是皇宫大内。而武傩也不是明王,弄不来冥狱那些高手效命。所以对于楚凌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天黑之后,楚凌便潜入了县衙后院。后院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和脂粉香气。似乎隐隐还夹在着淡淡的血腥味。楚凌微微蹙眉,站在矮墙下面的阴影中侧耳仔细倾听者四周的动静。片刻后便确定了方向朝后院和前院相接处的一座小楼走去。

这是一座三层小楼,看模样以前应该是县衙的藏书楼或者储藏文献的地方,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这个用处了。小楼入口处守着不少侍卫,楚凌并没有惊动这些人,绕到了小楼背后悄无声息地掠上了二楼。如今天气寒冷,二楼上的窗户都被关闭了起来,只有透过窗纸找出来淡淡的亮光。楚凌靠在床边,听着里面传来的笑闹声,显然是正在宴饮。

楚凌正打算戳一个洞看看里面的情形,就听到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尖锐而短促的惨叫。里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只听一个男声笑道:“不知道父亲又想出了什么玩儿的法子回头一定要请教一番。”

其他几个人也连声附和。

楚凌微微眯眼,不再停留在二楼而是悄无声息地上了三楼。

三楼就显得安静了许多,即便是楚凌靠着窗户也只能听到一个女子短促的喘息声和两个男子的声音。

楚凌伸手轻轻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透过那小洞往里面望去,果然看到昏黄的烛火下,一个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红衣的少女躺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身边不远处却做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是貊族人另一个却是中原人的样子。

那貊族人笑道:“程兄,这丫头是今天醒来的。既然你中意,带回去便是。”

那天启男人看着那地上少女的目光昏暗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sè yu。他喝了一口酒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那貊族男子笑道:“你我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客气什么?不过这丫头可是性子可是烈得很,还要好好条件一番才是,莫要让她伤了程兄。”

那天启男子笑道:“区区一个弱女子,有何可惧?”说罢,他突然拿起放在桌边的刀往旁边的炭盆中一挑,一颗烧的红火的炭火就朝着那少女飞了过去。炭火在少女光洁的背上一触就落,少女却再一次发出了惨烈的叫声,痛的在地上翻滚着。那被炭火碰到的地方片刻间便已经起了一片焦黑。

两个男人看着在地上痛的颤抖的少女,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程兄,你们中原人不是说…那个什么,怜什么香玉的么?你这样将一个小美人儿烧的黑一块红一块的可没什么意思。”

那天启男子却满脸得意,笑道:“不过是个还有几分清秀的丫头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美人儿?能让咱们笑一笑便是她的用处了。”

貊族男子闻言,倒是饶有兴致,“哦?原来程兄是看不上这丫头,那程兄说什么样的姑娘才算得上美人儿?”

天启男子嘿嘿一笑道:“要说美人啊,我这辈子最好看的还要属十多年前,我见过的一对婆媳俩。那时候看着虽然有些狼狈,却着实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特别是那个婆婆,虽然年纪大了几岁,却当真是…啧啧,可惜啊,那两个女人竟然都是烈性子,一言不合就自己死了。”

无论是房间里面的貊族男人,还是房间外面的楚凌自然都能听得出来,这人惋惜的并不是这两个女人死了,而是惋惜他还没有得手就死了。大约就是因为得不到,才惦记了这么多年吧。

貊族男子笑道:“能让程兄称赞的,定然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倒确实可惜了。程兄若是有兴趣,改日我在选几个相貌过得去的丫头让人送过去侍候你便是了。”

天启男子扬眉笑道:“那就多谢了。武兄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女人吧?”

那貊族男子嘿嘿一笑道:“还是程兄懂我,确实有点事情想要请兄长帮忙啊。”

“尽管说便是,若不为难我替你办了便是。”天启男子大方地道。

貊族男子身影变得有些阴沉道:“程兄,你手底下那个姓葛的……”

“葛丹枫?怎么,他得罪你了?”天启男子沉声道。貊族男子冷笑一声道:“得罪我倒是算不上,不过…前些日子他坏了我一件好事。”

“哦,这个怎么说?”天启男子饶有兴致地道:“葛丹枫这人素来不爱掺和事情,怎么就敢坏了你的事情?”

貊族男子冷笑一声道:“我手底下的人去下面办事,被人给杀了。我派人查了查,那天就只有他带人路过那地方,你说不是他是谁?”这个说法其实有点牵强,天启男子并不在意。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随意杀人确实无法无天,我一定给武兄一个交代。”葛丹枫这人看着是个沉默寡言不爱管事的,但是这几年在军中的声望却不低。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是能找个理由将他弄下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楚凌靠在窗边,一直看着之天启男子起身告辞离去。那红衣少女自然也被他一起带走了。那貊族男子将人送到了门口便转身回去,加入了二楼中热闹的宴饮。有了他的加入二楼顿时就热闹起来,片刻后里面便响起了各种暧昧yin mi的声音,楚凌面无表情地从楼上越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凌一路跟着那天启男子出了城,那红衣少女衣衫单薄的被仍在马背上,这大冷天也没有人想起多给她一件衣服。还没出城,整个人就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楚凌借着夜色的隐藏不紧不慢地跟着这一行人,看着那少女惨白的有些发青的容颜微微蹙眉。

那天启男子原本一路上坐在马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会儿突然回过神来目光落到了那少女身上突然笑了两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让那原本已经被冻得奄奄一息地少女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向男人的目光满是恐惧。

男子扫了那少女一眼,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轻蔑意味地道:“貊族人到底是目光粗浅,毫无见识。这种乡野村姑也敢来送人?”

跟在他旁边的男子连忙赔笑道:“统领说的是,这样的货色哪儿配伺候统领啊。”

男子轻哼道:“行了,赏给你们吧。过后若还有气儿,就丢到帐子里去。”他说的帐子便是指红帐,军队里专门安置军妓的地方,不过即便是在天启这样的地方驻守军队也是不设置红帐的,只有常年驻守边境和打仗的军队才会有。但是如今自然是无人管束,一切随性了。

“是,统领。多谢统领赏赐。”随性的几个人满是欢喜地道,看向那马背上少女的目光越发的淫邪。坐在马上被带着那少女的侍卫更是已经毫不客气地上下其手起来了。那少女本就被折腾的狠了,现在又被冻得半死根本无力挣扎,只能无声地哭泣着,眼泪的夜色中静悄悄地从脸颊滑落。

楚凌看着那少女绝望的面容脸色微沉,一枚暗器已经扣在了手中却突然停了下来。侧首看向前方,却见前方的路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

黑衣人并不说话,直接就拍马朝着那几个人冲了过来。

楚凌微微眯眼,“军中的人。”

普通的杀手或者江湖中人很少有擅长马上交手的。即便是对手骑着马,一般杀手也会选择将对手打下马或者直接扑上去在同一匹马背上交手。而不是骑着马和对手硬碰硬。没有相当过硬的马术,就连马儿都控制不住更何谈杀人?

“你们是军中的人,说派你们来的!”那男子厉声道。

回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锋利刀锋,他一咬牙,也举起自己的刀迎了上去。对方显然是想要他的命,并没有想要跟他交谈的意思。楚凌目光定定地盯着与男子交手的那人,渐渐地唇边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那黑衣人的身手不弱,仿佛带着必死的决心一般刀锋毫不留情的砍向对面的人。那应该是南军统领的男人竟然也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好几次都险些被伤到。终于,再一次挥过来的刀他闪避不及,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男子怒吼一声,另一只手的刀狠狠劈了过去。黑衣人一刀得手,正想要再上前一步解决掉他,身后两道冷风袭来,两个侍卫已经一左一右两刀劈了过来。前后都是敌人,男子情急之下一个侧翻将自己挂在了马儿的一侧避开了这一刀。但是同时他的马也死在了敌人的刀下。

男子落到地上就地翻滚了几下,身后的刀风再次袭来。他一咬牙竖刀去挡,却只听铛地一声轻响,挥向自己的两把刀突然仿佛被什么阻挡了一下一般停在了半空中。黑衣人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一刀挥了出去,直接将追到自己跟前的两个侍卫送进了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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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二更~(づ ̄3 ̄)づ

178、殊途同归?(二更)

解决了跟前的两个侍卫,黑衣男子立刻再一次飞身扑向了坐在马背上的人,那男子见状心知不好,立刻单手一提缰绳就想要催着马儿逃走。只是那马儿才刚跑了两步,就突然嘶鸣了一声人立而起,险些将人直接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怎么回事?!”男子大惊,他的马虽然不是什么万里挑一的名驹,却也是一匹不错的好马,平时便是真到了战场上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男子费了不少功夫才终于控制住了马儿,马儿哀鸣一声,双蹄再落回地上的时候一条腿明显的有些瘸了。根本不能奔跑,身后的风声来袭黑衣男子已经扑了过来。

男子只得一咬牙,翻身滚下了马背,“来人!”

他身边带着的侍卫听到叫声,连忙想要摆脱自己身边的黑衣人过去相救。那紧追着他不放的黑衣男子一言不发地追了上来挥刀便砍。那男子一边肩膀重伤手中又没有兵器,只能狼狈地躲闪。

“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黑衣男子哑声道。

眼看着退无可退,黑衣男子一道刺过去想要最后了结了他的性命。

“嗖!”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同时远远地一支羽箭射了过来。黑衣人连忙挥刀挡开了射向自己的羽箭,转眼间马蹄声已经更近了。射向众人的羽箭也更多了几支。

“哈哈,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见救兵到来,男子突然大笑起来,躲避地动作也更敏捷了几分,“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看着越来越近的马队,一咬牙厉声道:“你们先澈!”他自己却半点没有撤退的意思,依然不管不顾地去砍对面的男人。

“嗖!”又一支箭射向了他的后背。

叮地一声轻响,羽箭被人剥开了。一个有些矮小的黑色身影一把抓住了他,“走!”黑衣人有些不甘地还想要去追杀那人,抓着他的人毫不犹豫地一扭将他推进了旁边准备撤退的几个黑衣人中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同时飞身扑向还挂在马背上的少女,将人拎起来在马背上一点凌空掠了出去,片刻间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楚凌拎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女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想了想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能够替她御寒的衣物只得试着传了一丝丝内力给她御寒。只是她本身内力就不算高深,给同样修炼内功的人还好说,这种从未习武的弱女子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只是小心翼翼地稍微传了一点过去就已经脸色发白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救人不成先把人给弄死了。

过了一会儿,树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楚凌转身就看到方才那几个黑衣人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领头的男子看着楚凌,眼睛在夜色中闪过一丝精芒,“方才,多谢阁下相助。”

楚凌对他淡然一笑,“葛先生不用客气,你是云翼的表哥咱们也算是自己人吧?”

黑衣人一愣,看着楚凌的目光变了变,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凌公子?”

楚凌拉下了脸上的面巾,对面的黑衣男子犹豫了一下也伸手拉下来脸上的面巾,不是葛丹枫是谁?

葛丹枫对身后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几个黑衣人立刻退出分散开来各自退开了一段距离。

葛丹枫走过去看着楚凌,道:“凌公子怎么会在这里?”楚凌也不隐瞒,看了一眼旁边靠着树干昏睡中的少女道:“原本是去县衙逛了逛,然后便跟着那位…那位应该是南军统领程济吧?看着这位程统领带着人出来,我便跟上来了。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葛先生。”

葛丹枫也看了那少女一眼,微微蹙眉。

楚凌悠然道:“葛先生想杀程济?”

葛丹枫道:“那又如何?”

“巧了,我也想杀他。”楚凌笑眯眯地道。

葛丹枫微微眯眼,道:“我跟凌公子想要杀他的理由恐怕不太一样。”

楚凌努力扬起一个可爱地笑容,“所以,这也算是殊途同归啊。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葛丹枫想,这位黑龙寨的五当家书大约是念得不怎么好。

楚凌可不在意别人在心中吐槽自己的遣词用句,“葛先生,恕我直言,凭你的实力想要杀了那位程统领,机会只怕不太大。特别是有了今晚的事情之后他必然会十分谨慎。”

葛丹枫淡淡道:“凌公子想说,你可以帮我么?要什么代价?”他能改变身份在乱世中混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知道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楚凌道:“小事儿,对我对葛先生都很重要。就算葛先生你凭自己的本事干掉了程统领,掌握了南军。跟那思安县衙那位应该也会有一些无法调和的矛盾吧?”

葛丹枫面无表情地道:“所以?”

“所以,咱们连他一起干掉吧?”楚凌笑着怂恿道。

葛丹枫沉默了良久,才抬起头来望着楚凌沉声道:“五当家,好魄力。”

楚凌叹道:“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世道就是这样,要么藏起来别搞事,要搞事就只能搞大事了。”

葛丹枫道:“听说黑龙寨如今占据了蔚县,只是一旦朝廷大军到来只怕独木难支。所以五寨主和黑龙寨打算拿下蔚县附近的几座城,互为犄角,互相支撑?”

楚凌没说话,只是含笑对他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

葛丹枫轻笑了一声,道:“如果我说,我根本不想要要南军,只想杀了程济,五寨主信么?”

楚凌点头道:“我信,不过葛先生打算如何脱身?又打算如何安置跟着你的这些人?那几位,都是军中的吧?”

葛丹枫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黑衣人,沉默不语。

楚凌道:“我听云翼说,葛先生也是出身名门。这十多年独身一人隐姓埋名漂泊于世,想必也有自己的苦处。先生若真的看破世情,决心隐退我绝不敢阻拦。只求先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拿下南军和思安县城。到时候,我将程济交给先生处置如何?”

葛丹枫皱眉问道:“云翼为何会跟你们在一起?”

楚凌道:“葛先生可知道百里轻鸿的事?”

葛丹枫当然知道,只是却没有回答楚凌的问题。楚凌道:“百里家的处境葛先生想必知道。我是三年前遇到云翼的,也是在信州。他…是为了来刺杀百里轻鸿。”

葛丹枫一惊,豁然抬起头来。楚凌笑道:“他自然没有成功,不过这一次他来北晋却是因为…百里家已经被毁了,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这些事情,葛先生若是想知道的话不妨亲自去问问他。不过这孩子脾气性子有些别扭,葛先生莫要见怪。”

葛丹枫点了点头道:“多谢五当家照顾云翼。”

楚凌含笑看看四周,道:“既然暂时谈不拢,不如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各自回家如何?这大半夜的,还是挺冷的。”

葛丹枫望着楚凌沉声道:“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我也不可能拿手下兄弟的性命来陪五当家开玩笑,你总要告诉我你们究竟有何打算。早几年,你们这样的人和事我见得多,可惜最后除了枉送性命没有半点用处。那些自诩豪杰的人,不是被貊族人收买了成了他们的走狗就是被杀了。就是咱们这位程统领,当年也是一支义军的首领呢。”

葛丹枫说这话带着几分轻蔑,显然是对所谓义军之流并没有什么好感。

楚凌偏着头对他笑了笑道:“不如咱们明天找个地方详谈?”只要你肯谈,还怕忽悠不到你不成?

葛丹枫深深地望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幽暗的夜色中少年的笑容却十分的明朗纯粹。在这样的乱世中,葛丹枫几乎忘记了世间还有这样的笑容,这个笑容却并不是出现在一个养在豪门大户不知疾苦的贵公子脸上,而是在一个刚救了他们现在正在寒风中与他讨论如何杀人duo quán的少年身上。铁血和纯粹在这少年身上糅合成了一股奇异的特质,竟让葛丹枫忍不住有些想要相信他的话了。

“也好。”良久,葛丹枫沉声道。

第二天一早楚凌三人起身的时候就发现,外面戒严了。

三人坐在客栈的小楼上吃早膳,楚凌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懒洋洋地问道:“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坐在他们对面一桌的一个客人小声道:“三位不知道么?昨晚上南军程统昨晚遇刺了。”

楚凌道:“这关咱们什么事儿?”

“谁说不是呢?”有客人忍不住抱怨道:“咱们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难道还能是刺客不成?更何况,就算真有刺客,杀了人不赶紧跑还躲在城里等着过年么?”

“少说几句。”旁边有人提醒道,“小心祸从口出。”

云翼有些意外地道:“南军统领不是应该在军中么?竟然还有人能潜入军中行刺?”

“似乎不是在军中。”

云行月撑着下巴看着楚凌,楚凌对他露出个笑容眨了眨眼睛:你看我干嘛?不是我干的。

云行月轻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云翼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这样…咱们还能走么?”

楚凌淡然道:“总不能一直都戒严吧,说不定是想要看看刺客还在不在城里,若是找不到或者找到了应该就没事了。咱们先等等便是了,晚走一两天也没什么大事。”

云翼不明所以地看了楚凌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云行月道:“既然暂时不走了,用过早膳就回去休息吧,正好我有点事情想要跟你谈谈。”楚凌微微挑眉,云行月轻哼了一声。楚凌会意,看来是昨天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便点头道:“也好,云翼你若是没事也别出去,免得出什么事。”

云翼点点头,有些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179、下毒的人(一更)

思安县外南军大营。

葛丹枫走进大帐中,躬身道,“见过统领。”程济抬起头来看着他淡淡道,“丹枫来了。坐下说话吧。”葛丹峰拱手谢过,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仔细地打量了程济一番。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葛丹枫依然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还有苍白的脸色和僵直的左臂都显示他伤得不轻。

“统领没事吧?”葛丹枫面带担心地问道。

程济轻哼一声冷笑道,“区区几个刺客。能把我怎么样?”

葛丹枫仿佛松了一口气,“统领没事就好。”

程济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好一会儿方才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葛丹枫一愣。仿佛才反应过来,有些惊骇地道,“统领,难道你怀疑我?”程济因为他的直言不讳一愣,微微眯眼道:“只是随便问问,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葛丹枫这才松了口气,笑道,“统领相信我就好。”

程济看着他问道,“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葛丹枫道:“末将听说统领遇刺,就想过来看看统领可还安好。如今见统领安然无事,自然就放心了。不知道刺客的事情,统领可有什么打算?”

程济淡淡道:“此事我自有打算,你最近不是身体不好么?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吧。我只是一点轻伤,不妨事。”

葛丹枫仿佛没听出来程济这是不放心故意将他排除在军营之外。凡是满脸感激的道:“多谢统领关心,末将只是些微小病还要劳烦统领如此操劳实在是惭愧。”

程济有些敷衍地应付了几声,便打发葛丹枫走了。毕竟他虽然说是轻伤,但是那砍在肩膀上的一刀也是实打实的,这会儿还痛的不行呢,哪里还有心情应付葛丹枫?

不过让葛丹枫这个时候接触军中的事情就更不行了。本来就忌惮葛丹枫,如今自己又受了伤还有暗处不知名的刺客虎视眈眈,程济就更要将军权紧紧地抓在手中了。任何在这个时候企图从他手中分走兵权的人,都会让程济的敌意加倍。所幸,葛丹枫还算识趣。

“来人!”

片刻后,一个读书人模样的男子从大帐里间走了出来。程济看着他沉声问道:“葛丹枫真的病了?”

那读书人抚着胡须点头道:“统领,给程济看病的大夫说,他应该是得了风寒。”

“你看他像是得了风寒的样子么?”葛丹枫除了看起来比往常消瘦苍白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变化。程济虽然身体不错,但是风寒是什么样子他还是知道的。况且,葛丹枫说身体不好已经不是最近几天的事情了,谁风寒一得就是好几个月?让程济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那读书人明显也有些奇怪,蹙眉道:“这却是有些古怪,葛丹枫这病…好几个大夫都看过,确实说是风寒。只是平时看不大出来,但是每隔几天就会病一次,先前大夫还以为是葛丹枫自己不注意休息受了寒还叮嘱过他。但是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咱们的大夫也说了,葛丹枫的身体比起刚入秋的时候弱了很多。若是一直这么下去,或许…就不用统领担心他了。”

程济皱了皱眉,如果葛丹枫自己病死了当然是一件好事。想了想,道:“葛家那边,还是要派人盯着。”

“是,统领放心便是。”

葛丹枫回到府中,一推开书房大门就看到里面坐着的三个人了。他也不觉得惊讶,只是淡定地关上了门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云行月笑道:“葛先生还有心情关心我们怎么进来的?”

葛丹枫道:“我这府里还算干净,但是外面却有不少人看着。”云行月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不过,我觉得你这府里也未必就干净啊。”葛丹枫眼神微变,盯着云行月道:“云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行月道:“葛先生最近经常生病?”

葛丹枫一怔,回想起来自从入秋之后他确实经常生病。程济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抓住机会让他先回家休息的。他自己原本也有些谋划并不方便日日留在军中,便顺水推舟的应了。这些日子想的事情太多倒是忘了,自己最近生病的频率确实比往年高了许多。这已经超出了因为天气太冷而受寒的正常范围了。毕竟葛丹枫前十多年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后十多年却是个习武之人,身体并不差。

只是他最近将太多的精力集中在了自己筹谋的事情上,竟然完全忽略了这原本就不正常的情况。

云翼已经忍不住了,开口道:“表哥,你身边这两个月有没有来过什么新人?”

葛丹枫不解地看向云翼,云翼扭头去看楚凌。楚凌道:“葛先生,云公子说你中了毒。而且…这种毒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有可能会下。可能是你每天都会见每天都能接触到的人。”

葛丹枫的第一个反应是程济,但是很快又推翻了这个猜测。他对程济的防备绝对高于程济对他的。若是程济的人都能轻易安插到他身边那他也活不了这么多年了。

最近两个月…葛丹枫神色变了变。

云翼看在眼中,沉声道:“表哥,你知道是谁了是不是?”

葛丹枫沉默不语,云翼看得焦急不已,有些恼怒地道:“表哥,你……”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凌拍回了椅子里,楚凌轻声道:“云翼,稍安勿躁。”

良久,才听到葛丹枫沉声道:“我身边…没有最近两个月才新来的人。如今这个时候,我也不会让将不认识的新人留在身边。”

楚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道:“那就是旧人了,也是…如今这世道人人都有几分警惕心,一个新来的人想要取得你的信任只怕也不容易。”

云行月撑着下巴淡淡道:“我猜下毒的是个女人。”

葛丹枫伸手扶住额头,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沉声道:“最近几个月,我每天晚上都会喝一碗补汤,说是…冬日进补的。”

云翼和楚凌齐齐看向葛丹枫,葛丹枫眼底多了几分痛苦之色。云翼迟疑了一下,道:“是…表哥身边的女人?”虽然他们得到的消息显示葛丹枫如今没有妻子儿女,但是并不表示他身边就没有别的女人。

葛丹枫摇摇头道:“是我…岳母。”

三人都是一愣,无论是云翼脑补出来的后院女子因爱生恨,还是楚凌脑补出来的潜伏女细作想要算计葛丹枫,显然都跟真正的答案相差十万八千里。

云行月倒是不怎么意外,那种药也只有旧时天启的权贵人家才会有,一般人就算想要都要不到。如今这混乱的世道,谁还有功夫配那种麻烦又见效慢的药,只能是从前留下来的或者本身就会配置这种药的人。那持有这药的女人,年纪肯定不可能太轻了。

云翼怔住,好半晌才道:“原来…表嫂娘家的老夫人一直是表哥在奉养啊。她怎么会……”百里家能与葛家结亲,葛家自然也是名门世家,而葛丹枫原本是葛家的嫡次子百里家的亲外孙,他会娶的嫡妻家族也绝不会差。云翼想不明白,葛丹枫奉养了岳母十多年,为什么最后对方却还要下手害他。

葛丹枫神色有些黯然,道:“早些年,岳母的脑子就有些…时而清楚时而迷糊,她清醒的时候一直闹着要为女儿报仇,糊涂的时候……”摇了摇头,葛丹枫抬头看向三人道:“多谢五当家和云公子告知此事,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至于之前五当家的提议,我同意了。”

楚凌微微挑眉,“葛先生当真?”

葛丹枫淡然一笑道:“我骗五当家有什么好处?只要按照之前说的,将程济交给我便是。”

楚凌点头,“好,我和云行月先商量一下该怎么动手。葛先生想必也还有事情需要料理,我们就不打扰了。”

葛丹枫点头道:“多谢。”

楚凌三人总算得到了葛丹枫的许诺,立刻开始忙得不可开交。此时的蔚县也不轻松,整整五万大军围着一个小县城,即便是不开打只是这份压力就已经足够大了。

君无欢站在城楼的一角打量着不远处的北晋大军,开口问道:“阿凌他们走了多久了?”

他身边不远处站着的却是沧云城的那位明鉴司主事明遥。明遥俊逸的脸上有片刻的抽搐,面无表情地答道:“三日。”

君无欢微微蹙眉,似乎明遥的答案让他十分不满意一般。

明遥也不在意,抬头望向远方道:“公子事务繁忙,当真要一直困在这小小的蔚县么?”蔚县不过是个小地方,若是能坚持自然要坚持,但是若是为了蔚县这么一个地方,将君无欢这样的人困在这里,就太得不偿失。

君无欢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明遥,你一向觉得桓毓不靠谱,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你在明鉴司而桓毓却能成为沧云城的副主事么?”明遥轻哼一声道:“不是他死皮赖脸要去的么?”他并非对给与桓毓这个职位的人有什么不满,而是单纯的看桓毓不顺眼而已。

君无欢道:“因为跟桓毓比起来,你对局势的掌握和眼光都还要略差一筹。诚然,你应变能力极强,吩咐你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超额完成。但是这还不够。”

明遥皱眉道:“桓毓那家伙连让他办的事情都完成的很一般。”

君无欢道:“但是,当他上面没有人的时候他随时可以顶上那个位置,即便是做不到最好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你只觉得他在我们跟前行事随意,做起事情来大都应付了事。但是却没有看到,南边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明遥垂眸,脸上多了几分若有所思。显然君无欢的提醒对他的影响还是不小的,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道:“公子是说,他在扮猪吃老虎?”

君无欢笑道:“扮猪吃老虎倒也不见得,你没见过他少年时候原本就是个懒散的样子。只是这些年咱们在南边没人,只能让他挑起这个重担。所以到了北边难免就会懈怠一些,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明遥道:“桓毓现在在北方,所以公子觉得你暂时留在蔚县也无妨么?”

君无欢点点头道:“而且,我若回去消息传出去了南宫御月也必定会跟过去。”

明遥沉默了良久,方才点了点头道:“多谢公子提点,我明白了。”

君无欢道:“我知你是担心我,不过…阿凌拿下蔚县虽然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但若有足够的谋划未必不是一条出路。你仔细想想,告诉我你觉得阿凌阿凌会怎么打算。”

明遥当真凝眉思索起来了,君无欢身边的人知道楚凌身份的人不多。桓毓和文虎原本就知道,剩下的也只有云行月和掌管消息的明遥了。不过现在,明遥才真正开始审视起这个让君无欢从未有过的关注的姑娘。

听公子的意思,这位拓跋兴业的爱徒是真的有着自己的全盘计划的?

君无欢看着明遥一脸认真地皱眉思索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明遥什么都好,就是凡事都太认真了。不过如果明遥真是的桓毓那个德行,只怕也坐不了明鉴司这个位置。

寒风掠过墙头,轻轻拂过两人的面容。

一直到了将近日落时分明遥才终于抬起头来,道:“公子,那位…凌公子,想要在信州建立自己的势力么?”

君无欢惊讶,“这么长时间,你就想到了这个?”

当然不只想到了这个,不过这个不是最重要的么?

明遥蹙眉道:“公子,黑龙寨原本是打算并入沧云城,若是如此将来……”如果他们反悔了,那沧云城凭什么为他们提供那么多的支持?

君无欢抬手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沧云城于信州隔着千里之遥,根本就无法为他们提供太多实质上的帮助。可若是他们毫无发展之死一个山寨,那么并入沧云城的意义又在何处?既然如此,还不如任由他们自己发展壮大,沧云城只需要为他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便是了。至于从沧云城派人来统领他们就更不不妥了。一个林显宗就搞出这样的事情来,还不能吸取教训么?”

明遥思索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君无欢点头道:“我明白了,以后明鉴司会一日既往的为黑龙寨提供消息的。”君无欢点头,“你明白就好,除此之外不要干预他们的任何事情。”抬头看向远处淡淡地夕阳,“也想看看…阿凌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明遥点头,看着君无欢的侧脸心中暗道:“你专程留在这里帮人家守城,不知道算不算干预呢?”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只得默默地吞了。

他也有点好奇,这位凌姑娘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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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依然是下午二更哦~嗯,明天开始就会上午一次更完了,每天分两次看完亲们也很郁闷吧?实在是抱歉~这几天睡得晚早上总是起不来。泪奔~

180、降还是不降?(二更)

第二天一早,城中的葛府挂起了白帐,据说是葛副统领的母亲去世了。

葛丹枫也算是思安县有权有势的人物之一,虽然思安县的人几乎没见过他的母亲倒是听说过家里确实有个多病的母亲。既然葛丹枫办丧事自然有不少人上门。楚凌三人虽然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不能着急,只得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了才再次光临葛家。

葛家原本就没什么人,如今正在办丧事一到晚上就更是寂静无声了。本该在灵堂里守灵的葛丹枫此时却等在书房里,面色比起昨天显得更加憔悴疲惫了几分。楚凌看了看他道:“葛先生,节哀。”

葛丹枫扯了下唇角对两人露出一个有些僵硬地笑容,“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云公子不在?”

楚凌道:“他有些事情要做。”

云翼有些担心地看了葛丹枫一眼道:“表哥,你没事吧?”

葛丹枫摇了摇头,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都坐下说话吧,我知道…五当家想必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的。”楚凌摇头道:“这是葛先生的家事,我本就不该过问。我们深夜前来,却还是为了正事。这个时候打扰葛先生,实在是抱歉。”

葛丹枫摆手道:“我知道五当家时间紧。确实也没什么…岳母那个样子,我还能跟她动气不成?何况,她本也是为了……”

云翼性子还有几分急躁,“表哥,那位夫人到底为什么要害你?”

葛丹枫看着云翼有些木然道:“十多年前,我们两家人本是跟着上京的权贵一起逃往南边的。可惜在路上遇到貊族人被冲散了。我父亲,兄长还有几个堂兄弟都是那个时候死的。后来我死里逃生四处寻找他们,一路找到了信州附近却只找到了岳母。我母亲和夫人已经……”葛丹枫停顿了一下,嗓子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当时,岳母的神志就已经有些不清楚。她们遇到了歹人,当时岳母正病重,被我母亲和夫人藏了起来。她亲眼看到她们被人逼死了。从那以后,就一直不太清醒。这些是我后来断断续续从她口中问出来的。”

“当初,害死葛老夫人和嫂夫人的人,就是程济?”

葛丹枫点了点头道:“这些年我留在程济身边,对外一直宣称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岳母神志恍惚,我担心她露出马脚并没有让她见过程济。不过几个月前,程济路过我府上进来说了一些事情,正巧被她看见了。她以为我……”

两人了然,葛丹枫的岳母只怕以为葛丹枫为了荣华富贵忘了母亲和妻子的仇,还和仇人狼狈为奸,这才动了杀心。倒不是她不想杀程济,只是她一个年事已高身体又病弱,几乎连门都没有怎么出过的老人想要杀程济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怕她连走到南军大营去的力气都没有。

“那…表哥,老夫人是怎么……”

葛丹枫苦笑一声道:“岳母她的身体早就快要撑不下去了,就算没有这事儿也过不了一两年了。大约是我太让她失望了,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才一时……”想起昨晚自己将隐藏的真相告诉老人之后老人脸上那似哭似笑复杂难辨的表情,葛丹枫都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逼死了岳母。如果他压下这件事不去问就当没发生过……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下毒,葛丹枫不是不心寒不难过。但是,父母妻儿兄长都没了,这十年来这位神志恍惚的岳母确实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书房里一片沉默,气氛沉重的让人几乎提不起说话的兴致。

最后还是楚凌开口道:“葛先生先将老夫人的丧事办完吧,别的事情过后再说,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葛丹枫抬起头来,摇头道:“不,五当家要做什么我清楚,眼下就有个机会。”

楚凌一怔,“葛先生是说……”

葛丹枫笑道:“我知道五当家是体恤丧家,不过…我总要在岳母入土之前将这件事办妥了。好让她下了黄泉能告诉我母亲和妻子一声。”楚凌思索了片刻,方才正色点了下头,“好,就按葛先生说得办。”

葛丹枫道:“如今南军的兵马,至少有一半我有把握他们会跟我走。这些人五寨主可以放心,我保证至少我做副统领这几年,他们没有祸害过天启人。其实…谁的心还不是肉做的,大多数人也没那么想祸害相邻,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滋味也不好受。”

楚凌道:“葛先生放心,葛先生的人品我相信,你手下的人我保证既往不咎。”

葛丹枫点头,道了声多谢,道:“但是眼下几位的麻烦不在南军。”

楚凌微微蹙眉,看着葛丹枫。葛丹枫道:“思安县往南是若沧县,在这两地之间的东南角与惠州接壤处便是这附近最乱的地方。那里山贼横行,北晋人管不了也懒得管。黑龙寨各位当家应该也听说过他们吧?”

楚凌点了点头道:“听说那边有大大小小七十多个山寨,不过因为跟黑龙寨隔得远,没什么来往。”算起来也不过两三百里地仿佛不远,但是中间隔着重重大山几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所以虽然同在信州,但是前两年黑龙寨整合附近的山寨的时候却是往西南扩张而不是往东南的。自然跟这些人没什么交集。

葛丹枫道:“一共六十七个山寨,其中最大的那个盘踞在虎牙峰,就叫虎牙寨。这个虎牙寨的寨主,是程济的儿子。”

楚凌有些惊讶地挑眉,“南军统领的儿子去当山贼?”

葛丹枫笑道:“五当家觉得奇怪么?”

楚凌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不奇怪,好谋划。程济不能做或者不好做的事情就让他儿子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分毫沾不上,好处却一点没少拿。而且,万一他儿子出了什么事,他还可以暗地里给保驾护航。说不定还能派南军客串一把山贼。”

葛丹枫点头道:“五当家英明。”

楚凌摇头道:“不,你们这位程统领才是真人才,我都有点佩服他了。”

葛丹枫道:“原本按我自己的本事,拼尽全力大约只能杀了程济,别的我是没有办法也没有力气多管了。不过我想五当家想要的必然不是这么简单?”

楚凌点头道:“我明白葛先生的意思了,南军这边,葛先生来。山贼那里,我来解决?”

葛丹枫道:“只要五当家信得过我。”

楚凌微笑道:“那就这么办,一言为定。”

葛丹枫扬眉道:“那些山贼人可不少,我这边不能打草惊蛇,没有兵马能借给五当家的。”

楚凌道:“多谢葛先生,我自己准备就是。不过云翼这小子恐怕没有办法跟我们一起去,还要有劳葛先生了。”葛丹枫看着她,“五当家当真相信葛某?”

楚凌笑眯眯地看了云翼一眼道:“他是你表弟又不是我表弟,你要是不在乎,我当然也不在乎。”

“凌楚!”云翼磨牙,怒气冲冲地瞪着楚凌。

楚凌对他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谁让你弱鸡呢?

云翼咬牙,深恨自己当年竟然没有拜个名师学武。

楚凌和葛丹枫一直谈到了凌晨方才起身告辞,云翼却主动留了下来。楚凌还有些惊讶,云翼少年皮笑肉不笑地对她抛了一句,“你不是说了么,我又不是你表弟你又不在乎,我自然还是留在表哥这边免得碍了你的眼啊。”

楚凌凝视着他片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少年,你脾气见长啊。”

“哼!”

第二天天还没亮,楚凌就跟云行月出城了。

披着一身的朝露,云行月忍不住抱怨道:“我还以为离开君无欢那个混蛋就能过几天好日子,没想到跟着你也没多好过。你看看我们这起早摸黑的……”

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云公子,我也没比你多睡啊。还有,你不渴么?咱们休息一会儿怎么样?”

云行月只得恨恨地闭了嘴,嘲讽他话多么!

“葛丹枫都说了那边山贼多得很,你打算怎么办?”云行月忍不住又问道。

楚凌淡定地道:“我打算来硬的。”

“来硬的?”云行月震惊,“你认真的么?”

楚凌笑道:“云公子,一群山贼而已,我还能多认真。”

云行月嗤笑,“别忘了,你们黑龙寨也是山贼。”

“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们是有理想的山贼。”楚凌道。

“……”

虎牙峰位于信州和惠州边界的山上,从思安县快马加鞭半日即可到达。因为峰顶向前微倾,状似野兽的利牙,故而被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这山体高大陡峭,虽然没有黑龙寨隐藏在群山之中的地利之妙,但是外出往来也比黑龙寨方便了许多。

这日,虎牙寨的山贼们一如往常的寨子外面的高处放哨。不用放哨的人就在寨子里面喝酒吃肉,赌钱或者是拉着寨子里的女人胡混。

放哨的人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毕竟他们这地方是从来没有被人被人攻击过,说是放哨几乎都是做个样子,很多人其实从心里都觉得毫无必要。如今天气这么冷,站在高处寒风嗖嗖地往脖子里钻。两个放哨的男子早已经忍不住躲到避风的地方去了。

“你看那是什么?”

一个山贼喝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向下面不远处有些狐疑地问道。

被他提醒,另外一个人这才扭头看过去,“好像…是两个人?”

确实是两个人,两个人影正在飞快地往这边移动过来。脚下崎岖的山路和陷阱对他们来说仿佛不存在一般,两人如履平地地一路朝着山上掠来。

“这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先去禀告老大一声。”另一人机灵一些,连忙道。说着就要转身,就听到脑后冷风袭来,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到背心一痛倒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人闯山!”另一个人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破音,带着几分凄厉的味道。他也只来得及喊完这一句,一支短箭已经钉上了他的喉咙。

不过这一声也让下面寨子里的人听到了,整个山寨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什么人?!”

“谁敢闯山,好大的胆子!”

“兄弟们,操家伙!”

一大群山贼从原本紧闭着的屋子里冲了出来,有的拿着兵器,有的尚且衣衫不整。

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声音无声地落到了大寨大门口,高一些的年轻人一身青色绸衣,面带微笑,容貌俊逸,风流倜傥。矮一些的那个却是少年模样,神色冷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虽然穿着的一身浅灰色的布衣,却丝毫不会被那青衣青年遮盖了光芒。他手里正握着一条软鞭,不紧不慢的敲着自己的手心。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虎牙峰!”

楚凌微微勾唇,淡淡道:“一句话,降还是不降?”

一大群山贼面面相觑了片刻,突然齐齐放声大笑起来。

“这两个小子莫不是疯了吧?”一人忍不住笑道。

“哈哈,就两个人,竟然还敢问我们降不降?”

云行月抽了抽嘴角,偏头对楚凌低声道:“你这样说,人家会以为你脑子有毛病。”

装那什么失败,楚凌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是么?他们很快就知道我的脑子到底有没有毛病了。既然不答,我就默认你们不降了。”

对面的山贼正想要嘲弄回去,却见一道暗影朝着自己劈头盖脸的甩了过来。楚凌一鞭过去,直接将最前面的一个山贼打的半边身体血肉模糊。她却看也不看一眼,手中长鞭犹如毒蛇一般的扑向了旁边的人。

“我虽然偶尔爱废话,但也不是跟什么人都废话的。”楚凌道。

181、不降者死!

云行月看着人群中身手矫健的“少年”,有些无奈地望天叹了口气也跟着飞身跃了进去。

虎牙寨是信州东南最大土匪寨,规模大约跟楚凌刚到黑龙寨的时候的黑龙寨差不多。不过跟黑龙寨有四个寨主不同,虎牙寨是完全的寨主一家独大。听到外面的响动声,虎牙寨的寨主程风才带着人走了出来。

程风眯眼看着不远处那两个看起来似乎有几分所向披靡的味道的身影,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气。

“这两个是什么人?!”站在他身边的人也是一脸茫然道:“老大,不…不知道啊,没见过这两个人。不过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寨主……”话还没说完,程风一个耳光甩在了回话的人脸上,冷声道:“既然不知道,还不去查!”

那人原本是想要奉承程风,哪里想到才说了一句话就挨了一个耳光?捂着脸颊连声应是,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转身就要走。人群中刚刚一鞭子扫倒了一片的楚凌回身便是一道暗器射了过来。那人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程风眼睛猛地一缩,盯着楚凌高声道:“两位到底是什么人,跟我虎牙寨到底有什么恩怨?”

云行月一脚踢开挡在自己跟前的一个山贼,与楚凌背对背而立,抽空回了他一句,“无冤无仇。”

程风忍耐了片刻,方才咬牙道:“既然无冤无仇,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云行月笑道:“方才我们家小公子不是说了么?投降啊,不降者死。”

“狂妄!”程风大怒,他仗着自己父亲在这一带的势力,年纪不大就成为了虎牙寨的寨主。在信州东南一代几乎可以横着走,没想到今天突然来了两个不知道来路的小子,竟敢如此狂妄无礼。

云行月回头笑道:“是不是狂妄你很快就知道了,我劝你最好早做决定,我们这位小公子脾气可不太好。”

楚凌手中的鞭子一绕,拉着一个山贼的脖子甩了出去砸到了五六个人。回头扫了云行月一眼道:“你少败坏我的名声,本公子脾气好得很。”

云行月呵呵了两声,脾气好的很这会儿趟了一地的人都是他干的么?

“给我抓住这两个人,抓活的!”程风厉声道,“本寨主今天一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寨主!”这片刻的功夫,那些后面出来的山贼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纷纷操起了自己的武器围了过来。楚凌和云行月脸上却没有什么担忧之色。云行月手中一把长剑,楚凌一条长鞭,纵横来去,百来个人围着他们竟然也奈何不得。

程风站在一边看着脸色越发阴沉,伸手找来了一个人低声在他耳边低于了几句。那人连忙点点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局悄悄从另一侧往外面跑去。他显然是吸取了先前那个人的教训,防备着楚凌再突然给他来一发暗器。

也是倒霉了,不知道他们这虎牙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两个高手?

“有人跑了。”云行月道。

楚凌道:“着什么急,有人料理他,用不着担心。”

楚凌手中的鞭子几乎已经快要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偶尔一鞭子甩空了落在地上都能留下一条血痕。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十个人抱着伤处哀哀直叫。剩下的人都不敢再往上扑,只是将楚凌和云行月围在了中间戒备惊惧地看着两人,迟疑着怎么都不敢上前。

云行月弹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剑,剑身上的几滴鲜血被弹落到地上,有一滴落在了楚凌的衣摆上。楚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云行月回给他一个更加嫌弃的眼神,“本公子好好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被你害的成了个杀人凶手!”

楚凌淡淡道:“别说的跟你没杀过人一样。”

云行月露齿一笑,道:“对,本公子没杀过人。”

楚凌翻了个白眼,“你想说你杀的不是人?”

云行月道:“有什么不对。”

楚凌摇头,“没有,就是梗太老了。”

程风简直要被这两个人气得浑身发抖,一只手捏着原本搂在怀中的女子的肩头,那女子被他捏的忍不住痛叫了一声。程风嫌弃地随手推开那女子,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一般的江湖中人绝没有这样的身手,但是这样的高手进入了他们的地盘他为什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云行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就是虎牙寨的寨主?程济的儿子?”

程风脸色微变,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程济我不认识。”

云行月笑道:“我们都找上门来了,你现在说不认识是不是迟了?”

程风脸色铁青地盯着两人,道:“就你们两个人就敢来闯我虎牙寨,两位是不是太胆大妄为了一点。”

云行月道:“谁说我们就两个人啊?”

程风皱眉,却见方才刚刚跑出去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老大,不好了!不好了!”

程风心中一沉,冷声道:“闭嘴,好好说话!”

男子颤声道:“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

“什么?!”程风大惊,目光落到两人身上,“是你们带来的人?!”

楚凌问道:“投降么?”

“休想!”程风伸手拔过身边的人手里的兵器,围在他身边的人也纷纷拔出了武器。眼看着一场混战又要开始。

楚凌浅笑一声道:“也好,我也不太希望你投降。你这种人…若是投降了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程风握刀的手都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害怕。

“都给我上!”终于,程风厉声道。

畏惧于他的yin wēi,周围的山贼终于再一次鼓起勇气冲向了楚凌和云行月。楚凌脚下一点已经飞身掠向了程风,只留给了云行月一句,“拦着他们。”

云行月咬了咬牙,只得认命地上前拦住想要追楚凌的人。

果然,程风嘴里说着上,实际上却带着自己身边的人往后退去。只是他的意图还没来得及实现,楚凌就已经落到了她的跟前。山寨外面也响起了一阵嘈杂声,还有不太整齐的脚步声。程风都不敢估计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冲在最前面的人已经进了山寨大门正朝着这边冲过来。

原本还能仗着人数优势支撑的虎牙寨顿时兵败如山倒,许多胆子小一些的早就抱着头躲到一边去了。楚凌有些嫌弃地甩了甩自己手中的辫子,沾了太多的血迹自然不方便再随身带着了。楚凌随手将鞭子扔到了一边的树梢上挂着,含笑看着程风道:“程寨主,咱们现在可以谈谈了吧?”

程风看着楚凌扔掉了自己的兵器,他手里却还握着一柄刀有些蠢蠢欲动。楚凌唇边勾起一抹及不可见地笑意,在程风的手还还没有抬起来之前,一道凌厉的冷风已经从他头顶拂过,程风原本束起来的头发顿时变成了披头散发。

程风惊恐地看着眼前正在把玩着一把短刀的少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凌叹了口气道:“既然程寨主一定要知道我是什么人才肯谈,那么好吧,我是凌楚。”

凌楚这个名字在信州其实并没有什么名气,毕竟即便是山贼土匪,知道黑龙寨多了一位五当家的人也不多。程风虽然隐约听说过,但是因为楚凌在黑龙寨只待了几个月就不见了,便也没有仔细打听过,自然不知道这个五当家叫什么名字。

还是不远处终于抽出身来的云行月很是体贴地替他解惑道:“他跟你是同行,黑龙寨五当家。”同时还不忘瞥了楚凌一眼,不要将自己的名声看得太高了,你又不是君无欢。

“黑龙寨?”程风一愣,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怒道:“我跟黑龙寨并没有什么恩怨,五当家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懒洋洋地道:“找事儿啊。”

“真欠打。”云行月小声嘟哝道。

程风虽然身手还算不错,但那也只是对这些山贼土匪和寻常百姓来说。真比起来的话,他的武功还远不如郑洛叶二娘和狄钧,大约就是跟窦央在伯仲之间的水平。但是窦央是靠脑子的,他却是拼爹的。若不是有程济这个一个父亲暗地里支持,程风只怕也坐不稳这虎牙寨的寨主之位。

所以,程风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树梢上那条染血的鞭子,到底还是没有骨气勇气反抗。

这场厮杀结束的很快,楚凌早先便让人将黑龙寨那两千人分批带到了信州。这次上虎牙峰的虽然只有半数,但是对付这虎牙峰的山贼也是足够了。前后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已经结束了。

莫晓廷一脸兴奋地走过来道:“小寨主,都解决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打扫战场,注意别跑了漏网之鱼。”

“是!”莫晓廷大声应道。自从跟着楚凌拿下了蔚县,这单纯的少年就将他家小寨主当成神仙一般崇拜了。如今又跟着小寨主来剿匪,号称信州东南的第一土匪寨就在他们手里土崩瓦解,莫晓廷顿时觉得雄心万丈。虽然…本身就是山贼的他们,来剿匪好像有点奇怪?

程风和山寨的几个头目被人压着和楚凌云行月一起进了大厅。大厅里还弥漫着浓浓的酒气和令人不喜的廉价脂粉香味。楚凌不由得皱了皱眉,扫了一眼大厅后面的角落里,那里还蹲着十几个衣着暴露正在簌簌发抖的女人。这个天气…也算是够拼了。

楚凌道:“先带她们出去。”

“是,小寨主。”几个黑龙寨的人立刻上前将那些人带了出去。那些女子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一个个抱着自己的胳膊嘤嘤哭泣着跟跟着人走了。

大厅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楚凌坐在主位上打量着下面的程风。

虽然人在屋檐下了,但是程风并不想这么容易认输。抬起头仰视着楚凌道:“你们黑龙寨想要什么?你既然知道我爹是程济,还敢……”

楚凌轻笑一声,道:“你爹要不是程济,我还不来找你了呢。蜗居在这种穷乡僻壤的三不管地带偷鸡摸狗,打家劫舍,还以为自己多能呢。”

程风被噎地脸色铁青,好一会儿方才冷笑一声道:“我是山贼,难道你们黑龙寨还是良家不成?”

楚凌靠着扶手,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偏过头对云行月笑道:“这位程公子脾气倒是还挺硬的,就是不知道他的骨头有没有他的脾气硬?”云行月不屑地道:“在本公子手里,从来就没有硬骨头。”

程风一惊,有些戒备地看了云行月一眼。

楚凌笑吟吟地道:“给程公子介绍一下,这位云公子是个大夫。他平生最大的特点就是医不死人,只要他不想,无论怎么样都能吊着一口气不让人死。呃,当然如果我把你脖子给砍断了,他大概救不了。”

云行月没好气地瞪了楚凌一眼,道:“你能别废话么?”

楚凌轻咳了一声,坐起身来,原本含笑的面容也在瞬间变得冷淡肃然起来。楚凌看着程风淡淡道:“程公子,劳驾你给令尊传个信,让他派点人过来这边转转吧。”

程风哪里会不明白她们的意图,冷声道:“你们想对付我爹!”

云行月笑道:“恭喜你,终于明白了。”

“不可能!”程风断然拒绝,他就算没什么本事也明白自己能有如今这样的日子是靠着父亲的,若是他爹出了什么事,哪里还有他的好日子过?

“你们休想,我……”

楚凌左手在身边的桌案上轻轻一拍,原本放在桌上的酒杯突然弹跳而起,朝着程风砸了过去。程风立刻想要躲闪,但是他身边的两个人立刻一左一右将他按住了。酒杯撞上了他的左腿,杯中还有一半的酒自然是洒在了程风腿上,但是同时程风左腿骨传来了一声轻响。一阵钻心地疼痛传来,程风顿时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你!”程风被疼的脸色通红,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冷汗,“你打断了我的腿!”

楚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道:“写信。”

“休想!”有本事你杀了我!”程风叫道,瞪着楚凌的目光目呲欲裂,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了眼前的少年。程风仗着自己父亲的势力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辱?

楚凌轻笑了两声,淡淡道:“我杀你做什么?”

见程风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楚凌不紧不慢地补上了两句,道:“把他的双腿双手都打折了,扔给寨子里那些被抢上山来的女人。告诉他们,只要留下一条命,想怎么折腾他都可以。”

程风不屑地冷笑,他可不觉得那些胆小懦弱只知道寻死觅活的女人敢把他怎么样。相比之下,倒是打断手脚这件事更严重一些,“姓凌的,你敢!你敢!”

楚凌点头道:“嗯,我敢啊。”

旁边看守着程风的人也是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直接下手卸掉了程风手脚的关节,“小寨主。”

楚凌摆摆手道:“带下去吧,等他想通了再带来见我。”

“是。”立刻有人拎起程风就往外面走去,程风痛的冷汗直冒,嘴里却还是不干不净地骂着楚凌。旁边云行月随手将桌上的一根筷子掷了出去,程风立刻满嘴是血的闭了嘴。

等送走了程风,楚凌方才转向剩下的几个人。他们都是虎牙寨的管事,但是虎牙寨程风一人独大,他们并没有寨主的权利,不过都是跟着程风为非作歹的狗腿子而已。其中倒是还有一个程济专门派来辅佐程风的,可惜也不受重视。

楚凌看着他们笑道:“现在,轮到各位了。”

大堂外面,整个虎牙寨已经全部被黑龙寨的人接受了。孙泽正在忙着重新布置寨子里的防御,莫晓廷带着人跑来跑去处理安置原本虎牙寨的人。

虽然大家都是山贼,但是莫晓廷对这些人却没有什么同行的情谊。来之前他们早就打探清楚了,虎牙寨的人仗着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而且他们专门抢中原人,反倒是极少去碰貊族人。至于这附近的几个县的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就仿佛是韭菜一般被他们收了一茬又一茬。

他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bèi po成为山贼的,但是嫉恶如仇的莫晓廷对这些人是通通都没有好感的。

“晓廷,怎么样了?”孙泽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走过来笑道。

莫晓廷有些不高兴地道:“要我说,这些人统统杀了便是,还留着他们做什么?若是放出去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祸害百姓呢。”孙泽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寨主吩咐了你照办就是了,想必他心里有数的。更何况…这么多人……”

若是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自然是杀了就杀了。但是这些人都投降了若是再杀…孙泽摇了摇头道,除非确切的知道他们罪大恶极,否则他还真的下不了手。

莫晓廷道:“我把他们关到后面的牲口圈里了,还有那些女人…有好几个很是不知好歹,我也让人关起来了。”

孙泽了然道:“是那些山贼的女眷?”

莫晓廷翻了个白眼道:“若是还说得过去,就是那些被抢来的女人啊。我们不是救了她们么?她们竟然还骂我!”

孙泽摇摇头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总还是有人谢你的吧?况且我们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人谢的。”他们是为了抢地盘打仗啊,程风的亲爹是南军统领,他们想要对付他爹才先来动他儿子的。所以,感不感谢的真的不重要,他们又不是来行侠仗义的。

楚凌和云行月带着人从大堂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已经恢复了秩序的山寨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两年这两个小子倒也没有白过。

“小寨主!”两人也连忙上前行礼。

楚凌点点头,赞道:“做得很好。”

莫晓廷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悦,高兴地裂开了嘴笑。孙泽站在他旁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楚凌问道:“那个程风怎么样了?”莫晓廷眼睛一亮,兴奋地道:“有人正在招呼他呢,小寨主要不要去看看?”

楚凌微微扬眉,道:“先不管他,还是先看看寨子里吧。有没有人逃走?”

孙泽道:“小寨主放心,我们一个都没有放走的。刚刚清点了一下寨子里的人数,也都对的上。而且山下还有咱们的人,就算是真有人跑出去了,下山之后也会被拦下来的。”

楚凌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倒是不怕他们去思安报信,不过咱们要趁着这两天功夫将附近的几个大寨子都平掉,走漏了消息让他们提前准备好了对咱们不利。”

两个少年闻言,顿时都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战意盎然地道:“小寨主,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楚凌笑道:“今晚,兵分四路。你们两个一人领一路人马,若是拿不下来,以后就别想领兵了。”

“是,小寨主!”两人齐声道。

“小寨主。”一个黑龙寨的男子匆匆而来,神色有些怪异地道:“程风服了,他要见小寨主。”

楚凌并不意外,点头道:“带他过来吧。”

云行月看着匆匆领命而去的人挑眉道:“你早料到了程风会服软?”

楚凌笑眯眯地道:“云公子,就算是你被丢进去,你也会服软的。”

“呵。”云行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显然是并不将楚凌的话当一回事。楚凌悠悠道:“你们这些男人啊,总觉得女人柔弱不堪,懦弱可欺。却不知道,这女人一旦真的恨起一个人来,而又有人恰好将机会送到她面前。她的手段绝对是叹为观止的。”

不多时,程风便被人抬着走进了大堂。

前后其实也还不到半个时辰,但是此时的程风却已经快要让人认不出来他原本的模样了。脸上满是伤痕和斑斑血迹,一只胳膊已经彻底断了。原本身上裹着的厚厚的狐裘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穿着一件轻薄的单衣,上面也是血痕点点。

云行月的目光落到了他双腿之间的位置,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抛给了楚凌一个你厉害的眼神。

程风趴在地上颤抖着,抬起头来看向楚凌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却又同时带着几分畏惧。

楚凌微微眯眼仔细看过去,程风脸上的伤痕并不是用刀划出来的,而更像是用手掐,用手指爪,甚至是用牙齿咬出来的。那条不知道去了哪儿的胳膊的切口处更是凹凸不平,就算是楚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造成的。

幸好,还留着一只能写字的胳膊。楚凌心中暗暗懊恼,她显然是有些低估了那些女人的战斗力。明明吩咐了莫晓廷不要给他们兵器,但是她们依然有本事将程风的一条胳膊给弄下来。

“程公子,想明白了么?写封信给令尊,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却可以少受很多罪,何乐而不为?”楚凌淡然道。程风咬牙,哑声道:“我…我写。”他的喉咙上也有伤,手指掐过的指痕,还有依然血迹斑驳的牙印,若不是有人看着,说不定他能被人直接咬断喉咙。

楚凌满意地点头,“这才好么,我这个人素来不爱以理服人。”

程风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遮蔽了自己眼中疯狂的恨意。

这天深夜,信州东南这处山贼土匪横行的地方格外的热闹。几个比较大的山寨同时被人攻击,在这个天气寒冷的夜晚,许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敌人就已经冲进了他们的寨子里。等到了天亮的时候,虎牙寨附近几个有势力的山寨已经全部被黑龙寨的人拿下。周围剩下的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寨子。

可笑的是,这些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攻击他们的人到底是谁。几个山寨的头领直到被抓上了虎牙峰都还以为是程风野心勃勃想要吞并他们。

等到看到程风的惨状时,心中的惊骇可想而知。

虎牙寨的寨主一夜之间铲平了几大势力,顿时让附近一众大大小小的山寨惊慌不已。毕竟他们这些几十个人甚至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就称之为山寨的小势力跟虎牙寨这样的庞然大物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平时欺负欺负普通百姓还好说,真要遇到了大买卖还的禀告虎牙寨,等人家抢完了他们跟在后面喝口汤罢了。

如今虎牙寨突然出手,许多人自然都被吓到了。等到虎牙寨的帖子送到自己手里的时候,这些寨主们再三思索到底还是不敢拒绝,只得带着人乖乖地上了虎牙峰。心中只想着,若实在不行,也就只能归顺虎牙寨了。

等到上了虎牙峰,看到那宛若朝廷兵马一般齐整精悍的守卫,心中就更加没底了。不少人开始思索着,是不是主动归顺比较好一些。等到他们进了大堂,看到坐在主位上那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面带浅笑的少年时,所有人都从自己身边的人眼中看到了茫然。

这日,虎牙峰上十分的热闹。往日里总是充满了脂粉酒色的大堂离安静的仿佛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大堂里或坐或站或跪着挤满了人。

楚凌坐在主位上,下首一侧的位置上坐着懒洋洋的仿佛没有骨头的云行月。

下面两边靠前的几个位置上坐着的都是几个大寨子的当家。只是他们虽然坐着,但是只看他们那僵直的坐直,僵硬的表情和眼底的愤怒憋屈就能知道,他们此时大约并不是很想坐在这里。

再往后,便是一些来得早的小寨子的当家了。他们各自的身后也站了不少人,多数都是各自的手下。

而楚凌这边,除了楚凌和云行月,以及站在一边的莫晓廷和孙泽,就只有两个押着程风的护卫了。

被这么多穷凶极恶的山贼包围,楚凌等人的神色却十分平淡。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问话的同时还忍不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惨状难以描述的程风。你特么不是势力大,实力强么?不是背后有人撑腰么?怎么就混成了这幅德行?混成这幅德行就算了,还连累我们。

楚凌撑着下巴道:“我姓凌,凌楚。黑龙寨当家,行五。各位寨主,有礼了。”

“黑龙寨?!”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好一会儿才有人站起身来道:“我们信东南的人和你们黑龙寨河水不犯井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你一个黄毛小子,谁相信你是黑龙寨的寨主?”

楚凌道:“信不信我你们不都在这里了么?况且,我就算不是,你们又能如何?至于你说河水不犯井水么…大概吧,不过现在井水想犯河水了。这话我跟程寨主的人说过,现在我在跟你们说一说。各位,降,还是不降?”

有人忍不住想要拍案怒骂,但是看着趴在地上跟血葫芦一般的程风,这一巴掌到底还是没拍下去。

谁都不想落得跟程风一个下场啊。

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道:“我们…我们若是不降呢?”

楚凌道:“那就都去死吧。”她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并不激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陈述意味。却激起了众人心中的怒意,既然能成为山贼头子,谁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人如此轻慢,哪里还能忍?

“臭小子,你太狂妄了!”一个神色阴戾的消瘦男子怒斥一身,一跃而起朝着楚凌一刀刺了过去。

楚凌没动,她旁边的云行月动了。

云行月青色的袍袖一挥,那消瘦男子就就直接摔了出去。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鲜血从他眼耳口鼻中流出,不过片刻功夫就大睁着眼睛没了气息。

云行月轻哼一声,道:“不自量力。”

楚凌扫了一眼地上七窍流血的男子,微笑道:“我说了,不降就去死。”

------题外话------

云行月:你真像个反派!

阿凌:照照镜子好么?好像你像正派似的。

ps:今天木有而更有哦

182、荒谬的请求

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望着前方的那两个相貌好看的年轻人静若寒蝉。这两个自称是黑龙寨的年轻人看着都长得跟富家公子一般,没想到却是个一只手就要人命的罗刹。

楚凌也不着急,平静地靠着扶手等着他们的决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凌寨主想要我们归顺,却不知道是如何个归顺法?”楚凌淡淡道:“你搞错了,我不是要你归顺,我是要你们投降。”

那说话的人心中一怒,只是程风和方才死去的那人带给他的震慑还未消失。所以他又强忍下来心中的怒火,咬牙道:“那不知道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楚凌对他一笑道:“区别么…归顺了,大家就还是自己人。投降了,你们就是俘虏。生死荣辱都由我说了算。”

“……”你这么说,谁特么还敢投降?

对面一个高壮的汉子怒道:“姓凌的,你别欺人太甚!我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你也未必能对付得了!”

楚凌神色淡然,眨了下眼睛状似期待,“那你们联合给我看看吧。”

“各位,咱们跟他拼了!”

其他人也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楚凌冷笑一声,“一群蠢货,既然上来了,你们还指望平平安安的下山去么?就算你们的人回头联手把这虎牙寨给掀了,你们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在那之前,宰了你们我总是做得到的。”楚凌话音未落,门外已经传来了整齐地脚步声。再往外看,就看到黑龙寨的人已经将外面团团围住。上百张弓正拉开了弦,弓箭齐刷刷地对准了里面的人。

这大堂里只有前后两个门,后门就在楚凌和云行月背后,隔着一堵宽大的屏风,谁也没有那个胆量主动往那个他们那边撞。正门却被上百张弓箭指着,只怕还没等出去就直接被人射成筛子了。

“卑鄙!”

“呵。”楚凌冷笑了一声,对他们的指控不以为意。

最后,这些人还是认输了。毕竟,骨气总归是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只要留下的性命,还有机会东山再起。若是连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指望?再多的财富势力,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看着人将那些山贼头子压下去,云行月扶着椅子的扶手看着楚凌道:“恭喜啊,凌公子这是一举扫平了信州东南这一大块地方了。”

楚凌淡淡一笑道:“还要多谢云公子鼎力相助。”

云行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我只是帮一些小忙而已,还是全靠凌姑娘。下一步咱们做什么?回思安县么?”

楚凌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先拿下若沧在回去。”

云行月沉默了良久,忍不住叹了口气。

楚凌有些不解地皱眉道:“云公子这是怎么了?”

云行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我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作为一个隐藏着一些身份秘密的人,楚凌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我觉得你跟某某很像”。不过仔细打量了一下云行月的神色,楚凌觉得云行月说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长相的事儿。这才道:“哦?不知云公子说的是哪位?我可认识?”

云行月淡淡道:“晏凤霄。”

“晏城主啊……”楚凌垂眸,轻声叹道:“晏城主乃是当世豪杰,我就当云公子是在称赞我了。”

云行月一笑道:“自然是称赞,阿凌姑娘觉得,两个相似的人是会互相欣赏还是互相排斥?”

楚凌耸耸肩道:“难说,不过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排斥晏城主。况且,我也不觉得我跟晏城主哪儿相似啊。”

云行月笑了笑道:“或许是我看错了。”

附近所有山寨的当家都被扣留了,再想要收服这些山寨就容易多了。楚凌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将几个大的山寨都平定了下来。那些离得远一些又小也就懒得去理会他们了。只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家寨主被留在虎牙峰做客暂时不回去了。至于这些人自己暗地里会不会趁着自家寨主不在做些什么就不关楚凌的事情了。那些消息不够灵通的小山寨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将他们家寨主请上山的根本就不是程风。

月上中天,楚凌处理完了山寨中的各种事务却没有半点睡意,便起身出去走走。

此时虎牙峰上下都已经一片安静,各处挂着灯笼照明,即便是没有月光也并不显得如何昏暗。

看到楚凌经过,路边放哨的人低声向楚凌见礼。

楚凌微微点头,道了句辛苦漫步往前方走去。

“嘤嘤……”

夜幕中,有女子的哭泣声从风中传来。楚凌停下了脚步微微蹙眉,伸手招来一个守卫问道:“那边关着的是虎牙寨的女眷?”守卫恭敬地点头道:“回小寨主,正是。孙小爷和莫小爷吩咐将她们暂时看管起来。等到我们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再放她们去各寻出路。”

楚凌点点头,蹙眉道:“没有人欺负她们吧?”

听到楚凌有些冷的声音,守卫顿时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小寨主明鉴,小的们万不敢做这种事情。”黑龙寨因为郑洛叶二娘等人的原因,从一开始作风就比较正派。这两年有沧云城的帮助,郑洛也有意将手下的人马壮大,自然明白越是人多就越要军纪严密才能够维持长久的道理。因此对黑龙寨的众人就更加严格要求,诸如欺辱百姓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带我过去看看。”

“是,小寨主。”

关押那些女子的地方在靠近山脚下的两件几间屋子里。其中一家屋子关的是程风的那些妻妾子女。另外几间房里关押的才是被抢上山来的女子。倒不是他们对程风的女眷特殊照顾,而是这些人若是被放进那些女子中间去,只怕过不了半天就能被撕了。

楚凌走到屋前,跟前也有守卫在看守着。楚凌听到哭声都是从一间屋子里传来的。不过同时也能感觉到别的屋子里也有目光在往外面窥探,显然都没有睡着。不过有这种呜呜咽咽宛如鬼哭的声音在旁边,正常rén dà约都是睡不着的。

楚凌问道:“里面是什么回事?”

看守的守卫也很是恼火,有些郁闷地道:“回小寨主,那里面有几个女人一直在哭哭啼啼,还骂咱们呢。本来里面还关了不少人,不过她们闹腾的厉害差点打起来,怕出什么事儿,孙小爷才吩咐我们将那些不哭的女子安置在别的房间,这个屋子里的都是……”

楚凌在心中吐槽了一秒钟“孙小爷”这个称呼,琢磨着黑龙寨的兵马应该有正规的称谓了。一边凝眉看向那呜呜咽咽的屋子道:“我进去看看。”

“是。”

守卫上前打开门,房间里的墙壁上有一盏油灯,豆大的火光照亮了本就不大的房间的。淡淡的昏黄光芒洒在房间里几个正抱团哭泣的女子身上,带着泪水和残妆的脸看起来又几分不堪入目。

几个女子都被突然推门进来的楚凌吓了一跳,纷纷惊呼出声。

楚凌忍不住揉了揉耳朵,跟在他身边的守卫厉声道:“还不闭嘴,这是我们黑龙寨的小寨主!”

那几个女人闻言,眼睛不由得一亮。其中一个女子飞扑到楚凌跟前一把抓住了楚凌的衣摆道:“你…你是能做主的人?”

楚凌点了点头道:“算是吧,你们哭什么?是有什么事情还是……”

话还没说完,那女人已经抓着楚凌的衣摆摇晃着,哭泣着哀求道:“公子,小、小寨主,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们吧!”

“嗯?谁?”楚凌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一脸哀求的女人,不是很明白她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其他几个女人也纷纷扑了过来,想要伸手去拉楚凌,楚凌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同时从那女人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衣摆,“有话好好说。”几个女人连连朝着楚凌磕头,额头撞地的声音,让楚凌听着都觉得生疼。不由皱眉,沉声道:“好了,不要再磕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小寨主,求你…求你放了寨主!”

“小寨主,求你放了……”

“求求你,放他们一条活路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屋子里也不过七八个女人楚凌都觉得这已经能演出一场大杂剧了。仔细看了看这些女人,一个个脸上都有这残妆,不过衣衫破旧,看起来也过的并不太好。并不像是之前她看过两眼的程风的那几个妻妾的模样。若是程风的那几个妻妾哭求还说得过去,这些哭的这么凄惨是怎么的?迟疑了一下,楚凌问身边的人,“她们是程风的侍妾?”

守卫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尴尬,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不…不是吧?”

“小寨主,怎么了?”门外,闻风而来的孙泽和莫晓廷走了进来。莫晓廷看到地上跪着的那几个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孙泽道:“是这些人打扰小寨主休息了么?”

楚凌摇摇头道:“我睡着出来走走,正好听见了。她们这是怎么回事?是程风的侍妾?”

莫晓廷别了下嘴角道:“什么侍妾?程风的眼力高着呢,这几个相貌平平他哪里看得上?若真是侍妾也不能混成这个模样。就是…就是跟程风有些关系的罢了。”听了莫晓廷的话,那最先向楚凌哀求的女子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恼羞和怨恨之色。

楚凌凝眉,“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莫晓廷摊手,“他们也是被那些山贼抢回来的,我哪里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孙泽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尴尬,又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跟小寨主解释才好。

犹豫了再三方才低声道:“小寨主,这几个女人…呃,都是从山下抢来的。不过,他们对那些山贼并没有什么恨意,所以…大概是一时心软,所以才向小寨主求情的吧。”

楚凌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孙泽的解释淡淡道:“虎牙寨的人该死该活后面自然会清算,不过程风大概是活不了了。还有你们也不用担心,如果你们还有家人,回头我派人送你们回家。若是没有家人,愿意留下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留下的有去处也可以自寻去处。我们不会阻碍你们的自由的。”

楚凌自以为自己这样的承诺已经足够让这些女子放心了,便转身准备回去。

不想身后一缕风声朝着自己扑了过来。若不是知道扑过来的是一个弱女子,楚凌早就转身一脚将人踢到墙角去了。楚凌往旁边移动了一步,顺利避开了朝着自己扑来的女子。那女人扑了个空,趴在地上瞪着楚凌痛哭起来,“小寨主,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求求你饶了寨主吧!”

楚凌皱眉,“他作恶多端,我不能饶了他。”

那女人见自己求情无效,竟然又想伸手去拉楚凌的衣角。却被旁边的莫晓廷抬脚挡住了。她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狠心?!你们这些恶徒、凶手!不得好死!”

莫晓廷有些恼了,没好气地道:“你这女人脑子有毛病吧!姓程的又不是什么好人,看起来也没对你有多好你连个侍妾都不是。要不是因为他们,你现在还在家里说不定都嫁人生子了呢。现在我们帮你杀了他也算是替你报仇了,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那女人却听不进去莫晓廷的话,哭叫道:“你不能杀寨主,寨主死了我怎么办?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你们想害我无依无靠!我跟你们拼了!”

孙哲和莫晓廷本来就是十多岁的少年,黑龙寨里的女人之间虽然偶尔有些磕磕绊绊的事情,但是哪里见过这种人。顿时被那女人吓得有些呆住了。这、这女人在说些什么东西啊?他们怎么都听不明白呢。

剩下的几个女人显然是很明白这女人在说什么甚至深有同感,也跟着扑上来放声大哭起来了。一边哭着还不忘一片替那些被抓住了的山贼求情。楚凌仔细听了听,按照她们这个求情的范围…寨子里基本上有点小权利的人他们都得给放了。那她这两天忙的晕头转向的是图什么啊?而且,最奇怪的这些女人竟然不是那些人的妻子或者侍妾。就只是单纯的…呃,春风几度的关系而已。

孙泽低声道:“小寨主,这里我们来处理,您先回去休息吧。”虽然知道小寨主比他们这些人都要有本事,但是看着他那漂亮的容颜,总是让人觉得让他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一种玷污一般。更何况,若是这点小事都要小寨主亲自处理,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处?

楚凌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交给孙泽楚凌也没有问题。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若这些女子真的有什么难处或者是被人欺负了,她自然要帮帮她们的。但是提出这种要求,无论站在她们自己的角度觉得自己是怎样的理所当然应当应分,楚凌都没有半点兴趣。

“你不能走!”见楚凌转身要走,一个女人尖叫着又想要扑过来抓楚凌。

楚凌微微蹙眉,回过头眼眸清冷地看着那女人。那女人被她的目光看得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叫道:“都怪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毁了我们的日子!你们这些恶棍,山贼,你们害了我们,你们不得好……”最后一个死字还没有说出口,一把冰凉的bi shou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楚凌俯身与那女人对视,轻声道:“看来是我们杀的人少了,导致你觉得可以在我面前撒泼?”

女人颤抖了一下,忍不住避开了楚凌的眼睛。

楚凌道:“我不管你是对那些山贼爱的要死要活没他们就活不下去,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们落到了我手里就别想好了。你要是觉得不公平,有本事你就去救他们,你将他们救出来我便饶了他们。”

女人抖了抖,道:“我…我什么都不会,怎么救……”

楚凌站起身来,轻笑了一声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觉得你哭两声就会有人替你做任何事情?旁边屋子里那些被锦衣玉食供着的女人还没你这么天真呢。我劝你,真有心想哭,不如替你们那些在黄泉底下的亲人哭两声吧。”

女人闻言,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惊惧地望着楚凌再也不敢来扯她的衣服。楚凌目光淡淡地从那几个女人身上扫过,转身走了出去。

楚凌走出去没一会儿,孙泽和莫晓廷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楚凌回头看两人,挑眉道:“怎么,事情都办完了?”

两人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楚凌,见两人小心的眼神楚凌不由失笑,道:“行了,不过是一点小事,这么小心翼翼地做什么?”莫晓廷抓着脑袋笑了笑,孙泽道:“小寨主,其实…像这样拎不清的女人,也只有那几个而已。其他的女人都很讨厌那些山贼的。”

楚凌点点头道:“没事,我知道的。这些女人本就已经孤苦无依,那些山贼对她们来说或许总算是一个容身之处。如今被咱们毁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飘零呢。”

莫晓廷皱眉道:“小寨主不是说了,她们如果没地方去可以留下么?”

孙泽倒是有些明白,摇头道:“对女人来说,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和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还是不一样的。那些女人……”那些女人害怕的是没有男人依靠孤苦无依的日子。只怕在他们看来,别人再多的帮助都比不上有一个男人让自己可以依靠。至于这个男人是好是坏,杀过多少人,甚至哪怕是杀过自己的亲人,她们都不那么在乎了。不是有一句话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孙泽算是生在乱世,没接受过什么正统的教育。对于那些默守陈规,死守着那些礼仪规矩的老学究没什么好感,自然更不会理解这些女人的想法了。

楚凌道:“行了,你们看着办吧。那些被关起来的女子好好安抚一下,我们暂时不能放了他们。等我们解决掉这边的事情之后再来考虑怎么安置他们。至于那几个…等事情结束了,如果她们的男人罪不至死,就成全她们吧。若是不能,那就罢了。”

“是,小寨主。”两人齐声应是,目送楚凌离开。

莫晓廷皱眉道:“小寨主这也太心软了,那几个女人都敢当面辱骂小寨主了,小寨主竟然还想要成全她们。”

孙泽淡淡笑道:“你以为那些人是什么好人?就算罪不至死这辈子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既然那些女人情深义重,从她们去同甘共苦可不是成全了她们么?”

莫晓廷剑眉一挑,若有所思。

思安县城

今日是葛家老夫人出殡的日子,整个思安县大大小小有些权势能力的人都来送行了。程济虽然并不太想来,但是葛丹枫毕竟是他的副手,他如今还没有把握能一举拿下葛丹枫,自然也不希望下面的人以为他跟葛丹枫不和。所以虽然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却也还是带着人来了。

“见过统领。”葛丹枫亲自迎了出来,恭敬地对程济拱手道。

程济见他如此,很是受用地点了点头道:“今日你家里办事,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葛丹枫面露感激,道:“些许小事,劳烦统领亲自前来。还请先入内奉茶。对了…县令大人也来了。”

程济微微挑眉,“哦?武大人也来了?那倒是要去见见。”武傩为人高傲,一向对中原人不屑一顾,这次竟然专程来参加来送葛老夫人出殡,实在是有些奇怪。

葛丹枫正要送程济如内厅去见武傩,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似乎又有贵客登门。

见葛丹枫为难,程济很是善解人意地道:“丹枫今日事务繁忙,不用管我们了。我自去喝茶就是了。”他正好有些话想要跟武傩谈,葛丹枫在反而不方便。葛丹枫松了口气,连声谢过叫来一个管事送程济去内厅自己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程济进了内厅,果然看到武傩坐在里面喝茶。这人即便是来丧家也半点没有敬重之意,身边竟然还带着两个穿红着绿的美貌女子,此时正在和两个女子调笑。看到程济进来不由笑道:“程兄,你可算来了,我可是等你好一会儿了。”

程济微微蹙眉,“等我?武兄是专程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情不好私下说,非要来葛丹枫的地盘上说?程济心中有些不悦地想着。

武傩也是一愣,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你说,今天就要准备在葛丹枫他娘的墓地上动手让我来这里等你顺便帮忙么?”他连人手都安排好了,等姓葛的人一到墓地就立刻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死。

程济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起来,武傩见他表情不对,连忙问道:“怎么?出什么……”

“不对!”程济突然沉声道,“快走!”说完就快步朝着门外奔去。只是他还没有走出大门,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整个院子都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

“葛丹枫!”程济怒吼道。

葛丹枫一身素服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向程济和武傩的目光冷意森然。武傩怒道:“姓葛的,你想做什么?”葛丹枫对他淡然一笑道:“做什么?要你们的命。”

“你敢!”武傩已久气焰嚣张,“我可是貊族人,你敢杀我?!”

葛丹枫道:“我知道你是貊族人,所以,你更该死。”

程济盯着葛丹枫道:“那晚的刺客也是你的人?”

葛丹枫对他扯了下唇角,但是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可惜你运气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程济警惕地盯着葛丹枫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杀了我们你以为你能逃脱得了么?”

葛丹枫笑道:“统领说的是城外那两万南军兵马么?你觉得那两万兵马有多少听你的又有多少听我的?另外,昨天你不是让你最心腹的爱将带了两千人马去虎牙寨么?”

“你怎么知……”程济突然住口,变色道:“那封信是假的?!”

葛丹枫摇头道:“不,信当然是真的,若是伪造的信怎么骗得过统领?”

程济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信是真的,那就是写信的人出了问题。昨天他收到程风派人传来的信,说是打算扫平那些跟他不对盘的山寨,统一整个信州东南的势力。程济虽然觉得他这样做有些太出风头了,但思索再三之后还是答应了。大不了以后貊族人若是追究起来,就让程风带着虎牙寨归顺朝廷便是了,也能算是他的一番功绩。他能坐上如今这个南军统领的位置,不就是当初早早地归顺了貊族人吗?

所以,程济并没有考虑太久还是派出了兵马前去帮忙。如果程风写这封信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个寒颤,“是谁!?是谁在算计我!葛丹枫,你没有这个本事!”

葛丹枫也不在意他的话,沉声道:“我有没有本事,用不着你操心。来人,拿下!”

程济自然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无转圜的余地。只恨自己先前太过优柔寡断,没有尽早杀了葛丹枫才养成了今日的大患。所幸他即便是来参加葬礼,也是随身带着兵器的。当下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就向着门外冲了过去。

葛丹枫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也跟着拔刀迎了上去。

葛丹枫最近虽然身体不好,但是程济身上却是还有一道货真价实的刀伤。更何况周围都是葛丹枫的人,程济此时与他交手本就不占优势。内厅里的武傩见此巨变也是吓了一跳,当下抛下了身边的两个美人儿,也举着自己的弯刀冲了出去。他才刚冲出厅门就被一拥而上的南军士兵围住了。

“大胆!”武傩怒道,“你们这些天启的废物,想zào fǎn么!”

思安的南军士兵,特别是葛丹枫手下的这些事情多数都是思安县本地人,武傩这些年在思安县做的事情他们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心中早就对武傩恨之入骨,只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强行忍耐。这会儿终于有了机会报复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刻全都一拥而上,片刻间武傩就被围在了人群中动弹不得,手中的弯刀也落到了地上,自己更是被人按在地上一阵猛揍。

武傩本就不是什么骁勇善战之辈,他若是有本事也不会跑到这种小地方来作威作福,早就已经从军挣取战功去了。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已经被人揍得只能躺在地上哼哼直叫了。

另一边,葛丹枫也已经拿下了程济,程济没有武傩那么狼狈,只是被葛丹枫又一刀砍在了原本的伤处,左臂彻底的费了。另外一刀砍在了右腿上,程济只能拖着染血的腿半跪在地上,眼眸含恨的看向葛丹枫。

“姓葛的,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恨?!”程济自然看出来了,葛丹枫出手刀刀带着仇恨,绝不只是普通的想要duo quán或者投靠了他人而已。葛丹枫提着刀冷笑道:“你自然是不记得了,你害过那么多人哪里记得清楚谁跟你有仇?”

程济怒道:“就算要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

葛丹枫慢慢摇头道:“用不着,你还是下去做个糊涂鬼吧。正好今天母亲出殡,拿你来祭灵想必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九泉之下也能觉得安慰一些。”

程济只见过葛丹枫的母亲一次,自问自己以前从未见过她更没有害过她。咬牙道:“葛丹枫,你娘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葛丹枫冷笑道:“没关系,我就是想杀你?你又能如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如何?

“我不服!”程济叫道,“葛丹枫,只要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南军统领的位置让给你,还有虎牙寨,虎牙寨里有很多钱,全部都送给你如何?”程济本就是山贼土匪出身,趁着乱世投靠了北晋混了一个南军统领的身份。自然也没有什么大义凛然威武不屈的品格。

葛丹枫轻笑了一声,对身边的人挥挥手道:“带到母亲灵前,祭灵!”

“是,统领!”

183、杀鸡儆猴

信州

信州将军府里,南宫御月神色淡漠地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一个白衣男子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看着里面的南宫御月有些迟疑的斟酌着怎么开口。南宫御月睁开眼睛,淡淡地看了来人一眼,道:“什么事?”

白衣男子垂眸,道:“启禀国师,巫将军,败了。”

书房里一片沉静,白衣男子只觉得烧着炭火的书房里分明比寒风猎猎的外面更冷三分。许久,才听到南宫御月低沉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败了?”

“是,国师。”白衣男子道。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五万人围困蔚县区区数千兵马,既无险关又无天灾,你告诉本座,他是怎么败的?”

白衣男子连忙单膝跪地,沉声道:“昨晚蔚县的人半夜突袭,放火烧了巫将军大营中的粮草。昨晚…风大,整个军营都被烧了大半。”

南宫御月闭了下眼,明显是在忍耐心中的怒气,问道:“他人在哪里?”

男子道:“巫将军,身受重伤无法前来请罪。”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道:“请罪?本座不需要他请罪。让他去死吧。”

白衣男子自然不敢接这话,书房里又有了片刻的安静,南宫御月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突然开口道:“半夜偷袭,放火烧营?不是说蔚县那群人的领头只是几个山寨的山贼么?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本事?黑龙寨的消息查到了么?”

白衣男子连忙道:“刚刚送来了,请国师过目。”其实是他在进来之前就猜测到了国师必然会动怒,才特意去催促了一番,将东西拿到手才敢进来禀告的。他跟在南宫御月身边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自然知道若是自己的答案让国师不满意会是什么后果。

南宫御月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眼神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却让白衣男子心中一凉连忙低下了头去。随便揣测国师的心思,也是死罪!

南宫御月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叠消息。前面的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南宫御月翻得很快。无外乎就是黑龙寨那几个寨主的身份来历,虽然看起来是比寻常的山贼盗匪好一些,但是在南宫御月眼里这些都没有丝毫的价值。直到翻到最后两页,内容并不多,却让南宫御月的剑眉微微皱起来。

“凌楚的消息怎么只有这一点?”南宫御月冷声问道。

白衣男子连忙道:“启禀国师,凌楚是三年多前突然出现的。之后又消失了两年多,最近又突然出现在信州。谁也不知道他这两年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三年以前的任何行踪。所以……”所以他们根本就查不到凌楚什么消息,上面写的只有三年前在信州的一些事情。最多也只是比之前他们知道的详细一些,但是再多的东西却是没有了。

南宫御月伸手慢慢将手中厚厚的一叠纸揉成了一团,纸团又被催动的内力揉成了碎片从他指尖飘落,“本座就不相信,他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这个凌楚现在在哪儿?”

白衣男子低声道:“应该,就在蔚县。这个凌楚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行事果断狡诈,三年前冥狱就曾经栽在他手里,或许昨晚的事情就是他的手笔。”

南宫御月站起身来,道:“去蔚县看看。”

“国师……”白衣男子正想要劝说,门外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还没到门口就急声道:“启禀国师,思安县告急!”

“……”

南宫御月垂眸站在门口,神色漠然恍如没有感情的玉雕。

白衣男子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来者身穿貊族士兵的衣衫,大冬天的却脸色通红微微喘息着。

“启禀国师,方才思安附近路亭来报。思ān nán军副统领葛丹枫起兵作乱,杀了南军统领程济抓了思安县令武傩,现在只怕已经控制了整个思安县。”男子沉声道。

“国师……”

南宫御月微微挑眉道:“南军副统领葛丹枫…起兵作乱?”

“是,国师。”

南宫御月思索了片刻,道:“派人传信给拓跋梁,他的人弄出来的乱子让他自己看着办。”白衣男子恭声应是,又低声道:“国师,咱们毕竟在这里,若是袖手旁观只怕不妥。”

南宫御月侧首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属下不敢。”白衣男子连忙低头道。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派人给我去查清楚,蔚县里面现在当家做主的人到底是谁!还有那个葛丹枫,他背后的人又是谁!”

“国师的意思是?”白衣男子一惊。

南宫御月道:“黑龙寨那几个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还有那个葛丹枫…一举拿下思安县,除了路亭竟再无一处来报。他若有这个能耐,想要什么做不了何必这个时候才发难?”

“或许,是跟黑龙寨的人有勾结?”白衣男子猜测道。

南宫御月道:“蔚县自己现在尚且自身难保,葛丹枫不傻,能说动葛丹枫的人又是谁?”

白衣男子沉默。

南宫御月却不想再多说什么,举步往外面走去。

“国师这是要去蔚县?”

南宫御月脚步顿了一下,道:“不,去思安县。若是本座猜测不错的话,只怕现在失陷的不只思安县了。”

闻言,白衣男子心中却是一震,连忙跟了上去。

“公子,云公子传来的消息。”

蔚县县衙里,君无欢坐在院子里神色专注的看着铺在桌上的一张地图。身后,明遥将一封信函送到了他手中。君无欢抬起头来,结果信函拆开,片刻后才轻笑出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明遥有些好奇,“公子,可是凌、公子那边有什么事?”

君无欢将信函递给他,笑道:“阿凌已经拿下了思安和若沧两地。”

明遥连忙接过信函飞快地扫了一遍,脸上也不由多了几分震惊之色,“这才短短几天…凌公子这、实在是……”君无欢道:“阿凌这次,也算是运气不错。”如果不是恰好遇到葛丹枫这么一个人,只怕不会这么顺利。不过即便是如此,阿凌这手段和行动力也足够让人惊叹了。倒也不愧是拓跋兴业教出来的徒弟。当年拓跋兴业入关的时候一路攻城略地可也是相当迅捷的。

明遥道:“如此一来,蔚县,思安,若沧三县连成一片,有背靠歌罗山,黑龙寨也算是在信州站稳了脚跟了。”

君无欢摇头道:“哪里那么容易,能不能在这里站稳还要看黑龙寨到底有多少战力。说到底,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守城,昨晚偷袭还是阿凌夺取两县都是巧取。不跟貊族人面对面的硬碰一次,黑龙寨在信州是站不稳的。”

明遥思索了片刻道:“昨晚南军损失惨重,只怕要引起北晋朝廷注意了。”

君无欢摇头道:“未必。信州算是拓跋梁的地方,若是传到朝堂上有损拓跋梁的威信也会让北晋皇一脉抓到攻讦他的借口。所以,拓跋梁自己私下解决的可能比较高。”

明遥道:“润州镇守军统领穆讷是明王的人,所以他们最有可能在润州调兵?”

君无欢微微点头,“确有可能,传信给桓毓,沧云城该动一动了。”

“是,公子。”明遥并不多问,恭敬应是。

君无欢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吩咐道:“让人盯紧了南宫御月,他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明遥一怔,道:“公子觉得,南宫御月会……”君无欢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南宫御月不可能不闻不问。”

“是,公子。”明遥看了看君无欢,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是不是请云公子回来一趟?公子你的身体……”昨晚公子亲自带人去偷袭了南军答应,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公子的病却有些失控了。

君无欢凝眉道:“不必催他,他回来了也没什么用处。”若是真能治,也不会拖了这么多年了。君无欢一向觉得所谓看大夫,不过是让身边的人心安罢了。云行月开的那些药,真心没有多大的用处。

明遥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在多劝躬身告退了。

君无欢垂眸轻抚着桌上的地图,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了思安县的位置上。

“阿凌……”

楚凌一行人回到思安县的时候,整个县城已经恢复了平静,就仿佛早先那一场剧变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原本城中那些横行无忌的县衙守卫消失了,原本城中来来往往巡逻的南军士兵也也换上了另一批似乎陌生的面孔。葛丹枫依然如期将岳母藏在了城外早就准备好的墓地,在这座新坟的旁边是两座已经存在了很久却没有名字也没有墓碑的旧坟墓。葛丹枫直接将程济在三座坟前杀了,鲜血染红了坟前翻新的泥土。

“凌公子,云公子,统领在书房等着两位。”

楚凌朝引路的侍卫点了下头,道:“多谢。”

走进书房,就看到葛丹枫正靠着书案一只手撑着额头出神。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看向两人,道:“五当家,云公子。”

楚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书房里只有葛丹枫一人,挑眉道:“云翼怎么不在?”

葛丹枫淡笑道:“云翼去处理县衙的事情了。”

楚凌点了点头,跨入书房道:“葛先生可还好?”

葛丹枫笑了笑,有些歉意地道:“五当家,报歉得很。姓程的已经……”楚凌抬手阻止了他的道歉,道:“葛先生不用多说,我既然说了程济交给你处置,你怎么处置他我都不会多问的。”她当然知道葛丹枫是故意的,但是无论是为了试探还是因为担心自己不肯杀程济,楚凌都不打算追究。程济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本身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楚凌自然不会为了他而对葛丹枫有什么芥蒂。

楚凌如此大度,葛丹枫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从旁边的盒子里取过一块令牌道:“这是南军的兵符,现在交给五当家。不过…五当家若是真的想要收服这些人,只怕还需要自己想一些办法。这个玩意儿…在五当家眼里只怕也没什么价值吧?”

楚凌含笑接了过来,道:“多谢葛先生。”

葛丹枫虽然杀了程济,不过却并没有杀武傩。等楚凌回来之后,他便将武傩转交给了楚凌。毕竟是武傩,还有知县衙门里武傩那一大家子。看到云翼送过来的卷宗,楚凌都有些吃惊了。这武傩还真的将自己当成土皇帝了,就武傩家里这些妻妾子女的数量,就是楚凌在上京城中看到的许多真正的貊族权贵都是比不上的。

也对,半个县的人都成了武家的奴隶,家里能不枝繁叶茂么?

楚凌如今没空管这些事情,随手将事情交给了云翼全权处置。查清楚武家还有之前他们抓了的那些山贼土匪头子。罪不至死的先留着,罪无可赦的,回头找个时间来杀鸡儆猴。

楚凌将这些琐事抛给了云翼,回头就进了南军大营。

楚凌在上京的时候是跟着拓跋兴业进过貊族的军营的,不过那时候她只是拓跋兴业的弟子不能插手任何事情,便是跟去了也只是围观一下罢了。但即便如此,貊族兵马和这些南军的差距依然还是一目了然的。

诚然貊族人对天启人残暴不仁,但是貊族能在短短时间内横扫中原,与他们的战力和军纪也是脱不了关系的。貊族军营中几乎看不到闲散的士兵,无论他们在外面怎么样只要身在军中都是枕戈待旦,随时随地保持着专注和戒备的。而这些南军士兵,前两天才刚刚发生了一场大变,就连统领都被人杀了,这些人却依然能心安理地插科打诨,赌钱吹牛晒太阳。

甚至就连楚凌一行人走进去,因为有葛丹枫作陪几乎都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云行月显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兵马,沧云城虽然不是朝廷的正规兵马却也是精锐之师,哪里见过这样闲散的将士?

葛丹枫察觉到云行月地视线,对他笑了笑道:“南军若都是精锐之师,北晋人哪里还能坐得住?”

云行月挑眉思索了一下,也对。南军近十倍于貊族兵马,若都是精锐还有貊族人什么事儿?

一行人进了大帐,大帐里七八个将领模样的男子已经在等着了。他们倒是不像外面的士兵那么没心没肺,看到楚凌一行人进来神色都有些怪异。目光落到了跟在葛丹枫身上的楚凌身上,甚至带着几分敌意。

“副统领。”众人齐声拱手见礼。

葛丹枫微微点头,道:“这位是黑龙寨的五当家凌楚公子。”

一个年轻的校尉皱眉道:“统领,咱们什么时候跟那个什么黑龙寨有关系了?”

葛丹枫道:“这次能够事成,多亏了凌公子相助。更何况,咱们既然杀了程济又抓了武傩,以后总要给兄弟们找个出路吧。”

那年轻人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葛丹枫,道:“统领说的出路,就是落草为寇加入黑龙寨?”如果要落草为寇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他们好歹还有一万多的兵马呢,黑龙寨有多少?

葛丹枫挑了下剑眉,侧首看向楚凌。意思是,下面的事情五当家自己看着办。

楚凌对他点了下头,方才抬头看向在座的几个人。这些人现在能留在这里自然都是跟着葛丹枫的人。但是葛丹枫愿意带人归顺黑龙寨,并不表示他手下的人也没有意见。

楚凌含笑对众人道:“如果我告诉各位,不出三天信州就会有兵马赶到思安,不知各位将军有何高见?”

众人顿时默然,原本刚升起的几分雄心壮志也刹那间烟消云散。

一个中年男子皱眉,毫不客气地道:“我们没有办法,难不成凌公子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楚凌笑道:“我确实有办法。”

“还请指教。”

楚凌道:“我的办法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众人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半天都顺不过来。脾气火爆一些的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凌公子说得好轻松,就凭咱们这点人,怎么跟信州的大军拼?”

楚凌不疾不徐地笑道:“在各位拿下思安县的同时,我们已经扫平了信州东南的一众山寨又拿下了南边的若沧县城。如今若是将所有兵马合到一处的话,差不多应该有三万人马。”虽然其中有一部分是刚刚收服的山贼土匪,不过楚凌表示并不在意。

众人有些惊愕地看着楚凌,葛丹枫站在一边但笑不语。莫说是这些人,就是他刚听说这件事也是吃了一惊。若沧虽然并没有驻军,但是虎牙峰一带的那些山贼却也不是好对付的。这位五当家不仅平定了山贼还顺手夺下了若沧城,当真是出手如风啊。听说蔚县也是这位五寨主拿下来的,葛丹枫不得不对这个看起来跟云翼差不多大的少年另眼相看了。

“就算…就算是如此,我们也不是貊族人的对手啊。”有人忍不住道。

楚凌嗤笑一声道:“你们既然知道不是貊族人的对手,还跟着葛先生起兵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么?”

众人被也得说不出话来,可不是么?为什么明知道将来若是貊族大军压境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却还是跟着葛统领干?还不是姓程的和姓武的太不是人了?他们在场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思安若沧两地土生土长的。自己在军中卖命还要看着家人被人奴役折辱,却不得不忍着。忍得久了,总是需要有个发泄的渠道的。

楚凌走到一边坐了下来,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道:“我不管你们乐不乐意,葛先生将兵符交给了我我也接了。以后这南军就是我说了算。各位可以反我,也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杀人。”

如此不客气地话听在众人耳朵里自然不会觉得舒服,一个看起来有些莽撞的男子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前理论,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公子,人都带来了。”门外,有人沉声禀告道。

楚凌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对众人道:“各位,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大营中,鼓声响起。

不是紧张且压迫性十足的战鼓声,而是召集士兵集合的鼓声。楚凌站在校场中间算着时间,在她跟前不远处,跪着一大群被绑成了粽子的男人。听到鼓声的士兵们源源不断的过来,来得早的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却发现这些人就在两三天前还是他们的上司。在看看站在校场中央那相貌清隽笑容晏晏的少年和站在一边的葛丹枫,心中都隐约觉得大概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在这些人普通士兵眼中,程济被杀了其实算不得大事。反正统领是谁跟他们关系也不大,死了一个自然还会有新的补上去的。他们只要继续混吃过日子就可以了。

楚凌轻叹了口气,对南军士兵的素质感到堪忧。从敲响鼓声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刻钟,就这个并不算大的军营一刻钟都够绕着军营跑个一圈了。现在到了的人却还不到整个军中的六成,这样的军队能打仗?

不过,楚凌也并不是在等着人到齐了开会。所以看看人差不多了,便直接开口道:“我是凌楚,从今天开始便是这个军营新的统领。”这话刚出口,下面便是一片哗然。

楚凌也不去管下面议论纷纷地士兵,手中的长鞭一卷,不远处校场边上的一个兵器架子立刻四分五裂的向着四周溅开。楚凌满意地看着下面重新安静下来,继续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不是什么南军了。从前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不过这些人……”楚凌手中的鞭子一指跪在跟前的一排男子,对站在一边的侍卫点了点头。

那侍卫立刻上前,高声宣告这些人的名字之前的身份以及这些年做下的恶事。

大约二十来个人,那侍卫却足足念了大半个时辰才念完。这些人都是程济麾下的将领,也有两个武傩手下为虎作伥的人。这些年暗地里做过的事情自然是罄竹难书。特别是两个一直跟着程济的心腹,本身就是山贼土匪出身,当真是没做过什么好事儿。

等到侍卫念完了,校场上已经是一片安静。

楚凌把玩着手中长鞭,道:“今天,这些人的下场算是给所有人一个警示。从前的事情我不追究,但是…从今以后,望诸位恪守军规,军法无情,若有再犯,这些人就是前车之鉴。当然,若有觉得无法忍受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我放你们走。”

“……”校场依然是一片沉默。

楚凌侧首对着旁边早就等候在侧的人淡淡道:“杀!”

手起刀落,二十条人命便消失了。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校场的上空,离得近一些的士兵纷纷后退,脸色苍白地看向站在校场中央的少年脸上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云行月站在一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莫名的觉得那清隽白皙的容颜被一层淡淡的冷光笼罩着,带着几分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锋利。眼前的少女似乎并非那个与他玩笑斗嘴性格古怪的阿凌姑娘,而是一个真正的执掌千军万马的将领。

果然…很像啊。

军队是一个集体,在集体意志面前个人的想法往往不足为道。而这个时代的普通士兵则更不会有所谓的政治立场,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为谁卖命。谁是上官他们就听谁的话。所以,在南军上层的将领集体沉默之下,近两万兵马的兵权顺利交接到了楚凌的手中。

不过楚凌对南军的战力和军纪十分的不满意。当下毫不客气地甩给了几个将领一页长长地写满了字迹的单子。几个接到了单子的将领沉默了良久,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带着自己到手的东西走了。

“我都有些怀疑,凌公子真的是黑龙寨的寨主么?”大帐里,葛丹枫和楚凌正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摆着一盘棋局。楚凌摩挲着手里的棋子正在凝眉苦思。她对于围棋这种高雅的玩意儿当真是头痛得很。就算是前世,陪着老爹玩得多的也是军棋或者象棋。这个…当真是文人雅士们的风雅玩意儿,她一个粗人玩不转啊。

特别是眼前的这位对手,如今的葛丹枫外表虽然看起来是个糙汉。但人家内核毕竟还是葛家的二公子百里家的亲外孙。当年大约也是上京城里的名门公子。

听到他的话,楚凌立刻丢下了棋子,拍拍手道:“如假包换啊。”

葛丹枫笑了笑,道:“我听说,黑龙寨以前只有四位寨主,小寨主是三年前才来的。那么,到黑龙寨之前小寨主又是什么人?”

楚凌叹道:“这对葛先生来说,很重要么?”

葛丹枫想了想,莞尔一笑道:“凌公子说得是,凌公子以前只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是什么人。”

楚凌点头道:“所以,葛先生以前做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葛先生以后打算做什么?我之前说军中依然由葛先生统领,葛先生说不妥。我说请葛先生任副职,葛先生依然不愿意。那么,葛先生是打算回南边么?”

葛丹枫淡淡一笑道:“我的家在上京,南朝…何来的回字?”

楚凌靠着棋盘道:“葛先生将自己麾下全交给我,似有避世之念。云行月跟我说,葛先生拒绝了让他替你解毒。所以,葛先生这是不想活了么?”

葛丹枫捏着棋子的手指颤了颤,没有说话。

楚凌看着他道:“云行月让我劝劝葛先生,我思索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该如何劝。葛先生这样的人,若是打定了主意想必也不是我能劝的。我就想问问,葛先生说你的家在上京,那你打算等你死了让谁帮你把骨灰送回上京?送回去了埋在哪儿?葛家的祖坟还在么?”

葛丹枫盯着楚凌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我这十年,是为了报仇。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却不知道,小寨主是为了什么?你和貊族有深仇大恨?还是您小小年纪就已经想要称霸天下?又或者…你是为了南边那个朝廷?”

楚凌道:“仇确实有点仇,不过我是为了我自己。我这人天生便是张扬的性子,不喜欢藏头露尾低人一等的过日子。”

“若是您最后败了呢?您小小年纪,辛苦来世上一遭,最后却一事无成,白忙一场还枉送了性命,你当真无怨无悔?”葛丹枫道。

楚凌笑道:“葛先生不是说了么?求仁得仁。我既不想让人踩在我头上,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我既然想将别人掀下来,又怎么能阻止别人为了维持地位一定要踩死我?不过是各凭本事,看谁能笑到最后罢了。就算真的败了,总比憋憋屈屈地活一辈子强。”

葛丹枫垂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楚凌道:“葛先生既然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活么?”

葛丹枫唇角动了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抬头看着楚凌道:“多谢凌公子教诲。”

楚凌挑眉,“教诲不敢?看来葛先生是改变主意了?”

葛丹枫摇头,“不,我只是想要看看…凌公子到底能不能笑到最后。”

“……”

185、笙笙好狠心!

思安跟蔚县不一样的地方是,思安县城并没有足以用来防御的城墙。思安县的城墙只是最普通的墙体并没有城楼之类的东西。像蔚县那样的城墙在这种小县城中才是异数,一般也只有一些兵家必争的要塞险关才会有。

城墙防御薄弱,人手也不够,所以楚凌并没有打算守着思安县城等貊族人地到来。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凌公子,方才接到前面传来的消息,有三万人马朝着我们的方向来了。”一座山丘的树林边上,楚凌正和葛丹枫讨论着什么,不远处一个身影匆匆而来急声道。

葛丹枫看了楚凌一眼,道:“三人人马?”

来人依然穿着一身南军的服饰,正是派出去的探子。他点头道:“是,三万南军,另外应该还有一部分貊族人。并不算多。”

葛丹枫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道:“貊族三万兵马,虽然比我们略多一些,但如果我们先下手为强的话,未必没有胜算。”

楚凌抚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问道:“领兵的是谁?是信州镇守军统领?我记得,是姓巫的吧?”

探子摇头道:“回公子,远远地看着似乎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对了,他身边还跟着一群同样穿着白衣的人。似乎都不是普通人。”

“白衣?”楚凌蹙眉,葛丹枫也是一愣,“没听说貊族人有喜欢白衣的嗜好啊?”事实上,貊族人好重色华服,别说是有身份地位的,就算是普通的貊族百姓也不会穿白衣。

楚凌倒是明白了,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道:“葛先生,我们的麻烦来了。”

葛丹枫一怔,“公子认识对方领兵的人?”

楚凌道:“北晋国师,南宫御月。”

闻言,葛丹枫也忍不住吸了口气凉气。

倒不是因为他知道南宫御月有多厉害,而是北晋国师这个身份太高了。无论是他还是楚凌,从身份上来说都远不是会跟南宫御月这样的身份对上的人。

“这位…北晋国师,领兵如何?”葛丹枫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既然能身为国师,出身必然不凡,能力肯定也有。但是到底是哪方面的能力就不好说了。

楚凌摇头道:“没听说他上过战场,不过…他的武功非常厉害。”

葛丹枫看着楚凌,问道:“比起凌公子如何?”楚凌的实力这两天葛丹枫也是见识过了的。楚凌无奈地摇头,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有些麻烦了,他们本身兵马数量就不占优势。双方都是两三万人并不算多。如果南宫御月直接对他们这边的将领出手……

楚凌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看着葛丹枫道:“如果我来对付南宫御月,葛先生有把握赢信州来的南军么?”

葛丹枫一愣,双眸定定地望着楚凌道:“凌公子信我?”

楚凌笑道:“这有什么不信的?难不成我还怕葛先生反水不成?就算葛先生真的有什么心思…这也是一摊烂摊子啊。”

葛丹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公子总是将话说得这样不留情面,很难让人感动得起来。”

楚凌笑道:“若是靠感动撑起来军队,以后要如何维持?我总不能让你们一直感动吧?”

葛丹枫看着楚凌,正色朝她抱拳道:“公子如此信任,葛某如何敢让公子失望?”

楚凌满意地一笑道:“那就好,思安这里就托付给葛先生……”

“等等!”在旁边听着的云行月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话,云行月盯着楚凌道:“你想干什么?”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我去对付南宫御月啊。云公子,葛先生这里有劳里多多帮忙。”

云行月觉得自己快要被气乐了,所以楚凌打算自己去对付南宫御月,连他都要一并留下?

“你觉得,你能拿什么对付南宫御月?”云行月忍着气问道。

楚凌道:“我虽然打不过南宫御月,不过拖住他一段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

云行月怒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别忘了……”

楚凌打断了他,“云公子,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云行月咬牙,阴恻恻地问道:“敢问凌公子,你所谓的心里有数是什么数?你觉得你有完全的把握全身而退?”

楚凌扶额,“就算走在路上,也有可能被天上掉下来的陨石砸死。这世上哪儿来的完全的事情?不死就行。”

“我跟你一起去。”云行月咬牙道:“若是让你一个人走了,回头我还不被姓君的弄死?”

楚凌摇头,“还是算了吧,你就轻功还行,说不定回头还要我救你。”这个真不是楚凌吐槽云行月,云行月的轻功不错,自保的功夫也有。但是真要跟高手交手的话,还真的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云行月狠狠地瞪了楚凌一眼,楚凌已经上前一步飞快地点住了他的穴道。云行月顿时怒极,“你做什么?!”

楚凌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道:“云公子,多谢你这几日陪我东奔西走。但是我怎么也不能带你去玩命不是?君无欢还要你看病了,你说你一个大夫,跟我们这些粗人混什么?”

云行月也顾不得葛丹枫在侧,磨牙道:“你还记得君无欢啊,那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君无欢……”

楚凌笑道:“所以,你别跟着我拖我后腿啊。保命的本事我还是有的,但是救人我真的不在行啊。”说罢,侧首对葛丹枫道:“葛先生,劳烦你看着他。半个时辰hou xué道自己就会解开了。只要你们能挡住这一批敌军,来年开春之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强敌了。我已经派人送信去了蔚县,很快应该也会有人来帮忙的。”

葛丹枫看了看楚凌,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凌公子,千万小心。”

楚凌点头道:“一切有劳了。”说罢转身便走,身后云行月叫住了她,“等等,你把我身上的药带走。”

楚凌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展颜一笑。当真毫不客气地将云行月身上的药全部掏了个空。

看着楚凌离去的背影,浑身动弹不得的云行月只能用眼睛去斜站在一边的葛丹枫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恭喜啊葛二先生,这兜兜转转的,兵权不又回到你手里了么?”

葛丹枫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笑道:“云公子不懂公子。”

云行月轻哼一声道:“说得好像你懂似的,你跟她才认识几天啊?”

葛丹枫道:“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会去的。身为主帅,用尽一切办法,将可能会有的损失降到最低。”

云行月毫不客气地道:“如果连主帅都死了,这还算是最小的损失?”兵不可一日无帅,没有主帅的军队只会是一盘散沙。葛丹枫淡淡一笑,垂眸道:“云公子,其实…有时候所谓的取舍,只是将自己看的太高了而已。若是人人都觉得自己不可替代,让别人去送死美其名曰是两害相权取其轻,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指望?这一点,凌公子就看的很清楚。她留下,对我们来说也只是多了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主将而已。她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但是,如果她将那位北晋国师引走,那些貊族人便群龙无首,我们也少了一个大敌。”

“那你怎么不去?让她留下?”

葛丹枫面不改色地道:“我不是北晋国师的对手,就算是,我也不觉得北晋的国师能被我轻易引走。”

云行月咬牙道:“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葛丹枫抬起头来,眼神明亮而锋利,“凌公子若是怕死怕伤,又何必来思安县做这些事?上战场就要死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云公子不知道么?云公子见过真正的战场么?”

云行月抿唇不语,他自然是见过的。

葛丹枫道:“我也见过,那时候我还年轻躲在远处远远地看着。几十万兵马在偌大的平原上互相厮杀。万千箭雨过后,多少曾经号称惊才绝艳若是不死可能会流芳后世的将才都变成了死尸,跟所有倒在战场上的尸体没有任何差别。凌公子如果做什么决定云公子都要反对,都要担心,那还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他圈起来。因为今天就算她打得过北晋国师,明天在战场上也可以能会被一个最普通的小兵夺了性命。”

云行月只觉得额边的青筋直跳,很想叫葛丹枫赶紧闭嘴。

他不就是担心楚凌么?这人怎么就这么能唠叨?而且说出来的话还那么欠打?

最后,葛丹枫悠悠道:“另外,云公子不妨多相信一些别人。虽然凌公子看起来很冒险,但是你也知道这世上真正热衷于找死的人并不那么多。所以,凌公子到底是盘算过后的决定还是冒险找死,云公子总要区分一下再想要不要反对吧?”

闭嘴!

云行月翻了白眼不再理他。只能在心里默念,君无欢,你要是来晚了楚凌出了什么事儿可别怪我啊。

楚凌循着探子提供的消息在距离思安县边界附近看到了北晋的兵马。果然是南宫御月领兵,在那一群灰扑扑的南军中间,无论是貊族士兵的黑甲还是南宫御月一行人的白衣都十分的显眼。

南宫御月并没有骑马,而是坐在一辆宽大的马车里的。四周都有身着白衣的男子护卫者,周围是身披黑甲的命貊族士兵,再然后才是南军士兵。如此严密的护卫,就算是一流的高手险要接近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凌蹲在路边垂眸思索着该怎么行事,队伍已经慢慢从她跟前经过朝着思安县的方向而去了。

楚凌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不紧不慢地缀在了后面。

葛丹枫显然也并不似一个坐等敌人来袭的人,在北晋兵马距离思安还有不到十里的地方就被人伏击了。

葛丹枫带着人迎上了前来剿灭他们的南军,并不算宽敞的官道上顿时厮杀声四期。

马车里,南宫御月睁开了微闭的眼睛,“怎么回事?”马车的车厢被人拉开,一个白衣男子半跪在外面道:“国师,我们被伏击了。”

“哦?”南宫御月微微扬眉,“胆子不小,竟然还敢主动出击?”

白衣男子道:“那些人必然不是我貊族勇士的对手,请国师放心。”

南宫御月冷笑了一声,垂眸道:“有胆子偷袭,想必心中是有几分底细。本座……”南宫御月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停住了。神色微变,侧耳凝神似乎在听着什么。

白衣男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南宫御月,“国师?”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白衣男子茫然地摇了摇头,这外面一片混乱,除了厮杀打斗地声音还能听到什么?

南宫御月起身钻出了马车,目光凌厉地向着四周扫去。终于,在战场以外的远处山坡上,他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并不算高挑而且有些纤细的身影,穿着一件有些单薄的荼白色布衣,衣摆在寒风中翻飞着。她披着一头长发,发丝并没有挽起,更没有什么饰品。她正在漫不经心地吹着一首貊族的小调。在战场上,这样的声音寻常人自然是听不见的。但是南宫御月显然不是寻常人,在这种地方出现曲声本来就是一件诡异的事情,所以他也顺利地看到了那吹曲的人。

南宫御月微微一眯眼,身上的气息在一瞬间变得冷凝慑人。但是很快,他眼中又多了几分外人看不出来的狂热和兴奋。目光定定地盯着那山坡上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道:“曲、笙……”

身边的白衣男子根本没有听清楚南宫御月说了什么,正想要问却见南宫御月已经一跃而起朝着远处的山坡掠了过去。

楚凌站在山坡上看到南宫御月朝自己这边而来,立刻掉头就走。

轻功施展到了极致,在山坡的转弯处停着一匹早就准备好了的骏马。楚凌一跃上了马背,一提缰绳便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等南宫御月到了山坡前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地上留下的一路马蹄喷过的痕迹。

南宫御月冷漠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他喃喃道:“曲笙…笙笙,你可终于出现了。本座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国师!”不远处,一群白衣男子快步追了上来,却看到南宫御月站在路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还没有褪去。不少人顿时吓得心里一颤。虽然南宫御月大多是时候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他也并非不会笑。只是每当她笑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所以即便是天天对着冷脸,南宫御月身边的人也并不太想要看到国师的笑容。

南宫御月道:“备马。”

“国师,这……”为首的白衣男子一愣,这还要剿灭逆贼,国师这是要去哪儿?

南宫御月淡淡的斜了他一眼,道:“怎么?几个逆贼还要本座亲自动手不成?拓跋梁手底下果真都是酒囊饭袋了?”

白衣男子哪里敢多说什么连忙让人去备马,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国师方才…是看到什么了么?”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本座看到一个…有趣的人。本座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死,不过…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楚凌心里明白,论跑路她肯定是跑不过南宫御月的。不说南宫御月的马如何好,单说南宫御月身为国师可以随意在各处换马就不是楚凌能够比得上的。若是南宫御月再弄一个通缉令什么的全天下通缉她就更麻烦了。所以楚凌骑着马跑了没多久,就直接弃了马儿一头扎进了大山之中。

楚凌在大山中混迹可谓是如鱼入水,确定南宫御月是真的跟上来了而不是转头又回去找葛丹枫的麻烦之后,楚凌就开始了在深山中游荡顺便躲避南宫御月的人的旅程。

虽然南宫御月手下的人不少,但是明显的无边无际的山林更大。楚凌山中转悠了两天,也只是碰到过两次四处搜寻她的白衣人。一次被她给杀了,第二次她自己逃走了。

不过楚凌的运气似乎在第三天早上耗尽了。

清晨,楚凌蹲在溪边喝水,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楚凌手下一顿,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果然,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一身白衣若雪的冷漠男子正站在树下看着她。楚凌回头对他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国师,好久不见。”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笙笙若是真想要见我,这两天又何必一直躲着本座?”

楚凌耸耸肩,笑道:“国师既然知道我躲着你,你又何必追?”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笙笙若是不想给我追,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笙笙,这次可是你自己招惹本座的?”

楚凌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道:“我出现你就追?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你手下的人打败仗么?”

“他们不是我的手下。”南宫御月不以为然地道:“本座去,只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葛丹枫背后操纵。现如今…笙笙,你可不要告诉本座,葛丹枫背后那个人就是你。”

楚凌笑道:“国师想太多了,什么葛丹枫?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南宫御月也不在意她的话是真是假,只是对着楚凌伸出手道:“笙笙,跟我回去。”

楚凌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回去?回哪儿去?”

南宫御月道:“自然是回上京去,现在没有君无欢那个碍事的病秧子了,笙笙可以跟我回去做白塔的主人,可好?”楚凌有些惊奇。“国师,你可别跟我说,你真的看上我了。”

南宫御月理所当然道:“我自然是看上笙笙了,除了笙笙别的女人本座连一眼都懒得看。”

“你看上我哪儿了?”楚凌问道。

南宫御月道:“笙笙很有趣。”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我哪儿有趣,南宫御月却显然很为自己的想法得意,“我看到笙笙就觉得很高兴,况且…等笙笙做了我的夫人,我就带着你去君无欢跟前,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你就知道本座着实比他强得多。等我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摆在白塔里天天让他看着我们恩爱。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看着眼前的人难得的露出一脸陶醉的神情,楚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你不是看上我了,你其实是看上君无欢了吧?另外,被割下来的脑袋是不会有什么表情变化的,所以你的biàn tài嗜好和臆想注定得不到满足。

南宫御月再次向楚凌伸出了手,声音越发的温柔,“笙笙,来,跟我回去。”

楚凌嘿嘿一笑,抖掉了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咱俩不合适!”说话间楚凌一跃而起,袖间流月刀凌空一扫。平静地溪水被卷了起来,化作道道水箭射向了南宫御月。楚凌当空扭身已经越过了小溪朝着山林深处而去了。

南宫御月一挥袖扫开了射向自己的水箭,慢条斯理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方才看向楚凌地方向,“笙笙,你跑不掉的。”

楚凌飞快地在山林中奔跑,越过了溪流,跳过了谷地,跃上了山崖。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了。不过能跟得上她的白衣人越来越少,最后她几乎能确定真正还缀在她身后的就只剩下一个南宫御月了。

楚凌原本以为南宫御月抓不住她很快就会放弃了,毕竟堂堂国师事情还是很多的。而且南宫御月对君无欢的兴趣明显比她更大一些,却没想到南宫御月竟然如此锲而不舍,一直在后面追着她不放。若不是楚凌的轻功和实力都不差,又远比南宫御月更能适应野外丛林中的环境,说不定早就被南宫御月抓住了。饶是如此,几天下来楚凌也累得不轻。

“笙笙!笙笙……”

楚凌找了一处天然形成的山洞坐在里面避雨,天色阴暗加上森林之中树丛茂密,越发显得山洞中晦暗不明。外面正在下着大雨,楚凌越过外面的雨幕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天气…下雨也就罢了,越来越冷看着像是还要下雪。

南宫御月的声音在雨幕中传来,显然是用上了内力。

楚凌叹了口气,南宫御月当真是个难缠的蛇精病。无冤无仇的正常人哪里会追着别人跑这么远?而且南宫御月跟她还不一样。楚凌出身军旅之家又是在训练营里滚出来的,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也没过多少安生日子。野外生存能力自然是无比强悍。南宫御月却不同,他即便是年幼时再受气,也是锦衣玉食仆从成群侍候着长大了。只看他无论去哪儿都带着成群的仆从就知道了,生活自理能力无限接近于零。这一次将身边的侍卫仆从全部都甩掉了,南宫御月这几天的日子着实不好过。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实力远高于楚凌,却始终抓不住她的原因。

“笙笙!笙笙!”

楚凌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一边有些不知味的吃着刚刚烤好了的野味。有了大雨和阴天的掩饰,楚凌终于能好好的生火吃一顿热食了。

只是一边吃东西烤火,耳边却有源源不断叫魂的声音做伴奏,实在是让人有些消化不良。

南宫御月此时的状况确实不太好,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早就已经撕破了几条口子。原本还沾染了不少泥土和血污,不过这会儿被雨水冲洗过后倒是又恢复了几分原本的颜色。

追着楚凌进山的第四天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就已经追不上他们了。南宫御月又不愿意放弃只得独自一人跟着。如此一来,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别的什么都成了大问题。楚凌很善于在山林中隐藏行踪,南宫御月又要找她还要兼顾自己,两天下来就将自己折腾的十分狼狈。

今天一早更是发现自己被不知名的小虫子咬了一口,而且明显开始有些发烧了。一上午没吃东西,下午还遇到了一群饿着肚子的野狼。等到南宫御月觉得不对的时候,已经躺在山坳里不想动弹了。

他知道,曲笙肯定能听到他的声音,却不知道曲笙到底会不会出来。

南宫御月心里觉得有些委屈,他那么喜欢笙笙,笙笙为什么宁愿跑到这种危险重重的深山里也不肯跟他回去呢?难道笙笙真的那么喜欢君无欢?

想到君无欢,南宫御月心中又涌起了数不清的杀意。

等他出去了…等他出去了一定要先杀掉君无欢永绝后患!

“笙笙!笙笙,我要死了……”

雨水打在南宫御月的脸上,让他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一边叫着,南宫御月竟然生出一种他真的要死了的感觉。心中更是无限委屈和幽怨,他都要死了,笙笙还是不肯出来救他。果然…这世上没有人会对他好,所有人都讨厌他……

渐渐地,雨水打的南宫御月有些睁不开眼睛。他也懒得再挣扎了,干脆就躺在那里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睡过去之前,还在心中想着:“笙笙可真狠心,不愧是本座看上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不远处。看着躺在山坳处半截身体都已经泡在了水里的人,楚凌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起来。

沉默了片刻,她方才飞身掠到了南宫御月身边,俯身将他拉了起来。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楚凌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洒洒洋洋的下去了雪。山洞里的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南宫御月躺在火堆旁边,依然昏睡不行。楚凌走过去伸手抹了抹他的额头和脉搏,还是有些低热但是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南宫御月却一直没有醒来,楚凌摸着他的脉搏手腕冰凉宛如死尸一般。

楚凌眼眸深沉地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站起身来飞身出了山洞。

楚凌离开之后不久,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南宫御月慢慢睁开了眼睛。

等到楚凌抱着一堆柴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南宫御月安静地坐在早已经只剩下灰烬的火堆边上发呆。看到清醒的南宫御月,楚凌也不惊讶,只是淡淡道:“给我药的人说,药效能维持十天。不过以你的功力,我认为最多五天。所以,在你恢复功力或者我们分道扬镳之前,希望大家能和平共处?”

南宫御月看了看楚凌,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内力全失。也不能说全失,他能感觉到内力还在但是却无法运行,只要他想要强行运气就会浑身无力,严重一些更是动弹不得。

“笙笙为什么不杀了我呢?”南宫御月看着忙碌着重新生火的楚凌问道。

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会的。”

南宫御月仿佛害怕一般,缩了缩脖子,摇头道:“不要,笙笙不要杀我好不好?”

楚凌眼皮跳了跳,“国师当真是能屈能伸。”

南宫御月垂眸,有些委屈地道:“我是为了笙笙才这般狼狈的,笙笙还喂我吃毒药,笙笙不能杀我。”

“真希望在你杀别人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觉悟。”楚凌道。

南宫御月瞥了下嘴角,不以为然地道:“我又不会杀笙笙。”

我不会杀你,所以你也不能杀我。这就是南宫国师的逻辑。

185、什么都想要?

楚凌并不打算在山林中久留,毕竟这山里不仅有要过冬的野兽还有随时可能会找来南宫御月的人。现在南宫御月没有内力动弹不得,她能够打得过南宫御月,不代表再来一群人她还能打得过。所以,虽然天上还飘飘扬扬地下着小雪,楚凌还是决定要离开了。

她想走,南宫御月却并不那么乐意,磨磨蹭蹭地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笙笙,外面在下雪。”南宫御月认为,自己人就算慢最多两三天也能找到他们。他们根本没必要自己辛辛苦苦地找出路往外面走。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我知道啊。”楚凌看了看外面,雪下得并不大,虽然有点冷却并不妨碍走路。

南宫御月道:“我冷,不走。”

楚凌点点头,指了指山洞里还堆着的不少柴火道:“那些够你烧两天了,你既然不想走就在这等着人来接你把。”南宫御月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阴郁起来,“山上有野兽。”

“野兽怕火,不会来吃你的。”楚凌道:“更何况,你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野兽又怎么了?”

南宫御月悻悻地望着她,“笙笙,你好狠心。”

呵呵。

楚凌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便转身出了山洞往山下的方向而去了。

从楚凌入山到现在算起来也有六七日了,楚凌都不太确定她到底在这些群山的哪个位置了。毕竟被南宫御月追得急的时候,也就没有心思去记什么方位了。只能看准了一个方向一路走下去,以她的脚程早晚会走出去的所以楚凌也并不怎么着急。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凌刚要掠到一边的树上却又突然停了下来。闪到旁边的树后面往身后望去,果然没一会儿工夫就看到南宫御月从后面追了上来。只是他脚下虽然走得快,但是没有内力毕竟不如平时那般如履平地踏雪无痕,时不时还险些被湿滑的山路滑上一脚,总算他这些年的功夫也没有白练并没有摔倒。

他一边快步往前走,脸色却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楚凌也看着也不知道他此时脑子里在脑补一些什么。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是楚凌却已经有些看出来了,这位北晋国师面部表情欠缺但是脑子却十分活跃。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他说不定都能给你脑补出一场腥风血雨的旷世大战。这会儿看这里脸色就知道,心里肯定没有想什么有用的东西。

终于,大约是脑补的太过专注,脚下被地上的一支枯藤绊了一下,南宫御月整个人朝着地上扑去。虽然他反应极快的伸手够住了旁边的一棵树,却还是半个身子摔了出去,撞到了树干上撞得生疼。

南宫御月撑着树干脸色越发难看,似乎实在rěn wu kě rěn一掌便朝着那树干拍了过去。若是平时这一掌拍过去那棵树必定被拦腰折断,只是南宫御月却忘了他这会儿半分内力都使不出来,一掌拍过去树干安然无恙地动了动,撒了他一身雪沫雪水,他的手却痛得快要麻木了。南宫御月抿了抿唇,竟然又一拳打了过去。这一拳下去,不出楚凌预料的鲜血淋漓。

南宫御月的手和树干都一样。

楚凌皱了皱眉,看着跪坐在树下的人只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她终于有点体会到君无欢面对南宫御月的时候的无力了。这货竟然是君无欢的师弟,楚凌觉得自己更同情长离公子了。

“那棵树跟你有什么仇?”楚凌从大树后走出来,淡淡问道。

南宫御月回头看到楚凌,眼睛蓦地一亮,“笙笙,你没走?”

楚凌道:“原本不用那么快走,现在要走了。”看着南宫御月受伤的伤处,楚凌道:“这林子里的野兽正饿着呢,你这会儿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淋的,是想要为他们的肚子做贡献?”

南宫御月毫不在意地击落了树梢上堆积的薄雪往自己手指上搓了搓,再往衣服上一抹,便举起手对着楚凌晃了晃表示,干净了!

楚凌看着因为霜雪冻住,而暂时不再渗血的手中,眼角抽了抽。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抛了过去。从云行月那里拿的药,她自己没怎么用倒是都用到南宫御月的身上了。

南宫御月也不在乎楚凌给他的是什么药,直接就往自己手上倒,脸上的神色丝毫微变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般。

只是他自理能力实在是太差,只是指节上的一点伤,竟然用了大半瓶的药才涂好。裹伤更是费劲,最后还是楚凌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两三下替他裹好了。

“走吧。”

南宫御月深知如果自己说不走的话,笙笙是绝对不会留下来陪她的。也就识趣地跟着楚凌往山下走去了,只是一路上叽叽咕咕毫无高冷男神的风范,嘴里的说辞无外乎“笙笙好冷淡”,“笙笙好狠心”“笙笙怎么不说话”之类毫无意义的废话。楚凌想起当初第一次见面还以为这货是高冷男神的自己,恨不得回到那时候戳瞎自己的眼睛。

两人在山里走了两天,才终于走出了大山。回头对视了一眼,发现双方看起来都很狼狈,谁也笑不着谁,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楚凌去附近的农家借了两套衣服,南宫御月虽然一脸不满追究还是换上了。大约南宫御月这辈子都没有过这种将近十天都没有换过衣服的经历。

“现在出来了,咱们就此告别?”楚凌看着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显得很不自在的南宫御月挑眉道。

南宫御月立刻沉下了脸,“笙笙,你要去哪儿?你不跟我回上京?你不要你师父了?”

楚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我毕竟是中原人,去了上京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不是么?”南宫御月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人伤害笙笙的。笙笙如果一定要拓跋兴业当师父,我也会帮你的。”

楚凌笑道:“前提是,我师父投靠你对不对?就算我跟你回去,如果我师父挡了你的路,你还是会对他下手的吧?”

南宫御月沉默不语,他当然可以舌灿莲花的说一堆好话,但是他知道曲笙是不会相信的,而他现在也不想说假话。他喜欢所有的人事物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旦有什么超出了控制就会让他觉得无比烦躁。所以他总想要杀君无欢无比憎拓跋兴业,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看他们不顺眼,也不只是君无欢拿了他想要的东西。而是他知道君无欢和拓跋兴业都是他无法控制的人。既然不受控制,就去死好了。

笙笙除外。

“你跟君无欢在一起是不是?”南宫御月咬牙道:“如果我将你和君无欢在一起的事情告诉皇帝和拓跋梁……”

楚凌淡淡一笑道:“我师父是北晋兵马大元帅,无论是皇帝还是拓跋梁,都只会想要拉拢他而不是想要杀了他。就算你说了又如何?我跟君无欢本来就是定了亲的,别人只会当我为了君无欢一时糊涂,忘恩负义跟着君无欢跑了。只会觉得我师父看错了人而已,难不成还会认为他也投靠了君无欢不成?”

南宫御月神色阴沉,“不许提君无欢!”

楚凌不由一笑,“你跟他又什么仇什么恨我管不着,不过…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跟任何人都无关。我们不是一路人。”

南宫御月道:“你不跟我回去,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楚凌眼睛一转,笑吟吟地道:“不如这样,你别回去了,跟着我走吧。”

“去哪儿?”南宫御月问道。

楚凌道:“外面太危险了,咱们找个地方隐居吧。以后再也不出来了,这样我不去见君无欢,你也不用回上京当什么国师了。”南宫御月沉默不语。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你看,你并不能够放弃那些东西。”

“君无欢一样不会为了你放弃他拥有的东西,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南宫御月咬牙道。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是因为,我跟他不会有冲突,但是跟你会吧。”

“说到底,就是他运气比我好!”南宫御月阴郁地看着楚凌,恨恨道:“他的运气一直都比我好!”

楚凌沉吟了片刻,道:“老实说,我真的没有看出来他运气比你好多少。国师…虽然世人都说,人生八苦,但是我觉得除了生老病死无人能避免,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自己找来的罪受。求不得苦…若真的求到了,你就真的会高兴么?如果你什么都想要,是永远都不会觉得高兴的。”

“笙笙是在跟我说教么?”南宫御月道:“笙笙不是在塞外长大的么?天启人那些没用的废话倒也学了不少。我只知道,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楚凌点点头,“好吧,方才那些废话你就当没听过。我一向行事的标准是,我不想要的,谁也不能强迫我说要。既然这样,不如干脆先杀了你以绝后患吧?”楚凌撑着下巴打量着南宫御月低喃着。南宫御月立刻警惕地后退了两步,穿着一身布衣的他看起来没有了国师的高高在上,倒是显得有几分乖巧可爱了。

楚凌不由一笑道:“你看,我说一句杀了你你就真的戒备起来了,可见你是真的相信我会动手杀了你的。就这样,你还想要我留在你身边?你打算这辈子都睁着眼睛不睡觉了么?”

南宫御月咬牙看着楚凌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神却是变了又变,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看起来十分的挣扎。渐渐的,眼眶竟然隐隐有些红了,楚凌正想着要不要再加一把火,却见南宫御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南宫御月离去的背影,楚凌愣了一下无语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决定换一条路走了。

虽然她要去的方向跟南宫御月是一条路,但是好不容易这瘟神自己走了她绕一点路也没关系。

两人从山里出来的地方距离思安县和蔚县都不近,恰巧在两县之间的位置而且还是在山背面的余江沿岸。从沿途的百姓中楚凌断断续续得到了一些消息,葛丹枫带着思安县的人终究还是打退了进攻的北晋兵马。白塔的人正在忙着找自家的国师,自然也没有功夫再掺和信州的事情了。还有之前楚凌还没有来得及听到的消息,早前蔚县带人偷袭了南军大营,信州镇守将军重伤,南军伤亡惨重。算起来,如今信州倒是没有多少兵马了。让楚凌有些防备的润州军也并没有来支援,也不知道君无欢做了什么。所有的消息都算是好消息,让楚凌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也有一件不太好的消息,这么多天折腾的楚凌都忘了时间,等她和南宫御月从山里出来,新年都过了。

所以,她这个年竟然是跟南宫御月在山里过的,真是想想就糟心!

楚凌决定找人给葛丹枫送个信,然后先回蔚县一趟。

打定了主意正要到前面镇上找人,却见一群百姓从那小镇里匆匆跑了出来。看起来像是后面有什么怪兽在追着他们一般。楚凌抓住一个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年轻人,道:“大哥,前面出什么事了?”

那年轻人连忙拽回自己的胳膊道:“那里面有人打起来了,小兄弟别进去了,赶快走吧!”

楚凌皱眉,有人打起来了也不至于吓得这么多百姓都往外面跑啊。一般人不是应该躲回自己家里么?还想要再问,那年轻人已经急匆匆地跑了,只留下一句,“快跑吧,是貊族人!貊族人来了!”

楚凌心中微沉,貊族人…跟人打起来了?那另一方又是什么人?

楚凌避开了冲出来的人群小心潜入了小镇里,果然发现小镇最中间的位置已经成为了战场。

只是…打起来的双方、或者是三方人马,有些奇怪。

其中一方个个身穿白衣自然是好认的很,是白塔的人。这些人此时正将一个人围在中间,那人正是南宫御月。南宫御月显然是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另一方身穿黑衣,楚凌也认识——冥狱中人。

奇怪的是,现在打起来的主力也正是这双方人马。

反倒是另一方的人身份有些古怪,这些人并没有什么特定的衣着,都是寻常的百姓或江湖中人的装扮。不过看气质也知道这些人绝不会什么寻常百姓。

这一群人也比较少,只有五个人。看起来像是跟南宫御月的人站一边的,但是明显又并不亲近,反倒是带着几分疏离和戒备。更像是迫不得已只能暂时联合起来对付冥狱的一般。

楚凌微微蹙眉,信州什么时候出现这些……等等!楚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些人是君无欢的人!

三年前,救谢廷泽的时候楚凌见过一些君无欢身边的高手,这几个人当时都在其中。但是现在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君无欢也在附近?

楚凌还在思索着这些事情关键的时候,下面南宫御月等人已经被冥狱众人逼得步步后退了。楚凌心中略有些歉意,如果不是她喂了南宫御月药,又担心给了他解药他还会来找自己麻烦。南宫御月恐怕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不过,拓跋梁这个时候对南宫御月下手,是想要卸磨杀驴杀了南宫御月么?

此时,南宫御月正坐在地上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胸口有一道箭伤,可以说这么多年除了当初跟君无欢打了一架意外他再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甚至,当初就是跟君无欢交手他伤得其实也没有这种。伤口一阵阵的抽痛让他的理智处在崩溃的边缘,整个人都被一股浓烈的杀气环绕着,但是沉重的伤和虚软的身体都让他无法动弹,只能坐在这里看着。

越是如此,他的脸色也越发的阴郁可怖。

一个黑衣人瞅准了时机,围在南宫御月身边保护的白衣人都被敌人缠住了。当下提起手中的剑,一剑刺向了南宫御月的心口。一箭射不死,再补上一剑总能死了吧?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袖底的手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剑柄,然后用力的握住。

黑衣人的剑锋刚到南宫御月跟前,直觉眼前银光一闪,下一刻背后传来一阵剧痛,黑衣人不甘地望着自己手中已经断得只剩下半截的剑慢慢倒了下去。

他身后,楚凌依然穿着与南宫御月分开是的一身布衣,右手提着染血的短刀笑看着南宫御月,“又见面了,国师好像有点狼狈啊。”

------题外话------

啦啦啦~下一章那谁就出来了~那谁?

ps:今天二更,下午四点。嘤嘤,我的时间木有问题,木有把五点当成四点,昨天卡文鸟~抱抱~

186、疯狂(二更)

看着眼前含笑晏晏的布衣少女,南宫御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低头闷咳了几声,咳出了一口血来。再抬头的时候,却见楚凌已经随手将一瓶药丢给了终于摆脱了黑衣人冲回他身边的侍卫,然后转身朝着被黑衣人围住的那几个天启人而去了。

“国师,这药……”白衣侍卫有些担心地问道。

“用!”

南宫御月目光定定地落在已经冲入了战局中的人,咬牙道。

楚凌飞身扫开了围住那几个人的黑衣人,转身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几个人虽然三年前见过楚凌一面,但是三年前的楚凌和三年后的楚凌变化太大了,根本就不可能认得出来。因此看到突然替他们解围的少女有些怔忡。

楚凌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一脚踢开一个扑上来的黑衣人。沉声道:“你们跟南宫御月在一起做什么?君无欢在哪里?”

“姑娘是我们公子的朋友?”一个男子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楚凌点了下头道:“算是吧。”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方才见楚凌救了南宫御月,他们还以为这姑娘是南宫御月的人呢。

“公子不在这里。”六个人背对着围成了一圈儿,应付着四周扑上来的敌人。楚凌身边的男子回答了她的问题。

楚凌问道:“你们怎么会跟南宫御月在一起?”

男子也有些郁闷,道:“我们也是一时不慎,那些人好像将我们当成那北晋国师的同党了。”

所以,你们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人家以为你们是南宫御月的同党的?

其实这几个人也觉得自己很冤枉,他们只是奉命出来找人而已。正好这位北晋国师也算是他们要找的人之一,既然看到了自然要跟着了。谁知道这群黑衣人突然冲出来,对着南宫御月又是放箭又是砍杀的。他们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是先撤退还是继续跟着的时候,就被这些黑衣人一起给砍了。

楚凌听了他们的解释也是半晌无语,挥刀将自己跟前的人全部挥开,扫出了一条路来。侧首对几人道:“咱们先走!”

那几个人也来不及思考楚凌的身份来历了,既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帮他们,应该真的是公子的朋友吧。

“多谢姑娘!”男子郑重地对楚凌一点头,带着人往小镇外面冲去。楚凌替他们断后跟在最后面,原本这些冥狱的人就是为了南宫御月而来的,自然关注点大都在南宫御月这边。之所以围着这些人不放不过是看他们跟南宫御月跟得紧,觉得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罢了。但是如果对方武力值太高,自然就是以南宫御月为主不会再死死咬着他们不放了。

南宫御月坐在一边,看到楚凌跟在那些人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突然开口道:“笙笙,你真要丢下我?!”

楚凌顿时觉得,方才她根本就不应该多事。让这货再被人捅上两剑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冥狱领头的人原本正带人专心致志的围攻白塔的白衣侍卫,虽然察觉到了楚凌等人要跑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但是听到笙笙二字却不由得愣了一下。他们冥狱虽然在人前见不得人,但是消息却十分灵通。难让南宫御月叫得这么亲密,还被叫做“笙笙”的人,只有一个。

“武安郡主?!”

南宫御月有些得意地对楚凌一笑,楚凌顾不上理会他,对身边的几个人沉声道:“快走!”

“拦住他们!”那领头的人厉声道。

楚凌咬牙,随手将手中的短刀掷了出去。下一刻手里已经换了一般刀了。青光湛湛,锋利无匹,正是流月刀。

被她挡在身后的几个人见机也快,不用楚凌招呼就已经挥舞着兵器朝着小镇外面冲去了。楚凌拉着落在最后的一个因为受了伤而行动有些迟缓的青年边战边退,手里的刀也越发的不容情面。

“郡主,请跟我们回去!”几个黑衣人包抄过来沉声道。

楚凌冷笑一声,跟他们回去?也要她能活着回上京见到她师父才行啊。拓跋梁若真的抓到了她,又怎么会轻易就放了她?不用来要挟她师父才是一件怪事了。

南宫御月被人扶着站了起来,看到楚凌被人围攻却很有些幸灾乐祸,“笙笙,你甩不掉我的。”

楚凌冷声道:“你是在讽刺我没有趁机宰了你才有现在的报应么?下次我会记得这个教训的!”

南宫御月偏着头很熟无辜地道:“你若是不跑,我自然不会叫破你的身份。谁让笙笙这般狠心,要丢下我自己跑了呢?”楚凌道:“你自己要死了,我还要给你陪葬不成?我以为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南宫御月笑道:“笙笙想太多了,我怎么会死呢?你过来,跟我一起回上京吧。”

楚凌拉着身边的人,一边在人群中穿梭一边嘲讽道:“你们不是来杀南宫御月的么?冥狱的人果然半点用处都没有,什么事情交到你们手里都要办砸!”

冥狱的首领被她的话气得脸色铁青,阴恻恻地看了一眼楚凌又看了看南宫御月,冷声道:“两个一起,拿下!”

“姑…姑娘,你自己走吧!”被楚凌抓着的青年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道。

楚凌一言不发地挥开跟前的人,方才抽空回了他一句,“别废话,自己走我还进来干什么!他们的第一目标是南宫御月,咱们能冲出去!”说罢,又扬声道:“你确定你要跟我死磕?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头头捞不着。”

冥狱首领也见识过楚凌的战力,今天若不是南宫御月不知怎么的内力全无,他们只怕也没有这个机会重创他。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让南宫御月平安回到了上京……

想到此处,冥狱首领立刻下定了决心,“先杀南宫御月!”

楚凌满意了,拎起身边的人一跃出了包围圈。

带着人一口气奔出了好几十丈,发现那些人果然没有来追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将人放开,那青年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呃,郡主,那个南宫御月不会有事吧?”

楚凌不解,“他有没有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青年道:“他…他是我们公子的师弟啊。”

楚凌道:“相爱相杀的师弟,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青年也喘匀了气,道:“公子若是要杀他…早就杀了啊。所以我想…而且,这次是公子让我们来找他的,说是找到了就给他传个消息。”

楚凌道:“你们公子肯定不会吩咐让你们为了救他拼命吧?”

青年点了点头,道:“公子只是让我们看到了就离他远一点。”

楚凌点点头,“你们公子是对的,所以我现在就是在带你远离他。快走吧,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南宫御月那种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青年点头,有些疑惑地看向楚凌,“你…真的是北晋的那位武安郡主?”

楚凌对他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有些惊慌的喧闹声。回头去看,就看到原本连站都站不稳的南宫御月不知怎么的竟然握着剑在杀人!

站在楚凌两人的角度看过去,南宫御月真的只是在杀人。完全没有什么花俏的动作和精妙招数,一把剑在他手里见人就砍抬手就劈,毫无章法但是却完全没有人敢跟他硬碰硬地对上。因为上一个不自量力想要以刀去挡南宫御月的剑的倒霉鬼已经连刀带人被劈成了两瓣儿。

南宫御月的内力…竟然完全恢复了?!云行月你个卖假药的坑货,说好的十天,这还不到五天呢!

原本围着南宫御月胜券在握的冥狱众人顿时兵败如山倒。不过那些白衣侍卫也不敢离南宫御月太近了,因为南宫御月根本就是不分敌我的见人就杀。

楚凌看着那些黑衣人朝着他们的方向重来就觉得不好,沉声道:“咱们快走!”

两人转身飞快地朝着小镇外面跑去,身后是一片哀嚎和血腥味。

眼看着快要跑出小镇了,楚凌听到身后有风声袭来,立刻将身边的人推开,回身流月刀就朝着来人劈了过去。流月刀带起一缕血花,同时袭向他们的劲风也偏了一些,原来是两个黑衣人见南宫御月扑向楚凌,以为有机可乘立刻趁机朝着南宫御月的后背补了两刀。南宫御月身形微微一顿,楚凌立刻飞身让开。他这次却没有再看楚凌,而是反身一剑劈向了那两个黑衣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直接被一剑挥刀在地,另一个人趁机想要逃走,却在冲出去十几步的时候猝然倒下。

南宫御月提着染血的长剑,一双眼眸仿佛染了血一般的慢慢扫过四周的众人。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该你们了。”

染血的长剑直指对面的众人,下一刻,整个人犹如一只夜枭朝着猎物扑了过去。

无论是冥狱还是白塔的人,都可谓是身经百战。但是即便是如此,依然还是被这样的南宫御月吓得两股战战,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兵器。有人忍不住连连后退,南宫御月的剑却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凌冽的剑气带着杀意扫向了所有的人。

铛!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长剑与银枪撞击迸射出几许火星。南宫御月挥出去的剑被人牢牢的架在了半空。

来人穿着一身黑衣,一张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手中握着一柄长枪,身形修长玉立,薄唇微抿,眼光如刀。

“南宫御月,醒醒!”他手中长枪一划,将南宫御月震地后退了两步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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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出场只有三行,但是真的出来鸟~

187、你要疯了,高兴么?(一更)

南宫御月迟疑了一下,猩红的双眸定定地盯着来人。却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提剑刺了过去。

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甚至忘了去计较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子的身份。毕竟方才南宫御月突然发疯的杀伤力实在是有些吓人,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被他吓得三魂掉了七魄。

“小心!”楚凌分明听见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暗道,竟然能让白塔的人和冥狱的人同时为晏翎的安危担心,南宫御月这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晏翎似乎半点也不觉得奇怪,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挡,不偏不倚地封住了南宫御月的剑锋。南宫御月睁大了双眼,已经却眨都不眨一下,一剑刺不下去他立刻就提起剑直接往下劈。这样毫无章法的打法在面对实力弱于他的人的时候自然是很有效果,毕竟一力降十会并非虚言。但是用来对付跟他旗鼓相当的对手的时候,却没有那么好用了。

晏翎手中长刺挑拨挡,行云流水恍若天成。南宫御月剑法狂乱,往往十剑里又九剑对晏翎都毫无用处。一个不慎被长枪狠狠地一枪杆打在了腹部,南宫御月直接被打出去了好几丈远。

南宫御月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站起身来又再次朝着晏翎扑了过去。

晏翎也不再手下留情,虽然没有见血但是银枪被他当做棍子一般,一下一下砸在南宫御月身上,南宫御月本就受了严重的外伤,不多时伤口崩裂口吐鲜血了。

终于,南宫御月再也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了,只是趴在地上挣扎着。毫无神采的目光还死死地瞪着晏翎,看起来像是想要张嘴咬他一口。晏翎手中的长枪直接插入了南宫御月脖子边上的地面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问道:“清醒了么?”

南宫御月依然挣扎不休,口中吐血也全然不顾。

晏翎皱了皱眉,俯身一掌拍在了他的颈后,南宫御月终于无声地倒了下去,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片刻终于慢慢的闭上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看到这个混世魔王睡过去了许多人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敢放松呼吸了。

只是如此一来,被南宫御月吓到的人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冥狱众人立刻将晏翎和南宫御月围在了中间。楚凌和她身边那青年自然也不能幸免。看到晏翎,楚凌倒也不着急走了。拍了拍那明显被吓到的青年的肩膀,提着刀站在一边看热闹。

白塔的人自然不能让人对自家国师不利,当下冲上前去倒是将晏翎和南宫御月护在了中间。只是面对晏翎的神色同样充满了戒备,毕竟这位实在是太厉害了一些,发疯中的国师竟然被他几枪就砸的在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晏翎淡淡地扫了一眼围在自己周围的黑衣人,冷声道:“滚。”

黑衣人自然不会滚,但是也没有立刻冲上前去。他们原本带了不少人,但是经过这几场厮杀特别是最后南宫御月发疯的时候,死了不少人。连领头的都死了,如今面对着一个跟比南宫御月还厉害的人以及还有一个武安郡主,着实不敢轻举妄动。

晏翎侧首看向楚凌,楚凌含笑对他点了点头提着刀漫步走了过来。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果断将目光转移到楚凌的身上,“武安君主,请跟我们回京。大将军想必也很想念你。”

楚凌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刀笑道:“怎么?你们是觉得我的流月刀不如这位……的枪锋利是吧?”

黑衣人立刻后退了一步,沉声道:“郡主外出许久,难道不想念大将军么?”

楚凌脸上的笑容一收,冷笑道:“少拿我师父说事儿,拓跋梁敢让你们这些人出面作证么?空口无凭的谁信呢?若是有人问起,你们是在何处看到我的,你们敢说是为了追杀南宫御月么?”就算南宫御月狗嫌猫憎,那也是焉陀家的二公子,宁都郡侯的亲弟弟,太后跟前最得宠的后辈。拓跋梁若是敢光明正大的害南宫御月,就不会只怕冥狱的人了。如今害不死南宫御月,若是让南宫御月活着回到了上京,这好戏还有的看呢。

楚凌道:“我劝各位,最好是当今儿的事情没发生过。不然…我也不怕劳动一些力气,杀人灭口。”

事实上,将武安郡主的行踪告诉拓跋梁对这些人没有任何好处。难道拓跋梁这些人就真的相信楚凌死了?如今北晋皇正是最需要倚重拓跋兴业的时候,想要拿楚凌攻击拓跋兴业还远远不够,不过是平白得罪拓跋兴业罢了。

黑衣人看了看楚凌,再看了看一边的晏翎以及那些将晏翎和南宫御月团团围住的白衣人,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地走了。

等到黑衣人退走,楚凌方才转身看向晏翎笑道:“晏城主,好久不见。”

晏翎微微点头,“姑娘安好?”

楚凌笑道:“多谢关心,一切都好。”

晏翎俯身一把提起南宫御月,他也没有半点讲究,直接抓起南宫御月后背的衣服就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看得周围的白衣侍卫眼角直抽抽。忍不住都握紧了手中的刀。

晏翎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走吧,他我先带走了。”

白衣侍卫自然不肯,晏翎轻哼一声,“要不,我将他弄醒还给你们?”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顿时觉得晏翎提着的并不是一个北晋国师,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晏翎也不在意,只是道:“他死不了,好了之后会自己回去。”

人群里沉默了片刻,终于有人站出来道:“晏城主是当世豪杰,我等自然相信城主的话。国师…就有劳晏城主了!”说完,也当真干脆的一挥手带着一群白衣人离开了。

片刻间,原本还挤挤嚷嚷的街道上就只剩下四个人了,还有一个是昏迷不醒的。

楚凌对那年轻人道:“快走吧,去跟你们的人汇合。”不远处,之前跑出去的那几个人正站在那边等着,手里都握着兵器显然是打算这边有什么不对立刻就冲过来。直到看到那些白衣人都撤退了才微微放松。

“你…你呢?”年轻人顾不得为看到了沧云城主而激动,有些担心地问道。这姑娘如果真的是那个什么武安郡主,拓跋兴业跟沧云城主可是不对付的。

楚凌笑道:“我跟晏城主是旧识,跟他说几句话。”

青年看了晏翎一眼,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地对楚凌笑了笑,快步朝着自己的伙伴而去。

打发了青年人,楚凌回身看着大街上躺了一地的尸体和满地血腥叹了口气,“晏城主?你跟南宫御月…呃,认识?”

晏翎微微点头道:“凌姑娘这是打算去哪儿?”

楚凌道:“回蔚县一趟,没想到晏城主竟然也会在信州。”

晏翎道:“听说最近信州很是热闹,自然要来看看。之前的事情,是沧云城的过失,还望凌姑娘见谅。”楚凌微微挑眉,笑道:“晏城主客气了。晏城主带着南宫御月…是准备回沧云城?”

晏翎摇了摇头道:“找个地方将他弄醒便是了。凌姑娘若是没事的话,能否稍缓行程?”

楚凌好奇地道:“晏城主有事?”

晏翎将手里提着的物体往上拎了一下道:“他有点麻烦,想请凌姑娘帮个忙。凌姑娘尽管放心,我刚从蔚县来,一切安好。”

楚凌笑道:“这有什么问题,蔚县一切安好还要多亏了沧云城牵制润州的兵马呢。”

晏翎吹膜不语,楚凌道:“我先找人给送两封信,不知可否?”

“凌姑娘请便。”

南宫御月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神木然地望着头顶上简陋昏暗的房顶忍不住皱了下眉有些嫌弃。

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正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单纯地躺在床上而是被人给绑在了床上。两根细绳绑在了他的两只手腕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他运足了内力竟然也崩不断那绳子。南宫御月轻蔑地一笑,绳子断不了他身下的床也一样结实么?

只是还没等他运气直接将床给震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似笑非笑地声音道:“你躺的是火炕,若是觉得掉进土堆里比较暖和,不妨试一试?”

南宫御月回头,便看到楚凌靠在门口看着他,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笙笙,你绑着我做什么?”南宫御月声音轻柔还带着几分委屈地道。

楚凌冷哼一声,“别呀,我可不敢绑着南宫国师。而且,你好像忘了你之前对我做了什么?”

南宫御月无辜地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楚凌点了点头,“很好,非常好。”

漫步走到床边,楚凌慢悠悠地从袖中抽出了一把bi shou,道:“国师,你觉得忘恩负义的人,应该怎么处理?”南宫御月傲然道:“本座从不对人施恩,没人敢对本座忘恩负义。”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随意。”楚凌点头,对着南宫御月露出一个满是恶意地笑容。bi shou轻轻地贴上了他的脸颊,道:“不如,就在国师的脸上刻上一个恩字吧?这样,国师以后相比就不会再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了。”

南宫御月脸色微变,唇边挤出了一个有些僵硬地笑容,“笙笙,你是开玩笑的吧?”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恩字太难写了,不如刻个义字吧?”

“……”義字不是更难写吗?!

见楚凌当真提起刀尖准备往他脸上刻字,南宫御月甚至感觉到了脸颊被刀锋刺破的刺痛,顿时脸色变得惨白。眼睛渐渐的开始发红了,“笙笙……”

“别动,我若是一不小心刻歪了就不好看了。”楚凌道。

“笙笙……”南宫御月终于顾不得身下的火炕塌了自己会怎么样,奋力想要挣扎。楚凌眼疾手快,出手如风地点了他身上好几处大穴。南宫御月内力提到半路被打断,险些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眼看着南宫御月不仅眼睛红了就连整张脸都涨红了,楚凌只觉得心情大畅。

“曲姑娘,你还是不要戏弄他了。”身后晏翎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淡淡道。南宫御月见楚凌住手顿时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脸色又沉了下来,“晏翎,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虽然之前南宫御月被晏翎打了个半死,但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看到晏翎,也根本记不起来自己被晏翎打过。他甚至连怎么落到楚凌手中的都不知道。

晏翎也回答他的问题,端着药走到床边,伸手捏开南宫御月的嘴直接将一碗药灌了进去。

南宫御也刚刚别楚凌点了穴道,一时半刻也冲不开。被这一碗味道苦涩诡异的药灌下去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险些再一次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等他缓过来一口气来,瞪着晏翎的目光仿佛要杀人一般,“晏翎,我要杀了你!”

晏翎淡淡道:“这话我听过,你若是还没疯够,我现在放开你你再来试试。”

南宫御月闻言,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楚凌,又看向晏翎道:“我……”

晏翎点点头道:“你要疯了,高兴么?”

“……”

就算是旁边幸灾乐祸地楚凌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想要问一问晏城主,你这问的是人话么?

你要疯了,高兴么?

高兴么?

谁会高兴的起来?

南宫御月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开始还只是轻笑,越往后笑声越大,仿佛笑得不能自已了一般。只是,楚凌分明看到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楚凌垂眸,心中暗笑这大概是她见过的南宫御月最像正常人的时候了。

没错,即便是先前南宫御月在她面前做出委屈可怜的表情,楚凌都没觉得他像个正常人。就算是那样的表情,大半也都是演出来的。

晏翎却没有理会南宫御月是想笑还是想哭,漠然道:“你若是真想要发疯,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忘了。就尽管疯,没有人会管你。下一次再让我见到,我会派人去上京通知人来给你收尸的。”

南宫御月笑声蓦地停下,盯着晏翎恨恨地道:“晏翎,凭什么你的运气比我好!”

晏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敢跑出去,我便打断你的腿。”

“……”

楚凌走出房间就看到晏翎正站在小院外面的小溪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村落最边缘的一个农家小院子里。离村子里百姓聚居的地方有些远,倒也安静。

听到楚凌的脚步声,晏翎回头看向她,轻声道:“辛苦凌姑娘了。”

楚凌看着他,“没想到,晏城主竟然跟北晋国师是旧识?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只怕要吓掉全天下人的下巴了。”

晏翎面具下的眼眸微闪了一下,温声道:“早年认识的。”

楚凌思索了片刻,问道:“晏城主跟南宫御月的关系……”

晏翎道:“有人托我照看他一二,另外,我原本跟他有些交易。只是他……”

楚凌道:“他的神智有些问题?”之前南宫御月在那小镇的表现她自然看在眼里,虽然一直觉得南宫御月是个蛇精病,但是跟这种完全失去理智是截然不同的。现在楚凌才确定,南宫御月是真的有病。

晏翎点了点头,道:“算来…他变成这模样,也不全是他自己的错。”

楚凌蹙眉道:“所以,晏城主才不杀他么?他是北晋国师,晏城主却是……”

晏翎负手而立,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和他有一些约定,暂时不能杀他。说来,还要多谢之前凌姑娘手下留情。”楚凌道:“南宫国师如今的情况,晏城主确定他还能执行与你的约定?”

晏翎道:“这么多年,他都还没有真的发疯,总是有些原因的。若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我会动手的。”

楚凌点了点头,道:“这是晏城主和南宫国师的事情,我本不该多嘴,还望见谅。”

“凌姑娘客气了。”晏翎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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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下午四点二更~

188、吃饭睡觉打南宫!(二更)

三人在这个偏僻的小村落暂时住了下来,因为在村子最边缘的位置,也影响不到村子里的人。不过楚凌很快就发现了,晏翎所谓的需要她帮忙仿佛有些水分,他并不是很需要她帮忙。

他们在这里住了三天,这三天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南宫。

第一天,南宫御月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挟持楚凌逃跑,被楚凌一脚踢飞之后被晏翎狠狠地揍了一顿。第二天,南宫御月放弃了楚凌准备自己逃跑,被晏翎在村口拦住拎回去,又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结果揍到一半南宫御月神志再度时空,晏翎不得不下狠手,直接把人给蹂躏吐血了。第三天,南宫御月拒绝喝药,还报复性地把药喷了晏翎一身,被晏翎再一次狠揍了一顿,然后直接按着脑袋灌了两大碗药。

楚凌原本是对南宫御月心存怨恨,幸灾乐祸地看着晏翎收拾他的。但是看着看着她不得不担心晏翎会不会直接弄死南宫御月了。说南宫御月还不能死的话,其实是开玩笑的吧?

楚凌在这里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看着南宫御月快不行了提醒一下晏翎不要打了。毕竟南宫国师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阶下囚,作起来确实很容易让晏翎忘记他还是个重伤的伤患。

楚凌蹲在院子外面漫不经心地熬药,不远处晏翎独自一人站在一块石头上吹风。刚刚狠削了南宫御月一顿,他也需要冷静一下。

南宫御月拖着一身的伤,慢腾腾地挪到了楚凌身边不远处,目光怨恨地瞪着楚凌跟前的熬着药的炉子。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了,她知道以南宫御月现在的实力,只怕一个刚学武的孩子都能够杀了他。

南宫御月哼唧了一声,走到一边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楚凌头也不抬,淡淡道:“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技不如人就乖乖待着,折腾什么呢?”

南宫御月眼神幽怨地望着她,“笙笙,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楚凌轻笑一声,道:“你做错了什么我要生你的气?”

南宫御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晏翎,小声道:“那你放我走好不好?”楚凌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南宫御月,有些好奇地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跟你交情好到可以不计前嫌的?不如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跟晏翎是什么关系?”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本座跟他没有关系!”

楚凌瞥了一眼药炉道:“没有关系,他这么一个大忙人专门跑来给你治病?”

南宫御月咬牙,虽然有不少伤痕却依然难掩俊美的脸变得扭曲起来,“你说…他、是在给我治病?!”

楚凌道:“不然他干嘛天天看着你喝药?你要是乖乖地不要跑,怎么会挨打?”虽然用暴力手段对付病人是不对的,但是对付一个不肯吃药还天天想着逃跑的蛇精病人,楚凌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南宫御月磨牙道:“谁要他多管闲事?本座没病!”

“一般脑子有病的人都觉得自己没病。”楚凌一脸理解地道:“就像是一般喝醉了的人都不承认自己喝醉了一样的。”

南宫御月那伤痕累累的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像是想要扑过来掐死我。”如果你真的扑过来的话,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毕竟是你先动手的。

南宫御月现在显然还很清醒,愤愤地住了手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见晏翎并没有过来的意思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楚凌从药炉上小心地倒了一碗药下来,那黑漆漆地药水泛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即便是从没有入口过,楚凌都觉得自己嘴里有些发苦了。伸手将药碗递到南宫御月面前,道:“好了,喝吧。”

南宫御月警惕地看着她,用力摇头,“本座没病!不喝!”

楚凌轻笑一声,“我可是看你可怜才跟晏城主接了熬药这差事,还弄得我一身的药味。他熬出来的药是什么味道,你不会还想继续品尝吧?”不知道是为了收拾南宫御月还是天生就没有这个天分,晏翎熬出来药看起来既苦味道还恶心人。而且浓稠的不像是药水更像是黑色的涮锅水。晏翎大约是觉得南宫御月的病普通药已经治不好了,必须用加倍的浓缩药水才能有用。

偏偏,晏翎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熬的药有什么问题。从来不给南宫御月拒绝的余地。不肯喝直接捏着脖子灌。可怜南宫国师原本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躲一下脚都能让上京震上三震的人物,如今一朝沦落竟然落得这样的地步。

说话间,不远处的晏翎已经站起身来转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南宫御月脸色顿变,一把抓过楚凌手中的药碗一仰头就灌了下去。

“唉?!”楚凌一惊,根本来不及说什么一碗药已经进了南宫御月的肚子。

“唔……”南宫御月有些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你…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楚凌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晏城主说你火气大,我加了一点黄连给你去去火。”

南宫御月指着楚凌磨牙,半晌说不出话来。

晏翎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沉声道:“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这里。”

楚凌有些惊讶,“出什么事了?”

晏翎蹙眉道:“有人来了。”

南宫御月道:“要走你们自己走,本座不走!”

晏翎冷声道:“我没有跟你说话。”

他直接上前两步,点了南宫御月的穴道拎在手里,“凌姑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么?”楚凌摇摇头,他们本来就是暂住的,自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晏翎点头,“那就走吧。”

三人离开小村落不过一刻钟,就有一大群人来了。这些人自然是扑了个空,楚凌和晏翎站在小山村后山的半山腰上,将山下的人来了又去看了个清清楚楚。

等到那些人开始准备进山搜索的时候,楚凌和晏翎已经翻过了一座山到了余江边上了。

坐上了一艘早就停在余江边的小船,晏翎随手将已经昏迷地南宫御月扔在了穿上。楚凌坐在床头好奇地看着小船往余江上游而去,看向站在船尾地晏翎道:“晏城主,咱们去哪儿?”

晏翎道:“从这里坐船可以到歌罗山脚下,凌姑娘就可以直接回蔚县了。”

楚凌点点头,道:“晏城主打算带着南宫御月去哪儿?”

晏翎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才道:“他快要好的差不多了。”

楚凌道:“所以,晏城主这几天强留着南宫御月,真的就是为了看着他喝药?”晏翎道:“他若是再不用药,不出一个月真的要神智全无了。”楚凌皱眉道:“他自己……”

“他自己是绝不会肯喝药的。若不是这次正好他受了伤,只怕还不好对付。说起来还要多谢凌姑娘。”

楚凌表示理解,脑子有病的人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有病的。自然也就不会去喝什么药了。南宫御月全盛的状态下纵然不如晏翎只怕也不会差的太远,一旦发起疯来,晏翎未必能制得住他。

楚凌看了一眼躺在船里的昏迷不醒的南宫御月,忍不住道:“他这病…是因为从小……”

晏翎摇了摇头,深深看了楚凌一眼道:“是人为的。”

楚凌不由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南宫御月是被人弄疯的,而且这个人…只怕是跟晏翎大有渊源,否则晏翎不会为了南宫御月这么费心费力。

楚凌看看身形笔挺地站在船尾的晏翎,忍不住问道:“晏城主,你不觉得累了?能不能坐下来说话?”

晏翎沉默了片刻,还是在船尾坐了下来。

船上的艄公用力的划着船,小船在山水之间慢慢行走着,只有船底下水流哗哗的响声。

楚凌靠着船头坐着,不觉渐渐有些困顿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便偏过头静静的睡了过去。

等到楚凌睡熟了,晏翎方才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楚凌身边,伸手接下来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他的披风刚碰到楚凌,原本睡梦中的楚凌就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是看清了站在自己跟前的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变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晏翎轻叹了口气,在楚凌身边坐了下来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了旁边吹来的寒风。

“船慢一些。”晏翎吩咐道。

“是,城主。”前面的艄公低声应道,船果然又慢了许多。

原本躺在船里的南宫御月突然动了动身体慢慢坐起身来。此时的南宫御月神色冷峻,目光凌厉,看到坐在楚凌身边的晏翎冷笑了一声,道:“在本座面前装什么情圣?”

晏翎淡淡扫了他一眼,“看来这次是真的清醒了。”

南宫御月脸色一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累累的伤痕,咬牙道:“晏翎!这笔账本座迟早会跟你算的!”

晏翎道:“你怎么发疯我管不着,但是别忘了正事。”

南宫御月嘲讽地笑了一声,“用不着你来教训本座。你把笙笙给本座,让本座带回上京。本座保证…你想做的事情帮你办得妥妥帖帖,保证不让拓跋梁抓到半点破绽。”

晏翎低笑了一声,道:“南宫,现在是在江面上。”

南宫御月看着他,眼神里清楚明白的写着:那又如何?

晏翎道:“我把你扔下去,你觉得如何?”

南宫御月一只手狠狠地抓住船舷,看起来像是想要直接将小船给掀翻了。指甲抓得船舷嘎吱作响。晏翎微微蹙眉,伸手轻抚了一下楚凌柔顺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耳朵。另一只手一道劲风射向了南宫御月抓着船舷的手。

南宫御月连忙收手,指风擦着船舷而过,在江面上激起了一道水花。

晏翎冷声道:“南宫,这些年我一直让着你,不代表我会一直让着你。”

南宫御月咬牙,看着晏翎的目光充血,“晏翎,你凭什么总是比我运气好?”

晏翎淡淡道:“你觉得你命不好,是因为无论你得到了什么都弃如敝履。所以你永远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永远都想要去抢别人的。”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你以为笙笙是你的么?”

“至少,不会是你的。”晏翎道。

189、晏翎?君无欢?(一更)

楚凌睁开眼睛的时候南宫御月已经不见了,小船倒是依然在江面上飘着。她坐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抬头对坐在身边的晏翎微微挑眉。

晏翎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眼眸也不由得一愣,“凌姑娘…醒了?”

楚凌似笑非笑地道:“那个蛇精病走了,我自然就醒了啊。”

晏翎原本要去接她递过来的披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才慢慢接了过来。沉默了片刻,道:“让你见笑了。”楚凌趴在船舷上,看着江面上清澈流动的水流,悠然道:“看来晏城主跟南宫国师的关系当真是不错,该不会…又是师兄弟吧?”

晏翎觉得,这个“又”字有些微妙,只好沉默不语。

楚凌也不在意,只是回头笑看着他问道:“能把面具摘掉么?”

晏翎沉默了片刻问道:“阿凌当真要看么?”

楚凌笑道:“你跟南宫御月说话,既不肯给我下药也不肯点我穴道,不就是想要跟我摊牌么?”晏翎垂眸道:“我以为…阿凌并不想知道这么多。”

楚凌站起身来,抬眼望着江边慢慢后退的江景,道:“但是…都到了眼前了,我也不能装瞎子吧?”

回头定定地看着坐在床头的黑衣男子,晏翎轻叹了口气伸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张苍白清瘦却无比清俊的容颜。确实很难想象,这样一张脸的主人竟然会是名震天下的沧云城主。

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晏翎垂眸,道:“让阿凌失望了么?”

楚凌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以后应该称呼你晏翎呢?还是君无欢?”

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也能让无数人惊掉下巴。

沧云城主与长离公子,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君无欢淡笑道:“我本姓君,名凤霄。晏是我母亲的姓,所以阿凌无论叫晏翎还是君无欢都无妨。”楚凌飞快地将这几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君凤霄,晏翎,字凤霄,君无欢,字长离。仿佛都是很好听的名字,但是念出来却仿佛能体会出其中见艰辛和酸楚。

楚凌问道:“南宫御月知道你的身份?”

君无欢笑了笑,对楚凌伸出了手。楚凌抬手任由他握住,将自己拉到了他的跟前坐下。只听君无欢轻声道:“我跟阿凌说过,南宫是我师弟。不过他比我晚两年入门。我的事情…他确实是知道的。”

楚凌有些诧异,“他竟然没有泄露你的身份?”按南宫御月那个性子还有明显有病的脑子,前些年跟君无欢折腾的可不轻,竟然完全没有想要用这个来攻击君无欢?要知道,当时只要有人知道君无欢跟晏翎是同一个人,君无欢就可算是完了。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我说了,他还没有疯彻底,他自己也有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达成的目标。所以,自然知道底线是哪里。就如同…我也没有揪着他的弱点去害他不是么?”

也对,君无欢分明知道南宫御月的病,若真的想要害死他只怕有的是法子。

君无欢把玩着楚凌的手道:“我却有些好奇,阿凌是何时猜到我的身份的?”

楚凌笑道:“晏翎和君无欢却是差别很大,关键是你的易容也很精妙。面具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容貌,因此需要掩饰的地方就会很少。最重要的是,晏翎和君无欢的武功内力截然不同,这才是最让人觉得迷惑的地方。”

君无欢点点头,若不是这一点他也不可能完成成功的让两个角色分离开来。晏翎的武功内力霸道刚猛,走的是典型的武将路子。但是君无欢的内力却偏向阴柔多变,与南宫御月接近但是却没有走阴柔路子的南宫御月纯粹。正常人的想法里,这两种路子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所以即便是君无欢站在拓跋兴业面前,拓跋兴业也绝不会认为他跟晏翎是同一个人。

毕竟,比起任何的推理幻想,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才是最重要的铁证。就如同,谁都知道砍掉脑袋人绝不可能还活着是一样的。

但是偏偏,君无欢就是练成了。

“那阿绫是……”

楚凌道:“我虽然一开始也没有这么想,但是你跟晏翎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巧合了。却让我得不得多想。”

“哦?”君无欢有些好奇。

楚凌道:“我第一次遇见你不出几天,就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了晏翎。第二次也是同样的,然后是这一次…君无欢在蔚县,本该在沧云城的晏翎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这里。关键是…晏翎一直都戴着面具。第一次见到晏翎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人为什么要随时随地的带着面具?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相貌被毁或者丑陋的不愿见人。第二,他的容貌不能让外人看见,也就是说…他还有别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非常的重要。还有,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我可能早就见过你的真面目了么?”

君无欢立刻想起三年前他和楚凌一起被追杀的事情,不由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道:“我相信阿凌。”

楚凌轻笑一声,道:“我确实没看,不过我这人对很多东西都特别敏感。比如说…若是近距离接触过一个人,下一次再接触的话就算不看脸也能感觉得到。不过最初我倒是没有认为你们是同一个人。我以为你们……”

“如何?”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是孪生兄弟,当然后来我知道了,君傲大将军只有一个独生子。”

君无欢道:“阿凌是何时确定我的身份的?”

楚凌叹了口气,“三年前我替你包扎过伤口。”

君无欢愣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三年前,阿凌替晏翎包扎过伤口,三年后阿凌也替君无欢包扎过伤口。虽然君无欢早就对从前的旧伤做过一些楚凌,但是很显然是瞒不过楚凌这样对各种伤痕无比了解的行家的。作为一个商人,君无欢身上那些伤痕确实是太过突兀了一些。

君无欢望着楚凌,声音幽幽地道:“阿凌既然早就知道了,那日在蔚县我问你…你为何还……”

君无欢并不介意将自己的身份全部告诉阿凌,但是他却害怕阿凌根本不想知道。有时候,将自己的秘密强行告诉别人,其实是一件很没品很让人增加负累的事情,在君无欢看来这几近于强迫和bǎng jià。君无欢绝不愿意那样对阿凌。

楚凌叹了口气,看着君无欢道:“因为我还没有想好。”

“嗯?”君无欢微微扬眉,状似不解的看着他。

楚凌道:“现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你有什么想法?”

君无欢笑看着她道:“我很高兴。”

楚凌无奈,抬手从脖子上扯下了两块红绳系着的玉佩。因为玉佩并不大,所以即便是两块系在一起也并不觉得累赘。君无欢目光落在了那玉佩上,两块玉佩都是极品的羊脂白玉,上面刻着精致的鸾鸟图案。其中一块背面一个刻着灵犀二字,旁边还有赐长女拂衣字样。另一块上面却还空着,只在下方刻着赐小女卿衣。

君无欢伸手握住了那块写着卿衣名字的玉佩,低头看向楚凌道:“原来,阿凌的真名是叫卿衣么?”

楚凌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叫楚凌。”

君无欢轻轻摩挲着那块玉佩,笑意温柔,“阿凌肯将这个给我看,是表示相信我了么?”

楚凌定定地望着他,“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将这玉佩给你看么?”

君无欢摇头,“我只知道我恐怕是这世间唯一还知道阿凌真正身份的人了。阿凌相信我。”比起这世间所有人,你最相信的还是我,这就足够了。

楚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君无欢,你这样…竟然没有被人坑的血本无归真是稀奇。”

君无欢也不在意,伸手将楚凌揽入怀中,轻声道:“只有阿凌才会觉得我会被人坑,我也愿意让阿凌坑的,可惜…阿凌总是不肯。”

楚凌觉得rěn wu kě rěn,抬起头来,“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模样很败坏沧云城主的形象么?”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以为遇到个冰山美男子,结果才知道是个蛇精病。以为遇到个铁血名将,结果……

“阿凌果然更喜欢晏翎一些。”君无欢蹙眉,有些不悦地道。阿凌之前总是推三阻四不想知道他的秘密,难道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他跟晏翎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楚凌望天翻了个白眼,仔细看看长离公子略带委屈的模样,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不满意的。长离公子的脸…也算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好看么。

“阿凌那些年在上京,受苦了。”君无欢搂着楚凌轻声道。君无欢有些后悔,早些年他自然知道有两位公主被关在上京浣衣苑的。但是却从未在意过,那么多的大事需要他处理,他为什么要去管两个皇室女眷的死活?更何况,莫说是公主,那浣衣苑里当年就是皇后贵妃王妃也没有少关过,他救得过来谁?

但是现在,君无欢却是真真切切地后悔了。这种后悔,从他最开始怀疑阿凌的身份时就已经开始了。

楚凌也不挣扎,靠在君无欢怀中摇摇头道:“没什么…那时候我还小。”确实没什么,毕竟那本就不是她经受的,再害怕再难过也只是从记忆中看到的到底是隔了一层。

君无欢将下巴枕着她的头顶,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楚凌不愿他为了这些事情难过自责,问道:“你的病,就是因为强行连了两种内力导致的么?”

君无欢睁开眼睛低头看她,点了点头。

“阿凌,如果有一天我…”君无欢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我本不该招惹你,但是…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我实在是不甘心!”

楚凌抬起头来看着他苍白的容颜皱了皱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让那苍白的脸颊多了几分血色,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身在乱世,谁还指望长命百岁不成?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你的病就没有法子了?”

君无欢笑道:“阿凌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楚凌道:“我倒是没有这么伟大的理想。我只知道六个字。”

“哪六个字?”

楚凌看着他,道:“生尽欢,死无憾。若真想要长命百岁,我当初从浣衣苑逃出来就不会到处跑。以我的本事,随便找个深山老林隐居下来,你觉得我活不到七老八十么?”

“生尽欢,死无憾……”君无欢轻声呢喃道。

曾经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算哪一天他突然死了,他也知道剩下的事情会有人接下去替他昨晚。哪怕最后仍然是失败了,他至少努力过了。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有了不舍,有了牵挂,也有了一丝怨恨。

南宫御月说他的运气总是比他好,但是他又怎么知道他心中的怨和恨呢?

他怨这样的世道,怨自己这总归不能长久的身体。他恨自己明知道不能长久,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将自己心仪的女子拉下水。君无欢这一生二十多年,无论是千般算计,万般手段,在他心中都始终坚信自己做的是该做的事情,他问心无愧。而遇到她…却终于做了一件今生唯一让他感到心虚的事情。偏偏,明知道心虚愧疚却依然固执的不愿意放手。

错上加错,罪该万死!

楚凌微微蹙眉,抬起头来与君无欢的双眸对视。终于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真切地愧疚。说起来,两个都很会演戏的人在一起相处真的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楚凌能够一眼看穿很多人,但是却看不穿君无欢。所以,她也就从来没有在君无欢身上感觉到对她有什么负面情绪。从最初与她合作,到后来说笑一般的想要追求她,再到后来情真意切地对她说“我陪你”。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仿佛天生便是如此。

但是,君无欢身体不好。用云行月的话来说非常不好。他真的会毫不在意吗?

楚凌坐起身来,跪坐在船头看着君无欢道:“君无欢,你实话实说,你的病…如果一直治不好最后会怎么样?”

君无欢沉默了良久,方才道:“若要保全性命,就只能废掉武功,四肢瘫痪。”

“哦。”楚凌微微松了口气,君无欢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就这样?”

楚凌道:“不然还要怎样?我抱着你哭一场?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将来也没有办法,就算真到了最后,只要还活着总还有希望的。”

君无欢默然,他着实没想到楚凌会给他这样的答案。但是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她这样的脾气性子,又怎么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因为这种可能会发生在遥远将来的结果而痛哭流涕惊慌失措了。

楚凌靠近他,含笑道:“君公子,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随便抽身。不然的话,不用等你发病,我可以先让你感受一下什么事四肢瘫痪。另外,我也用不着你担心愧疚同情,好像我一开始不知道你身体不好似的。”

“阿凌!”君无欢看着眼前笑吟吟地少女,明明应该很感动很激动,但是他觉得自己完全感动不起来。

“乖,别想这么多。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想点别的啊。”楚凌道。

“别的?”君无欢扬眉,“阿凌想什么?”

楚凌一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笑道:“长离公子秀色可餐,此时风景如画,月色迷人……”就是稍微有点冷。

不等楚凌说完,君无欢已经低头问上了她含笑的唇角。

阿凌,是你自己要招惹我的!

月光静静地洒在水面,江水潺潺流过小船边上。船头上一双璧人相拥而坐。月光在两人身上披上了一层浅浅的银纱。少女含笑的眼眸仿佛闪着星光,脸颊微红,轻轻喘息着补上了一句,“不如让我…一亲芳泽可好?”

“如卿所愿。”男子低头,愉悦地笑声从唇边溢出。

下一刻,双唇再一次缠绵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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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是不是~么么么哒,下午四点二更

190、宽容(二更)

信州将军府中

看到南宫御月回来,等在将军府里的白塔守卫们险些泪流满面。当初抛下南宫御月任由他被晏翎带走,可以说当真是不过脑子的决定。也不知道是被疯狂的南宫御月吓到了还是被晏翎的实力吓到了。等回过神来,所有人恨不得将整个信州都掀了一般的四处寻找,一边还要提防冥狱的人先一步找到对国师不利。如今看到南宫御月回来,所有人提着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恭迎国师。”众人齐齐跪倒在地上迎接,为首的男子沉声道:“属下自作主张令国师身陷险境,请国师降罪!”

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是在替大家抗罪,但是却没有人敢出声求情或者多说什么。并非他们毫无同僚之情,而是所有人都明白,在国师面前任何求情,分担,法不责众都是不管用的。与其所有人一起倒霉,还不如事后好好弥补,譬如照顾他的家人。

南宫御月已经换回了一身白衣,只是脸上的伤却没有那么轻易就能好。此时看上去依然是青一块紫一块,就连嘴角都还豁着一条小口子,显然这几天晏翎并没有将他们国师好好照看着。

南宫御月目光冷凌凌地扫了众人一眼,过了许久方才道:“以你们那点能耐,也不能拿晏翎如何。领头的,自己去领五十鞭子。”

闻言,率先请罪的白衣男子感动险些真的哭了出来。

真不敢相信,这一次竟然这么轻易就过关了。

五十鞭子,对寻常人来说或许要送掉大半条命,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却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而且国师说打五十鞭子,就是不想要他的命,用刑的人自然也绝不敢将人打死。

“多谢国师开恩!”男子连忙俯首谢恩。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迈步走进了大厅坐下,“姓巫的死到哪儿去了?”

“启禀国师,沧云城突然出兵骚扰润州边境,巫将军派去求援没有得到结果。之前…出兵思安的兵马也损兵折将,巫将军这几日不敢轻举妄动还在府里养伤。想必是在等着明王府的消息。”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去,宰了他。头送去上京给拓跋梁,就当是本座送他的新年贺礼。”

“……”国师,年都过了啊。而且,我们貊族人不过这个年,这是天启人的玩意儿。

“国师…巫将军毕竟是…可要什么理由?”堂堂镇守将军,说杀就杀总要有个过得去的理由吧。

南宫御月身子一歪靠向了旁边的扶手,却被身上的伤痛地脸色一变,心中将卫君陌的祖宗十八变都问候了一遍。白衣侍卫见他脸色,立刻识相地道:“属下立刻去办。”国师刚对统领宽容了一点,他就胆子大了,竟然敢问国师要理由。

还没等他转身,就听到南宫御月悠悠道:“短短数日,连失三县,失土之罪,杀了他不为过吧?”

“是,属下告退。”白衣侍卫果断告退杀人去了。国师竟然真的会解释原因,看来心情真的相当相当的不好!

南宫御月现在心情确实非常不好,眼前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拓跋梁那个老东西竟然敢在背后捅他刀子!能将时间钱的这么准,平时只怕没有少琢磨他吧?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有君无欢!君无欢那个不要脸的,竟然真的骗了笙笙!

最后…想到自己发病的样子被笙笙看到,南宫御月眼底不由地又腾起了阵阵杀气。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杀了那个老东西!沉吟着的南宫御月不自觉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将底下的侍卫吓得噤若寒战。南宫御月却毫不在意的随手扔开了手中的茶杯,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捏碎了扔进旁边的另一个茶杯里,端起来一口就喝掉了。

底下的侍卫看了暗暗抹汗,虽然他们不知道国师吃了什么药,但是那药丢进水里之后散发出来的浓郁药味也能感觉到那绝不是一般的润喉清肺丸。事实上,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国师吃的是什么药,南宫御月从来不看主动看大夫,就算生病大夫看了他也不会吃大夫配的药。有时候看到国师无缘无故的吃一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东西,不是没有人担心,但是没有人敢问。

忍受着苦涩恶心的药味,南宫御月将药水咽了下去。

他还不能死,就算死也要拖着那些狗东西一起陪葬!

清晨的时候,小船在歌罗山脚下停了下来。楚凌和君无欢下了船,送了他们一路的艄公便划着小船往下游去了。冬日的朝阳洒在两人身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暖意。楚凌侧首看向君无欢,道:“你打算用什么身份去蔚县?”

君无欢无奈地一笑道:“晏翎自然不会现在去蔚县。”

楚凌挑眉道:“但是冥狱和白塔的人都知道你在蔚县了。”

君无欢道:“白塔的人不会说什么,至于拓跋梁…无妨,他知不知道关系都不大。”

楚凌点点头,“好吧,长离公子请。”

“阿凌请。”

原本说好了半个月就会,但是楚凌这一趟下来却足足足足用了二十多天。若不是前几天派人给蔚县送了信,黑龙寨众人当真要着急了。

两人一回到蔚县,叶二娘等人就迎了上来将楚凌围在了中间,关心的话接二连三的抛出。

“小五,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过年你是在哪儿过的?”

“小五,你怎么跟长离公子一起回来的?”

“阿凌,饿不饿?我准备了你爱吃的东西!”

君无欢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楚凌被众人围在中间有些无奈却依然含笑的模样。明遥站在一边,看了看君无欢微微扬眉,道:“公子心情仿佛不错?”

君无欢侧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过年,心情好不是应该的么?”

“……”哪年不过年?也没见过你心情这么好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凌,明遥心中暗暗点头。看来是跟阿凌姑娘的关系进展不小。明遥道:“公子,你看是不是…该跟凌公子引见一下我们?”

君无欢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阿凌又不是不认识你?还有什么好引见的?”

“……”不是,对待普通的合作者和对待未来的主母兼嫂夫人,能一样么?明遥正想要为自己的地位争取一下,就听到君无欢淡淡道:“过些日子,叫起了桓毓他们一起说吧。”

明遥立刻点头,“明白了,公子。”得想办法让桓毓几个尽快过来一趟啊。不知道那些人知道他们沧云城将会有一位城主夫人了,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是大年初六,年还没有过完。蔚县如今虽然形势紧张,却因为之前北晋人退兵依然保持了往年的喜庆,甚至更加热闹了一些。秦知节这些年虽然一直当着个不咸不淡的蔚县知县,但是楚凌并没有看走眼,本事还是有不少的。将整个蔚县打理地妥妥帖帖,就连跟他们新来蔚县那一万多人都安安稳稳的过了个好年。

因此,蔚县的人心反倒是更齐了一些。往年他们可没有这么安生的年过,没吃没喝没穿的,大年夜冻死在家里的都不在少数。如今虽然看起来危险,但总算能吃几顿饱饭过两天好日子的。

君无欢对秦知节也颇为改观,“能力不错,良心也还有点,而且识时务。”

识时务这一点最重要,如果秦知节为了活命投靠了黑龙寨,回头有暗地里跟北晋人勾三搭四的话,不用别人只怕明遥早就直接出手宰了他了。但是这些日子,秦知节一直都本分勤恳地做自己的事情。要知道,郑洛等人哪怕是读过不少书的窦央都是门外汉,秦知节真要糊弄他们的话还真不是什么难事。这原本也是楚凌最担心的,现在看来秦知节这人还能用。

“阿凌眼光不错。”两人站在长楼上,俯身望着城楼下不远处的街道。街上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人了,城楼上驻守的士兵并没有影响到普通百姓的日常。在没有北晋兵马围城的时候,甚至开放了一处城门供人进出,当然盘查的比从前严格了许多。

楚凌回头笑看着他道:“现在三县合并的话,我们的兵力大约能有四万多。不过要应对开春以后北晋人的攻势,只怕还有些困难。”

君无欢点头,“确实如此,不过这个阿凌其实不用担心。乱世…最不缺的,就是兵马。”

楚凌默然,可不是么?乱世最重要的兵马,但是最不缺的其实也是兵马。只要给粮,给吃的,多得是人不要性命的来投。昨天他们刚回来秦知节就来跟他说过,有从外面来的人打听想要投军的事情。

楚凌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公开征兵?”

君无欢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点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黑龙寨要在信州壮大这也是必然的路。眼下你们手里有粮,但如果无法正面与北晋人抗衡,即便是你们占着几座县城,也无法收到粮税,必然无法长久。”

楚凌点了点头道:“这个我之前跟葛丹枫也讨论过。不过…若是公开征兵的话,总不能还打着黑龙寨的旗号吧?”虽然楚凌个人觉得,其实黑龙什么的还是挺威风霸气的。但是寻常百姓对山贼土匪什么的多少还是有些排斥的。

君无欢不由一笑,道:“阿凌说的是,不过这事儿我却不好说话。”不管君无欢原本是什么身份,眼下在蔚县却只能算是客人。楚凌点了点头道:“我回头与大哥他们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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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今天万更~晚一点还有一更哦~

191、让位?(三更)

这两个月,大概是黑龙寨众人最繁忙的两个月了。之前被各种事情推着往前走,其实谁都没有回过神来。倒是这两天因为过年稍微闲下来了一些,兄姐弟四个这才有空认真地回想自己最近都做了一些什么。蓦然发现,如今的黑龙寨早已经不是两个月前的黑龙寨了。

他们…竟然就这么在信州占据了三座县城?!手底下多了几万兵马?

叶二娘忍不住扶着额头shēn yin道:“我有点头晕……”

窦央苦笑道:“别说二姐你头晕,我这两天都头晕呢。”郑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意思也很明显。他也有点回不过神来。倒是狄钧很是热血沸腾,“大哥二姐三哥,你们在想什么呢?不就是三座县城么?咱们早晚将那些貊族人赶出信州,赶出中原!”

三人齐刷刷地看着斗志昂扬的狄钧,最终窦央叹了口气,“四弟,你继续保持吧。”这种热血上头的状态,也是很不错的。不像他们,这会儿回过神来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特别是郑洛,他是黑龙寨的寨主,但是黑龙寨毕竟只是一个山寨,这些年来他也早就习惯了有什么事情兄弟姐妹几个商量着楚凌的状态,郑洛本身并不是一个独断独行的人。如今突然变成了这样的局面,他难免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而且他知道,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以后只会更大或者消亡,而不会变回原本的状态。

郑洛问道:“二妹,三弟,四弟,先前我跟你们说的事情,你们觉得如何?”

窦央和叶二娘对视了一眼,道:“大哥,你当真舍得?”

狄钧倒是无所谓,“两位兄长和二姐决定就成。”

郑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哪里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你们大哥我就是个粗人,这些事情实在是做不来。别的不说,你们看看如今这局面,我能做什么?要我说,让我坐在这县衙里处理这些事情,还不如带着人出去厮杀来的痛快。至少…不那么头疼!”

窦央和叶二娘都不由笑出声来,显然是对郑洛的抱怨深有同感。原本只是一个黑龙寨,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如今出了黑龙寨,叶二娘如何不说窦央却心知肚明。二姐没有别的心思,四弟是天生的武夫,他和大哥都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人。就说这两年,他们被沧云城派来的人压制着左右为难就能看得出来了。如今局面还小,影响也不大。若是一切顺利,将来…他们恐怕是撑不住。

只是……

窦央蹙眉道:“小五到底是个姑娘,而且我看她跟那长离公子又…以后只怕也不可能长留在蔚县。说不得最后,咱们还是要并入沧云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乱世之中小打小闹是没什么用的。小五虽然有能耐但如果跟长离公子在一起了,必然是要跟着长离公子走的。偏偏他们黑龙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才。

狄钧皱眉道:“原本跟着沧云城也挺好的,沧云城主也是当世英雄,但是现在…人家也未必将咱们当回事吧?”虽然沧云城派了明遥来处理这件事,但是之前林显宗的事情到底还是让人留下了心结。如果不是林显宗,他们哪里会这么急匆匆地占了蔚县,还要小五一个姑娘家带着那一点兵力跑去思安冒险连个年都过不好?

郑洛叹了口气,道:“罢了,先问问小五的意思再说。”

“大哥有什么要问我?”楚凌从外面进来,含笑问道。

叶二娘对她招招手,道:“方才派人去找你,听说你一早就出去了?”

楚凌大方地承认,笑道:“跟君无欢去城里逛了一圈,城里的防御似乎做的不错。”

叶二娘笑道:“这都要多亏了长离公子,没想到他一个做生意的人,竟然连守城打仗都能精通。”

楚凌心中暗道,那是你不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和家学渊源啊。

“大哥方才说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楚凌问道

郑洛看向窦央,窦央思索了一下问道:“小五,你是…你跟长离公子,可是有成婚的打算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这个…暂时还没有。”虽然她跟君无欢都表明了心意,但是目前确实没有成婚的打算。

叶二娘不解,“怎么…你们还没有……”

楚凌笑道:“二姐,如今这世道成不成婚的又有什么要紧的?你和大哥三哥四哥都还单着呢,我着急什么?君无欢的身份特殊,这婚事…无论是大办还是从简,都不方便。”

这倒不是她刻意拖延婚期,楚凌对这种事情其实很随性,真要结婚领个证不也可以么?当然,这年头没地儿领证。反倒是君无欢不乐意。长离公子在某些方面还是十分守旧的。坚持认为要三媒六聘昭告天下的风光迎娶才算是成婚。

对此,楚凌表示随意。反正她现在又变成妙龄少女了,真的不恨嫁。

叶二娘看楚凌不像是不开心的模样,反倒是透着几分隐隐的甜意,这才放心了下来。

“怎么?大哥要说的事情跟君无欢有关?”

窦央道:“小五,既然你不打算现在成婚,应该也不会跟长离公子走了吧?”

楚凌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洛轻咳了一声道:“小五,既然这样…要不,你来当这黑龙寨的大寨主吧。”

“……”

楚凌半晌无语,望着郑洛指了指他,再指了指自己,“大哥,我才十六岁。”我还是个宝宝好吧?难道有人发现她其实是老妖怪占了新鲜壳子装嫩?

窦央忍不住闷笑了一声,低声道:“小五,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大哥的意思是,以后黑龙寨的事情由你做主,我们都听你的。”

楚凌有些意外地看向郑洛,郑洛叹了口气道:“小五,你是知道大哥的,你看着我像是…那个乱世枭雄吗?”

确实不像。楚凌心中暗道。郑洛为人多了几分正直,少了几分霸气和野心。虽然很容易得到属下和兄弟的忠心,但是…也注定了格局不会太大,至少他不会是天生的枭雄。楚凌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建议黑龙寨与沧云城合作而不是让郑洛自己干的原因。时间久了,黑龙寨就可以自然的融入沧云城。只是这一次事出突然也是没有办法。但是楚凌的计划最终也还是让郑洛带着人归入沧云城或者其他更好的势力。只是需要先积累足够的实力,让人无法轻易忽视他们。等到郑洛手中有足够的兵马又有窦央和叶二娘辅佐,就算并入沧云城也吃不了亏。

楚凌相信沧云城上层将领的人品,这次险些被林显宗给坑了,纯粹是小鬼难缠。

但是,现在……

以为楚凌不同意,狄钧道:“小五,当黑龙寨的大寨主不好么?到时候四哥我也要听你的啊。”

楚凌当没听见他的废话,垂眸思索了片刻道:“大哥,这事我要先跟君无欢商量一下。”

郑洛点头道:“应该的。”

192、靖北(一更)

楚凌又跟四人提了黑龙寨的名号的问题,四人都觉得有道理。不过具体要改个什么却还得想一想。按郑洛的意思,就让小五自己决定就好了。郑洛是个很正直豪爽的人,既然决定了想要将当家的位置让出去,就不会再留恋太多。

不过改名字也确实是一个大事,最后大家还是决定都各自回去想一想再说。

楚凌去找君无欢的时候,君无欢正在书房里跟明遥议事。明遥毕竟是沧云城的明鉴司主事,并不能长久的停留在蔚县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城主大人自己可以任性,但是下面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做吧?

看到楚凌进来,君无欢将手中的卷宗递给了明遥,很是无情地道:“你可以走了。”

“……”明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对楚凌拱手很是恭敬地道:“凌公子,这些日子叨扰诸位寨主了。在下今日便先行告辞,有缘再见。”楚凌点头笑道:“是我们劳烦明公子了才是,明公子现在就要走?”

明遥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东西,笑道:“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告辞。”

楚凌与他道了告辞,目送他出去方才回头道:“我怎么觉得这位明公子的笑容有点奇怪?”

君无欢笑道:“也没什么奇怪的,他想到眼前站着的是未来的城主夫人,自然免不了也恭敬一些。”楚凌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城主夫人?我跟晏城主不过是数面之缘,可当不起啊。”

君无欢幽幽道:“阿凌前两日刚应了我,这就要反悔了么?”

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你负心薄幸”的表情,楚凌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往他脸上拍两下。盯着君无欢的脸看了半晌,楚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只要一想到你就是晏翎,我就有一种憧憬幻灭的感觉。”

“这是为何?”君无欢不解,起身拉着楚凌到一边坐了下来。

楚凌道:“我一直觉得,二十年后晏翎会长成我师父那样。长离公子,你觉得你会变成那样么?”

君无欢望着她的眼神更加复杂纠结了。

“……”所以,阿凌你到底是真看中晏翎,还是觉得晏翎像你师父?长离公子觉得,自己当年隐姓埋名弄出个沧云城主的身份,可能是哪里做错了。

轻咳了两声,君无欢道:“阿凌,其实我也是个正直威严的人。另外,你觉得晏翎和拓跋兴业好,可能是因为你…呃,想念血亲长辈的缘故?”知道楚凌不想提她那位远在南朝的父皇,君无欢斟酌着换了一个词儿。

楚凌无言:想太多了,她亲爹是个看起来威严的逗比。

挥挥手,楚凌表示不讨论这个问题,将郑洛之前的意思跟君无欢说了一遍。君无欢微微蹙了下眉倒是没有反对。点头道:“郑寨主是个好人。”

“嗯?”楚凌诧异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想法?”

君无欢笑道:“这世上的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大多能做一做英雄。但是若有了些什么的时候,想要让他们放弃自己手里的东西给别人,那是千难万难的。郑寨主能看得清自己,还能如此洒脱的放手,不是好人是什么?”

楚凌道:“所以,你也认为大哥他……”

君无欢摇摇头道:“若是太平盛世…不,太平盛世郑寨主这样的性子也更适合过太平日子。勾心斗角,筹算谋划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能做的,这太为难他了。反倒是如今乱世,拼一拼或许能留下个身后名声。但是…他确实不适合当家做主。以阿凌的眼界,若不是看明白了这一点,当初何必劝他带黑龙寨投靠沧云城。只是…沧云城让阿凌失望了,实在是抱歉的很。”

楚凌蹙眉道:“我倒是不介意女子的身份如何,只是实话实说我并没有如今就招兵买马占地为王的计划。”

君无欢笑道:“两个月前,阿凌想过你会攻打蔚县么?”

楚凌摇头,自然不会。

君无欢点头道:“这就是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的事情。或许我们原本有更周全的计划,但是计划未能成行之前终究只是计划而已。顺势而为,阿凌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楚凌挑眉道:“这么说,你是不介意我接受黑龙寨了?”

君无欢道:“我为何要介意?只要阿凌愿意就好。”

楚凌道:“若是将来黑龙寨实力强盛,甚至与沧云城争锋,你觉得我们还能如现在这般相处么?”君无欢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靠着他的肩膀低头闷笑了两声。方才道:“大不了,到时候我带沧云城投靠阿凌便是了。”

“……”楚凌动了动,直觉不太喜欢这个姿势。长离公子,沧云城主,你能有一点当世豪杰的样子么?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靠在楚凌耳边轻声叹息道:“阿凌,虽然你性子看着爽朗外向,但是想的事情却总是比旁人多得多。旁人走一步看十步已经了不得了,你却是还没走就已经看到头了,你这样,不好。不累么?”

楚凌沉默了片刻,“你比我好多少?”她确实是习惯了如此,并不是她多心多疑,而是习惯了做一件事情之前提前预估好未来走向,可能发生的变故,可能会有的代价等等,只有这样才能让事情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尽量将牺牲减轻到最小。

君无欢叹了口气,轻声道:“阿凌说的是,不过我也做了一件不管不顾不看将来的事情。感觉好像还不错。”

楚凌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轻笑一声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感情的事情不算,君无欢我从不怕为了感情付出任何代价,既然应了就绝不后悔。”她不是真的十三四岁春心萌动的豆蔻少女,自然知道人世无常,感情的事情也不可能说你两情相悦了就肯定能白首携老。但是楚凌却从不会觉得害怕担忧,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她此时跟君无欢在一起是真心欢喜的,就足够了。

但是,感情是自己的事情。黑龙寨的事情却要牵扯别人的命运,甚至不仅是黑龙寨还有沧云城的命运,楚凌不可能不考虑。

君无欢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我知道,阿凌会做出合适的决定的。无论阿凌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嗯。”楚凌点了点头,“谢谢你,有你在……”

“我说过,我会陪你的。”君无欢道。

楚凌并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沉思了一天之后楚凌便做出了决定。同意了郑洛的提议,接受黑龙寨。听到楚凌的回复,郑洛欣慰之余也松了口气。同时难免也有几分愧疚,小五能力出众是真的,但是年纪小也是真的。接受了黑龙寨,或多或少肯定会给她和君无欢的关系带来一些不太便利的麻烦。

至少,长离公子总是不能昭告天下他喜欢上了一个少年吧?

叶二娘有些忧心,拖久了两人的事情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但是看着楚凌和君无欢平时相处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楚凌接受黑龙寨之后,便宣布黑龙寨更名为靖北军。同时,带人驻扎在思安一带的葛丹枫也公开表明驻扎思安的南军归顺靖北军。一时间,整个信州包括信州附近的州府哗然。快马急报的信函一封接一封地往上京传送。但是却始终没有哪一路兵马轻举妄动征讨靖北军。

一来有心帮忙的润州镇守军被沧云城牵制,别的几个州却跟明王府无关,甚至有北晋皇的心腹镇守,要不要替明王府收拾烂摊子自然还要看上面的意思。靖北军虽然看起来声势不小,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真放在眼里。毕竟也只是占了三个县而已。大多数北晋将领听闻此事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将楚凌和靖北军视为大敌,而是骂镇守信州的巫将军太过废物!

二来却是都知道南宫御月如今正在信州养伤,这位尊神是谁也不想去招惹的。到时候不管能不能平乱吧,说不准他一个心情不好自己就人头落地了。

因为这两点,大多数人自然也都是袖手旁观着等待朝廷的态度了。至于靖北军?不过是几只小苍蝇罢了,真想要收拾抬手就能够拍死了。

这些北晋将领们隔岸观火看热闹,蔚县的人却没有闲着。楚凌一声令下,全军上下统一整合改革。楚凌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并没有要求太多。但是领兵的将领却需要好好的规划,军中的规矩也要立起来,更重要的是士兵的训练都要加强。如今军中绝大部分不是刚来的新兵,就是快要被养废了的南军。即便是原本黑龙寨的精锐,楚凌也并不多么看好。带着郑洛葛丹枫狄钧等人忙了好几天,终于才将弄出了一份勉强满意的士兵训练计划。又有君无欢从旁建议,很快便推广了下去。

同时,蔚县,思安。若沧三地也开始广招兵马。

君无欢说得不错,这年头不愁没有兵马。

来报名从军的人比楚凌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如今许多百姓家里根本没有田地,就算是有田地的高昂的税负也让他们一年到头忙碌也填不饱肚子。许多孤家寡人的干脆就跑来投军了。家中有妻小的,许多安置了妻小也来了。至少每个月还能有一点饷银给家里,真的死了还能拿点丧金,也比在家里划算了。不只是三县的百姓,就连别的地方都有不少人赶来投军。

短短不过十天,靖北军的兵马就从原本的四万人扩充到了十二万。楚凌当即下令停止征兵。

“阿凌!”

楚凌忙完了一天的事情,想起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见过雅朵了。便出门去她最近常去的地方寻她,果然看到雅朵正和一群姑娘一起做针线。雅朵从小生活在塞外,女红方面虽然有母亲教导过做的也不错但是兴趣却着实不大。这几年除了偶尔给楚凌做衣裳鲜少自己动手。这会儿却跟一群姑娘坐在一起做针线倒是有些奇怪。

看到楚凌,雅朵立刻站起身来欢喜的迎了上来。

楚凌看了看里面,“阿朵,你在做什么?”

雅朵道:“段公子说军中的士兵需要不少衣裳,便召集了不少人家的姑娘来做事。我过来帮忙啊。”

楚凌微微蹙眉道:“你喜欢做女红?”

雅朵摇摇头,笑道:“我没有在这里做,我跟段公子和秦大人接了打理这些的事情,以后军中的士兵的衣服这些事情就是由我负责啦。段公子和秦大人都相信我,我很高兴。”

看着雅朵欢快的笑颜,楚凌知道她是真的高兴的。因为血统的关系,貊族人从不认可雅朵,天启人对她也心存芥蒂。如今段云和秦知节愿意让她帮忙,雅朵只怕比留在县衙里什么都不做要开心得多。

抬手顺了顺她有些乱的发丝笑道:“你高兴就好。”

雅朵拉着楚凌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阿凌你放心,我都盘算过了。我们召集一些妇人来织布印染,还有这些会做女工的姑娘们。她们既有事情做还能赚一些钱补贴家用。军中的衣服不用愁了,说不定做得好了,咱们还可以卖到别处去,还能赚一些钱呢。”

楚凌忍不住笑道:“看来阿朵还是更喜欢做生意?”

雅朵眨了眨眼睛,她的父亲是商人,她从小看到大自然也是喜欢做生意的。不过即便是在北晋,能让女子单独经商的也并不算多。

楚凌点点头道:“既然阿朵高兴,这里就先做着。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看看能不能做大。”

“好,阿凌你放心,姐姐以后一定赚好多钱给你。”

楚凌笑道:“好啊,我就等着阿朵姐姐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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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下午二更~

193、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出了小院,便一路回县衙去了。如今条件有限,也还远没有到能够追求享乐的时候,楚凌一行人便依然还是住在县衙里。所幸县衙的面积不算太小,不太讲究的话倒也勉强住得下。

雅朵如今有了事情忙碌,倒是忘记了突然从之上京来到信州人身地不熟的紧张,每天都过的十分充实满足的。即便是楚凌成为了靖北军的首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笙笙可是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有什么做不到的?若说整个蔚县谁对楚凌最有信心,只怕不是君无欢和叶二娘等人,而是雅朵了。

不过雅朵并不想要拖楚凌的后腿,所以才努力找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来做。

原本段云还有些担心她,不过相处了一段日子以后倒是觉得这个有貊族血统的小姑娘挺不错的。至少是全心全意向着小寨主的,便帮她在秦知节面前说了两句话,才让秦知节放心的将事情交给她做的。

“阿凌,段公子说等我们什么时候去了信州,纺织印染的作坊就可以开起来了。我们会去信州吗?”雅朵挽着楚凌的胳膊一起踏入县衙大门,兴致勃勃的问道。

楚凌看了看雅朵,发现她脸上全然没有担心纠结的神色,轻笑道:“自然会的,阿朵想去吗?”

雅朵点头道:“阿凌想去,我自然也想去。以后阿凌就负责带兵打仗,我负责给你们做衣服赚钱。”

楚凌含笑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道:“你最近好像跟段云关系很不错?”雅朵想了想,点头道:“段公子也很照顾我。”楚凌道:“那就好,正好我经常事忙也怕没人照顾你,回头我要去好好谢谢段云。”

雅朵不以为然道:“我谢过段公子啦,他说都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楚凌道:“你这些年做生意肯定也知道人情往来的事情,不能人家说没关系咱们就当不知道啊。而且,中原人总是很客气的,也许他只是在跟你客套一下呢。”雅朵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如此,这才点头道:“那好吧,等我熟悉了以后就不会再麻烦段公子了,人情我也会还回去的。”

楚凌深感,她好像教坏了一个单纯的小幼苗。

“…那君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两人刚走进内院,就听到几个偷懒的丫头婆子躲在避风处说闲话。楚凌原本也没有在意,却正好听到他们提起君无欢,立刻拉了雅朵一把两人在原地站定了。

一个年轻媳妇红着脸道:“不管那君公子是什么,总归…那样好看的男子这世间只怕是难得一见了。”

另一个丫头不服地道:“那也未必,之前那位明公子,云公子,还有段公子,不也很好看么?”

年轻媳妇挥挥手道:“好看是好看,那也不能跟君公子比。”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婆子摇头道:“你们这些丫头片子,就知道看男人好看。我看那君公子看起来病病殃殃的,整日待在院子里什么也不做,只怕没什么出息。”

小姑娘只管人好不好看,哪里管什么出息不出息的?就算是出息也跟她们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啊。

“听说,这些人都是小寨主的朋友,小寨主的朋友可真是都长得很好看啊。”

“可不能再叫小寨主了,以后要称呼小将军了。”旁边的人提醒道。

一群羡慕花痴的声音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一个女声轻哼了一声道:“什么小将军,看起来不过才十几岁还是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做这靖北军的小将军,就算要选首领,也该是大寨主才对啊。”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窈窕清瘦的女子,二十出头的模样,不过发髻却还是闺中女子的模样。这个年纪的女子,除了叶二娘祝摇红这样的江湖女子,可鲜少有还待字闺中的。

之前说话的婆子连忙伸手要捂她的嘴,小声道:“你这丫头疯了,这种话也敢乱说。这都是上面的大人们的事情,咱们在这府中好好做事,有吃有喝就是万幸了。”

那女子拉下了婆子捂着自己嘴的手,道:“有吃有喝?还不知道能到什么时候呢。说不定哪天朝廷的兵马过来,咱们这蔚县可就…听说,貊族人打赢了仗,可是要屠城的。”

闻言,原本还聚在一起八卦碎嘴的少女媳妇们纷纷花容失色。她们虽然年纪小,却有不少都还记得当初貊族刚入关的时候的惨状。所以这女子说屠城什么的,她们是真的相信的。

“不、不会的!小将军…那么厉害,那些貊族人打不过的。”有人颤声道。

那女子瞥了她一眼,道:“你们懂什么,现在是貊族人的兵马都不在信州。等到貊族的兵马来了,咱们这小小的县城能抵什么用?到时候…上面那些大人物打输了带着人就跑了,可怜我们这些……”女子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望着眼前的眼睛蓦地睁大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众人见她如此,连忙跟着转身看过去,就看到楚凌和雅朵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看着她们。

“你们怎么了?”楚凌漫步走过去,笑吟吟地问道。

那女子脸色惨白,双膝一软颤抖着跪了下去,“奴婢…奴婢信口胡说,求小将军饶命!”

“信口胡说?”楚凌微微扬眉,女子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奴婢…奴婢只是一时嘴快,求小将军饶了奴婢这次。”

楚凌却没有再去看她,而是侧首看向旁边的人,问道:“她是什么人?做什么的?”

几个丫头纷纷摇头,小声道:“看…这位姐姐有些眼熟,想必是新来的。”

楚凌轻笑一声,这个时候县衙里竟然还会进新人?之前那说话的婆子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道:“小…小将军,是我、不,是老奴带她进来的,这是我家儿媳妇,老奴想着带她进来,谋个差事。”

雅朵走到楚凌身边,有些好奇地道:“儿媳妇?她看起来…不是个姑娘么?”雅朵虽然对天启的文化不甚了解,但是姑娘家和妇人的发型不一样还是知道一些的。

那婆子道:“过些日子就成婚。”

楚凌点了点头,蹲下身来看着那女子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女子不敢抬头,颤颤巍巍地道:“我,奴婢是从外面来的。家在…在家城外杨家……”不等她说完,楚凌便道:“我怎么觉得你的口音有点上京的味道呢?”

“不……”女子连忙道:“小、小将军说笑了,奴婢,奴婢不知道什么上京。”

楚凌点点头,道:“不知道啊,不知道最好。正好我身边需要个丫头,你跟我走吧。”

“奴…奴婢……”女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楚凌,正好对上她笑吟吟的眼眸连忙又低下了头小声道:“奴婢遵命。”

楚凌站起身来,那女子连忙也跟着站起身来。众人还没来得及羡慕她的好运气,就见那女子突然一把朝着站在楚凌旁边的雅朵抓了过去。

“啊?!”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雅朵却没有慌乱,一咬牙抽出腰间的bi shou就朝着那女子的脸上刺了过去。

她的身手不如那女子,但是身为女子无论是什么身份对自己的脸都是看重的。那女子身形果然顿了一下,伸出去的手改变了方向想要去抓雅朵刺出来的bi shou。肩膀却被楚凌一掌拍的几乎肩骨碎裂,直接撞飞了出去。

女子撞倒在墙边,爬起来就想要跑,楚凌手中却已经多了一条长鞭。长鞭一抖缠上了女子的一条胳膊将她拉了回来丢在了跟前的地上。

楚凌站在她跟前,对她淡淡一笑道:“家在城外?我倒是不知道一个普通的村姑身手都这么好了。说说吧,哪一道的?”

女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用眼神狠狠的瞪着楚凌在没有了方才的柔若无害。那替她说话的婆子早就吓得坐倒在了地上,根本无法应付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

楚凌侧首看向雅朵。“阿朵,有没有吓到?”

雅朵笑道:“我没事,阿凌别担心。你有事要处理,我去找秦大人说些事情。”

楚凌点了点头道:“小心点。”看着雅朵脚步轻快离去的背影,楚凌思索着是不是应该给雅朵找两个侍卫什么的?不过这样的话似乎太显眼了一些……摇摇头,还是再等等吧。

“小将军,我们……”几个碎嘴的丫头也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来请罪。

楚凌扫了他们一眼,淡然道:“以后好好做事,别总是碎嘴。”

“是,小将军。”众人如获大赦,纷纷起身告退。楚凌拎着那女子带着那已经吓得魂不守舍的婆子便往主院里走去了。

如今郑洛叶二娘狄钧都在外面忙着,留在县衙的就只有一个窦央和段云。两人见到被楚凌扔进来的女子都吓了一跳,窦央道:“小五,这是什么?”

楚凌笑道:“三哥,多明显啊,这是个女人啊。”

窦央无语,“我是问她是什么人?”

段云看了看,道:“是谁派来的细作吧?”楚凌对段云竖起了大拇指,笑道:“既然小段你这么聪明,这个女人就交给你啦。把她的底细问出来,另外,这府里府外的,最好也清理一下。”

段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道:“小将军,我只是个账房。”

楚凌有些郁闷,“话说,你们叫我就叫我,为什么总是喜欢加一个小字?”

段云沉默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却很清楚。

因为你看起来就很小。

楚凌忍不住磨牙,行吧,小就小吧,就当是称赞她年少有为好了。

窦央看着那女子皱眉道:“这么快,都有细作混进府里来了?”

楚凌点头道:“难免的,以后只会更多。这一个…应该是明王府的人吧?”

“信州是明王府的地盘。”窦央点点头道,“倒是有这个可能。我去找秦大人,跟他商量一下这个事情。”窦央如今做事也有几分雷厉风行的意思,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站起身来走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也没有拦他。而是扭头看向段云,笑眯眯道:“小段呐。”

段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将军,有事您吩咐。”

楚凌道:“你看啊,咱们现在人手不足,大哥二姐他们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段云道:“我也很忙。”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段云还拿起手里的账册晃了晃表示自己并没有闲着不做事。楚凌撑着下巴看着他道:“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做一点算账以外的事情。”

段云沉默了一下道:“属下才疏学浅,就只有算数还能拿得出手。而且,我也有帮秦大人整理东西。”所以我真的没有吃白饭。

楚凌微微眯眼,道:“你知道的,眼下靖北军一共十二万兵马。分别由葛统领,大哥,四哥还有我自己带着。突然扩充兵马并不是什么好事,葛将军那里我不担心他,大哥性格豪迈却不莽撞,又有二姐辅佐,我也不担心。但是四哥那里……”

段云放下手中的笔注视着楚凌,“如何?”

楚凌叹了口气道:“四哥那里缺一个随军军师。”

段云皱眉道:“多谢小将军抬爱,不过属下平生从未上过战场,更没打过仗。”楚凌也不在意,“没关系,现在大多数人都没打过仗,打仗这种事情么,打着打着就会了。至少兵书你读的比他多,性格比他稳。”

段云道:“既然小将军觉得我比四…狄统领厉害,还要他做什么?”

楚凌摊手道:“谁让你是个弱书生呢,你要是能压服军中那些人的话,我让四哥给你当副将啊。”

段云顿时哭笑不得,“小将军,你这样随意就不怕狄统领伤心么?”楚凌道:“四哥只要能上战场就高兴了,不让他打理那些琐事说不定他更高兴呢。小段,咱们都这么熟了,行不行给句话呗。”

“不……”段云话还没说完,楚凌笑吟吟地悠然道:“我这里不喜欢否定的答案。”

段云果断地闭嘴,那你问我干什么?

见段云一脸无话可说的表情,楚凌叹了口气,道:“小段,你也体谅我一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要是可以我当然希望我手底下连个算账的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随便抓看门的过来都能独当一面。但是现在不是没这个条件嘛。等以后有人了,不管你是喜欢深藏功与名还是单纯的喜欢算账,都可以商量的。”

段云有些无奈,“小将军,属下自问只是多读了一些书而已,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认为我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他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让这位小将军注意到了。

楚凌微笑,“这个啊,我有特殊的识人技巧啊。小段虽然你已经尽量低调了。但是…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的读书人啊。最重要的是,我先前在上京的时候,仿佛看到一个跟你长得有点像的人。”

段云闻言,神色却是一僵。

抬眼见楚凌正定定地望着他,立刻垂下了眼眸道:“段某孤家寡人,想必是相貌平庸才让小将军觉得跟人长得像。”

楚凌道:“小段太谦虚了,你这相貌怎么也称不上平庸啊。而且,那个人恰好也姓段,我想着是不是你失散已久的亲人呢,要不找君无欢帮你找找?”

“不用!”段云咬牙道,“我答应小将军的要求,以后可以不提这事儿么?”

楚凌愉快地点头,“当然没问题。”

段云轻哼一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抱着就往外走了。

楚凌也不生气,只是看着他笑眯眯地道:“小段,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虽然我确实认识一个姓段的人,不过他跟你长得也不太像。”

“……”段云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了。

好像把怀里的一堆账本全部砸他脸上!

片刻后,有人进来将那地上的女子和那婆子带了出去。

楚凌托着下巴看他离开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算起来,她跟段公子好像还有点亲戚关系啊。

“阿凌,你们这黑龙寨倒是有些卧虎藏龙啊。”门外传来君无欢含笑的声音。楚凌抬眼,长离公子一身青衣风采翩然地走了进来。楚凌看了看他的脸色,蹙眉道:“你的脸色不太好。”

君无欢摇摇头,“昨晚睡得晚了些。”

楚凌道:“等云行月回来,让他看看吧。”

君无欢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走到楚凌身边坐下,道:“这个段云,是襄国公府段家的人?”

楚凌道:“**不离十吧。”

君无欢看着他,“我倒是有些好奇,阿凌是怎么知道的?当初沧云城也派人查过黑龙寨,连明鉴司的人都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楚凌笑道:“那是因为他够低调,不过他先前跟我说了一些东西,明显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知道的。听说,段家当年南迁的时候,丢了一个小儿子。”

“就这样?”君无欢有些不信。

楚凌道:“我当然不可能认定了,我刚才是诈他的。他明显知道先前襄国公去过上京。当年上京能清楚地知道君家的事情,又姓段的人应该也不多吧。方才可是他自己先认输的。”

君无欢笑道:“是阿绫聪明。”

楚凌轻哼一声,偏过头靠在君无欢肩膀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好累。”

君无欢伸手扶了一下她,柔声道:“累了就好好休息。”

楚凌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故意非要抢人所难,但是你看我这边忙得头都快要炸了,他在那里慢悠悠地给我算账,还有功夫撩姑娘,不抓他抓谁啊?”

君无欢低头看看楚凌,眼睛下方果然已经有一片阴影了。显然已经不是一天没有睡好了。轻叹了口气,道:“我真有些怀疑,让你接下这些事情到底对不对了。”

楚凌眼皮又垂了下去,有些含含糊糊地道:“哪有什么对不对?你劝不劝我,其实也是一样的。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来做。更何况…当初攻打蔚县的决定是我定的,总不能做到一半就扔下不管吧。”

君无欢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神里有欢喜,有欣赏,也有怜惜。

半晌才轻叹道:“阿凌,这世道…能力越强的人越辛苦。我倒是希望你没有那么厉害才好。”

楚凌轻笑一声,“我若没有那么厉害…怎么能遇上长离公子?就算遇上了、也是路人吧?我从来不看什么…霸道将军小白妻、麻雀变王妃…厉害的人只会跟厉害的人玩儿……”

君无欢愣了愣,认真地理解了一番楚凌的话,方才哑然失笑。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也许…阿凌说得没错,不过,我总是会心疼的。”

楚凌已经睡得有些昏昏沉沉了,“别说话,吵!我睡一会儿…还要、干活儿呢。”

“睡吧。”君无欢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看她靠在自己身上的模样,这个姿势睡过去一会儿醒来脖子都要僵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身来,然后才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楚凌睁了一下疲惫的眼,君无欢柔声道:“没事,睡吧。”

楚凌点了点头果然睡了过去,君无欢抱起她往里间走去,才刚越过书桌就看到段云匆匆从外面走了过来。还没进门就看到这一幕立刻停下了几步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无比诡异。

君无欢淡淡瞥了他一眼,抱着楚凌转身进了里间。将人放在了里间专门用来小憩的软榻上,拉过被子盖上还细心的掖好了被角,君无欢方才起身走了出去。

可怜的段公子还站在门口出神,就连脸上的表情都跟君无欢进去之前一模一样。

君无欢淡定地道:“段公子,何事?”

段云终于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道:“哦,我有点东西忘了拿。过来…过来取东西。我刚才……”段云想说他什么都没看见,又觉得太傻了干脆闭口不言。

君无欢也不在意,含笑让到一边道:“请便。”

段云连忙进来,走到自己之前坐的桌案后面,一阵乱翻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便匆匆告辞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绊倒了脚下的门槛。君无欢神色从容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也不解释。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道:“既然是出身世家,这也未免太不淡定了一些。”

此时一脸纠结的段云正抱着账本快步疾行: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194、人情冷暖(一更)

上京皇城,明王府里。

收到润州快马急报的消息,明王拓跋梁当场便气乐了。盯着手中的信函不知道看了多久,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这个蠢货!本王要杀了他!”还跪在堂中送信的信使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明王一眼,又飞快地底下了头。踌躇着低声道:“启禀王爷,小人来上京的途中,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拓跋梁不耐烦地道:“不要吞吞吐吐!”

信使道:“听说,巫将军已经被南宫国师杀了。”

“什么?!”拓跋梁的心又是一沉,南宫御月素来不爱管这些事情,如果信州镇守将军真的被他杀了,那原因绝对不会只是因为他丢了信州的三个县城。别说是三个县,就算是整个信州都丢了南宫御月也未必会动怒。想起自己暗中派出去的那些人,拓跋梁凝气的双眉皱的更紧了,沉声道:“退下!”

“是,王爷。”

等信使退了出去,拓跋梁方才扫了一眼书房里的几个人沉声道:“信州出了乱子,有三座县城被人占了,信州镇守又被南宫御月给杀了,你们怎么看?”不等让人说话,坐在最前面的明王世子便抢先开口,道:“父王,区区三座县城不足为虑,想必那些乱贼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货色。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倒是派人去补上信州镇守的位置。”

坐在他对面拓跋明珠也道:“父王,大哥说的不错。如果咱们晚了,只怕宫里那边就要派人补上去了。”

虽然拓跋明珠是向着明王世子说话的,但是明王世子却显然并不想领情。冷飕飕地看了拓跋明珠一眼,没有说话。自从上次在乱军中被君无欢挟持然后扔给了拓跋胤,被救回来之后这位明王世子的性格就变得有些阴沉了。拓跋明珠现在非常不喜欢她这位兄长,当然从前也未见得多喜欢。

拓跋梁扫了一双儿女一眼,目光落到了坐在拓跋明珠身边的百里轻鸿身上,道:“谨之,你是武将你怎么看?”

百里轻鸿微微蹙眉,“我并不了解信州的情况。不过…能在短短时间内连下三城,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山贼土匪之流。”

拓跋梁盯着他道:“谨之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立刻派兵ping fǎn?”

百里轻鸿沉吟了片刻,道:“开春之后陛下打算对沧云城用兵,如果明王府在这时候派兵,赢了还好若是损兵折将只怕不妥。但若是放任不管任其壮大…只怕也是养虎为患。”

明王世子不悦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不是废话么?”

百里轻鸿抬眼看了明王世子一眼淡淡道:“世子有何高见?”百里轻鸿在明王府书房里轻易不会发表意见,大家倒是也都能理解。毕竟身份尴尬,若是他出的主意成了别人未必会感激他,但若是败了,抨击怀疑的声音必然不绝于耳。只是这样的态度,在明王府众人看来,有时候未免让人觉得有几分消极怠工的意思。

拓跋梁皱眉道:“本王也想听听谨之的意见。”

百里轻鸿抬头看了一眼拓跋梁,思索了片刻沉声道:“眼下此事若闹大了,有损王爷威信。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暗地里扑杀了这些反贼。王爷可暗中令润州镇守调兵与信州兵马回合,镇压反贼。”

拓跋梁摇了摇头,“原本此事可行,但是,昨日本王收到润州镇守消息,沧云城竟日蠢蠢欲动,似乎有往东扩张之意。”

百里轻鸿沉默了良久,方才抬起头来,道:“王爷可有想过,如果沧云城吞并润州之后会如何?”

拓跋梁神色微沉,作为一个北晋王爷,他自然不喜欢听到被人吞并自己的领退的事情。虽然那领土早在十多年前也并不是属于他的。虽然不悦,拓跋梁却也没有动怒,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百里轻鸿垂眸,“这支兵马短短时间内异军突起,连下三城,至少领头的人绝不是寻常人物。信州不过方寸之地,哪里来的这么厉害的人物和兵马?沧云城这个时候本该小心戒备,提防朝廷兵马。他们却反而主动往东扩张。会不会,信州境内的这支兵马本来就跟沧云城有关系呢?”

“若是如此……”拓跋梁脸色微沉,这些年一直只守不攻的沧云城主只怕是已经厌倦了伏蛰,想要出来做点什么了。

百里轻鸿继续道:“王爷现在要担心的还不是信州的事情。”

书房里三人齐齐看向百里轻鸿,“哦?还有什么事本王需要担心的?”

百里轻鸿露出一个莫名的笑意,目光注视着拓跋梁道:“这些年,北方只有晏凤霄和谢廷泽坚持与北晋对抗,之后谢廷泽兵败不知所踪,整个北方反抗北晋的势力更是几近土崩瓦解。但是现在,如果突然出现一个沧云城以外的势力,lián zhàn连胜而朝廷又不能迅速的剿灭。王爷说…别的人,会不会死灰复燃?”

拓跋梁眼神一厉,他当然知道百里轻鸿说得没错。虽然貊族北方已经十余年,但是那些暗地里想要反对貊族的人却从未消失过。有灵苍江以南的南朝存在,北方又还有沧云城的存在,永远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天启人甘心诚服的。这一点,沧云城的影响力甚至比南朝更大。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很多人根本没见过沧云城主,但是北方的老百姓几乎没有人没听说过沧云城主名字的。从某方面说,沧云城在那些被蹂躏的天启百姓的眼中,是类似于圣地的存在。

拓跋梁手指抓着身边的扶手,剑眉紧皱显然是在思考着百里轻鸿的话。对面的明王世子眼神阴郁的扫了百里轻鸿一眼,被拓跋明珠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也让明王世子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自从上次被俘,明王世子在上京皇城的权贵中就几乎成了笑话一般的存在。虽然拓跋胤最后并没有杀他却也没有让他好过,明王世子被拓跋胤挑断了一条腿上的经脉,正好跟拓跋罗断了的那条腿是同一边。

貊族崇尚英雄,而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人显然是不可能成为马背上的英雄的。明王世子心里明白他世子的位置已经不稳了,父王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废了他,只是因为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以及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选而已。

百里轻鸿的目光在明王世子的断腿上一飘而过,神色依然淡漠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做一般。明王世子眼神蓦地狠厉起来,死死地瞪着百里轻鸿。

“大哥,你老是盯着谨之做什么?”拓跋明珠有些不悦地道。

拓跋梁回过神来,不悦地扫了一眼有些争锋相对的儿女。沉声道:“好了,谨之说的话你们没有听见?还有功夫在这里窝里反!”拓跋明珠立刻道:“父王,女儿知错了。若真如谨之所说,那今年……”

拓跋梁冷声道:“今年只怕是不会好过啊。不过,本王倒要看看那些天启人有几个胆子有多少能耐敢与我貊族铁骑对抗!明日早朝本王便启奏陛下,密切监视各地天启人,但有异动,一律杀无赦!”

拓跋明珠皱眉道:“陛下只怕未必会听父王的。”如今朝堂上的虽然看似和谐,但是皇帝和明王之间的明争暗斗却从未停止过。自从上次宫变之后,皇帝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加上大皇子重伤残疾,导致北晋皇一派的实力大减。若不是有拓跋兴业坐镇,说不定真让拓跋梁和拓跋胤坐上皇位了。

但是,北晋皇身体不好难以应付朝政,拓跋胤天生便是武将之才不适合皇位。其他皇子各怀心思勾心斗角难成大器。许多人心中都明白,若是皇帝一派不能出来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下一个皇位继承人只怕不会在各位皇子中选出了。

拓跋梁道:“事关貊族的天下,陛下想必会有决断的。”

北晋皇确实眷恋皇位更想要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但他毕竟不是个昏君。

思索了片刻,拓跋梁道:“传本王命令,命余靖将军率军前往信州平乱…三王子随行。”迟疑了片刻,拓跋梁还是加上了一句,并没有看到旁边明王世子的神色变化。

又看向百里轻鸿道:“开春之后出征沧云城势在必行,不要让本王失望,更不要…让拓跋胤占了便宜!”

百里轻鸿微微扬眉,“战功和拓跋胤,到底要哪个?还请王爷示下。”

拓跋梁脸上露出一丝怒意,拓跋明珠连忙道:“父王,谨之的意思是,若是两件事有了冲突……”拓跋梁垂眸,显然是在进行激烈的挣扎,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抬起头来盯着百里轻鸿的脸,慢慢道:“若能杀了拓跋胤,自然是最好。”

“遵命。”百里轻鸿垂眸,淡淡应道。

所谓的雄才大略,在个人利益面前…也不过如此。

从书房出来,拓跋明珠在门口又被明王世子阴阳怪气地挤兑了几句。拓跋明珠自然不会甘心被挤兑,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她这个大哥是她同母的哥哥没错,但是三王子同样也是与她同母所生。无论是谁成为明王世子,对拓跋明珠都没什么影响。更何况……

“大哥这些日子,脾气越发的古怪了。”拓跋明珠不悦地道,“简直跟疯狗一样。”

百里轻鸿淡淡道:“心情不好吧。”

拓跋明珠轻哼一声道:“他自己无能被君无欢抓住了羞辱,还能怪别人不成?我们还没有怪他丢了明王府的脸,害的父王功亏一篑呢。”百里轻鸿看了她一眼道:“别在这里说这些,回去吧。”

拓跋明珠点点头,含笑拉着百里轻鸿走了。

两人离开了片刻后,一个妖娆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花丛后面走了出来。望着两人远处的背影,偏着头微微勾起菱唇一笑,“这个陵川县主…有点意思啊。陵川县马也……呵呵,公子说得不错,明王府果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说罢,她也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方向却是朝着明王世子离开的方向而去的。

大皇子府

拓跋罗坐在一张轮椅里晒太阳,他原本带着几分温文贵气的容颜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就添上了几分寥落和苍伤。

贺兰真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在他的肩上,道:“王爷,小心着凉。”

拓跋罗拢了拢肩头的狐裘,抬头对她一笑,“多谢。”

他的腿伤得比明王世子更重,虽然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依然不能下地行走。天启人总说人情冷暖,他如今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自从他伤了腿,他就再也不是曾经的北晋大皇子了。就连曾经对他无比看重的父王也只是派人来看了看送了一些东西之后再无任何过问。除了拓跋大将军那样对权势名利毫无兴趣的人以及四弟和十七弟,真正还关心这他的也就只有这个才刚刚成婚不就的王妃了。

拓跋罗原本并没有指望贺兰真会留下,贺兰真是漠北公主,漠北势力强盛而无论是漠北还是貊族都从未要求过女子从一而终。事实上,自从她伤了腿,漠北便有使者上门来过,用意不言而喻。与拓跋罗分开之后贺兰真依然还能找一个皇子嫁了。那些想要漠北支持的皇子们自然也不会介意贺兰真曾经嫁过人这个事情。但是贺兰真却直接将人赶出去了,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什么。

贺兰真对他笑了笑道:“四弟来了,王爷要见见么?”

拓跋罗点头,“请四弟进来吧。”

片刻后,拓跋胤便被人领进了花厅,身后还跟着拓跋赞。

“四弟来了,坐下说话。阿赞怎么也来了?”拓跋罗对两人笑笑点头示意两人坐下说话。拓跋赞看了看拓跋罗,小声道:“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大哥,我跟四哥来看看你。”

拓跋罗道:“听大将军说你这些日子长进了,这很好,你也该长大了。”

拓跋赞抿着唇没说话,这两个月他也沉稳了不少。

拓跋胤坐了下来,看着拓跋罗道:“大哥,你可还好?”

拓跋罗笑道:“我有什么好不好的?倒是你…这些日子难为你了。”原本北晋皇并不看重拓跋胤,大多数时候将这个儿子当成了拓跋罗的附属的。但是一场宫变大约是让北晋皇感到十分不安,倒是对手握兵权战功赫赫的拓跋胤多了几分倚重。但是也别觉得这就是对拓跋胤好,北晋皇倚重归倚重,却半点没有让拓跋胤插手朝中政务的意思,明显是将他当成一个单纯的武将来用。这让拓跋罗不得不为弟弟感到担心。

拓跋胤道:“过些日子我便要出征了,我有些担心大哥这里。”

拓跋胤向来对拓跋罗是有话直说,拓跋罗也习惯了笑道:“我如今这个样子,也威胁不到别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见拓跋胤皱眉,拓跋罗道:“倒是四弟你,这次出征千万要小心。”

拓跋赞道:“大哥,你是怕有人要害四哥?”拓跋胤早几年也常年出征在外,大哥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所以这个小心自然不是指他在战场上会怎么样了。

拓跋罗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在明王的眼中四弟都是大敌。”

提起明王,拓跋胤眼底也多了几分冷意道:“拓跋梁以为只有他要算账么?”

拓跋罗轻笑一声,道:“阿胤,朝堂上的事情不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么简单。原本你不喜欢这些我也不跟你说,但是现在……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拓跋胤眼神一黯,望着拓跋罗道:“大哥,你的腿,我会想办法的。”

拓跋罗摇摇头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他的腿伤得有多重他心知肚明。拓跋胤沉声道:“我知道有一个很厉害的神医,只要能找到他,我定然将他带回上京来!”

弟弟的心意,不管怎么说拓跋罗还是领受的。只是叮嘱道:“出门在外,还是要将心思都放在军中,莫要耽误了正事。最重要的是…小心百里轻鸿。”百里轻鸿这个人,直到现在拓跋罗都没有琢磨明白。如果是从前,百里轻鸿不显山露水他也就懒得琢磨了。但是如今,明王明显是要重用百里轻鸿,就让拓跋罗不得不多想了。

拓跋胤点头,“我知道了,大哥放心便是,我走的时候将麾下护卫留下给大哥。”

拓跋罗想起拓跋胤对百里轻鸿的敌意,想来他也不会对百里轻鸿降低了戒备,便也放下了心来。

坐在旁边的拓跋赞左右打量着两人也不插话,只在拓跋胤说他要出征的时候眼神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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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然万更~二更下午四点~

195、主动出击!(二更)

楚凌收到明王府派兵前来信州的消息的时候,正在军中巡视士兵的训练。靖北军虽然才刚刚成立不久,但是楚凌规定的军纪和训练都被严格的执行着。虽然其中依然免不了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但毕竟是少数。这年头,吃饭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更何况,这些人也知道靖北军并不是混吃等死的地方,是真的要上战场打仗的。若是不想死在战场上,自然要加倍的训练了。

“小将军,你看怎么样?”莫晓廷跟在楚凌身边,有些得意地道。

不远处的校场上,一群士兵正在挥舞着兵器训练,看起来倒是有些样子了。

楚凌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花架子。”

“啊?”莫晓廷脸上的得意顿时僵住了,“我们就是按照小将军吩咐下来的训练的啊,半点也不敢怠慢。”怎么就得了这么个评价?

楚凌斜了他一眼道:“若是短短不到一个月就能练成能上战场的精兵,谁还愁兵马的事情?好好练着吧。”

莫晓廷只得沮丧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知道小寨主说得有理,就说他自己能有如今的实力也是这几年日夜不停地练出来的。这些才练了不到一个月的能有什么成果。但是如今情势紧张,只从小将军和几位寨主的神色就能看得出来,莫晓廷自然也跟着着急了。

楚凌见他如此,便出言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不用着急,慢慢来就是了。”

莫晓廷愁眉苦脸地道:“但是,万一貊族人来了,咱们还没有准备好……”

楚凌道:“晓廷,上战场永远都没有准备好了的时候。你好好看着他们训练就好,现在多练一分以后活下来的机会也会大一分。孙泽,军中可还有什么困难?”

孙泽道:“别的倒是没什么,不过小将军…兵器的士兵……”靖北军扩充的太快,兵器自然就跟不上了。之前抢来的那些兵器远远不够子装备十二万兵马的。就算粮食暂时够吃,总不能让人赤手空拳的上阵杀敌吧?

楚凌道:“没事,这事我已经跟沧云城和凌霄商行商量过了。先从他们手里购买一批铁石和兵器。”就是,欠了君无欢一大笔钱,楚凌觉得有些愁。虽然这几年她也攒了不少钱,但是养军队是个烧钱的事儿,养着十几万兵马她那点钱也还是杯水车薪。所有,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扩充地盘才能收到钱粮税赋。

孙泽闻言倒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启禀小将军,秦大人请将军即刻回城。”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快步来报。楚凌问道:“秦大人可说了何事?”

侍卫道:“秦大人接到消息,明王府派兵马往信州来了。”

楚凌神色一肃,立刻转身回城去了。

楚凌回到县衙的时候,除了去驻守思安的郑洛和叶二娘其他人都到了。就连往常鲜少过问靖北军事务的君无欢都来了。看到楚凌进来,众人连忙起身,“小将军。”

楚凌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客气,目光直指秦知节道:“秦大人,消息怎么说?”

秦知节道:“回将军,咱们收到细作传来的消息,明王府命麾下将领余靖率领一万貊族军和八万南军往信州来了。”

楚凌微微扬眉,“一共九万人?加上信州境内应当还有几千貊族兵马和五六万南军。倒是……”算下来,总共也有十五万人马了。重要的是,那一万多的貊族兵马非常不好对付。当初十几万貊族兵马,就将天启近百万大军打的溃不成军。楚凌甚至都有些怀疑,他们这十二万兵马挡不挡得住那一万多的貊族大军。

楚凌叹了口气,侧首去看君无欢,“长离公子,我要的兵器什么时候能到?”

君无欢对他一笑道:“最多两天,不过之前阿凌答应我的条件可别忘了。拿下信州之后,三年之内凌霄商行在信州的税,减三成。”

楚凌笑眯眯地拱手道:“多谢长离公子对我靖北军如此信任。”如果他们败了,那君无欢这片兵器就等于白给了。君无欢轻声道:“我自然是相信阿凌的。”

坐在末尾的段云看了看两人,低下头去没有吭声。

北晋大军即将来袭的消息楚凌并没有下令瞒着,整个蔚县几乎立刻就进入了一种凝重紧绷的气氛中。刚刚赶回来的云行月险些被吓了一跳。

“还没进城就杀气腾腾的,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当成习作给砍了。”云行月走进书房,有些不满地道。

楚凌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谁敢砍了云公子啊,不过是给他们增加一点压力罢了。”

云行月摇头晃脑地道:“你这可不是增加一点压力啊。让他们这么紧张下去,搞不好还没开打你自己就先溃败了。”楚凌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想太多了,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么脆弱。或许当他们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很脆弱,但是有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未必了。”

云行月道:“很多人一起的时候,只会溃逃的更快。”恐惧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

楚凌道:“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云行月微微眯眼,警惕地看着楚凌,“赌什么?”

楚凌道:“赌和北晋人交手的第一战,我们会赢的。如果我赢了就劳烦云公子帮我指导一下蔚县的大夫。”云行月道:“如果你输了呢?”楚凌摊手,“要求你提。”

云行月眼睛一转,目光却落到了坐在旁边不远处正低头提笔疾书的君无欢身上。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赢了,凌姑娘叫我一声哥哥如何?”

君无欢闻言,抬眼冷冷地扫了云行月一眼,到底没有阻止。

楚凌笑眯眯地点头道:“好呀,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各自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心满意足地对视一笑。云行月才走向君无欢道:“听说你碰上南宫御月那个疯子了?”

君无欢淡淡道:“都过去大大半个月了,你才来关心我未免太迟了一些。”

云行月没好气的道:“我是为了谁?下面传了消息,说惠州那边找到了一个古方,本公子辛辛苦苦地赶过去容易么?”楚凌闻言,也走了过来问道:“是跟君无欢的身体有关的么?怎么样?”

“差不多吧,不过用处不大回头我再看看。”

云行月摸着下巴瞅了两人打量了半晌,总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好像比之前又更亲近了一些是怎么回事?不怀好意地对着君无欢笑了笑,君无欢给了他一个冷飕飕的眼刀。

云行月只当看不见,“手伸出来我看看。”

君无欢伸出手让他把脉,云行月按着他的脉搏沉吟了许久,微微皱眉道:“没什么大事,好好休息。”

君无欢点点头,收回了手。楚凌走到旁边坐下来,看着云行月道:“真的没事?”

云行月笑道:“本公子说没事,能有什么事?话说,两位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本公子这才离开几天啊,怎么感觉这么不一样呢?”楚凌对他翻了个白眼,道:“这个么…大概是因为我最近又知道了一些大秘密。你知道的,人和人之间如果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自然就亲密了嘛。”

云行月仔细打量了楚凌一番,只见这看起来俊美和善的小公子白皙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连一丝脸红的迹象都没有。显然,想要像调侃寻常女子一般调侃这位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了。云行月还在想着怎么扳回一城,就听到君无欢淡然道:“既然没事,你可以走了。”

“走?”云行月不解,“我去哪儿?”

君无欢道:“去帮阿凌教蔚县的那些大夫。”

云行月怒瞪着眼前的两人,最后目光恨恨地落在君无欢身上道:“你觉得我肯定会输?”

君无欢点头,“我是这么认为的,你有意见?”

“……”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云行月恶狠狠地瞪了君无欢良久,终于还是轻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他看起来像是想要扑上来。”楚凌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道。

君无欢道:“他不敢,云行月是个聪明人,不会做找死的事情。阿凌当真有把握能赢?”楚凌道:“只要长离公子能够及时将兵器送到。若是连第一战都赢不了,那往后就更没有什么指望了。”

君无欢点点头,“余靖这个人,阿凌当初在上京的时候也听说过吧?”

楚凌点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君无欢笑道:“我对阿凌自然是放心的。”

君无欢果然说到做到,两天后楚凌所需要的兵器就全部送到了。全军整装之后,楚凌选择的并不是建立防线准备抵挡敌军,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楚凌带着狄钧段云带着六万兵马主动出击去拦截明王府的兵马,葛丹枫率领三万兵马坐镇蔚县附近。

站在城楼上,目光楚凌等人带着兵马远去,云行月摸了摸下巴忍不住低声道:“若不是…我真不相信凌姑娘是个女子。”

君无欢侧首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何?”

云行月道:“你见过几个女人这么厉害的?正面跟貊族人开战,这天底下就算是男人也没有几个敢这么想的。”君无欢垂眸,淡淡道:“你将貊族人想的太厉害了。”

云行月蹙眉,君无欢道:“貊族铁骑确实厉害,但是…在厉害也还是血肉之躯。当初貊族人能以十几万兵马将天启赶到南方去,你觉得…只是因为兵马的原因么?”

自然不是。云行月心知肚明,若不是天启朝堂争斗,吏治**,无论文官武将都没有将心思用在该用的地方,天启何至于败得那么惨那么快?

“这么说,你看好凌姑娘?”云行月问道。

君无欢微微蹙眉,道“难,但也并非全部希望。如果这一战胜了…以后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云行月想了想,道:“我们去帮忙吧。”

君无欢有些意外地看着云行月,云行月理所当然地道:“咱们好歹在蔚县白吃白喝人家这么久,特别是你长离公子…幸好靖北军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小将军是个女的。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凌姑娘养的小白脸呢。”

“……”君无欢沉默了良久突然纵身一跃从城楼上跳了下来。云行月吓了一跳,“喂,你做什么去?”君无欢的声音从城楼下飘来,“不是你的么?去帮阿凌啊。”

云行月半晌无语,最后只能揉了揉自己的脸也跟着纵身跳了下去。

身边脑子有病的人太对,身为大夫的他也很绝望啊。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此时的南宫御月却在信州城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属下殷勤的侍候。他如今脸上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而按照南宫国师爱面子的脾气,哪怕就是天塌了这种时候也别指望他出门见人办什么正事。事实上自从那天回到将军府让人去把信州镇守将军给杀了之后,南宫御月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一步了。

有些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南宫御月仰头喝了一口壶中的美酒,方才睁开眼睛问道:“今天可有什么消息?”

一个白衣侍卫躬身道:“回国师,明王派了余靖和明王府三王子带着兵马朝信州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就能达到信州。”南宫御月微微点头,并不在意,“信州剩下的兵马现在如何了?”

白衣男子道:“尊国师之命,剩下的兵马我们已经接手了。就算余靖来了,也不能轻易拿回去。”

南宫御月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道:“做的不错,本座替拓跋梁收拾烂摊子,总要有点收获吧”

白衣男子点头称是,心中却忍不住吐槽:“您只是杀了人家的信州镇守将军,顺手接手了人家的兵权而已。并没有替他收拾什么烂摊子。但是这话显然不能当着国师的面说,国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余靖奉了明王之名来此,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白衣男子提醒道。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道:“那也要他有本事或者来信州。传令下去,马上准备启程离开信州。信州的兵马……”白衣男子连忙道:“国师放心,宁都郡侯已经暗中派人过来接替了,有陛下的任命诏书。不过…国师不等人来交接了再走么?万一余靖……”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赶紧走,不然万一余靖还是谁死了,拓跋梁怪到本座身上怎么办?”

白衣男子心中有些惊骇,国师竟然断定了余靖一定会败么?若是如此…为何又要宁都郡侯派人来接掌信州兵权?信州守军若是一败再败,这俨然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了啊。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白衣男子也顾不得多想,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南宫御月从软榻上站起身来,随手将酒壶扔到一边就要往外走。

走到门口,南宫御月却站住了。不知何时,君无欢一身青衣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虽然状似素雅无华,却依然难掩他眉宇间的雍容锐气。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君无欢,你胆子不小。这个时候还敢擅闯将军府。”

君无欢并没有与他一般见识,只是道:“你要走了?”

南宫御月冷笑道:“不走等着给你们背锅?本座没空陪你玩这些游戏,上京皇城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跟他算账呢。”

君无欢也无所谓,抬手将一个东西朝着南宫御月抛了过去。南宫御月接在手中却是一个药瓶。君无欢道:“云行月替你配的新药,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找人看看,然后自己照着配。”其实这话是多余说的,这些年君无欢前后拿过不少药给南宫御月,但是除了动弹不得的时候被强灌下去的,南宫御月只怕从来没有真的吃进去的。

他宁愿找人将药方研究的清清楚楚,然后自己找药材重新配置,也绝不肯吃别人给他的药。南宫御月看了一眼,方才轻哼一声收进了袖中。看着君无欢道:“你还有什么事?”

君无欢道:“没什么大事,你这次回去想要对付拓跋梁?”

“有什么问题?”

君无欢摇摇头道:“你暂时只怕还动不了拓跋梁。”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笑容轻蔑地道:“就凭冥狱么??”

君无欢看着他,“就算你不承认,白塔的实力确实不如冥狱。更何况,你打算将所有的实力都砸在拓跋梁身上么?”南宫御月有些烦躁地道:“本座不需要你提醒怎么做。”

君无欢摇头笑道:“不,我可以帮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给拓跋梁一个深刻的教训。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南宫御月扬起下巴扫视站在对面与他隔着一个院子对望的君无欢,道:“你想杀谁?”

君无欢一愣,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杀人?”

南宫御月笑容更冷,“除了杀人,你还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这次我不需要你杀人。你只需要去刺杀一个人就行,不需要他的命,最好是能伤到,伤不到也无所谓。”

南宫御月一怔,有些好奇地看着君无欢,“哦?这倒是有意思了。你想要我刺杀谁?”君无欢要的不是伤人,而是有人要刺杀这个事实。

君无欢轻声道:“拓跋兴业。”

“拓跋兴业?”南宫御月微微挑眉,思索了半晌突然笑出声来,“君无欢,这个时候你让我去刺杀拓跋兴业,可是帮了他。看来你果然还念着他是笙笙的师父,是想要替你的未来的师父摆脱麻烦么?”

君无欢瞥了他一眼,不以为忤。淡然道:“局势需要,你若不敢,就罢了。”

“这种激将法对本座没用。”南宫御月不屑地道:“不就是拓跋兴业么?本座答应了。”

“……”还是有用的。

196、我去杀人(一更)

“小五,咱们怎么打?”

狄钧坐在马背上,看着不远处的靖北军大营兴致勃勃地道。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四哥,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兴高采烈的?”狄钧不解,“为什么?”他就是很兴奋啊。

楚凌道:“虽然我觉得战前打击你的积极性确实不太好。但是说真的,这一仗很难打。”

狄钧点头道:“我知道啊,所以呢。”

“千万小心。”楚凌叮嘱道,看到狄钧这个热血上头的状态,楚凌真的有点担心。旁边的段云阴沉着一脸俊脸看了看楚凌,道:“小将军不用担心狄统领冲动行事,昨晚他愁得半晚上没睡着。”

楚凌有些诧异地扭头去看狄钧,狄钧没好气地瞪了段云一眼,连忙对楚凌道:“小五,你别听他胡说,我才没有…四哥我胆子大着了,才不会怕这点小阵仗。”

楚凌看着他急忙解释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连忙安抚道:“好了,四哥,我知道你不怕。”

狄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小五,你说吧咱们怎么打?”

楚凌道:“明王府的兵马,最快也要今天晚上才会与咱们撞上。余靖手里一共有九万兵马,硬碰硬我们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狄钧点头,楚凌直接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划了几条线道:“貊族铁骑尤其擅长平原作战,而且他们全部都是骑兵,但是我们却没有足够用来对付骑兵的器械。所以,只能让他们无法发挥出他们的优势。”

狄钧看着楚凌在地上画的皱眉思索了片刻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将貊族人堵在前面的峡谷里?”距离他们驻扎的地方十多里外,有一条大峡谷。原本是一条大河流淌经过的地方,不过如今是枯水的季节,里面便是一片河谷,有泥沙也有嶙峋的石头。但是,如何将人引过去却是个大问题。毕竟就算那些貊族人刚来,军中也不可能没有向导。

楚凌对他一笑道:“不错,只要能困住这一万人,剩下的那些南军就好解决多了。”这次明王府派来的南军同样时从明王府麾下镇守的各地抽调而来的,战斗力并不会比信州的南军高多少。本身就是作为前锋和炮灰的存在。

段云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道:“小将军,貊族人打仗习惯了让南军在前面冲锋陷阵,你用什么办法单独将貊族骑兵引入峡谷?”

楚凌道:“这个…我正想要请教段公子呢。”

对上楚凌亮闪闪的大眼睛,段云半晌无语。这位小将军的眼底分明写着:你是军师啊,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你来想办法么?

段云吸了口气,道:“小将军如果能解决掉前面那几万南军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楚凌大喜,伸手一拍段云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小段你肯定有办法,南军我来解决,貊族骑兵就交给你啦。”

段云淡淡道:“小将军太抬举我了。”他真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万貊族骑兵交给他解决?看着他被貊族人的马给踩死吗?

楚凌有点尴尬地笑道:“开个玩笑,你们只要将人引进去然后自己从另一边尽快离开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段云微微扬眉,“小将军打算带着三万人解决掉八万南军,然后还要回头解决一万貊族骑兵?难道小将军真的是哪位战神转世?”

“……”我怎么觉得小段最近的嘴皮子溜了很多呢?这都能嘲讽人了。

楚凌叹了口气,一脸真诚地看着他们道:“所以,我只能给你们一万兵马。剩下两万我要了。”

狄钧微微眯眼,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我怎么觉得这一仗我还是打不成啊?”一万靖北军对一万貊族骑兵,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正面开打的模样。不是狄钧妄自菲薄,现在他们的实力真的是不如貊族人。别说是一对一,就是十对一,他都不敢保证他们就一定能赢。

楚凌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笑道:“四哥,仗什么的…总会有机会打的。现在咱们实力太弱了,要低调。”

再低调,那九万兵马也不可能给你吃了啊。

段云既然应下了这件事,楚凌便放心的将这件事交给段云和狄钧去处理了。小段公子虽然平时鲜少说话,表现的十分低调,但是交给他手里的事情却从未出过纰漏。楚凌觉得还是可以相信的。

段云和狄钧带着人去做准备了,楚凌便带着自己剩下的五万兵马开始谋划起来。

孙泽和莫晓廷站在一边看着楚凌正对着桌上的地图发呆,楚凌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只是有些好奇,“孙泽,小将军怎么了?”孙泽思索了一下,同样小声地回道:“小将军…是在思考如何排兵布阵吧?”

莫晓廷点了点头,“有道理。”

楚凌抬眼看了窃窃私语的两人一眼,淡定地道:“有什么看法,说说看啊。”她哪里是在思考什么排兵布阵啊,她是还有点没缓过神儿来。虽然表现的十分淡定,但是这确实是楚凌平生头一次带着这么多的兵马要跟比她们实力还强的敌人交手。小组作战和大规模作战本身就是两个全然不同的领域,虽然这两年在师父身边也学了不少,但事实上楚凌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

孙泽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楚凌,楚凌笑道:“没关系,想说什么都可以。”

孙泽道:“咱们现在的实力肯定拼不过貊族人,是不是可以出奇制胜?”

“怎么个出奇制胜?”楚凌问道。

孙泽想了想道:“小将军说要我们引开南军。但是…貊族人虽然习惯用南军打头阵,但是几万南军也未必就那么容易被我们引走。而且,南军想必也知道他们的自己的身份和用处,在前面开路的时候必定会小心翼翼,肯定不会轻易被咱们牵着鼻子走。”

楚凌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

孙泽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所以,如果我们能让他们主动加快行军速度的话……”

莫晓廷问道:“怎么让他们主动?”

孙泽道:“如果我们佯攻距离这里最近的邺县,他们会不会赶着去支援?”

莫晓廷扭头去看楚凌,想要知道她的看法。

楚凌打量着孙泽好一会儿,方才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想法很有趣,邺县距离此处不到二十里,驻守的兵马也不多。你们两人谁愿意去拿下邺县?”

莫晓廷眨了眨眼睛提醒道:“小将军,孙泽说的是…佯攻。”佯攻!假的啊!虽然邺县的兵马不多,但是他们现在也没有必要整个信州的招猫逗狗吧?

楚凌道:“既然都要做了,干嘛不玩儿真的?更何况,就邺县那点人,还用得着你佯攻吗?”县城这种地方基本上的不驻军的,只是最近信州有些乱,才少量地派了一些兵马意思一下。并不是每一个县城都跟思安县一样,也正是因此他们才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蔚县。

莫晓廷和孙泽对视了一眼,觉得小将军说得好像也没错。真打假打不都是打么?

“小将军,我去!”

“我去!”两人齐声请战。

楚凌看了看两人,沉吟了片刻道:“既然是孙泽的提议,那还是孙泽去吧。一切小心。”

孙泽点了点头,拱手应是。莫晓廷没有抢到任务难免有些沮丧,楚凌斜了他一眼道:“都道这地方来了,你还怕没活干?”莫晓廷一想也对,立刻将方才那点沮丧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问起楚凌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来了。楚凌看着他来得快去得更快的情绪,忍不住有些羡慕。到底都还是少年人啊。

君无欢和云行月从信州城赶到楚凌等人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原本驻扎的大营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块空荡荡的野地。云行月有些惊讶,“怎么回事?难不成凌姑娘打算夜袭?”靖北军几乎都是新人,夜袭的难度还是相当大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君无欢道:“你非要先去信州见一趟南宫御月,现在好了…咱们来晚了人家都拔营走了。”

君无欢倒很是从容自在,淡定地道:“你急什么?就算走了也会在这附近。找这么多的人的兵马还不简单?”

两人说话间,已经有两个人影飞快地朝着这边掠了过来,“见过公子。”两个人还未走进,便已经停下了脚步躬身见礼。君无欢微微点头道:“阿凌他们去哪儿了?”

两人将靖北军地动向告知,其中一人方才道:“公子,凌公子给你留了话。”

君无欢有些诧异地挑眉,“阿凌知道我会来?”他可没有告诉过阿凌他会跟着来的。男子摇头,“属下不知。”君无欢点点头,问道:“阿凌要你带什么话?”

男子道:“凌公子说,他可以应付,请公子旁观就好。”

“哦?”君无欢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便明白了楚凌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属下告退。”

等到两人退去,云行月方才问道:“阿凌这是什么意思?不让你插手?”君无欢道:“阿凌是想拿明王府的人练手,她以后要执掌靖北军,不可能一直靠我帮忙。趁着现在这个时候练练手也没什么坏处。”

云行月翻了个白眼,“你一个生意人,打仗的事情上能给她帮什么忙?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君无欢回头,眼神悠然地扫了他一眼。云行月突然就悟了,道:“她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君无欢也不理他,转身慢悠悠的朝着方才那两个男子提供的方向而去。云行月气得在后面跳脚,“既然这样,你干嘛不告诉我?害的本公子还要在阿凌面前演戏!”生怕暴露了君无欢是沧云城主的事情。

君无欢的声音也野地里传来,带着几分笑意,“阿凌说过了,是你自己笨。”

“……”

却说此时拓跋梁派出来剿灭靖北军的麾下将领余靖和明王府三王子拓跋祀却并不知道前方已经有人张开了一张大网等着堵他们了。出了上京之后两人一路快马即便收拢了兵马,便带着九万兵马直扑信州而来了。

倒不是他们行军风格就是如此快如闪电,而是不得不为。

拓跋梁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派了两人离京,就是为了在事情闹大之前剿灭信州的叛军。如果他们晚了,就会给北晋皇留下插手地余地和攻击王爷的机会。所以余靖带着兵马一路上鲜少停留,就是为了能够尽快赶到信州。

余靖能够受得了这样日夜兼程的行军,却不代表拓跋祀也能受得了。拓跋祀是明王府的三皇子,也是大王妃的嫡子。因为前面有个世子在,明王府并不指望他继承家业。拓跋梁忙于朝政无瑕教导儿女,大王妃却对这个小儿子十分疼爱。拓跋祀已经年近三十了,却lián zhàn场都没有上过一次。这在貊族权贵中间也是相当少见地。

这一次拓跋祀明白是大哥不行了父王才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自然也是雄心勃勃地想要立下战功让父王另眼相看。但是有心是一会儿,能做到却是另一回事。连续数日的马背颠簸风雨兼程,拓跋祀早已经累的精疲力竭了。

“余将军……”坐在马背上,拓跋祀有些灰头土脸地道,身上再也没有了第一天刚出上京时的意气风发。余靖侧首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口中却还是恭敬地道:“三王子,有何吩咐?”

拓跋祀道:“已经这么晚了,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安营休息?将士们也受不了这样的奔波啊,若是累倒了,就算到了信州还怎么打仗?”余靖不以为然,“我貊族将士怎会如此不济?”

拓跋祀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又消失了,补充道:“我说的是南军士兵。”

余靖抬头望了一眼,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比起貊族骑兵,全靠双腿跑的南军确实要狼狈得多。但是……“三王子,王爷命令我们尽快赶到信州接手防务。别忘了,南宫国师还在信州呢。”

拓跋祀见余靖坚持,也只得作罢。毕竟余靖才是主将,他只是一个过来帮忙和旁观地。

余靖见拓跋祀不再说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王爷当年也是骁勇善战,冲锋陷阵从不落人后的。怎么两位嫡出王子一个轻易就被个病秧子给抓了,一个连行军都受不了还怎么打仗?

两人的心思对方自然都不知道,又在黑暗中赶了一段路。就在拓跋祀实在有些受不了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所有人精神都是一震。

一个斥候骑着快马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启禀将军,前方斥候报:前方二十里邺县遭叛军围攻!”

“什么?!”闻言,余靖大惊,“叛军竟然绕过了信州围攻邺县?信州的兵马在做什么!”

斥候道:“信州南军前些日子接连惨白,兵力不济。且畏惧责罚军中常有士兵出逃。如今已经是一盘散沙,只怕是…无力抗衡叛军。”

余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南军有本事剿灭叛军,王爷又何必派他千里迢迢的带兵来支援。

深吸了一口气,余靖厉声道:“传令,全军加快脚步,前往邺县解围!”

“是!”旁边的人沉声道。

很快便传来了貊族军中独特的啸声,似在催促着人加快脚步一般。原本平缓前进地队伍有片刻的混乱然后果然速度加快了许多。

楚凌站在山林中看着山下突然加快了速度地兵马长龙,站在她身后的莫晓廷道:“看来北晋人已经知道邺县被围攻的消息了。”楚凌点点头,道:“你记住,一旦南军的大部队过了谷口的岔路,就立刻带人冲下去将他们截断。若是南军回身反击,就将他们挡回去。如果他们不回击而是继续往前跑,就不用管他们,配合狄钧和段云,将貊族骑兵赶入河谷。”

莫晓廷咬着牙重重地点头,又皱眉道:“如果南军一直往前跑,那孙泽就麻烦了。”那可是七八万的南军。”楚凌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能想到这点很好。不用担心,孙泽脑子灵活不会困守邺县的。”

“那就好。”

楚凌道:“去准备吧。”

莫晓廷点点头要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小将军,你做什么啊?”

楚凌看着山下的rén liu中的一个点,笑道:“我去…杀人。”

杀人?杀谁?

莫晓廷也顾不得多问,领了军令便飞快地转身走了。少年人,平生第一次遭遇大战,即便是在黑夜中一双眼睛也闪烁着熊熊火焰。

楚凌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貊族兵马的队伍。直到前面的南军已经大半通过了前方通往河谷的岔路,神色这才渐渐的清冷专注起来,原本有些慵懒的姿态也变得笔挺紧绷。

原本寂静地深夜里只能听见兵马前进的声音,突然一道火光在前方冲天而起。前方似乎出现了一阵sāo luàn。然后便传来了貊族兵马遇到敌袭时特有的警示声。

余靖神色一变,“前面有埋伏?!”

拓跋祀脸色也变了,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手中的弯刀警惕地看向四周。

余靖轻哼一声,“好大的胆子,传令…困住,一个也不许放走!”

说着便拍马向着前方而去。

就在这时,嗖地一声羽箭破空的声音在夜幕中袭来。余靖反应很快,立刻就意识到对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保护三王子!”

拓跋祀却没有余靖这样的反应,等他想要闪避地时候羽箭已经到了跟前。还是旁边一个侍卫见来不及保护拓跋祀,一刀砍断了拓跋祀座下的马腿才让他避过了这一箭。

拓跋祀滚落到地上,很是狼狈。

余靖没有功夫理他,只是吩咐道:“保护三王子,其他人跟我来!”便带着人匆匆往前面督战去了,拓跋祀被人从地上扶起来,恼羞成怒地道:“给本王子将那刺客抓出来!”

“王子……”身边的侍卫有些担心,这乱军之中最忌多生事端。他们甚至都分不清楚,刺客是不是就混进了貊族骑兵之中,这个时候分散人手去抓刺客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拓跋祀刚刚丢了大脸,怎么能忍得住?

“还不快去!”拓跋祀厉声道。

侍卫无奈,只得拱手应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叫人,就见一个身形有些矮小消瘦地骑兵朝着这边过来,显然也是要往前面的战场赶去。别的倒没什么,貊族人虽然大多高大,却也有一些各自矮小的。不过他坐下那匹马倒似乎十分不错。拓跋祀也看到了,他刚刚失去了爱马,这匹马虽然不如他那一匹却也算不错了。便开口道:“你,下来!把马给本王子!”

那人拉了一下缰绳,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打马朝着拓跋祀而去了。

“放肆!”拓跋祀微怒,“本王子让你下来!”

只是片刻间那一人一马已经到了跟前,拓跋祀挥手想要身边的侍卫将人拉下来,旁边的侍卫却突然惊呼一声,“三王子,小心!”

话音未落,寒光乍现。一道刀当空落下劈向了站在马下的拓跋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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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今天依然二更,下午四点~

197、火攻!(二更)

拓跋祀有些惊恐地看着朝着自己劈过来的刀,总算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也还是从小习武的。本能反应一般地举起手中弯刀迎了上去,只是已经晚了。对方手中的刀凌空劈下,强横的撞击力直接将他的刀压回了肩膀上。

但也该庆幸,若不是拓跋祀及时举刀,这一刀劈下来就算不能直接要了他的命,也能砍掉他半边肩膀了。

见一刀没有成功,对方并不惊慌。直接在马背上飞身踢出,将周围想要围上来地侍卫全部踢飞了出去。人还在半空中没有落回马背上,手中的刀就已经再一次劈向了拓跋祀。

这一次拓跋祀没有了之前的好运,方才那一刀他虽然勉强算是挡住了,却也让他握刀地手早就被震得麻木不仁,根本不可能举起来第二次。马背上的骑士手中的刀在他跟前划出了一刀绚丽地弧度,拓跋祀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皇子遇刺!”

拓跋祀倒下去的身影让周围的侍卫大惊,纷纷不要命一般的围攻刺客。刺客坐在马背上,被头顶地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方小巧光洁地下巴和薄唇。她一提缰绳,马儿嘶鸣一声便朝着人群wài wéi冲了过去。

周围的侍卫怎么敢放跑了刺杀三皇子的人,立刻纷纷涌了上来赌注了他的去路。手中的兵器也纷纷朝她招呼了过来,马背上的人也不甘示弱,虽然身在马背上腾挪转让却半点也不含糊。侧首避过了一支射向他的羽箭,兜帽被羽箭带着落到了颈后露出一张清俊的少年面孔。不是楚凌是谁?

楚凌微微勾唇,伸手接住了两支射向自己的羽箭,反手将箭送了回去。同时抽出一条长鞭毫不客气地朝着周围的守卫扫了过去。长鞭狂舞,马儿受了惊吓也开始疯狂的朝着前方冲去。但是马儿跑的再快,楚凌却依然在马背上做的稳稳地。直到冲出了人群方才见他从马背上一跃而去掠上了路边的山坡,片刻后消失在了黑暗的山林中。

“追!”

君无欢和云行月站在一处隐秘的高处俯视下方地战事。本该幽静地夜晚,放眼望去却到处火光晃动,人声马鸣不绝于耳。山下还有兵器撞击和士兵厮杀地声音,让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地热闹和血腥。

看到楚凌顺利脱身,云行月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侧首看向君无欢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君无欢不解地问道。

云行月指了指楚凌消失地地方,道:“这个也太厉害了一点,你身体虚弱,我怕你招架不住。”这才多大点势力,手底下就区区十二万的乌合之众,就敢杀拓跋梁的儿子了。这样彪悍的姑娘,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君无欢优雅地拢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道:“不要将我与你相提并论。”

“什么意思?!”云行月怒视着他,不悦地道。

君无欢微笑,“自己想。”

云行月懒得想,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只是看着君无欢道:“你真的不再想想,这姑娘胆子太大了。她杀了拓跋梁的儿子,如果拓跋梁恼羞成怒派大兵压境,眼下靖北军那点实力立刻就会土崩瓦解。我担心,你哪天要是色迷心窍负了她,她能把你剁了喂鱼。”

君无欢当没听见他后半句废话,道:“你以为…阿凌想不到这些么?”

云行月道:“那你觉得她是怎么想的?”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云行月,以后别随便招惹阿凌。”

云行月一愣,有些不解地道:“什么意思?”

君无欢似笑非笑地道:“我怕你不知死活,什么时候我还来不及替你求情你就被她弄死了。当然,我也不一定会替你求情。”云行月磨牙,说好的相交十年地交情呢?我对你地救命之恩呢!

君无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晚无星也无月。

“若是寻常时候,拓跋梁死了一个儿子确实有可能会大军压境。但是现在……你以为拓跋梁有这个资本么?小小一个黑龙寨,拓跋梁在他们手里一败、再败、三败…传出去了是他自己丢人。北晋皇想要对付地沧云城和天启,明王说要派重兵平定信州,谁乐意听他的?而踩着明王府的声望,靖北军只会扶摇直上。你觉得阿凌杀了拓跋祀会遭到拓跋梁的报复,怎么不想想靖北军一战成名之后的好处?”君无欢轻声笑道。

云行月垂眸若有所思,只听君无欢道:“只要今晚这一仗能够赢得漂亮,靖北军至少就有资格在信州与北晋人对峙而立了。有时候,只要有了名声,人、财富、物资,都不是问题。可惜……”

“可惜什么?”云行月有些不解地问道。

君无欢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惜阿凌是个姑娘,又不愿意透露自己皇室中人地身份。若是以天启皇室地身份横空出世,很快就可以吸引大批有志反抗北晋的志士。毕竟在寻常人地眼中,一个皇孙贵胄代表的就是皇室正统,跟沧云城这种城主来历不明的地方是截然不同地。

不过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如果真的以天气皇室之名,往后只怕免不了要受南朝牵制,倒是还不如自己白手起家痛快。

“就算如此,靖北军也未必是貊族骑兵的对手。”云行月不忘给他泼冷水。

君无欢也不在意,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去看看吧。”说完,已经闪身进入了山林中。云行月轻哼一声也飞身跟了上去。

段云说能引貊族人如河谷,还当真没有失言。当楚凌摆脱了追杀自己的侍卫赶到预定地点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一群貊族骑兵已经杀气腾腾的追着靖北军进了河谷。峡谷中间是一条足有十来丈宽的河,两边都是水干了之后luo lu出来的沙石和石块。骑兵一进入峡谷,两岸就有箭雨袭来。但是前面正在夺路狂奔的靖北军不知道做了什么惹怒了这些骑兵,竟然让他们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半点也不惧怕两岸射来地羽箭。

或者他们也并不将这些羽箭看在眼里,毕竟射出去地羽箭,十支里面至少有九支都是落空的。剩下的那一支也鲜少能真的伤到要害。若不是如今情况特殊,又是段云在指挥,楚凌都想让他们省省算了免得浪费箭矢。

“你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锲而不舍的追着跑?”楚凌走到段云身边有些好奇的问道。

段云扭头看了她一眼,道:“我让人在岔路口摆了一头死猪和一尊木头的雕像。”

“就这么简单?”楚凌惊讶。

段云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

楚凌摸了摸脑袋,深深地为自己的孤陋寡闻和不学无术感到羞愧。段云倒是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淡定地解释道:“貊族王室的先祖名为纳尕,意为彘,也就是猪的意思。另外,拓跋氏崛起之后便将纳尕尊为貊族的神。”楚凌点了点头,恍然大悟,“所以,那个雕像……”段云道:“貊族人在各地都建了庙宇妄图取代天启人信奉的神佛供人cān bài。那是我让人从附近的一座庙宇中搬来的。”

楚凌忍不住赞道:“小段,你真是天才。就是这样,那些貊族人就嗷嗷叫着追进来了?”

段云道:“我还用貊族话在雕像上写了几句话。”

行吧。楚凌点点头,事情办完就好了,她也不问段云写的是什么了。她还是个宝宝,不该听太多的污言秽语。

段云看着他道:“人就算没有全部进来,也至少能进来七八成。但是……小将军,他们还要你来解决。”没错,段云只负责将这些人引进来,杀敌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一万兵马,就算段云再长十个脑袋也想不出来要怎么弄死那将近一万的貊族启禀。

楚凌点点头道:“知道,分工合作,你不掉链子我肯定也不会。让四哥他们赶快撤吧,别一会儿被牵连了就麻烦了。”看着河谷中正在奋勇杀敌的狄钧,楚凌皱眉道。

狄钧的实力不错,一个人对付好几个貊族骑兵也游刃有余。但是,那也不代表他能对付所有的貊族骑兵。要是再不撤,被人围住了那可就真的要完了。

段云朝着身边的人点了点头,身边的护卫开弓朝着天空射出了一支羽箭。带着火光和啸声的羽箭射向天空,发出尖锐的啸声。河谷中的狄钧立刻回过神来,对着身边的人高手吼道:“撤!”

靖北军大部分士兵还是很有危机意识的,早早地跑得远远的了。倒是狄钧被落在了后面,被几个貊族骑兵给拖住了。段云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地t叹了口气,“抱歉,小将军,我以为狄统领听进去我的劝告了。”

楚凌很能理解,“没关系,战场上热血沸腾的情况很常见,吃点苦头他就能记住了。”

话虽然这么说,楚凌还是伸手接过了旁边人的弓箭,开弓,放箭。

“嗖!”

一个正举刀砍向狄钧的骑兵手腕被羽箭射穿,顿时弯刀落地血流如注。

“嗖!嗖!”两个挥刀拦截狄钧的骑兵坐下地马儿被射中。马儿跪地不起人自然也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让开!”楚凌一把将身边的段云退到护卫身边,自己已经闪身换了个地方。

“嗖嗖嗖!”一阵箭雨朝着他们方才战力地地方射了过来。

楚凌穿梭在树下,瞅准了机会继续放箭。知道看到狄钧摆脱了那些骑兵方才松了口气。

“小将军,貊族人要上来了!”不远处,段云提醒道。

楚凌低头向下面看去,果然看到不少貊族骑兵朝着他们的方向来了。

楚凌微微眯眼,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扔开了手中的羽箭,抬手抽出了一把小巧地弩机。弩机上已经装好了一支箭头,箭头寒光闪闪显然是十分锋利。楚凌将弩箭对准了山下的某处,扣动了扳机弩箭瞬间破空朝着山下的河谷射了过去。

段云怔了一下,有些不解。突然他脸色微变,扭头看向楚凌道:“你!”

楚凌回头,对他启唇一笑。有暗中,段云却没有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任何地笑意,只有无边的清寒。

轰地一声,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河谷边上突然燃起了烈火。而且这烈火迅速的向着四周蔓延,片刻间就连整个河面上都燃烧了起来。楚凌面不改色的又射出了几箭,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的功夫,整个河谷仿佛都成为了一片火海。

“撤!”

段云听到山下有人用貊族话高声喊道。

旁边,传来楚凌幽幽的声音,“来不及了。”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这次确实河谷入口地方向。段云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心中却隐隐觉得身边的少年说的是真的,来不及了,那些貊族人出不去了。

心中的寒冷和黯然只是片刻间的事情,下一刻段云就听到自己冷静地命令,“传令,所有人,不要让貊族人爬上来!”

楚凌站在他旁边,淡淡道:“他们上不来,所有人,一刻钟之后入场杀敌!”

“是,小将军!”

传令的人飞快地离去,段云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俊雅地容颜被远处的红光照亮。他侧首看向身边的少年,问道:“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猛火油?”

楚凌偏着头对他笑了笑,道:“你猜啊。”

段云蹙眉思索了片刻,道:“凌霄商行?这天下,除了凌霄商行只怕也没有人能这么短时间内给你提供这么多东西了。”楚凌道:“我倒确实想过要请君无欢帮忙,不过他毕竟是生意人,这玩意儿,用的人不多还挺贵的。我们现在都是穷鬼,跟凌霄商行做生意还是要慎重一些的。”

段云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不在纠结,想了想道:“信州州志上确实记载过信州境内有石脂,但大都是用来生火照明只用,想要点燃整个河谷,小将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楚凌叹了口气道:“夺下蔚县那天就开始准备了,我原本打算万一挡不住貊族大军,就拿来跟大家同归于尽,也好死个轰轰烈烈来着。”

段云当然知道这是瞎话,不过废话中总算有点有用的。便点了点头当她是回答了自己。深深地看了楚凌一眼,道:“小将军胆识非凡,段云佩服。”

楚凌看了看他,半晌没有开口。

气氛似乎有些沉默了,仿佛能听到远处传来烈火燃烧地声音。

好一会儿,楚凌方才道:“这火其实不大,烧不死人的。让他们准备吧,该下去了。”

段云道:“正是因此,我才说佩服小将军。小将军若一把火烧死了这些人,对靖北军将士来说什么用处都没有。但如果让他们面对面胜过了貊族骑兵,才是真正的一战成名。”

楚凌笑道:“实力不济,只能取巧,见笑,见笑。”

“岂敢,我去看着狄统领。”说罢,段云对楚凌拱手告退。楚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摸着下巴道:“莫不是被我给吓着了?我也差点被自己吓到了啊。孔明一生,偏爱火攻。火攻果然是好用啊,本姑娘怎么这么牛叉呢?该不会真的是孔明转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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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战胜了感冒去把体检做了。抽血的时候想起以前每次抽血的情景连忙扭过头不看,安慰自己不痛不痛……然后,抽血的小姐姐说,好了,棉签按着。

唉?真的抽完了?一点都不痛啊。是小姐姐太温柔了吗?

198、惨胜!

天亮的时候整个河谷中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那是混合了鲜血,烟火以及某种少见的火油燃烧过的味道。两边干涸的河道上,有些地方还在冒着黑烟,若是置身其中甚至隐约能闻到某种肉烤焦了的味道。但是谁也不会觉得这味道好闻,想象力丰富的人甚至忍不住想要作呕。

这一场与貊族骑兵的交锋到底还是他们赢了,虽然赢得也并不那么轻松。这次楚凌带出来了六万兵马,除了孙泽带走了五千人,莫晓廷带了一万人在外面堵住了貊族骑兵的退路,剩下的三万多人都被楚凌辗转又送回了这个地方。但即便是楚凌前期做了无数的准备,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思和财力,即便是杀了貊族骑兵一个措手不及,即便是以一敌三,他们的伤亡依然不少。

狄钧正蹲在河边捧着肚子吐得搜肠刮肚,倒是段云站在旁边虽然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没有想要呕吐的意思。狄钧这会儿浑身上下已经是一片狼藉,不仅有被烟火熏过的痕迹,更是血迹斑斑还有不少伤痕。这会儿他正趴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抓着地面地焦土。

“小将军。”段云侧首,恭声拱手道。

楚凌微微点头,问道:“怎么样?”

段云道:“还在统计,进入谷中的貊族兵马几乎死伤殆尽,我军…折损过半。”

也就是说,即便是以多欺少,几乎是三对一的局面,靖北军的伤亡依然比貊族骑兵要多不少。但,即便是如此,昨晚这一仗也足以震惊天下了。要知道,当年貊族入关地时候,能对貊族造成如此大伤亡的战役也不超过五次。虽然这些年貊族极力扩充兵马,导致貊族骑兵的战力已经不如入关之前。而这次派来的这些人也必定不是貊族的精锐兵马。但也足够令人震惊了。

上一次造成如此大的貊族兵马更厉害伤亡的是沧云城主。九年前,晏凤霄独守沧云城八十一天,连斩北晋十数名将领,最后与拓跋胤一战沧云城伤亡两万人马,貊族折损一万两千人。当然这算了貊族骑兵,貊族人计算伤亡是从来不会算上那数万被当成了炮灰的南军的。也正是这一战,让沧云城成功在北方立足。沧云城附近的大片地区被划入了沧云城的控制之下。

楚凌轻轻吐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的气味让她也有些不舒服。低头看向旁边正抬头看她地狄钧,问道:“四哥,伤得不重吧?”狄钧摇了摇头,苍白着脸道:“小伤。小五,我……”

楚凌眨了下眼睛看着他笑道:“怎么?吐得腿软站不起来了?”

狄钧道:“我昨晚,杀了好多人。”

楚凌扯了扯嘴角,正想要安慰他,旁边的段云不冷不热地道:“狄统领,你是第一次杀人么?”

狄钧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为杀人还是为了段云的冷酷,不过原本心中的反胃和不适却瞬间消失了。他忍不住瞪了段云一眼,就算不是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杀了这么多人啊?他想让小五安慰一下怎么了?

段云瞥了他一眼道:“狄统领这是想要小将军安慰你?小将军可比你还小着好几岁呢?”

狄钧看看才刚到自己肩膀地楚凌,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楚凌笑了笑,道:“四哥没事就好了,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回去了,我们再给四哥庆功?”

狄钧望了一眼满谷的血腥和尸体,立刻点了点头道:“小五说得对,总是要紧。我…我去看看下面的人怎么样了!”想起前些天还在跟他一起说笑或者训练的人就这么没了,狄钧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上战场并不只是有热血和豪迈。还有沉重和痛苦。

狄钧都吐成了这样,更不用说别的普通士兵了。之前要拼命没工夫想什么,这会儿回过神来了胆子小的直接就放声大哭起来了。胆子大一些的也是一脸木然,显然都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段云轻叹了口气,道:“小将军这次煞费苦心,只希望这些人能够撑得住。”

楚凌淡淡一笑道:“都是为了活命罢了,想得少的人反而更能撑得住一些。”

段云皱眉看向楚凌不确定楚凌这是不是在说他,问道:“之前小将军做什么去了?”楚凌让孙泽去了邺县,让莫晓廷带着人去谷口拦截。但是他自己却姗姗来迟。楚凌对段云微笑道:“我去杀了个人。”

“谁?”

“明王府三王子,拓跋祀。”

“……”

虽然这一场硬仗奇迹般的胜利了,但是让楚凌有些失望的是,乱军之中叫余靖给跑掉了。虽然及时派人去追了,但是楚凌也知道追得上的机会并不大。不过余靖这也算得上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就算活着回去日子也好过不了,总的来说还是一场大胜。

还有那几万南军,他们早先被驱赶着在前面赶路,后来发现后面除了变故却也并没有返回。倒不是莫晓廷有什么本事吓住了他们,而是南军的将领也不傻,知道自己是炮灰但是也不代表要主动往枪口上撞吧?那些突然出现的叛军明摆着目标就不是他们,他们又何必自己转头回去找死?于是,南军的将领只当没听见,依然督促南军飞速赶往邺县救援。只是等他们赶到邺县的时候,孙泽已经带人走了。

南军直接在邺县城外驻扎了下来,等到第二天天亮收到后方传来的消息才发现事情不好,再想要赶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南军将领顿时欲哭无泪,他们是不想被貊族人当成炮灰使唤,想要趁机给他们使个绊子。但是也绝没有想到貊族人竟然会真的被叛军给剿灭了啊。当年横扫中原地貊族骑兵,怎么就会败在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叛军身上了?

如此一来,倒是将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楚凌。

因为他们故意不支援,导致将近一万的貊族士兵伤亡,如此大的罪名任凭他们如何地巧舌如簧也是难逃一死的。更何况,还死了一个明王府嫡子。他们自然是不想死地,但若是不想死……

不想死…就只能反了!

那些叛军最初也不过区区两三万兵马都敢占领大片地方自立为王,他们也是足足八万南军,有什么不敢的?

这是乱世,想要活下去就不能胆子太小了。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大胆的!几个将领各自对视几眼,合计了一番之后齐齐拍案:反了!

此时的楚凌自然不知道这些南军将领在想什么,一面提防着这些南军的动向,一面让驻守思安地郑洛叶二娘前来接应以防南军突然对他们发难。等收到南军反了的消息的时候,楚凌都忍不住愣了愣。

狄钧等人倒是一片惊喜,“原本咱们还担心那些人,没想到他们自己窝里反了。真是天助我也!”这一场仗打得狄钧真的有点心力交瘁,如果南军发难的话,他真的有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段云点点头道:“貊族人伤亡惨重,那些南军若是回去也免不了一死。反了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狄钧摆摆手道:“我才不管他们是为什么反了的,反正这对咱们来说不是坏事就对了!”

段云想了想,笑道:“这话倒是不错,北晋越乱对咱们越有好处。”他们是无法单独抗衡北晋人,但是如果起兵的人多了,貊族人帮着到处扑火哪里还有功夫管他们?貊族统治中原,从不知安抚施恩百姓,人心本来就不稳。只是这些年在貊族的高压铁血政策下没有人带头自然不敢妄动,如今信州突然乱成了一团,别的地方看到自然也会跟着起来效仿。这世上从不缺少有热血的人,更不缺少有野心的人。

楚凌点点头道:“派个人去跟南军的统领谈谈,能相安无事最好。”

段云点头,思索了一下主动揽下了这件事,“小将军,我去吧。”

难得段云主动揽事儿,更何况楚凌原本就想让他去,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点头道:“很好,那就有劳段公子了。这种事,眼下也只有段公子能胜任了。”段云淡笑道:“定不辜负小将军期望。另外,段某还有一个建议不知小将军觉得如何?”

“段公子请说。”楚凌笑道。

段云道:“既然暂时没有了貊族兵马的威胁,小将军不如回程的时候趁势拿下信州。”

楚凌一愣,定定地看着段云没有说话。段云不闪不避任由她打量,好一会儿楚凌方才笑道:“段公子果然气魄非凡。”段云谦逊地笑了笑,“小将军谬赞了,小将军这次一战成名,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慕名前来投靠,总不能让人看着咱们那般穷酸。”楚凌直接拍板道:“也好,蔚县到底是小了一些。”

狄钧看看楚凌,在看看段云,摸摸鼻子决定自己还是暂时不要说话比较好。

君无欢掀开帐子走进来地时候就看到楚凌已经靠在椅子里睡着了。如今虽然已经是一月末了,但是天气却依然寒冷。帐子里又没有生火,让君无欢不由皱了皱眉。

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走到楚凌身边,刚伸出手还没碰到楚凌沉睡中的人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眸凌厉而清醒,竟然看不到半分睡意。见是他,楚凌的眼神方才缓和了下来,声音有些倦怠地笑道:“你怎么来了?”

君无欢解开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道:“怎么不生个火?”

楚凌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道:“出门在外,用不着这么麻烦。”

君无欢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将她揽入自己怀中道:“我吵醒你了,再休息一会儿吧。”楚凌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她确实还有点困。自从离开蔚县带着兵马来抵挡貊族兵马,到昨天晚上那一仗打完,最近她每天最多睡得时间不少一个半时辰,更是有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了。如果这个时候照镜子的话,楚凌都要怀疑自己双眼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熊猫了。

披风盖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更加有几分昏昏欲睡之意。

靠在君无欢怀中,楚凌微闭着眼睛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留在蔚县么?”

君无欢低头看着她眼下浓重的阴影道:“你不是给我留了话么?自然是知道我会来的。”

楚凌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总不能事事都依赖你。你最近一直都留在蔚县,也是因为…担心我吧?但是,你自己也有很多事情,也不可能一直都留下去不是?”

“阿凌赶我走?”君无欢挑眉道。

楚凌道:“开春…貊族人必然会对沧云城用兵。到时候…你不走也不行了……原本我都没有想到你会在蔚县留这么久,不用担心…我没事,心里有数……”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阿凌,我有点后悔了。”有点后悔让你小小年纪就负起如此重担。

“……”无人回答。君无欢低头一看,怀中地人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次即便是君无欢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她也没有再次醒过来。君无欢清俊容颜更添了几分温柔。轻叹了口气道:“真的是有点后悔了啊。”

明王府派余靖带着九万兵马入信州,才刚进入信州境内一万貊族骑兵就被人几乎全歼,八万南军也快速占据了信州边界地两座小城昭告叛离北晋,起兵反了北晋。

这消息一传出来,天下震惊。

更不用说,之后靖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占据了信州城。如此,信州将近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归靖北军所有了。这声势不可谓不大。

如此一来,整个北方都开始变得人心惶惶起来。这些年被北晋朝廷打压地各路人马也开始蠢蠢欲动。就连不少占地为王的小山头都忍不住开始自称抵抗貊族,恢复正朔。

消息传到上京,还没能得意上两天地拓跋梁自然是被北晋皇一派的人在朝堂上嘲讽的灰头土脸。没办法,谁让信州的镇守将军是拓跋梁的人而之后派去接手信州的余靖也是明王府的人呢?

短短时间内就丢了信州大半地土地,不找拓跋梁找谁?

明王在朝堂上受了气,回到家中立刻将整个书房给砸了。他损兵折将死了个儿子,还要在朝堂上强撑着被北晋皇的人嘲弄。仿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都是他一个人的错一般!

“混账!”眼前一片混乱的书房让他更加心烦意乱,忍不住一脚过去将跟前的椅子直接踢出了门外。

百里轻鸿侧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椅子,看着它砸进了门外地院子里摔得散了架。

明王也注意到了百里轻鸿,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书房道:“何事?”

百里轻鸿递上了一本折子道:“余将军密信,请王爷过目。”

“他还敢写信!”拓跋梁声音有些阴恻恻地道。百里轻鸿垂眸,神色分毫不变地将折子送到了拓跋梁跟前。拓跋梁伸手接过一目十行的扫完,冷笑一声道:“南宫御月!”

百里轻鸿抬眼,微微蹙眉道:“南宫国师插手了信州的事?”

明王冷声道:“南宫御月在事情发生之前离开了信州,据说是往京城的方向而来。”

“但是,南宫御月现在还没回来。”百里轻鸿道。信州被占的消息都已经传到了上京,早一步就走了的南宫御月却还没到。如果南宫御月急着回来跟拓跋梁算账地话,就算比信差慢一些现在也该到了。如此就只能说明他……“他是故意的。”百里轻鸿道。

拓跋梁冷声道:“他是故意的又能如何?”国师不掌兵权,南宫御月也是在叛军和北晋兵马交手之前就离开的。就算是告到北晋皇跟前,也不能拿他如何。更何况,这件事明显对拓跋梁更加不利,北晋皇也未必会站在他这一边。

百里轻鸿道:“王爷有何打算?”

拓跋梁闭了闭了下眼睛,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方才道:“此时本王自有主张,你先回去。”

百里轻鸿也不勉强,点了下头,“是。”果然便转身告辞,走的干脆利落。拓跋梁盯着百里轻鸿的背影看了许久,眼底多了几分惋惜。他还是无法完全信任百里轻鸿!这样一个好苗子,实在是可惜了。想起自己不久前残废的嫡长子和刚刚死去地三子。拓跋梁眼底没有丝毫地哀痛,有的只有无边地怒火。

一个二个,都是废物!

百里轻鸿负手沿着王府的回廊漫步而行,走回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这个时候孩子都在念书习武,女儿也被拓跋明珠带着出去参加宴会去了。院子里侍候地仆人都知道百里轻鸿性格冷漠不喜人在跟前侍候,平时也不会主动到他面前惹眼。

百里轻鸿推开书房的门进去,一抹桃红色映入了眼底。

“什么事?”百里轻鸿声音淡漠地问道。

对方回头,妩媚的容颜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知道陵川县马孤身一人,难免寂寞,我来看看你不成么?”百里轻鸿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脸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有事说事,你主子又有什么事情要你传话?”

祝摇红啧了一声,笑吟吟地道:“真是不客气,难不成县马这一辈子只会对县主一人温柔?却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灵犀公主心中有何感想?”

咔嚓!

祝摇红惊诧地看着被百里轻鸿捏碎了的椅子扶手,很快又故作惊吓地拍拍自己的心口嗔笑道:“县马好大的脾气,吓死我了。我忘了,灵犀公主如今就算还在,关心的也该是四皇子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百里轻鸿忍耐着道。

祝摇红显然很明白何谓见好就收,很快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公子说,他的诚意陵川县马已经看到了,接下来,该你了。”

百里轻鸿道:“君无欢想要什么?”

祝摇红笑吟吟地道:“北晋皇和拓跋梁,请陵川县马选一个。”

百里轻鸿皱眉,道:“选一个?做什么?”

祝摇红道:“当然是选一个留下来,剩下的那个送上西天。”

百里轻鸿神色微变,“君无欢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要北晋皇和拓跋梁的命!

祝摇红摇头道:“公子的本事和胆子,之前陵川县马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难不成…夫妻多年县马终于对陵川县主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公子说了若是如此也无妨,留下拓跋梁便是。到时候…我可要恭喜百里公子,以后就不能称为县马,而要叫一声驸马了。”

百里轻鸿不为所动,目光定定地落在祝摇红身上,道:“时隔多年,明王依然对你宠爱有加,你就当真半点也不为所动?”

祝摇红掩唇轻笑出声,声音也越发的妖娆却仿佛少了几分人气,“我为何要被畜生感动?更何况,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我,更清楚的知道我自己的身份。陵川县马,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百里轻鸿垂眸不语,半晌方才道:“我知道了,我需要时间考虑。”

祝摇红也不为难他,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希望陵川县马能尽快回复我。”便转身出了书房飘然而去。

出了百里轻鸿的院子里,祝摇红漫步行走在花园里。想起方才百里轻鸿的神色,唇边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不太明白公子为何要选择与百里轻鸿合作,不过明王女婿这个身份确实是非常好用的。但是百里轻鸿这个人……

一个能抛弃一切,在明王府当了十多年的上门女婿的男人真的会那么简单么?

百里轻鸿不是寻常的纨绔子弟,他是百里世家培养出来的嫡长孙,年少成名,惊才绝艳。这样的人,让他抛弃名誉,抛弃尊严的寄人篱下,有时候比让他去死更加困难。更不用说他明知道因为他的投降让百里家在南朝受到了怎样的待遇。

这样的人,若非大善便是大恶。若不是有大毅力大决心,那便是有大野心。

只是,百里轻鸿到底是属于哪一种,祝摇红却看不明白。或许,公子能看明白呢?所以公子才会选择和百里轻鸿合作?

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女人的痛苦声,祝摇红停下了脚步抬眼望过去。明王妃正嘶声裂肺地哭泣着,旁边围了一圈人纷纷安慰着。只是…失去爱子的痛苦又怎么是外人的几句言语就可以安慰的?更何况站在她身边的儿子和女儿的安慰分明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显然并不觉得失去了一个兄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真正痛苦的,只有明王妃一个人罢了。

正在安慰明王妃的明王世子突然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不远处花丛后面的红衣女子。明王世子微微一怔,祝摇红确大方地对他嫣然一笑,一闪身消失在了花丛后面。

拓跋明珠听着身边明王妃的痛哭声,有些不耐烦的心烦意乱。但是她是女儿,母亲正在为了哥gē tong哭她总不能说她有事情要走。只得强忍着不耐烦陪着。

“母妃,三哥平时最孝顺了。你若是为他伤了身体,三哥也不会安心的。”拓跋明珠安慰道。想起平时三哥在家里地模样,有些不以为然。明王看重女儿,但是明王妃却更疼爱次子。对此,拓跋明珠心中并不舒服。只因为她是女子,母亲便更看重疼爱两个哥哥么?她一定会证明,比起大哥和三哥,她才是明王府最优秀的后代。

明王世子也连忙道:“明珠说的是,母妃千万要保重身体。父王一定会替三弟报仇的!”

听到儿女说起已经死在外面的小儿子,明王妃更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见过王妃,世子,见过县主。”明王身边的是从匆匆而来,恭敬地行礼道。

明王妃抬眼看向来人,眼底带着几分怒意道:“什么事!”明王妃平时极少对明王身边的人发火,可谓是夫妻和睦。但是这次明王妃实在有些受不了丈夫地态度了。儿子死了,他竟然半点表示都没有。只一心跟那些心腹关在房间里商量自己的大事。明王妃不知道,丈夫到底将自己的儿子放在了什么地位。

侍从道:“王爷请郡主过去一趟。”

“为了何事?”明王妃明显不悦。

侍从道:“是为了三王子的遗体,王爷有意请县主和县马前往信州迎回三王子的遗体。”拓跋明珠终于找到机会脱身,立刻道:“我马上就去。母妃,女儿先告辞了。”

明王妃打量了她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去吧。”

拓跋明珠匆匆跟着侍从走了,明王世子站在一边扶着明王妃道:“母妃,儿子送你回去吧。”

明王妃望着明王世子,目光落到他的腿上眼底又是一黯。伸手抓着儿子道:“母妃只有你了…”明王妃并不傻,女儿的态度她看出来了。但是却无心去理会,失去爱子地痛苦侵占了她所有的心神。也就越发的看重唯一还剩下的长子了。但是,长子的腿却……

明王世子握着明王妃的手安抚道:“母妃放心,孩儿一定会好好孝顺母妃地。只是……”明王世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孩儿恐怕,要让母妃失望了。幸好,父王如今看重明珠……”

明王妃咬牙道:“有母妃在,谁也动不了你!”

明王世子点头道:“孩儿多谢母妃,母妃,咱们回去吧。”

明王世子扶着明王妃往王妃的院子而去,却不知道方才消失的祝摇红正坐在不远处的假山上看着他们母子相携离去的背影。祝摇红把玩着手中的一支花蕾,饶有兴致地道:“明王殿下这一家子…可真是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假山下面的阴影处站着一个穿着王府侍从服饰地男子,他靠着假山抬头望了一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公子让你留在明王府,不是为了让你看戏地。”

祝摇红将手中的花蕾转了几个圈笑道:“也不耽误我看戏啊。我还没见过哪一家夫妻父母兄弟姐妹间这么多戏的。你禀告公子便是,一切无恙。不过,百里轻鸿此人,请公子斟酌。”

“知道了。”男子点头道。

祝摇红站起身来随手将手中的花枝抛下,转身从另一边走下了假山。

假山下的男子伸出手正好接住了那一支长满了花苞的嫩枝,浅粉色的花蕾在他宽大的手心中显得格外娇嫩。片刻后,他将手一握转身进了身后的山洞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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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注意,从现在开始过年期间每天下午五点更新~如年后再有变化,会另行通知哒。预祝大家,新年快乐哟~

199、破财消灾!

今年,不,应该说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信州的百姓们都仿佛是在做梦一般的经历着惊天的巨变。许多经历过十多年前的貊族入关时期的人甚至胆战心惊地等待着有一场灭顶之灾。但是却奇迹般的,这一场混乱在短短两个月地时间里平息了下来,而且期间也并没有波及到多少普通百姓。只是当人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信州城里那些耀武扬威的貊族rén dà半都已经消失了,守城的人也换了一批,那些仗着貊族人的势力狐假虎威的人似乎也安静下来了。

就像是,一梦醒来突然换了一个天地一般。所有人茫然中都还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楚凌并没有和边境上占据着那两座小城的南军纠缠,直接下令撤兵了。不管那些人想要做什么,刚刚才损失惨重的靖北军都不宜与他们过多纠缠。外人只能看到靖北军以一万多人的代价干掉了将近一万多的貊族骑兵,着实是天下震惊的丰功伟绩。这些人却没有看到为了这一场胜利靖北军私底下付出了多少。楚凌几乎掏空了黑龙寨这么多年了大半的积蓄,这次战死的士兵几乎都是靖北军中最能打的一部分士兵。更不用说,靖北军本身就是一个刚刚成立几乎没有经过任何风吹雨打的军队。此时外人一片惊叹和称赞,内部实际气氛低迷,充满了身边的人突然战死的悲伤和无措。再打下去,所有的士兵都会崩溃,必败无疑。

楚凌带着人进了信州城的时候,郑洛亲自带着人将他们迎了进去。郑洛接到楚凌的消息原本还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没有多问直接带兵围攻信州城,又有在蔚县的葛丹枫出兵相助,拿下信州虽然费了一些功夫倒也没有伤筋动骨。

“大哥,二姐,辛苦了。”看着并肩而立的郑洛和叶二娘,楚凌不由笑道。

郑洛摇头道:“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哪里就辛苦了,倒是你…听四弟说,你这几天累得不轻。”

楚凌道:“虽然累了一些,但是总算结果是让人满意的。拿下了信州城,就等于信州大半地方都在我们手中了。总比之前处处受制要方便得多。”叶二娘点头笑道:“这话倒是不错,还是小五厉害,咱们这些人可想不到小五这样周全的计划,也没有小五这样的胆量和气魄。”

葛丹枫站在一边笑道:“小将军,郑统领,咱们还是先进城说话吧?”

郑洛连连点头,“葛统领说的不错,小五,快进城。”

信州城里比起往日要安静了许多,街道上走动地人却不及往常的三四成。貊族人更是一个也没有看见。楚凌微微蹙眉,有些意外地道:“二姐,城里怎么不见貊族人了?”叶二娘轻哼了一声道:“那些貊族人见机倒是快,不少人在我们来之前便走了。还有一些想要负隅顽抗的时候,都战死了。至于剩下的,你说先放着不要动他们,我们便没有动只是让人注意着他们的动向。大约是心里害怕,不敢出来吧。”

楚凌点了点头,旁边葛丹枫问道:“小将军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

楚凌道:“派人查清楚,没有做过恶的全部逐出信州,手里有人命的,都杀了。”

葛丹枫微微扬眉,看起来有些意外。虽然凌楚的手段他见识过,但那毕竟是对敌人的。对着普通人必然会不同的。原本他以为小将军年纪小,对着普通人难免心慈手软或者是一时偏激而毫不容情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如今看来,却是相当有分寸地。不过即便是……“那要牵连的人只怕也不少。”

楚凌淡淡道:“若是我们有时间,有本钱,倒也可以仔细琢磨。可惜如今没有那个本钱,就只好简单粗暴了。那些被逐走的貊族人也说不上多可怜,若是细究下去,他们如今那些产业是从哪儿来的?我现在只追究他们有没有杀人,已经算是容情了。”

葛丹枫点头,“小将军说得是。”

信州城是信州府城,自然是有知州坐镇的。不过在北晋只要有驻军地地方,文官除非后台过硬能力超群,否则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信州是明王的地盘,知州自然也是明王府的人,可惜因为是天启人只能处处让着信州镇守,倒也让信州镇守替他背了不少的锅,平时总是感觉名声不显。等郑洛攻入了信州城,他直接就带着全家老小投降了,干脆利落不带半点犹豫的。

郑洛等人没有擅自处理,只是将人羁押在了信州知州府衙里,等着楚凌回来处理。

等楚凌见过了众人,安顿好了各路兵马,叶二娘方才提起要不要渐渐这位信州知州,楚凌当即点头同意了。见,当然要见,她现在正缺钱呢,信州知州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肥羊。

信州知州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看起来有些骨瘦如柴,颧骨高耸,还留着一把小胡子。可能是这两天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看起来有些像是病入膏肓了。据说他姓胡,单名一个通。是永嘉初年的进士。一直都在外地当官,后来貊族入关他十分顺当地投降了貊族人,这些年兜兜转转倒是爬到了知州的位置上。倒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楚凌有些慵懒地靠在宽大地椅子里,看着颤颤巍巍走进来的老者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胡通?”楚凌懒懒问道。

胡通连忙点头,“下官胡通…见过小将军。”

楚凌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突然轻笑了一声道:“胡大人这明哲保身的本事,厉害啊。”

胡通有些尴尬地陪着笑了两声脸上却没有半死的羞愧之色更没有什么被羞辱的怒气,俨然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他听说过这个叛军的统领,虽然不知道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这个位置的,但是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别人的傀儡。当初派人打探靖北军的消息的时候,胡通自然也听说过凌楚对秦知节葛丹枫这些人的态度。自觉既然秦知节和葛丹枫这样的人都能在凌楚手里混得不错,他自然也是可以的。

楚凌问道:“胡大人降得这般快,就不怕我为了招揽民心直接杀了你么?要知道…你在信州的名声可不太好。”楚凌是不会随便杀人,但是那也得分人。秦知节葛丹枫这样名声不错做人也有底线的人她自然不介意,但也不代表她随便什么人都要收吧?

胡通搓着手,有些舔着脸道:“小将军容禀。”

楚凌点点头,“说说看。”

胡通道:“下官也是有苦衷的啊,下官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当年未能及时追随陛下南去,为保一家老小平安,不得不暂时屈从了貊族人。但是下官虽然人在北晋,心却是时刻向着南朝的。如今小将军神勇逐走了貊族人,下官感动涕零,恨不能跪地行大礼恭迎小将军和义军入城。只盼小将军能早日复我山河,匡扶正统啊。”说话间,当真是眼泪鼻涕恒流,当真一副万分激动的模样。

楚凌和坐在一边的葛丹枫叶二娘等人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叶二娘连忙看向楚凌,生怕她被这老家伙几碗迷汤灌的不知东南西北真的听信了他的话。却见楚凌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哦?我说过我要匡扶正统吗?”

“啊?!”胡通一愣,老泪纵横的脸顿时僵住了。

看着胡通僵在脸上的表情,楚凌笑吟吟地坐起身来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说过我要匡扶正统吗?本将军其实就是混口饭吃罢了,既然胡大人如此心念故国,本将军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本将军回头便派人将你送回南朝,你看如何?”

送回南朝?

这诡异的操作将胡通吓了一跳,身为一个能从天启永嘉朝混到如今的北晋朝还能以永嘉朝进士的身份成为新州知州的人,他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虽然如今在北晋做官的读书人也不算少,但是正儿八经地进士出身其实不多。毕竟当初朝廷大部分官员都跟着永嘉帝逃到了南方,一部分誓死不降慷慨就义了。一部分心如死灰归隐山林隐姓埋名了。也就只剩下了一小部分舍不得命舍不得荣华富贵却能舍得下脸皮和良心的人还在北晋朝堂上混着。

如胡通这样的,被送回南朝去只有死路一条。北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他跟天启谈什么条件。

“小…小将军?!”胡通吓得脸色发白,“下官…下官是真心投靠小将军的,以后下官一定誓死效忠小将军,求小将军收容啊。”

楚凌摆摆手道:“别,我可不敢要你效忠。胡大人,问你几个事儿,你若是能配合呢,我可以做主留你一命,你觉得这个买卖合算么?”

胡通犹豫着,还想要谈一谈条件。

但是楚凌显然没有跟他谈条件的兴趣,道:“同意就点点头,不同意你就可以先出去了。”

看着坐上看似笑容浅浅实则眼神冷淡的少年,胡通终于沮丧的低下了头。这个少年并不像是他以为地那么好糊弄,甚至他都还没有开口摆出自己的价码,对方就直接堵死了自己的出路。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我就喜欢胡大人这样识趣的人。”

胡通抬眼看了楚凌一眼,低声道:“小将军有什么话,就问吧。下官…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凌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想问问…信州去年的税收,还在知州府库吧?”

胡通道:“如今整个信州城都在小将军的手中,小将军派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何必问小老儿?”楚凌偏着头笑眯眯道:“这不一样啊,我真正好奇的是,信州每年的税收,你跟朝廷是什么分的?你能拿几成?”

“什么?!”胡通脸色顿变,震惊地望着楚凌。仿佛眼前不是一个俊俏含笑的少年,而是一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随时要将他剥皮抽筋的鬼怪一般。震惊之后,胡通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将军说笑了,貊族人严酷,我…我哪里敢……”

楚凌笑道:“貊族人是严酷,但是他们傻啊。根本搞不清楚中原人这些个道道,还有民间的各种税收。所以他们一向都是一刀切的,只要你交够了貊族人要的,剩下的不就都是你的了么?”

胡通还想要狡辩,旁边的葛丹枫道:“胡大人,咱们在座的人都是信州的,你再遮遮掩掩就没什么意思了啊。别的不说,就是我在思安也是听说过一些的,信州百姓的赋税比起润州可是要重不少啊。”

貊族人的税赋都是一刀切,也就是说他们不管你这个地方富裕还是贫穷,是丰年还是灾年。只将所有的州府都分成上中下三等,按户交税。信州正好是中等,但是据他所知信州的百姓教得税远超过北晋朝廷规定的上等州。当然这其中也有各地驻军的侵吞,但是说一个知州完全不知道,那是说笑。

楚凌拨了下额边的头发,道:“我对你是个贪官还是清官不感兴趣,也没那个功夫去查。咱们就说说胡大人的家里吧。”说着从旁边拿起一本账册,道:“胡大人家的父母几年前已经仙逝就不说了,咱们单说胡大人共有一位正室,还有六位侧室以及侍妾若干。这些人一共为你生了八子六女。然后…你这八个子女除了嫡妻之外,还有二十多个侧室分别又生了十几个孙子孙女。这也算是难得的人丁兴旺了。”

胡通看了看楚凌,想说什么。却听楚凌继续道:“然后,胡大人名下共有信州境内旺铺三十处,两天两千亩,别院六座。你的夫人,儿女,甚至还未成年的孙儿孙女名下也各有产业。据城中的绸缎首饰铺子的统计,贵府每个月只是后院地支出就高达四五千两。果然是天高皇帝远啊,这水平在上京差不多也是个公侯之家的水平了吧?”反正拓跋兴业府上一个月是绝对花不了这么多钱的,当然这也跟拓跋兴业后院空旷没什么人有关系。这位胡大rén qi妾成群儿孙满地,养起来确实是有些费事。

“小…小将军……”胡通有些战战兢兢地道。

楚凌对他微笑道:“有一个词儿胡大人应该听说过吧?”

“请…请小将军指点。”

楚凌道:“破财消灾。”

“……”众人都是一愣,看向楚凌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楚凌倒是十分坦然,他们现在穷啊,开源节流才是正道,她这是在开源啊,有什么问题吗?

胡通也是个十分识趣的人,立刻道:“小的,小的愿意献上一半的家产,支持小将军抗击北晋。”

楚凌嗤笑一声,“一半?你搞错了,我全要。”

胡通惊骇,有些不愿,“小将军,你这是不是……”

楚凌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吧?破财消灾,限你三天之内将你家里的所有财产清点清楚了,包括你那些儿孙手里的东西。我全部都要了。少了一两银子,别怪我不讲情面。另外,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我这是命令。跟你好好说,是因为我懒得为了你这点破事儿派人去查闹得人仰马翻。你若是不给我面子,我也不好给你面子了。”

对上楚凌有些冰冷的眼神,胡通即便是再不甘心也只得低下了头。这小将军看着斯斯文文面带笑容好说话的模样,没想到却是个真土匪!果然是黑龙寨那种山贼寨子里出来的啊!

让人将胡通拉下去,书房里也还是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狄钧才忍不住道:“小五,你刚才……”

楚凌不解地挑眉道:“我刚才怎么了?”

狄钧小声道:“你刚才…可真像个山贼。”蛮不讲理的就要人家全部地财产。楚凌笑道:“你忘了吗?我本来就是山贼出身啊。”狄钧愣了愣,心想他们做山贼地时候也没有这么贪心的。

倒是葛丹枫笑道:“小将军是担心靖北军军饷不够吧?”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这一次虽然胜了北晋人,但是伤亡也太大了。多多少少总要给一些抚恤,为了打赢这一仗,我将原本黑龙寨的家底都掏出来了。距离今年夏收还有好几个月,这段时间总要撑过去吧。更何况,胡通那种人我收刮起来可是半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若是连他这样的放过,传了出去外人还以为我靖北军是专门藏污纳垢的呢。”

叶二娘等人自然也不会同情胡通,很快便将他抛到了脑后。叶二娘道:“小五说的是,胡通这种人不能留,留下了也是个祸害。”

楚凌看向郑洛等人道:“如今信州境内除了北边的那支南军,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了。咱们目前地威胁主要是来自润州和惠州两地。润州那边有沧云城在,暂时应该也抽不出功夫来对付我们。惠州那边…就有劳大哥和二姐了。”

郑洛点头道:“尽管放心便是,大哥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貊族人再踏入信州一步!”

楚凌摇摇头道:“哪里就要大哥去拼命的地步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大哥和二姐地安危更重要一些。”

叶二娘笑道:“小五放心,我会看着大哥地。”

楚凌点头一笑,有二姐在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大哥的。

又侧首看向葛丹枫问道:“葛先生,往后你是打算……继续从军还是……”

葛丹枫微微挑眉道:“怎么?小将军打算夺我兵权?”

楚凌也不生气,笑道:“葛先生也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草莽出身没念过什么书。如今靖北军中算得上读书人地也就是一个秦知节一个段云一个云翼还有就是葛先生了。云翼年少,也不算是靖北军的人,所以葛先生若是有兴趣……”

葛丹枫拒绝地毫不留情,“多谢小将军赏识,不过当年念了些什么我也早就忘了,如今葛某也只是一个粗人罢了。”

楚凌心中轻叹了口气,知道葛丹枫是铁了心要投笔从戎了也不好勉强,只得叹气道:“如此,信州的防务还有四哥就有劳葛先生多多教导了。”

狄钧扭头看了看葛丹枫,葛丹枫思索了一下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楚凌按住了想要说话的狄钧,道:“四哥,葛将军也是名门之后,以后有空你跟着他多学一学。”狄钧有些不乐意道:“我要跟着他学什么?”

楚凌笑道:“你若觉得你不需要学了,我就将段云调回来了。现在到处都缺人啊,你不能让小段一直跟在你身边替你打点那些琐事吧?”狄钧想起那些让他头大了三圈的琐事,再看看对面带着几分笑意显得脸上的伤痕越发狰狞的葛丹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点头应了下来。

等到楚凌处理完了事情回到知州府中为自己安排的房间已经是深夜了。楚凌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还亮着灯,以为是府中地下人侍候的殷勤一些想要卖好,推开门却看到君无欢正坐在房间里地桌边看书。听到推门身君无欢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阿凌回来了?”

楚凌走进去,看着他跟前桌边放着一个大盒子,有些不解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君无欢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轻叹了口气打开跟前的盒子,一股浓郁地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君无欢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取了出来放在桌上,一边有些无奈地道:“我要走了,总要等阿凌回来告个别啊。可惜阿凌今天一直都很忙……”

楚凌闻言倒是有些愧疚了,从今天上午入了城她就没有休息过半刻钟。别说是见君无欢了,就是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明明之前君无欢跟她说过今天要走,她竟然给忙忘了。

君无欢看着她脸上愧疚的神色,不由轻笑出声。拉着她到跟前坐下道:“听说你下午就吃了几口饭,我让人准备了一些你喜欢的东西,先吃一些吧。”

楚凌坐下来,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走?我是不是耽误你的行程了?”

君无欢道:“明天早上走,耽误个一天半天的也不要紧。”

楚凌道:“你在信州陪了我这么久,我如今却忙得连给你送别的时间都没有。等这边忙过来,我去沧云城看你?”

君无欢笑道:“阿凌肯来看我自然是最好,我只盼着阿凌会喜欢沧云城。”

“虽然我没有去过,却听许多人说起过。”楚凌道:“沧云城可是天启在北方仅剩的桃花源,我觉得我一定会喜欢的。”君无欢看着她用膳,眼神温柔而悠远,“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在信州的时候就直接将阿凌带回沧云城会怎么样?”

楚凌眨了眨眼睛,偏着头思索了片刻也忍不住笑了道:“说不定,我会变成一个不思进取的懒虫。”

君无欢摇头道:“不,阿凌会成为沧云城最惊才绝艳的少年名将。不过…阿凌这样也挺好地。”

“嗯?”楚凌有些好奇地看着君无欢。

君无欢握着茶杯,轻笑道:“原本我是真的有些后悔,更是因为阿凌不能陪我回沧云城有些遗憾。不过今天上午…我看到阿凌站在信州城楼上的时候,就突然觉得,阿凌还是现在这样更合适一些。”

“合适什么?”楚凌不解的问道。

“光芒万丈。”君无欢道:“若是当初去了沧云城,固然要平顺安定得多。但是…沧云城必然会压制阿凌的光芒,无论阿凌做了什么,都不会脱离沧云城和晏凤霄的影响。我觉得…比起被遮挡在别人的羽翼下,凌空翱翔才更适合阿凌。”

楚凌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望着君无欢的眼神有些复杂难辨。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凌方才轻叹了口气,道:“谢谢你。”

“谢什么?”君无欢挑眉,楚凌道:“谢谢你相信我。”

黑龙寨的四位兄长姐姐也很相信她,但是楚凌知道这跟君无欢是不一样的。郑洛等人对他地相信是带着几分兄姐对小妹妹的宠溺和疼爱。他们其实未必对她有多少信心,只是他们疼爱她爱护她,觉得她能做的比他们更好就将最好地都让给她。甚至觉得就算是失败了,他们拼了性命也会护她周全。但是君无欢不一样,他是纯粹地相信她这个人,就算是在靖北军绝对弱势地情况下,他也可以坦然的说出,“我相信阿凌能够做到。”

这世上,平庸的人很容易相信别人。但越是厉害的人越是不肯相信别人的能力。而一个厉害的男人更是不愿意轻易的相信一个女人的能力。但是君无欢却说,“比起被遮挡在别人的羽翼下,她更适合自己凌空飞翔。”

君无欢含笑伸手拨开她额边的发丝,笑道:“我不相信阿凌,还能相信谁?”

楚凌笑道:“好,我也相信晏城主能够一举击退貊族大军的。嗯…要是打不赢也没关系,派人送个信给我我去救你啊。”

君无欢深深地望了楚凌一眼,笑道:“好啊,我就等着阿凌来救我了。”

楚凌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开玩笑的,晏城主怎么会打不过百里轻鸿那些人?”

君无欢却不太高兴一般,蹙眉道:“阿凌这是不愿意救我?”

“……”楚凌看着他半晌,方才从口中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救!”

“这还差不多了。”君无欢满意了,“我就知道,阿凌定然舍不得我的。”

“……”

云行月蹲在黑漆漆地房顶上,脸色阴沉地瞪着院子里那还亮着灯的房间。恨不得将里面的臭男人抓出来胖揍一顿。

“凭什么你能在里面陪美人儿说说笑笑,本公子就要蹲在外面餐风饮露?”云行月念念有词。

“君无欢你这个混账东西!见色忘义,狼心狗肺……”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行月靠着房顶都要睡着了,才终于听到下面传来了两声轻轻的开门关门的声音。坐起身来一看,果然看到君无欢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反手关上了门。云行月立刻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到了君无欢跟前,“君无欢,你这个见色忘义的混当!”

君无欢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地道,“云行月,你又犯什么病了?”

云行月气得手指颤抖,“你在你面陪阿凌吃喝说笑,情意绵绵,我在外面吹冷风…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君无欢无语,“我只是告诉你今晚走,什么时候让你守在房顶上了?也就是我和阿凌脾气好,遇到个脾气不好早就打断你的狗腿了。云行月,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云行月瞪着君无欢简直想要吐血,“你只说去见了阿凌就走,我怎么知道你要在里面待一两个时辰?!君无欢,你没对阿凌妹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君无欢懒得理他满脑子的污秽想法,直接越过他往外面走去。

云行月连忙追了上去,兴致勃勃地问道:“该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吧?大家好歹都是兄弟说说有什么关系?不过话说回来,这满打满算才一个半时辰,还要扣除吃饭聊天告别等等,君无欢你是不是不…咳咳,你要不要休息一晚上再走?”

君无欢回头,斜了他一眼,心平气和地道:“云行月,你看起来真的不是很想走。正好你答应了阿凌帮他教导信州的大夫,腿断了应该不妨碍教学吧?”

云行月立刻闭嘴,轻功飞快地从君无欢身边掠过,瞬间到了几丈以外。

脾气这么暴躁,看来是真的什么都没干。

君无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里,轻叹了口气眼底多了几分留恋不舍。

阿凌,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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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永嘉帝!

楚凌醒来地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被子也好好地盖在自己身上。抬头看向外面,隔着窗户也能看见的清晰明亮表示现在已经不早了。连忙从床上下来随手拨弄了一下头发便朝着外面走去。却在路过外间的桌边时停下了脚步。

昨晚摆放在桌上的饭菜食盒都被收走了,空荡荡的桌面上只有一zhāng ping展的纸笺。信上只有寥寥数语的告别之辞,显然君无欢并不是今天早上才走的而是昨晚就离开了。楚凌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最后那几个字上。

长离于沧云城静候阿凌。

楚凌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纸笺,心里突然有些空荡荡。

“小五,小五!醒了吗?”门外传来叶二娘地声音。楚凌连忙收起了信笺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道:“二姐,起来了。有什么急事吗?”叶二娘摇摇头道:“倒也不是什么急事,不过…长离公子和云公子昨晚走了。”

楚凌点头笑道:“他们还有要事在身,原本就是因为担心信州的局势才在这里留了这么久,昨晚他跟我告过别了。”

叶二娘这才放心一下,昨天傍晚长离公子就跟她们告过别了,只是小五一直没有空闲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见到长离公子。今早下面的人来报说长离公子和云公子都走了叶二娘这才有些担心。虽然他们都觉得小五才这么小就被君无欢拐走了有些不厚道,但是这些日子却也看得出来君无欢对小五的真心。这世道,能有一个这般真心还这般优秀的男子着实不易,叶二娘实在不愿意因为靖北军的事情误了小五的终身。

打量了楚凌几眼,叶二娘小声问道:“长离公子走了,小wu bu难过么?”

楚凌淡淡一笑,道:“有点失落,不过…我们都还年轻,他有他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不着急的。”

叶二娘道:“你倒是还年轻,但是…长离公子可不年轻了。”

在世人眼中,君无欢纵然是年少有为的英才。但是从婚嫁方面说已经二十六岁的君无欢着实已经不年轻了。纵然世人对男子的年纪并不苛刻,就算是年过三十甚至是二婚的男人照样也可以娶十多岁的妙龄少女,但是君无欢偏偏还有一个身体虚弱的毛病。

叶二娘想了想,等等也好。万一长离公子怎么着了…也不耽误小五。

这个想法当然有些自私,但是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叶二娘身为楚凌的二姐,自然是万事为了自家妹子考虑的。

楚凌当然不知道叶二娘在脑补些什么,含笑推了推叶二娘道:“好了,二姐。君无欢的事情就先不说了。等我换身衣裳再去用早膳。”

叶二娘顺从地转身,一边还不忘道:“什么早膳,现在都该用午膳了。你这几天辛苦了,好好歇着吧。”

楚凌关上门,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笺不由得轻咬了一下唇角。

好像…平时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真走了还真的有点想念君无欢了。

靖北军占领信州的消息如一道龙卷风飞快的席卷了整个北方,甚至传到了一江之隔的南朝。北方各地不甘心被貊族压制地豪杰纷纷蠢蠢欲动,有不少更是付诸行动。虽然遭到了貊族的残酷镇压,却依然有一部分还在挣扎着继续与貊族人对抗。一时间,北晋原本以为已经尽在掌握中的北方大地的统治似乎又有些摇摇欲坠起来。靖北军甚至分去了朝廷对沧云城的一部分注意力。北晋朝堂上开始争辩起到底应该先灭了靖北军还是先出兵沧云城。

就在这个时候,沧云城晏翎抢先一步出兵攻打润州,一路歼灭了数万南军和貊族骑兵。只差一步就险些占了润州的府城润阳。北晋皇当场雷霆大怒,原本各执己见的北晋朝臣和将领们也纷纷闭上了嘴,朝堂上下有一次统一口径,先打沧云城。至于靖北军自然也不能放任他们坐大,先派人直接切断了信州通往北方各地的道路,想要将靖北军困死在其中。

而此时的南朝同样也不平静。

南朝平都。

平都的皇宫并不弱上京宏伟巍峨,却也依然是雕梁画栋宫阙连城。带着几分南方特有地细腻和婉约,华丽中更多了几分奢靡和脂粉气息。

永嘉帝今年四十有二,但即便是身在皇家,享受着天下人的供奉,吃穿用度无不精细无比,他看起来却依然比真实年纪要大上许多。鬓间已经有了几缕若隐若现的白发,平时总是被内侍小心翼翼地隐藏在黑发之下,但若是凑近了看的话却也能看得清清楚。脸上也已经出现了皱眉,眼袋微微往下耷拉着,让他原本有几分俊秀地容貌看起来毫无精神,更少了几分皇室的雍容和霸气。整个人看起来,说他五十多岁了只怕也有人相信。

此时永嘉帝正坐在御花园中望着不远处的一株梅花出神。身边的内侍宫女纷纷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提醒他御书房里还有许多大臣在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永嘉帝方才渐渐回过神来道:“陈珙,咱们来平都几年了?”

站在他身边一个看起来与他年纪相差无几的内侍连忙恭敬的回答道:“回…回陛下,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啊。”永嘉帝目光定定地落在绽放着红梅的枝头上,喃喃道:“卿儿若是还活着,也该十六岁了。”

叫陈珙的内侍连忙安慰道:“陛下尽管放心,小公主洪福齐天,定然、定然不会有事地。”

永嘉帝垂眸,嘲讽地一笑道:“洪福齐天…这算什么洪福齐天。可怜她小小的一个人儿,竟生在了皇家……”

“陛下。”陈珙看了看又要陷入沉思中的永嘉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各位大人还在御书房候着,陛下……”

永嘉帝撑着桌面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挥挥手拒绝了陈珙上前扶他,道:“走吧,去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是,陛下。”

御书房里,七八个穿着官服的大臣早已经在等着了。只是皇帝不来他们也没有办法,索性便自己议论起来,只是各方意见不合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永嘉帝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高声道:“老朽也是为了我天启的江山社稷着想,襄国公若觉得老朽mài guo求荣,老朽不如当庭撞死在陛下跟前,以证清白!”

“谁mài guo求荣?谁又要当庭撞死啊?”永嘉帝走进了御书房,淡淡道。

原本闹哄哄的御书房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连忙起身恭迎,“陛下圣安。”

永嘉帝摆摆手,道:“都坐下说话吧。”

众人纷纷谢过,才重新坐了回去。永嘉帝走御案后面坐下,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众卿急匆匆进宫求见,所为何事?”

坐在最前列的一个官员站起身来,道:“启禀陛下,北晋派使者前来。”

永嘉帝眼皮都懒得掀一下,问道:“他们这次又要什么?钱还是粮食布匹?”

也不怪永嘉帝这样问,基本上这十年来无论是北晋使者来天启还是天启使者去北晋,最后都免不了要天启出血的。

那老臣摇头道:“回陛下,都不是。”

“哦?”永嘉帝微微挑眉,“这次他们又想要什么?”

老臣道:“回陛下,北晋人准备对沧云城出兵,希望我们配合。事成之后,北晋愿将明年的岁供减半,并放回天启在上京的所有皇室亲贵。”

永嘉帝皱眉,看向沉默地坐在一边的襄国公道:“襄国公和上官丞相先前去北晋不是说过这事儿么?北晋人还有什么不满?”

襄国公起身道:“启禀陛下,最近北晋形势有变。不仅沧云城主动出兵攻击润州,更有信州一带有靖北军异军突起短短一月便占据了大半个信州。如今貊族人急于平定北方,所以才派使者来我天启示好。”

永嘉帝道:“如此,襄国公如何看?”

襄国公断然道:“自然不能应。”

“哦?”永嘉帝微微挑眉,襄国公抬眼望着永嘉帝沉声道:“陛下,沧云城与靖北军虽然皆是草莽出身,却名声在外。陛下若当真与北晋人合作令沧云城和靖北军有了什么损失。只怕会…民心涣散啊。”有些事情,暗地里做一做也就罢了。当真明摆着告诉天下人天启容不下沧云城,那当真是疯了!

先前说话的老者道:“襄国公此言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那沧云城主眼高于顶绝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辈。我等几次三番暗中对沧云城示好,他也爱理不理。分明就是暗藏狼子野心,这种货色…如何当得起襄国公一句令民心涣散?”

襄国公冷笑一声道:“哦?高相的意思是我们就听从貊族人的话,与他们联手攻下沧云城?这对天启有什么好处?貊族人是你亲爹还是你祖宗!”

“你……你!”老者气得脸色通红,颤抖着手指指着襄国公道:“你简直…有辱斯文!”

另一个中年男子看了襄国公一眼,道:“襄国公,你别忘了北晋人不仅答应将皇室贵胄送回天启,还答应了将已故之人的尸骨也送回来。难道襄国公不愿意迎了皇室眷属与…皇后娘娘的遗骸?”

襄国公的眼神一冷,脸色瞬间铁青。

皇后娘娘的遗骸…皇后是怎么死的?!还有那些被留在上京的皇室贵戚…那不仅是段家的耻辱,也是整个天启的耻辱。

段家世代忠于皇室,当年摄政王当政各家权贵对永嘉帝避如蛇蝎,生怕自己的女儿被嫁给了永嘉帝将来摄政王发难被牵连。段家将嫡长女送入宫中为后,段皇后原本诞下了一子一女,却在生儿子的时候被人算计从此身体虚弱。不久之后,皇子夭折段皇后更是一病不起。皇后薨逝之前,恳求同母的妹妹入宫照顾自己的女儿。

小段氏入宫之后并未封后,而是被封为贵妃统摄六宫。几年之后才生下了小公主。可惜好景不长,不过几年貊族入关,小段氏和两位公主都被貊族所虏。永嘉帝南渡之后,加封了小段氏为皇后。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襄国公心里清楚,这是永嘉帝为了拉拢段家也是为了与那些想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的权贵对抗的结果。每到夜深人静,襄国公就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当初赔进去一个妹妹也就罢了,后来又赔进去一个。再看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帝王,这样…真的有意义么?

襄国公脸色不好看,永嘉帝的脸色也同样好看不了。

“够了!”永嘉帝沉声道,“朕不是在这里听你们吵架的。你们若是拿不出来个章程,就明日大朝会上再议。”

双方人马各有立场自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永嘉帝摆明了两不相帮只得狠狠地瞪了对方几眼各自暂时休兵了。

襄国公微微闭了下眼睛,心中悲愤。

再议?!这种可笑的事情根本就是连提都不该提!

众臣告退后从御书房出来,一个内侍快步追上了沉着脸往外走的襄国公,道:“襄国公,陛下召见。”

襄国公脚下一顿,到底还是忍下了心中地怒火道:“多谢。”

看着襄国公离去的背影,几个大臣也跟着停了下来小声议论道:“陛下召见襄国公做甚?”

“毕竟是皇亲国戚,召见又有什么奇怪的?”

“皇亲国戚?呵呵……”有人不屑地笑道。段家前后两个皇后为陛下生下了三个孩子不假,可惜两个都死了,剩下的一个说是失踪了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老臣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些年一直无所出,国无储君,如何能安定啊。”

永嘉帝早年在摄政王手底下讨生活,日子不好过。虽然前后也有过几个孩子,活下来的却不多。后来貊族入关,永嘉帝仓皇出逃所幸两个皇子都带在身边的。谁知道一个小皇子不耐旅途劳顿,半路上就薨了。另一个虽然活着到了平都,却因为惊吓过度大病不起,没过几年也没了。而自从来到平都之后,永嘉帝虽然也纳了几个妃子,但是后宫却始终无所出。朝中大臣们终日为皇嗣忧心却也无济于事。

说不得…最后只能从宗室过继一个皇嗣了。

襄国公重新走进御书房,就看到永嘉帝正坐在书案后面出神。襄国公微微蹙眉,拱手道:“陛下。”

永嘉帝抬头看向襄国公,叹了口气道:“则知,朕最近总是梦到皇后。”

襄国公皱眉,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一个皇后。就平道永嘉帝继续道:“皇后…跟朕说,她要走了,卿儿还小,要朕好好照顾她……”襄国公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皇后真死的时候也没见你梦见她,这都过了好几年了倒是突然想起来了。

正打算开口不咸不淡的安慰几句,襄国公突然一顿,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容。如果…如果小公主还活着,想必也该跟那姑娘差不多大了吧?想起离开京城之前君无欢对自己的警告,曾襄国公摇了摇头。罢了,人家好好一个北晋郡主,又有拓跋兴业那样的师父护着,可是比小公主的命要好得多了。

“则知?”永嘉帝看着站在殿中,明显是在出神地襄国公有些疑惑地道。

襄国公回过神来,拱手道:“陛下想必是太过思念先皇后了,先皇后在天有灵,必然能理解陛下地难处。”

永嘉帝看着襄国公道:“方才的事情,则知不愿与北晋交易?”

襄国公抬头,正色道:“陛下,望陛下三思。这件事,谁都能做,唯独陛下您绝对不能做。沧云城这么多年一直坚守北方,乃是北方百姓心中最后的希望。若真一点希望由陛下你亲手打碎…北方只怕是,永远都收不回来了。”就算是将来真的赶走了貊族人,收回了故土只怕也不会姓楚了。

永嘉帝垂眸,自嘲地笑道:“是啊,可惜朕的这些臣子们却并不这么想。”

永嘉帝性格是不够刚强,也不够睿智决断,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是他总是会被身边的朝臣裹挟,总是难以坚持自己的意见。时间久了,即便是再如何效忠的臣子都忍不住要失望了。

即便是襄国公这样的世代都效忠于正统的人有时候都忍不住要想,如果当初上位的是摄政王,是不是如今的局面会更好一些?

可惜……襄国公知道,性格使然永嘉帝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杀伐决断地帝王。

“陛下,此事绝不能松口。望陛下千万慎重,莫要伤了天下有志之士的心啊。”襄国公沉声劝道。

永嘉帝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道:“朕知道了,则知…寻找卿儿的人,可有消息了?”

襄国公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自从小公主在浣衣苑失踪,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永嘉帝有些失望,半晌才摆了摆手,“则知退下吧。”

“臣告退。”

转眼间,靖北军进驻信州城已经两个月过去了,期间靖北军和周围前来试探的北晋兵马不大不小的打了几次,双方各有胜负但是靖北军依然还是稳稳的占据着信州这块地方。这些日子,有不少人都纷纷前来信州投靠。不过让楚凌哭笑不得的是,有不少人在看到靖北军的首领竟然是个才十五六岁的孩子的时候纷纷打了退堂鼓。最后留下来的人并不多。

楚凌有些郁闷,幸好那些人还不知道她是个姑娘,不然是不是一个都留不下了?以貌取人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楚凌的郁闷倒是取悦了狄钧等人,云翼甚至建议楚凌要不要化个妆,贴个胡子什么的,直接被楚凌一脚踹了出去。

一个月前,北晋皇正是下旨命拓跋胤为主帅,百里轻鸿为副将出征沧云城。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百里轻鸿的名声再一次响彻了天下。

上一次百里轻鸿的名声响起已经是三年多前生擒谢廷泽地时候了。但是那时候百里轻鸿虽然是主力,但并没有挂帅。这一次却是北晋皇亲自昭告天下,也让天下所有的还存着些微希冀的人们彻底死了心。这个百里家曾经的麒麟儿,是真的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家族,成为貊族人的女婿了。

听到这个消息,云翼直接将自己的房间给砸了。抓起一把刀就要往外冲,被楚凌打了一顿扔进房间里关了起来。几天后,云翼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楚凌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淡淡地郁色和沉痛。楚凌知道,这个少年终于彻底长大了。

“小将军。”楚凌站在城楼上抬头眺望远方,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看向来人道:“你又不是靖北军的人,不必叫我将军。”

云翼淡淡一笑道:“我现在已经是了。”

楚凌这才看到云翼身上已经换上了一身靖北军士兵的衣服,最底层的普通士兵的衣服。楚凌微微挑眉道:“你决定了?”

云翼点了点头,道:“是。”

楚凌想了想道:“把你这身衣服换了,去找葛丹枫。”

云翼微微抿唇,眉宇间露出几分倔强,“不,我可以的!”

楚凌淡淡道:“我没问你可不可以,单凭个人实力你并不比任何一个普通士兵优秀。一场仗打下来,你活下来地机会也并不会比他们多。”云翼咬牙道:“我不在乎!”

楚凌轻笑一声道:“我也不在乎,但是…我希望你能发挥自己最大的长处,而不是为了一些愚蠢的念头去做一些根本不擅长的事情。”看着云翼想说什么,楚凌打断了他道:“你也不必觉得对别人不公平,你命好生在百里家,懂得比他们多这是事实。我身为主将,不可能为了公平让一个会算账的人去搬石头,让一个擅长谋算的人去拿刀砍人,反而非要让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去从头学起。我没这个条件,也没这个时间。你明白了么?”

云翼低头,思索了良久方才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不会给表哥拖后腿的!”

楚凌点了点头,“明白了就好,去吧。还有…百里轻鸿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那都跟你没有关系。”

云翼眼睛有些发红,飞快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云翼远去,楚凌唇边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扭头看向另一边道:“听了这么久,还不出来?”段云从另一边走了出来,有些歉意地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云公子比我先来一步……”

楚凌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秘密,小段特意来这里找我,所为何事?”段云平时看到她恨不得绕着走,没有正事绝不往前凑。对此楚凌很是委屈,她也没有怎么着小段同学啊。

段云抽出一封折子道:“润州密报,十天前百里轻鸿和拓跋胤与沧云城在润阳西南五十里大战,两败俱伤。”

楚凌心中一惊,快步走过去抓过段云手中的折子,“怎么两败俱伤?!”

段云道:“双方伤亡不轻,拓跋胤身受重伤,晏凤霄旧伤复发。两军各自退兵三十里。”

楚凌心中不由一紧,飞快地扫过了手中的折子。好一会儿方才微微松了口气,晏凤霄在战场上旧伤复发,但是看来并不算严重,沧云城的兵马也没有混乱的迹象。但即便是如此,楚凌心中依然觉得有些不安。

段云认真地打量了楚凌几眼,方才道:“小将军很担心沧云城主?”

楚凌扬眉,“难道我不该担心?沧云城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也好不了。唇亡齿寒啊小段。”

段云面无表情地道:“小将军教训得是,还有一件事不知小将军有没有兴趣?”

“什么?”楚凌问道。

段云道:“同样是十天前,上京皇城中拓跋兴业遇刺。”

“什么?!”楚凌一惊。

段云以为她没有听清楚,重复了一遍,“十日前,拓跋兴业遇刺。伤势不重,右肩受伤。不过…刺客逃逸不知所踪。”

“……”

201、玩把大的?

师父重伤遇刺?!

楚凌有一瞬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在她的印象中,拓跋兴业是天下第一高手,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人能够伤得了他?而且,不仅伤了他还能全身而退?很快,楚凌就将她所知道有能力伤到拓跋兴业的人一一排列了出来,再排除掉几个几个没有机会没有时间的,剩下的可怀疑对象也就不多了。

上京皇城中,这个时候有这个机会和能力的只有一个——南宫御月。除非上京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一流高手。但是以南宫御月的实力,想要伤到师父然后全身而退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楚凌想到南宫国师那神…经病一样的脑子,只能认定是某人耍了诡计了。以南宫御月的实力,若是再使点什么阴招,杀不了师父伤到他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小将军?”见楚凌明显有些出神,段云有些疑惑地道。

楚凌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道:“没事,我在想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够伤到拓跋兴业。”段云理解地点了点头,拓跋兴业的威名即便是他这个不习武的人也是如雷贯耳,更何况小将军三年前据说还亲自见识过他的武功了。不过段云对到底是谁伤了拓跋兴业兴趣并不大,他有兴趣的是拓跋兴业被刺这件事对局势的影响。

楚凌看着段云,挑眉道:“小段有什么话要说?”

段云习惯性地皱了下眉,忽略掉楚凌对他的称呼问道:“小将军认为,刺杀拓跋兴业的人是谁?”

楚凌摸着下巴笑道:“这个就不好说了,明王的可能性不小,毕竟拓跋兴业的支持北晋皇的,如果这个时候拓跋兴业出了什么事,拓跋胤又出征在外,明王很有可能再一次趁机夺取皇位。当然,也有可能是想要挑拨北晋皇和明王之间的关系的人。又或者纯粹就是哪个天启的爱国之士,正好发现有机会就动手了呗。”

段云道:“所以…对我们来说,幕后黑手是明王是最有利的。”

楚凌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段云抬眼看向楚凌欲言又止,楚凌心道不好,警惕地看着段云,“小段,你想要干什么?”

段云似乎觉得楚凌这个模样很有趣,不由笑道:“小将军不是猜到我想要做什么了吗?”楚凌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书读的少,资质愚钝,并不能猜到你们这些读书人在想些什么。”段云道:“若是不知道,小将军这么紧张做什么?”

楚凌叹了口气道:“我的预感告诉我,你在想的事情很危险。”

段云左右看看,确定四周都没有人方才道:“小将军也不想咱们信州附近总是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吧?”

楚凌点点头,“你有什么高见?”

段云上前了两步,低声道:“小将军,不如咱们玩一把大的如何?”

楚凌眨巴着大眼睛,“说来听听。”

“想办法干掉北晋皇。”段云冷声道。

楚凌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她现在并没有喝水,神色有些诡异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温文公子。段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道:“小将军…觉得我的提议有什么问题吗?”楚凌摇了摇头,“不,并没有。我只是觉得吧…没想到小段竟然是如此有雄才大略的人。”

段云无语地看着楚凌,觉得自己是被眼前的少年嘲讽了。雄才大略?他是想说他胆大包天吧?

见他神色不对,楚凌连忙澄清,“我是诚心诚意的。”

段云道:“小寨主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好啊。”楚凌赞道,“非常好。不过有个小问题哈。”

段云点头,一副恭听指点的模样。楚凌问道:“谁去杀北晋皇?小段,你去还是我去啊?”

“……”段云默然。

楚凌伸手拍拍段云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别介意啊,我是真的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北晋皇要是现在就死了,咱们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了。就是…你知道的,咱们的力量不够,沧云城在打仗指望不上啊。”

段云轻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有指望现在就能成,只是单纯觉得这也算是一个机会罢了。不过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也很残酷,他们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实现这件事情。

两人从城楼上下来,一路往城中心的府衙而去。

经过这两个月,信州几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秩序。原本还担心着貊族人会不会再打回来的信州百姓似乎也渐渐相信了貊族真的被人赶出了信州。原本脸上的麻木不仁渐渐少了一些,倒是更多了几分干劲和生气。

楚凌对此很是欣慰,却也同样感觉到了肩头上胆子的沉重。他们夺回了信州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夺回了再失去,对信州百姓来说远比从来就没有夺回来要更加残忍许多。不说他们将会被貊族人怎样对待,就只说将一个生活在苦海里的人捞起来让他过一段时间地好日子,再一脚将他踢回去,这种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可怕了。

回到府衙,楚凌刚走进自己的院子里便停下了脚步,沉声道:“什么人?出来!”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还是应该弄一些守卫来看守着院子?不然这些人当她住的地方是菜市场吗?随随便便都能进来?还没等楚凌再说什么,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他她的面前,“凌姑娘。”

“云行月?!”楚凌一惊,看着眼前虽然衣着整齐但是眼底却带着几缕血丝,有几分风尘仆仆的云行月心中不由一沉。

“君无欢出什么事了?”

云行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楚凌皱眉有些着急地道:“说话啊,君无欢怎么了?”

云行月道:“旧伤复发,危在旦夕。”

楚凌只觉得有什么在她的心上重重地敲了一记一般,脸色微沉,“不是说不严重吗?”方才段云才说君无欢并无大碍…对了,他们能得到的肯定不会是最真实的nèi mu消息。而既然沧云城选择了隐藏消息,君无欢的病情只怕比她想象中地还要严重得多。

云行月叹了口气道:“对外自然不能说严重,否则军心乱了后面还怎么办?还有那么多北晋兵马虎视眈眈的地等着。拓跋胤虽然受了伤,但是百里轻鸿还好好的呢。”

楚凌盯着云行月道:“既然如此,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君无欢身边吗?跑到信州来做什么?”若是真有什么话要传给她,也用不着云行月亲自跑一趟。楚凌决定,如果云行月敢说什么“让她去见君无欢最后一面”之类的鬼话的话,她就先弄死云行月!

云行月道:“我要去找一种药,路过信州觉得应该过来跟你说一声。”

“去哪里找?什么药?”楚凌问道。

云行月看着他,道:“上京,皇宫。玉蕤膏。”

楚凌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药,但是却知道这个东西或许能救君无欢的命。

云行月也不着急,只是一双眼眸定定地落在楚凌身上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楚凌垂眸,脑海里飞快地转着无数个念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抬起头来问道:“沧云城和凌霄商行在上京还有能用的人么?”

云行月点了点头,眼眸中却多了几分失望。

却听楚凌道:“我跟你去上京,人借给我用用。”

云行月有些惊讶地挑眉看着楚凌,楚凌抬头与他对视,道:“我不知道君无欢伤的有多重,但是既然让你千里迢迢亲自去上京取药想必确实是不轻。但是…我也不能放着信州不管不顾,所以……”

“所以什么?”云行月有些好奇地道。

楚凌道:“所以,在北晋想要对信州动手之前,让他们无暇分身。反正拿药也要去皇宫不是么?正好之前有人给了我一个不错的提议,看看有没有机会一起办了。”

云行月偏着头思索了片刻,点头道:“行,反正君无欢相信你,我自然也是信你的。不过,这东西到底在哪儿我自己也说不准,只有消息说是在北晋皇宫,我们想要找到东西就已经很麻烦了,未必真的有时间让你办你要办的事情。”楚凌问道:“君无欢有多少时间等你取药?”

云行月道:“最多一个月。一个月之内君无欢若是醒不过来……”云行月顿了一下,看着楚凌沉声道:“整个沧云城,都要跟着完蛋。”

楚凌道:“足够了。”

君无欢的病情确实是出乎楚凌的意料之外,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放任君无欢不管任凭云行月独自前往上京取药。云行月的实力她清楚,自保有余,但若说真有多高却不见得,他毕竟是一个大夫而不是一个高手。北晋皇宫里高手也不少,云行月自己去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将信州的事情交代给了葛丹枫和郑洛等人,楚凌便带着段云跟着云行月一起悄无声息地出了信州城。信州的百姓和靖北军的将士并不知道他们的小将军已经不在城中了。

离开信州老远,段云的神色都还有些恍惚。

他原本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且小将军分明已经驳回了他的建议。但是事情变化得太快,还不到两个时辰小将军便要他收拾行李跟他一起去上京谋划如何干掉北晋皇。

“小段,走!咱们一起去上京干掉北晋皇!”这是凌小将军的原话。北晋皇是那么容易干掉的吗!?他可不可以反悔说他之前只是在开玩笑?

从信州到上京,一路不停歇的快马即便的话六七日可到。因为这次真的赶时间,即便是有段云这个拖后腿的在楚凌也狠心的没有做太多的停留,第七天上午一行人就到了上京。武安郡主的身份是不能用了,楚凌便依然稍微修饰了一下面部就穿着一身男装进了城。

凌霄商行明面上的产业都已经全数被北晋朝廷查封,阿朵这些年置办的产业自然也不能回去了。于是一行三人只得暂时住进了凌霄商行在上京留下的探子所在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恰好,这院子里就靠近上京的贫民窟,倒是让楚凌想起了她在上京还有一个勉强算是老熟人的故交。说不定他能够帮上大忙呢。

站在有些狭小的院子里,段云面有土色地看了看身边依然神采奕奕的两个人将想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虽然如今世道不好,但是黑龙寨一贯安稳,段云又是文人这些年过的也还算太平。这样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实在是让段云有些难以消受。

楚凌看着云行月道:“说罢,你要的药还有什么消息?”

云行月叹了口气道:“我之前没有骗你,若是玉蕤膏那么容易找到地话,何必我亲自跑一趟?凌霄商行如今在上京的势力虽然大减,却也不是没有人,从皇宫里弄个东西出来未必做不到。”楚凌也相信云行月的话不由皱眉,“所以,除了这个东西在宫里,没有任何线索对吧?”

云行月道:“这玉蕤膏是一种天然的药膏,在塞外苦寒之地的高山之巅生长着一种雪玉参,这种雪玉参的果实被埋在雪地里有的历经百年而不腐。果实吸收了雪山的寒气和雪玉参的药性,经过特殊的手段封存三年,便成了这玉蕤膏。这种药膏虽然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但是古书上说对调和体质蕴养经脉有奇效。我师父也说,这种药膏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君无欢的病,却也比寻常药有效的多。这些年,凌霄商行的人一直在塞外寻找,但是……”

云行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楚凌却明白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并不是你拼命去找就一定能够找到的。

云行月继续道:“找不到玉蕤膏,雪玉参君无欢倒是吃了不少。虽然有效,却也跟他的身体有些冲突,让他的身体越发虚弱了。这一次突然重伤,他体内原本就脆弱的平衡已经彻底被打破,如果没有彻底地解决办法又找不到玉蕤膏做缓和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

楚凌看着云行月道:“如果…那个玉蕤膏不在皇宫,或者已经没有了呢?”

云行月看着她,对她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道:“我也不知道。”

“……”楚凌心中不由一沉,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旁边的段云沉默地听着两人的话,神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长离公子名动天下,这样一个人就算跟他们信州城没有关系段云也绝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更何况君无欢是小将军的朋友,之前更是帮了他们不少忙。

段云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们要找玉蕤膏?如果我没记错地话,应该…是在北晋皇宫的。”

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云,段云被两人看的有些毛骨悚然,连忙道:“我记得,大约是永嘉七年,摄政王寿辰的时候貊族人送的礼物里面就有一瓶玉蕤膏,不过那东西既不能疗伤治病也不能延年益寿,并没有多少人看重。后来永嘉帝的皇后病重,摄政王妃将玉蕤膏连着一大堆药材一起送进了宫中。皇后用了一些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处,之后就一直收在宫中的御药房里。这种说起来很稀有很珍贵,但实际上没什么用处而且只有独一份的东西,在御药房是没有人会轻易动用的。当初永嘉帝南迁的时候并没有回宫,宫中的药材自然也被留下了。如果貊族人没有毁掉的话,应该还在宫里。那本来就是貊族人的东西,他们应该会比天启人识货一些。”

楚凌和云行月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去问段云一个才二十七八岁的人是怎么知道永嘉七年貊族送给摄政王的贺礼里面有什么这种问题。段云也只当他们想不到这一点,说完便垂下了眼眸不再看他们。

“那我们只能希望,玉蕤膏真的还在原本的地方了。”云行月道。

楚凌道:“在不在,去看了就知道了。”

云行月道:“这个我来想办法。”

楚凌点点头,凌霄商行虽然已经被北晋人抄没了,但是隐藏在暗处没有暴露地细作探子肯定也不少。打探消息这种事情自然是他们来做最合适了。看了一眼两人,楚凌道:“我出去见一个人,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小段…呃,你好好休息吧。”

段云确实是累的不清,也没有心情跟她抬杠,点了点头只叮嘱了一声小心便作罢了。

半个时辰后,楚凌再一次坐到了熟悉的花厅中喝茶。

黄老大笑眯眯地捧着茶杯看着楚凌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小公子风采依旧啊。”

楚凌微微挑眉,笑道:“比不得黄老大财源广进。”

黄老大唉唉地叹了口气,道:“哪里呀,小公子这些日子不在上京不知道,如今上京城里的日子不好过啊。”楚凌含笑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道:“黄老大怎么知道我这些日子不在上京?”

黄老大眼珠子转了转,陪笑道:“这个…前些日子下面的人有眼无珠不是对小公子不敬么?我估摸着…小公子跟长离公子是朋友,长离公子既然不在京城里,这小公子想必也跟着长离公子走了。毕竟,在下可也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小公子了。”

楚凌笑道:“黄老大说得是,我确实离开了一段时间。这不一回到上京就来找黄老大了么?”

黄老大看看楚凌苦笑道:“我只怕小公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先前他带着这位小公子走了一趟黑市,结果转眼没几天黑市就换主人了。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跟眼前这个笑容乖巧的少年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么多年混进在上京皇城中的直觉还是让黄老大不得不对着少年谨慎对待。更何况…玉小六介绍的,能是什么好人?!

楚凌也不绕弯子,笑道:“确实有事儿要麻烦黄老大。”

黄老大看着楚凌不说话,楚凌伸手将两张银票放到黄老大跟前,笑道:“黄老大的规矩,我懂。”

黄老大看了一眼银票,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做啊,黄老大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什么大的进账了。底下那些小的们一天几钱一两银子的孝敬哪儿比得上遇上个大方的主儿一出手就是上千两的银子啊。

“小公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楚凌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前些日子拓跋大将军受伤的事情,黄老大可知道?”

黄老大点头,“这是自然,上京皇城里还有谁不知道?不过…小公子要问的应该不是单单是拓跋大将军受伤的事儿吧?”

楚凌道:“我想知道,刺客是谁。”

“这个……”黄老大有些为难,楚凌扬眉道:“怎么?”

黄老大叹了口气道:“小公子若只是想要问我知不知道刺客是谁,我知道。但是你若要我拿证据,我却是没有。”

楚凌点点头道:“那黄老大觉得是谁?”

黄老大嘿嘿一笑道:“这上京皇城,除了白塔那位如今还有几个能伤到拓跋大将军?”

楚凌道:“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没有证据呢?”

黄老大摊手道:“这算什么证据?只是猜测罢了,如今只怕皇城里有一半的人都在猜测是白塔那位干的。毕竟除了那位实力超群,最重要的是也只有他跟拓跋大将军十分地不对付,动不动的就想要挑衅。不过,我得到的消息说,拓跋大将军遇刺的时候,那位正在宫里陪太后娘娘用膳呢。有太后娘娘作证,谁敢说是他?”

楚凌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南宫御月竟然能让太后为他作证。

“而且,据白塔的人说那位前些日子在外面受了重伤回来的。就算平时有本事伤了拓跋大将军,如今也是没有的。陛下派了太医去看病,身上的伤确实不轻,但是没有一道是拓跋大将军留下的。”

楚凌心中暗道,那当然,因为大都是君无欢或者南宫御月自己作出来的。不过…都这么久过去了,南宫御月的伤害还没好?这也不太科学啊。

楚凌撑着下巴道:“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南宫国师做的呢?这上京皇城中,跟拓跋大将军有冲突的可不只是南宫国师啊。”

黄老大有些诧异,“哦?小公子有什么高见?”

楚凌道:“我觉得,比起南宫国师明王殿下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明王手下高手如云,未必就没有几个隐藏的绝顶高手。更何况,比起南宫御月跟拓跋兴业的那点小恩小怨,还是明王的动机看起来更真实一些吧?”

黄老大看着她,“小公子的意思是?”眉宇间对楚凌的推测有些不以为然。

楚凌道:“我觉得是明王干得!”

“小公子说的是。”给钱的是大爷,你说是就是吧。

楚凌笑道:“我希望上京皇城里的另一半人也以为是。”

黄老大顿时一脸菜色,面带惊恐地看了楚凌好一会儿方才有些迟疑地道:“小公子,您这个…玩得是不是有点大了?”您这活儿太大了,咱们小本生意干不了啊。楚凌笑道:“黄老大怕什么,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您说,我听。”黄老大道。

楚凌道:“也不是非得让你按着别人的头让人相信啊。黄老大,你只要稍微传出一点消息…比如说去年那场宫变的起因经过及结果啦,比如说明王手底下的那个冥狱到底有多少高手啦。顺便再强化一下南宫国师身受重伤,绝不可能行刺之类的事情。剩下的,自然有人会替你补上的嘛。”人的脑补能力是无穷尽的,不管是天启人还是貊族人。

黄老大战战兢兢地道:“小公子,挑拨皇帝陛下和明王府的关系,被发现了我这上上下下可都活不了啊。”

楚凌含笑道:“黄老大在上京皇城里横行这么多年,我相信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的。”

黄老大犹豫了良久,道:“只是将消息传出去?”

楚凌点头道:“只是如此,绝不会让黄老大以身涉险。”

黄老大思索了良久,咬牙道:“谁让你是玉小六的朋友呢。这个忙,我帮了!”

楚凌也不觉得意外,点头笑道:“那就多谢黄老大了。”

黄老大看着楚凌,忍不住问道:“那个…小公子,我能不能问问,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凌对他笑得和善,“也没什么呀,就是让上京皇城里热闹一点嘛。”

黄老大在心中呵呵两声,热闹…确实是够热闹的。之前明王起兵夺位的事情过去还不到半年,双方其实心里都还绷着一根弦儿。若说北晋皇没有怀疑过明王府那是扯淡,为什么那么多人认为是南宫御月干的?明王府也在其中出了一把力。甚至连北晋皇都故意放任不管,说到底就是为了维持住这脆弱的平衡。如今…就算他加一把火也不算什么吧?反正也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说不定…就真是明王干的呢?他只要小心将自己的尾巴藏好不要让明王府的人发现就行了。

想到此处,黄老大略微心安了几分。收起了桌上的银票笑道:“小公子尽管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好,包管办得自然得体,毫无破绽。”

楚凌笑道:“那就有劳黄老大了,玉六说得果然没错,如今这上京皇城里,最有能耐的人还要数黄老大。”

黄老大并没有被她吹得不知天南海北,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多了几分温度,笑道:“玉公子过奖了,在下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楚凌但笑不语,能在北晋人统治的上京皇城建立起这样一张巨大的消息网,这可不单单是混口饭吃那么简单了。这世间,有能耐的人果然都是低调啊。站起身来,楚凌笑道:“如此,我便先行告辞了,静候黄老大的好消息?”

黄老大也跟着起身笑道:“小公子慢走。”

亲自将楚凌送到门外,目送她渐渐远去。黄老大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悠远的味道,饶有兴致地道:“玉小六的朋友?你说他怎么不怕我转手将他卖给北晋人呢?”

不知何时,他身后已经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听了这话淡淡道:“凭他的身手,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费不了多少力气。更何况,他既然是玉六公子介绍来的,你说玉六公子背后又是谁?”

黄老大叹了口气,“也是,玉小六肯定没那么大本事。可惜咱们只在上京一地,不然我还真想知道玉小六背后到底是那尊神了。”其实他也不是完全猜不到,不过这年头…知道的太多了容易短命啊。

202、财不外露!

黄老大办事的速度是对得起他收的钱的,第二天一早楚凌跟着段云一块儿上街吃早膳,就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件事。其实拓跋兴业遇刺这件事已经过了好些天了,上京皇城里的舆论也几乎是一面倒的倾向于认为是南宫御月的动的手。这时候突然冒出来另外一种言论,即便是十分隐秘的并没有明确指向谁,有眼力的人也猜得出来这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操纵的。

但是知道归知道,想还是要想的。更何况,之前所有人都一直认为是南宫御月的手笔,难道就没有人暗中操纵吗?只是不知道,如今这突然的反复到底是谁地手笔又有什么目的罢了。

重要的是,比起在外人看来只是性格乖戾的南宫御月,某人显然更具备刺杀拓跋兴业的理由。

楚凌和段云坐在接头一个十分热闹的摊子上,一边吃东西一边听着周围的人们的议论声。当然,敢当街议论这种事情的自然只有貊族人,即便是在上京这样的地方,天启人也是懂得什么是明哲保身的。就算是再好奇,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参与这种讨论。

段云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楚凌欲言又止,楚凌对他挑了挑眉轻声笑道:“有什么就说啊小段,不用不好意思的。”段云问道:“小…公子,昨天出去就是为了做这个?”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要随便冤枉我。”

段云无语,楚凌也不由笑了。压低了声音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就是花了点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放到哪儿都是行得通的。所以,她真的什么都没做,都让别人做了嘛。

段云淡淡道:“我听云公子的意思,他仿佛很赶时间,你这事儿就算成了也需要不少时间,根本没什么用吧?”一个月的时间还要扣掉他们来回路上的,除非是云行月能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地将药偷出来,然后他们还可以继续。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能用文的手段解决的事情,我们当然是尽量用温雅一点的方式。但是如果实在是不行的话,也只好拼一把了。”

“拼一把?”段云回味着这几三个字,很想问问眼前的少年,你想要拼一把为什么还要带我来?你哪只眼睛看我像是能够陪着你们拼一把的?楚凌仿佛猜透了段云心中所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怕,到时候我会让人先送你走的。”

段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楚凌,斯文地擦了一下唇角才道,“小公子,你非要我来上京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路上多带一个人好解闷?

楚凌道:“你的提议,不带你来小段岂不是会在心中怪我抢了你的……”

“喂,小子!”楚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粗暴的声音给打断了。两人抬头,就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壮硕的貊族男子站在了跟前的桌边,目光却仅仅地盯着段云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

“你这块玉佩还不错,拿来,给我!”男子粗暴地道。

楚凌微微扬眉打量了一眼段云的玉佩,不太能认同这貊族人的眼光。

只是一块寻常的玉佩而已,雕工还能看,材质也只能算是一般。以段公子从前的身份,这样的玉佩只怕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过如今段公子显然很明白何谓低调,又一贯坚持着所谓的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于是乎才一直带着这么一块不起眼的玉佩。

只是段公子显然没有想到,即便是不起眼的玉佩它也是一块玉佩,貊族人也不是人人都眼高于顶非极品美玉不抢的。比如说眼前这一位,全身上下除了那把刀值几两银子,剩下的加起来也没段公子这块玉值钱。于是乎……

“小段呀,早就跟你说了财不外露,你看现在该怎么办吧?”楚凌幸灾乐祸地道。

段云咬牙瞪了楚凌一眼,随手扯下腰间的玉佩。就在那貊族男子将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的时候,却见他抬手将玉佩抛进了楚凌的怀中。

“……”楚凌嫌弃地捏着玉佩不知道能说什么。

那貊族男子见状也不由得怒了,“臭小子,你耍我!”

说着伸手就一拳朝着段云的脸上砸了过去,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这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拳砸过去还能有命在吗?

却见那拳头在段云跟前两三寸的地方稳稳地停住了。

一双纤细修长且白皙地手轻轻地抓着男子地手腕,看起来仿佛只是随意的捏着半分力气都没有用一般。但是那貊族男子却已经憋红了脸拳头硬是不能再上前半分。貊族男子警惕地看了楚凌一眼,心知遇上了棘手地人物了。不过他也并不害怕,这里毕竟是上京皇城。只要他随便喊一声,多的是人帮他收拾这两个小子。

楚凌站起身来,一只手拎着段云的玉佩,一只手还捏着男子的手腕笑眯眯地道:“这位大哥,别着急啊。不就是一块玉么?我这哥哥不懂事,大哥别见怪啊。别说是一块玉佩,就算是十块八块,大哥想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哦?”貊族男子眼睛一亮,他原本家境还不错。只是来中原之后染上了赌瘾,因此日子过的很是艰难就连妻子孩子都离他而去了。平时若没有钱了,就靠打劫一些外地来的中原人为生。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而且还是两个看起来瘦弱的年轻人因此才被他盯上了。没想到这个更小一些的倒是有几分本事,而且还挺懂事的。

楚凌笑道:“大哥,不如小弟请你喝杯茶,算是赔礼?顺便,商量一下玉佩的事儿?实不相瞒,这块玉佩是我嫂子送给大哥的,因此他才十分舍不得。”

貊族男子舔了舔嘴唇,故作大方地道:“也罢,给你个面子。”

楚凌笑得犹如善财童子一般,“多谢大哥,请。”

段云跟在后面,对他家小将军的变脸绝技佩服不已。就凭这变脸地本事,小将军不当山贼也穷不了。

三人离开早餐摊子,楚凌在前面带路朝着街对面的一个胡同走去。

走了一段路,那貊族男子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立刻停住了脚步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楚凌回过头来,偏着头对他笑得十分单纯无辜,晃了晃手中的玉佩道:“去我家啊,玉佩不想要了么?”

一股不妙地直觉袭上男子心头,男子立刻果断地道:“不要了,大爷先走了!”

想走?

楚凌冷笑一声,手中的玉佩直接砸了出去,玉佩撞上男子的脖子然后弹了出去落在了跟在后面地段云身上,段云连忙伸手接住。那男子只觉得脖子一阵剧痛,连忙伸手捂住就想要往外跑,却被人从身后一拉直接往后面倒去。然后一根长鞭的鞭梢缠住了他的脖子,“别叫哟,要是我一不小心把你脖子勒断了,多不好意思啊。”

男子连忙伸手想要抓住鞭子,只是他的手才刚抬起来缠在他脖子上的鞭梢就立刻紧了,他连忙挣扎着道:“别…不、不要……”

楚凌点点头,笑道:“乖乖听话就好。”

段云将自己的玉佩系会了腰间上,道:“小公子这是打算做什么?你若不杀了他必留大患,若是杀了他…也挺麻烦的。”楚凌对他翻了个白眼道:“知道麻烦你还把玉佩抛给我?又不值钱直接给他不就完了?”

“你怎么不给他?”段云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撇过了脸去。

要是被这么一个小瘪三威胁了,多丢脸啊。

地上被勒的难受的男人一脸愤怒加惊恐地瞪着两人,我特么正在被勒着脖子,你们这是在讨论什么东西?

楚凌摸着下巴有些苦恼地道:“该怎么处理你呢?”

“饶…饶命!”男子结结巴巴地道。

楚凌摇摇头,“我这会儿饶了你,回头你就带人来堵我,确实是遗患无穷,还是……”

“不…不敢!”男子连忙道。

楚凌思索了片刻,突然打了个响指,将一颗药丸塞进了男子的口中。男子自然不愿意吞下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只是如今这情形也容不得他拒绝了,虽然极力抗拒却还是只能无力地将药丸咽了下去。

下一刻,一股剧烈的疼痛就从腹中弥漫开来。一瞬间仿佛全身上下都疼痛不止了,男子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楚凌抖了一下长鞭放开了他被缠着地喉咙。楚凌蹲下身对委顿在地上的男子笑道:“这个呢,是我找神医配置的断肠丸,滋味如何你感受到了吧?”

男子无力地点了点头,“你…你想要做什么?”

楚凌笑道:“别想太多了,我不想让你做什么。就凭你,也做不了什么事儿。只不过我们还要在上京待一段时间,未免被人找麻烦,只好麻烦你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了。当然了,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猜你是孤家寡人,生活落魄。在上京这样的地方,死这样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哪怕他是个貊族人。”

男子忍不住抖了抖,“我…我知道了。”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怎么知道他家中只有他一个人的,但是浑身上下的痛楚却是真实的。虽然活得落魄,但那也不代表他就想死。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一个小药瓶丢在他身边道:“里面有三粒药丸,每三天服一粒。之后我会再派人送药给你的,当然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你就只好自求多福了。你也可以去找找看,有没有哪个神医能救你。”

“……”他去哪儿找神医?他若是找得到神医哪里还会沦落到抢那种一看就不怎么值钱的玉佩的地步?

楚凌说完这些也不再管他,站起身来示意段云可以走了。

两人走出了小巷,段云回头看了一眼里面那貊族人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将一粒药丸往嘴里送。段云问道:“这样行么?”楚凌道:“有什么不行的?除非他下定决心这会儿马上就去保官,不然之后他也没那个力气去了。”

段云神色有些怪异地看着她,道:“你……”

“想什么呢?那东西吃了,不回去躺个十天半个月,怎么对得起我的药呢。”之前从云行月那里拿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药,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用。如今倒是可以试试看云公子这些宝贝地药效如何了。

段云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腰间的玉佩,想了想还是将玉佩扯下来收进了袖袋之中。

两人回到暂住的院子,云行月已经在等着他们了。见两人进来,云行月有些不悦地道:“我忙碌了一晚上没有合眼,你们倒是悠闲,还有心情跑出去吃早膳。”楚凌一扬手,将手中提着的一个包裹抛了过去道:“别抱怨了,给你带了。”

云行月打开小包裹闻了闻,这才满意地闭了嘴。

两人走到云行月旁边坐下来,楚凌问道:“怎么样,玉蕤膏有下落了吗?”

云行月摇了摇头道:“如今宫中貊族的大夫和中原的大夫都有。但是貊族人明显信不过中原人,中原人出身地大夫不管医术多好都接触不到上面的贵人,也很难接触到真正放名贵药材的地方。我看倒是像貊族人想要偷师才故意放了几个天启人进去的。”

不过医术这个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偷师就能学会的。而且天启人在这方面一向有些个敝帚自珍,就算师徒间往往都会留一手,更何况是外族人。双方谁也不信任谁,因此如今北晋的太医院依然还是以貊族的医术为主。在云行月这种神医眼中,自然是相当粗糙的了。

楚凌蹙眉道:“这么说,找不到了?”

云行月摇头道:“我明天打算亲自去太医院一趟。”

楚凌问道:“你见过玉蕤膏么?”

云行月摇头,楚凌道:“也就是说,就算你看到了玉蕤膏,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云行月蹙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师傅说,这东西被被雪玉参的药气和冰雪侵染百年,所以我猜应该会有雪玉参的味道。我可以试试看。”楚凌看着云行月,又侧首看了一眼段云。段云会意,起身道:“我还有点事,小公子和云公子慢聊。”

看着段云离开,云行月方才挑眉道:“什么事情还要让段公子回避?”

楚凌问道:“南宫御月到底能不能信得过?”并不是她信不过段云,而是这事关沧云城的秘密,自然不能随便让别人知道。

云行月一怔,望着楚凌沉默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楚凌挑眉,云行月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凌姑娘,我虽然跟君无欢关系不错,但是…我真的只是一个大夫而已。沧云城的很多事情我知道的并不那么清楚。特别是君无欢自己的事情。如果你问沧云城对南宫御月的想法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沧云城没有人对南宫御月有好感,更没有人相信他。甚至,南宫御月和君无欢的关系,除了我、桓毓和明遥以外沧云城也没有别的人知道了。”

“但是,桓毓并不相信南宫御月。”云行月最后补充道。

楚凌看着他,有些明白他的潜意思。不仅是桓毓不信任南宫御月,他和明遥同样也不信任。所以,即便是事情棘手,云行月也没有想过去找南宫御月帮忙。因为一旦南宫御月那里出了什么问题,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楚凌叹了口气,也有点头痛。平心而论,她也不觉得南宫御月是什么可靠的人,但是他们现在需要南宫御月帮忙,而且…君无欢似乎是相信南宫御月的。至少……“南宫御月应该不希望君无欢现在就死了吧?”

云行月叹息道:“谁知道呢。”在云行月的眼中,南宫御月就是一个不择不扣地疯子。如果不是有君无欢在,云行月是绝对不会替南宫御月看病开药的。更何况,姓南宫的不识好人心,他开的药那货从来不吃!好像他随时都会在药里面下毒弄死他似的,当然了云行月表示自己确实有些心动。

楚凌揉了揉眉心道:“那么,咱们算一下吧。如果我们不能按时找到玉蕤膏,君无欢会死,正在被北晋人围攻的沧云城要完。如果南宫御月背后捅我们一刀的话,药自然是拿不到,君无欢会死,沧云城要完,我们大概也要完。云公子,选一个吧。”

云行月眼眸微沉,咬牙道:“我今晚进宫去一次,如果实在找不到再……”

楚凌也不催他,点头道:“行,明王府有沧云城的人么?”

云行月沉吟了片刻,将一块令牌塞给了楚凌。令牌不大,还不及楚凌的手掌大小,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云行月道:“这是君无欢让我给你的,说…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凭这个可以掌握凌霄商行在北方的一部分探子。我想…提前给你应该也没什么。用这个你可以联系影,他是负责整个上京的情报消息的。”

楚凌一怔,望着掌中被塞过来的凤凰展翅令牌,“这……”

云行月洒脱地道:“你自己看着办,我相信君无欢不会看错人的。”

楚凌轻轻握住了令牌,垂眸道:“多谢。”

------题外话------

亲们很抱歉,昨天没能更文。这两天感冒的有些厉害,马上要过年了大家一定要好好保暖不要感冒了哦。如果过年还要被迫吃药喝粥就太悲催了~

203、影

南宫御月最近的心情很不错,虽然被满上京的人怀疑自己刺杀拓跋兴业,但那毕竟也不算是污蔑所以南宫国师大度地决定原谅他们。只要一想到自己伤到了拓跋兴业,南宫御月的心情就好得能无视跟前一切让他厌恶的事情。

而对于南宫御月的心情变化,感受最直接地自然是白塔里侍候的侍卫和侍女们了。他们对外面的人怎么样没有兴趣,只要国师心情好,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最近大约就是这几年白塔众人觉得最轻松自在的时候了。

“国师,宁都郡侯来了。”一个侍女进来躬身禀告道。

南宫御月微微扬眉,斜眼道:“他来做什么?”

侍女自然不敢贸然回答这种问题,只能低头不语。南宫御月摆摆手,不在意地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是,国师。”

片刻之后,焉陀邑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南宫御月一副没长骨头般靠在软榻上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焉陀邑年纪轻轻就成为焉陀家的家主,一向自律甚严,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最见不得年轻人这种懒散的模样,偏偏南宫御月这个弟弟是他怎么样也管教不了的,每次看到了都只能将眉头皱地紧紧的。

南宫御月瞥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情来我这里?”、

焉陀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之前若不是你给我找麻烦,我哪里会这么忙?”先前南宫御月让他弄一个焉陀家的人去信州接管信州驻军,结果人还没到他自己先撤了,等他们的人到了信州已经被靖北军给拿下了。所幸那人见机得快,才没有丢了性命,饶是如此也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还在家里休养着没法出门。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大哥,我这可是为你好。你瞧最近朝堂上的人都骂我,可没有人骂你啊。”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南宫御月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坑,更不用说别人了。宁都郡侯有这么一个弟弟,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倒是没有人觉得焉陀邑跟南宫御月是一丘之貉。

焉陀邑皱眉,看着南宫御月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将自己的名声弄成这样…既得罪陛下又得罪明王,以后你要怎么办?”

南宫御月不以为然地道:“得罪了就得罪了,能怎么样?”

焉陀邑看着这糟心的弟弟有些焦急地道:“你怎么就不懂呢,如今不是在关外了,若不是陛下和明王还在争锋,只怕早就……”早就对他们这些手握重权的权贵动手了。即便是当初在关外,焉陀家还不是一样因为外部的压力让南宫御月小时候受了不少委屈?虽然焉陀邑并不赞同父亲和祖父当时的做法,但是他也不敢保证如果将自己换到那个时候就能够做的更好了。

南宫御月懒洋洋地笑道:“大哥,你是想要以后跪在皇帝脚边做奴才,还是跟在关外的时候一般自在?”

焉陀邑心中一惊,“你……你想要干什么?”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你也说了,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你再怎么低调等北晋皇和明王决出了胜负,下一个要对付的是谁?天启人讲究什么仁义礼智信,说什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大多数时候对臣子还算客气,即便是如此也免不了当年君傲满门抄斩之祸。但是…咱们貊族可没有这个规矩,除了皇室,权贵,平民便是奴隶。我估摸着…无论是北晋皇还是明王,都不是很想要中间那两个。”

“你胡说什么!”焉陀邑没好气地道,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发沉。

南宫御月懒洋洋地道:“大哥,这十年除了几家手里握着兵权的人家,当年在关外的大部落首领还剩下几个?那些人可不是当初统一各部的时候消失的,当时拓跋家是怎么说的?嗯…大家都是兄弟,呵呵。这才十年时间都没了吧?皇帝陛下是怎么对他们的?当年楚越抄了君傲满门,天启人虽然在摄政王的威势下不敢轻易说什么,之后三年楚越就被永嘉帝算计死在了战场上。以楚越当时的权势若真的人心所向,至少给他通风报个信甚至是违抗永嘉帝的命令也不是不可能的吧?结果呢?还不是那些读书人觉得楚越动辄灭人满门太过残忍,自己想要整死他又不敢动手,正好借着永嘉帝的机会弄死了楚越。但是你看看咱们,皇帝陛下弄死了那么多人,有谁说过一句话么?当时为了个谁继承皇位闹得天翻地覆。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了,还有心情管皇位谁继承。就算大皇子上不了位难道就能轮到他们了?”

“……”当初你不也是跟着明王搞事的人里面的一个吗?

焉陀邑沉默了半晌,方才道:“我貊族天生血性,陛下杀伐决断自然不同天启人那般假仁假义。”在焉陀邑看来,天启的皇帝着实是可笑。对文人十分的纵容,据说文官即便是犯了再大的错误最多也就是贬官从不杀文人。反倒是武将杀得干脆利落,当初若不是楚越坚持永嘉帝又顶不住压力杀了君傲,只怕貊族也没有这个容易入关。

说到底,不过是害怕武将手握重兵反了自己的皇位罢了。

南宫御月笑道:“确实杀伐决断,就是不知道哪天若是那把刀落到了焉陀家头上,大哥还能不能如此推崇?”

焉陀邑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道:“我不听你这些歪理邪说,你知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南宫御月道:“不就是都在暗地里骂我么?有本事让他们到我跟前来骂,还是说大哥接到消息,有人要准备来刺杀我给拓跋兴业报仇?”焉陀邑抽了口冷气,瞪着南宫御月道:“大将军的事情,真是是你……”

南宫御月皱眉道:“开个玩笑找拓跋兴业切磋一下,怎么了?拓跋兴业伤得又不重,用得着大惊小怪么?”

切磋一下?你不会光明正大的上门挑战,非要穿着夜行衣大晚上在拓跋兴业回家的路上堵人?!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焉陀邑沉声道。

南宫御月淡淡提醒道:“大哥,你还没说有什么事。”

焉陀邑道:“京城里突然流传出一些言论,将这事指向了明王。”

南宫御月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挑眉道:“这不是很好么?”

焉陀邑看着他道:“不是你让人做的?”

南宫御月难得地对他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焉陀邑沉声道:“之前的事情,明王府和陛下都插手了,你也说了不用理会我便当你清者自清……”显然,宁都郡侯并不十分了解自己的亲弟弟。

“现在这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人暗中操控。明王和陛下只怕都会怀疑你。”焉陀邑皱眉道。

南宫御月道:“他们是不是很闲?拓跋兴业自己都没有打上门来,他们折腾什么?沧云城打下来了吗?靖北军平掉了?对手已经干掉了?把这些都做完了再来想怎么对付我成不成?”

焉陀邑道:“你若再怎么胡闹起来,只怕那两位就要先转头对付你了。”毕竟人家争权夺势也不容易,中间总是夹着一个乱搞的,谁也不会舒服。若不是有焉陀家和太后的支持,白塔自己实力也不俗,南宫御月这么胡闹早就被人给弄死了。

南宫御月点点头,道:“大哥,你别念叨了,我知道了。”

焉陀邑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南宫御月摸了一下唇边,微微眯眼道:“拓跋罗废了,皇帝那里没什么指望了,大哥,你还是继续押注在拓跋梁身上吧。反正之前你站在拓跋梁那边,皇帝也看你不顺眼了,让他得势回头你也讨不了好。”

“……”我之前站在拓跋梁那边,是被谁害的?

“拓跋梁?你确定。十皇子那里……”焉陀邑有些迟疑地道。

南宫御月有些厌烦地道:“别跟我提那个废物,拓跋梁那边的人都很有意思,我估计就算咱们不插手,他上位的可能也比较大。”

焉陀邑道:“你别忘了,之前在信州……”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轻蔑地道:“那又怎么了?现在焉陀家肯帮他,拓跋梁再恨我也只能陪着笑脸欢迎。至于他上位以后…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你这么说,我怎么敢听你的?

送走了忧心忡忡的焉陀邑,南宫御月靠着软榻垂眸思索了良久方才换了人来。

“国师。”一个白衣侍卫恭敬地道。

南宫御月问道:“这两天可有什么外人来上京?”

侍卫一愣,这问题问得实在是让人头大。上京这么大每天都有不少人从外地来也有人离开。白塔就算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知道每一个人的身份来历,但是国师既然问了自然可不是问寻常的普通人。

“回国师,明面上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入京。”暗地里的就不知道了,侍卫自然知道这个答案无法让南宫御月满意,又道:“国师是认为突然出现的言论是外来者所致?”

南宫御月淡淡道:“拓跋梁和皇帝陛下都想保持平衡,这个时候出来搅局的自然是外人了。罢了,你先下去吧,本座心里有数。”

“是,国师。”国师最近的心情果然不错。

云行月果然没有顺利找到玉蕤膏,看着阴沉着脸回来的云行月楚凌倒是并不觉得意外。如果连在太医院待了很多年的人都找不到,没道理云行月一个刚去的人就能够找到。总不会是云行月的鼻子比别的大夫格外敏锐吧?

楚凌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还有时间。”

云行月皱着眉叹了口气,道:“你打算约见南宫御月?”

楚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信不过南宫御月,老实说我也觉得他太危险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妨相信一次君无欢的判断。君无欢这么多年都没弄死南宫御月还要你替他开药,我猜南宫御月也不想君无欢这么快死的。”

云行月道:“就算他不想弄死君无欢,也不妨碍他趁人之危占点别的便宜啊。”

楚凌笑道:“比起损失一些东西,命能活下来不是最重要的么?想要得到一些什么,总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你有空担心南宫御月,不如帮我想想有什么能够跟南宫御月做交换地。”

云行月瞥了楚凌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知道么,他想要娶武安郡主为妻。”

楚凌翻了白眼,“抱歉,我不mài shēn。”

云行月耸耸肩道:“南宫御月这人不好琢磨,反正这么多年我是没见过除了君无欢以外能在他面前占到便宜的人。哦…拓跋兴业那种不算。”拓跋兴业那是靠实力碾压,大部分时间根本懒得理会南宫御月那个蛇精病。

楚凌点点头,“看来还是要见一见影再说。”

“这就对了,地头蛇总是比咱们外来的人知道的东西多一些地。”

影是君无欢手下专门管情报消息的一个神秘人物。虽然凌霄商行高层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但事实上除了君无欢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一直都只在上京附近活动,为君无欢和沧云城提供上京朝堂上的各种消息。从他提供的消息就能看得出来,这个人的身份必然不会简单。但是即便是沧云城和凌霄商行内部的高层也很难推测出来影到底是谁。

于是,这个问题就成了沧云城最大的秘密之一。甚至要高于君无欢和晏翎是同一个人这个秘密。

如今,君无欢能将可以直接见到影的令牌给了楚凌,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整个沧云城都要震三震了。

楚凌按照云行月提示的方法,果然很快就见到了要见的人。

那是一个身形消瘦挺拔的黑衣男子,只是他脸上带着一张遮住了整张脸的面具,除了两只眼睛从面具上两个窟窿露出幽冷的光,什么都看不到。

见到楚凌,他竟然也不觉得惊讶,拱手道:“见过凌姑娘。”

“影?”站在阴影处本就是一身黑衣的男子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了一般。

黑衣男子点头,“正是,不知凌姑娘有何吩咐?”

楚凌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黑衣男子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楚凌又问道:“你可知道玉蕤膏的下落?”影摇了摇头道:“这几年,属下也曾经设法寻找过,但是并没有发现玉蕤膏的下落。”玉蕤膏毕竟不能根治公子的病,所以他们虽然有在寻找玉蕤膏但是更多的还是将精力集中在寻找能够彻底治愈的方法上,除非发生像这次一样突如其来的巨变,否则玉蕤膏和雪玉参的效果其实相差不多。只是雪玉参还能长期服用,玉蕤膏却是可遇而不可求,只能用一次。

“当年天启南迁之后,原本北方的名医绝大多数也跟着南渡而去了。我等也无法确定,玉蕤膏是否被某个当时的太医夹带离开了。”

楚凌托着下巴思索着,按照段云的说法这个可能不大。玉蕤膏在天启数年,从摄政王手中辗转到太医院都没有什么用处。就算有太医要带走一些值钱的东西,玉蕤膏也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是,凌霄商行的探子找不到,云行月亲自去也找不到,楚凌心中不由得也有些隐隐着急了起来。

良久,楚凌方才叹了口气道:“我要自从我们离京之后北晋皇,明王府以及京城手握实权的权贵的所有动向和消息。”

影干脆利落地点头道:“天亮之前一定送到。”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多谢了。”

影道:“凌姑娘客气了,不知凌姑娘可还有别的什么吩咐?”

楚凌想了想,问道:“西秦大皇子,最近在做什么?”

影思索了片刻,答道:“武安郡主失踪之后,西秦大皇子曾经派人寻找过一段时间,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便只得作罢了。年前因为那位来和亲的许姑娘大皇子的日子颇有些不好过。不过最近倒是好了一些了。”

楚凌有些好奇,问道:“那位许姑娘后来怎么样了?”之后的事情太多,她也没工夫关注许月彤了,再然后她跟君无欢离开了京城,倒是不知道最后那位许姑娘到底如愿了没有。

影道:“那位许姑娘进了明王府。”

“呃?”楚凌有些愕然,许月彤还惦记着秦殊宁愿zi shā也不肯给拓跋罗做妾,怎么反倒是进了明王府了?这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秦殊和西秦人能有的操作。原本该进大皇子府的女人进了明王府,即便是如今大皇子已经废了西秦人也未必敢这么打他的脸。

影带着面具,楚凌自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里难得的多了几分情绪,“是哪位许姑娘自己要进去的,大皇子妃已经先前已经拒绝了许姑娘进大皇子府的事情。但是之后没过几天那位许姑娘就成了明王的侍妾。据说…是用了一点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这几个月,明王对她也颇为看重。”

说到此处,影看了看楚凌,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凌姑娘,恕属下多嘴。西秦大皇子…似乎和明王府暗地里有些来往。”

楚凌一怔,倒是并没有觉得太过震惊和意外。秦殊那样的人…总不至于是真的与世无争安分守己地质子,他的身份和处境也容不得他那般全然地置身事外。只是…想起明王府,再想想许月彤,楚凌突然觉得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太舒服。

贺兰真亲自拒绝了许月彤虽然是保全大皇子府的面子,但也确实是给了楚凌面子以及放过了西秦一马。结果转眼就被人打了脸……

轻叹了口气,楚凌点头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影也不再多说什么,微微拱手示意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看着影消失,楚凌深吸了一口气一跃而起掠过了墙头很快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白塔中,南宫御月正坐在窗口喝酒。四周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南宫御月靠着窗口正好能看到远处的皇宫。此时皇宫中的烛火已经熄灭了大半,并不如前半夜时的明亮璀璨。却也依然能够看清楚整个皇宫的轮廓和明暗。坐在这里,竟然能够一目了然地看清楚这座宏伟皇宫的人心世态。烛火越多越亮的地方,住着的必然是身份越最贵权势越鼎盛的人。而只有零星几点灯火甚至是隐藏在一片漆黑中的,自然是冷宫和无人为津之处了。

南宫御月嗤笑了一声,一仰头饮尽了杯中美酒。

“我猜今晚有贵客来访,只是阁下未免也太晚了一些。”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御月突然淡淡道。

转过身来,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纤细身影。

南宫御月看到来人却是一愣,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仿佛有些惊喜,“笙笙?!”

楚凌含笑含笑对他点了点头,道:“南宫国师,打扰了。”

南宫御月有些不悦地道:“怎么会是你来?”

楚凌不解,“不然应该谁来?”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我还以为是桓毓或者姓明的那个小子,笙笙对君无欢可真好。”

楚凌无语,人家明遥也不比你小两岁好么?

楚凌看着他道:“所以,你已经知道君无欢出事了?”

南宫御月哼了一声,偏过头去欣赏窗外的风景假装没有听到楚凌的话。楚凌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道:“国师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要不然…我回去换个人再来跟你谈?虽然桓毓和明遥不在京城,不过……”

南宫御月扭头,看着楚凌道:“笙笙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楚凌扬眉看着他,“说说看。”

南宫御月道:“先答应我。”

楚凌笑道:“若是国师要我去杀人,难道我也要答应?”

南宫御月幽幽道:“你又不是没有替君无欢杀过人,帮我杀两个又怎么了?”、

“你当杀人是过家家么?”楚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不说算了,我先走了等国师想谈了再说。”

“笙笙好狠心啊。”南宫御月道:“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拖死君无欢么?”楚凌叹了口气,“行吧,你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办。”

南宫御月微微勾唇,“回头帮我揍君无欢一顿,要笙笙亲自动手。”

“……”

204、艰难的谈判!

揍君无欢一顿?!堂堂北晋国师的愿望竟然如此地渺小而且单纯么?楚凌有些惊愕地回不过神来。

南宫御月见状,有些不悦地眯起了狭长的眼眸,“怎么?笙笙不愿意?”楚凌连忙摇头表示否认,“你确定…你只是想要揍君无欢一顿而已?”要揍人总得保证人还活着吧?南宫御月道:“要你亲自动手。”亲自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提醒楚凌这才是重点。

楚凌眨了眨眼睛,思索了片刻便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一言为定。”

南宫御月有些诧异地道:“你真的愿意帮我揍君无欢一顿?”

楚凌轻咳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占了南宫御月的便宜。提醒道:“那个什么…我可能打不过君无欢。”南宫御月却毫无顾虑,“没关系,如果他敢还手的话,我就帮你一起揍!”楚凌半晌说不出话来,话说你对君无欢到底有什么样的怨念?

不过想起几个月前在信州被君无欢狠狠地揍了好几天,以及君无欢看起来娴熟流畅的手法,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了。安抚好了南宫御月,让楚凌暗暗松了口气。跟南宫御月相处片刻,她都觉得比跟别人勾心斗角一整天还要心累。但是偏偏有时候这家伙又似乎出奇地简单。然而你若真的因此就将他当成一个软萌无害的小可爱,那简直是自己找死。

楚凌叹了口气道:“既然条件谈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谈谈正事了?”

南宫御月抬起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示意楚凌坐下说话。楚凌这时候才有空打量着闻名京城的白塔。绝大多数人即便是貊族权贵其实都并不知道白塔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楚凌其实也有些吃惊,里面这完全纯白的风格跟南宫御月这人复杂的性格实在是有些不搭。若是不认识南宫御月,楚凌八成要以为白塔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性格冷淡还有洁癖的世外高人。嗯…倒是跟第一次见到南宫御月的时候他的形象有些相似。

南宫御月走回了殿中,看着楚凌道:“怎么样笙笙,白塔是不是很漂亮?想不想留下来?本座这白塔正好好缺一个女主人。”

楚凌淡笑道:“多谢国师厚爱,不过我大概担不起这个重要的位置。”

南宫御月不悦地轻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君无欢,君无欢到底有什么好的!”

楚凌心累,似乎每一次见南宫御月这位爷总是要将君无欢诋毁一番才肯善罢甘休的。楚凌很想说,你跟君无欢的孽缘能不能不要算上我?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啊。

“我眼瞎。”楚凌面无表情地道。

南宫御月偏着头打量了她半晌,方才点头道:“我也觉得。”不然怎么会看上君无欢那种败类,却看不上本座这样风华绝代的人呢?

见楚凌脸色有些不好了,南宫御月终于识趣地转移了话题,道:“你们是想要找玉蕤膏?君无欢要死了?”

楚凌挑眉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看来君无欢对南宫御月的信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的多。南宫御月轻呵了一声,懒懒道:“不是为了找玉蕤膏,云行月跑到上京来还跑去太医院干嘛。”楚凌微微眯眼看着南宫御月,南宫御月道:“现在知道本座厉害了?”

楚凌道:“太医院有你的人,玉蕤膏的下落你也知道。”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南宫御月道:“当初听君无欢跟人说起,顺耳听到的。玉蕤膏么…前两年逛太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没人要,就顺手拿走了啊。不过,被我丢在哪儿了我都忘记了。要是被人当成不要地废物丢出去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明显地不怀好意,楚凌半晌不语。

南宫御月却不肯放过她,略带几分兴致勃勃地道:“笙笙没有什么话要说嘛?”楚凌问道:“国师想要我说什么?”南宫御月道:“求求我呀,笙笙求我的话,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想起来了呢。”楚凌淡定地道:“我要是不求呢?你就不给了?”

南宫御月傲然道:“本座凭什么将辛苦找到的宝贝给君无欢?笙笙别忘了,我跟姓君的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是,怎么就不共戴天了?对了,君无欢说南宫御月最宝贝他的脸,上次好像打的确实挺狠的。说是不共戴天之仇也是可以的。

楚凌站起身来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打扰国师了。”

看着楚凌站起身来,走得毫不犹豫。南宫御月顿时呆住了,这跟说好地不一样啊!

“等等!”南宫御月身形一闪拦在了楚凌跟前,“你不救君无欢了?”楚凌道:“玉蕤膏又不能彻底根治君无欢的病,早晚不还得复发么?况且,国师这个师弟都不在乎,我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南宫御月郁闷地盯着楚凌楚凌:你这不是还没尽人事吗?

楚凌看着南宫御月,叹了口气道:“国师,君无欢现在若是真的死了,你也会很麻烦吧?反正君无欢现在不在这里,你无论是想要跟我还是云行月谈条件,他都是看不见的。”南宫御月冷哼一声,眼眸中却多了几分认真,道:“玉蕤膏可以给你,帮本座办一件事。这次是认真的,不是揍君无欢一顿那种。”

楚凌点点头:“国师请说。”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现在君无欢半死不活的,沧云城应该也很艰难吧?有一个办法正好可以化解沧云城的麻烦,你我都得利,笙笙觉得如何?”楚凌侧首,含笑看着南宫御月,“洗耳恭听。”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如果现在北晋突然换一个皇帝,你觉的拓跋胤和百里轻鸿还有心情在外面打仗么?”

楚凌看着南宫御月半晌没有说话,南宫御月不解地道:“笙笙在看什么?”

楚凌蹙眉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奇怪。”

南宫御月道:“奇怪?”

楚凌点头,“你身为北晋国师,但是…其实跟北晋才有不共戴天之仇吧?”楚凌确实很难想象,像南宫御月这样的身份地位,竟然会兴致勃勃地跟着君无欢一起算计北晋。要知道,他看起来跟那些为了利益或者野心而出卖自己国家的人还完全不一样。真的就是那种充满了恶意的算计外加兴致勃勃的算计。仿佛他算计的不是自己的国家和部族,而是一个不相干的敌国一般。

南宫御月眼眸微闪,突然勾唇一笑。楚凌瞬间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只听南宫御月轻声笑道:“哦?笙笙是这么认为的?”

楚凌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一身白衣的北晋国师。

半晌才听到南宫御月低沉的笑容,“笙笙说得也没错,我跟北晋…确实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感觉全世界的人都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怎么?笙笙不愿意帮我?”南宫御月看着楚凌道。

楚凌低眉一笑,道:“怎么会?国师不是也说了么,这对沧云城也有好处,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不过,国师既然有如此气魄,想必也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南宫御月道:“准备么?有的。不过有一个麻烦需要提前解决。”

楚凌突然又一点不太好地预感,果然下一瞬便听到南宫御月恶狠狠地道:“南宫御月那个老家伙十分的碍事,想要除掉北晋皇,就要先解决掉他!”楚凌神色微变,不动声色地道:“南宫大将军武功盖世,国师是打算自我牺牲去牵制他么?真是勇气可嘉啊,我等凡人只能表示佩服。”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本座自然有办法解决拓跋兴业,不过需要笙笙配合啊。”

楚凌垂眸,“国师,拓跋兴业是我师父。”

“所以呢?”南宫御月挑眉,状似不解地问道。

楚凌道:“我是不会对我师父出手的,国师。在天启,这叫欺师灭祖。”

南宫御月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但是很快又变成了一抹带着恶意的笑,“哦?如果拓跋兴业要杀君无欢,你还能说出你不会对他出手的话么?”楚凌垂眸,淡淡道:“这种事情,只有发生了才知道。”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解决不掉拓跋兴业君无欢早晚是要死的,既然如此,早死早超生,你回去让他等死吧。”

楚凌叹了口气道:“国师,你真的觉得有我帮忙就能杀掉天下第一高手么?这样的绝顶高手,一旦杀不死让他活下来,你觉得会怎么样?"

南宫御月道:“说到底,你就是不肯么。”

楚凌大方的承认,道:“不错,我不会对师父在战场以外的地方用阴谋诡计。”

“你可真善良。”南宫御月嘲讽地道,“你可知道若是现在杀掉拓跋兴业,沧云城会少死多少人?

楚凌道:“前提是你,真的能杀掉他。国师,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用阴谋解决的。”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我若一定要杀了他呢。”

楚凌微笑道:“我不会插手,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

205、无聊戏码

跟南宫御月的谈判不算失败,但是楚凌却着实高兴不起来。南宫御月的性子楚凌也算是了解一些,他既然说了想要杀了拓跋兴业,就算明知道不会成功也绝对不会放弃去尝试的。一时间,楚凌也不知道到底该担心南宫御月还是拓跋兴业了。但是无论她如何想,事情显然也不会因为她的意志而转移,楚凌也只得将不安压在了心底暗地里小心留意了。

“南宫御月要咱们帮忙一起弄死北晋皇?”云行月满脸惊愕地看着楚凌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又改变主意准备支持明王了?明王年前不是差点让人弄死他么?难不成他也准备不计前嫌了?”南宫御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段云同样也是一脸的错愕不解,虽然他并不了解南宫御月,但是一个北晋国师想要联合外人弄死北晋皇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惊悚了。

楚凌耸耸肩道:“这是他的条件,玉蕤膏就在他手里。”

云行月有些踌躇地问道:“有没有可能他是骗你的?”

楚凌摇摇头,取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了云行月。云行月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楚凌,“干嘛?”楚凌无语,没好气地道:“闻闻看是不是玉蕤膏的味道。”云行月这才恍然,伸手抢过了楚凌手中的帕子放到鼻下闻了闻,眼睛不由得一亮道:“应该是真的!”这种类似于雪玉参却比雪玉参更加悠久绵长的味道,如果不是玉蕤膏的话,南宫御月为了作假只怕也花费了不少时间。虽然云行月并没有见过玉蕤膏,却在一瞬间就认定了这上面沾染过的十之**就是他们遍寻不得的玉蕤膏。

高兴之余,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南宫御月缺德。明知道他们这两年一直在寻找玉蕤膏,姓南宫的竟然一声不吭的隐藏了这么久。

云行月有些兴奋地道:“阿凌,咱们想办法从南宫御月手里弄出来怎么样?”虽然南宫御月的条件跟他们这次地目的也很吻合,但是被人威胁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而且谁知道南宫御月那个疯子说话到底算不算数?万一他临时毁约怎么办?

楚凌道:“他说如果你敢轻举妄动,他就算毁了玉蕤膏也不会让你得到。”

“……”

段云倒是颇为淡定,道:“既然双方目的一致合作也未尝不可,有堂堂一国国师相助,总比什么都要我们自己来方便得多吧?不过,小将军,那位北晋国师信得过么?”

“应该……”大概可能…楚凌迟疑着道:“赢得过吧?”忍不住侧首去看云行月,云行月也同样一脸茫然无助地望着她,两人半晌相对无言。

无论南宫御月是否信得过,楚凌等人其实也并没有多少选择。玉蕤膏要拿,北晋皇要杀,所以明王刺杀拓跋兴业嫁祸给南宫国师的消息在有心人士的推波助澜下,以极快地速度在上京皇城里蔓延了开来。

普通的貊族平民早年多数性格淳朴豪爽,但是到了上京这繁华地,性格里似乎也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中原人的特性。也或者凑热闹和阴谋论是全天下人们地共同特征并不区分天启人和貊族人。

最近京城地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事情就是明王、拓跋大将军以及南宫国师之间的恩恩怨怨了。原本按理说,南宫御月无论是名声还是权势都还不足以与前两位相提并论才是,但是仔细算算人们才发现南宫国师背后的实力并不弱,即便是明王和北晋皇再怎么看南宫御月不顺眼,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也不敢对他如何。

明王虽然对此恼怒不已却也无可奈何,传这些风言风语的都是貊族人,他总不能将这些人都抓起来杀了或者命令他们闭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明王还是懂的。这个时候越是表现地气急败坏,越是会让人觉得他心虚。但若是不予理会,那些传言只会越演越烈,甚至以讹传讹得更加匪夷所思。但是,在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做之前,明王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明王府

祝摇红有些慵懒地坐在花园里晒太阳,如今北方的天气还有些冷,但是暖融融的太阳晒在身上还是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的。

“夫人。”一个侍女匆匆过来,俯身在祝摇红耳边低于了几句,祝摇红唇边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被遮盖在了挡在唇边的团扇之下。眼中却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哦?怀孕了?这倒是有意思了。”

侍女有些担心地望着祝摇红,“夫人,你不担心么?”

她们这些做侍女的,好不好都是看自己跟着的主人如何。主人好她们自然也好了,主人不好她们也好不了。因此,她对祝摇红的关心也是情真意切的。祝摇红轻笑一声,道:“担心什么?就算是担心,也不该我担心才是。”

“夫人的意思是……”侍女脸上闪过一丝了然。

祝摇红慢悠悠地道:“这个时候,最紧张的不是王妃么?人家身为原配嫡妻都不着急的话,咱们这些做妾的着什么急?”

“夫人说得是。”王妃原本有两子一女,长子是世子陵川县主又深受王爷宠爱地位自然稳固。然而现在,世子瘸了一条腿即将地位不保,三王子又在信州送了性命。县主就算再受宠,再厉害,毕竟也是个女儿,并不能继承王爷的爵位。王妃如今确实应该着急了。

祝摇红站起身来,悠然道:“走吧,咱们也去瞧瞧。”

侍女有些担心地劝道:“夫人,那位…一向喜欢挑事儿,咱们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对那位西秦来的新宠并没有什么好感,奈何王爷宠爱,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只能避着敬着了。

祝摇红笑道:“能出什么事?走吧。”

侍女无奈,只得匆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到后院的一座小楼前,却发现门外已经有了不少人。见到祝摇红这些人都不由得微变了神色,纷纷上前见礼,但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眼底还隐藏着几分轻蔑和不屑。祝摇红也不在意,笑吟吟地道:“王妃身边的人,都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年级大一些的侍女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道:“回扶摇夫人,王妃正在里面探望许夫人呢。”

祝摇红点点头,问道:“原来王妃也得到消息了,我正要来想许夫人道贺呢,现在方便进去么?”

侍女有心想要拒绝,但祝摇红确已经举步往里面走去,显然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给她拒绝的机会。

侍女咬了咬牙,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使了个颜色,侍卫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祝摇红面前,“夫人,请止步。”

祝摇红蹙眉道:“怎么?我不能进去?”

“王妃在里面,请夫人稍后。”

祝摇红眼珠一转,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也罢,那我就回去待会儿再来。”说罢,转身便往外面走去。就在众人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众人都是一怔,侍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神祝摇红已经从两人之间传过去闪入了内堂。

听说这位夫人原本也是出身将门,没想到身手倒是相当利落,顾不得多想,众人连忙追着祝摇红往里面走去。

二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明王妃脸色铁青地站在厅中。在她不远处一个消瘦的紫衣女子正跌坐在地上,额头被旁边的柜子撞青了一片。此时她正捂着肚子神色痛楚地望着眼前的明王妃。这便是近些日子明王府中颇为得宠的新晋夫人,许月彤。

祝摇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微微扬眉轻声笑道:“王妃,许夫人,这是怎么了?许夫人怎么坐在地上呢,如今虽然早就开春了,但是这地上还是有些凉的。”

许月彤见有人来了,立刻朝着祝摇红伸出了手,颤声道:“扶摇夫人…救我……”全然不顾这些日子她跟祝摇红的关系并不算好。

明王拓跋梁除了一个正妃,府中的侧室侍妾也数量不少。不过最近一年最得宠的莫过于去年才被带回府中的扶摇夫人,以及年前的时候被纳入府中的许夫人。不过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些不同的,对明王府的所有人来说,许夫人与王爷别的妾室并没有什么区别,每一个入府地人总有一段时间的得宠的。而扶摇夫人平时对王爷称不上冷淡但是也绝对不热情。王爷对她的宠爱也并不算多,甚至刚来的时候还发了好几次火。但是细心的人总是能发现即便是扶摇夫人这样的态度,王爷对她的宠爱也并没有少过。况且,王府里的老人还隐约记得,这位夫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王府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了。因为……许月彤怀孕了。

明王的子嗣并不少,但是能让明王满意的人却并不多。而且貊族以多子多孙为福,明王自然也不介意多生一些。不过这两年明王殿下忙着筹划朝堂上的事情,明王府倒是有好些日子没有传出好消息了。

更何况,明王府刚折损了两个公子,这个时候传出有孕的消息对明王府来说应该也算是一桩喜事。

跟着祝摇红上来的众人见到这房间里的情形也都吓了一跳。许月彤一脸虚弱的靠在柜子边上,明王妃就站在不远处阴沉着脸看着她,这模样难不成……

明王妃回过神来,脸色越发阴沉。几个月前她还是雍容端庄的明王妃,这样的表情是绝难出现在她脸上的。但是如今,在两个儿子废的废死的死之后,她终于还是不可免俗的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失去了依靠神经过分紧张的女人。

她现在对明王府每一个拥有子嗣或者宠爱的女人都充满了敌意和戒备。许月彤在这个时候怀孕更是戳中了她的痛处。她自然恨不得许月彤干脆连着肚子里的孽种一起死了算了。但是…这个女人方才明明是故意的!

“都出去!”明王妃扭头看向门口的众人,沉声道。

祝摇红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里面,却并没有多事。含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只是…王妃,许夫人肚子里毕竟是王爷的孩子,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明王妃冷声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如果说现在明王妃最讨厌的人是许月彤,那么第二讨厌的就肯定是祝摇红了。

祝摇红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不…扶摇夫人,救救我!王妃会杀了我的!她要害死我的孩子!”许月彤虚弱地叫道。

祝摇红轻笑了一声,道:“许夫人言重了,王妃她……还害不死你。”

祝摇红走出了小楼,对着等在门口的侍女道:“这儿没有咱们的事儿了,走吧。”

侍女小心地看了一眼里面,连忙跟在祝摇红身后走了。两人刚走出不远,就看到明王带着人快步而来,明王眉头紧蹙,显然心情也不太好。看到祝摇红,明王停下了脚步想要对她说些什么。祝摇红微微一福,道:“王爷,许夫人那里似乎出了点事儿,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明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楼,点了点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快步走了。祝摇红回身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夫人?”侍女以为明王的举动让祝摇红心中不悦,有些关切地望着她道。

祝摇红淡定地道:“走吧,回去了。别人的事情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早就知道这位西秦来的许夫人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倒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个这么能闹腾的人。如果只是靠着这一个小小的棋子就能让拓跋梁和明王妃娘家离心的话,倒是不枉费她看了这两个月无聊的戏码了。

“是,夫人。”侍女恭声道。

206、段云请命

“许夫人有了身孕,还险些被明王妃给还得小产了?”楚凌坐在房间里听到影的汇报,神色有些古怪地道。不仅是因为明王府竟然也会出现在这种狗血奇葩的后院争宠桥段,也是因为许月彤。先前知道许月彤进了明王府就已经够让人惊讶了,现在竟然连孩子都有了。而且按照影的说法,这次的事情就算有明王妃的不对,只怕这许月彤主动挑衅的成分还更多一些。

这位许姑娘几个月前还一心痴恋秦殊,甚至不惜zi shā也不肯嫁入大皇子府。这才短短几个月,竟然已经全身心的投入了轰轰烈烈的宅斗事业中了么?

影点了点头道:“消息确凿,那位王妃这次应该是被陷害了。”

楚凌嗤笑一声,看向影问道:“你觉得这个许月彤如何?”

影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天真。”

楚凌点头道:“可不是天真么?以她的身份地位想要撼动明王妃难如登天。哪怕明王妃就是一个儿女都没有,就凭她背后的势力也足以坐稳了明王妃的位置。除非,拓跋梁自己改变主意,否则……”摇了摇头,楚凌对那位柔弱敏感的许姑娘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觉得好笑。

影道:“公子是觉得……离间明王和明王妃的计划不可行?”

楚凌摇头道:“倒也未必就不可行。只是这个计策短期内只怕是难以看到效果。更何况,咱们如今要帮着拓跋梁对视北晋皇的话,就不能让它立刻生效。在明王府埋下一颗雷倒是也不错。”

影有些意外,“公子同意?”

楚凌笑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君无欢如此信任你,我自然也相信你的提议不会是无的放矢。不过,有些细节咱们还要在讨论一下。另外…明王府的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楚凌自然知道君无欢放在明王府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就是祝摇红,却没有提起她的名字。这种后宅中的事情,只靠几个无关紧要的细作是成不了事的,必然会有相当地位的人亲自出手才行。

影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多谢凌公子关心,尽管放心。我们公子待属下一向优厚,不会随意用属下的性命冒险的。”楚凌点头道:“那就好。”

影一向来无踪去无影,说完了话救走,楚凌也早就习惯了。送走了影,楚凌坐在房间里沉思了许久,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云行月和段云推门进来就看到楚凌还在出神的模样,云行月连忙问道:“怎么?影说了什么坏消息吗?”

楚凌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说了一些明王府的事情罢了。”

云行月和段云听了楚凌转述的消息,段云有些担心地道:“如果拓跋梁上位,明王妃娘家只会与他关系更加密切,又怎么会反他?”

云行月笑道:“段公子,你别忘明王妃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废了,除非明王妃能立刻生出来一个儿子并且养到成年,否则明王的爵位甚至是更多的东西,都只会便宜了别的女人。更何况勒叶部就不是只有明王妃一个女儿。”

段云蹙眉道:“你说右皇后?她……”段云蹙眉,右皇后是北晋皇的皇后,一旦北晋皇死了明王继位,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儿?说起来,勒叶部也很奇怪,两个女儿分明是右皇后的身份更高一些。他们更多的却是支持明王府。

云行月提醒道:“段公子是读书人,总不会忘了貊族的规矩吧?”

段云一愣,很快有些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他确实忘记了貊族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如果北晋皇死了,按规矩明王是可以继承北晋皇地一切的,当然也包括他后宫里的女人。

楚凌道:“当初勒叶部嫁了两个公主到貊族,但是这些年来勒叶部更多的还是支持明王,就连右皇后想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些什么都要走明王府的路子。可见勒叶部是更好看拓跋梁一些的。但是如果拓跋梁膝下没有了带着勒叶部血统的王子做继承人,勒叶部还能那么放心吗?到时候不是让右皇后改嫁给明王,就是勒叶部另外再送一位公主过来。我认为可能会两个同时实施。但是前提依然是…有一个带着勒叶部血统的子嗣。如果没有,勒叶部对拓跋梁的支持只怕也会开始动摇,毕竟以貊族人的寿命来说,拓跋梁已经不算年轻了。”

段云很快就打开了思路,“以拓跋梁的性子,如果他真的登上了皇位,未必会再想要一个勒叶部公主所生的皇子。勒叶部在关外太过强大,一旦有了这样一个皇子,勒叶部将来必然会全力以赴支持这个皇子继承皇位。到时候…貊族的天下到底姓什么只怕就不好说了。而且,现在再生孩子未免有些晚了,一旦拓跋梁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子少母壮,只怕是祸非福。”

楚凌点头,赞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小段觉得这个计划如何?”

段云微微点头道:“可行,但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做铺垫,最好是有人能够亲自去勒叶部。”

楚凌一怔,就听到段云道:“小将军若是信得过,我想亲自去一趟。”

楚凌微微蹙眉,道:“塞外苦寒…更何况现在只是咱们三个的想法,就让你千里迢迢地跑到勒叶部去,未免太过冒险了。”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段云毕竟是她的表哥,更何况好歹认识了这么久,楚凌自然不愿意让他轻易冒险。

段云摇摇头道:“我觉得比起行军打仗,我还是更适合做一些别的。现在说这个或许是太早了,但是…有些事情不正是应该尽早布置么?若是到时候再布置,未免显得太过刻意让人怀疑用心。”

楚凌依然不同意,段云却难得坚持己见,让楚凌很是无奈。段公子对这些麻烦一向是能避则避,今天怎么突然就像是热血上头了一般?段云看着他道:“小将军这次带我一起来上京,但实际上我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就算不带我来小将军和云公子也一样能做完这些事情吧?”

楚凌叹息道:“我们这两天也没什么可做的。”这确实是真话,来京城这几天她除了找黄老大传了点流言,找南宫御月聊了聊天,真的什么都没做。段云摆摆手笑道:“小将军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楚凌一怔,点了点头。

段云道:“小将军可知道我为何留在北方?”

楚凌摇了摇头,襄国公府门庭高贵,段云身为襄国公府的子弟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按理说都不会被留下才是。毕竟当年天启南渡的时候段云应该也才十多岁。襄国公府不可能将这样一个少年丢下,除非是段家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段云淡笑道:“我是家中嫡子,事实上…当初是我自己从南渡的队伍中跑出来地。我当时不懂事,只有一腔悲愤想要偷偷回去救我姑母和表姐。可惜…还没能到多远就险些死了。后来流落在外面经历的多了,我才明白就算我去了上京也不可能救得了她们的,只能让她们跟我一起死。但是我也不想去南方,只能四处流浪…后来偶然被大寨主他们救了,才留在黑龙寨当账房先生地。我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但是现在…我觉得或许我还是应该试着做一点事情的。”

楚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情?”

段云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我听人说了一些浣衣苑的事情。”

浣衣苑的存在其实全天下人都知道,这是貊族人用来炫耀的战利品和践踏天启人尊严的道具,也是所有天启人的耻辱。但是远远地听说只言片语,和近在咫尺的听人议论完全是两回事。可能段云还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眺望过那个地方,想象着他的亲人和往常认识的人在里面经受了怎样的耻辱。

“这不怪你。”楚凌轻声道。

段云对她笑了笑,道:“小将军不相信我的能力么?”

楚凌谈了口气道:“你是天启人,只身去塞外太危险了。”

段云道:“我会小心的,如果小将军决定了最后总还是要派人去做的,不是我也是别人。”

楚凌看着他坚定的神色,良久才道:“等上京的事情办完,如果明王成功上位的话,我就让你去。”

段云这才展颜一笑道:“多谢小将军。”

如何对付北晋皇这件事,楚凌和南宫御月的意见倒是十分吻合。

只有一个……àn shā!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别的更好地法子了。毕竟宫变的路子不久前已经被拓跋梁证明是行不通的了。但是刺杀一国皇帝也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则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皇帝要死于刺杀。

南宫御月在楚凌的认真严肃的分析下也决定暂时放弃弄死拓跋兴业的计划。除非他们有能力同时刺杀拓跋兴业和北晋皇,否则再次刺杀拓跋兴业只会打草惊蛇,让北晋皇更加警惕。

但是,如果直接刺杀北晋皇的话,就必须考虑如何避开拓跋兴业了。

拓跋兴业武功绝顶,如果他在京城一旦北晋皇遭到刺杀他很快就能够感到。所以他们只能一击必杀,绝对不能拖延时间让拓跋兴业有时间赶来救驾。楚凌并非没有执行过刺杀任务,不过这样的任务绝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交给青狐或银狐来执行,不仅是因为青狐高超的易容和乔装技能和银狐的狙击技能,更因为楚凌需要坐镇后方统筹大局以便随时应变。

但是,如今显然并不是她想要有谁就能有谁的时候。在暗地里观察了一番影提供的几个在上京皇城能够执行àn shā任务的人之后,楚凌还是只能亲自执行。

听说楚凌要亲自动手,南宫御月倒是有些不愿意了。

“笙笙,这太危险了。坚昆很厉害,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南宫御月皱眉道,思索了片刻又加上了一句,“加上我也不行。”北晋皇身边不只是坚昆一个高手,但是就这一个就很难对付了。就算运气好杀了北晋皇笙笙也很难脱身。

楚凌叹气道:“所以说,是àn shā啊。”就是因为实力不够所以才需要àn shā,她如果是坚昆的对手直接潜入皇宫碾压不就完了么?

南宫御月道:“北晋皇身边…随时随地都有不下于四个一流高手保护再侧,上次宫变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增加。一旦他出了什么事下一刻那些高手就会出现将接近过他的可疑之人击杀。就算是想要下毒也很难,北晋皇用的无论是饭菜茶水还是喝的药,都有人试毒。”

楚凌撑着下巴道:“这世上没有绝对地防御,只看你能不能找到破绽。这就要靠国师和明王府了。”

“哦?”南宫御月怀疑地看着楚凌,“笙笙想要做什么?”

楚凌道:“我自然要进宫,要一个绝对不会惹人怀疑的身份。”

南宫御月道:“生人突然出现在北晋皇跟前,不可能不惹人怀疑。”

楚凌笑道:“你放心,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随意出现在北晋皇跟前的。”

南宫御月问道:“笙笙想要什么身份?”

楚凌思索了片刻,道:“如果是右皇后身边的宫女,出现在宫中什么地方都是正常的吧?”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思索了片刻道:“我去跟拓跋梁谈谈,或许会有更好的安排。”

楚凌点头笑道:“也好,静候国师佳音。”

南宫御月皱眉道:“笙笙,你一定要自己去么?君无欢手下连几个àn shā的高手都没有了?”楚凌淡定地道:“原本是有的,现在…你说呢?”凌霄商行除了隐藏在深处地探子全部撤出了上京,现在想要找到合用的人真的不容易。

南宫御月想起凌霄商行撤出上京好像也有自己一份功劳,顿时哑口无言。

楚凌笑道:“国师不用担心,我虽然不敢保证一定成功,但是自保总是不成问题的。”

南宫御月皱着眉沉吟了良久道:“你不能轻举妄动,我一定要在场你才能杀了北晋皇!”

楚凌笑道:“没问题,没有国师掠阵我哪里敢随便动手啊。”

南宫御月这才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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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除夕快乐~今年最后一天了哦,预祝大家猪年大吉·〔づ ̄3 ̄〕づ

207、再入皇宫!

沧云城

君无欢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了一种仿佛削皮挫骨的痛楚,两股内力在他体内随意的横冲直撞,每一道内力冲过的地方都痛得足以让寻常人哭爹喊娘。君无欢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在曾经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痛楚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让他有些担心的是,他发现他几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之所以还没有爆体而死,是因为有人喂了他大量舒缓内力的药。他这样的情况,就连普通的化功散都没用了。而厉害的可以完全废除掉内力的药若是用了,一瞬间功力全失的他也同样活不了。

“你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桓毓难得有些狼狈的模样,往日里总是风度翩翩的桓毓公子此时发丝有些散乱,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看到君无欢醒来,桓毓总算是松了口气面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君无欢微微点了下头,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身来。只是试了几次却都无法动弹,君无欢心中不由得微沉。

桓毓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道:“不用担心,你还没瘫痪。只是暂时不能动而已,云行月说如果你能醒来的话,可以慢慢试着控制自己,他会尽快将玉蕤膏拿回来的。”

“我睡了几天了?”君无欢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地道。桓毓沉声道:“已经十天了。”

君无欢蹙眉,好一会儿才道:“云行月去上京了?北晋兵马怎么样了?”桓毓道:“幸好你最后一击重伤了拓跋胤,这几天还算太平,不过百里轻鸿只怕不会等待太久,如果你再不醒只怕要麻烦了。”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就算我真的醒不过来,沧云城有你和明遥我也能放心。”桓毓轻哼一声道:“那阿凌你放不放心?阿凌跟着云行月一起去上京了。君无欢,恭喜你。”

君无欢一怔,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辨。就算是桓毓也无法完全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得道:“信州的事情你比我清楚,她这个时候抛下信州陪着云行月一起去京城是为了什么你应该也清楚。君无欢,你要是死了,阿凌姑娘可就不知道便宜谁了。”

君无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桓毓,你的话太多了。”

桓毓耸耸肩,端起旁边的药碗道:“喝完这碗药,你应该就可以稍微控制内力一些内力。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是少一些冲撞至少不会那么难受。需要我喂你么?”

君无欢咬牙道:“扶我起来!”

桓毓也不在意,单手扶着君无欢坐了起来,君无欢有些费劲地抬起了手腕。微微颤抖了一下之后便稳稳地停住了,然后从桓毓手中接过了药碗低头一饮而尽。整个过程流畅如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来他正经历着怎么样的痛楚。桓毓微微挑眉,论忍耐力这世上大约没有人比不得上君无欢了。

片刻后,君无欢的脸色果然好了几分。便侧首看向桓毓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昏迷不醒,桓毓和明遥支撑着沧云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无论找什么样的借口,在这种兵临城下的时候城主接连十多天不见人影都是说不过去的。这种时候,人心躁动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桓毓轻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既然知道就赶紧好起来,我可搞不定拓跋胤和百里轻鸿。”

君无欢淡然一笑,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担忧。阿凌和云行月去上京……

拓跋梁对于任何能够弄死北晋皇的提议都非常的感兴趣,即便这个提议是南宫御月给出的。当然,被南宫御月坑过几次之后拓跋梁也比从前更加谨慎了几分。

明王府书房里,拓跋梁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副慵懒模样的南宫御月,良久方才问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拓跋梁当然不会健忘到忘记就在不久前他还差点就让人成功弄死了南宫御月,而南宫御月在信州也杀了他的人。拓跋梁实在是不知道南宫御月哪儿来的信心觉得自己会答应他的提议。

南宫御月淡淡地撇了他一眼道:“谁要你相信本座了,干不干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拓跋梁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很想当场破口大骂。这特么是一句话的事儿么?这分明就是攸关生死甚至关系着整个明王府的性命的事情好么?但是…想到南宫御月的话,拓跋梁又忍不住有些迟疑。他等待了太多年了,从年少气盛的不甘等到了现在年不惑的焦躁。如今被北晋皇和拓跋兴业小心防备着,实在舍不得错过任何一个机会。或许南宫御月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自信满满的找上门来。

拓跋梁沉默了良久,方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国师办的事情,可没有一件结果是好的。”

南宫御月挑眉道:“明王这可是在污蔑本座,去年的事情变成这样可不能怪本座。是君无欢那里出了问题,本座早就提醒过王爷君无欢这人不可信,王爷当时是怎么说的?现在事情不成了,王爷就怪罪本座?至于在信州的事情,本座这般大度王爷还觉得不够?”

拓跋梁的脸色顿时有些难堪,被君无欢欺骗的事情确实是他此生最大的污点之一。无论是谁提起拓跋梁都不会高兴,但是在南宫御月这样的人面前,高不高兴他也只能自己受着,反正南宫御月是不会在乎的。

南宫御月看着拓跋梁,“王爷到底同不同意,给句话吧,本座也是很忙的。”

拓跋梁咬牙道:“国师这般直截了当的告诉本王,不就是算准了本王一定会答应的么?”南宫御月眼底露出几分诧异的表情,道:“王爷说笑了,本座怎么会知道王爷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对陛下不利?”再次被南宫御月嘲讽,拓跋梁也不在意,他是想要对北晋皇不利,但是南宫御月也没有对北晋皇怀着什么好意。更何况,焉陀家如今是站在他这边的,说起来这个强大地助力还是南宫御月亲自送到他手中的。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他都不亏。

拓跋梁道:“国师说,只需要我帮忙送一个人进宫?国师是打算让人刺杀陛下?恕我直言,就算是国师这样的高手亲自出手,胜算也并不大。”

南宫御月道:“这就不劳烦王爷操心了,王爷只要替我办好身份将人送进去就行了。”

“为什么一定要是右皇后身边的人?”拓跋梁谨慎地问道。

南宫御月道:“如今北晋皇宫里,身份最高的不就是左右皇后么?王爷想要本座去求左皇后?”

谁不知道南宫御月跟焉陀氏的关系不好,拓跋梁可不敢这么指望。不过……“你可以去求太后。”

南宫御月淡淡道:“太后可不住在后宫,更何况什么事情本座都做完了,还要王爷做什么?白捡便宜么?”

“……”拓跋梁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大事未成,要忍耐!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才想起拓跋梁有些阴恻恻地声音,“本王答应你,希望国师…这次不要再让本王失望了。”

南宫御月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拓跋梁将他当成属下一般的口气,道:“王爷尽管放心,毕竟这一次…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哼!”

楚凌对南宫御月和明王府的办事速度很是惊讶,或许是想要弄死北晋皇的心情太过急迫了,当天傍晚十分楚凌就已经置身在皇宫之中,成为了右皇后宫中的一个中品侍女。而这一切,右皇后却并不知道。中等的侍女并不能在右皇后跟前贴身侍候,右皇后对她自然也不熟悉。右皇后宫中更有不少明王府的人替她打掩护,她替代的人身形脸型又跟她有几分相似,楚凌稍微装扮一下,明王府的人再设法将几个熟悉原本那宫女的人调远了一些,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宫中什么时候换了一个不起眼的宫女。

楚凌觉得明王府的人为她选择的这个身份很妙,不是贴身侍女,不用时时跟在右皇后身边侍候不得空闲而且肯定会被右皇后识破。不是低等宫女,除了粗使洒扫根本不能随意走动。右皇后宫中大多数地方她都可以去,也可以离开右皇后宫中去外面走动,当真是十分便利。

楚凌只用了半个晚上时间,连右皇后的宫门都没有出就摸清了整个皇宫的地形和北晋皇每天大概的日程。

自从年前的宫变之后,北晋皇的身体就开始急剧下降。进了宫之后,楚凌才知道北晋皇的身体远比外面的人知道的还要差一些。自从宫变之后北晋皇就再也没有临幸过后宫了。这自然不会是因为北晋皇被吓得力不从心了。从前那些年老色衰的高位后妃,北晋皇就算不再宠信了也会隔一段时间召见她们或者亲自去看看的。但是自从宫变之后别说这些妃子就算是先前最得宠的嫔妃也极少能够见到皇帝。楚凌心中有些明白,北晋皇会如此,只怕是为了对外界遮掩自己病重的消息。只是,这样的消息真的能瞒得过明王这些人么?

明王如果知道北晋皇快要不行了,还愿意配合南宫御月的计划是为了什么?是等不及了还是害怕北晋皇临死一击让他难以承受?

深夜里,楚凌坐在右皇后宫中最高处地屋脊下方的阴影处,打量着不远处的巍峨宫殿。右皇后的宫殿距离北晋皇的寝宫并不算远,但是却隔着高高的宫墙即便是身为皇后也不是想见北晋皇就能够见到地。特别是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候,寝宫周围布满了守卫,任何人想要贸然踏足那里都会引起侍卫的警惕。想要在北晋皇的寝宫刺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能让他自己走出来。

楚凌摩挲着下巴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构思起寝宫附近的地形图。每隔两天,北晋皇必然要离开寝宫去前面的大殿参加朝会的,从这方面来说北晋皇是个勤恳的皇帝。但是,从皇帝地寝宫到上早朝的地方距离不近,北晋皇病重之后更是一般用龙撵出行,而且坚昆一定会随身护卫,想要接近更是难如登天。楚凌飞快地在脑海中将这条线路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既然前面不行,那就只能是后宫了,但是如今北晋皇不逛后宫啊!

楚凌轻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就只好委屈一下右皇后了。皇后若是出了什么大事,身为皇帝的人总要亲自来看看吧。楚凌心中很快就有了计划的雏形,当然了如果北晋皇不肯来她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既然有了计划,自然要仔细的观察地形做出完整的全盘计划。还要跟南宫御月一起商量计划的可行性,毕竟没有南宫国师和明王府的配合,这个计划也很难实现。楚凌思索着今晚就先不睡了,先将全盘地计划做出来,明天就设法去见南宫御月一面跟他谈谈这件事。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也能来得及,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啊。

正想起身下去,楚凌却突然顿住了。

不远处的房顶上,一个有些消瘦的身影正飞快地从一个屋顶掠向另一个屋顶。他的轻功并不算好,即便是两个房顶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他落地地时候也有些不稳地颠簸了一下。楚凌心中微微一沉:拓跋赞,这么晚了他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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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大年初一凤轻给大家拜年啦~祝亲们猪事大吉,学业进步,工作顺利,笑口常开!

208、拓跋赞的变化!

楚凌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遇到拓跋赞,事实上这次来上京她并不太想见到以前的故人。因为如今大家立场已经分明,再次相遇十之**就是敌对关系了。至于拓跋赞这个师弟,虽然楚凌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如拓跋兴业阿朵一样深厚,但毕竟也是相处过两年的人。而且拓跋赞性格爽朗,对他认定的自己人一向热忱相待。虽然楚凌一向喜欢吐槽他的脑子,但楚凌对这个师弟其实也是真心喜欢的。

只是如今…再相见却只能徒增尴尬了。

不过这么晚了看到拓跋赞,楚凌奇怪之余也还是有几分担心的。正想要追上去看看,却看到拓跋赞竟然朝着北晋皇寝宫的方向去了。而且在进入寝宫范围之后并没有被人拦截,楚凌只得按下了想要追过去看看的冲动。

没有人拦拓跋赞并不代表没有人会拦住她。拓跋赞这个时候去北晋皇寝宫还能一路畅行无阻,显然是得到了北晋皇的同意的。只是…即便是拜了拓跋兴业为师,北晋皇也依然并没有多看中拓跋赞,如今这般却又是为了什么?

望着寝宫的方向思索了良久,楚凌方才轻叹了口气飞身下了房顶。

第二天见到南宫御月,楚凌将自己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南宫御月有些惊讶地道:“这么快就决定了?”楚凌耸耸肩道:“北晋皇现在除了早朝几乎都待在寝宫里哪儿都不去,还有什么好考虑地?更何况,国师觉得我有时间想出更周密的计划么?”

南宫御月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不错,去年的事情似乎将我们的皇帝陛下的胆子吓破了。”

北晋皇堂堂一代帝王,倒也不至于因为一场宫变就被吓破了胆子。南宫御月这话自然也只能听听就算了,不过北晋皇身体差倒是可以肯定的。”楚凌微微蹙眉道:“现在这个时候,北晋皇将拓跋胤派出去未免有些不值得。”拓跋胤毕竟是北晋名将,又是北晋皇的亲生儿子。

南宫御月淡然道:“出兵沧云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除非北晋皇要死了否则不可能改变。就算北晋皇自己想要改变主意,别人也不会同意的。貊族好战,北晋已经有几年没有大规模地用兵了,许多人早就已经急不可待。更何况,拓跋胤跟北晋皇并没有多么亲近,即便如此拓跋罗以及算是半废了,在北晋皇眼中拓跋胤只怕也还是远不如拓跋兴业值得信任。如果拓跋胤不去,出征沧云城的兵马就是明王府一家独大了。如今北晋皇这边派出去的是拓跋胤,明王那边派出去的是百里轻鸿。对双方地实力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楚凌想了想,也对。拓跋胤是站在拓跋罗这边的,百里轻鸿虽然是明王的女婿,但是明王却无法完全信任他。因此将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打发出去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有拓跋胤牵制也不怕百里轻鸿做出什么不利于貊族的事情,更不会影响北晋皇和明王之间的实力均衡。

“这么说,国师对我的计划没有意见么?”楚凌问道。

南宫御月看着她,思索了片刻道:“就像是笙笙说得,有意见也没办法啊。不过…你真的有把握在坚昆动手之前杀了北晋皇然后逃出来么?”

楚凌道:“确实有点危险,不过也不是全无机会的。”南宫御月打量着她,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笙笙。既然笙笙有把握,那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吧。无论需要什么本座和明王府都可以配合。”楚凌道:“只有一个问题,如果北晋皇被刺杀的消息传出来,我师父多长时间内会赶到?”

南宫御月道:“这就要看你选在什么时候动手了,既然不想打草惊蛇就不能刻意将拓跋兴业调远一些。拓跋兴业的习惯你是知道的,大多数时候不会改变。”楚凌点头,思索了片刻道:“明天、后天早上正好是大朝会,之后师父便会出城巡视军营。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动手的话,师父得到消息,再赶回来,至少需要…不对,皇帝遇刺这种事情,不能以寻常情况来算。宫中一定会动用狼烟和狼啸。以师父的脚程,说不定我们只有两刻钟时间都不到。”

南宫御月点头,楚凌分析地很准确。不过……“只要北晋皇死了,你又能扛过皇帝身边的高手的话一切都好说。难不成,拓跋兴业还会杀了你不成?”

楚凌苦笑,“这个可不好说,况且,我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系。特别是明王府,我若是杀了北晋皇,国师觉得明王会不会为了给貊族权贵一个交代而把我推出去顶缸?更何况,我能杀北晋皇,就能杀明王,明王难道不想杀了我以绝后患?”

其实她就算杀了北晋皇也未必就有同样地机会杀明王。但是明王却未必会这么想,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对自己的性命总是看得格外重要一些。

南宫御月道:“所以,笙笙要在拓跋兴业赶到之前离开上京?”

楚凌点头,南宫御月点头道:“好,到时候我让人拖住坚昆,剩下的事情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楚凌笑道:“多谢国师。”

说完了正事,楚凌才有功夫提起了拓跋赞。南宫御月的神色却有些古怪,楚凌不解,“怎么了?阿赞出什么事了吗?”

南宫御月道:“倒是没有什么事,那小子最近好像是开窍了。北晋皇对他十分看重,还让坚昆亲自教他武功。”

楚凌微微蹙眉,“坚昆亲自教他武功?”拓跋赞是拓跋兴业的徒弟,这个级别的高手一般人不会随意去指点他的徒弟的。一来是对高手不敬,二来人家有了那样的师父也用不着旁人指点什么了。据她所知坚昆是个十分低调沉默的人,而且与师父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会冒然多事替别人教徒弟?

南宫御月道:“对了,笙笙可能还不知道,拓跋赞现在不是拓跋兴业的徒弟了,所以也就不是你的师弟了。”楚凌一愣,“不是师父的徒弟了?”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师弟胆子大的有点吓人啊,前些日子竟然趁着跟在拓跋兴业身边的机会,暗中想要拉拢拓跋兴业的部下为己用。被拓跋兴业的部下给告了之后原本拓跋兴业已经暗中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他竟然还暗中对告了他的那个将领下手,险些就将人给弄死了。拓跋兴业便将他逐出师门了,虽然明面上替他遮掩得挺好,在陛下面前只说他的武功路子不适合拓跋赞所以拓跋赞这两年武功都没有多少长进。不过上京城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北晋皇倒是没有怪罪拓跋赞,反倒似十分欣赏的模样,转头就让坚昆指点拓跋赞。虽然为了给拓跋兴业面子没有让他重新拜师,不过北晋皇似乎很看好这位十七皇子。”

楚凌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几天她为了玉蕤膏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连听八卦的时间都没有了,竟然没想到师父和阿赞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拓跋赞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对这些明争暗斗的权利争锋一向没有什么兴趣。如今突然变成这样,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楚凌眉头微锁,思索了良久只能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若是她杀了北晋皇,就算没有这变故他们也做不成师姐弟了。若是她刺杀失败被抓或被杀,自然更没什么可说了。

南宫御月看着她笑道:“你用不着替他担心,本座看你那前任师弟如今也不是简单的角色。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事情吧。”

楚凌问道:“这几个月,阿赞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南宫御月摸着下巴思索着道:“出了什么事情?好像也没有吧。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拓跋罗废了之后,十七皇子的地位待遇也一落千丈了吧?以前有拓跋罗护着,自然没什么人敢欺负他。但是现在,就连拓跋罗自己的日子都过的有些不太舒服了,要操心也只能操心亲弟弟,哪里还有空管他啊?”

楚凌早就习惯了南宫御月这样的说话语气,也不在意。只是一双秀眉皱地更紧了一些。

明王府

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书房里恭敬地看着坐在主位上地拓跋梁。沉声道:“启禀王爷,南宫御月那边似乎开始准备行动了。”

“哦?”拓跋梁神色微动,“南宫御月这次终于肯办点事实了么”坐在下手的拓跋明珠道:“父王,咱们要做怎么做?”拓跋梁轻哼一声道:“让人暗中看着,他们要做什么都任由他们,关键时候尽力协助便是。但是…一旦事成……”

拓跋明珠点头笑道:“女儿明白,立刻趁机拿下南宫御月和那个刺客。”

拓跋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南宫御月打算亲自动手,与坚昆交手之后必然会元气大伤,正是除掉他最好的时机。还有那个刺客…刺杀了皇帝还想要全身而退?咱们拿什么去跟貊族各部和皇室宗亲交代?”

拓跋明珠点头笑道:“父王说的是。”说罢又看向那黑衣男子问道:“那个刺客地身份打探清楚了么?”

黑衣人有些为难地皱眉道:“属下无能,请王爷和县主恕罪。”

拓跋明珠沉声道:“打探不出来?”

黑衣男子点头道:“那假扮入宫的女子脸上应该做过一些伪装,具体看不太出来像谁,江湖上似乎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刺杀高手。南宫御月事先警告过我们不能去打探那女刺客,否则他就要毁约,因此我们也不能靠近了看。她几乎没有出手过,所以无论是武功招式还是内功路数,属下等都无法查探。”如果被南宫御月抓住把柄坏了王爷的大事,那就麻烦了。

拓跋梁皱了皱眉,还是忍了下来道:“若是她真能达到我们的目的,这些都可以暂时忍下。但是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能放走了她。”

“是,王爷。属下让人随时在暗中盯着她。只要她一成功,我们立刻就将她拿下。”

拓跋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再想要宫变是不容易了。最好…皇帝陛下还是不要死在我们手里的好。”拓跋明珠看了看拓跋梁,迟疑了一下方才问道:“父王,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陛下活不长了,何不再等等?跟南宫御月合作,总归是有些冒险。”经过了这半年的事情,拓跋明珠对南宫御月的印象直接跌到了负值。

拓跋梁轻哼一声道:“陛下绝不会亲自死心地,谁知道他临死之前会不会突然来一招鱼死网破?若是等他从容的布置好了再死,还不如来个出其不意,让他赶紧去死了算了。”

拓跋明珠低头想了想,也觉得拓跋梁的担心有些道理,“父王说得是。”

拓跋梁扫了一眼坐在另一边一言不发的长子皱了下眉,看向拓跋明珠的眼中倒是多了几分笑意道:“你办事一向不用本王操心。那女刺客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本王失望。记住,在事成之前绝对不能动她。”

拓跋明珠拱手笑道:“女儿领命,绝不辜负父王信任。”

明王府后院一个幽静的院子里,祝摇红正悠然地依靠在软榻上看书。阳关穿过敞开的窗户洒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一个侍女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快步走到祝摇红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夫人,世子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

祝摇红眼眸一闪,坐起身来。侍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祝摇红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很快又恢复了淡然轻声道:“知道了,去告诉世子,让他不要操之过急。这事儿…对他没有坏处。我保证,即便是王爷的身份变了,短时内他的地位依然会稳如磐石的。”

“是,夫人。”侍女躬身应道。

祝摇红扶了扶额边,继续道:“对了,我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了先睡一会儿,不要让人来烦我。”

“奴婢明白。”侍女应了声,探身为她关好了窗户方才躬身退了出去。看着侍女出去关上了门,已经走到床边坐下的祝摇红方才轻笑一声,“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209、北晋皇死了?!

右皇后宫中

楚凌正在一处小阁楼上那个拂尘慢慢地拂去房间各处的灰尘。虽然中品的宫女不用如下等宫女一般做一些诸如洗衣扫地一类沉重的工作,但是一些普通的轻便杂活还是要做的。楚凌就被理所当然的分配到了这座小阁楼上负责这里的打扫。每天只要将这小阁楼里的书照看好,灰尘抹干净,在右皇后要看书的时候将她要的书找出来交给右皇后的贴身婢女就可以了。

这可以算是个相当轻松而且自由的工作。

不过楚凌选中这里的最大的原因却是这小阁楼是整个右皇后宫中最高的地方。站在窗口可以清清楚楚地俯揽整个右皇后宫。

一边漫不经心地拂着灰尘,楚凌一边看向窗外。楼下的宫苑之中,侍女们正忙碌着洒扫,原本冬日里枯黄地花草也渐渐的冒出了绿叶,枝头上也绽出了花蕾。一派春暖花开的勃勃生机。

楚凌神色平淡地看着一个穿着高等侍女服饰的女子端着一盅汤走进了右皇后的寝殿,片刻之后,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快请太医,皇后娘娘病了!”

眼底闪过一丝淡淡地微笑,开始了。

下面很快就忙碌了起来,原本悠悠然做着各自事情的宫女们也纷纷慌乱起来。躲在一边纷纷议论。不久之后,就有太医被人急匆匆的请进了皇后寝殿,跟在太医后面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青年,两人都是一脸焦急的模样。这是右皇后所生的三皇子和九皇子。

楚凌在心中轻叹了一声,这个右皇后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倒霉。明明是妹妹,却嫁给了北晋皇做皇后,而身为姐姐的明王妃最终却只是一个王妃而已。但如若说她运气好,在北晋大皇后过世之后分明是北晋皇宫身份最高的女人,还给北晋皇生了两个皇子,却又从未得到过北晋皇的宠爱不说,就连娘家对她和她的两个儿子都远不如对明王妃母子几个上心,如今还要被人如此利用。

想到此处,楚凌默默地为右皇后滴下了两滴鳄鱼泪。

这个时候,北晋皇应该已经下了早朝,正在御书房和朝臣议事。一般情况下,右皇后突然病重垂危,即便是右皇后已经失宠北晋皇还是必须要过来看看的。除非他已经打算完全跟右皇后背后的部族撕破脸。

楚凌一边思索着,一边退到了窗户后面,小心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兵器。

半个时辰后,楚凌敏锐地发现有人潜入了右皇后宫中。她站在高处,自然能够清楚的看到那是几个穿着灰色的宫中侍卫服饰的男子。但是看他们的身手,绝不会是普通的侍卫。楚凌看着其中一人掠入了皇后的寝殿,很快又出来离开了。剩下的几个人却已经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各自潜入到了几个隐蔽地角落中。此时整个皇后宫中的人都在了皇后突然病重而惶惶不安,竟然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几个人的行踪。

楚凌暗暗在心中记下了几个人的位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转身下楼去了。

北晋皇来的很快,龙撵在皇宫宫门外停下,整个皇后宫中的人都连忙俯身跪迎圣驾。楚凌不动声色地跟着人群跪在不起眼地角落里,看着北晋皇从外面走了进来。只是匆匆一眼,北晋皇的脸色和身形就映入了她眼中。北晋皇如今的身体确实是不太好,虽然他是自己走进来的没有让人扶持,但是气息却明显可见的有些混乱沉重。南宫御月和明王也跟在他身边,但是离北晋皇最近的确实坚昆。有这样的高手在,即便是南宫御月想要突然出手偷袭北晋皇也未必能够一击奏效。

楚凌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低下了头。绝顶高手地感觉都相当敏锐,即便不是盯着坚昆看但若是看久了也很容易被他察觉。

楚凌地脑海中一瞬间杀过了五六种可以在一瞬间杀死北晋皇的仿佛,却又很快就全部否定了。她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平静地看着北晋皇带着人走进了皇后的寝殿。

南宫御月和拓跋梁虽然一个是国师,一个是右皇后的姐夫,但是皇后的寝殿内毕竟还是不方便他们进去的。所以两人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只有北晋皇带着坚昆走了进去。

楚凌从地上站起身来,状似不经意地跟着身边的侍女往一边走去,目光却落在了站在屋檐下的南宫御月身上。

南宫御月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视线,他恍若未觉一般朝着楚凌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勾唇一笑。

“国师。”拓跋梁站在一边低声警告道。

皇后病重垂危,南宫御月身为国师却无端发笑,让人看到了可不好。

侧首向着南宫御月笑地方向望去,那里却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淡淡道:“王爷好胆量。”

拓跋梁道:“国师不也是么?”南宫御月亲自出手刺杀北晋皇,胆子也是不小。他就不怕…才刚想到此处,就对上了南宫御月幽冷的眼眸,拓跋梁心中不由得一冷,还未来得及升起地疯狂年头瞬间熄灭了下去。

北晋皇并没有在里面久留,出来的时候北晋皇的脸色比方才进去的时候更加难看了几分。太医说右皇后是突然恶疾,只怕是不容易好起来了。这让已经病了很久的北晋皇心中犹如蒙上了一层阴影。看到北晋皇出来,拓跋梁和南宫御月都齐齐躬身行礼,“陛下。”

拓跋梁道:“陛下,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北晋皇有些深陷的眼眸幽幽望了拓跋梁一眼,道:“不太好,明王妃和皇后是姐妹,明王回头让明王妃入宫来看看皇后吧。”这样说,几乎就等于是说右皇后的病治不了了。不过明王自然知道真相是如何的,脸上适时露出了一丝伤感担忧之色,道:“是,陛下。我明日便让王妃入宫侍候皇后。”

北晋皇轻哼一声,点了点头道:“走吧。”

“是,陛下。”

北晋皇刚刚举步要走,斜对面地小楼一角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站在北晋皇身边的坚昆立刻上前一步,抽过身边一个护卫腰间的刀就射向了小楼一角那光亮的来处。

“有刺客,保护陛下!”

同一时间,一股浓烟突然从北晋皇的脚下升起,瞬间笼罩了小半个院子。

坚昆刚将刀掷出去就察觉不对,立刻回身就去拉北晋皇。他并没有太过惊慌,因为除了他北晋皇四周还有四个高手护卫,即便是拓跋兴业那样的高手,也没有把握在这么一瞬间同时击杀四个护卫。突如其来地浓烟并不会影响高手对方向的判断,坚昆顺利地抓住了一个人的胳膊。但是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了不对,“你不是陛下?!”

“是本王!”拓跋梁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坚昆立刻收回了想要拍出去的手掌,翻身一掌拍向了身后,“哪里走!”

昏暗中有人闷哼了一声,坚昆立刻又一掌补了上去。只听浓烟之中有衣袂晃动地声音,对方随即与他动起手来。两人转眼间过了几招,对面的人略带怒气地道:“坚昆,你想干什么?!”

坚昆心中一沉,是南宫御月!不对,方才这附近绝对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南宫御月这样的不稳定的高手一向是坚昆防备的重点。所以即便是被浓烟遮蔽了视线,坚昆也没有放弃锁定南宫御月的位置。但是这样一来,却让他对别处的掌控力弱了一些。

坚昆怒吼一声,掌风猛烈地扫向四周,原本已经渐渐散开的浓雾瞬间被挥散了。让所有人都错愕不已的是,北晋皇已经倒在了地上。就在距离坚昆不到两步远的地上,悄无声息地躺着一摊血迹正静悄悄地从他的脖子上蔓延开来滑落到地上。

拓跋梁一只手捂着自己刚刚被坚昆抓伤了的胳膊,眼底的狂喜被脸上的震惊神色掩盖的恰到好处。坚昆脸色铁青,他根本无法相信竟然有人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杀死北晋皇并且全身而退。怀疑地目光落到了南宫御月的身上,南宫御月神色默然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的坚昆,冷声道:“大统领该不会想要诬赖本座刺杀了陛下吧?”

坚昆神色又是一变,从头到尾他的注意力都在南宫御月身上,至少可以肯定南宫御月在最后跟他动手之前是绝对没有移动过位置的。况且…看着北晋皇脖子上那条已经完全绽开的血线,那是被人用极其轻薄地东西划出来的。坚昆一时看不出来是什么兵器造成的,比bi shou甚至是薄如蝉翼的软剑还要更加轻薄锋利,但是绝对不会像软剑那样碍事。然而无论是什么兵器,行凶的人都不可能瞬间处理掉兵器,身上必然会沾染有血腥味,南宫御月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别说是血腥就连能当做武器的东西都没有。

坚昆的这些怀疑思量其实也只是在一瞬间,下一刻他就厉声吩咐道:“立刻封锁整个皇宫,整个后宫所有出入的人全部拿下,若有违抗格杀勿论!那人受了伤,走不远!”他可以肯定,第一掌绝对不是打在了南宫御月的身上,所以…南宫御月依然还是有嫌疑。否则为什么好巧不巧的他突然挡下了自己的攻势?

南宫御月却并不怕他怀疑,只是冷漠的凝视着坚昆并不言语。

这时候,终于有人回过神来,一个宫女的声音凄厉地叫道:“陛下…陛下遇刺了!?”

声音尖锐而凄厉,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了一般,惶恐地叫声此起彼伏,就连原本在右皇后寝殿中的两名皇子也闻讯冲了出来。见到眼前的情景,却让两人吓得瞬间呆在了当场,“父…父皇?!”

北晋皇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大大地睁着。脖子上的已经被鲜血染红了。鲜血浸湿了一大片地面,也让他的半边贴着地面的脸颊染上了血污。

一代雄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死的如此难堪。而刺客,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大统领,这是怎么回事?!”三皇子又急又怒地道。

坚昆脸色铁青地拱手道:“微臣失职,待抓到刺客,微臣当以死谢罪!”说罢,就要转身往外走去。

旁边的南宫御月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坚昆跟前,坚昆抬眼沉声道:“国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御月淡淡道:“谁知道大统领这是想要去找刺客还是想要畏罪潜逃呢?”

“你!”坚昆大怒,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拓跋梁冷声道:“明王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拓跋梁微微眯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方才道:“本王自然是信得过大统领的人品,只是…陛下驾崩毕竟事关重大……”

“在微臣看来,没有什么比抓住刺客更重要的事情了。”坚昆道,“陛下对我恩重如山,如今陛下在我跟前遇刺,坚昆万死难赎此罪。只要让我亲手抓住刺客,微臣立刻自尽以谢陛下!”

拓跋梁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南宫御月,道:“大统领的忠心本王自然知道,既然如此…国师你看是不是先通融一二?”

南宫御月岂会不知道拓跋梁打得什么主意?冷笑一声道:“随你。”说罢竟当真让到了一边,坚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扶着腰间的刀快步往外走去。

院子里,拓跋梁有些遗憾地看着地上地北晋皇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如此……”如此轻易就被人给杀了,拓跋梁甚至有些会不过神来,北晋皇竟然会如此好杀?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地想要跨越一个关卡,结果来了一个人一抬脚就直接将门给踢开了一般。

让人高兴之余,忍不住也有几分遗憾和失落。事实上,来之前拓跋梁甚至已经做好了如果刺客失败他们就抓住机会看看有没有机会动手,甚至不惜牺牲掉大批的高手。但是现在,显然没有这个必要了。

北晋皇……死了!

210、阴魂不散!

楚凌飞快地穿梭在一个个空旷的宫苑之中,早在动手之前她就已经仔细观察过所有撤退的路线。从哪个方向离开路线最短,守卫最少最安全都在她脑海中犹如被刀刻画过的一般清晰深刻。

但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虽然竭力避开,但是坚昆那一掌还是无可避免地打在了她的左肩上。虽然避开了要害,整个左臂却都已经痛到麻木了。此时更是动弹不得,简直比伤在了别处还要麻烦。快步拐过了一个转角,楚凌强咽下了涌到喉头的血腥味。

坚昆含怒出手的一掌果真是不简单,不仅伤了她的左臂同样也让她受了不小的内伤。她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南宫御月和君无欢都这般忌惮坚昆了。若是面对面的交手,她连半分的胜算都没有。

她竟然在这样的人手底下杀了北晋皇?楚凌唇边露出一丝无奈地苦笑。

突然她目光一冷,原本按着左肩的右手垂下,指尖银光微闪一支轻薄小巧的刀片出现在了她指尖。这不是楚凌惯用的bi shou,更不是流月刀。只是一片小小的还不到手指长不到两指宽的刀片。而北晋皇,正是死在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刀片之下的。

貊族人虽然好战尚武,无论男女都可以随身携带武器,但是这却不包括宫中的嫔妃和侍女。任何人想要带着武器接近北晋皇都是不太现实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北晋皇并非楚凌原本的计划,但是从北晋皇走进了右皇后寝殿她就发现,这个看似最危险的计划恰恰才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别的法子,很可能她还没来得及靠近北晋皇就已经被人给拦下了。只要南宫御月配合的好,成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南宫御月的危险性所有人都知道,而且他还参加过之前明王发动的宫变。在明王和南宫御月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坚昆有很大的可能会将注意力放到这两个人身上。

事实上,她也却是成功了。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即便是在脑海中模拟了数十次,即便是行动的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南宫御月也配合的恰到好处,她依然没有躲过坚昆打出的这凌厉无匹的一击。

一阵脚步声从转弯处传来,楚凌微微垂眸平静的等待着。

下一刻,她身形一闪人已经出现在了快步而来的侍卫跟前。两个侍卫都是一愣,按住腰间的佩刀正要高声喊叫。就感觉到脖子上一凉两人齐齐倒了下去。楚凌淡然一笑,附身捡起了其中一个人的腰刀,并肩手中染血的刀片差劲了旁边地面上的泥土之中。轻轻一按,前两日刚刚下过一场春雨,泥土湿润让刀片顺利的陷入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楚凌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另一边走去。

楚凌在靠近宫门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重伤倒地时拖累了她的速度,宫门口已经被侍卫重重封锁了。也就是说,她现在被封锁在了皇宫中。而如果她不尽快离开的话,早晚会被人找到的。自己下的手楚凌自己心里明白,北晋皇必死无疑,这种情况下貊族人只怕就是将皇宫反过来也要将人给搜出来的。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守卫,楚凌轻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拓跋赞闻讯赶到又皇宫宫中的时候,整个宫殿都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拓跋赞这段时间很受宠,北晋皇身边的人都认识他,倒也没有为难。拓跋赞神色有些阴沉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其实不用问,拓跋赞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这边的动静他就立刻朝着这边来了,但是走到半路上就听到了皇宫中的丧钟敲响。此时大概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北晋皇驾崩了。

拓跋赞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的父皇,那个带领貊族入主中原的一代雄主,竟然就这么……死了?

“十七殿下……”侍卫来没来得及说完,拓跋赞已经一把推开他朝着里面跑去了。坚昆已经不在了,北晋皇的尸体却依然还放在地上明王和南宫御月站在一边都没有说话。三皇子和九皇子神色呆滞地望着地上的尸体,显然也还没有回过神来。

于是,因为没有人出身,北晋皇帝陛下尊贵的遗体就只能这样毫无体面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拓跋赞高声道,因为震惊声音显得有几分尖锐。

拓跋梁看向拓跋赞,眼底却并没有什么变化。面上倒是一派沉痛之色道:“十七殿下,陛下…驾崩了。”

“怎么会?!”拓跋赞奔了过去跪倒在北晋皇的跟前,虽然这个父皇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虽然这些日子的看重他心知肚明必然不会是因为单纯的疼爱,此时突然看到他的尸体躺在自己跟前,拓跋赞心中依然忍不住升起了无法抑制的悲伤。

明王垂眸束手站在一边道:“陛下遇刺,刺客尚且逍遥法外,还请十七殿下节哀。”

拓跋赞猛然回头,目光通红的瞪着拓跋梁。

拓跋梁自然不会将一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神色自若的低头与他对视,目光不偏不倚半点也看不出来心虚和不自在。站在一边的南宫御月懒懒地看了一眼两人,淡淡道:“明王殿下,十七皇子,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让人为陛下收殓遗体吧?两位这是想要做什么。”

拓跋赞轻哼一声,瞪着拓跋梁咬牙道:“杀害父皇的凶手本皇子自然会抓住,一个都不会漏掉!”

拓跋梁不为所动,道:“十七皇子孝心可嘉,陛下在天之灵想必也会十分感动的。”

与拓跋梁这样的交锋,拓跋赞这样的少年自然占不到什么便宜。所幸很快有更多的人闻讯而来了,原本还算安静的右皇后宫殿也变得热闹起来同样也变得肃杀起来。皇室朝堂各路人马言语争锋,每个人都仿佛带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面具,却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利益争执不休,真正因为北晋皇的死而悲伤的人又有多少?

拓跋赞沉默地站在拓跋罗身边,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楚凌有些郁闷地将自己挂在马车底下。因为一只手不能使力,这让她的这个动作做起来格外的辛苦和困难。上面传来浓郁诡异的味道更是让她恨不得自己从此不用呼吸。这里是皇宫中最靠近御膳房的一个院子,每一天的固定时候,御膳房里的人都会将一天中御膳房所有厨余送出宫去处理掉。保证第二天整个御膳房依然是干干净净的继续为宫中的贵人们服务。

刚刚一群侍卫冲进来,将整个御膳房都翻了一遍又急匆匆的离开了,让楚凌暗暗松了口气。

一个内侍走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马车。便转身准备要出发了,却不想刚转过身就看到眼前一个影子闪过,还没等他仔细看,眼前一黑就已经晕了过去。楚凌一把扶住被打晕了的内侍,将他拖进了一个没人的房间。这个院子本来就是靠这御膳房专门用来防止厨余的,平时根本不会有外人进来。楚凌倒也不用担心很快就被人给发现了。片刻后,楚凌穿着一身内侍的服饰从小门里走了出来。

“小陈子,时间到了还不走!”外面传来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叫道。

楚凌思索了一下,回忆着方才那内侍应付侍卫的声音道:“来了!”

爬上了马车,一提缰绳马车飞快地出了院门朝着外面去了。路过院门口的时候,倒是将门口的人吓了一跳。背后传来方才那声音有些不满地道:“你小子今天倒是勤快了,急急忙忙得赶着投胎呢?”

楚凌只当没听见,低下头赶着马车往宫门口而去。这小院离最近的宫门确实很近,出了门拐个弯儿就到了。御膳房这种地方贵人们平时自然是绝不会来的,守卫也没有别处森严。不过几天却同样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对每一个过往地人虎视眈眈着,仿佛稍有不对两旁的侍卫就会举起兵器砍过来一般。

楚凌垂眸,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站住!什么人!”宫门口果然有人盘查,一个头领模样的侍卫站在宫门口盯着楚凌道:“什么人?!”

楚凌连忙取下腰间的腰牌陪笑道:“小的…御书房跑腿的,小陈子。送这些……出宫去,免得污了贵人的眼。”

她身后的几个桶里浓郁的味道即便是隔着这么远也能闻到,那人对着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啪上了马车将马车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甚至打开了盖子检查了里面的东西方才一脸嫌恶的跃下了马车。楚凌做出一副不敢憋屈又不敢得罪的模样,有些手忙脚乱地重新盖好了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小的……能走了么?”

那守卫打量了她一眼,见眼前的内侍不闪不避带着几分谄媚的笑望着自己,不由一阵厌烦,挥挥手道:“走吧。”

“是,大人。”楚凌连连谢过,驾着马车再一次往宫门外走去。

马车慢慢地出了宫门,但是楚凌却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宫门外面同样站了不少的侍卫和兵马。楚凌只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驾着马车往原本的小陈子应该去地方向而去。

终于将马车送到了倾倒厨余的地方,楚凌暗暗松了口气。看看附近没有便准备脱身离开。还没来得及行动,一阵凌厉的嘲讽便向着她的后脑袭来。楚凌立刻侧身闪过,身形敏捷的从马车上一跃而起,三两步掠上了旁边的房顶。

对面的房顶上站着一个黑衣人,下面的院子里也多了好几个黑衣人。这些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楚凌,而楚凌对他们的衣着打扮也很熟悉。

“你们冥狱的人,真是到哪儿都阴魂不散啊。”

房顶上的男子轻哼一声道:“刺杀陛下,罪该万死!阁下最好识相一点老老实实跟咱们走,不然受苦的是你自己。”

楚凌挑眉道:“笑话,我一个闲人刺杀陛下干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这世上,最想刺杀陛下的人不是你们的主子们?养着这么多见不得人的高手,谁知道是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对方冷笑一声道:“你在牙尖嘴利也没用!王爷只吩咐要刺客,可没说要死的还是活的。”

楚凌脸色一变,道:“我就知道拓跋梁那个老东西不讲信用,早就做了准备了。只要我一死,立刻就会有人将是他指使人刺杀陛下和拓跋大将军的事情传遍整个上京。”黑衣人却并不受她影响,冷声道:“这跟我们没关系,王爷的命令是捉拿刺客!”

楚凌低咒了一声,一抬手十几道暗器从她袖中射出,然后转身朝着另一边地房顶掠去。但是很快她就停住了脚步,因为就在前方地不远处,同样也站了不少的黑衣人。

楚凌微微眯眼,冷笑一声道:“看来今天明王是铁了心要拿我顶缸了?可惜…我也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既然要玩,不如咱们就玩个更大的。”说罢,楚凌突然抬手,袖间一道暗影夹着尖锐的啸声冲入空中,片刻后在空中绽放出一朵血一般的妖红的花朵。

黑衣男子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楚凌会这样做。这样无异于自己将附近的兵马都引了过来。只听楚凌笑道:“就拓跋梁那种脑子还想利用本姑娘,省省吧。本姑娘送他一份大礼,算是祝贺他即将大权在握?”

话音刚落,就见上京皇城中各个方向左右同样的焰火升起。仔细分辨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升起焰火的地方都有些特别。

“明王府、大皇子…还有左右丞相……”黑衣人心中一沉,看向楚凌的眼神有些冷凝,“你做了什么?”

楚凌笑道:“都说了,送拓跋梁一份大礼啊。”

“先抓住她!”黑衣人来不及多想,一指楚凌厉声道。

楚凌对着他露出一个挑衅地笑容,转身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210、阴魂不散!

楚凌飞快地穿梭在一个个空旷的宫苑之中,早在动手之前她就已经仔细观察过所有撤退的路线。从哪个方向离开路线最短,守卫最少最安全都在她脑海中犹如被刀刻画过的一般清晰深刻。

但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虽然竭力避开,但是坚昆那一掌还是无可避免地打在了她的左肩上。虽然避开了要害,整个左臂却都已经痛到麻木了。此时更是动弹不得,简直比伤在了别处还要麻烦。快步拐过了一个转角,楚凌强咽下了涌到喉头的血腥味。

坚昆含怒出手的一掌果真是不简单,不仅伤了她的左臂同样也让她受了不小的内伤。她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南宫御月和君无欢都这般忌惮坚昆了。若是面对面的交手,她连半分的胜算都没有。

她竟然在这样的人手底下杀了北晋皇?楚凌唇边露出一丝无奈地苦笑。

突然她目光一冷,原本按着左肩的右手垂下,指尖银光微闪一支轻薄小巧的刀片出现在了她指尖。这不是楚凌惯用的bi shou,更不是流月刀。只是一片小小的还不到手指长不到两指宽的刀片。而北晋皇,正是死在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刀片之下的。

貊族人虽然好战尚武,无论男女都可以随身携带武器,但是这却不包括宫中的嫔妃和侍女。任何人想要带着武器接近北晋皇都是不太现实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北晋皇并非楚凌原本的计划,但是从北晋皇走进了右皇后寝殿她就发现,这个看似最危险的计划恰恰才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别的法子,很可能她还没来得及靠近北晋皇就已经被人给拦下了。只要南宫御月配合的好,成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南宫御月的危险性所有人都知道,而且他还参加过之前明王发动的宫变。在明王和南宫御月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坚昆有很大的可能会将注意力放到这两个人身上。

事实上,她也却是成功了。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即便是在脑海中模拟了数十次,即便是行动的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南宫御月也配合的恰到好处,她依然没有躲过坚昆打出的这凌厉无匹的一击。

一阵脚步声从转弯处传来,楚凌微微垂眸平静的等待着。

下一刻,她身形一闪人已经出现在了快步而来的侍卫跟前。两个侍卫都是一愣,按住腰间的佩刀正要高声喊叫。就感觉到脖子上一凉两人齐齐倒了下去。楚凌淡然一笑,附身捡起了其中一个人的腰刀,并肩手中染血的刀片差劲了旁边地面上的泥土之中。轻轻一按,前两日刚刚下过一场春雨,泥土湿润让刀片顺利的陷入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楚凌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另一边走去。

楚凌在靠近宫门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重伤倒地时拖累了她的速度,宫门口已经被侍卫重重封锁了。也就是说,她现在被封锁在了皇宫中。而如果她不尽快离开的话,早晚会被人找到的。自己下的手楚凌自己心里明白,北晋皇必死无疑,这种情况下貊族人只怕就是将皇宫反过来也要将人给搜出来的。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守卫,楚凌轻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拓跋赞闻讯赶到又皇宫宫中的时候,整个宫殿都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拓跋赞这段时间很受宠,北晋皇身边的人都认识他,倒也没有为难。拓跋赞神色有些阴沉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其实不用问,拓跋赞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这边的动静他就立刻朝着这边来了,但是走到半路上就听到了皇宫中的丧钟敲响。此时大概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北晋皇驾崩了。

拓跋赞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的父皇,那个带领貊族入主中原的一代雄主,竟然就这么……死了?

“十七殿下……”侍卫来没来得及说完,拓跋赞已经一把推开他朝着里面跑去了。坚昆已经不在了,北晋皇的尸体却依然还放在地上明王和南宫御月站在一边都没有说话。三皇子和九皇子神色呆滞地望着地上的尸体,显然也还没有回过神来。

于是,因为没有人出身,北晋皇帝陛下尊贵的遗体就只能这样毫无体面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拓跋赞高声道,因为震惊声音显得有几分尖锐。

拓跋梁看向拓跋赞,眼底却并没有什么变化。面上倒是一派沉痛之色道:“十七殿下,陛下…驾崩了。”

“怎么会?!”拓跋赞奔了过去跪倒在北晋皇的跟前,虽然这个父皇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虽然这些日子的看重他心知肚明必然不会是因为单纯的疼爱,此时突然看到他的尸体躺在自己跟前,拓跋赞心中依然忍不住升起了无法抑制的悲伤。

明王垂眸束手站在一边道:“陛下遇刺,刺客尚且逍遥法外,还请十七殿下节哀。”

拓跋赞猛然回头,目光通红的瞪着拓跋梁。

拓跋梁自然不会将一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神色自若的低头与他对视,目光不偏不倚半点也看不出来心虚和不自在。站在一边的南宫御月懒懒地看了一眼两人,淡淡道:“明王殿下,十七皇子,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让人为陛下收殓遗体吧?两位这是想要做什么。”

拓跋赞轻哼一声,瞪着拓跋梁咬牙道:“杀害父皇的凶手本皇子自然会抓住,一个都不会漏掉!”

拓跋梁不为所动,道:“十七皇子孝心可嘉,陛下在天之灵想必也会十分感动的。”

与拓跋梁这样的交锋,拓跋赞这样的少年自然占不到什么便宜。所幸很快有更多的人闻讯而来了,原本还算安静的右皇后宫殿也变得热闹起来同样也变得肃杀起来。皇室朝堂各路人马言语争锋,每个人都仿佛带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面具,却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利益争执不休,真正因为北晋皇的死而悲伤的人又有多少?

拓跋赞沉默地站在拓跋罗身边,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楚凌有些郁闷地将自己挂在马车底下。因为一只手不能使力,这让她的这个动作做起来格外的辛苦和困难。上面传来浓郁诡异的味道更是让她恨不得自己从此不用呼吸。这里是皇宫中最靠近御膳房的一个院子,每一天的固定时候,御膳房里的人都会将一天中御膳房所有厨余送出宫去处理掉。保证第二天整个御膳房依然是干干净净的继续为宫中的贵人们服务。

刚刚一群侍卫冲进来,将整个御膳房都翻了一遍又急匆匆的离开了,让楚凌暗暗松了口气。

一个内侍走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马车。便转身准备要出发了,却不想刚转过身就看到眼前一个影子闪过,还没等他仔细看,眼前一黑就已经晕了过去。楚凌一把扶住被打晕了的内侍,将他拖进了一个没人的房间。这个院子本来就是靠这御膳房专门用来防止厨余的,平时根本不会有外人进来。楚凌倒也不用担心很快就被人给发现了。片刻后,楚凌穿着一身内侍的服饰从小门里走了出来。

“小陈子,时间到了还不走!”外面传来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叫道。

楚凌思索了一下,回忆着方才那内侍应付侍卫的声音道:“来了!”

爬上了马车,一提缰绳马车飞快地出了院门朝着外面去了。路过院门口的时候,倒是将门口的人吓了一跳。背后传来方才那声音有些不满地道:“你小子今天倒是勤快了,急急忙忙得赶着投胎呢?”

楚凌只当没听见,低下头赶着马车往宫门口而去。这小院离最近的宫门确实很近,出了门拐个弯儿就到了。御膳房这种地方贵人们平时自然是绝不会来的,守卫也没有别处森严。不过几天却同样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对每一个过往地人虎视眈眈着,仿佛稍有不对两旁的侍卫就会举起兵器砍过来一般。

楚凌垂眸,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站住!什么人!”宫门口果然有人盘查,一个头领模样的侍卫站在宫门口盯着楚凌道:“什么人?!”

楚凌连忙取下腰间的腰牌陪笑道:“小的…御书房跑腿的,小陈子。送这些……出宫去,免得污了贵人的眼。”

她身后的几个桶里浓郁的味道即便是隔着这么远也能闻到,那人对着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啪上了马车将马车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甚至打开了盖子检查了里面的东西方才一脸嫌恶的跃下了马车。楚凌做出一副不敢憋屈又不敢得罪的模样,有些手忙脚乱地重新盖好了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小的……能走了么?”

那守卫打量了她一眼,见眼前的内侍不闪不避带着几分谄媚的笑望着自己,不由一阵厌烦,挥挥手道:“走吧。”

“是,大人。”楚凌连连谢过,驾着马车再一次往宫门外走去。

马车慢慢地出了宫门,但是楚凌却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宫门外面同样站了不少的侍卫和兵马。楚凌只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驾着马车往原本的小陈子应该去地方向而去。

终于将马车送到了倾倒厨余的地方,楚凌暗暗松了口气。看看附近没有便准备脱身离开。还没来得及行动,一阵凌厉的嘲讽便向着她的后脑袭来。楚凌立刻侧身闪过,身形敏捷的从马车上一跃而起,三两步掠上了旁边的房顶。

对面的房顶上站着一个黑衣人,下面的院子里也多了好几个黑衣人。这些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楚凌,而楚凌对他们的衣着打扮也很熟悉。

“你们冥狱的人,真是到哪儿都阴魂不散啊。”

房顶上的男子轻哼一声道:“刺杀陛下,罪该万死!阁下最好识相一点老老实实跟咱们走,不然受苦的是你自己。”

楚凌挑眉道:“笑话,我一个闲人刺杀陛下干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这世上,最想刺杀陛下的人不是你们的主子们?养着这么多见不得人的高手,谁知道是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对方冷笑一声道:“你在牙尖嘴利也没用!王爷只吩咐要刺客,可没说要死的还是活的。”

楚凌脸色一变,道:“我就知道拓跋梁那个老东西不讲信用,早就做了准备了。只要我一死,立刻就会有人将是他指使人刺杀陛下和拓跋大将军的事情传遍整个上京。”黑衣人却并不受她影响,冷声道:“这跟我们没关系,王爷的命令是捉拿刺客!”

楚凌低咒了一声,一抬手十几道暗器从她袖中射出,然后转身朝着另一边地房顶掠去。但是很快她就停住了脚步,因为就在前方地不远处,同样也站了不少的黑衣人。

楚凌微微眯眼,冷笑一声道:“看来今天明王是铁了心要拿我顶缸了?可惜…我也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既然要玩,不如咱们就玩个更大的。”说罢,楚凌突然抬手,袖间一道暗影夹着尖锐的啸声冲入空中,片刻后在空中绽放出一朵血一般的妖红的花朵。

黑衣男子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楚凌会这样做。这样无异于自己将附近的兵马都引了过来。只听楚凌笑道:“就拓跋梁那种脑子还想利用本姑娘,省省吧。本姑娘送他一份大礼,算是祝贺他即将大权在握?”

话音刚落,就见上京皇城中各个方向左右同样的焰火升起。仔细分辨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升起焰火的地方都有些特别。

“明王府、大皇子…还有左右丞相……”黑衣人心中一沉,看向楚凌的眼神有些冷凝,“你做了什么?”

楚凌笑道:“都说了,送拓跋梁一份大礼啊。”

“先抓住她!”黑衣人来不及多想,一指楚凌厉声道。

楚凌对着他露出一个挑衅地笑容,转身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211、天要亡我?

在这种地方打斗,不惊动此时整个京城满街道都是的士兵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方才楚凌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不过片刻间,就听到数不清的脚步声飞快地朝着这边奔来。看到跑在最前的人的时候,楚凌已经落到了小院外面的街道上。她立刻开口,用熟练的貊族话叫道:“抓刺客!刺杀陛下的刺客在这里!”

一个看起来有点狼狈,穿着宫中内侍服饰的少年。

一群穿着黑衣蒙着面巾带着兵器的来历不明的男人。

谁看起来更像是刺客不言而喻。

更何况,这些底层的士兵其实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陛下被人刺杀而死,上面的命令是抓捕身份可疑的刺客。但是刺杀皇帝的人的模样年纪性别人数却都是一概不知。所以,在看到追在楚凌身后那些黑衣人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冲过去了。

楚凌回头对领头的黑衣男子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从容地冲到了貊族士兵后面。一面不忘继续用貊族话叫道:“他们是刺客,想要杀我灭口。军爷救命啊。”

这些士兵并没有怀疑一个看去来十分弱小的内侍,齐刷刷地举起兵器朝着黑衣人冲去,也让楚凌顺利的穿过人群消失在了街头。

“分头追!”黑衣男子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一部分人点了点头,转身换了个方向去追楚凌,剩下的人拖住了貊族士兵的脚步。双方人马当即在街道上打了起来。

摆脱了黑衣人之后,楚凌飞快地找了个地方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重新站在街道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穿着有些不太合身的布衣的普通少女。不过此时,街道上布满了手握兵器的士兵,街道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人走动。楚凌也只得避开大街,挑选人最少的地方离开。她并没有回去跟云行月和段云汇合,而是尽量往城外地方向而去。貊族人肯定会全城搜查,回去并不是个好选择。更何况这个时候云行月和段云应该也已经换地方了,回去也未必就能找到他们。

夜幕降临的时候,楚凌坐在了靠近城门地一处早已经荒废地院落中。坐在满是灰尘的幽暗房间里,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左肩,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立刻被痛的一阵抽痛。从早上到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没吃没喝没休息,连伤药都没来得及吃一颗。幸好这左臂的伤虽然痛却没有伤到要害,不然这一天折腾下来,她的一条胳膊都要废了。

靠着墙坐着闭目养神,城门和城楼上的防守出乎意料的森严。以她现在的情况想要用轻功不惊动任何人的从城楼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楚凌只能打算等到下半夜的时候从城中通往城外护城河的水路离开,虽然她目前的情况其实也不太适合潜水。

这一天,楚凌过得很是疲惫。即便是坐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时,明王府中拓跋明珠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满脸羞愧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黑衣人。好半晌,方才咬牙道:“所以说,这一整天的功夫,你们除了知道刺客是个女的,什么收获都没有?!”

黑衣男子低下了头,“那刺客实在太过狡猾,竟然利用城中的兵马对付我们。请县主降罪。”

拓跋明珠轻哼一声道:“你们这么多人,却抓不住一个女人?这已经是你们冥狱第几次将事情办砸了?冥狱这样的能力,让我父王以后如何信任你们?”

院子里一群黑衣人纷纷低下了头羞愧地不敢言语。

其实今天他们遇到地麻烦还不只是城中的守卫,还有明王府以及几家和明王府有关系的人家纷纷都出了事情。但是等他们派人赶到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是虚惊一场。很显然,这些都是那个刺客或者是南宫御月提前布置好的。让他们疲于奔命,根本无暇再顾及那刺客。

这些事情拓跋明珠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正因为知道,反而觉得更加憋屈。毕竟无论是谁被人技高一筹的算计了都不会觉得很愉快,拓跋明珠更是一个骄傲的人。同一时间所有跟明王府关系好的重要权贵家中都被人虚晃一招,偏偏明王府还不能置之不理。因为万一是真的,哪怕只有一家出事了,这个时候明王府都承受不起。

在听说刺客是个女子之后,拓跋明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一向认为自己是最出色的女子,如今却被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算计了,高高在上的陵川县主自然是有些受不了。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抓不到那个刺客就不要回来见我了!”拓跋明珠厉声道。

“小妹好生威风。”背后不远处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明王世子带着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他瘸了的腿却再也没有办法恢复,走起路来总是带着无法掩饰的一瘸一拐。为了不让自己的模样看上去太过难看,他甚至不得不杵着标志着他腿真的瘸了的短杖。

拓跋明珠对这位仅剩的同母兄长的到来却并不太欢迎,微微蹙眉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明王世子微微扬眉道:“怎么?我不能来?我这个世子现在就连府中的事情都过问不得了?”

拓跋明珠即便心中是这么想的,也不会傻得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怎么会?大哥多虑了。大哥是明王府世子,哪里有你问不得的事情?”明王世子嘲讽地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站在院子里的黑衣人,笑道:“先前小妹在父王跟前夸下了海口说一定会抓到刺客,现在看来只怕是不太顺利啊。”拓跋明珠咬牙道:“多谢大哥关心。”

明王世子杵着手杖走到拓跋明珠跟前,道:“我确实想要关心关心小妹的,小妹最好现在就想想回头怎么跟父王交代。毕竟…南宫御月也不是好惹的,你没抓到人,还得罪了南宫御月……若是回头南宫御月来找麻烦,小妹,你觉得父王会不会为了你得罪南宫御月那个疯子?”

拓跋明珠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大哥,你看高看南宫御月了。等父皇…南宫御月算什么?”

明王世子悠悠笑道:“南宫御月不算什么?只是他背后站着太后的势力,焉陀家的势力还有这些年…谁也不知道白塔到底隐藏了多深的实力。年前冥狱的人刺杀南宫御月失败还损兵折将,想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拓跋明珠沉默不语,明王世子靠近了她笑道:“小妹,你这么费劲有什么用处?就算再怎么样…你也只是个女人而已。难不成你以为,父王会将爵位传给一个女人?”

拓跋明珠咬牙看着明王世子,明王世子却不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转身而去。一边走,还一边笑出了声来,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愉悦以及幸灾乐祸。

拓跋明珠狠狠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脸上的神色一时间阴沉不定。

“县主?”

站在拓跋明珠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神色阴沉的拓跋明珠,低声叫道。

拓跋明珠冷哼一声,微微眯眼道:“腿断了,脑子倒像是突然长好了一些。”身边的侍从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不敢说话。这话若是让王妃听见了可不得了!拓跋明珠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只说了一句便作罢了。只是看着明王世子离去的背影眼神越发幽冷。明王世子的话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久久地在她脑海中回荡。

“你这么费劲有什么用处?就算再怎么样……难道你以为,父王会将爵位传给一个女人?”

女人!

就因为她是一个女子,所以她就天生应该不如那些废物男人么?凭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拓跋明珠看向院子里的人沉声道:“刺客不可能这么快逃出京城,给我继续找!不惜一切代价,在父王回来之前一定要给我抓住那个刺客!”

“是,县主!”

楚凌突然从沉睡中醒来,外面隐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嘈杂声。那些貊族士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搜查,这样的事情一下午楚凌已经遇到过几次了,这一次也并不特殊。

但是很快,楚凌的眼神微微一凝,整个人都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

拓跋赞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废弃院子微微蹙眉,跟在他身边的将领小声道:“十七皇子,这座宅子是早已经飞废弃的荒宅,先前已经搜查过了。”

拓跋赞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漠。片刻之后方才冷声道:“再搜!”

将领有些迟疑,“十七皇子觉得此刻会躲在这里面?”

拓跋赞道:“我不知道,但是只要能藏人的地方都要仔细搜查,今晚一定要抓住那罪该万死的刺客!”

“是,十七皇子。”将领拱手,恭声应道。

“来人,进去搜!”

拓跋赞当先一步走了进去,那将领不由愣了愣连忙也跟了上去。听说十七皇子从小就不学无术,就连跟着拓跋大将军那样的人物都不能有所进步,但是如今看来倒也没有那么糟糕。

原本漆黑的院子瞬间被火把照亮了,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拓跋赞扫了一眼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便快步朝着已经有些破败却依然紧闭的房门走去。

“十七皇子,小心。”将领连忙拦在了拓跋赞的跟前。拓跋赞倒也没有勉强,站在了原地任由旁边的守卫上前。

门刚刚被打开,两个举着火把的守卫还没来得及进去,一个人影就从里面闪了出来。

炫目的刀光骤然亮起,两个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倒在了地上。守在拓跋赞身边的将领心中一惊,立刻拔刀挡在了拓跋赞的跟前同时厉声道:“发信号,发现刺客了!”楚凌脸上蒙着一块面巾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眸。她单手与那将领过招,匆忙中还抬手射出一支暗器打落了想要发出信号的士兵手中的讯烟。外面的士兵听到动静立刻也冲了进来。楚凌很快就顾不得再管讯号的事情了,只能专心应付跟前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敌人。

拓跋赞红着双眼盯着人群中刀锋凌厉无匹的纤细身影,右手已经握住了手中的到。就是这个人…一定就是这个人杀了他的父皇!

人群中的楚凌却正在暗暗叫苦,若是平时这些人她还有一搏之力,但是现在却着实有些勉强。而更可怕的却不是眼前的这些人,而是即将源源不断地到来的更多的人。如果不尽快离开,就真的走不了了。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刀光更甚。刀刀凌厉的直逼对面之人的要害,一时间竟逼得那将领连连后退。见到包围圈破来了一条口子,楚凌也不敢恋战连忙想要从这个缺口从冲出去,却听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犹如排山倒海一把地强大压迫力让原本就受了内伤的楚凌险些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糟了!坚昆来了!

楚凌对拓跋兴业太过熟悉,自然能感觉到这出手的人并不是拓跋兴业。但是对于现在的楚凌来说,拓跋兴业和坚昆的差别并不大,反正她都不是对手。

楚凌用尽了全力顶着强大的压迫力腾挪开自己的身体,想要避开这一掌。同时却又听到另一侧传来风声,寒光一亮拓跋赞一刀朝着自己刺了过来。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

紧要关头,楚凌竟然有些苦中作乐地想着。

“砰!”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楚凌跟前不远的地方,浓烟再一次腾起。楚凌反射性地避开了拓跋赞刺过来地一刀,并顺手将他甩了出去。而同时她的身后也传来一声闷响,那是两道劲力相撞的声音。原本笼罩在楚凌周身的强大劲力骤然消失,楚凌只觉得腰间被人一揽,整个人便跟着飞了出去。

212、逃生!

楚凌被人挟着掠上了院墙,但是很快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风声。毫不犹豫地抬手便对着风声袭来的方向射出了自己手中的仅剩的暗器。但是楚凌本身内力就与对方相差甚远,又受了内伤,这样的暗器射出去对坚昆实在够不成什么威胁。追在后面的那一掌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又再一次朝着他们打了过来。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抓着她的那人却是身形一闪改变方向了方向朝着另一边被楚凌扔出去的拓跋赞掠了过去。下一刻,楚凌就被推开,拓跋赞被人抓在了手中。

楚凌这才有功夫看清楚,方才冲坚昆手中救了她的是一个穿着黑衣头上罩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布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的男子。虽然对方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是楚凌还是能察觉到这人是谁。

南宫御月。

楚凌突然觉得有点感动了。

其实北晋皇已经死了,南宫御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如果不来救她的话,也没什么损失。甚至如果他这个时候毁约不救她也不给君无欢玉蕤膏的话,等于是一箭双雕同时除掉了北晋皇和君无欢自己什么都不用付出。反倒是他出现在这里,对自己才是百害而无一利。不说万一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要如何,就只说坚昆还有随时都会赶来的拓跋兴业,当真是件很要命很赔本的买卖。

南宫御月五指紧紧捏着拓跋赞的脖子,冷声道:“放我们走。”

坚昆站在墙头上,脸色阴沉地盯着院子里被围住了的两人。冷笑一声道:“休想!我必要你等为陛下殉葬!”

南宫御月扣着拓跋赞脖子的手立刻就收紧了几分,墙头上的坚昆却不为所动。他自己都要死了,又怎么会在意一个皇子死不死的?只要能抓住这两个刺客为陛下报仇,在坚昆眼中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当下,也不再废话,坚昆直接提刀朝着南宫御月劈了过来。只看坚昆那仿佛破釜沉舟的表情楚凌就知道抓人拓跋赞为人质的计划行不通,早早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却见南宫御月轻笑一声,提起拓跋赞就朝着坚昆扔了过去。

人被抓住了,坚昆可以不受威胁坚持不救。但是人被扔向了自己,坚昆就不可能一脚将他踢开,或者闪到一边任由拓跋赞在自己面前被摔死。只得伸手接住了飞快朝自己撞来的拓跋赞。却没有看到方才南宫御月抛出拓跋赞一瞬间眼底的恶意。

南宫御月抛出拓跋赞的一瞬间,再一次抓住楚凌腾空而去。周围的貊族士兵反应也不满,箭矢如雨一般地朝着两人激射而来。南宫御月一手抓着楚凌,一手横刀挥出同时整个人已经朝着城楼的方向射去。楚凌用力将袖中最后一件东西掷出,浓烟再一次在院子里腾起,只是这一次却不只是遮蔽视线,浓烟中还伴随着士兵的惨叫声很快就被两人抛到了身后。

另一边的墙头上,坚昆刚刚接住拓跋赞就发现不对。连忙伸手将拓跋赞推向了墙外的街道。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拓跋赞胸前一簇暗器已经嗖地射向了坚昆的心口。虽然避开了心脏要害,却也结结实实的扎进了胸膛。

坚昆脸色冰冷地伸手拔掉自己胸口的暗器,暗器上面闪烁着让人不安的色泽,坚昆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看一眼自己胸前地伤都没有,再一次飞身追向了两人离开地方向,

南宫御月一路带着楚凌掠过墙头除了皇城依然不停歇的一路狂奔。楚凌靠在南宫御月肩头,原本手中的刀早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脸色更是已经一片惨白。

南宫御月不知道奔出了多远,直到身后再也没有追兵地声息方才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是一片幽静的山林,夜色幽冷,冷风袭人。

“坚昆这家伙倒是有几分本事。”南宫御月放开了楚凌闷咳了两声,有些不满地道。

楚凌一被南宫御月放开,就整个人朝着地面倒了下去。南宫御月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另一只手撤掉了自己头上的黑巾露出了俊美的容颜。往日里总是一副若冰雕玉琢一般的容颜上此时也布满了汗水,可见这一路南宫御月自己也并不轻松。

“你怎么了?”南宫御月惊道,这才看到楚凌背后竟然插着一支箭。突然想起方才从城楼上掠下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有一支箭没能避开但是笙笙动了一下之后就没有声音了。他以为是被笙笙给挡开了,但是现在想想…笙笙手里的刀早就在途中当暗器丢掉了又身受内伤,用什么去挥开那一支羽箭?

“笙笙,你…你的伤……”

楚凌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幽暗地夜色下似乎有些无措地南宫御月,笑道:“没事…没伤到要害,我就是有点累了。多谢国师亲自冒险来救我。”南宫御月有些别扭地撇了过了脸道:“我说过会来的,本座一向说话算数。”

楚凌点点头,道:“玉蕤膏……”

南宫御月咬牙,“君无欢对你就那么重要!”

楚凌道:“这不是我们的交易么?”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你放心,我已经交给云行月了!”

楚凌点点头,道:“我有点累了,要休息一会儿……”话音未落,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南宫御月低头一看,怀中的少女已经陷入了昏迷。

等到楚凌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有些简陋的小屋子。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就连内伤似乎都好了几分。正想要坐起身来,却听到外面传来南宫御月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地声音,“死老头!云行月,笙笙为什么还没醒!你们到底有没有用?!”

“叫什么?有本事你自己救啊!老夫又不是大夫!”一个陌生的老者没好气地道。

南宫御月恶狠狠地道:“要是笙笙出了什么事,本座就把你给大卸八块丢到穆兰河里喂鱼!”

老者冷哼一声,不悦地道:“死小子,要不是老夫,你早就被拓跋兴业和坚昆那两个家伙联手大卸八块了,还有小命来这里威胁老夫?”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道:“你真有那么好心来救本座?是君无欢要你来的吧?你又被他抓住什么把柄了?他怎么没弄死你呢!”

“是…就算是又怎么样?!还不是老夫救了你?救命之恩大如天,老夫没要你做牛做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老者似乎有些心虚,声音也不由地提高了几分。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做一件事还想拿两分好处?做梦吧你!本座没有将你碎尸万段你就该千恩万谢了!”

“阿凌还没醒,你们能不能闭嘴!”云行月的声音也跟着传来,似乎很是头痛的样子,“南宫国师,上京城里你没有事要做吗?明王没有派人盯着你吗?你不要回去跟他们争权夺利吗?还有…师伯,阿凌要是出了事,君无欢会很生气的!”刻意将“很生气”三个字说得很重,那老者似乎有些忌惮,迟疑着道:“那丫头真是翎儿的媳妇儿?”

“没错!”

“放屁!”

两个声音同样时响起,一个斩钉截铁,一个气急败坏。

老者有些茫然地问道:“到底是不是啊?”

“是。”

“不是!”

云行月不耐烦地看了南宫御月一眼,“国师,没你的事儿了,你先请移驾回你的白塔行么?”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傲然道:“本座做什么,用得着你来管?”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里面突然传来一身闷哼。原本还争锋相对地两个人立刻转身朝着身后地小屋冲了过去。楚凌刚坐起身来原本紧闭地房门就被人撞开了,南宫御月和云行月同时挤在了门口。那狭窄的小门哪里容得下两个人同时通过,还是南宫御月仗着自己实力强大一把将云行月扯开,抢先一步冲了进去,“笙笙!笙笙,你没事了吧?”

楚凌点点头道:“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云行月也扶着腰走了进来,狠狠地瞪了南宫御月一眼方才道:“凌姑娘,你终于醒了。”

楚凌笑道:“让云公子担心了,你……”云行月也知道她想问什么,笑道:“不用担心,玉蕤膏已经让人送回去了。我看到你醒了就放心了,马上也要启程回去。”云公子当然不敢说,看不到楚凌醒过来他根本就不敢回去见君无欢。

楚凌正想要说什么,就看到一个人影嗖地窜了进来,那速度竟然比南宫御月还要快上两分。

“徒弟媳妇?”

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已经年过花甲头发花白还有些乱糟糟的老头子。虽然满脸的皱纹,但只看轮廓也能看出来年轻时候应该长相也颇为英俊的。只是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太过火热,让楚凌忍不住心中有些发怵。

还有,这老头儿叫什么?徒弟媳妇?那岂不是说…这老者就是君无欢和南宫御月的师父?

眨了眨眼睛,楚凌看向站在一边的云行月。云行月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头顶的屋顶。

南宫御月却已经不耐烦了,一掌拍向老者道:“死老头子,你有没完没完!”

老者微微侧身,仿佛看似随意的一歪却正好避过了南宫御月的一掌。

“徒弟媳妇儿,听说你是拓跋兴业的弟子?”老者兴致勃勃地问道。

楚凌请客了一声,道:“不知先生是……”

老者扶着自己有些凌乱地胡须,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我…咳咳,老夫是三十年前威震江湖名震天下的……”

“手下败将!”南宫御月冷冷道。

老者大怒,“不孝徒弟,你乱说什么!”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对楚凌道:“这死老头子从前到处跟人吹嘘他天下第一,还不知量力去挑战当时的一位成名高手。结果不长眼挑上了君傲的师父,被还未及弱冠碰巧也在的君傲打的落荒而逃从此羞于见人只能隐居深山。足足练了二十年才终于敢出来,结果君傲已经死了君傲的师父更是早就寿终正寝了,于是他又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了。笙笙你可以问问看他有没有打赢拓跋兴业。”

楚凌扭头去看那老者,老者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老夫不是担心你们几个小年轻被坚昆那家伙给追上么,就没跟拓跋兴业多做纠缠。”

南宫御月冷笑道:“你是根本不敢跟拓跋兴业多做纠缠吧?这一次再被打个半死,可没有二十年给你卧薪尝胆了。”

老者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南宫御月眯眼道:“至少,老夫收拾你这不孝之徒,还是可以的!”

“怕你?来啊!”南宫御月道,当真便抽出了刀来似乎只要对面的老头稍有动作他就要立刻一刀砍过去。楚凌和云行月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看着这两个蛇精病十分的碍眼。楚凌眼珠子一转,突然捂住头痛吟了一声,“哎呀,我的头好疼……”

“笙笙,你怎么了?”

“徒弟媳妇,你怎么了?难道伤到脑子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连忙凑了过来。云行月三两下拨开两人没好气地道:“让开让开,我才是大夫!”

“你赶紧看看,我徒弟媳妇怎么了?”老者颐指气使地道半点也没有面对大夫该有的客气。云行月一边把握,一边飞快地报出了一长串的药名道:“这些药,赶紧去准备。还有阿凌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去准备一点吃的。”

两人竟也没有什么不满,双双转身朝着门外去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外地背影,房间里的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楚凌失宠若惊之余与云行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同样的含义。

玛的,智障!

213、怎么没打死你?

将两个碍事地支了出去,楚凌才终于有时间跟云行月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

她们现在暂时落脚的地方是距离上京皇城并不太远的一处山林中,勉强也算是凌霄商行下面的一个落脚处。这样的地方凌霄商行麾下有很多,有的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动用,但是一旦有需要的时候却可以救命。

楚凌已经昏睡了三日了,那日南宫御月带着重伤的楚凌险些就被坚昆给追上了。幸好云行月等人赶来,这才从坚昆手下顺利脱身。之后才遇到了方才那个老者,那老者确实是君无欢和南宫御月那据说该被千刀万剐的师父,而且这个师父还是云行月亲爹的师兄,他要叫一声师伯。这人平常为了躲避两个徒弟的追杀一向是行踪不定的,这次也不知道君无欢是怎么找到他的,还让他特意赶来帮他们拦住了拓跋兴业。若非如此,一个坚昆再加上一个拓跋兴业,楚凌和南宫御月就算是真的长了翅膀只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南宫国师在这里,没事么?”楚凌问道。

如今上京皇城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南宫御月身为国师天天在外面肯定会引人怀疑的。

云行月倒是坦然,“你放心,现在拓跋梁为了跟北晋皇的儿子们挣皇位,已经是狗咬狗一嘴毛了。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南宫御月那个疯子。”

楚凌点了点头,“我已经没事了,云公子也可以回沧云城了。对了,段云去哪儿了?”

云行月看了楚凌一眼,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楚凌,“这是段云给你的。”

楚凌微微蹙眉,心中不由一沉,“段云走了?”

云行月点了点头道:“他坚持要走,我拦不住。不过我让人暗中跟着他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让人将他带回来,现在他应该还走得不远。”楚凌打开信一目十行的扫过,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更加严肃了几分。云行月看着她,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没什么,他既然下定了决心就由他去吧。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段云信中说不成功他绝不会回来,希望楚凌不要拦他。即便是没有见到本人,楚凌也能从那沉重的笔迹看出写信人当时的坚定和决心。

云行月点点头道:“段公子一个读书人,还肯千里迢迢跑到关外那种地方去,也是勇气可嘉了。吉人自有天相,凌姑娘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楚凌轻叹了口气我,问道:“段云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曲笙的?”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也没有在段云面前露出过什么破绽才是。大哥二姐他们就更不会提起这件事了。

云行月耸耸肩道:“你也不想想,这天底下哪儿来的这么厉害的姑娘,一个武安郡主,一个你,偏偏你那两年还就是在上京又都跟君无欢认识。对了,有可能是南宫御月那口无遮拦的家伙……”南宫御月那家伙整天笙笙长笙笙短地,一看就是想要撬君无欢的墙角。回去一定要告诉君无欢,让君无欢赶紧打死他。

楚凌轻叹了口气,“段云的事情,只怕还需要沧云城和凌霄商行鼎力相助。”

云行月一挥手道:“这种事你自己去找君无欢商量,本公子就是个大夫管不着这些。”

楚凌也不在意,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云行月看了看她,有些担心地皱起了眉头道:“我本该等你上伤好一些了一起启程,但是我实在有些担心君无欢那边,所以等一下就要启程了。凌姑娘你……”楚凌笑道:“不用管我,我的伤只怕还要养几天,跟你一起走只会拖累你的行程。你赶紧回去看看君无欢吧,我受伤的事情就别说了。”

云行月心中暗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敢告诉君无欢你替南宫御月那货挨了一箭啊。”

“北晋皇驾崩,北晋国丧期间各地兵马都不会轻易动弹。信州也可以趁机休整一番,凌姑娘不妨趁着这个功夫去沧云城走一走。”云行月道。

楚凌含笑点头,“不会的。”

云行月说要走,当真也不耽误当天就告辞出发了。虽然说送药的人他绝对放心,但是君无欢服用了玉蕤膏之后到底效果怎么样却不好说。上京这边,楚凌虽然受了上,但是有南宫御月和师伯在,就算真的遇上了拓跋兴业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倒也不用他太过担心。

云行月走了,最高兴的自然就是南宫御月。南宫国师深深觉得没有一巴掌拍死云行月的自己真实善良又有涵养。但是面对这么一个不能随便拍死的虫子总是十分不舒服的,如今云行月自己识趣走了让南宫御月十分满意。

“国师,你不用回城去么?”楚凌坐在小屋外面晒太阳,一边问有些慵懒地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南宫御月。南宫御月不以为然地道:“回去?做什么?”

楚凌一噎,道:“北晋皇刚刚驾崩,京城应该有什么多事情吧?”

南宫御月坐起身来,道:“我就是个国师而已,除了主持祭奠别的时候用不着我。拓跋梁和那些人只怕现在也不想看到本座,我不出现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了呢。”

国师、而已!

天启是没有国师这个职位的,祭典一般由吏部,钦天监和太常寺各负责一部分。而貊族的国师这个职位其实在入关之前就是貊族的大祭司。对信奉神明的貊族人来说,大祭司的身份十分超然且掌握实权。如今貊族入主中原不久还没来得及削弱祭司的权力。这也就是为什么,南宫御月身为国师坐镇白塔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几乎可以与明王的冥狱相抗衡的守卫。虽然,楚凌并不是很明白,貊族人是怎么觉得南宫御月这货适合当大祭司的。但是国师的位置在貊族举足轻重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南宫御月最后一句话倒是没错。谁也不会喜欢一个总是搅混水的家伙到处蹦跶的。

楚凌打量着南宫御月,道:“北晋皇膝下的皇子,没有能够与拓跋梁抗衡的,除非国师现在改变主意另外扶持一个皇子。不过比起另外扶持一个皇子和拓跋梁抗衡。我看国师似乎更想要直接跟拓跋梁争锋吧?”

南宫御月回头打量着楚凌,道:“先前我倒是没有发现,笙笙竟然这般聪慧。”

楚凌挑眉,“难不成国师一直觉得我蠢笨愚昧?”南宫御月道:“笙笙当初在上京的时候,还是藏拙了吧?只有君无欢才知道你的真面目,所以,你才对他那么好的么?”楚凌一听他扯到君无欢身上,就觉得不好。立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虽然国师谬赞,但是很多问题我还是想不明白。比如说…国师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这些年,国师也同样隐藏了白塔的实力吧?如果拓跋梁顺利上位,国师又想要做什么呢?”

南宫御月有些不悦地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纠缠君无欢的问道。挑眉道:“笙笙猜猜看。”

楚凌摇头,“我猜不出来。”蛇精病的想法哪儿那么容易猜啊。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问道:“笙笙觉得,如果北晋皇不死,死得是拓跋梁会怎么样?”

楚凌想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大约…皇位会顺利传给哪位皇子吧?”

南宫御月点头,“没错,就算北晋皇和拓跋梁一起死了,北晋也不会一下子就灭亡。而是会从一大堆的虫子中从新杀出来一个最厉害的王者。其实很多人…未必就真的那么平庸,只是要看有没有机会给他施展而已。”

楚凌挑眉,“例如?”

南宫御月微微勾唇,“你可知道为什么断腿的是拓跋罗,而不是别的皇子?”

楚凌道:“不是因为他是北晋皇的嫡长子么?”

南宫御月微微摇头道:“因为…拓跋梁知道,拓跋罗一直都在藏拙。如果给他机会和足够的势力的话,他会比北晋皇还难缠。如果让他顺利登上皇位,又有拓跋胤和拓跋兴业辅佐,还有拓跋梁什么事儿?笙笙想不想知道,这个消息是谁告诉拓跋梁的?”

楚凌思索了片刻,“不是国师就是君无欢吧?”

南宫御月道:“笙笙果然很聪明,是君无欢。君无欢这个人最喜欢在背后算计别人了,笙笙,你可要小心一点呀,要是一不小心让他算计了。本座就算是想要救你也是鞭长莫及啊。”楚凌有些哭笑不得,轻叹了口气道:“多谢国师关心,我会小心的。北晋皇和拓跋罗被废了,但是拓跋梁也不是省油的灯吧?”

南宫御月道:“笙笙,你要知道现在就算北晋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天启也不是北晋的对手,沧云城当然也不是。对貊族人来说,皇帝其实没那么重要,当年貊族尚未入关前,最混乱的时候甚至有过一年换三个王还依然保持连续打胜仗的记录。虽然入主中原之后,那个皇位好像变得越来越重要了,不过也还远没有到天启那种所有人都要受皇位变动影响的地步。这些年,貊族大军虽然比起十年前有所退步,但是根基还在。无论皇位上那个人换成了谁,短时间内所有的兵马势力都不会有什么变动。一旦打起来,甚至会因为外部地矛盾让貊族人之间的内乱加速被解决掉。”

楚凌托着下巴道:“我还是不明白,国师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想要貊族灭亡?”南宫御月自己就是貊族人,若真是有这种想法这是要有多大仇多大怨?

南宫御月看着他,突然对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我没有想过要貊族灭亡。我只是想…所有姓拓跋的人,都得死!”

“……”

楚凌靠在椅子里微微蹙眉思索着南宫御月的话,就连南宫御月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现。直到有人偷偷摸摸地靠近她,方才回过神来就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还保持着一个古怪姿势看起来有些尴尬地老者。

“前辈。”楚凌淡淡笑道。

老者立刻蹿到了楚凌跟前,笑得十分殷勤让楚凌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前辈,你有什么指教还请直说。”

老者眨了眨眼睛,“徒弟媳妇儿,你真的是翎儿的媳妇儿?”

楚凌迟疑了一下道:“还不是。”

老者也不在意,那就是早晚会是了。

老者脸上不由露出看到救星的神色,“徒弟媳妇儿,你一定要帮帮为师啊。”

楚凌忍不住想要扶额,“前辈,有话你慢慢说。”还能不能有点高人风范了?楚凌心中忍不住再一次想念起自己的师父来了。看看拓跋大将军,多么的威武霸气,多么的深藏不露。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的风范啊。再看看这个据说是君无欢和南宫御月师父的老…前辈,说起来君无欢和南宫御月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才落到这位手里。

老者看看楚凌,不由悲从中来,“徒弟媳妇儿,你不知道啊。老夫命苦啊,竟然收了两个不孝徒弟!不好好孝顺我这个师父就不算,竟然还敢大逆不道,到处派人找为师的麻烦。老夫当初眼瞎啊,竟然将这两个混账东西捡了回去…老夫每每想起自己将来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有,就心痛欲绝。呜呜…说不定哪天就被那两个孽障给害死了,落得个死不瞑目啊。”

“……”连收了两个徒弟都要追杀你,你老人家就不考虑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么?

楚凌轻咳了一声道;“前辈,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老者连忙道:“怎么会?你肯定能帮上大忙的。”

“您说说看?”楚凌道。

老者赔笑道:“这个,你不是翎儿的媳妇么?你替我劝劝他呗,年纪轻轻的火气别那么大,小肚鸡肠很容易短命的。若是将来让我这个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就不好了。”楚凌道:“这个…我觉得君无欢脾气还不错,火气也不大啊。”

老者苦着脸道:“这是你不知道啊,他脾气哪儿好了?老夫当初不过就是不小心弄错了一点小事,他翻脸就不认人,派人追杀了我五年啊!老夫可是他师父,老夫救了他的命,不孝徒弟!”

楚凌好奇,“我能问问,您做了什么吗?”

老者道:“他不是要练功吗,但是他的身体不好体质也不合适啊。不过根骨倒确实不错,比君傲那小子年轻时候还强一些。”

“所以?”

老者理所当然道:“所以,我费劲了心思帮他改变体质啊,虽然没完全成功至少也成功了一半吧?”

楚凌谨慎地道:“我能问问,您是怎么做到的么?”改变体质,那是能轻易做到的吗?

老者得意非凡的道:“我把他扔进玄冰寒池泡了一个月。”

“……”君无欢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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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终于从乡下回来鸟,亲爱的们过年快乐吗?最近在老家更新一直很不稳定,是在抱歉。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每天下午5:00~(づ ̄3 ̄)づ

214、想要什么?

玄冰寒池是什么东西?寻常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跟着拓跋兴业这样的高手学习了两年多的楚凌却是知道的。据拓跋兴业说,玄冰寒池只会出现在常年不化的冰川深处。千万年都不化的坚冰之中却有不被冻结的寒池。就如同那些永远不化的坚冰,与之相对的却是再冷也不会冻结的水池。这便是玄冰寒池。但是如果你认为玄冰寒池里的水不冷的话,那却大错特错了。

据拓跋兴业说,玄冰寒池的水寒冷彻骨。寻常人若是掉下去不出片刻就能被直接冻死。但是这却是绝顶高手用来淬炼身体的最佳所在。当年拓跋兴业武功初成,就曾经遍寻玄冰寒池想要淬炼自己的体质。最后也只在雪山之巅找到了一个小池,品质其实还远没有达到传说中的玄冰寒池的地步。但即便是如此,拓跋兴业也只在里面坚持了二十多天而已。

可想而知,将一个才十多岁根本就没什么内力的孩子扔在那种地方的某人,是何等的该被天打雷劈。楚凌觉得,面前这个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老头,分明就是个biàn tài。

见楚凌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望着自己,老者有些不安,“徒弟…媳妇儿?”

楚凌揉了揉眉心道:“前辈,这个事情我记住了。”记住了,但是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楚凌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问道:“前辈,君无欢追杀你是因为他…呃,小肚鸡肠,那南宫御月又是为了什么?”

提起南宫御月,老者更加火冒三丈。

愤愤不平地道:“老夫不知道啊!”

楚凌一愣,她还以为肯定是这老头做了什么比把君无欢扔寒池更biàn tài的事情呢。毕竟南宫御月看起来就比君无欢要不正常得多,难不成是误会他了?老者忍不住为自己抹了一把伤心泪,“翎儿就罢了,当初为了练功确实吃了不少苦。身体又不好脾气坏老夫不怪他。但是老夫对南宫御月那个小兔崽子多好啊,他竟然也跟着欺师灭祖!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楚凌心中暗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您不应该反省一下你自己的教育有什么问题吗?

还没等楚凌回答,一把明晃晃地刀就朝着老者射了过来。老者连忙一闪身躲开了,回过头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定在墙壁上轻轻摇晃地刀怒道:“臭小子你……”

“对我好?”南宫御月出现在了小屋前,眼神阴恻恻地盯着眼前的老者。

老者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满是皱纹的脸,道:“要不是老夫,你能当上北晋国师么?你早就被那些貊族人弄死了好不好?”

南宫御月冷笑道:“是啊,但是你原本不是打算抓我回去给你试药的么?”老者往楚凌身边挤了挤,道:“老夫跟你无亲无故的,救了你的命还教你武功,你替我做点事怎么了?”南宫御月素来有些面瘫的俊脸竟然扭曲了起来,似乎终于觉得rěn wu kě rěn了,一掌朝着老者拍了过来。

老者连忙往后一番,灵巧地让过了南宫御月这一掌。

“混账小子!不孝徒弟!欺师灭祖!”南宫御月一言不发,疯狂的朝着老者攻去。只是这老者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不靠谱,实力却是相当的靠谱的,否则君无欢也不敢让他去硬抗拓跋兴业。南宫御月此时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就更不是他的的对手了。

楚凌坐在一边却看到南宫御月眼底闪烁着猩红地光芒,心中一沉,连忙叫道:“前辈,别打了!他要发病了!”

老者显然也知道南宫御月的病情,当下便如幻影一般出现在了南宫御月身后。南宫御月一旦失去理智虽然武功威力有所增加但是洞察力反应力却会大减。竟然全然没有察觉被老者从后面撬晕了过去。楚凌站起身来走到南宫御月旁边看了看,方才抬头看向明显一脸心虚的老者。

老者连忙缩了缩脖子,摆手道:“不管我的事!”

“……”难道是我把他气得失去理智的?

“现在怎么办?”楚凌问道。老者迟疑了一下,道:“放着等他自己醒过来吧?”

楚凌想起之前在信州南宫御月醒来的模样,觉得不太靠谱。而且,这才多久南宫御月竟然又失控了。也不知道是他的病情太过严重还是这老头子对他来说刺激太大了。老者大约也知道自己理亏,小声道:“我去抓药,我记得药方。”

楚凌点点头,“有劳。”

南宫御月并没有喝老者抓回来的药,因为他在楚凌去厨房的时候醒过来自己走了。楚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叹了口气,回头将老者拿回来的药收拾起来放好。看着蹲在院子里的一角有些可怜巴巴的老者,楚凌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biàn tài,才能对两个才十来岁地孩子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但是面对着这老头的时候你又感觉不到他有什么恶意。并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伪善,而是他真的对你没有恶意,甚至他虽然将南宫御月和君无欢骂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楚凌依然没有感觉到他对他们有什么恶意。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恶意的人,做出来的事情只怕就是很多心肠歹毒的恶人也未必能做得出来。

因为北晋皇的突然遇刺,整个上京皇城的气氛都变得格外凝重起来。北晋皇的遗体依然还停在宫中,一应丧事祭典都还没有任何章程。因为在这之前,必须要先选出一个新的北晋皇来,在由新皇来主持先帝的祭典。

但是这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北晋皇没有太子,身前也没有指定中意地继承人。而拓跋梁虽然是如今的皇亲中势力最大的,但是毕竟还没有到众望所归的地步。毕竟北晋皇那么多儿子,就算这些儿子中有本事有声望的不多,但他们身后的家族却都不容小觑。貊族人入关之后,自然也学到了中原人为了权力富贵不顾一切的毛病。若是能将某位皇子扶持上位,从龙之功在手何愁家族不能百代繁荣?怀着这些心思的人显然是不知道中原人还有一句话:“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王爷。”明王府大堂里满堂济济,只是此时拓跋梁的神色却并不太好。

看了一眼走进来的黑衣人,拓跋梁冷声道:“拓跋兴业不肯来?”

黑衣人连忙低下了头道:“启禀王爷,大将军府的人说…大将军前日受了重伤,不见任何人。”

拓跋梁冷笑一声,“受了重伤?”前几日确实有突如其来的高手拦截了想要协助坚昆追捕刺客的拓跋兴业。但是对方根本没有伤人之心,只是为了拦截拓跋兴业。之后便自己先撤退了,拓跋兴业哪怕受伤也绝不会受什么重伤。

拓跋梁座下一个将领站起身来,道:“王爷,这大将军未免太不识抬举了!”拓跋兴业是厉害,但是身为武将谁都想要追求军功彪炳,万人崇敬。拓跋兴业是他们这些武将仰望崇敬的对象的同时也是他们的目标和拦路石。只有拓跋兴业下去了,他们才有机会成为新的貊族战神。如今明眼人都知道,明王是铁板钉钉地未来北晋皇。王爷派人去请拓跋兴业,他竟然还拿乔。自然让这些一直追随拓跋梁的人觉得拓跋兴业不识抬举。

拓跋梁抬手,淡淡笑道:“大将军是绝世高手,高风亮节,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平心而论,拓跋梁现在并不想要杀了拓跋兴业。他有自己的野心,而拓跋兴业的能力能够助他更快地实现自己的野心。但前提是,他能够收服拓跋兴业。不是要拓跋兴业忠于北晋,忠于貊族,而是要拓跋兴业忠于他——拓跋梁。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放心地重用拓跋兴业。

可惜,目前看来是不太好办了。

“王爷真是胸怀宽广。”立刻有人奉承道。想起自己即将实现的梦想,拓跋梁很快就忘记了拓跋兴业带给他地不快,放声大笑道:“本王若能成事,在座的诸位都是功臣!”

“王爷,焉陀邑,田衡还有几家家主也都没有了。”旁边有人提醒道。

拓跋梁轻哼一声,道:“焉陀家?还有田家那个老不死的…”拓跋梁对焉陀家简直是烦不胜烦。如果让他选择现在可以立刻灭掉哪一个势力的话,那第一选择绝对是焉陀家。并非因为焉陀家有什么野心让他忌惮。而是现在的焉陀家就是南宫御月手里的一颗棋子,偏偏这颗棋子体量惊人让拓跋梁也不得不再三忍耐。而南宫御月这人做事一向是百无禁忌,即便是被他气得半死,下一次他指使焉陀家上门来的时候他依然只能咬着牙捏着鼻子认了。

想起对南宫御月言听计从的焉陀邑,拓跋梁就恨不得捏死他。堂堂一个大家家主,对南宫御月那个疯子言听计从简直是荒谬无能。至于田家,拓跋梁并不担心。田衡那老不死的是个老狐狸,他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对田家最好的选择。现在不来,说到底不过是拿乔罢了。

拓跋梁心中虽然恨不得撕了南宫御月,面上却淡然若定,“不必理会,回头本王亲自去拜会太后。”

众人立刻放下心来,太后一向不管事,但是手中捏着的实力却让人不得不慎重。不过太后并非北晋皇的母亲,反倒算得上是明王的嫡母,明王继位对太后来说只有好处。若是能得到太后的支持,焉陀家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太后宫中,南宫御月正懒洋洋地靠在桌边自己跟自己下棋。不远处太后和焉陀邑相对而坐正在说话,南宫御月显然对他们谈论的内容毫无兴趣,双眸盯着桌面上地棋盘,脸色却有些苍白。旁边,太后停了下来看着南宫御月这副模样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弥月,你也过来听听你大哥说什么。”

南宫御月抬眼看了两人一眼道:“有什么好听的?大哥,拓跋梁现在只会想要拉拢你,你着急什么?”

焉陀邑无语地看了弟弟一眼,“他现在是想要拉拢我,万一等他坐稳了皇位,只怕第一个就是想要灭了焉陀家。”

南宫御月微微挑眉道:“碰巧最近拓跋梁两个嫡子都没了,你把你女儿嫁给他,等你当了拓跋梁的老丈人,他就不好意思灭了你了。”

“……”焉陀邑忍不住磨牙,“你侄女才十五岁!”拓跋梁都特么快五十岁了!这是亲叔叔该说的话?

南宫御月不以为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那老东西没死,别说十五岁,就算五……”

“胡扯!”焉陀邑沉声道:“越说越不像话了!”南宫御月撇了撇嘴,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大哥,懒懒道:“拓跋梁野心勃勃,我若是他一旦坐上了皇位,第一件事便是先清除内患。”

“清除内患?”焉陀邑皱眉道。

南宫御月道:“与南朝停战修好,清楚朝中先帝的势力以及不肯服他的人。等到他真正掌握了大权,再图南侵。”

焉陀邑皱眉道:“南朝会给他这个机会?”若是北晋内乱,南朝怕不是立刻就会趁机攻过来,收复北地。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大哥,你太看得起南朝的皇帝了。若是北晋主动示好,他们只会感恩戴德的答应下来。从此守着那半壁江山享受所谓的太平盛世。收复故土…呵,等什么时候君傲再生了再说吧。”太后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道:“弥月说得也不无道理。天启人重文轻武,未必有那个底气北侵。”

“弥月,你又……”坑我!

南宫御月不以为然,“大哥,别装得那么无辜,你要是没这个心思,会听我的?”

焉陀邑叹了口气,道:“你坚持不肯支持十皇子,焉陀家就算什么都不做早晚也会被拓跋梁清算的。”焉陀家号称貊族第一大家,实在是太过惹眼了。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皇帝都忍受不了。从前北晋皇没有动手,只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已。如今拓跋梁的行事风格显然跟北晋皇截然不同。相比起拓跋梁,焉陀邑觉得其实还是先皇更好相处一些。所以,焉陀邑说南宫御月坑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太后看了看南宫御月,微微皱眉道:“弥月,朝堂上如何争权夺利都是寻常事。但是不可因为误了我貊族的大业,你可明白?你支持明王上位,当真是想清楚了?我不希望过一段时间,又要再换一个皇帝。你应当知道,若非先帝身体实在是欠佳,膝下的皇子又实在不堪大任,我绝不会支持你的做法的。”

南宫御月不以为意,淡淡道:“太后放心便是,害了北晋对我有什么好处?先帝毕竟跟太后们什么关系,与焉陀家也不亲近,换了他对咱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以后太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了,有什么不好?”

太后看了看南宫御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罢,明天明王就该来了,我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了。”

南宫御月淡淡一笑,“多谢太后。”这世上谁能没有私心?即便是太后,也要为她身后的家族考虑的。北晋皇一心想要削弱先王和太后对北晋的影响力,太后心里真的舒服么?而比北晋皇更加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集权的拓跋梁,又真的会让貊族权贵心甘情愿的忍受下去吗?

至于…他要什么?南宫御月眼神悠远。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楚凌独自一人在小屋里待了三天,两天前那老头也走了。只有楚凌一人因为伤势不便被迫留在了这荒山野岭的小屋子里继续养伤。看着空荡荡的简陋小屋,血狐姑娘顿时感觉自己被全世界冷遇了。她好歹也是刺杀了北晋皇的人,这待遇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休息了三天之后,楚凌觉得自己的伤好得差不对了,便也准备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形然后启程回信州。出来一趟把段云给弄丢了,她还要想想回去怎么跟大哥他们交代呢。

正在收拾东西,楚凌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透过半开的窗户外出去,小屋外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个楚凌现在绝对不想看到的人。

来人穿着一身宫中侍卫的服饰,但是衣服上却已经血迹斑斑甚至有多处破烂不堪。脸上也染着没有洗去的血污,编成了两个辫子的头发已经十分凌乱,看起来就像是路边落魄无人理会的乞丐。

但是他的眼睛却比刀锋还要锋利,比烈火还要炙热。他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凌,眼底酝酿着骇人的杀气。

楚凌眼珠飞快地转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谁?”

那人却并不说话,嚯地一声短刀出鞘直指楚凌。楚凌唇边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慢慢从小屋里走了出来,“这位…先生,咱们素未平生,你这样一见面就拔刀是不是不太好?”她说的是貊族话,语速很慢,目光却定定地盯着来人指向自己的刀锋。

半晌,才听到他冷声道:“你不必狡辩,我知道你是谁。刺杀陛下的刺客。”楚凌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胸口处是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有一个破了的小洞,显然那个地方曾经被什么东西刺穿过。而眼前这位,甚至就连衣服都没有换过,仔细算算距离她刺杀北晋皇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楚凌甚至怀疑,这人不仅没有换衣服,就连伤口都没有处理。

楚凌隐藏在袖底的手紧紧握住了流月刀,坚昆手中的刀同样不是凡品,再加上对方实力强于她。她若是用寻常兵器,那是自寻死路。

“哦?你真的知道我是谁么?”楚凌笑道:“我不是刺客,这位先生只怕是误会了。”

坚昆冷笑一声,直接挥刀扫了过来。

楚凌连忙侧身避过,再也顾不得许多袖中流月刀倏地刺出,直逼坚昆的胸口。坚昆被流月刀的光芒闪了一下眼睛,微微眯眼厉声道:“流月刀?!你是……”

楚凌连续五六刀飞快地劈出,一边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坚昆手下却半点也不见容情,“你是武安郡主,跟你是刺客并没有什么冲突。”楚凌顿时了然,坚昆未必有她是刺客的证据,但是他就是认定了她是刺客,讲道理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高手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是很要命的事情。

既然讲道理没有用,那就只能拼命了。

若是寻常时候,楚凌绝不是坚昆的对手。而现在楚凌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毕竟没能恢复到全盛时期。但是同样的,坚昆的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大约是北晋皇在他面前遇刺的事情给了坚昆太大的刺激,他竟然完全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伤,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狼狈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实力不足平常的七成。

楚凌觉得,自己或许有机会从他手里逃生。

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了。谁也没有手下留情,招招都是杀招。跟坚昆比起来,楚凌或许更擅长杀人一些。两个各自都添了不少的伤痕。坚昆双眸赤红,冷声道:“拓跋兴业的弟子,果然不凡。”

楚凌轻咳了一声,苦笑道:“比不上大统领。”

大统领三个字让坚昆的脸又抽搐了一下,攻向楚凌的招式越发凌厉起来。楚凌一边与坚昆教授,一边引着坚昆往小屋后的树林而去。坚昆也不知有没有看出来她的意图,竟然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树林中有之前南宫御月布置的机关和陷阱,坚昆一踩进去,四周立刻就有暗器射了过来。坚昆伸手接住了一个射向自己的暗器,脸色微变神色越发的可怖。那暗器与他先前接拓跋赞的时候所中的一般无二!

一把扔开暗器,坚昆再一次朝着楚凌追了过去。楚凌飞快地砍断了林中缠绕着的绳索,一阵嗖嗖声在她背后响起,楚凌却顾不得往回看,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树林深处,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山林中。

“你跑不掉的!不杀了你老夫誓不为人!”山林里响起了坚昆洪亮凄厉的声音。正在狂奔地楚凌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半刻也不敢停留地在山林中穿梭着。

说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连刺杀北晋皇本姑娘都顺利脱身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孤身一人被坚昆这样的高手追杀?最重要的是,坚昆看起来就是一副不惜一切代价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模样。这简直比面对她师父那样的天下第一高手还惨啊。

君无欢,你这次欠本姑娘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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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新年快乐!这几天回家过年家里事情比较多更新时间不稳定,感谢亲爱的们的支持。从今天开始正式恢复更新,每天下午五点哟~希望亲爱的们新年里能继续支持凤轻,么么哒。

215、拓跋胤的处境!

楚凌都有些不记得自己到底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远了。反正就只能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跑,但是往往她甩开坚昆没多长时间坚昆就又会追上了。而且,坚昆真的已经完全疯了。有一次她已经顺利乔装改扮骗过了坚昆的眼神,坚昆似乎也发现自己找不到她了,竟然发狂地开始胡乱杀人。开头还要问上两句,如果对方的答案让他不满意的话他就将人给杀了。问了几个人之后,他就不耐烦了,直接大开杀戒见人就杀甚至连貊族人都没有放过。

等楚凌听到消息赶过去地时候,坚昆已经杀了不少人并且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小镇走去了。

楚凌无奈,只能现身将坚昆引走。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决心,她要设法杀了坚昆。现在的坚昆已经成为了一个随时杀人毫无理智的疯子,事情是她自己惹出来了,楚凌不可能自己逃命,然后让别人来承受后果。

但是以她的武功想要跟坚昆硬拼也是不可能的,幸好她知道坚昆受了伤,而且南宫御月的暗器有毒。坚昆找了她这么多天根本没有处理伤口,早晚会撑不住地。她只能一路拖着他,就看两人最后到底谁先撑不住。

下定了决心之后,楚凌便一路朝着人少的地方而去。不再经过有人的村镇城池,不给坚昆补给和治疗的机会,也不给他再杀人的机会。

两人一路往南,前前后后交手数次,各自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楚凌看得出来,坚昆确实是一天比一天更加虚弱了。楚凌看着前方崎岖的小道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加快了脚步。只要再拖两天,她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坚昆一定也会比现在更加虚弱,到那时候…就是解决坚昆的时候!

沧云城外三十里处的北晋军营里,往日里杀气腾腾的军营如今一片苍凉肃穆,整个军营都被一层白布覆盖了,军中将士更是士气低迷,往往半天也听不见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但是一股诡异的气氛却在军中将士们之间流动着。那是一种不太友好的戒备的气氛,之前一直就有,但是现在却变得更加严重了。明王府和拓跋胤麾下的人,大家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什么,又都在暗中试探着等待着什么。

拓跋胤坐在大帐中独自一人撑着额头出神,他前些日子刚受了重伤,如今重伤未愈却得到了父皇驾崩的消息,这对拓跋胤来说不啻为一种极大的打击。而现在,更让他担心的却是远在京城的兄长和十七弟。他离开之前虽然将自己的亲兵交给了大哥,但是如今大哥的情况…若是拓跋梁想要对大哥不利……

拓跋胤闭了闭眼睛又豁然睁开,他虽然担心却毫无办法。虽然陛下驾崩但他们没有接到朝廷的命令是不能随意撤兵回去地。这个时候擅自撤兵就等同于抗旨谋逆。所以即便是拓跋胤再怎么担心,他也只能派自己的亲信回去,而自己却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与沧云城对峙。同时,只要兵马还在他的掌控之中,拓跋梁就算要做什么也需要掂量一下。

“四皇子,陵川县马来了。”门外,侍卫躬身禀告道。

拓跋胤眼神微变,坐直了身体道:“进来。”

百里轻鸿掀开帐子走了进来,出征数月,身在军中的百里轻鸿眉宇间更多了几分锋利,就仿佛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刀,随时都会骤起伤人。如果说之前在上京的百里轻鸿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明王府贵婿的话。在军中的百里轻鸿终于让拓跋胤真正见识到了当年那个传闻中的天启少年名将的影子。

拓跋胤并没有见过百里轻鸿最惊才绝艳的时候,百里轻鸿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是明王府的俘虏,陵川县主地丈夫的模样。

拓跋胤冷声道:“陵川县马有何指教?”

百里轻鸿沉声道:“晏凤霄这些日子一直死守不出,我怀疑他出事了。”

拓跋胤微微蹙眉,“出事了?”

百里轻鸿点头不语,拓跋胤沉声道:“沧云城这些年一直是以防守为主,死守不出也是正常,何以见得就是出事了?”百里轻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探子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见过晏凤霄了。这不符合晏凤霄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晏翎身为沧云城主,就算是不打仗在如今这个兵临城下的时候也应该会经常出现鼓舞人心才对。但是自从那日晏翎在战场上重伤了拓跋胤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百里轻鸿不得不怀疑,那日晏翎不仅仅是伤了拓跋胤,他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或者是比拓跋胤更严重的伤。毕竟以拓跋胤的实力晏翎重伤他之后还能全身而退,本身就有些说不过去。

拓跋胤垂眸,一只手摩挲着腰间的弯刀,问道:“陵川县马既然怀疑,为何现在才说。”

“我不确定。”百里轻鸿冷声道。

拓跋胤抬头,“那么,陵川县马现在告诉本王此事,又是为了什么?确定了?”

百里轻鸿道:“四皇子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想要知道晏翎是不是出事了,试探一下便是了。”

拓跋胤思索了片刻,方才道:“陵川县马所言甚是,那么此事就劳烦县马了。”百里轻鸿侧首撇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百里轻鸿走出去的备用,拓跋胤剑眉皱起,思索着方才拓跋胤的话。

百里轻鸿怀疑晏翎出事的话他相信,但是选在这个时候告诉他…百里轻鸿想要干什么?若是试探成功,在拓跋梁面前表忠心么?若是失败晏翎根本没有什么,对百里轻鸿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拓跋胤拿起放在桌边的一封信打开,这是拓跋罗派人快马送来的。信中将京城的局势仔细的分析了一遍,虽然拓跋罗没有明说但是拓跋胤也看得出来,最后登上皇位的十之**是拓跋梁。拓跋胤本身并不在乎皇位谁来坐,但是身为皇子即便不喜欢争权夺利他也能本能的感觉到皇位更迭对自己的影响。

拓跋梁跟父皇不一样,父皇能容得下当初地拓跋梁…拓跋梁却未必能容得下他。

所以…百里轻鸿是想要对他动手么?

百里轻鸿走出大帐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县马。”

百里轻鸿淡淡扫了对方一眼,快步往外面走去。来人愣了愣,连忙跟了上去有些焦急地道:“县马,王爷的吩咐……”百里轻鸿停下了脚步,侧首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刻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一冷,连忙闭上了嘴。

“我知道了。”百里轻鸿淡淡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人连忙摇头,百里轻鸿这才扭回头不再看他,漫步往外面走去。被抛下的男子望着百里轻鸿地背影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位陵川县马的气势…委实有些太吓人了一些。

百里轻鸿主动出兵试探性的攻击沧云城wài wéi的驻军,沧云城的反应果然与往常不同。完全的防守姿态让北晋军中众人都认同了百里轻鸿的猜测。虽然这些年,沧云城都是防守得多,极少真正主动出兵。但是晏翎的防守方式却攻击性十足,他一向是习惯以攻击代替防守的。而这一次,苍云军表现的十分拘束,明显不是晏翎在幕后指挥。而且,即便是如此,依然没有看到晏翎出现在军中。

只是,沧云城特别是城主府防守严密,根本没有消息能够传出来。因此他们也无法确定晏翎到底是真的出了什么还是根本就不在沧云城中去做别的事情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指挥沧云城的将领绝对不是晏翎。

“机会难得,咱们出兵强攻吧!若是能趁机打下沧云城,那可是大功一件啊。”大帐中,一个将领有些兴奋地朗声道。不少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貊族人素来喜欢策马横刀总额纵横沙场的爽快豪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十万人围着一座城却无可奈何的磨时间。但是偏偏中原地形复杂,中原人更是喜欢将城墙修建地坚固无比,让人很是心烦意乱。

“不错,咱们出来两个月了还未见寸功。若是这次还拿不下沧云城回去如何见人!”

百里轻鸿站在帐中看向对面的拓跋胤问道:“四皇子以为如何?”

拓跋胤垂眸道:“既然陵川县马觉得可行,那就这么办吧。”

百里轻鸿深深地忘了拓跋胤一眼,沉声道:“好,就这么办。全军准备,强攻沧云城!”

沧云城里,君无欢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上听桓毓汇到情况,在听到北晋兵马有异动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头。桓毓连忙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让下面的人注意,北晋大军可能打算动手了。”

桓毓轻哼一声道:“拓跋胤百里轻鸿的貊族军再加上南军一共也不到四十万人马,就想要强攻沧云城?”

沧云城能屹立北方十年不到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地形优越易守难攻不说,沧云城城池本身就固若金汤堪比上京皇城。更不用说沧云城的精兵战力不俗,不到十万貊族兵马加上二十多万南军想要攻下沧云城那是白日做梦。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百里轻鸿和拓跋胤都不是寻常人,你还是小心一些得好。若是阴沟里翻船……”

桓毓连忙点头,“行,我知道了,一定让人小心戒备。不过…这都休战二十多天了,北晋军怎么突然又想要动手了?”

君无欢淡淡道:“休战是因为上一场双方伤亡都不小,都需要喘息的时间整顿兵马重整士气。至于为什么现在突然动手…你说得对,就算我醒不过来,百里轻鸿和拓跋胤段时间内只怕也攻不下沧云城。所以,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沧云城。或许是…上京那边那个位置的人选要定了。”

桓毓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坐了下来道:“我倒真是笑看了阿凌姑娘了,没想到她竟然能……”

君无欢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阿凌刺杀北晋皇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对阿凌更加安全。想起阿凌君无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阿凌如今到底如何了。

出想到她在京城与貊族人周旋自己却…君无欢低头看看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桓毓看着君无欢,皱眉道:“你觉得,北晋人选在这个时候进攻沧云城不是为了战功,而是为了自相残杀?”

君无欢道:“你设法查查看是谁的提议就是了,我推测,以后北晋只怕是要归拓跋梁了。”

“所以,提议攻城的是百里轻鸿,他想害拓跋胤?”

君无欢点了点头,见桓毓一脸不信的模样不由一笑,道:“若真是如此,我们不妨就助百里轻鸿一臂之力吧。”

“你还要帮拓跋梁?”桓毓皱眉道。

君无欢摇摇头道:“桓毓,拓跋梁跟北晋皇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北晋皇能容忍拓跋兴业,能容忍拓跋梁,能容忍那些位高权重的貊族权贵。但是拓跋梁却未必能容忍,帮他集权…同样也是在削弱北晋的力量。”

“但若让他成功,北晋会变得比以前更可怕。”桓毓皱眉道,其实北晋皇和拓跋梁的性格以及行事作风也说不出来谁对谁错。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攘内先安外”和“攘外先安内”的区别。

君无欢笑道:“你以为南宫傻么?拓跋梁活不到那个时候。”

桓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南宫御月那货靠谱么?你别忘了他也是貊族人。”

君无欢点头道:“拓跋梁死之前他总是靠谱的。”

桓毓眨了眨眼睛,脸上多了一份了悟。有些担心地道:“你别回头养出来一个比北晋皇和拓跋梁更可怕的敌人那可就有乐子瞧了。”

君无欢混不在意,淡然笑道:“人生在世,总不能太过无趣了。若是什么都能算清楚,还有什么意思?”

桓毓耸耸肩,“希望你不会后悔。”

“启禀城主,北晋人突然大部朝沧云城方向扑来,谢将军已经带人迎上去了!”门外,有人匆匆而来高声禀告道。

桓毓楞了一下,回头去看君无欢,“得,又让你猜着了。”

君无欢淡淡一笑道:“你去吧,外面的事情就辛苦你们了。”

桓毓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君无欢道:“你刚吃了药,别折腾。就像你说的,就算没有你,一时半刻的沧云城还倒不了。”

君无欢点头道:“你放心,回头你让明遥过来见我。”

桓毓心中牵挂着战事,也没有功夫与他多说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君无欢一人,君无欢脸上的笑容方才渐渐淡去。君无欢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强上挂着的地图,凝眉低声道:“百里轻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北晋大军如狼似虎般扑向了沧云城,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沧云城兵马虽然抵挡的十分顽强却也只是勉力抵抗而已。但即便是如此,几场仗打下来沧云城的守军已经步步后退,眼看着就距离沧云城越来越近了。而这中间,晏翎依然没有出现过。

“今晚子时,我军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突袭沧云城东西北三处城门。”北晋大营中,拓跋胤看向众人问道:“各位将军可有疑义?”

众人齐齐摇头,“我等遵命。”

拓跋胤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陵川县马你领一军攻打沧云城东门。本王亲自领兵攻打西门。至于北门,就由赤兀将军负责,可有问题?”

自然没有人反对,明王麾下将士都已百里轻鸿为首。百里轻鸿点头他们自然也就跟着同意了。赤兀将军本就是拓跋胤麾下将领,自然更不会违抗拓跋胤的意思。

“遵命!”

拓跋胤扫了众人一眼道:“都回去准备吧,赤兀将军留下。”

“是,四皇子!”

很快众人都退了出去,赤兀将军站在一边看着拓跋胤有些担心的问道:“四皇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拓跋胤看着眼前的将军轻叹了口气,沉声道:“赤兀将军,你我认识多少年了?”赤兀将军一愣,有些不解四皇子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却还是回答道:“有二十年了,末将认识四皇子的时候,四皇子还是个孩子,末将也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拓跋胤点点头道:“本王拜托你一件事。”

“殿下言重了。”赤兀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赤兀纵死也会为殿下达成!”

拓跋胤摇了摇头,抽出一封信函递给了赤兀道:“看看吧,京城送来的快马密信。明王…即将成为北晋新的皇帝。”

赤兀也吓了一跳,虽然他是个武将并不太懂朝堂上的事情,但是四皇子和明王关系不好这件事他却是知道的,“四殿下……”拓跋胤揉了揉眉心,道:“这次…本王若是出了什么事,赤兀将军不要多做什么,就归顺明王府的。只是…若是方便的话,劳烦替我照看一下大哥。”

赤兀大惊,连忙道:“大皇子和四殿下对赤兀有大恩,赤兀怎会背弃旧主?!四殿下手握兵权,便是明王登基又能奈四殿下如何?大战当前,殿下怎能发此不降之言?”拓跋胤垂眸道:“本王也只是突然有感而发罢了,你记得便是。拓跋梁性格独断,毫无容人之量。若事不可为,你先一步归顺百里轻鸿,他会替在明王面前替你求情。但你若负隅顽抗,只会被他当做立威的工具白白送死。”

赤兀眼睛有些红,“明王若当真继位,便是我貊族共主,难不成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所有得罪他的人都要死?当初先帝登基,可是半点都有没有……”

拓跋胤唇边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意,道:“中原人有一句话却是道尽了为帝为王者的心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今的北晋皇帝早已经不是昔日的貊族共主了。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

“明王府现在就要对殿下下手?”赤兀道。

拓跋胤垂眸,“原本区区一个百里轻鸿我也不怕他,不过…真正让我不安的是沧云城——晏凤霄。”

“殿下……”

拓跋胤抬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笑道:“本王也只是突然有感,或许是多心了。方才本王的话,将军记下便是了,将军去吧。”赤兀看着拓跋胤坚定的神色,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拱手郑重地对拓跋胤一拜道:“殿下地话,末将记下了。末将此时只追随殿下一人!”

说罢,便恭敬地后退了两步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大帐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别人,拓跋胤轻叹了口气。伸手将方才那封信扔进了不远处的火盆,迟疑了一下抬手打开了书桌下面的柜子从里面拿不出了一个画轴。

画轴看起来并不算新,就连画卷的纸都已经有些泛黄了。

他将画轴放在桌上慢慢展开,一张俏丽地容颜慢慢展现在画卷中。

那是一张天启的仕女图。图中的少女不过豆蔻年华,美丽的容颜上带着无忧无虑的欢快笑意。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衫,正拿着一把团扇戏弄花间的蝴蝶。只是那双含笑的眼眸却微微望向另一个方向,仿佛是在对着看画的人微笑。

画卷被留下了时间的痕迹,就连少女白皙的肤色似乎也染了一点点的淡黄。却显得更加柔和美丽,让看到话的人忍不住也对着画中的少女微笑。拓跋胤抬手轻抚了一下画卷上少女的美丽的面容,轻声道:“你说过…我、总有一天会死在天启人手上的?”

画卷上的少女依然静静地对他微笑,无忧无虑。

片刻后,拓跋胤突然低笑出声,道:“本王也想知道,本王到底会死在谁手上。但是…本王终究是貊族人,只要我一天不死,就永远都是天启的敌人。”

或许,真的只有死亡才是你我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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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五环上线,阿凌很快也会上线。想念师父的亲爱的们,你们确定吗?师父见到阿凌就是修罗场啊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这样写师父父~泪奔~

216、血亏的交易

夜深人静,一队兵马悄无声息地在荒芜的原野上前进。就在他们前方仿佛不远的地方,沧云城宏伟的轮廓在月色下渐渐清晰起来。

“四皇子,距离沧云城只有不到十里了。”前方斥候匆匆来报。拓跋胤坐在马背上点了下头,问道:“有什么情况?”

斥候道:“前方乱石坡,似乎有埋伏。”

拓跋胤微微蹙眉,“有埋伏?”

斥候点头道:“乱石坡是去往沧云城西的必经之路。不过属下等人见那处似乎隐约有人影晃动,疑是沧云城伏兵。”拓跋胤沉声道:“全军减速,再探!”

“是,四皇子!”斥候躬身站起身来转身匆匆而去。才走出几步,就听到旷野中突然传来狼啸和号角声,那是别的兵马已经开始进攻地声音。不由脚下一顿,忍不住回头去看拓跋胤,“四殿下,陵川县马那边已经开始攻城了?”

拓跋胤微微眯眼,看向号角传来的方向,突然沉声道:“不对,全军戒备!”

“什…什么?!”斥候有些茫然,却见眼前拓跋胤的神色突然变得冷厉无比。跟在拓跋胤身边不远处地亲卫已经跟着吹响了号角。原本幽静的旷野中突然腾起了一股肃杀之意。

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旷野的尽头一片黑压压的大军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斥候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那是…那是……陵川县马,他、他怎么敢?!”驱使貊族兵马自相残杀,这在貊族是为军中大忌。但是斥候很快又闭上了嘴,他记得军中都在传说,陛下驾崩之后明王即将登基。如果明王做了皇帝,陵川县马很快就要变成驸马了。而他们……

拓跋胤却没有看朝着他们而来地大军,而是回头去看身后在夜幕中静静伫立着的沧云城。

果然,沧云城的方向很快有火光亮了起来。

原来今晚,并不是貊族三面包抄沧云城。而是…百里轻鸿和沧云城联手夹击拓跋胤!

“四皇子,陵川县马反了?!”拓跋胤麾下的将领已经匆匆到了跟前,个个面露惊愕。拓跋胤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是百里轻鸿反了,是陛下要本王的命。”

陛下两个字倒是让许多人一愣,陛下怎么会要四殿下的命?当年四殿下为了那天启公主闹出那样的事情陛下也没有…还没有想完,就回过了神来。四皇子说的陛下并不是原本的那位,陛下已经驾崩了。四皇子说的是新皇,而从现在起四皇子也不能在称之为四皇子了,而要称为沈王。

拓跋胤垂眸垂眸思索了片刻,沉声道:“你等各自带着兵马散去,天亮之后在回去归顺当着所有貊族兵马的面归顺百里轻鸿。当着貊族大军,他不会动你们的。”貊族人最重信诺,一旦百里轻鸿当众接受了他们的归顺,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再随意动他们了。

“殿下?!”众rén dà惊,一个将领高声道:“末将誓死追随殿下!”

“末将也是!”众人纷纷应道,他们追随四皇子多年,四皇子待他们恩重如山。貊族男儿何惧一死?明王连登基大典都还举行,就暗中对四皇子出手,不过是个阴险小人罢了!

拓跋胤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沉声道:“貊族虽然入主中原,但是比起天启人依然人口稀少。每一个貊族男儿都珍贵非常,莫要中了天启人的算计,自相残杀就算死了也不见得荣耀。”一个年轻的小将红着眼睛道:“殿下,百里轻鸿与沧云城勾结谋害殿下!他本就是天启人,包藏祸心说不定便是他自己瞒着拓跋梁做的。只要殿下出面,貊族男儿必然会追随殿下,怎会听他一介南人懦夫的号令!”

拓跋梁看着眼前的小将年轻的面孔,嘲讽地勾了一下唇角。

百里轻鸿是不是包藏祸心他还不知道,但是这孩子有一句话却说的没错。貊族男儿怎么会听从百里轻鸿的号令?貊族将士岂会不知道自相残杀是大忌?百里轻鸿能指挥得动他们与自己兵戎相见,只能有一个原因……拓跋梁的命令!

“听从本王命令!趁着大军还没有合围过来,南军上前应敌,貊族骑兵冲出去!”拓跋胤厉声道。

“王爷!”

“四殿下?!”

众将领不愿,但是拓跋胤身边的传令兵却只会忠实的发布主帅的命令。夜幕中,几杆旗帜和急促的号声响起。拓跋胤沉声道:“执行本王的命令!”

周围的几个将领都红了眼睛,年纪小一些的更是流出了眼泪。终于服从命令的本能还是让他们屈服,齐齐低头将右手置于胸前对拓跋胤行礼,“王爷保重!”然后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兵马四散而去。拓跋胤看了一眼前方越来越近已经和自己带着地南军混战在一起的兵马。抬头仰望了一眼天空的弯月,唇边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灵犀,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要再赌一次!”

“王爷,百里轻鸿就在大军后面。”

拓跋胤一提缰绳,沉声道:“跟本王走!”

“是!誓死追随王爷!”

沧云城高耸的城楼上,君无欢靠着城楼站在,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看到远处战场上的火光。夜风拂过他身上的披风,君无欢忍不住低头一阵闷咳。虽然带着面具看到不他的脸,但是跟在身边的人看着他消瘦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下去的模样也不由一阵胆战心惊。

“城主。”明遥微微蹙眉,道:“今晚应该没有我们什么事,城主还是回去休息吧。”

君无欢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这次我们只怕难以如愿啊。”

“怎么说?”明遥皱眉,不解地道。

君无欢抬手指向远处地战场,“你看……”

明遥放眼望去,凝眉道:“拓跋胤想跑。”完全不跟对手交战,直接转身就跑,这可不合符貊族将领的行事风格。君无欢摇摇头道:“不是拓跋胤要跑,拓跋胤是想要保全手下的兵马。一个拓跋胤…是死是活都没什么,我们要的是那数万貊族兵马的命!可惜,拓跋胤这人…倒是小看他了。若是北晋皇不死,拓跋罗顺利继位。假以时日北晋当真是要让人头疼啊。幸好……”幸好北晋皇死了,拓跋罗也废了。

明遥有些难以置信,“拓跋胤难道不知道拓跋梁想要他的命?”

君无欢摇头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这么做。拓跋梁想要地只是拓跋胤一个人的命,貊族人口稀少,精兵更是难求。只要拓跋胤死了,明王很大可能会放过那些貊族士兵。但若是如此…咱们这笔交易可就亏了。”拓跋梁上位之后,拓跋胤是活着还是死了已经不重要了。总之他也没有多少机会在上战场跟他们为难了。但是拓跋胤若是死了,对拓跋梁来说好处却是很大的。如果拓跋胤死了,他麾下的兵马还完整无缺地被拓跋梁收编,那沧云城这次简直是血亏了。

“我就知道桓毓这家伙不靠谱!”明遥忍不住吐槽道,他当然不是真的对桓毓有什么意见,不过是喜欢了逮着机会就吐槽他罢了。

君无欢倒是并不觉得太过失望,“别说是桓毓,就算是我去只怕也是这个结果。因为…如果我是拓跋胤的话,只怕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从这一点来说,无论是君无欢还是百里轻鸿,都是比不上拓跋胤的。拓跋胤是真的将北晋的天下和貊族士兵的性命看得很重。即便是如今已经知道自己被拓跋梁算计也不愿意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因为这数万兵马的牺牲,对貊族的实力也是个不小的损失。

“现在怎么办?”明遥问道,“传信给百里轻鸿,我们再出兵去截杀那些兵马?”

君无欢摇头道:“那样我军也会损失惨重,百里轻鸿想要的是拓跋胤的命,不会管那些人的。”思索了片刻,君无欢微微勾唇道:“吃亏的交易我沧云城不做,既然百里轻鸿给不了我那几万貊族兵马的命,拓跋胤的命他也别想要。”

明遥不解,“城主的意思是?”

君无欢道:“传令给桓毓,让他看机会帮拓跋胤一把。”

“……”所以,这一晚上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君无欢似乎对外面的事情已经毫无兴趣了,转身往城楼下走去,一边淡淡道:“进了我沧云城的地界,那些南军都留下来吧。正好,最近缺人。”

明遥神色微动,很快便点头道:“明白了,这就去办!”大晚上的不睡觉,总要捞着点什么吧?那二十多万南军能留下十万也不错,就算是百里轻鸿给沧云城的补偿好了。已经走到阶梯上的君无欢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了,替我带一句话给百里轻鸿。恭喜他荣升驸马,这贺礼我就不送了。以后他想必也不会再与我们有什么交易了,明面上的人全部撤回来。”

“是,城主。”

君无欢漫步下楼,此时城外虽然还在混战,但是城内却已经一片寂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一弯新月,伸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苍白的容颜。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百里家的嫡长孙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路边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影,君无欢微微侧首便看到了他却并不觉得惊讶。只是淡淡道:“深更半夜不休息,在这里做什么?我看在阿凌的面子上让你留在沧云城,不是让你窥探沧云城辛秘的。若是不守规矩,便回信州去。”

那人慢慢从阴影里挪了出来,露出年轻的面容正是云翼。他这个时候本该在信州,但是那日楚凌跟着云行月走了之后云翼便知道沧云城大概是出事了,便征得了郑洛等人的同意赶来了沧云城。云翼望着君无欢,动了动嘴唇好半晌方才有些艰涩地道:“他要做什么?”

君无欢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云翼厉声道,声音在空荡荡地街道上回响。

君无欢打量着他,突然轻笑了一声道:“你自己也知道,又何必问我?”

云翼一瞬间脸色越发苍白,就连嘴唇仿佛都失去了血色。颤抖着嘴唇道:“他…你跟他、你不是一直都跟他有合作吗?他……”

君无欢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这有些可怜巴巴的孩子,道:“你方才也听到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也说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原先与他合作,说到底也是各得其所罢了。他帮我得到我须要的,我帮他得到明王的信任。至于得到明王的信任之后他还想做什么,又怎么是我左右得了的?”

“他就不怕你出卖他么?”云翼道。

君无欢轻笑一声,摇摇头,“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留下证据?就算明王真的知道了他这些年与我偶有合作,他也有一百种办法让明王相信,他对貊族的忠心。否则…拓跋明珠那几个孩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云翼,虽然世人都知道百里轻鸿少年成名是武将,但是你别忘了…你们百里家世代都是文臣。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帝王心思,为臣之道,身为嫡长孙,该会的他都会。”

云翼哑口无言,君无欢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既然跟着阿凌,就不该到处乱跑。若不然,我让人送你回南边。云翼,下次你若再因为一点小事到处乱跑,就算阿凌不管我也不会让你留在她身边的。”

云翼想说管你什么事?

对上君无欢冷漠的眼神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君无欢不再理会漫步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云翼咬着唇定定地盯着君无欢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都不肯掉下来。身后不远处的城楼上,明遥看着城楼下少年倔强的背影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了啊,这点打击都经受不住难怪城主要插手了。这小子比起他大哥二哥来,当真是还差得远呢。

桓毓接到君无欢的传信地时候险些用眼神将信笺戳出两个窟窿。

“什么玩意儿?让我去帮拓跋胤?姓…晏的是不是脑子被门给夹了?!”桓毓怒道。前来传信的人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示意桓毓小声一点。毕竟非议城主这种事情,最好还是私底下进行比较好,这里还杵着几个大活人呢。

桓毓瞪了他一眼暗暗磨牙,好半晌才终于将这口气给吞了下来。怒道:“没事儿的,给本公子抄家伙走!百里轻鸿那混蛋敢坑本公子,不让他吃个大亏本公子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桓毓公子,我们真不是山贼土匪。

战场上,拓跋胤已经浑身浴血,手中却依然还在不停地挥舞着利箭。几个护卫跟随在他身边,替他解决掉周围的敌人。但是敌人永远都比自己人多,虽然他们甩开了大部队,但是追上来的人却依然不少。

“四殿下,是冥狱的人!拓跋梁果然早有预谋!”一个伤痕累累的护卫高声道。

拓跋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自然早就发现了那些追杀他们的兵马中间掺杂了不少冥狱的人。轻咳了一声,拓跋胤沉声道:“你们走吧!”

“不行!四殿下!”护卫道,“殿下身边不能一个人也没有!”

拓跋胤冷笑一声,道:“现在有还是没有又有什么差别?”

护卫道:“四殿下,你别忘了大殿下还在上京,你若是回不去了,大殿下那里……”

拓跋胤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沉声道:“撤,往西北方向!”

“是,殿下!”

拓跋胤身边的护卫自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无论是身手还是兵器马匹都远非寻常貊族兵马可比。拓跋胤的实力更是一流,即便是冥狱中的一流高手也很少有人能拦得住他。此时已经是奋力一搏的处境,拓跋胤手中的长剑越发凌厉无匹,凡是与他对上的人鲜有三合之敌。

拓跋胤一马当先,大批护卫紧随其后,竟然当真让他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向了西北方向。

眼看着就要将追兵甩掉,众护卫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便有一道火光亮起。抬头一看,山脚处一队兵马涌了出来,为首一人白马银甲,面容英挺,神色冷峻,高踞马背上淡淡的看着朝着他们而来的一行人。

拓跋胤一拉缰绳,座下的马儿嘶鸣一声稳稳的停在了当场。

两人隔着二三十丈的距离就着火光对望,都从对方地眼底看到了冷漠和杀意。

百里轻鸿身边一个貊族将领策马上前,高声道:“沈王殿下,奉陛下旨意请沈王殿下交出兵符,我等会护送殿下即刻回京。”

拓跋胤的目光却连片刻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而是定定地落在了百里轻鸿的身上。百里轻鸿并不闪避,脸上依然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一身浴血的拓跋胤。

“百里轻鸿。”

“拓跋胤。”

拓跋胤突然朗声一笑,长剑指着对面的百里轻鸿笑道:“你想杀本王?百里轻鸿,你配么?”

百里轻鸿却兵不动怒,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剑,淡淡道:“配不配,沈王殿下试一试便知道了。许多年前,有人跟我说成王败寇就该认命。如今我将这句话转赠沈王。”

拓跋胤打量着百里轻鸿,眼底突然露出几分不可思议之色,半晌方才道:“你当真是百里轻鸿么?”

“沈王可以当我不是。”百里轻鸿道。

拓跋胤冷笑一声道:“本王看你也不是,趁早改姓吧。”说罢,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银弧,人已经飞身而起朝着百里轻鸿扑了过去。百里轻鸿跟着一跃而起,两人便在半空中交起手来。

“将军,要不要放箭!”一个校尉凑到副将跟前,低声道。现在放箭,射杀沈王才是万无一失的。

副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若是连陵川县马一起……”

“那又如何?”

“是不如何,回去之后县主能饶得过谁?”副将低声道。回去以后,就不是县主而是公主了。而这位……如果顺利杀了拓跋胤,这位驸马大人他们以后只怕就更加得罪不起了。

副将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羽箭破空地声音在夜色中传来。副将吓了一跳,哪个不要命的这么大胆子?!万一伤了百里轻鸿……

一支羽箭自然伤不到百里轻鸿,羽箭从交手地人两人中间插过去,顺利地将空中的两人分开。两人各自后退数十步,警惕地看向四周。

“什么人?!”羽箭落到地上,箭尾上十分嚣张地刻着沧云二字。

“大半夜的,各位在我沧云城的地界上闹腾都不用跟地主说一声么?”一个笑吟吟的声音突然响起,旁边地山坡上突然涌出了一大群人。火光也在一瞬间原本还幽暗的夜幕照亮,山坡上地人群中一个人策马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的众人,笑吟吟地道:“沈王殿下,陵川县马,许久不见啊。”

“桓毓!”百里轻鸿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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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多管闲事

桓毓悠闲地对着下面的众人挥挥手,笑道:“陵川县马,久违了。”

百里轻鸿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桓毓笑道:“陵川县马,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你把拓跋胤给我,我放你们走?”百里轻鸿不答,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嘲讽之色,似乎是在说:“就凭你?”桓毓轻哼一声,笑吟吟地道:“陵川县马,本公子跟你商量是给你面子。在沧云城的地界,本公子说了才算。”

百里轻鸿淡淡道:“想带走拓跋胤?行。你下来,打赢我你就可以带他走。”

“百里公子?!”身后几个将领都忍不住开口,拓跋胤关系重大,若是让他就这么走了,他们回去可不好跟王爷交代。百里轻鸿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倒是对面的拓跋胤有些耐不住了,抬眼看向桓毓冷声道:“晏翎又想要玩什么花样?”

桓毓笑道:“四皇子…啊,不对,沈王殿下,现在对你来说我们城主想要做什么都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的命还能不能留过今晚。要本公子说,你就算活着回上京,拓跋梁也不会放过你的,毕竟拓跋梁的嫡长子可是被你给废了的。不如,你就归顺我们沧云城吧?”

拓跋胤神色有些冰冷,淡淡道:“挑拨离间。”

桓毓耸耸肩道:“随便你怎么想,陵川县马,放人么?”

“休想。”百里轻鸿冷声道。桓毓轻啧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拓跋胤沉声道:“用不着你沧云城多管闲事,本王是生是死都自己担着。”说罢,手中地长剑也指向了桓毓,言下之意如果桓毓再捣乱的话,他就先跟百里轻鸿联手杀了他再说。

桓毓微微扬眉,“得,算本公子枉做小人。”

一挥手,山坡的另一边,黑压压的兵马朝着这边涌了过来,桓毓朗声道:“百里轻鸿,奉城主之命,给你两刻钟时间退出沧云城地界,否则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百里轻鸿微微挑眉,冷声道:“晏翎能动了么?”

桓毓眼神微微一缩,就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陵川县马要试试么?”

桓毓身后的人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夜色中君无欢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面具漫步走了出来。站在火光下居高临下俯视着下面的百里轻鸿等人,淡然道:“百里轻鸿,两刻钟内带着貊族人退出沧云城,这次算本座给你这个面子。”

百里轻鸿默然不语,君无欢淡然一笑,抬手指向他们东北方向,问道:“陵川县马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百里轻鸿扭头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没有说话,君无欢道:“那是隆城,现在正有一支十五万人的兵马朝着那个方向去了。你猜领兵的人是谁?”百里轻鸿淡淡道:“晏城主用兵如神,在下怎么能猜测城主的心思?”

君无欢摇头笑道:“陵川县马谬赞了,我这么问…自然是因为这个人也是陵川县马的熟人。”

百里轻鸿微微眯眼,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君无欢笑道:“看来陵川县马已经知道是谁,你猜他能不能拿得下隆城?”

百里轻鸿深深地看了君无欢一眼,道:“晏城主好心性,竟然能将他藏到现在。”

君无欢道:“这也要多亏了陵川县马当初的鼎力相助啊。”

百里轻鸿为人果决,并不多跟君无欢废话,沉声道:“冥狱,拿下拓跋胤。其余人立刻撤兵,驰援隆城!”

背后的将领都是一愣,一个将领忍不住道:“百里公子,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隆城有重兵驻守,怎么会被他们轻易攻破?”最重要的是,晏翎在这里,谁还有本事轻易攻下隆城?

百里轻鸿扫了说话的人一眼,冷声道:“领兵的人是谢廷泽。”

貊族将领又是一愣,谢廷泽是谁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可以说,对如今的貊族人来说,最有名气的天启将领应该就是晏翎和谢廷泽了。至于那些被他们打的跑到南方苟延残喘的将领,就算过往的功绩再怎么吹得天花乱坠都是手下败将不值一提。比起晏翎驻守沧云城多年实力雄厚,独自困守孤城近十年的谢廷泽更让人佩服。虽然谢廷泽最后城破被俘,但大多数貊族将领心中对这个天启老将都是存着几分敬意的。

但是谢廷泽自从三年前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原本以为他会回南朝,北晋甚至已经派人在南朝做了安排,但是因为安北侯的事情败露,谢廷泽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于是渐渐地许多人便也不再记挂他的事情了。毕竟谢廷泽年纪已经不小了,说不定就已经不在了呢。

现在突然听到谢廷泽的名字,自然有不少人回不过神来。

如果是谢廷泽率领十五万大军去攻打包括南军一共只有不到五万驻军的隆城的话,确实有可能……

“是,百里公子!”貊族将领立刻回过神来,领兵称是。

原本他们今晚就不是为了沧云城来的,只要拿下拓跋胤和他麾下的兵马就算是成功了。隆城虽然小,位置却十分重要。若是落入了沧云城手中,以后貊族再想要进攻沧云就更是难如登天了。

百里轻鸿扫了一眼拓跋胤,方才抬眼看向君无欢道:“私人恩怨,还请晏城主袖手旁观。”

君无欢微微挑眉,私人恩怨?

“既然是私人恩怨,本座自然不会插手。”片刻后,君无欢淡淡道。

旁边的桓毓本想说拓跋胤和百里轻鸿能有什么私人恩怨?转念便想起了这两人确实是有一段私人恩怨。可不就是当初拓跋胤强纳了百里轻鸿的未婚妻也就是天启的灵犀公主最侍妾么?最后灵犀公主还死了,这两个人地关系一直就不太对盘。

“陵川县马和陵川县主鹣鲽情深,竟然还念着故人。若是让县主知道了,不太好吧?”桓毓忍不住很是嘴贱地插了一句。百里轻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挥剑刺向了拓跋胤。

看着山坡下再一次打起来地两人,桓毓忍不住低声问道:“不是说要救拓跋胤么?”

君无欢道:“你不是听到了么,私人恩怨。”

桓毓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想救人会管他是不是私人恩怨?

君无欢淡淡吩咐道:“既然是私人恩怨,旁人就不好插手了。你看着别让冥狱的人动手就行了。”

桓毓眼睛一转,立刻眉开眼笑。百里轻鸿和拓跋胤的实力相当,若是别人不插手这两个人打起来多半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就算最后谁打死了谁也不用心疼,也没什么不好的。

君无欢也不管他在想什么,说完这些便转身走了,似乎对这两个天下间一流高手的对决毫无兴趣。

“城主。”明遥上前一步捕不着痕迹的扶了一把君无欢,君无欢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轻声问道:“派去支援谢老将军的人出发了么?”明遥点点头,有些不解地道:“属下不解,城主为何要告诉百里轻鸿谢老将军在隆城的事情?”

君无欢道:“隆城重兵驻守,就算谢老将军侥幸拿下了也必然会引来附近貊族兵马的疯狂攻击到时候只会得不偿失。我们的目标不是隆城,隆城西南一带的地方,只要谢老将军在那里站稳,就可与隆城的貊族守军遥遥对峙。有沧云城随时援手,可保万无一失。正是因为我告诉百里轻鸿谢廷泽在隆城,所以他才绝不会去隆城。”

明遥蹙眉,“城主认为…百里轻鸿对谢老将军还有师徒情谊?”当初可是百里轻鸿亲自俘虏了谢廷泽,之后有带着人千里追捕。他们为了救谢廷泽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君无欢淡淡道:“若真的到了战场上,两军对阵自然是你死我活。但现在,百里轻鸿可以自己决定去还是不去,至少这一次…他是不会去的。”

明遥想了想正在另一边山下与拓跋胤纠缠的百里轻鸿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君无欢抬头看着天空轻叹了口气,“不知道阿凌现在怎么样了。”

“城主尽管放心,我们已经命各处严密监视,只要发现凌姑娘的踪迹立刻就会离上报的。”

君无欢无声地点了点头,只是眉头依然紧锁着。

天色微亮的时候,颤抖了不知道多久地两人终于渐渐慢了下来。百里轻鸿和拓跋胤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站在不远处的无论是冥狱还是拓跋胤的护卫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沧云城的人来还在山坡上看着。只要他们任何一方有异动,羽箭就会直接从山上射了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动手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旦沧云城反水甚至有可能直接乱箭将百里轻鸿和拓跋胤一起射死。但是这两人似乎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些,而让双方都各自庆幸的是,沧云城的人似乎也没有这个想法。

桓毓瞪着眼睛看着山下的两人,心中其实也蠢蠢欲动。他是真的很想直接放箭把这两个人给射成刺猬的,但是一来到底能不能这的射死这两个人还不好说。二来,君无欢现在并不想杀拓跋胤,也更不想杀百里轻鸿。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放弃这种好机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丢掉了几十万两白银一样心痛。

看到两人终于慢了下来,桓毓的眼睛却渐渐地亮了。

若是这两个人能同归于尽……

拓跋胤手中的剑尖撑着地面,一缕鲜血从唇边静静地流淌下来。另一边,百里轻鸿神色依然冷漠,只是他手中的剑已经被砍成了两段,胸口还有一道剑痕。虽然不甚却也有嫣红的血迹从衣服里沁出来。

天色依然还有些灰蒙蒙的,原本燃着的火把也早已经熄灭了。令人在淡淡的晨雾中对视,却谁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彼此都心知肚明,拓跋胤杀不了百里轻鸿,百里轻鸿也杀不了拓跋胤。若是一定要动手的话,下一次只怕就真的如桓毓所愿的两人同归于尽了。但是百里轻鸿显然并不想死,拓跋胤也不想。

桓毓有些失望,还有些无聊,“我说两位,你们到底要不要动手?”

拓跋胤侧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桓毓公子不觉得自己太无聊了么?劳烦转告贵城主,无论他打的什么主意,都不会得逞的。”

桓毓笑眯眯地道:“四皇子若是不想让我们城主得逞,就干脆举剑自刎啊。”反正只要你活着,我们的谋算总是能得逞几分的。拓跋胤无言,他素来不善言辞,更没怎么跟桓毓这种巧言善辩的人打过交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不说了。

桓毓看看两人,饶有兴致地道:“本公子呢,也是奉命行事。城主的意思是,沧云城的地界上,冥狱众人若敢动手,就别想活着离开。”冥狱众人听了桓毓的话,虽然恼怒不已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沧云城到底有多少高手他们不知道,但是这么多年来沧云城只凭借一城之力与北晋对抗也未见落过下方,就知道起深不可测了。如今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

百里轻鸿道:“晏翎一定要坏我的事?”

桓毓笑道:“陵川县马,你先搞清楚是谁坏谁的事。当然了,你若还是能继续履行交易,拓跋胤交给你也没什么。”

百里轻鸿垂眸不语,他当然不可能继续履行什么交易。若是真把几万貊族士兵的命交给了沧云城,他也不用活着回上京了。

百里轻鸿沉声道:“不能通融?”

桓毓无奈地抬手道:“你跟城主去商量。”我只是个听命办事的啊。

百里轻鸿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好,放沈王走!”

“百里公子?!”

“县马!”冥狱众rén dà惊,齐声叫道。

百里轻鸿抬头看着桓毓,沉声道:“就按沧云城主所言,不在沧云城境内动手便是。”出了沧云城,他们可就管不着了。

桓毓满意地笑道:“陵川县马果然是痛快人,来人,撤兵回城!”若是出了沧云城,拓跋胤还是逃不了,那就是他命该如此,也怪不得他们了。

218、以身殉主!

君无欢和桓毓悠然看拓跋胤的好戏的时候,楚凌却在经历着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最艰难的时候。

幽暗的山谷中,楚凌喘息着趴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心口处隐隐作痛,最惨的是她左肩的伤再一次加重,背身上林林总总的小伤更不必提。刀伤,从山上滚落的擦伤,还有在山林间被树枝或者别的什么划到的伤痕。就连她脖子上都有一条浅浅的伤痕,若是再深半分她只怕就不是躺在这里喘气,而是直接变成尸体了。

楚凌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的经过,很想为自己深深地鞠一把泪。

她不知道是该庆幸坚昆为了杀她已经执念成魔失去理智完全没有考虑去通知貊族人,还是应该忧伤坚昆为了杀她已经执念成魔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明明都已经重伤在身而且身中剧毒了,但是坚昆就是可以拖着不死一路追杀她。楚凌只能一路逃跑,什么跟南宫御月告别,什么关注北晋朝堂的局势通通抛到了脑后。两人一路上一个逃一个追,直接跑到了不知名地深山深山老林,这下子更好了,无论是坚昆突然清醒想要找貊族人还是楚凌想要找人求援,都没戏了。楚凌实在是有些担心,说不定她和坚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双双死在了这深山之中无人发现,那可就好笑了。

挣扎着从石头上坐起身来,楚凌提起手中的流月刀看了看,握着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想了想,楚凌取下自己手腕上的一根已经有些看不出颜色的细绳打了一个结。细绳上面已经有大大小小十来个结了,今天是她被坚昆追杀的第十三天。

嗷呜……

远处传来了一声狼啸,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来。这个时候若是遇到狼群那可就麻烦了,她现在可没有力战狼群的力气了。楚凌抬头看了看方向,就着昏暗地光线朝着与狼啸声相悖地方向而去。

山林里一片幽暗,静悄悄地只能听见偶尔鸟鸣的声音。即便是以楚凌的实力,也只能看清楚前方很短一段距离的视野。

楚凌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不远处地树下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楚凌微微蹙眉,一边紧紧地握住了手中刀,一边不着痕迹的朝着身后退了两步。

轻叹了口气,楚凌道:“大统领,你追了我这么多天也该明白,以你现在的状况是杀不了我的。咱们何不放过彼此?”

来人并不说话,楚凌道:“以大统领的武功,天下何处去不得?你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咱们都死在这深山老林中谁都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拓跋兴业的弟子,竟然还如此能言善辩。”阴影中的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虚弱却并没有前些天的疯狂,似乎清醒了许多。楚凌心中一跳,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在这之前,坚昆已经好些天没有跟她说过话了,每次遇到了一言不发直接冲过来就打。楚凌都要以为坚昆真的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疯了。

干笑了一声,楚凌叹气道:“大统领过奖了,大统领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坚昆淡淡道:“不怎么样,你杀了陛下…我若不杀你,哪来的脸面去地下见陛下?”楚凌无奈地道:“大统领,你还不到五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等过个三四十年再下去也不迟啊。”坚昆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道:“不,我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我也不需要。陛下在我跟前被刺,坚昆无颜再见我貊族儿郎,余生所愿便是为陛下报仇。”

楚凌道:“所以,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也不想活了?”

坚昆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

一个想死的人,自然不会愿意放过自己的仇人。楚凌忍着身上的伤痛,却还是因为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抽了口气。

“大统领,你这样…固执,对武道实在没有什么好处。”楚凌苦口婆心地劝道。坚昆竟然轻笑了一声,道:“我的命是陛下给的,这身本事也是拜陛下所赐。武道什么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武安郡主,你很聪明也很厉害,可惜…不是我貊族人。”

楚凌沉默,跟一个一心想死还想要拉着自己的仇人一起死的人,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不想说话,坚昆却还有话要说,“拓跋大将军收下郡主做弟子,是他的运气,也是他的不幸。既然如此,我临死之前能替他解决了这个隐患,也算是一件好事。

楚凌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既然如此,大统领动手吧。”

坚昆摇了摇头,道:“郡主这些天一直不停的奔逃,不就是为了拖死我么?我现在…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了。”话音未落,阴影下的人影身子一倾斜已经倒了下去。他扶着身边的树干慢慢坐了下来,道:“郡主的同党,下的毒很厉害。”

那些所谓见血封喉的毒对坚昆这类高手来说其实效果并不见得多么好。主要是用量问题,能涂在暗器上药量肯定不大,而绝顶高手只要不是命中要害,是可以在一瞬间封锁全身血脉和穴道的。反倒是这种慢性的毒药,因为药效不强开始并不会太引起注意,但是稍晚片刻就会发现这种毒犹如跗骨之蛆不停地在浑身上下蔓延,除非将全身血液全部换掉,否则驱之不尽。早先坚昆神智混乱,又感觉这毒药并不致命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等他发现貊族最高明的大夫都无法为他解毒的时候,才知道对方的算计如何厉害。

若是寻常人中了这样的毒,必然什么都不会做一心只想着如何延缓毒发并寻找解毒的方法。但是坚昆却没有,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执念,杀了刺客,然后如他所说的一般,以身殉主。

楚凌却并没有因为坚昆的无力放松警惕,反倒是心中升起了更加不好的预感。

一咬牙,她不再与坚昆废话,直接绕开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身后传来坚昆低沉地笑声,然后一声有些尖锐的啸声在夜幕中传来。那是坚昆发出的,那声音并不停歇,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规律。很快,远处传来了狼啸声,仿佛是在与坚昆的啸声呼应一般。

楚凌心中一沉,只听坚昆道:“武安郡主,今晚你若能逃出升天…我便当你命不该绝!”说完,坚昆闷哼一声,浓郁的血腥味在山林中蔓延开来。远处的狼啸声立刻变得越发兴奋起来,楚凌甚至能感觉到狼群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夜幕中的血腥味显然刺激到了这些饿了一个冬天的野兽,狼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坚昆竟然自戳了!

貊族人素有训狼的传统,坚昆身为大内侍卫统领又是一流高手,有什么独特的御狼之法也未可知。更不用说他还用自己的鲜血来吸引狼群,这是真的要跟她同归于尽啊。楚凌心中暗暗叫苦,脚下却片刻也不敢停步,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狼啸声越来越近,楚凌很快就跟几匹狼迎面相遇了。看了一眼身边的树,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流月刀。她并不想要跟这些狼qun jiāo手,鲜血只会更加刺激狼群。但是现在却也由不得她做选择了,无论是内伤还是外伤都运行她施展轻功跃上那高大四五丈的大树。更何况,没有人支援的情况下,她就算上去了难道还能等着狼群自己放过她么?说不定就要比试她跟狼群到底谁先饿死,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流月刀划过一道寒光,朝着冲在最前面地一匹狼挥了过去。野狼巨大的身体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被流月刀割断了脖子。大量的鲜血狂涌而出,野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鲜血让剩下的几匹狼更加兴奋起来,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扑向了楚凌。

楚凌咬着牙努力闪避,挥刀。将身上的伤痛完全忘记,用自己能施展出来的最凌厉的身上意图在最短地时间内将这些狼全部杀死。

片刻后,山林中狼群的叫声变得更加狂乱。浓浓地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山林中。不远处,凌乱地脚步声和狼群幽冷的眼睛与喘息声也越来越近。

楚凌一边仿佛不知疲惫地挥动着手中地刀,一边在心中问候坚昆的十八代祖宗。每一刀挥出她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倒下,但是却又始终坚持着努力挥出下一刀。毕竟她也并不想真的成为狼群的口粮。她堂堂狐狸窝的扛把子,死在一群狼的嘴里,未免也太难看了一点。渐渐地,连问候坚昆祖宗的事情也被她抛在了脑后,楚凌只能不停地挪动已经快要到极限地身体,挥动着仿佛快要抬不起来的手腕。每一刀下去,便有狼群地惨叫声想起。

楚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挥出了多少刀,渐渐地她觉得自己仿佛有了一种奇妙地感觉。似乎忘记了疲惫,一股奇异的力量仿佛在体内慢慢升起,手中的刀挥动地更加流畅也更加的自如起来。先前她每一刀挥出都还需要找准狼群的要害,但是渐渐地仿佛熟能生巧一般,每一刀会出去仿佛都自然而然的便是敌人的要害,丝毫不需要花费心思去考虑出刀的位置和招式。

楚凌顾不得多想是不是自己命不该绝突然如有神助,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对面扑过来的野狼的轨迹。

出刀——

浓郁的血腥溅在了她的身上,野狼沉重地落到了地上也吓退了离得最近的一匹狼。

楚凌并不停歇,飞身扑向了另一侧正准备偷袭的一匹狼,刚扑倒半空中的野狼被流月刀一刀劈开了头颅。

“嗷呜……”

天色微亮的时候,狼啸声响彻了整片山林。

围着楚凌的狼群渐渐停止了攻击,然后开始成群的撤退,那是头狼发出的命令。

楚凌松了口气,看着狼群飞奔而去的背影终于脱离地跌坐在了地上。

楚凌坐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仿佛突然放空了一般。楚凌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躺下狠狠地睡一觉,但是她知道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周围一片血腥,到处都是狼群的尸体。安歇狼群撤退了,但是血腥味很快便会吸引来山林中其他的野兽。她若是撑不住在这里晕过去或者睡过去,那就真的可以死了。

抬起握刀的右手,手中的流月刀已经落在了旁边的地上。楚凌低头看着自己还在颤抖有手指,眼睛突然就有点红了。一股莫名地委屈突然涌上了心头,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孤立无援。

无论是前世今生,无论出什么样的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楚凌一直都知道她身边是有人的,前世有狐狸窝的同伴,有整个国家做后盾。今生有君无欢,有黑龙在的众人。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没有人知道她和坚昆在这里,更不用说君无欢重病在身,南宫御月在上京皇城脱不得身。靖北军人虽然多,但是能找到这里的人却几乎没有。这一次……长长地吐了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本姑娘命大着呢!

片刻后,楚凌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流月刀脚步有些轻浮地撑着身边的树往前方走去。

走过一段路,她停下了脚步。一个人坐在树下,一身狼藉双眼微闭。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弯刀,身下有一大片血迹。或许是前些时候的战斗太过激烈,狼群竟然没有去动坚昆的尸体,他依然还好好的坐在那里,保持着望向前方的姿势。只是脸上,嘴唇上早已经没有了血色。

楚凌有些蹒跚地都到他跟前,扶着树干单膝蹲下与他对视。

良久方才道:“我还活着。”

坚昆自然不会再回话,楚凌看看周围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你若没有逼得我这么狠,我还能替你收殓一下尸骨什么的。但是现在……”

现在别说是替人收殓尸骨了,她连动一下都觉得费劲。但就算再怎么费劲,她也还是要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拖久了还会有dà má烦。一代高手,死在这样的地方无人收殓…坚昆一心只想要为北晋皇报仇,然后以身殉主。这样的死…或许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站起身来,楚凌最后看了坚昆一眼,快步朝着山下的方向而去了。

“阿凌,阿凌……”

君无欢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额边布满了细密的虚汗。

起身的动作太过剧烈,一股剧烈地抽痛一瞬间传遍了全身。君无欢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身体更是坐的笔直。只有隐藏在衣服下的经脉和抓着身上的脖子的手背上暴露的经脉现实了他此时所经受的痛苦。君无欢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脸上的神色越发冰冷。

除了当年君家刚刚灭门地那一段时间,君无欢这些年来鲜少做梦。一来是他本身睡眠就不多,做梦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多了。二来都说夜有所思日有所梦,君无欢本人虽然多思多想,但真正能让他入心的人事物却并不多。

但是方才…想到梦境中看到的情景,君无欢觉得比自己浑身上下的痛楚更让他难以忍受。

深吸了一口气,君无欢起身下床快步走了出去。

“城主。”门外,守卫恭敬地道。

君无欢沉声道:“叫云行月和明遥来见我。”

守卫一愣,但是君无欢的声音实在是太冷,也不敢多问连忙应是飞快地转身去传令了。君无欢抬头看了一眼幽暗的天空,转身快步往书房里走去。

大半夜被人叫起来云行月的心情不太好,他是个大夫刚回沧云城昨晚却还被桓毓拉着上了一回战场。刚回来睡下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人叫醒了,脸色能好看才奇怪。但是看到坐在书房里的君无欢的脸色,云行月也只能硬生生地将火气咽了下去,因为君无欢的脸色更加难看。

“城主。”明遥也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开口道。

君无欢看向明遥问道,“可有阿凌的消息?”

明遥和云行月有些诧异地对视了一眼,这个时间突然叫他们来,就是为了问凌姑娘的消息?君无欢并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担心凌姑娘他们自然是理解的,但是这个时间点未免也太诡异了一些。

虽然这么想,明遥还是摇了摇头道:“早先传来消息说在上京附近见过凌姑娘的行踪,但是我们的人找过去的时候已经不知所踪了。城主不必担心,凌姑娘武功高强,我们的人也一直都在各处寻找,想必不会有事的。”

云行月也道:“是啊,阿凌连刺杀北晋皇都能全身而退,还有谁能奈何得了她?说不定她已经回信州了,只是消息还没有传过来而已。”如今沧云城附近兵荒马乱的,加上路途遥远想要传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君无欢撑着额头闭了闭眼,沉声道:“立刻将这几日上京附近…不,北方各地所有的消息都送过来给我。”

“城主,这……”明遥皱眉,有些担心地看着君无欢。云行月沉声道:“你的身体还要不要了?玉蕤膏并不能治好你,这一次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和武功,但依然还是元气大伤。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好好休息!否则下一次只会……”

君无欢沉声道:“明遥,拿来!传令各地,继续加派人手,有任何蛛丝马迹即刻上报。若是有阿凌的消息,不必上报即刻前往支援,一切听她吩咐以阿凌的安危为重。”

云行月皱眉道:“你觉得……”

君无欢道:“以阿凌的身手,若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会现在还没有消息的。北晋大军的事情尽快解决,三天后我要离开沧云城!”

“你疯了!”云行月怒道,“你现在的身体……”

君无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心里有数,死不了。若是阿凌出了什么事……”

云行月无言,无论如何阿凌是为了君无欢才去刺杀北晋皇的。如果阿凌出了什么事,云行月简直不敢想象君无欢会怎么样。但是……“我带人去找凌姑娘,你现在的身体真的不能长途奔波。”昨晚只是出城一趟回来,君无欢的脸色就难看了许多,更不用说要离开沧云城去外面找人。现在谁也不知道凌姑娘到底在哪儿。

“我心里有数。”君无欢沉声道:“不必多说了,三天内百里轻鸿必会撤兵,到时候沧云城交给你们了。”

看着他不容反驳地神色,明遥和云行月双双在心中叹了口气。

“是,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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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昆:作者,我死的冤!

凤:哪里冤?

坚昆:作为仅次于拓跋兴业的高手,你觉得我死的不冤?完全没有发挥出绝顶高手的实力!

凤:阿凌已经被你追得快死了!本文中你的盒饭分量最重。

坚昆:没有体现出我绝世高手的风采,我不服!

凤:现在抽不出人来救阿凌,让你有风采阿凌就真死了。你想我下个雷劈死你吗?ps:谁让你是北晋皇的脑残粉呢,换大将军的话……

坚昆:我是脑残粉难道不是你的错?

凤:……

219、得救

楚凌醒来的时候有点回不过神来,她记得昏过去之前似乎是在山脚下的一条小溪边上。走到小溪边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她就晕了过去,临陷入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至少…不会被野兽给吃掉吧?

看来她的运气总算还是不错的。

醒来的地方是一个有些昏暗简陋的小屋,墙壁上狭小的窗户能够看到外面的天色和院子的模样。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根板凳。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很是轻薄陈旧,所幸如今已经是四月初,盖着这样的被子至少冻不着。

强撑着坐起身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立刻开始彰显起自己的存在感。楚凌抽了口冷气,四处张望了一番在不远处的桌上看到了自己的流月刀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流月刀若是被她给弄丢了还是挺麻烦的,毕竟想要找一把好兵器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阿朵送给她地,楚凌并不想要弄丢了它。

“姑娘,你…你醒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朴素布衣的女子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楚凌脸上不由露出了欢喜地笑意。楚凌点了点头,道:“是这位嫂子救了我?”这女子二十出头的模样,梳着一个妇人发髻,显然是已经成婚了。

女子摇摇头道:“是我们相公带人进山打猎,正好在山口的水边看到你。”

楚凌郑重地道:“救命之恩,终身难忘。”不得不说,楚凌这么的运气是极好的。这年头,一个浑身染血伤痕累累还带着刀的人晕倒在路边,寻常人躲都来不及哪里敢救回家来?若是运气再差一些,直接报官就更麻烦了。当然,这些天启百姓,不到万不得已,只怕也不敢跟貊族人接触,即便是看到了胆子不大的寻常rén dà都也只会当成没看见。

女子有些腼腆地摇了摇头,将药碗塞到楚凌手中道:“姑娘客气了,快把药喝了吧。”

“多谢。”楚凌结果药碗闻了闻,大约能分辨出是些什么药。也不管效果如何直接一口喝了。女子大约没有见过喝药喝得这么爽快的姑娘,忍不住愣了愣望着楚凌。楚凌含笑将药碗还给她才问道:“嫂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子道:“我们这里是大云山下的一个村子,叫何家村。我们这村子里的rén dà都姓何。”楚凌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是在…梁州,下余县附近么?”女子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县城…仿佛是叫这个名字,我没有去过。”

楚凌点了点头,这些天虽然被坚昆追的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跑,但是大概地方位她心里还是有数的。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不是在润州就是在梁州。北方的地形和各地划分她前两年在上京就研究过,对女子说的大云山还有些印象。记得那是横在梁州和润州之间,有一小部分绵延到了信州境内地山脉。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在大云山北面。

楚凌迟疑了一下,不过自己现在这情况,想什么都没用还是尽快把伤养好才是。

一醒过来楚凌就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的伤势,身上七七八八的外伤不说,内伤就已经严重的让她通用了。现在楚凌的武功不及平常的三成,之前与狼群厮杀的时候那种仿佛突然茅塞顿开的感觉荡然无存。不过楚凌并不着急,很多时候最重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感觉,她有预感只要她的伤好了,实力一定会比从前更上一个台阶的。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养伤,还有…得想办法给信州和君无欢那里都送个信过去。

不过眼下楚凌却并不着急,大云山脚下显然是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救了自己的这家这位何嫂子甚至从来都没有去过县城,可见县城到这何家村的距离着实不近。这何家村只怕也比她想象的更加偏僻。

救了楚凌的这家男人叫何远,是何家村土生土长的猎户。女子叫何婴,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何家村十分闭塞,而且附近的几个村子的人也大半姓何,并没有同姓不婚的说法。夫妻俩上面没有老人,又没有孩子,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却也还算太平。

这一次丈夫从外面捡了一个姑娘回来,何婴心中原本还是有几分不悦的。但是也不能将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扔着不管任由她死去。不过等她替楚凌洗了脸处理了伤口之后,她便不再担心什么了。这样好看的姑娘,即便不是有什么来历的寻常人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地方能留得住的。更不会发生什么她担心的事情。至于搭上一点药草和粮食的事情,反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了,毕竟是一条人命。

等到楚凌醒来,何婴倒是没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总是觉得这姑娘跟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至于哪儿不一样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只是仿佛不由自主地就想要顺从她的话,明明这姑娘又是伤又是病的,说话也温和有礼,却让她觉得比里正大叔还要威严。

楚凌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将自己所处的地方了解的差不多了。

何家村十分偏僻,距离县城据说要翻过几座山,村里的男人们的脚程至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因此村子里人很少外出,去过县城的人跟不多。若是要买什么,大多也是去镇上。但即便如此,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一来一回也要走一天多地路。不过也正因为太过偏僻,这个村子倒是没有因为貊族入关受到太多的苦难。知道外头乱,村子里的人轻易都不外出了。虽然每年的赋税多了很多,也时不时有打着貊族人的名号来村子里白吃白拿,但是真正的貊族人何家村的人其实也没见过。毕竟走上来回几天的路,来抢一个附近几个村子加起来也不满一百户的地方,对貊族人来说也实在不是一个有吸引力的事情。

楚凌在床上躺了一天就能够起身走动了,她身上大多数的外伤都不严重,真正让她晕过去的原因是疲惫过度的脱力。最严重的还是左臂上的伤,检查了一下之后发现她的左臂暂时动不了了。短时间内只怕是恢复不了,如果楚凌自己是大夫看到这样的伤只怕是要骂人。再来一次从此就真的可以当独臂女侠了。

再来便是内伤,这些天下来楚凌几次跟坚昆交手,她跟坚昆的实力实在是差的有些远。楚凌的内伤也就越来越严重,段时间内只怕不能在随便动用内力了。

除此之外,倒是一切都好。看得何婴夫妻俩很是惊讶,楚凌刚被捡回来的时候可是浑身是血,他们还以为要救不活了。没想到这姑娘才过了一天就能起来走动了。

“凌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歇着。”年轻的夫妻俩背着柴火何婴来拎着一只有些瘦小的山鸡走进篱笆围成的小院,看到楚凌正坐在屋檐下拿着斧头劈柴吓了一跳连忙道。楚凌抬起头来,随手将斧头放在一边笑道:“没什么,我做这个不费劲。两位救了我还收留了我,随手做点事情是应该地。”这倒不是楚凌逞强,虽然不能动用内力,但是单手用巧劲劈几个柴火倒真不是什么大事。

“你还伤着呢。”何婴不赞同地道。

楚凌顺从地站起身来,看了看两人却见何远眉头微蹙一副心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些不解。事实上这村子里的人似乎都有什么事困扰着,孩子们还好,特别是一些老人和壮年,眉宇间总是免不了几分忧愁。楚凌觉得这何家村虽然偏僻清贫,但比起外面那些被貊族人蹂躏的百姓却胜在太平。只是她毕竟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倒是不好贸然开口过问。

只是看何远此时地模样,却不好当做不知道了。

“何大哥,我看你心事匆匆是有什么事吗?”楚凌问道。

何远摇了摇头,楚凌迟疑道:“莫不是我在这里…给两位添麻烦了?”

何婴连忙摇头道:“凌姑娘这是哪里话,不过就是多个人多双筷子哪里就麻烦了。跟凌姑娘你没有关系…是别的事儿,你千万别多想,好好养伤才是正理。”何婴这话却是真心的,不说她本身对楚凌的感觉就很好。单说楚凌醒来之后就给了她两颗银珠作为食宿费,何婴就绝不会觉得楚凌是什么麻烦。

“方便让我知道么?”楚凌问道。

何婴和何远对视了一眼,半晌何婴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凌姑娘在村子里留上几天,就算我们不说你也还是会知道的。两个月前,大云山里不知怎么的多了一帮子人。说是什么…义军,领头的人说是叫什么威武将军。说是要驱逐貊族人,匡扶朝廷…大概是这么说的吧。还派人来通知咱们,以后不能再交税给貊族人,以后的税都由他们来收了。只是如今还没到夏收的时候,刚过完冬谁家也没有多余的钱粮去交税啊。那些人就说,要娶咱们村里的几个姑娘做将军夫人,那些该交的税就当是聘礼了。莫说那些人来路不明,就算真的是什么好人,他们点的那几个姑娘都已经定亲了啊。有一个还是已经成婚了的,如何能嫁?”

楚凌皱眉,有些匪夷所思。

“还有这种事情?什么将军会来这种地方?”

何婴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那些人都叫那领头的人将军,一群大概有二三百号人,各个都拿着兵器。还说要征兵,附近几个村子,倒是真有几个年轻人被说动投了他们。咱们村里的年轻人被里正大叔硬按着才没动。”等那些人要强娶他们村的姑娘了,那些年轻人自然也就不会再向着他们了。

楚凌问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来娶?你们打算怎么办?”

何远道:“说了是三天后便来接人,我们…里正叔应当是有打算了吧。”

何远还是有几分警惕性的,虽然楚凌不像是坏人,但是多少防着一些总不是什么坏事。楚凌倒也理解,点点头道:“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何大哥尽管开口,我多少还是能帮上一点忙的。”

何远客气地答应了下来。

何婴担心楚凌的伤,也不让她做事。楚凌无聊便只得在村里走走,况且她心里也惦记着何婴何远说的事情,自然免不了留意几分了。

何家村不大,二十多户人家就住在山脚下离得也近。楚凌穿着何婴的衣服,一路走过去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些人好奇之余看着楚凌的目光也带着几分警惕和戒备。楚凌也不在意,与迎面相遇的人一一问好。

“呜呜……”

女子地哭泣声从有些偏僻的路边一个破败简陋的屋子里传来,楚凌停下了脚步望了过去。隔着一扇门自然看不到什么,只听听到里面女子的哭泣声和一个男子有些微弱的喘息声。

“相公…呜呜……”

男子闷咳了几声,道:“娘子,我…都是我没用,我对不住你……你别怕,我、我带你离开这里。”女子的抽泣着道:“不行,你病得这么重。我们离开这里也走不远,反倒是会连累相公你。我、我去就是了。里正答应了,只要我去,就会出钱给你治病……”

“不行!”男子声音嘶哑急促,“我答应了要护着你的,绝不让你被人欺负。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们今晚就走只要到了镇上,就能找到牛车离开这里,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外面便是有人路过也未必能听清。只是这却瞒不过楚凌的耳朵。她微微蹙眉,只听声音就知道这男子的身体非常不好,若是如何婴所说地镇上离这里来回要一天多的时间,这两个人是绝对走不到的。更何况…外面的世界也未必就比这里更好。

女子似乎也知道丈夫的提议并不可行,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难道是我前世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要受这样的罪……”

“娘子…娘子!咳咳……”男子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屋子里传来女子惊恐地身影,“相公!相公你怎么了?!我…我去求里正请大夫!”

“别……咳咳……”男子叫道。

楚凌心知不能再拖延,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女子猛然从床边站起身来,道:“你是……”

她话还没说完,楚凌已经到了床边对着男子胸口地几处穴道飞快地点了下去。片刻后一直猛烈咳嗽的脸已经变得通红地男子徐徐吐出了一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楚凌因为牵动内力微微蹙了下眉头,道:“你这病,再不吃药就真的没治了。”

“你…”女子震惊地看着楚凌,回过神来连忙扑倒男子跟前见他果然平静下来了脸上不由露出欢喜的神色,“相公,你好了?这位…是何大哥昨天救回来的姑娘们?你可以……”楚凌摇摇头道:“我不会治病,只是让他暂时不咳嗽了。”

女子眼神一黯,男子终于喘匀了气,方才对楚凌点点头道:“多谢,多谢姑娘相助。”

楚凌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念过书?”

男子点了下头,道:“幼时侥幸读过几天书。”

楚凌道:“你的病应该不难治,怎么拖到现在?”男子苦笑道:“是我无能,家中……”

楚凌顿时了然,这男子是读书人,这女子看起来也颇为柔弱,只怕都不是擅长农事的人,更不用说学何远上山打猎了。这样的人家若是没有家人帮扶自然是要困难一些的。这个时代,因为没有钱买药而病死的例子并不罕见。

楚凌蹙眉道:“抱歉,方才我在外面听见两位说……”

她话还没说完,夫妻俩就双双变了脸色,楚凌见状连忙安抚道:“两位不用担心,无论你们做什么决定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夫妻俩依然有些不信任地看着楚凌,楚凌和善地对两人笑笑道:“两位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我能帮一点小忙呢。”

男子蹙眉不语,显然是还没决定是否要信任楚凌。倒是那女子颇为果断,“好,我告诉姑娘。”

“娘子……”

女子苦笑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呢?”她早就决定了,若是真的被迫再嫁,她嫁过去便zi shā以保清白,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男子望着她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对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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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等待的五环将在明天与阿凌相聚~么么哒

220、威武将军?(一更)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这对年轻的夫妇是这何家村里极少数的不姓何的人家,这年轻人姓崔名君儒,不过崔家搬到这何家村也有两代人了所以何家村的人平时也并不将他们当成外人。女子本姓陈,叫陈沅是不到十岁就被崔家捡回来当童养媳养大的。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倒是不错。只是崔家长辈去世得早,只留下他们夫妻俩。原本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两人的日子虽然清贫倒也不是过不下去。

但是前些日子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些人,说要娶村里的姑娘做夫人。这原本也没有已经嫁做人妇的崔家媳妇什么事,但是这陈沅生得清秀娟丽,虽然算不得绝色但比起村里绝大多数姑娘来说,都算得上十分标致了。那领头的首领竟然一眼就看中了陈沅,非要娶她和里正的小女儿做夫人。甚至等不及得当场就要带陈沅走。崔君儒自然不肯,当场与那些人理论,被人一把推进了村口的水塘里。一个多月前,天气比现在自然要冷得多,崔君儒本来就是个弱书生,被这么一折腾当天就病了。最后还是陈沅以死相逼,那些人才丢下了话一个月后再来接人。

何家村的人也都知道那些人不是好人,自然不愿意将好好的规矩嫁给那些人糟蹋了。奈何那些人都是凶神恶煞还带着兵器,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抵挡得了的。村里的人想了无数的办法和那些人周旋,那些rén dà约还想着将来要收何家村的税也不打算真的将这些人逼急了。最后只从何家村娶三个姑娘,说是结亲以后便是自己人了。

何家村的众人无奈只能应了,但是送哪三个姑娘却成了难题。都是乡里乡亲的,无论是让谁家送闺女都是得罪人。最后还是有两家得了一些好处主动送出了一个姑娘。但是那什么威武将军那里却麻烦了。剩下的一个不是陈沅就只能是里正的女儿。里正平时虽然处事公正,在村里名声不错但也不是圣人。牺牲别人家的姑娘还是牺牲自己的姑娘,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更何况,崔君儒病的厉害,崔家根本拿不出钱来治病。是以里正提出只要陈沅愿意主动去就由他们家承担崔君儒的医药费,自觉也是公道。崔家毕竟是外人,何家村的村民自然还是偏向自家本姓的。更何况他们自己都送了两个姓何的贵女,剩下的一个崔家出不是正常的么。因此,陈沅即便是想借钱为丈夫治病,往日里还算和蔼亲近的村名们也纷纷找借口推脱。也有一些可怜夫妻俩想要帮忙的,却也不敢得罪了自己本家,只能暗地里送些吃的过来还不敢让人知道。

听了陈沅的话,楚凌倒并不觉得意外。人生在世,谁不是先顾着自己的?那里正若是真为了陈沅将将自己的闺女推出去那才是怪事了。崔君儒夫妻俩算是外来的,在利益面前被何家村的百姓集体排斥,虽然残忍却也没什么可说地。毕竟何家村的人并非强要陈沅代替里正的女儿,而是在二选一的时候抛弃了陈沅这个外人而已。看陈沅夫妻俩虽然悲愤却并无怨恨,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要怪,就只能怪这世道磨人,生生将平时的好人逼成了恶人。

陈沅说完了这些,脸上的郁色倒是散去了几分。抹着眼泪道:“姑娘这几天还是在何大哥家里躲一躲吧,不要轻易出来。这两天村子里只怕常有那些人进出,姑娘这般好看,若是让那些人见着了……”何家村的人不是没有努力过,开始他们甚至想过将那些姑娘带进山里躲起来。他们是本地人,对深山里自然比那些外来者了解得多。但是还没走出村子多远就被人挡了回来。更何况大云山里有野兽,一群女眷即便是有男子保护在那里面又能活得了多久?

楚凌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些人三天后来迎亲?”

陈沅点了点头道:“是的。”楚凌道:“你不妨答应里正的条件。”见旁边的崔君儒微微变色,不等他开口便道:“到时候我代替你去。”

“什么?”陈沅一惊,连忙摇头道:“这怎么行?!”她虽然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愤,却还没有想要将一个与此事无关的姑娘拖进来。更何况,她跟人家无亲无故的……楚凌笑道:“我并不是一时热血上头想要行侠仗义。”陈沅面上微红,她还真的就是这么以为的。她听说过这姑娘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就是现在也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脖子上那一刀血痕,自然明白她不是寻常姑娘。只怕是什么画本子里说的女侠。只是就算是再厉害也是个姑娘,哪里是那上百个男人的对手?

楚凌道:“我想那义军的驻地看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探探那些人的来历。虽然我现在有伤在身,但是再过两日必然会好许多,就算打不过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陈沅看看楚凌又看看崔君儒,崔君儒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楚凌笑道:“路过的人。崔公子,我看那些所谓义军的行事风格,只怕不是什么善类。何家村这次送了姑娘,下次呢?据说那义军有好几百号人,他们真的会满足这一次只要三个姑娘么?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时候卷土再来?”崔君儒沉默了片刻,方才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何家村就这么几十个壮劳力,就算所有人都想要跟那些人拼了,也是拼不过的。”

楚凌笑道:“那也未必,办法总是人想出来。”

“姑娘有办法?”崔君儒抬头望着楚凌,原本暗淡的眼神也变得明亮了几分。楚凌点了点头道:“应该可以的,既然不能力敌,那就只有智取了。”崔君儒沉默了半晌,方才道:“姑娘不妨说说看,若是行得通…在下一定竭尽全力配合。”

旁边的陈沅也重重地点头,道:“我愿意跟姑娘一起,就算不成功总比就这么等死要强!”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陈沅,这姑娘看着柔弱还未见面就听到她哭哭啼啼,没想到性子竟然也有坚韧刚烈的一面。

这三天过的飞快,村子里的气氛却越来越低沉。显然里正并没能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想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倒是自从陈沅答应了自己出嫁之后,里正果真拿出了银钱替崔君儒请大夫,甚至还送了不少肉和鸡蛋过去。这些东西在何家村这样的地方是很珍贵的,显然里正对崔家也还是有些愧疚地。但再怎么愧疚他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去那分明是个土匪窝的地方。而崔君儒也什么都没有说的收下了里正的东西。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心里到底还是存下了芥蒂。

三天后,那些人果然大张旗鼓地来迎亲了。村子里一下子有三个姑娘出嫁,却半点也没有婚嫁的喜庆。那些人显然也不在乎,他们只要将人带回去就可以了,至于这些女人是哭哭啼啼的走还是欢天喜地的走他们都不在乎。

楚凌并没能替代陈沅出嫁,因为那威武将军亲自来迎亲了,他是见过陈沅的。只得换了身男装混进了送亲的队伍里。她身形纤细,在女子中虽然还算修长但混在男子中却并不起眼。一群人竟然还吹吹打打地倒是真有几分成婚的意思,如果忽略送亲队伍中人都一副战战兢兢如丧考妣的模样的话。

楚凌走在人群中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那马背上的所谓的威武将军。那人长得倒是高大魁梧,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是下盘空虚,眼神昏暗毫无精气神可言。显然只一个只会几招把式的寻常人。而她手下的人也大都差不多,虽然带着兵器但是楚凌觉得他们大多数人只怕连刀该怎么用都不知道。不过这些用来吓唬一下寻常百姓倒是已经足够了。

楚凌看了看走在自己旁边的崔君儒,皱眉低声道:“我说了不会让陈沅出事了,你其实用不着跟来。”崔君儒的病虽然好了不少,却也没有完全康复。哪怕真的康复了,病了一个多月的身体能有多好?这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就有些气喘吁吁了。

崔君儒咬着牙忍着,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道:“我没事,撑得住。”

楚凌叹了口气对另一边的何远低声道:“何大哥,一会儿你照看着崔公子一些。”

何远点头道:“凌…你放心,我一定照看好崔兄弟。”被嫁出去的姑娘中有一个是何远隔房的堂妹,若是真如凌姑娘说得那般能除掉这些土匪,自然是最好了。这两天,听凌姑娘和崔君儒说了许多,何远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些人说是什么义军,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山贼土匪。若真是义军就该出去跟貊族人打仗,哪里会躲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欺负寻常百姓?

跟着迎亲的队伍走了将近两三个时辰,才终于到了据说是义军答应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半山腰的寨子。这些人确实是新过来落脚的,寨子建立的是十分粗糙简陋,而且选择位置的人毫无眼力,这若真是个义军的驻扎地,只怕随便一个貊族小头目带上几十个人就能将这些人灭的干干净净了。

何家村的百姓自然不知道这些,只看这寨子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而且一个个都带着兵器看起来就不像是善类就先被吓住了。进了寨子,更是手足无措不敢轻易动弹。那些人让他们待在哪儿就之感乖乖地待在那里,若是可以选择他们只怕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走再也不来了。不过这威武将军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何家村的人显示自己的友好,非要让众人留下参加喜宴。何家村众人不敢拒绝,只得胆战心惊地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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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这里是上午的存稿君,晚点回来会加更~

221、重逢 (二更)

寨子里很快就热闹起来了,这些人显然并不将何家村几个手无寸铁的村民放在眼里。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吃肉喝酒,连最基本的防备都没有。楚凌趁着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热闹非凡的地方朝着山寨深处走去。

这地方并不大,只要稍微看上两眼就能猜到那威武将军的住所在什么地方。楚凌确定了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土匪之后就不再在意其他了,直接就往那威武将军的住所而去。

陈沅直接被送进了威武将军的屋子,虽然楚凌再三保证不会有事但独自一人被放在这里,陈沅依然免不了紧张。楚凌推门进去就被吓得她抓着自己的衣角从床边跳了起来。看到楚凌才松了口气,“凌姑娘,你来了。”

楚凌点点头,问道:“没事吧?”

陈沅摇摇头道:“那人还没有回来过。”

楚凌道:“等一下那人过来,你别怕,由我来解决他。”陈沅道:“我能帮上什么忙么?”楚凌笑道:“不过是个小角色,不用你帮忙。”如果是有些实力的人楚凌可能还需要陈沅帮忙做一些,不过在见过那所谓的将军的实力之后,楚凌觉得实在是不必要。别说是现在的她,就算是三年前刚过来的楚凌解决那样的角色也是轻而易举。

陈沅点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凌姑娘尽管说。”

楚凌知道她心里紧张,安抚地对她笑了笑。

那威武将军来得比她们想象中早,人还没进来有些虚浮的脚步声,放肆地笑声和让人皱眉的酒味就传了进来。陈沅心中一紧,楚凌对她点头一笑,示意她坐下别紧张。陈沅郑重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床上。

吱呀一声,门被退开了。一个满面通红喝的有些醉醺醺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床边地陈沅眼睛顿时一亮,甚至没有注意到就站在门后的楚凌。

“娘子,我来了。”威武将军搓搓手,对着陈沅嘿嘿笑道。陈沅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和恐惧,镇定地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威武将军见她并不哭哭啼啼顿时更加高兴了,笑道:“娘子莫怕,以后你跟着本将军吃香的喝辣的,可比你跟着那死鬼书生要强得多。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威武将军是知道陈沅的,虽然陈沅已经嫁过人了,比不得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但是论相貌气质却比里正家的姑娘强多了,他原本第一眼看中的也是陈沅。如今见果然是陈沅嫁过来了,心中自然高兴。

“娘子,你看天色不早了,咱们不如……”

陈沅站起身来,定了定神道:“将、将军…我们,还没拜堂呢。”

威武将军一愣,仿佛这才想起来。很快又不拘小节地一挥手道:“明天早上在拜堂也不迟。”

“……”原来还有先入洞房再拜堂这样的操作?

陈沅后退了一步,“我……”

威武将军搓着手笑道,“娘子,别不好意思。来,咱们……”

门后面的楚凌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两步上前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多了一个人的时候有个手刀过去直接打晕了他。那人本就喝了不少酒,楚凌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就将人拍到了地上。陈沅松了口气,看向楚凌,“凌姑娘…他……”

楚凌道,“还没死,找个绳子来把他绑起来。”楚凌现在并不想要为这人浪费任何一点力气了。陈沅连忙点头,转身飞快地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最后将床边系着帐子挂钩的绳子给拆了下来,虽然有些手忙脚乱却还是将那人绑得紧紧的了。

确定她将人绑好了,楚凌方才走到桌边端起直接倒了一杯酒朝着地上的人泼了下去。楚凌下手本就不重,那人很快就醒了过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才看到自己今晚的新娘子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年顿时大怒。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我……”终于发现自己被绑起来,立刻想要放声大叫。

一把冷冰冰地bi shou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楚凌蹲在他旁边笑吟吟地道:“叫啊。”男人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看了看楚凌道:“你…你是什么人?”

楚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道:“本将军是……”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一阵刺痛,让他立刻变了颜色。楚凌冷笑道:“天启的将领是有些不像话,但是我想还没有到这么不像话的地步。将军?义军?既然是义军,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出去与貊族人厮杀?”

男人一梗脖子,道:“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本…我们是在这里修整,等修整好了自然就会去…驱逐貊族,还我河山!”

楚凌也不介意他胡扯,道:“那可真不好意思,将军大人你今晚大概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男人脸色微变,“你…少侠,有话好说,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商量。何必这么…打打杀杀的呢。”

楚凌偏着头道:“商量,这可不太好商量。我又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现在跟你商量好了,回头我走了你们还不去找何家村的百姓麻烦?不,应该是我放了你,你立刻就要来找我麻烦吧?”

“不…不敢……”

楚凌把玩着手中的bi shou道:“说说你们什么来路,我的耐心不太好,若是让我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就在你身上开一个窟窿。”

男人心里发苦,他就是想娶了美人儿,谁曾想竟然惹来这么一个煞星?

“我……我说。”实在是怕了楚凌手里的bi shou,男人只得战战兢兢地道。他是在江湖上混惯了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什么人是嘴上厉害什么人是真的心狠手辣他分得清清楚楚。

“我们…原本是梁州一个寨子的人,前段时间寨子被貊族人给打了,兄弟们四散逃跑。正好听说…现在不是有那个什么义军,还挺多的。我们就向着,义军总比土匪好听一些,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收税,所以就……我们怕离城里太近了,会引来貊族人,所以才选了这么个地方的。”

楚凌心中道了一句果然如此,冷声问道:“你们胆子倒是不小。”

男人早就被下跑了一身酒气,干笑两声道:“这个…这个……”

“老大,不好了!”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焦急地声音。楚凌微微皱眉,不对…没有她的消息崔君儒等人不会轻举妄动的,这时候这些人还能出什么事?那男人眼睛一亮,可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凌手中的bi shou就又放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只得苦着脸,道:“别进来!”

“老…老大?!”想要推门地小喽啰愣在了当场,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了,“老大!有人…有人杀上来了!”

“什么?!”男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这里蹲着一个煞星不说,现在还有人杀上来?他们这鬼地方有什么好引人注意地?

“我…你,你先去让人当着,我…我一会儿就来!”男人道。

小喽啰只得领命去了,心中暗道,难道将军和夫人已经在洞房了?

楚凌直接喂了那男人一颗药丸,才扔给陈沅让她将人看好,才出门往前面去了。前面果然已经乱成了一片,不过却并没有看到了敌人。楚凌有些不解地蹙眉,正要去找何家村的人问个清楚,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sāo luàn和哀嚎声。还有人连滚带爬地往里跑。楚凌只得朝着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不远处淡淡的月色下一个修长地身影朝着这边走来。他身形修长却有些单薄,身上披着一件银灰色披风,手里却提着一把长剑。

原本挡在他跟前的人此时却已经让开了一条路,只敢惊恐地看着他互相推诿着却谁也不敢再当下一步上前来拦截。方才最先冲上去拦截的人已经用惨烈的后果给了他们示警。

来人原本不紧不慢地朝着大门口走来,却在十几步外停下了脚步,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楚凌身上。

楚凌也是一怔,她绝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会看到君无欢?!

云行月说君无欢病重,现在距离云行月将药送回去才几天?君无欢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君……”

话还没出口,之间跟前人影一闪,君无欢已经到了她跟前。

“你…你怎么来了?”楚凌道。

君无欢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轻声道:“我去了何家村,村里的人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阿凌……”

楚凌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身体没事吧?”

“阿凌,对不起。”两人的声音一起响起,望着对方都是一怔。

楚凌楞了一下方才莞尔一笑道:“说什么对不起?”

君无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歉,我来晚了。”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来楚凌伤得有多重。幸好…幸好死的是坚昆,幸好…想到若是有个万一,心不由得颤了颤,搂着楚凌的手也更紧了几分。想到如果他找过来的时候阿凌…以后,不会这样了,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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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最后三行哦,么么哒。明天可以发点糖糖鸟

222、此言既出,此生不悔!

整个山寨的人一时间都有些蒙圈,除了那些已经喝得快要不省人事的人,所有人都愣愣地望着眼前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这个突然出来长得漂亮斯文,但是却拎着一把染血的剑还在外面扫平了好几个人的公子是谁?还有他搂着的,这是个少年吧?对于这些小地方出身的人们来说,两个男人搂在一起什么的…大概,是兄弟吧?

“你…你是什么人?”终于有人想起来,强忍着惧意问道。

君无欢一手扶着楚凌,目光冷凌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淡淡道:“这是什么地方?”并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意思。

一个人高声道:“这里是威武大将军的大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只是脸色的惊恐和声音却透着几分色厉内荏。君无欢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低头看楚凌,“威武大将军?什么东西?”楚凌不由一笑,“你连是什么人都没有打听清楚么?”

君无欢不语,他哪里有哪个时间?匆忙从各种繁杂的信息中确定了阿凌和坚昆的大概方位,君无欢甚至顾不得等百里轻鸿和退兵,便派出了大量的人在划定的范围内搜索。直到今天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才找到何家村,只来得问清楚了方向君无欢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甚至连随行地人都被他甩在了身后,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了。

楚凌低声在君无欢耳边说了几句,君无欢微微蹙眉,扫向众人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老大迟迟不出来,那些小喽啰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齐齐望着楚凌和君无欢面面相觑。何家村的百姓也有些茫然,这少年他们知道是何远家救回来的凌姑娘假扮的,但是这突然出来的俊俏美青年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崔君儒到底是读书人,倒是比何家村的百姓要沉得住也要有见识一些。自然看得出来君无欢和楚凌身份只怕是非比寻常,上前一步道:“凌姑娘,我们现在……”楚凌对他笑道:“陈沅没事,你可以去找她了。”

崔君儒面上一喜,对着楚凌拱手深深地一揖,道:“多谢凌姑娘大恩。”与跟在他旁边的何远对视一眼,两人便快步朝着陈沅所在的屋子方向而去。围观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反射性地就想要去拦崔君儒和何远,只是才刚伸出手就被一道冷风洞穿了掌心。一道血花溅起,伴随着的是一声杀猪般地叫声。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山贼顿时都静若寒蝉,再看看君无欢另一手还拎着的那把染血的剑以及还躺在外面月色下的人,谁也没有那么想不开想要去试试到底是自己的命硬还是君无欢的剑硬。

君无欢带的人很快就赶到了,十分及时地接替楚凌控制了这小小的善哉。跟着一起来地云行月看到楚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由啧啧叹道:“凌姑娘,你这一次伤得可够惨烈的。”楚凌对他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关心,还有一口气呢。”

云行月立刻想起来楚凌到底是为什么伤得这么重的,顿时心虚不已。连忙奉上了自己身上各种治疗内伤外伤的药,恭敬地道:“凌姑娘,请笑纳。”

楚凌也不客气,“那就多谢云公子了。”

“应该的,应该的。”云行月一边暗暗肉疼,一边陪着小心。再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君无欢,暗暗松了口气。凌姑娘不好对付,这位大爷更不好应付啊。

云行月贡献了药之后便十分识趣地溜走将空间留给了两人,楚凌有些敏锐地感觉到君无欢今天的话格外的少。不过现在她却没有力气关心君无欢的心情了,今天一天的活动量对之前的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现在还重伤在身的楚凌来说却明显有些超出了附和。正想要开口说换个地方休息一下,就觉得腰间一紧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

“君……”

“别动。”君无欢低声道,“你脸色不好,需要休息。”楚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还好吧?不过她现在确实是有点累了,完全不想动。大约是因为知道可以依靠的人来了,先前觉得还好的身体竟然也跟着娇贵起来了。楚凌也就懒得挣扎,任由君无欢抱着往外面走去。

这寨子虽然是新建成的,却简陋的不成样子。更不用说住在里面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君无欢嫌弃这地方既吵闹也不干净干脆带着楚凌到外面去了。

被君无欢抱着往外走,楚凌也不管他往哪儿走。君无不说话,楚凌也累得不想说话,便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地竟然沉入了梦乡。

睡梦中,楚凌感觉到有什么在她脖子上轻轻拂过。脖子这样的要害地方本事绝不会让人轻易触碰到的,但大约是感觉不到敌意和危险,半睡半醒中楚凌竟半点也提不起来反抗的心思。隐约觉得那轻轻拂过自己喉咙处的手指微凉却熟悉。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君无欢正在往她喉咙上的伤处抹药。

其实这一道伤真的非常浅,只是一个浅浅的血痕。毕竟这种地方若是伤得重她也不会在这里了。过了这几天的功夫,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留着一道细长的伤痕没有完全落痂而已。见她睁开眼睛,君无欢手指微微一顿,很快又继续起抹药的动作。

他微凉的手指在她脖子上滑动,让楚凌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道:“这只是划破了表皮,已经好了。”

君无欢垂眸,慢慢低下头将自己的靠上了楚凌的肩头,低声道:“阿凌,这道伤痕…若是再深一点,你就……”

当时的凶险没有人比楚凌更清楚,不过如今既然过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楚凌笑道:“这不是没事么,我以后会小心的。”

君无欢不语,既没有发怒也没有说教。只是沉默地靠着楚凌一动不动,楚凌有些一伙地想要去看他,只是她躺在床上行动不便只能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低头去看。君无欢的脸被遮住了她看不见表情,却清楚的感觉到一滴微凉的液体从她的脖子滑落倒了锁骨。楚凌心中一动,“君…君无欢?”

君无欢没有抬头,只是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阿凌,你这样…让我该如何是好?”

楚凌不解道:“我怎么你了?”

君无欢轻声道:“你这样…我会只想死死地抓着你,永远也不想放手。”哪怕是我死,也不想放手。楚凌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原来你还存着跟我分的打算?你想死么?只能我说分,你不许,明白么?”

君无欢抬起头来,楚凌这才看清楚好几个月不见君无欢看上去越发的苍白消瘦了。此时除了眼眶稍微有些红晕,看上去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楚凌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并不一样。君无欢左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底底地笑了几声方才道:“我永远都不会对阿凌说这样的话的。即便是我害得阿凌受了这么多苦,若是为了你好本就该离你远一些才对。但是…我不会这样做的。”他本身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想要的人一旦被他抓到手就绝不会放开。

楚凌撑着床铺想要坐起身来,君无欢已经先一步将她扶了起来,还将她枕着的枕头竖起来放倒了她身后。楚凌舒服地靠着枕头看着他轻声笑道:“你想得太多了,这样不好。”

君无欢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楚凌道:“如果是我病了需要你去上京寻药,有可能因此而招惹坚昆或者我师父,你会去么?”

“自然。”君无欢毫不犹豫地道。

楚凌道:“这就对了,你病了我去帮你寻药。至于寻药过程中会遇到什么事情那都不能怪你啊。就比如此这一次,我会被坚昆拖住本来就是意外,是无法预料的变故而已。”如果她没有去刺杀北晋皇,自然就不会与坚昆为敌了。虽然是南宫御月以玉蕤膏为条件要她去的,但是平心而论楚凌其实也不认为她如果不去南宫御月就真的会看着君无欢死。只不过是南宫御月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她也有些心动了而已。能趁机杀掉北晋皇,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对沧云城还是靖北军来说都是。相比起实力雄厚的沧云城,北晋皇的死对靖北军的好处明显更多一些。

“阿凌。”君无欢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这笑容却带着几分无奈,“我不是想要你安慰我。”

楚凌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安慰你啊。”她只是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

君无欢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定定地望着他道:“阿凌为我做这些,我只会高兴。但是…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阿凌为我受伤了。因为我发现…看到阿凌受伤,会让我比病情发作还要痛。所以,除非我死,以后绝不会让阿凌再受伤了。”

楚凌半晌无语,若是别人跟她说这种话,她说不定会跟人抬上几句杠,诸如世事无常,谁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之类的。但是看着眼前苍白而俊美的容颜,楚凌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拍。

明明就不是多缠绵悱恻的情话,楚凌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唾弃起自己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qing ren"眼里出西施?因为她看君无欢顺眼,所以他说得情话也被她自动加了十倍滤镜?

心里虽然这么唾弃着自己,但是楚凌脸上还是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好呀,以后就有劳长离公子保护了。”楚凌笑道。

君无欢望着她眼眸深邃,轻轻拂开她脸颊边的发丝,低头在她眉心正坐的落下了一吻,“此言既出,此生不悔。我若不能护阿凌周全,就让阿凌所受的苦楚百倍报于我身。”

“……”不是,兄弟。说个情话而已咱们能不这么血腥么?

不等楚凌继续胡思乱想,靠在她眉心的唇已经慢慢往下移动,轻轻落在了她的唇边。

楚凌不由睁大了眼睛,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颚,微凉的薄唇吻上了她的唇。楚凌只是微微怔愣了片刻,便被这个缠绵的吻勾起了全部的心神。楚凌并非是羞涩内向的女子,从前没有交往什么人只是心不在此,如今既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也不会理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无聊规定。

两双唇缠绵起舞,原本微凉的薄唇沾染了朱唇的芳香和温度,变得越发火热起来。唇舌交缠间,越发令人觉得心神晃动,柔情败仗,恨不得将眼前的人锁在怀中永远也不放开。楚凌一只手扶上君无欢的肩头,君无欢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开,重新环住了她纤细的素腰,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骨子里一般的火热。

一股奇异的热意在有些简陋的房间中蔓延……

“君无欢!君无欢!”一个急促地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却犹如一桶凉水当头从君无欢的头顶脚下,让他瞬间恢复了理智。两人面面相觑,君无欢望着楚凌娇艳非常的面容和越发水润欲滴的朱唇,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云行月,闭嘴!”声音里带着几分隐隐的怒意。

楚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靠在君无欢怀中低头闷笑起来。

那项云行月已经奔到了门口,伸手就要去推门,“君无欢,你好心没好报,竟敢叫本公子……”一道劲风从门里传来,下一刻云行月就直接飞了出去碰的一声摔倒在了屋外的平地上。楚凌看着君无欢阴郁的神色,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么好笑?阿凌很高兴?”

楚凌抬起头来,抬手勾起君无欢英挺的下巴,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柔声道:“长离公子好像很不高兴?”

君无欢仿佛颤了颤,微微垂眸伸手拉下了楚凌勾着自己下巴的手握在了掌中,道:“我不高兴阿凌就这般高兴么?”楚凌摇摇头笑道:“也没有,既然长离公子不高兴,不如,咱们继续啊?”君无欢咬牙,对上她宛如星尘般璀璨地眼眸却无可奈何。终于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厮磨了半场才轻轻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道:“等阿凌的伤好了,无论要做什么我都乐意奉陪。”

“……”这是被反撩了?

君无欢已经扶着楚凌重新躺了下来,轻声道:“阿凌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先去料理不长眼睛的人。”

“……”楚凌暗暗为云公子默哀。看着君无欢仔细地替她拉好被子又理了理散乱的发丝,伸手盖在了她的眼上合上她的眼眸,才有低头亲了亲眉心道:“睡吧。”

“……”我还没问,咱们这是在哪儿?算了,睡就睡吧。

君无欢站起身来走了出去,门外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云行月正气急败坏地怒骂,“君无欢,武功高了不起啊!要不是本公子,你现在还在床上躺尸呢,你个忘恩负义见色忘义的混蛋!本公子诅咒你……”

“骂够了?”耳边传来君无欢冷飕飕地声音,云行月立刻住了嘴。

君无欢已经站在门口,眼神比他的声音还要冷,云行月直觉不好,立刻转身,“本公子想起来了,还有要是在身,先走了!”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勾着后领拉了回来。只听君无欢淡淡道:“我刚刚想起来了,好些日子没有跟你切磋一下了。正好今天天气不错,跟我走吧。回头师叔问起来,我也好跟他交代。”云行月被拖着走,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得。

“你特么都不认你师父了,哪来的师叔?!你休想借着考校武功的借口揍我!”

君无欢冷笑一声道:“好吧,那我就直说。看你不爽想揍你!有本事你就跑。”

“……”姓君的果然是灭绝人性的混蛋,我特么还不如投奔南宫御月呢!

片刻后,屋后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躺在床上的楚凌翻了个身,有些懒洋洋地想着:云行月武功不行,看起来倒是很抗揍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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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元宵节快乐亲爱的们~甜甜不?

223、醋了?

“君无欢!”云行月第三次被打飞出去之后,终于忍不住咆哮了。君无欢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云行月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愤怒地指控道:“你太过分了!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么?”君无欢微微挑眉,道:“不服?”

“……”云行月无语,他是该说服还是不服?服,他不甘心,不服,让君无欢再打他一顿?

“不服再来。”君无欢伸出手,淡淡道。

再来你大爷啊!云行月愤怒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你突然出手,总要有个理由吧?要是没有,信不信本公子毒死你?”君无欢淡淡道:“我让老头子去保护阿凌,他人到哪儿去了?”云行月一呆,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啊,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

君无欢道:“他敢跑,显然是你没有将我的话带到。”

云行月满脸悲苦,我特么要是敢把你的话一五一十地带到了,那疯老头子先就要拆了我的骨头熬汤啊。云行月默默在心中将自己的亲爹问候了几遍,他老人家当年到底有多不长眼,才成了那个死老头子的师弟啊。竟然没有被那老头坑死,真是洪福齐天。问题是,他会不会被君无欢给坑死啊?

揉了揉身上的痛处,君无欢还是很有分寸的,虽然痛但是却没有受伤,最多明天早上就完全好了,一点儿也不影响行动。

君无欢轻声道:“云师弟。”云行月忍不住抖了抖,君无欢这货竟然叫他师弟?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啊。戒备地望着君无欢,“干嘛?我警告你再动手本公子真的毒死你!”君无欢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不管你是绑是下药还是骗,把那个老东西带到我面前来。”

“不干!”云行月拒绝的干脆利落,他要是能搞得过那老家伙,还怕君无欢干嘛?哦,不对,君无欢这货比那老家伙更可怕。君无欢笑容如旧,声音温和,“你再考虑考虑。”云行月问道:“我若是不考虑呢?”君无欢道:“那我就只好考虑,请小师妹来沧云城小住一些日子。说起来,当初她也照顾过我几天,这些年一直瞒着她,我这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如今我和阿凌两情相悦,就难免想要替她的终身大事操心操心了。想必阿凌对此也十分的有兴趣。”

云行月的脸顿时黑了,磨牙道:“成交!”君无欢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君无欢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可以说说,你急匆匆跑过来有什么事了。”云行月磨着牙看看自己修长白皙的双手,要不是武功实在是不济,他真的很想一把捏死对面的病秧子。他为什么要那么手贱去医治君无欢这货?让他死了这世上就少了一个祸害了啊。

“因为你欠我钱。”君无欢微笑,道:“很多、很多的钱。”

“……”云行月面无表情,没错,他欠了君无欢很多、很多的钱,多到他就算mài shēn一辈子都换不清的钱!

看着云行月憋屈的表情,长离公子沧云城主终于觉得心情舒爽了几分。含笑看着云行月示意他有话快说。云行月磨牙恨恨道:“那个什么威武将军的来历弄清楚了。”君无欢点点头,“说说看。”云行月道:“那就是梁州一个土匪寨子里的小头目,前些日子当家被貊族人杀了,土匪寨也跟着分崩离析,他带着一部分逃到了这一带。听说如今很流行所谓的义军,不少不甘寂寞的土匪山贼都纷纷打起了这个旗号。不过貊族人也不是吃素的,大多数刚刚才起了个头被剿灭了,还有一部分挂羊头卖狗肉,变着法子鱼肉百姓。这些人就是其中之一。”

君无欢微微蹙眉,这世道什么人都有倒也不必觉得奇怪。

“你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总不会单单只是为了这个吧?”君无欢道。

云行月扬起下巴傲然道:“那是自然,那些山贼没什么好说的,倒是那个跟着凌姑娘的书生有点意思。”君无欢微微挑眉并不开口,云行月有些扫兴地道:“那书生叫崔君儒。”君无欢思索了一下,“崔?他跟颖江崔氏有什么关系?”这世间姓崔的人千千万,自然不可能逮到一个就是望族之后,但是既然能让云行月特意提起,必然是有些意思的。

云行月笑道:“你记不记得当年颖江崔氏离家出走的嫡长子崔珣一家?”

君无欢道:“他是崔珣的孙子?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崔珣一家离开崔家已经三十多年,更何况崔家如今也已经投靠貊族人,一个嫡长孙有什么用?”云行月翻了个白眼,道:“自从崔珣离开崔家,颖江崔氏就一落千丈如今只能靠着给田家当狗过日子。崔家的人能高兴么?崔家兴盛的时候田家给他们看门的资格都没有。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真正长房嫡系的崔家人,说不定……”

“别想太多。”君无欢不客气地道:“且不说那崔君儒现在是什么样子,崔家现在……”言下之意,对一个颖江崔氏根本看不上眼。云行月原本也不擅长这些,既然君无欢不感兴趣也就罢了。何家村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遇到一个名门之后已经了不得了,自然也没有别的什么奇人奇事了。想起自己还有一摊子麻烦,云行月也没有了八卦的心情,垂头丧气地转身要走了。才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君无欢淡淡道:“对了,我出门前接到师叔的信,下个月他会带着小师妹一起来沧云城小住一些日子。”

闻言,云行月立刻拔腿狂奔,“君无欢,你大爷的!你耍我!”现在离下个月还特么的不到五天了!

君无欢淡定地道:“我提前告诉你了,你还不满意?话说回来,你对小师妹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肯要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本公子就算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就算娶一个乡野村妇,也不会娶那个母夜叉的!”最后一个字已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却依然中气十足可见云公子的意志之坚定。

君无欢也不在意,淡定地喃喃道:“技不如人的人,是没有资格决定未来。话说回来,阿姣能看上你眼神也不怎么好。”

楚凌在云行月被欺负地吱哇乱叫声中愉快地睡去,又在饭菜的勾人香气中愉快的醒来。好好地睡了一个安稳觉,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了许多。

坐起身来就看到君无欢正慢条斯理地将几样小菜放到桌上,抬头对她笑道:“阿凌醒了。”

楚凌点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看看有些简陋却干净地房间问道:“这是哪儿?”

君无欢道:“何家村,里正家里。”

楚凌微微挑眉,倒也不觉得意外。君无欢带来的人帮何家村的百姓扫平了那些山贼抢回了差点嫁给山贼的姑娘,何家村的人自然不会介意他占用里正家的一个房间。当然,也有可能是根本不敢拒绝。

君无欢对她微笑道:“饿了么?我让人准备了水,洗漱一下就来用饭吧。”

这房间不大,多摆了一张桌子就已经很拥挤了,洗漱自然是在外面的院子里。楚凌走出去,果然看到外面的屋檐下已经放好了干净的谁,不远处还有个穿着布衣的姑娘正有些委屈地望着她。楚凌眨了眨眼睛,再回头看看从里面跟出来的君无欢,有些了然。她这是占了人里正家闺女的闺房了。

君无欢却半点也不在意,仿佛没看到那委屈地红了眼睛的小姑娘,站在一边对楚凌道:“阿凌的伤太重了,不好赶路。我们在这里修整一些时候再回去。”

楚凌蹙眉道:“你没事么?”如今沧云城可是多事之秋。

君无欢道:“这里离沧云城并不远,真有什么是会有人通知我的。况且,托了阿凌的福,北晋撤兵了。”百里轻鸿虽然没能杀了拓跋胤,却也顺利收编了拓跋胤麾下的将士,也算是立刻大功,这个时候上京正是动荡的时候,拓跋梁正需要百里轻鸿回去帮他,百里轻鸿自然也就撤兵撤的干脆利落了。

楚凌点点头,一边洗漱一边道:“我这趟总算是没有白忙会。”

君无欢笑道:“阿凌怎么会白忙?若是这消息传出去,阿凌可是当真要万人敬仰了。”杀了北晋皇,拖死了坚昆还能全身而退的,可不是得万人敬仰么?

洗漱之后,君无欢拉着楚凌回房用膳。楚凌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多个时辰,一醒来肚子就饿的咕咕叫了。君无欢担心她的身体,也不敢让她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只让人煮了一锅香喷喷的鸡肉粥,又做了几个清爽的小菜。虽然何家村的人水平有限,但胜在食材好也简单,楚凌倒也吃的很是顺口。

君无欢坐在旁边,含笑安静地看着她用膳。楚凌吃了几口才想起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吃过了么?”

君无欢笑道:“这会儿早就过了饭点了,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着的。”

楚凌对她笑了笑,这才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何家村虽然偏僻贫穷,但是远离了繁华城镇也格外的安静平和。如今君无欢在身边,楚凌更是全然放松了下来,心情愉悦身上的伤也就好的更快一些了。村里的人并不知道君无欢是什么身份,他们一辈子都待在这一亩三分地,就连沧云城,凌霄商行这些都没听说过,自然更不会知道君无欢了。他们只知道这位是贵人,也是他们何家村的恩人。更何况君无欢虽然用了里正家的房子,却也给足了银两,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儿自然更不会有什么不满。

何家村外山脚下的一条消息边,闲来无事楚凌和君无欢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晒太阳。傍晚的太阳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楚凌身体还在恢复中,这两天放松下来倒是有些嗜睡,靠在君无欢怀中便有些睡意朦胧起来。

君无欢将她小心地揽在怀中,一只手握着一本书翻看着。单手翻书竟然也十分的熟稔,半点也没有不方便地感觉。楚凌半睡半醒中,明显感觉到不少目光望向这边。忍不住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长离公子即便是放在上京那样的地方也是一等一的俊美公子,在何家村这样的地方自然就更引人注意了。这两天,整个村子里无论是出嫁的未嫁的,大姑娘小媳妇谁遇到了不想多看几眼。这会儿距离他们不远的河边,就有几个正在洗衣服的姑娘媳妇正往这边偷看还一边窃窃私语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些人也未必有什么坏心。只是被这么多的目光走到哪儿盯到哪儿,难免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了?”见她睁开眼睛,君无欢低头轻声问道。

楚凌轻笑了一声,微抬了一下下巴指了指不远处道:“长离公子无论在哪儿都受欢迎得很啊。”

君无欢一怔,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阿凌这是醋了?”

楚凌坐起身来,偏着头打量他半晌,方才笑吟吟地捏捏他的脸颊笑道:“长离公子这般好看,若是个个都要醋,我还不被酸死?”君无欢望着她幽幽一叹,“我竟不能让阿凌醋一醋么?”楚凌微笑道:“晏城主真的想看我醋么?”

君无欢眨了下眼睛,无辜地望着她。长离公子向来俊逸清贵,万事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淡定。这突如其来地无辜模样,竟然萌得楚凌的心肝也跟着颤了颤。楚凌对着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我若是醋了,向来是只追究祸首的。”

“所以?”君无欢道。

楚凌笑道:“所以…在收拾想要撬我墙角的人之前,我一定会先收拾那个招蜂引蝶的人。长离公子,你觉得如何?”

君无欢淡定地道:“阿凌的想法甚好,这世上再找不到比我更老实本分的人了。阿凌尽管放心便是,只是莫要冤枉了我。”

楚凌险些笑喷。

老实、本分?!

请问长离公子到底是多大脸,才敢把这两个词安在自己的身上?

“阿凌不相信我?”君无欢眼神微黯,似乎有些伤感。

楚凌默默翻了个白眼,“相信,当然相信。就算不相信长离公子,我也要相信我自己的本事啊。”

“这就对了。”君无欢满意地将楚凌拉回自己怀中圈着,随手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道:“不过,阿凌。你的办法虽然不错,但是我觉得那些想要挖你墙角的女人也十分可恶。”

“所以?”楚凌挑眉道。

君无欢道:“所以,阿凌千万不要对她们客气。要知道,连阿凌的墙角都敢挖的人,显然是没将你放在眼里。怎能让她们如此放肆狂妄,践踏阿凌的尊严。”楚凌有些惊讶,“嗯?还有这个说法?”君无欢点头道:“这是自然。就拿我来说,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阿凌的好,但是沧云城里就没人敢觊觎阿凌。因为他们对我这个城主十分尊重。但是南宫御月那蠢货对阿凌就十分不怀好意,分明就是不将我放在眼里。那是因为他自以为与我旗鼓相当,等我多揍他几次,见一次揍一次,他以后自然就不敢觊觎阿凌了。”

楚凌思索着,“好像有点道理,所以你是建议我遇到倾慕长离公子的姑娘,见一个揍一个?”

君无欢想了想,“阿凌觉得辛苦的话,我可以让人帮你。”十分委屈的调子。

楚凌觉得长离公子今天吃错药了。你考虑过那些爱慕你的姑娘的心情么?当然,不考虑也没什么。

“我当然也会十分努力的让所有觊觎阿凌的人再不敢靠近阿凌的。”比如说南宫御月,虽然脑子有病的人难度比较大,但是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是南宫御月。这个法子还是个行之有效的好策略。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拐弯抹角这么远,长离公子你不累么?楚凌觉得,男人偶尔胡闹也是可以纵容一下的。便大度地点头道:“好吧,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君无欢满意地搂着她,“阿凌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阿凌的。”

“……”其实也可以不用那么努力地。

“君公子跟凌姑娘的感情真好。”不远处,洗衣服的女人们看着夕阳下那对相拥而坐的男女羡慕的道。虽然都穿着一身浅色布衣,但是那出色地容貌气质却不是粗糙的衣服能够遮掩的。更不用说那俊美公子望着少女的眼神温柔地快要滴出水来了。何家村的女子一辈子相处都是不怎么解风情只会老实过日子的庄稼汉,哪里见过这般的温柔缱绻。便是看在眼里,也觉得脸红心跳羡慕不已。但是再看看她怀中少女美丽绝艳的容颜,顿时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当众虐瞎众人眼眸的两人却是丝毫未觉,远远地看过去只让人觉得温情脉脉时光静好。

224、桓毓露馅! 一更)

千里之外一江之隔的平京,当北晋皇驾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犹如一道闷雷顿时将死水一般地朝堂炸开了锅。无论是北晋皇还是朝中的臣子,都半晌也回不过神来。永嘉帝坐在御书房里,愣了还一会儿才终于问道:“北晋皇…死、死了?怎么死的?”

“启禀陛下,上京传来的消息,北晋皇在十几日前死于刺杀。”跪倒在地上的是一个满身风尘的中年男子,正是他千里迢迢将这个消息带了回来。原本应该会更快一些的,不过北晋皇刚死的时候北晋朝堂还竭力想要掩盖消息,之后又封锁了进出上京的所有道路,因此等消息送回平都的时候倒是晚了几日,“北晋皇本月初死于不知名刺客之后,刺客逃逸不知所终。北晋御前统领坚昆也不知所踪,据臣等推测,坚昆八成可能已经死了。”

永嘉帝呆愣了半晌,突然一拍桌案,大笑道:“好,好啊!”往日总是带着几分苍老消瘦的脸上也不由露出狂喜之色,显然对于北晋皇的死他是真的非常高兴的,“死得好!”

众臣纷纷对视了几眼,这个时候能在御书房的自然都是朝中重臣,对永嘉帝的心思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永嘉帝道:“众卿,如今北晋皇死了,北晋朝堂必然群龙无首。若是趁机北征……”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陛下,万万不可啊。”

永嘉帝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望着眼前一脸皱纹的老臣,问道:“怎么就万万不可了?”老臣拱手道“陛下明鉴,我们刚与北晋签订了停战协议就出尔反尔,若是传了出去陛下颜面何存?更何况…若是剩了还好,若是再败……”老臣的担忧并非全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因为天启对貊族的战争中,天启将士的战绩实在是让人不忍目睹。当年上百万的天启精兵,被十几万貊族兵马追得到处跑,就连摄政王都战败自尽殉国。如今退居南方十多年,天启兵马的战力如何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数的。早些年不是没有想过fǎn gong,可惜每一次都铩羽而归。

若是这次再败了,到时候再求和的代价只怕不是他们能够付得起的。

永嘉帝也沉默了下来,他并非不知道这老臣忧心的是什么。但是他实在是不甘心,想起当年仓皇南渡的耻辱,想起被凌辱的妻女,想起这些年蜗居平都的憋屈,好不容易北晋皇死了……但是看着底下的人,不是满脸的不赞同,便是满心的忧虑,没有一个愿意支持他的想法,永嘉帝隐隐感觉有几分心寒。

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襄国公的脸上,襄国公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甚至连永嘉帝都看不太出来他在想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永嘉帝方才长叹了口气,挥挥手无力地道:“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臣各自对望了几眼,确定了永嘉帝并没有一时热血上头就要挥兵北上的意思,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齐齐告退出去了。

出了御书房,众人一边走一边还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襄国公漫不经心地走在旁边,既不与参与这些人的议论,也没有如往常一般拂袖而去。旁边的几个老臣虽然有些奇怪,倒也没有排斥他。虽然这些正经科举出身的重臣多少有些看不上襄国公这样的勋贵之后,但是考虑到襄国公在陛下面前远比他们受宠,多少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襄国公,这事儿你怎么看?”上官成义扶着白须问道。襄国公淡淡道:“什么怎么看?”

上官成义道:“北晋皇的死啊?”

“死就死了,有什么好看的?”襄国公道。上官成义被堵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个老者开口道:“话不是这么说,北晋皇死了毕竟是大事,咱们总还是要有些盘算的。”襄国公拢着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道:“盘算什么?不就是送一份奠礼,派几个人在给新君送一份厚礼么?以前不都是这么办的?”

说话的人也被他噎了,这才察觉到襄国公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那襄国公还有什么高见?”有人有些不悦地道。襄国公微微抬起下巴,冷声道:“我说打,各位大人同意么?”众人齐齐皱眉,“陛下一时想岔了,我等臣子就该替陛下多想一些,多多劝谏陛下,襄国公怎么也跟着胡闹。凡是还当顾全大局……”

“既然如此,你们还费什么话?顾全大局?我倒是有些好奇,各位大人的大局最后能成什么样子。”襄国公冷冷道,扫了众人一眼拂袖而去。被他抛在身后的几个老臣何曾被人如此无礼冲撞过,纵然是堂堂国公也未免太过无礼了一些,“这…襄国公这也太……”

“诸位大人息怒。”上官成义安抚道:“襄国公也不容易,各位大人还是体谅一些吧。”众人想想襄国公妹妹,外甥女据说还有一个儿子都丢在了北边,倒是也觉得他的无礼情有可原了。嘀嘀咕咕地交谈了几句这才一起结伴出宫去了。

襄国公府

书房里几个人有些静若寒蝉地望着坐在主位上的襄国公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国公爷一回来就摔了杯子,砸了笔洗,显然是在宫里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虽然襄国公素来和善,但到底也是世代名门出身,一旦发起火来不怒自威的气势也让人颇感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襄国公沉声问道:“小六在不在平静?”

几个人终于松了口气,连忙道:“回国公爷,玉公子前些日子说是出门远游,昨天旁玩才刚回来。现在倒是在家中。”

襄国公冷笑一声道:“他倒是一年有半年都在外面游玩!”

“六公子年纪还小,贪玩也是难免地。”

襄国公道:“让他过来见我!”

“是,小的这就去!”虽然不明白国公爷为何非要揪着玉家的小公子不放,要知道这位也就连自己府中的几位公子小姐也没有管得这么严倒是去跟玉家六公子一个表外甥死磕。倒是让襄国公府地公子小姐们喝了不少的醋。

襄国公府离玉家并不远,桓毓也还算给这个表舅面子来的挺快。一进来就歪进了旁边的椅子里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这也不能怪桓毓,他跑到沧云城辛辛苦苦折腾的将近一个多月,结果事情一完就被君无欢毫无人性地一脚踢出了沧云城,然后马不停蹄地又赶回了平京。昨天傍晚回来又被家里人抓着念了半天,这会儿还没回过精神来了。

“坐好,歪歪斜斜地像什么样子?”襄国公不悦地皱眉道。

桓毓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地道:“表舅,有什么是你要这么着急?非要这时候叫我过来?”

襄国公也懒得纠正他的仪态,淡淡道:“陛下刚刚收到消息,北晋皇遇刺了。”

“哦。”桓毓打了个呵欠,总算睁开了两只眼睛,仿佛是在问,“那又怎么样?”

襄国公看着他道:“看来,你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桓毓轻咳了一声,总算是坐直了身体,笑道:“表舅,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而已,北晋皇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又轮不到我当皇帝。”

“胡言乱语。”襄国公扫了他一眼,道:“不感兴趣,这些年你到处乱跑做什么?”

“游山玩水啊,万里江山,锦绣如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喜欢到处游玩,每次回来不都给你带礼物了么。”说起来,他这些年能到处乱跑,他这位表舅也算是居功至伟。若没有他作保,他爹娘也不能让心让他满天下的乱串。不过,桓毓可不认为他的人能找到自己的行踪。当然有时候找不到行踪本身就是一种破绽,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襄国公轻哼一声,道:“游山玩水,我倒是不知道玉六公子在南方游山玩水,能跟远在北方的长离公子成为至交。”

桓毓脸上的笑容依旧,眨了眨眼睛道:“至交?一面之缘而已,算不上至交吧?这不还是托了表舅你的福么?”

襄国公道:“不是至交,他能放心将凌霄商行在南边的生意都交给你打理?”

“……”桓毓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撑不住了,只看襄国公淡定悠然地神色就知道他今天是有备而来。桓毓也算是了解自己的这位表舅,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随便出手的。只听襄国公淡淡笑道:“让我猜猜看,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子涣,是桓毓吧?大名鼎鼎的桓毓公子竟然是我外甥,我倒是颜面有光。”

“表外甥。”桓毓小声道。

襄国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承认的倒是爽快。”

桓毓很是无奈,不由翻了个白眼道:“你都知道了,我抵死不认又有什么用?表舅,你叫我来总不会是只是为了确定我是不是桓毓吧?话说回来,我是不是桓毓也没用,我就会做点生意,君无欢的事情我插不上手。”

襄国公没有理会表外甥的谦逊,道:“君无欢一个西秦人,你跟他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赚钱啊。”桓毓摊手道。

“赚钱赚到沧云城去了?”桓毓伸懒腰地动作僵住,慢慢地摆正了自己的身形目光定定地望着襄国公。襄国公道:“你不必担心,你的行踪掩饰的不错,我也没有派人跟着你。不过你也知道沧云城里也是有朝廷的人的,虽然他们看不破你的身份,但每次沧云城出事你都碰巧离京,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桓毓沉默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表舅,你就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襄国公道:“我什么也不想干,甚至我还可以给沧云城提供一些帮助。”

桓毓有些意外,惊诧地挑眉打量着襄国公,“您老人家不忠君爱国啦?”君无欢为什么会跟桓毓交好却从来没考虑过跟人品不错能力也不错的襄国公合作?就是因为襄国公这个人或者说襄国公府一直都是忠于永嘉帝的。一旦跟他扯上关系,麻烦太多了。

襄国公轻哼一声,道:“陛下想要北伐。”

桓毓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襄国公继续道:“朝中大多数老臣都不同意。”桓毓淡淡地点头并不觉得意外,“不同意也是有道理的,反正就算要打他们也打不赢,最后还是要割地赔款岁供,还不如少折腾一点可以省着一些。呃…表舅,你不会是想要替朝廷招安沧云城吧?我劝你省省吧。”

襄国公道:“不,我会劝陛下以后朝廷可以暗中支持沧云城,沧云城也不必向朝廷投诚,依然拥有完全的自由。”

桓毓微微扬眉,有些吊儿郎当地笑道:“表舅,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啊。”

襄国公面色平淡,“这是我的事情。”

桓毓点点头,道:“得,我知道了。不过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襄国公点头道:“我猜你也做不了主,你替我传话给沧云城主,若是方便…五月中旬,请他灵苍江畔一晤。”桓毓摊手道:“话我给你传了,但是他未必回来。原因你知道的……”襄国公额边的青筋跳了跳,咬牙道:“我过去!”

“成交!”桓毓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卖表舅卖得十分心安理得。

谈妥了正事,襄国公看着桓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桓毓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也不急着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襄国公问道:“你可有北晋武安郡主的消息?”桓毓眼眸微闪,面色如常地道:“没有。”襄国公深深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方才道:“你走吧。”

桓毓站起身来,笑眯眯地与襄国公告辞转身走了出去。

除了襄国公府,桓毓方才松了口气回头看看身后的大门和匾额,只觉得背心都有些湿了。对于这个表舅,桓毓还是很敬重的。虽然近些年因为朝堂局势上的一些分歧对他颇有些微词。但是桓毓其实也明白身在这个位置处境,许多事情也怪不得他。

“好好的,打听阿凌做什么?”桓毓喃喃道,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摇摇头转身走了。

君无欢和楚凌在何家村修整了几天,等到楚凌的外伤内伤都好些了才起身离开。期间楚凌也收到了凌霄商行转交的信州城的来信。如今信州的势力算得上是三分天下,一自然是靖北军,二是少部分的貊族人,三则是信州边境盘踞了一部分号称义军的天启人。其中自然是靖北军实力最强盛,原本貊族还有些蠢蠢欲动,如今北晋皇驾崩貊族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又因为那些义军闹得凶,一时间貊族人更不敢轻易招惹靖北军了,因此信州城倒是还算太平。如今信州城郑洛,葛丹枫和秦知节三人主持也算是稳定,倒也不用楚凌急着回去。

楚凌给郑洛等人送了一封信之后便当真不急着回去了。先前她在信州的时候早已经与君无欢段云等人商量过许久信州以后的规划,现在需要的只是执行之前的规划而已。况且郑洛等人也需要锻炼一下各自独当一面的能力。楚凌觉得目前并不需要自己回去指手画脚,于是便愉快地答应了跟君无欢去一趟沧云城。事实上,她也有些好奇被称之为最后的桃花源的沧云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是听人说,自然没有亲眼看到更加有感觉一些。

离开何家村的时候,崔君儒夫妇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这次的事情虽然怪不得何家村的百姓,但是裂痕已经产生了,崔家本来就是外来者这个裂痕就更加难以弥补。以后无论是崔家夫妇还是何家村的百姓,只怕都难免会想起先前的事情。因此崔君儒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向君无欢提出了想要跟他们一起走的请求。君无欢对崔君儒不感兴趣,即便他可能是名门之后。只是见楚凌似乎对着夫妻俩有些兴趣,又有崔君儒献上了自己家中的一部分藏书,便也不在意多跟着两个人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离开何家村的路上,楚凌和君无欢骑着马并肩而行。君无欢道:“云行月说他可能是颖江崔氏的嫡长孙。我先前看了他的藏书,确实是颖江崔氏的人。”楚凌倒也不算惊讶,崔君儒虽然文弱,但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不像是寻常的乡野读书人。

“就因为这个?”楚凌道。沧云城能人异士不少,崔君儒除了占着个出身还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君无欢只怕也看不上单单一个出身。

君无欢道:“当年崔珣带着一家人离开崔家的时候,他儿子已经有十岁了。虽然崔君儒的父亲过世的时候他才十五六岁,但如果是崔家嫡长孙教出来的学识应当也不错。他若是能有崔珣三分的能耐,也算是个可造之材。阿凌与他们夫妇有恩……”

楚凌了然,君无欢这是在替她操心。君无欢身边不缺人,但是楚凌身边却缺人的厉害。好不容易有个段云还能当事儿,结果段云也跑了。葛丹枫倒是也不错,但是葛丹枫显然是被这世道憋坏了,如今对打仗的兴趣远高于那些日常琐事。算来算去,真正能帮上忙的也只有一个窦央了。如今她确实是需要不少人手。

想到此处,楚凌不由莞尔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君无欢温声笑道:“我自然要为阿凌多想一些的。阿凌身边的人越多,我才越能够放心。”

沧云城在润州西北与梁州西南交界的地方,背靠着前往西秦的必经之路。虽然号称是城,但是真正占据地地方却并不只是一座城而已。几乎占据了润州三分之一的面积与梁州四分之一的面积还有与西秦接壤的三不管地带大片土地。因为地势险要贫瘠,貊族人兵马不足对这种地方也没那么在意,干脆就直接放弃了。等到沧云城的势力起来,发现整个沧云城的面积加起来几乎比整个信州还要大一些的时候后悔也完了。也就难怪北晋人将沧云城当成是心腹大患。

沧云城位于灵苍江边上,地势险峻,周围山地丘陵环绕。中间却形成了一片平坦的小型平原。而沧云城就耸立在这片平地的最高处。远远地看过去仿佛是修建在一座高峰之上一般,端地是高耸入云气势宏伟。

都说望山跑死马,虽然楚凌等人还未到中午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了沧云城的模样。但是真正赶到沧云城的时候却已经是傍晚日落时分了。站在高大壮阔地城门跟前,楚凌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没想到沧云城竟然宏伟壮丽,当真名不虚传。”别人说的再多,也比不上亲眼看到。

高大沉重地城门轰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两行身披软甲的士兵齐齐走了出来。

“恭迎城主!”

还未等君无欢发话,就听到一个熟悉地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从里面传来,“能得凌姑娘称赞,沧云城上下不甚荣幸。”明遥带着一群人快步迎了出来,走到君无欢和楚凌跟前方才拱手,恭敬地道:“恭迎城主!”

“恭迎城主回城!”

------题外话------

明遥:恭迎城主回城!

沧云城众人:恭迎城主回城!

五环:……有病?

明遥:公子误会,您头一次带媳妇儿回来,怎能没有牌面?

五环:……

225、初入沧云(二更)

“恭迎城主回城!”城楼上,呼声震天。

君无欢看着正好奇地望着自己的楚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扫了明遥一眼,淡淡道:“进城吧。”明遥摸了摸鼻子,城主好像对他的安排不太满意。别问他城主大人戴着面具他为什么能看出来他不满意,浑身上下那阴沉沉的气息已经说明了一些。

“城主请,凌姑娘请。”明遥干笑了几声,道,“凌姑娘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您头一回来沧云城,千万别客气。”

楚凌含笑点头道:“明公子言重了。”

两人被一行人簇拥着进了城主府,进了大厅坐下来楚凌才有功夫打量跟着明遥一起来迎接的这些人。除了明遥,清一水儿的都是陌生人。一共七个,其中五男一女,除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一些的青年男子,其余人最年轻的也是三十出头了。

君无欢看向楚凌道:“阿凌,这几位都是沧云城中的中流砥柱。这四位分明是沧云四营的主将,白醒,余泛舟,沈淮,江济时。这两位是城主府的内外管事,吴乘鹤、许慕贞。还有这位…是白虎营副将霍桀。”

果然全部都是沧云城的重要人物,而且沧云四营主将全部到齐,这阵仗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等君无欢说完,众人一起拱手齐声道:“见过凌姑娘。”

楚凌含笑点头道:“诸位将军客气了。”

那中年女子笑道:“属下许慕贞,凌姑娘若是不嫌弃唤我贞娘便是。凌姑娘在沧云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属下便是。”楚凌看了看君无欢,君无欢道:“贞娘是君家的老人,如今便是城主府的内管事,有什么事阿凌都可以找她办,不必拘礼。”

楚凌点头对贞娘笑道:“那就有劳贞娘了。”

贞娘看看楚凌又看看君无欢,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众人重新坐了下来,明遥方才开口笑道:“这次若不是有凌姑娘鼎力相助,城主的身体只怕没这么容易好起来。还害得凌姑娘因此身受重伤,我沧云城上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众人其实并不知道楚凌为沧云城做了什么,只是听明遥说城主要带心上人回来了这才纷纷凑过来迎接。平常别说君无欢出城十天半个月,就算是三五个月才回来只怕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迎接。毕竟大家都挺忙的,而君无欢本人更是不喜欢这种无聊的繁文缛节。不过听了明遥这么说,众人看向楚凌的目光立刻又不一样了。明遥掌管明鉴司,消息灵通更不会拿这种事情说谎,再联想到先前大半个月不见城主的事情,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楚凌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感激和钦佩。

楚凌自然明白明遥的意思,对他笑了笑道:“明公子言重了,些许小事不必客气。”

“确实不必客气。”君无欢握着楚凌一只手淡淡笑,对着看向他的众人道:“阿凌是自己人,确实不必太过客气。”

众人了然,不由莞尔。看来他们沧云城是真的要办喜事了啊。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位凌姑娘的来历,但是只看容貌便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又听明公子说她为了替城主寻药身受重伤,还有先前桓毓公子离开的时候也曾警告他们千万别得罪这位凌姑娘。能让城主动心,还能得到这两位的认可,长得好看又一心想向着城主的姑娘,显然是最合适的未来城主夫人啊。

“恭喜城主,恭喜夫人!”军中之人向来豪迈,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了。

楚凌愣了愣,有些回不过神来。君无欢倒是轻笑了一声,道:“阿凌若是不嫌弃,唤一声夫人倒是也不错。”这么说来,他竟然还未曾向阿凌求亲,实在是太……虽然阿凌的父亲远在平京阿凌也未必肯认他,师父拓跋兴业如今更是十分不方便。但是求亲的程序还是要有的。这么想着,君无欢立刻就开始盘算起这件事来了。

君无欢离开沧云城好些天,书房里已经堆积了不少事情要楚凌。只得亲自带着楚凌去了客院,将人托付给贞娘方才转身回书房议事。城主府面积不小,不过却十分的安静肃穆。一路走过去也没有看到几个丫头仆从。目送君无欢离开,贞娘方才笑道:“城主年纪已经不小了,咱们这些老人日日操心着城主的婚事。可惜城主主意正,咱们做属下的也不好插嘴,如今夫人来了,属下们也不愧对君家的列祖列宗了。”

楚凌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贞娘还是唤我凌姑娘吧,或是阿凌也好。”

贞娘想了想,笑道:“也对,还未成婚不好坏了姑娘的清誉,都是那几个大老粗带的我都跟着糊涂了。”回头就去问问城主,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贞娘领着楚凌一边往里走,一边跟楚凌说起自己的家世。

君无欢说贞娘是君家的老人并非胡言,当年君家灭门有君家血脉的除了君无欢自然是一个不剩,不过君家的将领仆役却还是逃出了几个的。贞娘的父亲本是君无欢祖父的部下,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便做了君家的管家。贞娘也算是看着君无欢长大的,当年君家灭门贞娘作为出嫁女逃过了一劫。之后却因为婆家怕受连累被逐出了家门,贞娘从小在君家长大又被父亲教导的性格坚韧。虽然被夫家所弃独自一人隐姓埋名做着小本生意倒也还算过得去。直到君无欢建立凌霄商行之后派人找到她,贞娘也是个果决的人直接一卷包袱便抛下了自己辛苦经营的生意跟着君无欢做了管事。

因此,贞娘与君无欢的关系自然比寻常属下要亲厚一些,看楚凌的眼神更比将领管事亲切许多。

“姑娘,这风华苑与我们城主所居的沧海苑毗邻,便是城主府最大的两个院子之一,早几个月城主就命我让人整理出来了。却不知道原来是为姑娘准备着的。”贞娘满脸笑容地道,“姑娘看看,可有哪儿不满意的地方,我立刻便叫人来收拾。”

楚凌看着眼前的雅致清幽的园子,便是再怎么挑剔的人只怕也说不出来不满意三个字了。园子面积确实不小,碧瓦飞甍,层楼叠榭。园中更是画廊亭台,曲水静流。花木幽然,清香淡雅。就算是北晋皇赐给楚凌的武安郡主府也未见得有这样精致幽雅地不带半点匠气的园子。

楚凌笑道:“若这还不满意,我岂不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有劳贞娘了,不必再改。”

贞娘道:“姑娘满意就好,姑娘一路辛苦尽管先安歇片刻。属下已经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姑娘先垫垫肚子。晚些时候城主设宴为姑娘接风。”

楚凌点头谢过,贞娘亲自将人送进了寝楼里面早有两个侍女候着了。

两个侍女上前见过楚凌,分别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白鹭雪鸢。等贞娘告退之后便恭敬地与楚凌见礼,又侍候她休息了。前后两世楚凌都没有养成要人侍候的习惯,这两个侍女显然也是早得到吩咐的,楚凌说自己来她们恭敬地站在一边时不时递上楚凌需要的东西。既不谄媚也不傲慢,即便是刚见面的人也绝不会感到半点不舒服,倒是让楚凌颇有几分好感。

楚凌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自从受了伤她的精神是差了不少。原本只是打算小憩片刻,不想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

“姑娘醒了?”一个轻柔女声响起,白鹭雪鸢两人一个端着水一个捧着一个描金的盒子走了进来。脚下轻缓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呼吸也是平缓有力,这两个侍女显然也都是习武之人。

楚凌问道:“什么时候了?”

白鹭道:“回姑娘,刚到酉时中。许总管说姑娘若是醒了就请先洗漱一番,稍后城主来请姑娘用晚膳。”

楚凌点了点头,起身下床走到一边梳洗。旁边的白鹭雪鸢也没有闲着,一个从衣柜里捧出了两套衣服,一个已经打开了放在梳妆台前的描金盒子从里面挑选一件件饰品。等到楚凌梳洗完毕,白鹭方才问道:“姑娘喜欢哪一身衣裳?”

楚凌看了一眼,一件是白底银丝绣牡丹纹的,一件却是浅蓝色绣着金色花纹…有些诡异的眼熟。

只是一晃神楚凌就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件衣服了,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吟了片刻,方才指着那间浅蓝色一群道:“就这件吧。”

白鹭笑道:“姑娘好眼光,这衣服是城主下午刚命人送过来的呢。”

楚凌自然知道,她才刚到沧云城那一柜子的衣服无论是哪一件都不是三两天能赶得出来的。自然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心中好笑之余也觉得格外的温暖贴慰。任由白鹭雪鸢替自己穿好了衣服,又坐倒梳妆镜前让雪鸢替她挽发上妆。白鹭便在一边帮着递东西,一边笑道:“姑娘真好看,再没有人比姑娘更衬这一身衣服了。”

楚凌微笑道:“我看你们都是习武之人,来我身边侍候未免太委屈了。”白鹭雪鸢二人却是吓了一跳道:“可是属下有侍候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责罚。”楚凌也被两人的模样弄得一怔,摇头道:“这是做什么?我只是看你二人武功应当还不错,这般未免有些屈才。”

见楚凌并不是对自己不满意,两人这才松了口气。雪鸢一边为她挽发一边笑道:“能侍候姑娘,是我们的福气怎么会委屈?姑娘不知,属下二人是专程为了侍候城主夫人才挑选出来的。城主救了我们的性命,让人教我们武功学识,便是为了有一天能侍候夫人。可惜城主迟迟不肯成婚,先前选出来的姐姐们只得早早去做了别的差事。如今总算是姑娘来了,可见我们的运气着实不差。”

楚凌有些诧异,“城主府还有这规矩?”

白鹭沉稳一些,摇头道:“并非城主定的规矩,听总管说是城主原本的族中规矩。城主不在乎这个,总管却是看重的。更何况城主身份特殊,也不只未来夫人是何等样人,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再训练人却是来不及了。若从别处调来,只怕也不趁手。”

楚凌倒是明白君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君家是君家世代武将手握重兵,仇人政敌多不胜数。但是娶得却未必是同样的将门之后,即便是将门之后也未必就会习武。因此身边侍候的人自然最好是能够保护当家主母的习武之人最好。

“原来如此。”

雪鸢道:“姑娘别看属下是习武之人,属下最擅长的便是梳妆,无论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妆容,属下定能让姑娘满意。”楚凌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雪鸢年纪小一些,看着也活泼一些,但是却着实是有一双巧手。铜镜中虽然不算清楚却也看得见她纤细的手指在发间翻飞,不过片刻一个简约却雅致的发髻就在她手中成型了。

旁边白鹭递上了与身上衣服配套的发簪,一边笑道:“属下不及雪鸢灵巧,倒是略懂一些医药膳食之类,还望姑娘不弃。”

楚凌笑道:“沧云城果真卧虎藏龙,这般妙人如何能嫌弃?”

君无欢走进来便看到了楚凌坐在梳妆台边正抬头对两个丫头巧笑晏晏,一袭浅蓝色的衣衫上绣着精致地牡丹花团和云纹金边,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清贵而静雅。但是她脸上明艳的笑容却又让这份静雅平添了几分灵动和生气,一头青丝被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间簪着金丝攒成的嵌蓝宝石花簪。一边细长地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脸颊边轻轻摇曳,越发衬得坐着的人娇颜绝艳,动静皆如画。

“阿凌。”

“城主。”白鹭和雪鸢一见到君无欢立刻收敛了笑容恭敬地退到了一边,楚凌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君无欢笑道:“你怎么来了?”

君无欢走过来,伸手替她顺了顺发丝,扶了一下发间的发簪轻声道:“不是说了么,过来请阿凌去赴宴啊。”

楚凌任由他扶着站起身来,君无欢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好看。”

楚凌挑眉,“什么好看?我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君无欢柔声道:“自然是阿凌好看。”

楚凌笑道:“这么说,晏城主是觉得我这身衣服不好看?”

君无欢摇头道:“不,我觉得这世间再美的衣服,都只是阿凌的陪衬,及不上阿凌三分风华。”

楚凌满意,“晏城主真会说话。”

君无欢道:“我是真心的。”

“我也是真心的。”真心觉得你很会说话啊。君无欢却很满意,道:“能得阿凌真心相许,是我累世修来的福分。”

“……”

站在旁边的两个丫头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变成鹌鹑。她们的城主大人…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讨女孩子欢喜了?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226、夜宴(一更)

今晚的沧云城很热闹,先前北晋人退兵之后城主就连夜离开了沧云城不知所踪,自然也没有来得及办什么庆功的宴会。如今城主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未来的城主夫人,沧云城的头头脑脑们兴奋之余自然想着连着先前地一起不办也趁机热闹热闹。

至于那些之前没能出现在城门口一起迎接君无欢和楚凌的将领,更是期待不已。只听各自的上司说未来城主夫人长得美貌绝伦,众人自然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个美貌法了。要知道,他们城主虽然时常都带着面具,但是只看那一身气势还有那卓绝的实力就足以傲视一方了。沧云城中虽然也有不少美貌少女,但是站在城主跟前却都被衬得毫无存在感。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做沧云城的城主夫人?如今城主好不容易带回来一个,还让诸位将领都交口称赞,众人自然也就更多了几分期待了。

城主府的宴客大厅中,早已经坐满人。沧云城中所有高中层将领,各处管事和重要人等除了需要值守不能离开岗位的一个不漏都到齐了。明遥诸位有下首第一个位置上,满意地看看四周,难得这么热闹可惜桓毓和云行月都不在。明遥对面依次坐着的是苍云军四营主帅,沧云四营分为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排名不分前后,座次便是按四位将军的年龄派的。年纪最长的是青龙营主将白醒,次之是白虎营江济时,玄武营沈淮,最后才是朱雀营主将余泛舟。比起其他三位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这位朱雀营主将是沧云城身居高位的将领中最年轻的,今年也才二十七岁。

四位主将往后坐的便是各营副将等等,与他们清一色武将相对的,明遥这边坐着的人就有些五花八门身份各异了。有看起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有一脸精明的商人,同样也有杀气凛冽的习武之人。这么多人一起聚在城主府中,即便是沧云城什么重要的日子也很罕见。众人心中不由对这位凌姑娘的身份更加看重了几分。

“明公子,那位凌姑娘……”一个中年男子凑到明遥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声音虽然低,但是周围的人却还是纷纷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明遥的回答。明遥笑吟吟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同样轻声笑道:“不是说了么,未来的城主夫人,**不离十。”

“这个…不是说……”问话的人有些犹豫地道。明遥挑了挑眉问道:“说什么?”中年男子道:“听说…城主还有一位小师妹,另外城中还有几位姑娘也都倾慕城主身份也合适一些,这位凌姑娘的身份……”这其中不是还包括您的堂妹么?若是做了城主的堂妹夫,那可比现在更风光了。

明遥轻哼了一声,淡淡道:“道听途说的消息就别乱传了,城主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城主若是对沧云城里的哪个姑娘有意思,哪里还用等到现在?至于凌姑娘的身份……本公子只能说、别的地儿不论,这沧云城里只怕没有哪个姑娘能比得上她。再说了,城主若是看重身份不身份的有什么意义?你别就别操心了。”至于他的那个堂妹,明遥很怀疑君无欢到底知不知道明萱那蠢丫头到底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而城主家的小师妹…那姑娘倒是不错,可惜眼瞎。

听出明遥话语中的冷意,中年男子连忙缩了缩脖子告退了。其他人自然也将明遥的话听在了耳朵里,也记在了心中。

沧云城中其实敢对城主的婚事指手画脚的人几乎是没有的,晏翎不是寻常继承家业的二代们需要考量各种关系,沧云城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甚至他对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有恩。这些年,城主不肯成婚都没人管得了,如今城主有意思要成婚了众人就该偷笑了哪里敢管他想要娶谁?反倒是那些身份不太高,接触不了太多核心消息的人胆子更大一些,心思也更多一些。但是他们也只是想归想,终究影响不了任何决定。

“城主到!凌姑娘到!”

门外传来侍卫通禀的声音,众人齐齐回头看过去,一对璧人正携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君无欢穿着一身银灰色衣衫,身形修长挺拔。衣服上暗金色云纹刺绣更让他平添了几分雍容气势。与他并肩而行的女子确实穿着一身浅蓝色依然,只一眼就能让人看出那一身衣裳绝非凡品。然而真正将目光落在了价值非凡的衣服饰品上的人反而不多。更多的人却是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心中也不由齐齐赞了一声:果然如此。

能让沧云城上层众口称赞的女子果然如他们所想地一般出色。不,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出色。

那蓝衣少女容貌精致美丽尚且不说,让人赞叹的却是她走在城主身边却半点也没有被城主的气势所压到。须知道,不知多少号称美人的女人锦衣华服站在城主跟前,最后却只落得个黯淡无光只能仓皇退去的结果。这少女只是一袭浅蓝衣衫,妆容浅淡唇边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半点也没有刻意端着的神态。自然而然却给人一种堪于城主并肩而立地气势。

“见过城主。”众人纷纷齐声见礼。

君无欢拉着楚凌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仿佛全然没有看见底下众人惊疑的目光一般。淡淡道:“这次貊族来袭,各位都辛苦了。”

明遥笑道:“城主言重了,都是属下等人分内之事。”

君无欢微微点头,侧首看向楚凌道:“这位是凌姑娘,以后沧云城中人,见她如见我。”

闻言,众人哗然。楚凌也有些惊讶地看向君无欢,君无欢的心意她明白也很是欢喜,但是却没有想到君无欢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须知,君无欢并不是寻常人,也不仅仅是凌霄商行的主人。而是坐拥二十多万兵马的沧云城主。身份越是贵重,做出的任何决定就影响越大。所以,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也就越难给出承诺。

君无欢对楚凌微微勾唇笑了笑,手指轻轻叩了两下她的手背示意无妨。

只见底下明遥已经站起身来,道:“属下遵命,见过凌姑娘!”

四位主将和贞娘等几个管事也跟着站起身来,“见过凌姑娘!”

如此,前面的几位都表态了,后面的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也跟着拱手道:“属下遵命,见过凌姑娘。”

君无欢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诸位请坐。今晚既是为阿凌接风,也是为诸位庆功。诸位尽情畅饮,明日再按照诸位的功绩颁布奖励。”

“多谢城主!”

大厅里很快便热闹起来了,明遥坐在下首笑吟吟对主位上的楚凌和君无欢举了举杯。君无欢微微扬眉,伸手端起酒杯对明遥举了一下抬头低头一饮而尽。

宴会一直进行到深夜,整个城主府仿佛都弥漫在一片酒香之中。君无欢也无意约束这些属下,一场持续了几个月的战事下来,所有人都需要放松一些。况且该有地防守也不会松散,这些闲下来的人们偶尔畅饮一番也无伤大雅。

宴会进行到后半场,君无欢便拉着楚凌退场了。楚凌听着身后大厅里地欢笑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提前退场,好么?”君无欢笑道:“我若是不走,他们反倒是不自在。”穆翎自身气场太强,即便是特意收敛除了几个主帅和心腹也没人敢来找他喝酒。一直留在那里反倒是让下面的那些人不自在。更何况……“阿凌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么?”

楚凌摇头笑道:“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身份略有点尴尬而已,沧云城的人都将她当未来的城主夫人,除了明遥就更没有人敢来找她喝酒了。所以君无欢说的不自在她倒也确实感觉到了。

“我带阿绫四处走走,沧云城的夜景还是不错的。”君无欢道。

“好啊,白天没能好好观赏一番,看看夜景也是不错的。”

沧云城没有所谓的宵禁,不过这个时候街上的人也不多了。城主府位于沧云城正中心,三面城墙高耸,南边却是一处数十丈高的山崖,山崖的背面便是灵苍江。君无欢带着楚凌直接上了城南的山崖,两人都是轻功非凡之辈,君无欢担心楚凌的内伤直接将她揽入怀中带着她一会儿功夫就上了山顶。两人站在沧云城最高的地方,低头望去不仅能俯揽整个沧云城甚至能看到沧云城以外的广阔平地以及更远处的山林丘壑。也就难怪,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就能看清楚整个沧云城了,果真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在这里建了这样一座城池。

转过身去,幽暗的夜色中只能看到下面浓雾形成地云海隐约看到对面的山峦。如果天气好的话,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看到底下湍急的灵苍江水。

一轮淡淡地弯月挂在天空,楚凌跟着君无欢在山顶转了一圈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赞道:“真是个好地方。”

君无欢伸手拉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底下有些苍白的容颜,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道:“阿凌喜欢么?”

楚凌将胳膊枕在他的膝上,靠在他身边拖着下巴望着下面城中心依然灯火辉煌的城主府点头道:“自然喜欢。”

君无欢道:“阿凌喜欢便好。”

楚凌抬头看着他,好奇地问道:“沧云城有多少人见过你的真面目?”

楚凌笑道:“纵然不多,却也不少。我带着面具…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君无欢这个身份,但是却也不全是。”楚凌点了点头,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传信更不便,既没有照片也没有视频,就算是顶级画师的人物肖像也因为风格原因有那么几分一言难尽。若只是为了隐藏身份,君无欢倒还真没有必要非带面具不可。

“那是为了什么?”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道:“我身体不好,早些年的时候更不好。”楚凌眨了眨眼睛片刻间明白过来。君无欢相貌俊美,身形清瘦,看着病恹恹地也没什么。但是身为沧云城主的晏翎却绝不能是个病秧子。特别是在早期,穆翎若是比现在身体更不好的话,自然也会更加清瘦。再加上年纪小,只怕他再厉害也不会有人愿意跟着他。毕竟,谁也不想跟着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没命的人做一种本身就是卖命的买卖。

带着面具,一身黑衣,加上慑人的气势和绝顶的武功,谁能看得出来穆翎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会发作地病秧子?

抬头看看他俊美却难掩苍白清瘦的容颜,楚凌不由得有些为他心疼。抬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面容触手微凉。

“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楚凌轻声问道。

君无欢握着她的手把玩着,一边回忆道:“倒也算不上什么,有凌霄商行在背后支持许多事情自然要方便得多。”除了身体不好,君无欢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年来当真没有受过太多的挫折。或许上天就是看不得他走的太顺畅了,才让他有了这么一个真正让他吃尽了苦头的身份。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阿凌可知道,我方才在大厅为何要说那句话?”

楚凌看着他没有说话,君无欢道;“桓毓能力不错,但是志不在此。若是我真的有什么事,他的性格也未必能压得住底下的人。明遥的性格手腕要好一些,但是他的聪明之处也不在这上面,反倒是还不如桓毓合适。至于白江沈余四位将军,实话实说,若是真的跟貊族全面开战,除了余泛舟其他人独当一面都还有些吃力。幸好这两年多了一个谢老将军,但是谢老将军年事已高……”

“君无欢,你想说什么?”楚凌微微蹙眉,看着君无欢道。

君无欢将下巴枕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若是我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还要阿凌照拂沧云城一些。”

楚凌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道:“长离公子倒是看得起我,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阿凌,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喜欢自己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了。但是…我到底还是沧云城主,当初拉拢了这么一堆人聚在这里,我不能不为他们考虑。”楚凌翻了白眼,道:“你放心,你要是真不行了我也不会为你殉情的。最多我再找一个……”

微凉的掌心捂住了她的唇,君无欢叹息道:“看来我还是要努力多活几年才行。”若是要我看到你跟别人双宿双飞,就算是死了也要活过来啊。什么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有别人照顾你我也更能放心?都是屁话!既然已经被他得到了,就算是死了他也要牢牢地握在掌中!

“这才乖。”楚凌笑眯眯地道,“我是不反对未雨绸缪,不过想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阿凌说得对。”

清风拂过两人的身上,夜风撩起她柔顺的长发。君无欢伸手轻轻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捋顺了,一边问道:“阿凌以后想要做什么?”楚凌懒洋洋地道:“什么都不想做,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玩,吃喝玩乐,挥金如土。”

君无欢不由失笑,“只是这样的话,以阿凌的本事很容易就能做到。”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我留在上京或者沧云城吃喝玩乐,假装外面没有哀鸿遍野?我虽然不是圣人,但是也没有那么没心没肺。这样的年头,哪来的心情吃喝玩乐啊。”君无欢道:“所以我才说,阿凌太心软了。”

君无欢虽然没有去过浣衣苑,但是里面的人过的什么日子却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阿凌从小在浣衣苑长大,见惯了那里面地人所受的苦楚,若是没能力便罢了,偏偏阿凌还是个有能力的。这样的人竟然依然保持了一口平和善良的心,可不是心软么?

楚凌也懒得反驳她心软不软的问题。只是叹气道:“可惜我运气不太好。”

好不容易穿一遭,没能是个太平盛世就算了。竟然还是个乱世!

君无欢一只手拨弄着她手腕上两颗玉坠,道:“这个…对阿凌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这两颗小巧地玉坠君无欢见过几次,除了上面刻着的看不太出来是什么的印记无论是形状还是材质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能让阿凌一直随身戴在身边必然不会是寻常东西。但是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天启皇室的东西。

楚凌抬起手来,玉坠在手腕上微微摇曳泛着莹润的光泽。

好一会儿才听楚凌叹气道:“这个么…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很重要的人?”君无欢微微挑眉,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嗯,很重要的人。”

君无欢拉下她的手腕握着,“她现在在哪儿?阿凌要找她么?”

楚凌思索了片刻,道:“说起来,我倒是真想找一个人,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君无欢道:“阿凌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楚凌点头,“也好啊,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毕竟…我也不确定她到底在不在……”君无欢一怔,以为她说的是,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还活着。搂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没关系,就算现在找不到,以后安定下来了我陪你找,总是会找到的。”

“好啊。”楚凌含笑应道,好奇地看着他道:“长离公子这次竟然不醋了?”

君无欢笑道:“阿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楚凌扬眉,“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朋友?”

君无欢低低的笑了两声,亲亲在楚凌的眉心落下了一吻,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我不仅知道你说的是朋友,还知道那肯定是个姑娘。

虽然不知道,阿凌到底是哪里认识这姑娘的。

不过……这不重要。

227、责罚(二更)

已经是夜深人静,风华苑里侍候的白鹭和雪鸢却还没有休息。因为她们要侍候的主人还没有回来。风华苑里自然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不过上面早就吩咐了凌姑娘不喜欢跟前侍候的人太多,所以贴身侍候的就只有她们俩。事实上从她们来到凌姑娘跟前开始,她们就不再是沧云城的人了,而是属于凌姑娘的。以后哪怕是城主和凌姑娘的命令产生冲突,她们也要优先听从凌姑娘的命令。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觉得为难,因为从最初开始她们受到的训练就是这样告诉她们的。正是因为她们学的最好所以才有机会走到凌姑娘跟前来。

况且,两人也都觉得这位新的主子并不难侍候。在此之前两人不是没有忐忑过,如今却觉得自己的运气当真不坏。

不远处,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抱着一个人漫步走了过来,两人先是一愣回过神来立刻迎了上去。

“城主。”

君无欢淡淡扫了两人,道:“退下。”

白鹭恭声道:“属下让厨房熬了驱寒汤,不知是否让姑娘喝下再睡?”

君无欢低头看了看沉睡中的楚凌,虽然已经是这个季节了但是沧云城夜里却还是有些凉的。自从受伤之后阿凌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太合,喝一些有备无患倒也无妨。点了点头,君无欢抱着楚凌走进了寝楼。跟在身后的白鹭和雪鸢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外面那些姑娘对城主或者说城主夫人位置的肖想她们不是没听说过,却只觉得这些人太过天真了。城主这样的人…寻常姑娘在他面前能站得稳就已经很不错了,当城主夫人?开什么玩笑。反正城主府里的姑娘们,是几乎没有什么人敢有什么妄想的。或许正是因为离得太远,雾里看花总是朦朦胧胧,所以那些人才敢妄想吧。

将楚凌放在床上,君无欢轻声道:“阿凌,醒醒。”

楚凌有些困顿地睁开了眼睛,蹙眉道:“我怎么又睡着了。”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没事,你先前消耗了太多心力,养一养等伤好了就好了。”不是任何人都有那个勇气和毅力被坚昆追杀大半多月最后还能拖死坚昆的。实力的不对等有时候比被许多人一起追杀压力还要大得多。特别是君无欢后来还去了坚昆死去的地方,那满地的血腥的狼群的尸体,令人不寒而栗。即便是君无欢自己面对那样的局面,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全身而退。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极度透支,如今突然松懈下来了想要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办到的。

伸手接过白鹭端上来的驱寒汤送到楚凌唇边,楚凌低头看了一眼也不问是什么直接喝了下去。君无欢唇边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扶着她躺了下来替她拉好被子轻声道:“好了,先休息吧。”楚凌本想说她还没洗漱,但是也不知道是身体的缘故还是喝了酒或者那汤里有安神的成分,眼皮动了动竟然真的就睡了过去。

君无欢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方才站起身来漫步走了出去。云行月说阿凌这次伤了底子需要好好调养,恰好过两天师叔就要过来了,正好替阿凌再看看。沧云城里虽然也有一些医术高明地大夫,但是比起云行月来也还有不如。倒是师叔在调理身体这方面更擅长一些。

“城主。”等在外间的白鹭雪鸢见君无欢走出来,连忙迎上前去。君无欢淡淡扫了两人一眼,道:“好好照顾阿凌。”

“是,城主。”两人齐声应是。

君无欢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看着君无欢的背影在门外消失,两人方才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

清晨,楚凌从床上醒来只觉得前几日总是萦绕不去的疲惫似乎消退了许多。从床上起身,看着外面已经阳光明媚的庭院伸了个懒腰,果然良好的休息无论是对什么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啊。雪鸢带着人端着水从外面进来,看到楚凌已经站在窗口了连忙上前,“奴婢侍候不周,还请姑娘恕罪。”

楚凌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也刚醒,没事儿不用这么紧张。”

雪鸢连忙谢过,不管怎么说姑娘醒了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就是她们的失职。一边心中暗暗记着楚凌醒来的时辰,一边指挥人将干净的温水棉布面巾放倒了一边,道:“姑娘昨晚没吃什么东西,厨房已经准备了早膳候着了,白鹭姐姐这会儿正在厨房,我这边传话让她送过来。”

楚凌点了点头,一边洗漱一边想着算起来她也来这个世界三年多了。说起来还有个公主郡主的身份,但是还真没被人这么周到的侍候过。

“你们城主在做什么?”楚凌问道。

雪鸢道:“城主先前派人来传过话,说姑娘若是醒了的话尽可去前院找他。城主今日无事,可以陪姑娘在各处转转。”楚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换了一身衣裳,用过了早膳楚凌便出门去找君无欢了。早上换衣服的时候楚凌才发现,她房间里的衣橱中竟然装了慢慢一柜子的衣服。一看就都是新裁制出来的,件件价值不菲不说而且都与她的身形十分贴合,显然是专程为她做的。

楚凌随意选了一件白色的衣衫,也让白鹭和雪鸢赞不绝口。楚凌听了也只是但笑不语,衣服确然是挺漂亮的,不过这两个丫头也确实是在努力地捧着她。她们想要让她满意的心思楚凌理解,不过若是长期相处的话这样到底还是有些别扭。楚凌琢磨着,回头还得跟她们聊聊这件事。

城主府由一个大花园被略显粗暴地分成了前后院,君无欢平时见属下议事以及宴客自然都在前院。后院则完全是属于君无欢的私人领域,包括君无欢所住地沧海苑和楚凌所住的风华苑都在其中。鉴于君无欢并没有什么亲人,平时整个后院等于就只有君无欢一个主人。其余的桓毓和明遥在城主府旁边各自有府邸,云行月也是住在客院之中地。因此整个城主府的后院都显得格外清静。也让一来就入驻风华苑的楚凌显得格外的不同。

“喂!”还没走近君无欢的书房,楚凌就听到身后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叫道。微微挑了下眉,楚凌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去。

对方见她不理,越发恼怒了起来,急声道:“喂!叫你呢!”一个人影如一道风一般刮了过来挡在了楚凌面前。白鹭和雪鸢俏脸微沉,一左一右拦在了她前面不让她有机会伸手去触碰楚凌,“姑娘,请自重。”

少女有些不悦地跳脚,“喂!我叫你呢!”

楚凌抬眼,对她淡淡一笑道:“抱歉,我不叫喂,所以不知道姑娘在叫我。”这少女确实是个熟人,不正是先前在信州见过的明家的明萱姑娘么。

明遥轻哼一声道:“你…你就是那个凌姑娘?”

楚凌微微点头,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明萱扬起下巴道:“听说你是城主带回来的?我告诉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配的上我们城主的,你若是识相最好赶紧自己走人。”楚凌闻言,不由得有些乐了,说起来上次见这姑娘已经是快三年前的事了,这姑娘竟然还如此有趣,可见是缺少社会毒打啊。

“我要不走呢?”楚凌笑眯眯地问道。

明萱一愣,顿时被气得脸色通红。指着楚凌尖声道:“你想赖着城主?!你…你不要脸,你…啊?!”下一句骂人的话还没出口,之前跟前人影一闪,一个耳光已经狠狠甩在了她的脸上。接着下一个耳光又打了过来,所幸她到底还算个习武之人,立刻伸出手去想要架住打向自己的手。不想对方竟然早有准备,下一刻就换个位置换了只手啪地一个耳光又狠狠地甩在了她脸上。

左右两边各挨了一个耳光,原本嫣红的小脸顿时变得通红,不仅红而且还有些肿,可见下手的人半点也没有留情。

雪鸢退回了楚凌跟前,依然恭恭敬敬地站着仿佛刚才那个打人耳光的人不是她一般。

明萱从小被宠着长大哪里受过这个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雪鸢道:“你…你竟敢打我?!”

雪鸢看了她一眼,俏脸冰冷,“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骂我们姑娘?”她不在乎明萱是什么人,更不怕得罪了什么人。因为如果姑娘受了委屈的话就是她们失职,下场绝对比得罪一两个城中有权势的人来得严重。当然,也有这姑娘的嘴实在是太脏了的缘故。一开口就骂别人不要脸,好像她很要脸似的!开口城主闭口城主的,她谁啊?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要告诉我大哥,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明萱叫道。

“呵。”雪鸢浑不在意地冷笑了一声。

明萱瞪着眼前的三人,忍不住红了眼睛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楚凌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这姑娘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分明是她先来找茬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自己大哭起来了?

“你们敢欺负我!我要…我要让大哥将你们赶出沧云城!”明萱叫道,“城主一定会将你们都赶出……”

“住口!”不远处,明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忧心忡忡的明诺。明遥此时却再也不是平时见人三分笑的模样,神色难得地冰冷。明萱被他一声吼将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里,看到明遥和明诺有些心虚地叫了声,“明遥哥。”

明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是怎么进来的?”

明萱顿时手足无措,求助地望着明诺。明遥冷哼一声,道:“擅入城主府,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大…大哥。”跟在他身后的明诺连忙道;“大哥,是我给了萱儿出入城主府的令牌,你罚我吧。”有侧首对楚凌行礼,“舍妹无礼,还请姑娘恕罪。”

明遥却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对楚凌拱手道:“明擅长城主府,冒犯了凌姑娘,还请凌姑娘见谅。她对凌姑娘无礼,凌姑娘想要如何罚她?”楚凌微微扬眉,“明萱姑娘是明公子的堂妹?”明遥并不在意,淡淡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我的堂妹。无论姑娘是否怪罪她,她擅闯城主府冲撞城主贵客的责罚都少不了。”

“堂哥……”

“闭嘴。”明遥扫了明诺一眼,道:“你也跑不了。”

明诺看了妹妹一眼,有些头疼地低下了头。他当然不会将出入城主府的令牌给明萱,而是明萱从他身边偷走的。但是明诺知道自家堂兄执法严明,他若是不替明萱分担,只怕以后明萱地日子都要不好过。

明萱却有些不服气,道:“我怎么了?你们都能进城主府,凭什么我不能进?”

明遥嗤笑一声,似乎懒得跟这个堂妹说话了。挥挥手对身后的侍卫道:“擅闯城主府冲撞客人,带下去杖责三十关静室三天。至于凌姑娘的责罚,等你从静室出来再领。”

“大哥?!”明诺脸色微变,这个责罚听起来像是不重,但是城主府的刑罚几乎与军法无异。杖责三十就等于三十军棍,一个身体强健的壮汉挨上三十军棍也要躺半个月。更不用说还要关进静室没吃没喝三天。身体差一些的,就算是男人也要去掉半条命。

明遥淡淡道:“你别着急,丢失令牌自己去领二十杖,降职二等。还有,今天值守放她进来的人,一人领十杖。”

闻言,明萱也不敢闹了明诺脸色也变了。明诺年纪轻轻在沧云城的职位虽然远不及明遥却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拼出来的,如今被降职基本上就是他这两三年的奴隶都白费了。更不用说,害的城主府门前守卫跟着挨打,以后明萱在沧云城的名声还能好得了?

明萱这才知道不仅自己要受罚还害了哥哥,顿时着急起来,“明遥哥,不管大哥的事儿,你…你不能……”

“闭嘴,我能。”明遥冷声道:“你敢如此无法无天,也是明诺将你惯坏了。既然如此,他就该领受这个教训。带下去!”

“是,明公子。”几个侍卫上前就要拉着两人出去。明萱看看明遥心知向他求情也是无用,转身便朝着楚凌从了过去。明遥责罚明萱明诺的时候楚凌一言未发,无论是沧云城的是还是明遥的私事她都不打算过问。但是明萱朝扑过来楚凌却不能不动了。虽然有白鹭和雪鸢在前面拦着,但是楚凌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放开我!”明萱挣扎着,朝着楚凌道:“是我骂你跟我哥没关系,你别让他罚我哥!”

楚凌微微垂眸,淡淡道:“这是沧云城的事,我恐怕插不上手。”

明萱急道:“我…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求你别让他罚我大哥。”她从小跟明诺一起长大,对明诺这个哥哥感情还是很深厚地,自然看不得让他为了自己被责罚。明遥微微蹙眉,面上已经露出了几分不悦之色。明诺上前一步想要去拉明萱,却被明萱挥开了。

楚凌看着明萱哭泣懊悔的模样,温声道:“我看明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行事倒是还像个孩子。罚明诺公子显然比罚姑娘更能让你长记性,明公子…佩服。”明遥摸了摸鼻子,道:“在下也是就事论事而已。来人,拿下!明萱,你若是再闹,我便再罚明诺。反正你也习惯了从小到大你闯祸明诺替你背锅不是么?”

明萱睁大了眼睛望着明遥却再也不敢苦恼,只能任由侍卫将两人带了出去。

看着侍卫带着明萱远去,明遥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再一次对楚凌致歉,“让凌姑娘看笑话了,明萱无状也是我明家教导无方。”楚凌摇了摇头,他自然看得出来明遥跟明诺兄妹俩的关系并不算亲厚,却也不好过问人家的私事。只是笑道:“明公子这时候是来见晏翎的?”

明遥点了点头笑道:“凌姑娘也是来找城主的?姑娘先请。”

楚凌点点头,跟着明遥一前一后往书房地方向走去。却看到外院总管吴乘鹤匆匆而来,明遥笑道:“吴总管,这么急去哪儿?”吴乘鹤看着明遥,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奈道:“阿遥,你那个堂妹该管管了。”明遥神色微变,指了指里面。吴乘鹤点了点头。

“城主怎么说?”

吴乘鹤道:“杖则五十,禁闭三日。清水坊劳役三月,另外…既然教不好女儿,明家二爷的差事也先不用做了。”

明遥轻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

228、想要这天下么?(一更)

两人进了书房,书房里只有君无欢一人。君无欢正坐在桌案后面看着什么东西,一双剑眉微微皱起,神色有几分冷峻。抬头看到楚凌,脸上的冷意才淡了几分,“阿凌。”

“见过城主。”明遥很是识趣的先行请罪,“明萱无视沧云城规矩,冲撞了凌姑娘,是明家教导无方,请城主降罪。”君无欢朝楚凌伸出手,楚凌含笑走过去被他拉着在旁边坐了下来。才听到君无欢道:“我知道你跟明家来往不多,但是既然注定扯不断这层关系,那就看牢他们。或者,我替你将他们逐出沧云城永绝后患?”

明遥有些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明家毕竟是世居沧云城的,又没有犯什么大错,随便将他们赶出沧云城未免让人觉得城主排挤城中的原住民。”沧云城既然不是君无欢修的,在他们来这里落脚之前自然原本就是有人住的。事实上沧云这个名字是君无欢来了之后才重新取的,如果楚凌认真的看过北方各地的州县志的话就会知道,沧云城原本名为阜陵城,历史上有一段时间也曾经繁华过一段时间。

只是后来随着北方通往西域的路途开通,道路更加崎岖的阜陵城便渐渐没落了下来。等到君无欢来这里的时候,这地方只是一座除了面积大一些以外没有任何优点的小城。因为在润州和梁州边缘,事实上隶属于与西秦接壤的钦州本身就是个无人治理的地方。倒是让君无欢省了不少事。

但是没有官方和军方治理地另一方却是本地豪强林立。越是穷困的地方越是混乱也越是民风彪悍。君无欢刚入主沧云城的时候为了收服附近一些各占山头的豪强也花费了不少力气。也有一些识相的人率先表示了支持,而明家就是这其中之一。

君无欢不以为然,“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明遥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反正我那个二叔也没什么出息。倒是明诺,还是不错的,就这么毁了太可惜了。”就是太宠妹妹了,明遥思索着是不是要将明诺和明遥分开,不然这小子早晚要被那丫头给毁了。君无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到是好心。当初他可没有替你想得这么周到。”

明遥耸耸肩,“我当初答应过祖父,要保着他的命的,总不好出尔反尔。祖父对我,还是不错的。”

“随你。”君无欢淡然道:“只是,你最好别让他们再来招惹我,否则我可不保证会给你面子。”

明遥耸耸肩表示自己知道了,心中却暗暗腹诽,“人家也没有招惹你啊,最多是招惹了凌姑娘么。”

君无欢看向楚凌问道:“阿凌,你对明萱可有什么想法?等她从静室出来就可以领罚了。”在君无欢眼中,是绝对的公私分明的。就算他责罚了明萱那也只是责罚她擅闯城主府冲撞贵客。但是对于被冲撞的人,依然还是有权利选择要怎么报复冲撞她的人的。明遥也没有反对,显然他跟君无欢是一个意思。

楚凌挑了挑眉笑道:“还是个小姑娘呢,你们就不怕被我折腾废了。”

明遥叹了口气,“小姑娘?十**岁的小姑娘,她比凌姑娘还要大几岁呢,可惜…跟凌姑娘比起来……”明遥摇了摇头,明萱那德行,跟凌姑娘比都是对人家的羞辱。

楚凌有些好奇的问道:“明公子跟明家的关系似乎有点……不太好?”

明遥嗤笑一声道:“不太好是客气地说法,事实上当初城主选择沧云城作为据点,就是我提供的意见。”

“为什么?”楚凌有些好奇地道,感觉这里面有个很长的故事。

明遥也没有故弄玄虚的意思,道:“简单的说,就是原本明家的家产应该我爹继承,但是我爹死的早我祖父有意培养我继承家业,我那位二叔自然是心有不甘。原本有个大哥他就忍了,现在大哥好不容易死了还跑出来一个大侄子挡路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就想法设法把握赶出了明家,还想派人追杀我。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遇到了城主和桓毓,就跟着他们一起折腾了。碰巧他们需要一个据点,原本还有另外两个不错的地方。我就鼎力推荐了这个地方。再然后,君无欢成了沧云城主,本公子自然也就跟着平步青云了。至于明家…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楚凌了然,原本心心念念继承了家业,却发现他所继承的那点东西在曾经的对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以后还不得不仰仗自己当年不遗余力打压的对手的鼻息存货,这种痛苦有时候只怕比死了还要难过。偏偏那位明家现在的家主还不敢再得罪明遥,因为他儿子女儿的前程可能都在明遥手里。比如方才明遥轻飘飘的一句话,明诺好几年的辛苦奋斗就成为了泡影,当然了这是明萱自己惹的祸并不是明遥公子刻意打压自己的亲人。

楚凌有些意外的看看明遥,年纪轻轻就能掌管明鉴司地人,果然不是寻常角色。

楚凌想了想道:“既然明公子还看好明诺,就将明萱交给我吧。”

君无欢不赞同地皱眉道:“你想调教明萱?”他并不喜欢那些对阿凌有敌意的人接近阿凌。阿凌若是有心要调教几个人的话,他有的是人送给她,犯不着找那种愚蠢狂妄的丫头。楚凌笑眯眯地道:“你也可以理解成,我记仇想要折腾她。”

君无欢道:“你不喜她直接责罚就是了,何必费这个心?那丫头我虽然只见过一两次,不过看起来资质愚钝不堪造就。”半点也没有顾及明遥这个堂兄的面子。

楚凌笑道:“我也没打算让她做什么,你不是说要她劳作三个月么?三天后就把她送到风华苑,本姑娘亲自教她该怎么做人。”

闻言,明遥不知怎么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竟然在心里暗暗同情起那个不长眼的堂妹来了。其实去作坊劳作也没什么,虽然辛苦但是至少安全省心啊。

见楚凌坚持,君无欢也就不劝她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那明萱还不识抬举敢惹阿凌不快……以后明家就可以少一个女儿了。君无欢心中冷冷道。

“阿遥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君无欢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眉心问起了正事。

明遥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肃然地道:“桓毓传回了消息。”君无欢微微蹙眉,“桓毓?他出什么事了?”明遥有些无奈地苦笑,“还真的是出事了。”伸手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递给了君无欢。

君无欢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看完之后也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片刻后,转手将信函递给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楚凌。明遥道:“我就知道玉小六不靠谱。”君无欢摇头道:“襄国公这个人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既然能拆穿桓毓只怕已经不是怀疑了一朝一夕了。必然有确凿的证据容不得桓毓抵赖。”

明遥皱眉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要去见他么?”无论是对天启皇室还是天启的朝廷官员权贵明遥都没有什么好感。对于那位桓毓的表舅自然也不怎么待见。更何况,说是请见还不如说是要挟。自然不会让人感觉到愉快了。

君无欢思索了片刻道:“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明遥皱眉道:“不是,你真的打算跟天启朝堂的人合作?别到时候被他们给坑了,他们远在江南倒是无所谓,到时候北晋大军压境倒霉的就是我们了。”就在不久前,天启朝廷的人还跟北晋人合作想要坑他们呢。幸好北晋皇死得及时,不然他们说不定要腹背受敌了。

君无欢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跟朝廷合作了?”

“那城主是什么意思?”明遥不解,君无欢道:“跟朝廷合作暂时是行不通的,但是不代表我们不能跟朝廷的人合作。凌霄商行如今在北方倍受打压,我们对上京一代和朝中消息的掌控已经不如从前得心应手了。一旦等拓跋梁坐稳了皇位,必然会重新兴起对沧云城的打击。无论北晋换了哪一个皇帝,对沧云城的态度都不会变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趁着拓跋梁和北晋朝堂上波浪未平之际,竭尽所能的积蓄力量?阿凌,你怎么看?”

楚凌抬起头来,弹了弹手中的信函道:“襄国公…就是当初在上京见过的那位,桓毓的表舅?”

君无欢点头,不仅是桓毓的表舅其实还是阿凌的亲舅舅。这么算起来…桓毓好像还是阿凌的表哥,虽然关系隔得有点远了。楚凌思索了片刻,道:“那位襄国公我也见过两次,倒不像是心怀险恶之辈。桓毓肯替他传信给你,想必也是确定了他不会对沧云城不利?”

君无欢微微点头,迟疑了一下猜道:“他还……”

楚凌自然知道君无欢想说什么,信她也看完了。微微蹙眉道:“他问起了武安郡主,是随口一问还是意有所指?”君无欢轻声笑道:“随口一问大概不可能,襄国公没这么闲。意有所指也不至于,襄国公能查到桓毓身上已经不易,我不认为他能有那么神通广大还能查到阿凌身上。”楚凌挑眉,“这么说,他只是怀疑?”

君无欢点头道:“阿凌的容貌虽然现在少有人能认出来,但是襄国公自己定然是不会忘的。阿凌,你……”楚凌望着君无欢,仿佛在等他后面的话。君无欢斟酌再三,方才问道:“阿凌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么?”

楚凌笑道:“那倒不是,我本人…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怨恨之类的情绪。”原本的楚卿衣也没有,楚凌是事不关己不在乎,那个孩子却是太善良太乖巧了不知道去恨,“你应该还记得,我当初答应与你合作的条件。”

君无欢回想了一下,不由莞尔,“是我想岔了。”如果阿凌恨着天启的那位皇帝陛下,不愿意再和天启皇室扯上关系,他自然是要竭力避免任何可能会让阿凌的身份被人揭露的危险。虽然君无欢并不太确定阿凌的身份暴露,对他来说是好处更多还是坏处更多,但是他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让阿凌心里不快的。

楚凌道:“这样的世道,有时候个人的恩怨感情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如果有需要,我也并不介意利用我的身份。之前隐藏身份只是因为北方对我来说太过危险,而我又发现太早去了南边对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明白了。”君无欢望着楚凌轻声道。

楚凌点头一笑,“我知道你会明白的。”

被撇在一边的明遥有些无语地望着两人,“我说两位,能不能说一点我能听得懂的事情。”楚凌惊讶地看着他,“我们说的明公子听不懂么?”明遥翻了个白眼道:“听是能听懂,但是…这跟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君无欢笑道:“好了,你替我回信给桓毓,如果襄国公有诚意的话,沧云城欢迎之至。”

明遥点点头,“好吧,我明白了。”

明遥出去办事去了,书房里便只剩下了两个人。楚凌看了看君无欢欲言又止,君无欢把玩着她的发丝道:“阿凌可是有什么想说的?”楚凌问道:“君无欢,你想…要这个天下么?”

君无欢失笑,半晌方才摇头道:“不…我不想。”

楚凌有些不解,“不想?那你这些年……”这么拼命做什么?以君无欢的身体情况,最好应该是不要动武找个适合修养的地方好好待着。但是看看这些年他拖着病体天南海北的奔波还要上战场,只怕这天下比他忙的人还真的不多了。

君无欢将她揽入怀中,道:“那阿凌呢,以阿凌的身份能力,就算不愿意回去做个养尊处优的公主面临随时可能被出卖联姻的处境。随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稳度日也是不难的吧?”

楚凌笑道:“我么…大概是因为闲不住吧。我还没满二十呢,实在是不能想象剩下的五十年每一天都过着一模一样的日子是什么感觉。这世道,显然也不适合游山玩水啊。”君无欢道:“虽然阿凌这么说,但是我知道阿凌心里还是希望尽快结束这个乱世的。阿凌总是说自己心肠硬,但是每一次…阿凌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不管不顾。”

“至于我自己,我跟貊族人有仇。楚烈死了,下一刻就是拓跋梁。我对这天下没有兴趣,但是…君家守护这天下到我父亲那一代,已经整整六代人了。其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跟貊族人对着干。我不在乎谁当皇帝,也不在乎以后这江山是姓楚还是姓别的什么,但是将来总不能让我跟我君家的列祖列宗说,我眼睁睁看着天启人让貊族杀了大半,剩下的都跪在貊族人脚边当了他们的奴隶吧?”

楚凌一时沉默,她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都没有能太了解君无欢。直到此时,她终于从那张俊美而清瘦的容颜上看出了几分沧云城主的影子。君无欢和晏翎这两个人,在楚凌眼中真的是挺分裂的,也就难怪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了。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天启的战神家族出来的后人。可惜,天启人自己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守护神。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到时候我想见见襄国公。”良久,书房里响起了楚凌的声音。6

229、谈判!(二更)

沧云城的日子过起来还是十分悠闲自在的,城主府对楚凌几乎没有任何限制,城主府的人对楚凌也是恭恭敬敬半点不敢冒犯。明萱被责罚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传了出去,于是就连根本没见过楚凌的人都对这位未来的城主夫人敬畏有加了。

毕竟明萱对君无欢的心腹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明遥的堂妹这个身份还是挺能唬人的。就连明公子的堂妹都因为冲撞了凌姑娘被罚的那么重,别的人哪里还敢放肆?自然还有不少妙龄少女们暗暗对楚凌羡慕嫉妒恨,可惜楚凌却注定不会知道这些小事。

“启禀姑娘,前院送了个人过来,说是姑娘点名要的。”花园里,楚凌正在练功,手中流月刀刀光飞舞,身形宛若游龙让人看的目不转睛。楚凌身形一顿,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那日她的感觉跟果然没有错,刀法比从前流畅了不少。就仿佛是突然间捅破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原本也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过了这个坎之后再回头看就会发现自己从前的刀法确实是还差了一些。

随手将刀收回刀鞘,楚凌挑眉道:“我点名要的?哦,想起来了让人将她带进来吧。”

“是,姑娘。”雪鸢恭敬地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她和白鹭原本就是从一群特意培养的侍女中杀出来的高手,原本都以为自己的实力虽然远不及城主和明公子等人,但是在女子中也算是一流了。就算是放在沧云军中都不算差。却没有想到,自家姑娘才是真正的高手,这样下去…将来到底是她们保护姑娘,还是姑娘保护她们啊?摇摇头,雪鸢飞快地抛开这些无聊的念头。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努力练功,就算不能保护姑娘也绝不能给姑娘拖后腿!

这几日的相处,让白鹭和雪鸢彻底放松了下来。她们都是极其聪明的女子,自然很快就看出来了楚凌的性子。并不需要她们阿谀奉承,甚至也不需要她们献殷勤,只要做好份内的事情,平常相处就可以了。刻意的讨好和奉承,在姑娘的眼中除了好笑无聊没有任何意义。

片刻后,一个狼狈的人形生物被送到了楚凌跟前。不怪雪鸢没有认出来,实在是要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三天前那个气焰嚣张的丫头着实有些困难。刚挨了一顿杖责就被扔进了就静室,虽然为了避免三天后出来还要养伤耽误时间给处理了伤处上了药。但是三天没吃没喝的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又刚刚受了伤的少女来说已经足够折磨了。

明萱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有些艰难地忘了一眼楚凌。眼神黯淡无光,待着几分怨恨但更多的却是畏惧。

楚凌站在她跟前,低头含笑看着她问道:“痛么?”

“……”明萱眼睛微红,瞪着楚凌不说话。楚凌笑道:“知道痛就好,因为你的嫉妒和莽撞,你的亲哥哥几年的辛苦毁于一旦。听说明家如今在沧云城的处境不太好?如此处境,竟然还能全身而退多亏了明诺公子咬死了是他给了你令牌,你是不是很感动?”

明萱死咬着牙不说话,如果说一顿责罚和这些天的苦楚只是让她的身体痛苦的话,明诺的遭遇就让她百般懊悔了。当然她并不是懊悔自己冲撞楚凌,而是懊悔自己连累了哥哥。她虽然任性,但是对这个嫡亲哥哥的感情确实真的。从小到大大哥比她的亲爹还要疼她,明萱最不愿意地就是连累了自己的亲哥哥。但是偏偏……

楚凌笑道:“想不想替你哥哥求情?”

明萱猛的抬起头来,有些错愕地望着楚凌。楚凌道:“沧云城里对我不满的人肯定不只你一个,但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冲到我面前来?”明萱不语,楚凌毫不客气地道:“因为你蠢,活该被人利用,活该被当成试探的棋子。”

明萱咬着牙,竟然硬生生的忍住了没有回嘴。半晌才开口道:“你…你真的肯放过我大哥?”声音干涩嘶哑。

楚凌道:“看你表现。”

“求…求你。”明萱望着楚凌,哑声道。楚凌悠然道:“也不是不可以,我跟你们城主说了,你留下给我做三个月的侍女,我替明诺求情免了他的惩罚。”

明萱眼底闪过几分屈辱,若是平常有人提出这样的提议她只怕立刻就要扑过去跟对方狠狠地打一架了。但是现在她却知道不行,不仅是因为她打不过对方,更是因为她不能动手。如果她再动手,大哥…大哥该怎么办?

干燥的嘴唇被咬的沁血,楚凌也不着急只是平静地等着她的回答。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明萱道:“好,我…我答应你!”楚凌笑道:“我劝你最好想想,你之前得罪过我,你不会以为当我的侍女会跟白鹭她们一样轻松吧?更何况,我觉得你只怕还比不上她们。”

明萱咬牙道:“我说到做到,只要你不罚我大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楚凌定定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是认真的这才缓缓点了点头。侧首吩咐道:“带她下去换衣服,刚受了伤这两天就做点轻松的吧。针线房里是不是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就交给她吧。”

白鹭笑道:“是,姑娘。针线房里这几天确实有点忙。这位明姑娘听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想必女红还是不错的。”

楚凌道:“以后叫她…嗯,就叫小萱子吧。”

“……”我忍!明萱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反驳,沉默地任由白鹭带着走了。

“姑娘,真的要将她留在身边?”雪鸢看着明萱蹒跚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楚凌坐在石桌便,一边悠闲的嗑着瓜子,一边笑道:“怎么?雪鸢不喜欢她?”雪鸢诚实地点了点头道:“确实不太喜欢。”没有谁会喜欢这种骄纵跋扈还愚蠢的大小姐的。第一次见面明萱着实是给雪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楚凌点头笑道:“我也不喜欢她,不过她身手还不错。出了色迷心窍骄纵跋扈,倒也不算是无药可救。先看看再说吧。”既然明遥觉得明诺是个可造之材,那么作为明诺重视的妹妹,楚凌的容忍度还是略高一些的。况且,当初交往过两次,楚凌觉得明诺这个年轻人也确实还不错就因为一个不懂事的丫头废了太可惜了。当然,如果明萱真的像君无欢说得那样不堪造就,楚凌也不会继续留着他的。

“城主。”门外传来守卫恭敬的声音。楚凌回头果然看到君无欢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阳光明媚,君无欢穿着一身浅色衣衫,倒是比众人眼中的沧云城主多了几分闲适洒脱。

“城主。”雪鸢微微屈膝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楚凌笑道:“这是要出门?”君无欢点头笑道:“襄国公来了,阿凌不是说想要去见见么?”楚凌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道:“这么快?”君无欢道:“看来襄国公确实很着急。”

“襄国公找你所谓何事,你心里有数么?”楚凌问道,君无欢道:“差不多吧。阿凌,襄国公是聪明人,若是再让他见到你,他未必不会怀疑你的身份。”楚凌笑道:“我既然去见他,自然是不在意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地。更何况,如果将来要回天启的话,总要有个因由吧。”她身上除了两块玉佩确实没有什么能证明她的身份了。而身为已故两任皇后的亲哥哥,襄国公本身就是最好的人证。

君无欢仔细看了看她,点头道:“那就走吧。”

襄国公到了沧云城却并没有进城主府,而是装扮成商人在沧云城附近的一个小镇住下。沧云城虽然被貊族环伺,但是却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城池,毕竟沧云城还掌握着比整个信州还辽阔的土地。城中依然经常有商人旅客往来,只是沧云地界素来对貊族人止步,又因为两族的外貌上有明显的不同,貊族人想要混进沧云城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襄国公明显是中原人,各种身份通关手续完备,想要进沧云城地界自然不难。不过沧云城中各路眼线也不少,因此君无欢到底没有真的让襄国公亲自进城来找他。

两人到了信中约定地小镇客栈地时候,襄国公和桓毓正坐在楼上喝茶。整个二楼上空荡荡的除了两人再没有半个人影。襄国公看起来并不想当初在上京的世家权贵模样,倒是真有几分土财主的模样。坐在他身边的桓毓公子也是一副富家少爷的模样,眉眼间做了一些修饰,下巴上还贴了一颗可笑地黑痣。楚凌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想要偷笑,却因为桓毓瞪过来威胁的眼神硬生生的忍住了。

“襄国公。”君无欢淡淡道。襄国公看到两人倒是上来倒是一愣,侧首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桓毓,桓毓立刻低下了头眼观鼻子鼻观心,只当没看到自家表舅质问的眼神。襄国公只得看向君无欢,淡淡道:“若是没记错,我要见的是沧云城主。”

君无欢拉着楚凌走到一边坐下,淡淡一笑道:“正是晏某。”襄国公怔愣了片刻,总算是回过神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后生可畏。”他原本猜测君无欢应该跟晏翎关系不错,可能是盟友也有可能是至交,但是却没有想过这两个人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襄国公并没有怀疑君无欢的话,如长离公子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骗他。

楚凌淡淡一笑道:“国公,别来无恙。”襄国公自然看到了楚凌,事实上两人一上来襄国公最先注意到地就是楚凌。大半年时间不见,没想到这位武安郡主竟然会出现在沧云城。更重要的是,他的容貌…倒是越发像了。

察觉到君无欢不悦地眼神,襄国公才轻咳了一声将目光从楚凌脸上收了回来。有些歉意地对楚凌笑了笑道:“武安郡主,别来无恙。”

楚凌笑道:“国公客气了,我姓楚单名一个凌字。”

襄国公又是一愣。

桓毓在一边看得直皱眉头,觉得自家表舅今天的表现简直大失水准,这是要被君无欢坑死的节奏啊。到底还是于心不忍,桓毓轻咳了两声提醒道:“表舅,你不是说有事情和君无欢商量么?现在可以说了。”所以,您老人家就别再盯着阿凌看了。要是让君无欢怀疑你对阿凌图谋不轨,我怕你走不出沧云城的地界啊。

襄国公也定了定神,将心中杂乱地思绪抛到了脑后。看向君无欢道:“君…晏城主,按你跟小六的关系,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咱们直入正题,你看如何?”君无欢端起跟前的茶杯浅酌了一口,淡淡道:“如此自然是最好。”他跟玉小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襄国公点头道:“不知晏城主对如今北晋的局势怎么看?”

君无欢放下茶杯,抬头看着襄国公道:“若是北晋皇能再活三五年,将皇位顺利交接给下一代的话。以我推测最多二十年貊族便可一统天下。”闻言,襄国公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听到君无欢亲口说出貊族有机会一统天下,襄国公心中自然是不快的。不过……“可惜,北晋皇没有那个命多活三五年。那么现在呢?”

君无欢道:“现在…就要看天启打算怎么做了。”

“此言何意?”襄国公道。

君无欢道:“国公来找我,不就是已经看出了这一点么?不是君某自谦,沧云城虽然占地不小,但半数土地荒芜贫瘠且地多人少。以沧云城一己之力,想要自立为王固守一方不难,但要与北晋全面开战,胜算寥寥。如今拓跋梁登基继位,虽然短期内北晋朝堂免不了勾心斗角腥风血雨。但是若拓跋梁能在两年之内将内乱镇压下来,三五年内北晋的实力必然还会再上一个台阶。北晋皇…毕竟是老了,拓跋梁却是年富力强野心勃勃。到时候…拓跋梁挥军南下,不知道天启能否抵挡?”

襄国公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玉念珠,垂眸道:“既然如此,长离公子又为何要助拓跋梁上位?”

君无欢淡然一笑道:“北晋皇不死,结局便近乎是定下来了。若是换一个皇帝,哪怕是拓跋梁…总还是会有一些变数的。关键是,天启是否能够抓得住这个机会?”襄国公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晏城主已经知道朝廷的态度了。”

君无欢不置可否,只是道:“并不意外。所以,襄国公甘冒大险亲自来见我,到底是想要说什么?总不会是专程与我聊聊如今的局势吧?”

襄国公道:“我无法说动朝廷那些老顽固改变看法,但是襄国公府却可以给沧云城一些帮助,不知晏城主以为如何?”

君无欢看看他,道:“恕我直言,襄国公府虽然世代名门,但是…如今在北方只怕也剩不下些什么了吧?”半点也不客气,显然是看不上襄国公府的那点助力。襄国公沉默了良久,终于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按在桌面上慢慢推了过去,“如果是这个呢?”

他的手拿来,桌面上放着一块金黄色的令牌。另外向上地的以免正好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桓毓有些震惊地看向自家表舅,楚凌和君无欢却神色相当平静。君无欢淡淡扫了一眼那块令牌,道:“原来是皇帝陛下的钦差。”襄国公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晏城主放心,陛下并没有要插手沧云城事情的意思。”

君无欢扬眉道:“那皇帝陛下是什么意思?”

襄国公道:“陛下可以为沧云城提供粮草,甚至是…人马。”

君无欢嗤笑一声,道:“哦?陛下倒是不怕养虎为患,再养出来一个摄政王?”

襄国公望着君无欢并不说话,君无欢淡淡道:“这个主意,想必是襄国公出的,也是襄国公说动陛下的吧?”襄国公并不反驳,君无欢道:“沧云城确实需要支持,但是、很抱歉…君某不相信天启朝廷。”

“我说了,陛下……”

君无欢抬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淡笑道:“说实话,我尤其…信不过皇帝陛下。当年君傲倒是相信皇帝陛下,但是…他得到了什么?”襄国公脸色微变,半晌才道:“陛下他…不是、他当初是想要救大将军的。但是你知道…当时陛下根本就……。”但是不得不说,君傲的死永嘉帝至少要负一定的责任的。身为帝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忠于自己的臣子冤死,也不知道到底是君家的悲哀还是永嘉帝的悲哀。

君无欢道:“这跟我没关系,我也并不想跟襄国公讨论当年谁是谁非。”

襄国公叹了口气道:“晏城主答应跟我见面,也不会单纯只是为了告诉我你信不过朝廷和陛下吧?既然晏城主信不过我,那么…条件你提。”

君无欢不由一笑,道:“襄国公倒是爽快,你就不怕我提的条件你难以接受。”

“我尽量。”襄国公无奈地道。

君无欢笑道:“很好,那么我的条件也很简单。第一、沧云城不会归顺天启,也不是天启的臣子。希望襄国公记得一件事…君某,是西秦人。”襄国公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还有呢?”君无欢道:“第二,天启每年为沧云城提供五百万两的银两,以及三百万石粮食。并且不得再限制凌霄商行在南朝的生意。第三,与沧云城共享在北方的情报消息。”

襄国公低头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不算太苛刻。但是…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沧云城也不听朝廷调遣。我们能得到什么?”又给钱又给粮还要分享消息渠道,总不能白干吧?就算是合作,也不是这么个合作法。这种话说出去,朝堂上那些老家伙还不用口水淹死他?

君无欢低笑一声道:“我替天启守了这么多年灵苍江,还不够么?”

襄国公眼神微闪,“晏城主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这可不是做生意的规矩。”

君无欢点点头,道:“好吧,我一年之内会说服西秦与天启结盟。”

襄国公眯眼道:“西秦?西秦国弱,西秦王少不更事,晏城主确定能说服他们?就算说动了他们,又有什么用?”

君无欢淡然道:“西秦王确实还太年轻了,但恕我直言,至少比天启皇帝陛下还多了几分血性。”襄国公也不计较他的无礼,皱眉道:“纵是如此,只怕也不足以令我说服陛下接受晏城主的条件。城主应当明白,谈生意…总要公平一些。”

“天启每年献给北晋那么多岁供,国公怎么不去跟貊族人谈公平?”

襄国公闭口不言,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凌却突然将一个东西推到了襄国公跟前道:“国公觉得…这个够不够让你说服天启皇帝陛下?”

襄国公低头一看,脸色蓦地一变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少女脸上全是惊愕和狂喜之色。16

230、表妹?!(一更)

放在桌上的是一块羊脂白玉,上面刻着精致的鸾鸟图案。襄国公有些颤抖地用手将玉佩翻过去,背面精致的纹凤中间刻着“灵犀”二字,旁边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字——赐长女拂衣。襄国公的眼睛立刻就有些红了,颤抖着嘴唇望着楚凌,半晌才终于道:“你…还有一块玉佩呢?”

桓毓有些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只看到了灵犀二字。有些意外地看了楚凌一眼,他本身也是出身名门的,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块玉佩的来处。至于灵犀二字,这不是几年前死了的那个天启大公主的封号么?她的玉佩怎么会在阿凌身上?

楚凌对着襄国公淡淡一笑道:“国公觉得这还不够么?”襄国公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楚凌,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天启对不起你们,你……”楚凌摇摇头,含笑对襄国公道:“国公你想太多了,我、对天启并没有什么怨恨的情绪。不过,倒是有个人托我给那位带一句话。”

襄国公正色道:“你说,我一定替你带到。或者…你先跟我回去?”

楚凌摇摇头道:“她说…她想回家。”襄国公愣住,怔怔地望着楚凌似乎终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桓毓微微蹙眉,看着他表舅通红的眼睛以及明显有些情绪难以自控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般。思索着这老头若是在这儿丢了脸,回头回过神来必然是要找他麻烦地。沉吟了片刻便道:“看来今天不是谈正事的好时候,舅舅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我跟他们聊聊?”

襄国公伸手握住了桌上的预备,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先失陪一会儿。”说罢也不看桓毓一眼,便起身走了。桓毓目送他离去,觉得自己这个表舅这会儿脚底下都在打飘跟游魂似的。皱眉看着两人问道:“两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无欢喝了口茶,淡淡道:“桓毓公子不是聪明绝顶么?这点小事你都猜不出来?”

桓毓皱眉道:“灵犀公主的玉佩怎么会在凌姑娘手里?灵犀公主是表舅的亲外甥女,看到她的遗物受点刺激在所难免,但是这反应未免也太大了一些。”襄国公又不是不知道灵犀公主死了,这反应若是告诉他灵犀公主还活着还好理解一些。不对,如果灵犀公主还说着他应该欣喜若狂才对。”

桓毓有些怀疑地看向楚凌,再看了看君无欢,道:“说起来…君无欢,咱们这位凌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顺便给了他一个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的眼神。君无欢神色淡定,“你猜。”

桓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猜个屁啊!你当这是猜灯谜么?

虽然这么想着,桓毓却还是上下打量了楚凌良久,方才道:“凌姑娘有灵犀公主的玉佩,肯定是见过灵犀公主或者是跟灵犀公主有关系的人才对。但是,表舅似乎也格外的关注你所以应该是你本身和舅舅也有关系,还有…你姓楚!”楚凌对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色,不怎么诚心地道:“恭喜玉六公子,你终于想到了。”

桓毓顿时露出一个惊恐的神色,指着楚凌道:“你…你、你,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楚凌耸耸肩道:“可能大概也许就是你想的那样。”桓毓终于有些无力地趴在了桌面上,无精打采地望着君无欢似乎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惜君无欢并不打算如他的愿。淡淡道:“阿凌是什么身份,对你的打击有这么大么?”

桓毓仔细想想,好像也对。该受打击的是别人才对啊。不过……“你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些,随便出门一趟就能捡到一个小公主?”他为什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桓毓很快恢复了生气,朝着楚凌地方向移动了一下,低声问道:“凌姑娘,那个…你真的是我的表、表妹?”

楚凌眨了下眼睛,好奇地道:“表表妹是什么?是你被吓得结巴了么?”

桓毓一挥手道:“当然不是,你是我表舅的外甥女,就是我表妹的表妹,不就是表表妹么”楚凌无语,道:“多谢,这种情况我们一般称之为表妹就可以了,不是说一表三千里么?你就当我们隔了六千里呗。”

“还真是啊。”桓毓感叹道。

看他受打击地模样,楚凌倒是有些歉意,“当初瞒着桓毓公子,实在是有些抱歉。”桓毓无力地挥挥手道:“没关系,我能理解。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过…这个消息若是昭告天下,受打击最大的应该是貊族人吧?”堂堂貊族大将军,千挑万选选了一个天启公主当徒弟,这眼光也是没谁了。

君无欢将茶杯放在地上,淡淡道:“你当这件事传出去了,对阿凌有什么好处么?”

桓毓想了想,也对。貊族人会怀疑拓跋兴业,天启人同样也会怀疑阿凌。特别是,天启的那些老学究可比貊族人会胡思乱想得多。

骤然发现自己多了一个远房表妹,桓毓公子表示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另外……“你真的是那位天启小公主?”现在想来,当初他们遇到了阿凌的地方,正好也是拓跋胤追着来找小公主的地方。只可惜拓跋胤压根就不记得小公主长什么模样,也至于明明当面见过了都没有认出来。但是问题又来了,一个在浣衣苑长大的小公主,到底是从哪儿学会这些本事地?不怪没人怀疑过楚凌的身份,实在是这南辕北辙根本就联系不到一起去啊。

若不是楚凌能拿出灵犀公主的玉佩,只怕就是她自己当场说她是天启公主,天启人也未必会信。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需要我想办法说服你么?”

桓毓识相地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不过…你现在承认身份,是为了帮我们吗?”君无欢的命真好啊,竟然能找到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媳妇儿。楚凌轻叩着桌边淡淡道:“也不全是,我早晚要回天启的,有能利用的身份干嘛不用?现在时机正好。”

时机正好?桓毓瞬间了然。虽然目前算来眼前这位是永嘉帝唯一地血脉了,但是皇室认回一个血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认的。若是自己拿着玉佩回去认亲,未免显得有些掉身份。楚凌继续道:“况且…现在也是一个能够改变襄国公府立场的好机会。”

“我那表舅固执的很,想要他改变立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桓毓对此并不看好。襄国公若是那么容易摆平,这些年他也不会想方设法的瞒着他了。在桓毓看来,他这个表舅跟那些老学究并没有什么区别。

楚凌笑道:“只要双方都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地。更何况,我们如果并不打算伤害他要效忠的人,甚至有可能会对他们更有好处,他为什么不能改变?”

桓毓微微点头,看了看君无欢若有所思。

君无欢伸手替楚凌续了一杯茶,轻声道:“阿凌可做好准备了?若是去了南朝,可就没有现在这般自在了。”楚凌笑道:“我们先前商量推演过的,这条路远比沧云城独自为战或者与靖北军联手要更快也更好一些。更何况,我无论在哪儿,都不会让自己不自在的。”

在北方,他们能争夺的资源太少了。当初沧云城的崛起是一个意外。靖北军能够在信州立住脚跟,运气远高于实力。但是这种事情再一再二不会有再三再四。一旦北晋朝堂稍微安稳一些,沧云城和靖北军都将会面对貊族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而且貊族的兵马素来都是遇强越强,虽然入关这些年比起当年稍弱了一些,却还没有真正到衰弱的时候。貊族真正的精锐,如拓跋兴业麾下的兵马只怕比沧云城还要强悍一些。

想要真正将貊族人逐出关内,只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太慢需要牺牲地也太多了。

桓毓看看楚凌再看看君无欢,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位已经想的这么远了?该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不过……“这么算来,等阿凌成了公主…君无欢,本公子是不是要恭喜你荣登驸马之位了?”

君无欢冷飕飕地给了他一个眼刀:想死就直说。

一阵脚步声传来,三人同时住了口转身朝着楼梯口望去。果然看到离去了一会儿的襄国公去而复返,脚步似乎有些匆忙地到了三人跟前,也不等坐下便开口道:“我可以答应晏城主的要求,不过…卿儿要跟我回去!”

君无欢挑了下眉道:“卿儿?襄国公说的是谁?”

旁边的桓毓心中暗暗唾弃,装什么装啊?

襄国公望着楚凌,有些黯然地道:“你的玉佩,能给我看看么?”

楚凌不答,襄国公叹了口气,道:“当初在上京第一次见到你其实我就该猜出来了。只是…但是我查到的消息跟你实在是相差地太远了。再加上长离公子…我便只能当是自己想多了。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些年…陛下一直都是念着你们的。”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真的没有怨恨永嘉帝,为什么这位就是不相信呢?好吧,这话说出来大概确实没有多少人会相信。沉吟了片刻,楚凌将另一块玉佩也推到了襄国公的跟前。襄国公伸手去拿地手指险些握不住玉佩,良久方才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这些年你…你们可还好?你姐姐和母亲……”

楚凌道:“我年纪小,又有人护着并没有受什么苦。姐、姐姐和母妃,都是自杀的。”段皇后,那时候应该叫段贵妃死得很早,她出身尊贵,出嫁之后也是贵妃之尊如何能忍受那样的耻辱。在进入浣衣苑之后不到一年就自杀了,之后便一直都是楚拂衣在保护着还不懂事的楚卿衣。不能怪段贵妃不顾念女儿,在那样的处境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保护女儿周全,更不能忍受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遭受自己所受的苦楚。所以她宁愿在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就结束她的生命。只是被楚拂衣阻止了,楚拂衣从小跟着段贵妃长大,也是亲眼看着楚卿衣出生长大的,她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懵懂的死了。当时她因为拓跋胤,处境还算好一些也能照顾楚卿衣一些。只可惜……

襄国公面上地肌肉忍不住抽搐了起来,通红的眼睛也终于泛起了水光。望着楚凌连声道:“你还活着、还活着就好…好孩子,跟舅舅回去,回去见你父皇。他也很想念你,这两年他也时常念着你……”

楚凌望着襄国公半晌,方才微微摇头道:“抱歉,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去。”

“为何?你不愿认回你父皇?”襄国公道。

楚凌道:“您应该明白,我现在即便是跟你回去身份也是尴尬,况且,我在北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料理。”襄国公方才也是太过激动了,顾不得权衡那些事情。但是楚凌一提,他自然也就明白了楚凌的顾虑在哪里。

“你说得对,舅舅这就回去跟你父皇商量。一定风风光光的将你接回去!”襄国公斩钉截铁地道。他并不担心自己无法说服永嘉帝,永嘉帝并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事实上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心软的好人。但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不适合当一个皇帝,作为一个皇帝他太优柔寡断了。而如今,无论愿不愿意承认,卿儿都已经是永嘉帝唯一的亲生血脉了,即便是个姑娘永嘉帝也不可能不想着她的。

“多谢…国公。”楚凌道。

襄国公知道,楚凌这是同意了他的话。虽然没能听到她叫一声舅舅有些遗憾,但襄国公也知道这事不能强求。说起来…这个外甥女,还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想到此处襄国公又隐隐觉得有些骄傲。看了看两人,忍不住问道:“我听说,靖北军的那位小将军叫凌楚?是……”

“是阿凌。”君无欢淡淡道。

虽然早有猜测,但襄国公依然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君无欢侧首看了楚凌一眼,含笑道:“事实上…刺杀北晋皇的人,也是阿凌。”

啪!

襄国公刚端起来的茶杯终于落到了地上,茶水撒了他一身,襄国公都顾不得了,震惊地望着坐在君无欢身边的少女,“卿…卿儿?!”楚凌淡淡一笑,道:“恰好碰上了,运气好而已。”

襄国公依然回不过神来,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好运气的事情?这得是多么大的运气,才能一出手就弄死北晋皇啊?

襄国公狠狠的吸了几口气,终于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一脸严肃的叮嘱道:“这件事…不要再跟别人说了。”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笑意。这位襄国公,果然还是个不错的人。倒也难怪桓毓对他那么维护了。君无欢看着襄国公道:“国公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妨在此多盘桓两日,还有一些事情我们可以好好商讨一下。”

襄国公看着君无欢比先前显得真诚了几分地神色,心中明白到了现在这位才真正把他当成了可以合作的对象。若是方才他的回答或反应有什么不对地地方,就会不会丢了性命只怕短期内他是别想回南边了。

看看坐在君无欢身边的楚凌,襄国公有些心酸之余对长离公子升起了几分莫名的敌意。

襄国公在这个小镇上停留了三天,这三天时间几乎都足不出户的与君无欢楚凌关在房间里商量着什么事情。有时候就连桓毓公子都被排除在外并不知道他们讨论的是什么。而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终于有人在段家的藏书中翻出襄国公的笔记,知道那三天这三位到底说了些什么。而那个时候,这一段过往却早已经成为了历史烟尘让人越发的好奇和向往。

三天后一大早,天还没亮襄国公就带着人急匆匆地回了江对岸,连同桓毓也被他一道抓了回去。

楚凌和君无欢回到沧云城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一回城主府君无欢就被请去书房议事了。楚凌则悠然的回了自己暂住的风华苑。这三天时间,着实是花费了不少的精力,让楚凌原本就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更觉得疲惫了。只是,用脑过度的后遗症就是,虽然感觉很疲惫,但是又很亢奋,根本就睡不着。

睡不着的楚凌只好躺在花园里的一把躺椅上晒夕阳。旁边的白鹭贴心地为她盖上了一件薄被,楚凌双眸半正睁,有些懒洋洋地问道:“对了,那个…小萱子怎么样了?”

白鹭笑道:“谨遵姑娘吩咐,用的都是上好的伤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绣房的人说,这几天手指好像伤得不轻。”

“哦?她没有偷懒?”楚凌有些好奇的问道。白鹭道:“她只怕是不敢。”说起来明萱也算是挺拼的,身上的伤还没好,连坐都不好坐还要在绣房帮忙。她虽然学过刺绣,但是在家里哪里需要她真的亲自去做那些针线活儿,一天下来手指被针扎了不知道多少下。第二天一拿起针手指头就在打颤,偏偏她竟然还真的一声不吭地忍着了。

原本白鹭对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是半点好感都欠奉,这两天看下来倒是觉得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了。至少她对自己亲哥哥地感情是真的。楚凌点点头道:“看来我是指望不了她做好针线活儿了,既然伤好的差不多了,那就把风华苑粗使的活儿交给她做吧。”

“是,姑娘。”白鹭点头应道,粗使的活儿都是府中最辛苦也最没有前途的,譬如说厨房打杂,浆洗,洒扫等等。不仅累而且见不到主子,得到赏赐或者提拔的机会自然也就渺茫了。不过明萱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等她做的满意了,姑娘自然就会放了她的。

楚凌抬起头来,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道:“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回来告诉我一声。如果她不哭不闹的接受了,三天后叫她去挑水。”白鹭有些惊讶,“姑娘,城主府挑水这类的重活儿都是男子做的。”

“没事儿,她实力不弱,挑得动。而且都快十九了,大概也不长个子了。”应该不会被压矮吧?楚凌有些不负责任的想着。

“是。”

白鹭去绣房传话,明萱听完了她的话,低着头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白鹭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等着她发难。过了好一会儿,却见她慢慢的松开了手,抬起头对白鹭道:“我去就是了,希望…凌姑娘不要忘了她的承诺。”

白鹭笑道:“你放心,姑娘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骗你。”只是会变着法子的折腾你而已。看着明萱苍白消瘦的脸颊白鹭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你说这是何必呢?当初嘴贱一时爽,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到底后悔了没有。

231、公主的消息!(二更)

天启皇宫之中,永嘉帝正在看书。

宽敞地大殿中央一个半人高地精致香炉中正飘着屡屡青烟。永嘉帝依靠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上,有些慵懒地握着一本书时不时的翻上两页,只是眼神却似乎总也落不到书页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书还是在发呆。但是不管他在做什么,大殿中时候地宫女内侍们却谁也不敢插话。这些日子陛下的心情不太好,无论是谁贸然凑上去都是触霉头自讨苦吃。因为这个被责罚的人不在少数,因此,所有人都恨不得离这寝殿远远地,可惜他们这些御前侍候的人,却是避无可避。

一个侍卫匆匆进来,才刚走进门就看到永嘉帝抬起头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却没有问他他有什么事。侍卫分明从陛下眼中看到了几分不悦,却只能硬着头皮禀告,“启禀陛下,襄国公求见。”没办法啊,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陛下不快,但是襄国公求见却又不能不报。襄国公是陛下重臣,若是他们现在不报回头陛下心情好了追究起来他们也担待不起。

永嘉帝倒是一怔,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皱眉道:“哦?则知来了?让他进来。”永嘉帝随手将手中的书放到了一边,他并不知道襄国公来找他做什么,但是却知道若没有要是他是绝不会入宫的。而且,前两天似乎听说他离京了才是,已经回来了么?“

“是,陛下。”

片刻后,襄国公快步走了进来,“臣叩见陛下。”

永嘉帝一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从软榻边站起身来道:“则知,这个时候进宫可是有什么是?”襄国公扫了一眼周围的宫女和内侍,沉吟了片刻道:“臣确实有事想要禀告陛下,请陛下屏退左右。”

这个要求对一个臣子来说可说得上是十分无礼,但是永嘉帝却并没有生气。襄国公不仅是天启重臣,也是他的大舅子,襄国公府更是一直忠于皇家,永嘉帝并不介意给亲近的臣子一些特殊的恩典和纵容。朝着殿中众人挥了下手,道:“都退下吧!”

“是,陛下。”殿中内侍宫女们纷纷松了口气,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片刻后,整个大殿中都就只剩下了两人了。襄国公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开口。永嘉帝看着他道:“你放心,现在这里只有朕和你两个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这宫里眼线纵然是不少,但是朕也还没有无能到让人在朕的寝殿光明正大的偷听的地步。”襄国公沉默了点了点头,抬头望着永嘉良久方才沉声道:“陛下,臣…或许找到小公主了。”

“什么?!”永嘉帝脸色顿变,飞快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襄国公的衣袖道:“你是说真的?她在哪儿?!”

襄国公沉默地看着自己被拽住的衣袖,永嘉帝似乎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了他。但是不停颤动的唇角和脸上难掩的激动却都在诉说着他此时的急切,“则知,卿儿在哪?”

襄国公从袖中掏出两块玉佩递了过去,永嘉帝一把抓过放在手中仔细地看着,激动地道:“是…这是卿儿和灵犀的东西,是朕赐给她们的。这玉是朕亲自选了让宫中的工匠雕琢出来的。”

这两块玉佩是当初赐予灵犀封号的时候他亲自选的,因为还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小女儿,永嘉帝干脆命人用同一块羊脂白玉雕出了两块一模一样地玉佩。其中一块赐给了长女,上面刻着她的封号名字。而另一块却留白了只刻下了名字,他原本是打算等将来小女儿有了封号之后在重新让人刻上去的。只是却还没有等到卿儿长大就……

襄国公垂眸道:“公主还在北地,臣这么离京就是为了这件事。”

永嘉帝一愣,皱眉道:“你见到卿儿了?为何不将她带回来?”

襄国公望着永嘉帝,轻叹了口气道:“陛下可想过,公主回来…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永嘉帝皱眉道:“自然是朕的公主,卿儿是朕与皇后之女,身份尊贵谁敢说什么?”

襄国公摇头道:“即便是陛下相信公主,但是朝中臣子又会如何想?陛下别忘了…公主从浣衣苑失踪已经三年多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他是公主,朝臣们只怕未必能够接受。”

永嘉帝轻哼一声,盯着襄国公道:“你确定…她真的是卿儿?”

襄国公取出一副画轴展开,画上是一个穿着一身浅蓝色依然的明艳少女。襄国公问道:“这边是公主,陛下看着…可觉得眼熟?”永嘉帝道:“像是…襄国公府的太老夫人。”

永嘉帝虽然没见过襄国公府太老夫人年轻时候的模样,但是却曾经在襄国公府的祠堂和书房见过太老夫人年轻时候的画像。襄国公这副画卷上的少女,跟太老夫人年轻时候至少有七八分的相似。

“真的…真的是卿儿……”永嘉帝忍不住红了眼睛,“则知,你再去一趟北地。一定要…一定要将卿儿接回来!你告诉她,不要怕…朕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地回宫,做天启最尊贵的公主的!”

襄国公摇头笑道:“臣倒是觉得,公主并不会觉得害怕。陛下可知道…公主在北地还有什么身份?”

永嘉帝一愣,“还有什么身份?”他是知道卿儿在北地失踪了两三年,但是却还不知道这两三年她都在做什么。听则知这意思,这两三年卿儿还做了不少事情?

襄国公道:“公主便是早前臣说起过的…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北晋皇册封为武安将军,另外……她还是信州靖北军的小将军。”

“什么?!”永嘉帝大惊失色,襄国公仔细盯着他的表情,并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任何不悦的神色,除了震惊更多的倒是纯然的欢喜。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为了儿女地成就高兴的父亲一般。这才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是襄国公思虑再三也没有说出楚凌还是刺杀北晋皇的刺客这件事。永嘉帝似乎很是高兴,“卿儿竟然如此厉害,难怪能从浣衣苑那种地方逃出去。好…好啊!”

“陛下?”

永嘉帝道:“则知,尽快接卿儿回来!身份的事情朕会解决的!”

襄国公点点头道:“微臣遵命。启禀陛下,臣这次去北方还见了沧云城主晏翎,他提出……”

沧云城**有精兵二十五万,分属四营以及由城主直接统领的亲兵营。这已经是沧云城能负担的兵马的极限了。事实上若不是凌霄商行的商业遍布天下,出只怕连着些兵马也是难以负荷的。毕竟君无欢不可能让沧云城境内的百姓负担着难以承受地赋税只为了供养大批兵马。这样下去就算勉强能供养出更多的兵马也会造成后方不稳后继无力。

这日,君无欢难得有空便亲自带着楚凌去了军中巡视。第一站去的便是驻地距离沧云城最近的朱雀营。朱雀营主将余泛舟是沧云城四大主将中年纪最小地一个,比起君无欢也不过大了一两岁而已。他麾下的将领也都偏向年轻一些,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生气勃勃很有冲劲的军队。楚凌看过君无欢书房里的战报,朱雀营在沧云四营中的战绩颇为可观。

君无欢带着楚凌进了答应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和窃窃私语。军中消息传播地很快,所以整个沧云军几乎都知道城主带了未来的城主夫人回来。如今见到城主竟然亲自带着一个姑娘逛军营,这些将士们自然立刻猜到了这位就是他们未来的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可真好看。”有人低声议论着。却被旁边的人狠狠敲了一下脑袋,“不要命了?城主夫人也敢议论?!”被打的人满腹委屈,揉着脑袋道:“我说的是实话啊。”

“……”就是实话才不能随便说啊。

楚凌跟在君无欢身边倒是有些兴致勃勃,她也跟着拓跋兴业去过貊族的军中,但是却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她不是貊族人,能跟着进去已经是看在拓跋兴业的面子上开了后门了。自然不能在军中随便乱走乱看,即便是可以走可以看的地方,那些士兵看着她的眼神为往往也是充满了警惕和戒备的。和沧云军中这种轻松自在地感觉完全不同。

余泛舟接到消息匆匆带着人迎了上来,“见过城主,凌姑娘。”

楚凌微微地那头笑道:“余将军,冒昧前来打扰了。”余泛舟拱手道:“凌姑娘言重了,城主,凌姑娘里面请。”楚凌道:“余将军你们想必还要议事,我可以在军中看看么?”余泛舟笑道:“当然可以。”说罢便招来一个年轻的校尉替她带路,这才请君无欢主账。

其实君无欢议事是从来没有避着楚凌的,不过楚凌依然很少在这些事情上插话。她毕竟不是真的城主夫人,才刚开就对着沧云城的事情指手画脚未免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如同君无欢在蔚县地时候也很少主动过问靖北军的事情。

被余泛舟派出来做向导的小校尉很有些腼腆,不过领着楚凌一路走过军中的各处却都说得十分仔细,可见平时并不是一个拙於言词的人。楚凌估摸着,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有些不好意思?

楚凌有些好笑地看了看那年轻校尉,道:“还未请教小将军怎么称呼?”

校尉连忙摆手道:“夫…呃,凌姑娘客气了,末将汪粟,凌姑娘叫属下名字就可以了。”

楚凌点点头,道:“汪校尉家是沧云城的么?”汪粟点了点头,有些骄傲地道:“不错,属下从小便生在沧云城,成年之后属下便投了城主麾下。”楚凌笑道:“汪校尉好福气。”对于这个时代地普通人来说,生在南方应该比生在北方福气好一些,而生在北方的百姓在沧云城一带的应该也比别处好过一些。至少这些年来君无欢没让貊族人扰了沧云城附近百姓的安宁。

汪粟抓了抓脑袋笑道:“我也觉得凌姑娘说得有道理,多亏了城主。若不是有城主在此坐镇,属下如今说不定只是个街边的货郎呢。”

“能做个货郎也是不错,战场上到底太危险了。”

汪粟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弟弟,我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怕没人给我爹娘养老。如今我在军中,一个人一月的军饷就够我们全家用得了。所以,属下还是觉得留在军中好。”

楚凌含笑点头,“那就祝汪校尉早日高升。”跟楚凌聊了几句,汪粟倒是渐渐地抛开了原本的拘束越发的健谈起来,到底是年轻人,一会儿便恢复了本性看起来颇有几分神采飞扬之意。楚凌挺他说起军中的趣事也听得兴致勃勃,她从小就算是军中长大的,后来地工作也时常会接触军人,如今看到这些自然觉得十分亲切。

汪粟却觉得,这位未来的城主夫人完全不像别的大家闺秀那样高高在上矜贵得仿佛他们这些普通人都是地上的尘埃一般。而且十分的博学多闻,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够接的上。

汪粟正打算带楚凌往校场上去,就听到大营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还有不少士兵纷纷朝着大门地方向奔去。楚凌有些意外。“大门口处什么事了么?”

汪粟也有些不解,一把抓过从身边跑过地一个士兵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城主夫人第一次驾临朱雀营就乱哄哄一团,成何体统!

那士兵显然是认识汪粟的,道:“汪校尉,白虎营的孙子又来挑衅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方才还在腹诽别人的汪粟听了顿时就炸了,一把打退就要往外面冲。幸好想起来他还有责任在身,走了两步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有些尴尬地望着楚凌。楚凌淡笑道:“无妨,汪校尉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正好我也一起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见她没有生气,汪粟才松了口气,很快又紧张起来,“凌、凌姑娘要去看?”

楚凌道:“我不方便去看么?”

“也、也不是。”汪粟想了想,也没有想出来正当的拒绝理由,只得道:“凌姑娘请。”两人一边朝着外面走去,楚凌一边问道:“白虎营的人会跑来朱雀营闹事?余将军知道么?”

汪粟有些尴尬地道:“其实也不算是闹事,就是…白虎营的人时不时就喜欢跑来找我们切磋,两家挨得近嘛。最近白虎营的沈将军听说训练出来了不少神箭手,最近天天来找我们比箭!”

楚凌不由一笑,看汪粟的表情显然不只是比箭而已。挑眉道:“你们该不会还下了赌注吧?”

汪粟脸色微变,连忙左右看看,“凌姑娘,这个……”

楚凌笑道:“理解理解,小赌怡情嘛,别太过了就好。”

汪粟苦着一张脸,他当然知道小赌怡情,问题是白虎营那群孙子不依不饶啊。他们要是不接着,岂不是认怂了?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但是脸却万万不能丢啊。

232、好不要脸!

楚凌和汪粟赶到大营门口的时候已经堵了不少人了。汪粟扒开挡在他们前面的人和楚凌挤进去就看到外面果然站了十几个人。其中两个是穿着校尉服饰,剩下的都是普通士兵,只是光看他们的身形和气势也知道必然都是精兵中的精兵,白虎营能舍得将这些人派出来,倒也算是大手笔了。

对面的白虎营校尉一看汪粟顿时乐了,“哟,这不是汪校尉嘛?怎么样,今天也是你跟咱们切磋?”沧云城四营之间的将士平时也多有来往,上面的主将也并不禁止士兵之间的交流和较量。毕竟,军中的将士交情都是打出来的,而且自己关着门练的效果也远不如有人陪练好。汪粟咬牙切齿地瞪着对面的人,半个月前他手下的人刚刚输了一次。恰好也是输在这人手里的,如今见了面可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么?

“谭虎!别以为小爷怕你!”汪粟咬牙道。

对面的校尉笑道:“不怕最好,这次赌什么?”汪粟道:“你说!”只见那叫谭虎的校尉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寒光熠熠的弯刀,略有几分得意地道:“这是我前些天刚得到的战利品,怎么样?赢了我,这东西就归你了。输了嘛…输了我也不要你的东西,毕竟连着输了几次,你也拿不出来什么东西了。带着你的兄弟去西山脚下,替兄弟把那片荒地给开出来,怎么样?”

汪粟有些迟疑,他自己倒不是输不起,但是这还关系着他手下的人就不太好说了。但是朱雀营的士兵们怎么能容忍白虎营的人在自己跟前嚣张。大家都是年轻人,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纷纷叫道:“汪校尉,上!好好教训他们!”

“让白虎营的孙子们看看咱们的厉害!”

楚凌混在人群中其实也很惹眼,不过这会儿所有人的心神都在来自外面的挑衅上,倒也没有人关注她这个未来的城主夫人了。楚凌站在汪粟背后,这才有功夫打量对面的人。一看之下就发现了端倪。汪粟说白虎营新训练出来了一批神箭手还真不是吹嘘的。只看对面那些士兵一个个虽然神色端肃,即便是这么热闹的场面竟然也不见他们跟着起哄,就知道都是心性沉稳沉得住气的人。再看他们的手,每一个人右手手指上都有一层厚茧,以楚凌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普通刀剑造成的,而是长期练习弓箭留下的。

这些人即便不是万里挑一至少也是百里挑一的射箭好手。

汪粟看着对面谭虎似笑非笑风度笃定他不敢接招的眼神,终于忍不住道:“好!赌就赌!”

众人齐声欢呼起来,对面虽然没有这般气势,但是来的几个人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显然也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楚凌低声问道:“你们只比射箭?”

汪粟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站着以为大人物,连忙小声解释道:“比五场,赢三局就算胜了。分别是刀、枪、力气、拳脚和弓箭。”

楚凌有些不解,道:“那他们带那么多弓箭手来干什么?”

汪粟有些郁闷地道:“弓箭是一方派十个人比,胜者多算赢。其实其他的几个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互有胜算。但是这些弓箭手很厉害,最近几次都是因为他们才……”如果是一对一的比试,朱雀营未必会输。毕竟就算再不济一个军中找出一两个神箭手还是不难的。

“我说汪校尉,叽叽咕咕说什么呢?这朱雀营中怎么还有个大美……”

“闭嘴!”汪粟脸色微变,突然出声打断了对面谭虎还没说完的话。谭虎微微一愣,看了看楚凌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也变了颜色。倒是没有因为汪粟叫他闭嘴而生气,反倒是暗暗松了口气有些歉意地对楚凌拱了拱手。

楚凌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两人,这谭虎长得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看起来性子倒是细,而且还挺精明的。至于汪粟,虽然对谭虎一副不客气的模样,但是在谭虎出言不逊的时候却也及时打断了没有想着趁机坑谭虎一把。要知道军中的人素来百无忌禁,若是说出什么不太好的话,就算她不计较回头传到君无欢耳朵里只怕谭虎也难免要受罚。更何况…谁知道她是不是小心眼呢?

楚凌微微点头,兴致勃勃地问道:“不知道,我能不能一起玩儿?”

“……”夫人,我们这是关系尊严的切磋,不是玩儿。

大多数时候,当上司用商量的语气跟你说话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委婉的告诉你决定。能爬到校尉这个位置上的两个人自然也不傻,自然是愉快地答应了。玩就玩呗,五局三胜,多一个外人也不影响最后结果。但是……城主夫人跟谁一边,这是个问题。

谭虎表示他并不太想要接受这位尊贵的未来城主夫人成为他们的伙伴,毕竟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坑人替他们做苦力的,万一因为这位想玩的城主夫人而前功尽弃多不划算。他还赌上了最近刚得的战利品呢,他可没有想真的把刀送给汪粟。

汪粟也略有为难,看得出来城主夫人应该是学过一点功夫的,但是跟军中的精英想必只怕就……他自己心里本来就没有什么胜算,这要是输了他还不被兄弟们打死?

于是,两人只好将决定权交给了楚凌。楚凌也没有多犹豫,笑眯眯地道:“既然今天我是来拜访朱雀营的,就劳烦汪校尉了。”

“凌姑娘客气,这是属下的荣幸。”汪粟满心苦涩地笑道。

军中的比试并不是一对一的擂台晒,无论是哪一项都是多人赛。主要是军中人多,如果单人比试的话未免不能让大家尽兴,而且军中将士也不是江湖中人,并不流行单枪匹马的决斗。

除了射箭,其余四项比试都是个派出五个人,最后留在上面的人多的一方得胜。

楚凌顶着汪粟苦瓜脸和哀怨的眼神选了刀和射箭两项,没有触碰自己不熟悉的枪和力气,以及其实还算可以的拳脚。她觉得自己要是全选了,汪粟说不定要给她跪了。

校场之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不过这次出战的都只有汪粟手下的士兵,其他人只能看个热闹。第一项比的便是刀,楚凌虽然将流月刀带在身边的,不过这种场合用流月刀未免太欺负人了,便随手问身边的汪粟借了一把刀。汪粟自己是不用刀的,还是从他身边一个矮个子的士兵手里借了一把相对来说比较轻巧的刀。楚凌握在手中比划了一下,虽然不算顺手但是比起军中惯用的大刀已经请便很多了。

校场上已经占了双方九个人,楚凌拖着刀漫步走了上去。周围的士兵看着楚凌将刀拖在身边往上走的模样,纷纷为汪校尉感到悲伤。这位能不能把刀挥舞顺溜了都不好说,这是注定要输的节奏啊。

不远处的几个人也在看着这一幕,余泛舟微微蹙眉,对君无欢道:“城主,这些军中汉子下手没个轻重,若是伤了凌姑娘可不太,不如……”君无欢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淡淡笑道:“他们若是能伤了阿凌,倒也算是本事。我不罚他们,阿凌也不会许我因为这个罚他们。你尽管放心,阿凌既然上了擂台,自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余泛舟有些怪异地瞥了君无欢一眼,都说城主对凌姑娘爱如珍宝,这是对待珍宝的态度?

君无欢自然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含笑摇了摇头并不多说什么。

楚凌站在擂台上,明显的感觉到对面的几个人都讲目光往她身上看。这些普通士兵可猜不到她是什么身份,只怕是都将她当成了弱鸡准备先把她给料理了再去对付真正的敌人吧。

楚凌友好地对对面笑了笑,对方倒是有些局促地不敢再看。

“开始!”一声令下,果然几个人都毫不犹豫地扑向了楚凌。朱雀营的士兵自然看出了对方的意图,连忙上前拦截。擂台上是算最后存活的人数的,他们自然不能让自己人随便被踢下擂台。只是人数不对等,他们最多也只能一对一的拦下,剩下的一个却抓住了机会继续扑向楚凌。

擂台下,谭虎有些担心起来,“小汪,不会伤到夫人吧?”

汪粟皱眉,他也不知道。他明明悄悄派人去禀告将军了,为什么将军和城主都没有派人来阻止呢。

两人各自担心的时候,那士兵已经逼到了楚凌跟前,手中的刀毫不客气地朝着楚凌挥了过去。楚凌微微挑眉,原本被她拖在地上的刀轻巧的一提挡在了跟前。被架住了刀的士兵有些意外,这姑娘原本一直拖着刀他还以为是太重了,但是看对方这会儿抬刀的架势,可半点都没有吃力的模样。

楚凌对他笑道:“架势不错,力道还弱了一些。”伸手一推,那士兵就后退了好几步。

我那是让着你好不好!万一收不住一刀把人给劈了……

士兵咬牙,再一次冲上去就半点也没有留力气了。楚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侧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道。那士兵也气馁,继续连刀挥出,楚凌连连退避。直到退到了擂台的边缘,眼看着再补上一道就能将她逼下擂台了。楚凌方才再一次提起手中刀,刀光凛然,那士兵劈到半空的刀竟然被挡住了,然后之间楚凌刷刷几刀过去,立刻就反客为主逼得对方只能连连后退根本找不到机会反击。

“这…这、这……”汪粟震惊地看着擂台上的女子纤细却敏捷凌厉的身手。他们自然能看得出来对方其实已经收敛了很多了。若真是对敌,只怕对手都死了不下十次了。

眼睁睁看着对方被楚凌替下了擂台,谭虎开始懊悔,“这不公平!”这特么分明就是个高手啊。谭虎只能暗暗祈祷,对方的箭法不会跟她的刀法一样的高明。

将自己的对手扔下擂台之后楚凌并没有闲着,而是转身加住了旁边的战团。她并没有忘记这场比试地规矩,要将擂台上所有的敌人都踢下去才能作数。于是,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楚凌也经过了一场完全没有快感地切磋。

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说到底她跟这些普通士兵比武还是有些欺负人了。不过君无欢觉得她的伤还没好不肯跟她动手,白鹭和雪鸢更是不敢和她动手,每天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地楚凌也觉得很无聊啊。

“第一场…朱、朱雀营胜!”

赢了的人和输了的人都一脸懵逼,竟然连欢呼都忘了。好一会儿汪粟才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谭虎道:“那个…承让。”

谭虎轻哼一声道:“还有三场,凌姑娘可不会参加。”

汪粟翻了个白眼,另外三场他们就算不能全胜,保守估计赢一场总不会有多难吧?

第二场比试很快便开始了,楚凌站在一边围观,不过她觉得比起擂台上现在围观她的人似乎更多一些。

“城主,将军。”直到君无欢和余泛舟带着人走了过来,众人这才勉强收回了放在楚凌身上的注意力。余泛舟看向楚凌笑道:“没想到凌姑娘竟然是用刀的高手。今日姑娘只怕没能尽兴吧?”

楚凌笑道:“高手不敢当,余将军谬赞了。”

余泛舟道:“不知凌姑娘可否赏脸,回头切磋一下?”比起别的将领,余泛舟更年轻一些。因此也更加随性一些。说完这话,余泛舟看了君无欢一眼见他并没有反对地意思,这才又看向楚凌等着她的回答。

楚凌笑道:“余将军有此雅兴,自然可以。”

余泛舟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对君无欢道:“城主,凌姑娘的赌注,可要您来出啊。”君无欢也不在意,牵着楚凌的手道:“等你赢了阿凌再说。”余泛舟摸着下巴,思索着,“城主似乎对凌姑娘很有信心?”他是知道楚凌的身手应该不错,但是方才的比武确实没有多少发挥地空间,因此也不能确定楚凌到底不错到了什么程度。身为还不满三十就能独掌一军的将领,余泛舟自然也是骄傲的。他承认楚凌的能力,但是却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输。

君无欢道:“你若是赢了阿凌,想要什么随你挑。”

这是真的很有信心了?余泛舟略微谨慎了几分,问道:“若是我输了,城主打算要什么?”

君无欢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我不要你别的,把你去年得的那把剑给我就行了。”

“什么?”余泛舟抽了口冷气,立刻拒绝道:“不行!那可是本将军以后要拿来当传家宝的。”城主果然是心狠手辣,一场比武就想要他的心头肉。他还指望着把那宝贝拿来将来传给自己的子子孙孙呢。

君无欢不以为然,道:“你连妻子都还没有,传什么家?”

“……”这特么说的是人话么?他现在没有妻子难道以后不会有?有心上人了不起啊!更何况,他那把剑说不定能换来一个媳妇儿啊。余泛舟的连微微扭曲了一下,咬牙道:“想要我的剑可以,城主拿什么来换?”

君无欢道:“我说了,城主府库房里的东西,随你挑。”

“这个……”余将军有点心动,城主库房里可是有不少罕见的宝贝,价值不必他的传家剑低。他那把剑虽然是个宝贝,但是到底有些…呃,若是能换一个,还是很不错的。

看到余泛舟明显动摇的神色,楚凌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余大将军,你真的是号称沧云军中最有前途的将领么?这么容易被人坑实在是让人为朱雀营担心啊。虽然赢了你能得到更多的好东西,但是前提是…你能赢啊。要是输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君无欢仿佛看出了楚凌在想什么,低头在楚凌耳边低声道:“余泛舟的刀用的也不错,阿凌跟他切磋一下也无妨。”

刀用的不错。

能让君无欢觉得用的不错的,那就是真的不错了。

那边,余泛舟已经考虑好了。郑重地望着楚凌拱手道:“凌姑娘,稍后还请赐教。”

楚凌也有些好奇余泛舟当成宝贝的剑长什么模样,含笑点头道:“好说,好说。”

三人说话的空档,擂台上早就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了。这样的身手对于高手来说自然没有什么看头,但是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却已经足够让他们热血沸腾。很快众人就将注意力重新转回了擂台上,周围一片欢呼和喝彩声。

最后的结果倒是如汪粟预料的一般,大约是第一场受了刺激,后面三场白虎营的士兵十分卖力,三场之中朱雀营只胜了两场。于是二比二打平,第三局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汪粟忍不住挤过来小声问道:“凌姑娘,您的箭法怎么样?”

楚凌想了想,很是诚恳地回答道:“还行,不过…这一场就算我再行好像也左右不了结果。”

汪粟有些沮丧,他当然也知道就算楚凌再厉害也左右不了结果。问题是他们这已经是连续六七次在箭术上输给白虎营了。刚才看到楚凌大发四方,难免就忍不住多了几分妄想。

楚凌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多干点活儿有助于强身健体。”

“……”更想哭了怎么办?

余泛舟显然也知道下面的情况的,微微眯眼道:“都快三个月了,你们还没有拿出应对的办法?”汪粟道:“将军,那些人真的很厉害,咱们营里的弓箭手…确实比不上他们。”

余泛舟道:“我不是问你能不能比得上他们,我是在问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

余泛舟道:“给你两个月时间,如果再输…往后一整年,你就别闲着了,去挖地吧。”

“是,将军。”汪粟哭丧着脸,无精打采地走了。他难道要派个人去白虎营偷师?但是他们这些人谁不认识谁啊?况且怎么潜入进去也是个大问题啊。

最后一场是在朱雀营校场上专门练箭的靶场,规则非常简单。各是个人,一人十支箭射完就算。楚凌目测了一下箭靶的距离,觉得难度不大。站在指定地位置拿起跟前的弓试了试,女子的臂力远不如男子,即便楚凌是习武之人也是一样的。能成为弓箭手的士兵除了射箭的天赋,臂力自然也不会弱,因此楚凌这个习武之人在这方面其实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楚凌试着拉了一下弓弦,虽然有些重不过还能用。旁边的人却已经开始瞄准射箭了。

楚凌抽空瞄了一眼白虎营的十个士兵,虽然早就知道他们的箭术不会差,但是这些人的实力也依然出乎她的预料。第一轮十支箭射出去,所有人全部都命中靶心,连半点偏移都没有。也就是说,这还远不是他们的极限。

相比之下,朱雀营这边虽然没有人出现脱靶这种乌龙,也有几个射中的靶心,但是位置上却多少有些偏移。真正稳中靶心的只有两个。

楚凌拿起一支箭开弓拉弦。

铮地一声轻响,羽箭正中红星。身后传来一阵喝彩,围观的士兵们显然没有想到,这位漂亮姑娘不仅刀法好,箭术竟然也很好。

余泛舟看了看楚凌射出去的箭,忍不住对君无欢道:“恭喜城主,咱们未来的夫人…当真是不简单啊。”君无欢微微勾唇没有说话,但是余泛舟却从他眼底看出了几分意思。

这还用你说么?

“……”余泛舟忍不住思索着,他跟城主打的这个赌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余泛舟道:“这个城主…那个赌注我们能不能……”

“不能。”君无欢淡定地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余泛舟半晌无语,“城主,您直说吧您是不是早就看上了我的剑?你想拿来干什么啊?”不就是一把剑么?城主府的库房里又不是没有,城主自己平时虽然用枪,但是身边也有一把好剑啊。

君无欢淡定地道:“你那把剑虽然华而不实,但是确实很好看。我要送礼,用它正好。”

余泛舟半晌无语,“城主,送礼讲究心诚,您不觉得用凌姑娘赢来的东西送礼很没诚意么?”还有,华而不实是什么好词吗?

“不觉得。”君无欢道:“准备好你的赌注。”

“……”好不要脸,好想揍他,打不过他!

233、小毒仙!

最后白虎营和朱雀营的切磋依然以三比二的成绩结束。即便是有楚凌这样的高手加入,也并不能改变朱雀营再一次败北的结局。原本军中,也不是靠一两个高手就能左右结果的地方。

看着汪粟惨白惨白地小脸,楚凌除了略表同情之外倒是没有太多的感想。这世上哪有人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呢,当初她跟在上京城还有十六连跪的记录呢。更何况,有句话不是说的好么,失败是成功之母啊。

所以,楚凌只能拍拍汪粟的肩膀表示鼓励。汪粟年轻的脸彻底纠结成了苦瓜。

楚凌有些好笑,“有这么难过吗?你们人多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把事儿做完吧?”谭虎总不至于让汪粟把沧云城附近所有的荒山都给挖出来吧?更多的大概还是脸上不好看,年轻人都要脸的,理解理解。

汪粟瞄了一眼余泛舟和君无欢离开的方向,小声道:“将军说,我要是两个月之内没有办法赢白虎营,今年一年咱们朱雀营的活儿都归我了。”他回去还不被自己的属下给打死啊。

楚凌眨了眨眼睛,摩挲着下巴思索着。汪粟眼巴巴地望着她,“凌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若是平常,汪粟绝不会把注意打到楚凌身上的。但是这会儿大概是已经郁闷外加无法可施的昏了头了,也就是传说中的病急乱投医。

楚凌笑眯眯道:“这个…其实我是想说,现在已经五月初了,一年都要过去一半儿了。”

“……”凌姑娘这是在看他笑话么?

不远处,谭虎笑眯眯地拿着自己的弯刀走了过来,“小汪啊,看来这弯刀…我还是要带回去了。”汪粟磨牙,恨恨地瞪着谭虎。谭虎拿着自己的弯刀在手里抡了个圈儿,叹气道:“虽然不太趁手,不过铁是好铁,拿去融了应该能造一把好兵器。还有这宝石,应该也值点钱。”

“……”白虎营的人都是混蛋!

谭虎却没有理会汪粟对自己的龇牙咧嘴,笑眯眯地对楚凌道:“末将见过凌姑娘,先前无礼,还请凌姑娘恕罪。”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粗犷的壮汉,说起这些文质彬彬的话来竟然也有模有样。楚凌却能感觉到他话语中的真诚。先前在大门外谭虎被汪粟打断,却也只是朝自己拱了拱手表示歉意,这会儿又再次主动提起这件事,楚凌知道这人对自己的看法已经与先前不一样了。

若说先前谭虎只是忌惮于她的身份对她客气的话,现在却是真心实意的尊重了。军旅之人天生就佩服强者。

楚凌笑道:“谭校尉客气了,谭校尉麾下这么多的神箭手,可见是训练有方,佩服。”

“应该是末将佩服才是,凌姑娘的弓不合适,若是换一把,凌姑娘的箭术只怕不输任何人吧。”谭虎道。楚凌摇头道:“战场上哪儿有那么多功夫给你找合适的武器?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谭校尉不必客气。”

谭虎再次拱手道:“凌姑娘若是有空能驾临白虎营,指点这些小子一下就再好不过了。这些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除了城主和将军,谁也不服。今天见了凌姑娘才知道天高地厚。”

楚凌道:“多谢相邀,若有机会我一定亲自去拜访白虎营的各位将军。”

汪粟左右看看这两个聊得愉快的人,越发地郁闷了。

狠狠地瞪了谭虎一眼,“比完了,谭校尉还不走?”谭虎微一挑眉,笑眯眯地点头道:“也是该走了,凌姑娘,末将告退。”

“谭校尉慢走。”

目送谭虎离开,楚凌有些好笑地扫了汪粟一眼道:“看来你很不待见这位谭校尉?”汪粟哀怨地望了他一眼,谁会待见一个总是赢自己的对手啊。楚凌微笑道:“少年,你这样的心态是不对的。”

汪粟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楚凌。

楚凌道:“面对一个你怎么都赢不了的对手,你首先要做的不是去咒骂他,驱赶他,远离他。”

“那是什么?”汪粟不解,楚凌道:“你要主动的去接近他,了解他,最好是能成为他的朋友,然后找到他的弱点,研究他,揣摩他,最后…打败他!”汪粟看了看眼前笑容甜美的女子,忍不住抖了抖:未来的城主夫人好可怕。

从朱雀营出来,君无欢和楚凌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策马在沧云城外慢行。楚凌侧首看看坐在马背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的君无欢道:“跟余将军聊什么事情了?”

君无欢抬头笑道:“没什么,过段时间可能要离开沧云城,提前安排一下。”

楚凌一怔,看着君无欢没有说话。君无欢含笑道:“怎么?阿凌不愿我陪你去平京?”楚凌摇头,“自然不是,我只是担心……”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道:“君无欢,你为我做的太多了。我都觉得有些亏欠你了。”

君无欢不由失笑,“我不为阿凌还能为谁?我若是为了旁人,阿凌不是要亲自动手清理门户么?更何况……”君无欢声音有些低沉,望着楚凌的眼眸却深沉的仿佛看不见低,“阿凌为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又要如何偿还?我虽然心疼阿凌的伤,恨自己无用,但是…心中其实还是欢喜的。阿凌会不会觉得我不好?”

楚凌看了看他,慢慢摇了摇头。

其实她们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说谁欠谁的委实有些多余。楚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并不单是为了君无欢。说到底,楚凌是一个人,即便是身后有靖北军和黑龙寨众人,但势力刚刚起来,其实有没有楚凌最后都会找到走下去的路子的。只不过那个执掌靖北军的人不再是凌小将军而已。但是沧云城却不一样,楚凌这些天在沧云城也见识了不少。虽然沧云城如此强大令貊族都不能不忌惮,但实际上内里问题也不少。一旦君无欢不在了,沧云城即便是不立刻崩塌也很有可能会长时间陷入混乱最后甚至湮灭。

如果只是个人,他们谁为谁做什么都是自己的自由。但是想到君无欢身上的担子和责任楚凌却不能不多想。

楚凌望着君无欢半晌,莞尔一笑道:“那,到时候就有劳长离公子了。”

君无欢笑道:“荣幸之至。”

两人相视一笑,一拍坐下的马儿,两匹马并肩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两人回到沧云城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将领的时候了,才刚走到城主府门口,就看到贞娘有些焦急地在大门口走来走去还是不是往外张望显然是在等人。楚凌有些奇怪,贞娘是城主府的内总管,在城主府可谓是位高权重,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这样?

君无欢倒是了然,拉着楚凌走上前去。见到两人,贞娘立刻松了口气,快步迎了上来,“城主,凌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

君无欢淡淡道:“师叔和嫣儿来了?”

贞娘摸了一把额边的汗水,点头道:“是,云先生和肖姑娘下午就到了。”

君无欢点头,拉着楚凌往里走道:“走吧,我带你见见我师叔。”

楚凌笑道:“好啊。”

贞娘跟在两人身后,一边走一边道:“城主,肖姑娘知道云公子不在城主府,有点不太高兴呢。”君无欢并不在意,“她自己没本事绑住云行月,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君无欢,你说谁没本事?!”

君无欢话音刚落,一个娇俏的女声便从里面传来。

楚凌抬头一看,不由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好。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少女身形娇小,穿着一身紫色衣衫。容貌并不算十分美丽,但是却长了一双非常动人的大眼睛。即便是站在这么远地地方,楚凌觉得她都能感觉到少女眼中熊熊的怒火了。

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生气起来也是生机勃勃,若是笑起来,肯定甜极了。楚凌忍不住想到了蓝狐,狐狸窝的团宠,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萌萌哒。

虽然看起来有点蠢萌,但是若有人真将她当成傻子那就只能自己自认倒霉了。毕竟,能通过狐狸窝的入营训练以及特工专业训练的人,你能指望她蠢到哪儿去?用蓝狐的话来说,她只是不想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勾心斗角上而已。更何况,那货一旦疯起来,就算是楚凌这个自诩狐狸窝扛把子的人也觉得按不住啊。

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不如蓝狐软萌,但是不知怎么的看到她那怒目圆瞪的模样,楚凌就觉得有点手痒。

想撸!

楚凌出神的片刻,那少女已经冲到了君无欢跟前,“君无欢,你说谁没本事!”

君无欢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云行月跑了,你跟我撒什么气?”

少女愣了愣,突然红了眼睛,瞪着君无欢半晌突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呃…这打开地方式好像有点不对,君无欢师门还有这种款式的?楚凌摸了摸鼻子,在心中暗暗道。

君无欢却似乎见怪不怪了,拉着楚凌道:“阿凌,我带你去见师叔。”楚凌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少女,挑了挑眉。没事?

君无欢嗤笑一声,抬脚踢了踢地上的少女,“别装了,你就算把城主府淹了,我也没办法把云行月给你变出来。他真的不在沧云城。”少女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红红地像是一只小兔子,“那…那你要怎么才肯帮我?”

君无欢道:“我不会帮你。”

少女似乎被打击到了,站起身来捂着心口后退了几步,“师兄,你好狠心。”

君无欢冷笑不答。

那少女却突然神色一遍,朝着楚凌扑了过去,“阿凌姐姐,师兄好坏,你要帮我啊!”

楚凌唇角忍不住抽了抽,正要退开却见君无欢一步挡在她跟前一脚将那少女踢了出去。少女凌空一个翻身,虽然避开了君无欢踢出的那一脚却还是后退了好几步,神色幽怨地望着君无欢。

“师兄,人家只是想跟未来嫂子亲近亲近。”

楚凌从君无欢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含笑道:“这么可爱的小师妹亲近一下我当然是愿意的,不过…你右手里的东西先扔掉,不然手会断的哦。”少女有些惊讶地看向楚凌,楚凌抬手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流月刀,“我若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就会忍不住手痒。万一不小心把小师妹的玉手给切掉了,多不好意思啊。”

少女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再看看楚凌手中的流月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讪讪道:“阿凌姐姐,我是好人,不会随便下毒的。师兄太狠心了,差点一脚踢短我的肋骨。”

楚凌拍拍君无欢的肩膀示意他让开,君无欢给了少女一个警告地眼神。

楚凌对她招招手道:“这就是云公子的小师妹么?初次见面送你见面礼好不好?”

少女嗖地一下蹿到了楚凌跟前,还有些忌惮的看了看君无欢。见他没有说话这才松了口气,“阿凌姐姐,你不生我的气?我、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不会害你的。这个…只是会让你香香的。”

楚凌表示她对香气扑鼻并没有什么兴趣。

伸手捏了捏少女的包子脸,果然软软嫩嫩的。

“小师妹叫什么名字?这个送给你好不好?”说着将一条缀着紫色宝石地手链递了过去。少女眼睛一亮,伸手接了过来,“好漂亮,阿凌姐姐真好。我叫肖嫣儿。”说着身上就要去挽楚凌的胳膊,却被旁边的君无欢抬手拍开了。肖嫣儿很是郁闷,“师兄,我真的不会对阿凌姐姐下手。”

君无欢对楚凌轻声道:“她擅长用毒。”

楚凌点头,她当然看出来了。这小姑娘虽然看着软软萌萌活力十足,但是真惹急了只怕也不是个善茬。

肖嫣儿有些无精打采地望着楚凌,可怜巴巴地道:“阿凌姐姐,你是不是也不是喜欢嫣儿了?”

楚凌笑道:“怎么会?嫣儿这么可爱。”

肖嫣儿顿时高兴起来,神采飞扬的模样越发耀眼。她飞快地从身上翻出了一颗珠子递给楚凌道:“送给阿凌姐姐做见面礼。”

楚凌有些诧异,看着小姑娘眼巴巴地模样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君无欢也没有阻止,拉着楚凌就往里面走去,顺便抛下了一句话,“阿凌比你小,没事别装嫩。”

“……”直到两人走远了,身后才传来少女跳脚地声音,“君无欢,混蛋!混蛋!本姑娘总有一天要毒死你!”

“……”在沧云城城主府说要毒死城主,肖姑娘你也很厉害了。

两人进了内堂,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一身浅灰色布衣,面容与云行月有几分相似,但是不同于年轻的云公子,更多了几分儒雅和岁月磨砺出的睿智和温文。

看到两人进来,他才抬头对两人一笑,道:“回来了?”

“师叔。”君无欢带着几分恭敬地对男子道,显然比起他那位不靠谱的师父,这个师叔君无欢是有几分尊重的。

中年男子点点头,看向楚凌,楚凌笑道:“见过云先生。”

男子点头,“凌姑娘不必客气,长离好眼光,好福气。”

君无欢唇边溢出一丝淡淡地笑意,握着楚凌的手对男子认真地道:“阿凌很好。”

中年男子笑道:“我看也很好,原本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要孤独终身呢,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说来也是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兄造的孽,中年男子对君无欢是既觉得骄傲又觉得担心。甚至比担心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要更甚几分。

“师父!”门外,肖嫣儿飞身进来,奔到中年男子身边幽幽道:“师父,师兄欺负我。”中年男子不以为意,淡淡道:“你若能赢,就可以欺负他了。”

肖嫣儿顿时垂头丧气,她哪儿有本事赢师兄啊。

宾主落座,中年男子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外,道:“云行月又跑了?”

君无欢道:“师叔容禀,他有要事在身,已经离开沧云城好些日子了。”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算了,那混账东西的事情我也懒得管。只要他将来不要后悔就行了。”君无欢想了想道:“其实…他心里是有数的,师叔不必太过担心。”

中年男子笑道:“我不担心,你们这些小辈的事情我也懒得管了。这次过来,就是顺便把嫣儿给你带过来,以后她就留在沧云城了。”君无欢微微蹙眉,思索着肖嫣儿留下到底划不划算。

肖嫣儿擅长毒术,江湖人称小毒仙。若是能留下,自然是可以帮上大忙的,但是云行月为了躲肖嫣儿都要躲出病来了,若是因为肖嫣儿在这里,沧云城少了一个高明的大夫,好像又不太划算。毕竟,毒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得上的,但是大夫却是绝对不能缺少的。更何况,好歹云行月为他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点情面的。

见他不答,中年男子笑吟吟地道:“你答不答应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我若是走了嫣儿肯定不会走的。就算你不肯收留她,沧云城哪儿她不能待?”

“师兄…阿凌姐姐……”肖嫣儿可怜巴巴地望着两人。

君无欢不语,肖嫣儿有些闷闷地从自己的荷包里翻出一个东西递过去,“住宿费。”

银票?楚凌挑眉。

侧过头去看,君无欢打开一看,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笺。楚凌扫了一眼上面全是药名,应该是一个什么药方。

君无欢挑眉道:“这是你这两年的成果?”

肖嫣儿幽怨地瞪了君无欢一眼。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师兄更讨厌的人了,她们辛辛苦苦努力研究出来的成果,他只要等着他们双手奉上就可以了。

君无欢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可以住在城主府,但是…我不会帮你的。”

肖嫣儿轻哼一声,“你跟云行月是一伙儿的!”

君无欢混不在意,抬头看中年男子,“师叔,她可以留下,我也会说服云行月留在沧云城。不过别的我就……”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你平时事情多,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哪里能让你帮忙。看她们自己的造化吧。”

坐在一边的肖嫣儿难得有些安静,微垂眸眼眸楚凌竟然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淡淡的忧伤。

楚凌微微蹙眉,心知这小师妹和云行月之间,只怕还有不少的故事呢。

君无欢握了握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回头跟再跟你说。”

楚凌微微点头,再看向对面的肖嫣儿,恰巧肖嫣儿也跟着抬头看了过来。这一次楚凌真实地从她眼底看到了淡淡的苦涩和受伤。心中不由暗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实在是伤人伤己啊。

235、云公子的情史!

肖嫣儿和云行月之间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楚凌听完了君无欢的解说之后,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跟君无欢这个半路来的而且还隔着一个师父的师兄不同。肖嫣儿是云先生的故交好友的遗孤,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收养了。那时候,云行月也才三四岁。两人可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奇怪的是,这两个人长大之后却都跟君无欢关系不错,反倒是跟对方渐行渐远了。

至于云行月为什么不肯见肖嫣儿,还要说起两人的肖嫣儿的师父兼云行月的师父,云笑风云先生。这位先生武功一般但是医术出神入化。因此膝下的两名弟子自然也都随了他学习医术。不过两人长大一些之后走的路却有些不同了,云行月更偏向医术,而肖嫣儿更偏向毒术一些。两人更是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也让云笑风颇感欣慰。

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云笑风在两人年幼时就为两人订下了婚约,原本两人一起长大,又有共同的爱好兴趣,成为一对佳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在情窦初开的那两年,这两人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对这门婚事也并不排斥。

直到肖嫣儿十五岁那年,云行月外出行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姑娘。仿佛才突然开了窍般认定了自己对那姑娘才是真爱,对肖嫣儿只是兄妹之情。于是,肖嫣儿就如同每一个作死的想要拆散真爱的女配一样,给那姑娘下了毒。关键是,云行月医术不错,但是竟然还解不开肖嫣儿下的毒。云行月求助于云笑风,云笑风却站在了自己徒弟这边根本不管云行月的死活。只是冷笑一声说“你有本事悔婚,有本事自己解毒啊”。

云行月当时简直都要被气疯了直接跟自己的亲爹和小师妹翻了脸,带着那姑娘离开了家。云行月却不知道,那姑娘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而是他的仇人派来杀他的。谁知道人还没杀死,就先被人下了要命的毒药,短短半个月就被折腾的死去活来,那姑娘简直恨死云行月。于是暗地里越发努力地挑拨云行月和那自己亲爹师妹的关系。最后竟然还想出了法子准备睡了云行月。如果她怀孕了,云行月的老爹能不管她这个外人,总不能不管自己的亲孙子吧?

这个想法是没有毛病的,如果顺利实施说不定真的会成功。问题在于当天云笑风外出受了重伤,肖嫣儿正好出来想找云行月回去。结果…那女人没睡成云行月,被肖嫣儿给睡了。

等到君无欢得了自家师叔的信赶过去的时候,这三个人都快要把对方给折腾死了。基本上就是肖嫣儿折腾那女人,云行月折腾肖嫣儿,那个女人又折腾云行月。最后还是君无欢干净利落地插手,直接拆穿了那女人的真面目,以及肖嫣儿压根没有给那女人下什么厉害的绝毒的事情。她只是气不过,师兄竟然为了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抛弃自己,所以才拿她刚研究出来用来教训折磨人的毒下给了那女人。事实上,除了刚开始一段时间会每隔上两天各种难受以外,并没有什么大害处。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便是不用解药那毒也会消失的。云行月最初也是关心则乱,竟然也没有发现这点。

那女人却并不相信君无欢的话,依然觉得自己中了剧毒。又加上身份败露只怕再也拿不到解药,肖嫣儿虽然才十五岁,但是小毒仙的名号在江湖上也不是白叫的。绝望之下竟然想要跟肖嫣儿同归于尽。

云行月为了救肖嫣儿,失手杀了那个女人。然后跟着君无欢到了沧云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楚凌听完也是沉默了半晌,这事儿…该怪谁?

怪云笑风不该给两人定亲?还是怪云行月不该移情别恋?又或者肖嫣儿随便给人下毒?站在他们各自的立场,也不能说他们错的有多厉害。云行月想要悔婚确实不对,但是婚约的事情本身就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也没有真的立下婚书其实就是云笑风一句话而已。肖嫣儿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被毁了婚就要活不下去。当时两人的感情也是属于朦朦胧胧并没有到互许终身的地步。若是换了楚凌前世,结婚了都可以离,更何况是这样的情况。不过这件事云行月处理的不好也是真的。

再说肖嫣儿,其实最初肖嫣儿未必真的有多生气。给那女人下毒只怕是存着教训敢抢走她师兄的女人的意思。而且最初她也并没有想要追回云行月的想法。肖嫣儿能得到一个小毒仙的称号,可见本身就不是一个多么正派的人。在她看来下毒教训一个女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地事情的。

至于那个女人,不提也罢。一个没有丝毫真感情的杀手,当然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了。

“所以…说到底,这是云行月眼瞎惹出来的祸?”半晌,楚凌才终于有了结论。君无欢愣了愣,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无力反驳。云行月若是看上一个好女人,等肖嫣儿折腾一番出过气了八成也就成全她们了。偏偏最后弄成那个样子,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那个女人本身就是个杀手,又欺骗云行月感情挑拨父子师兄妹关系,死有余辜。但是对于云行月来说,他亲手杀了他真心爱着的女子啊。

至少,在他杀了那个女人的那一刻,还没能够完全将感情抽离。在这种情况下,亲手杀了那个女人对云行月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冲击。

也就难怪,这些年云行月一直都不肯见肖嫣儿了。

楚凌不解,“既然嫣儿看起来对云行月也没有多少感情,现在怎么又追着她不放了?我看…嫣儿似乎对云行月用情颇深啊。”看方才肖嫣儿那眼神也不像是没有感情的模样。

月光下,君无欢揽着楚凌的腰站在院子里晒月光。一边轻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嫣儿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很奇怪么?”

楚凌想了想,点头道:“也对,照你的说法,嫣儿应该有二十出头了。但是我看她的模样倒像是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君无欢道:“当初的事情过后没多久,就发现嫣儿有了身孕。但是那时候云行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嫣儿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小产之后,嫣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出来之后就忘记了孩子的事情,而且她的记忆也很奇怪。她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没有问题,唯独云行月和那个死了的女人的记忆除了问题。在她的记忆中,她很爱云行月,但是云行月却很喜欢那个女人,甚至连亲爹都不要跟着那个女人跑了。然后那个女人被人杀了,云行月就此放浪形骸再也不肯回家了。所以,她要把云行月追回来。师父说,她吃了一种药。但是那药是她自己配的,而且没有残留根本不知道她的药方到底是什么。所以也配不出来有效的解药。而且她自己也根本不记得自己吃药的事情。”

楚凌忍不住吐了口气,有些无语地道:“所以…她这是把自己当成苦情女主角的?”而且还是真心实意的。

君无欢淡淡道:“所以,阿凌知道我为何不赞成师叔想要撮合他们了么?”

楚凌蹙眉道:“你认为,嫣儿现在的感情是假的?”

君无欢点了点头,楚凌道:“但是…如果不是真的很痛苦的话,她也不会吃下那种药吧?她既然精通毒术,想必不存在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的事情。”

君无欢道:“那阿凌觉得他是因为云行月痛苦还是因为失去的孩子痛苦?如果有一天她恢复了原本的记忆……”云行月和肖嫣儿都不是什么好脾气肯容忍的人,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大乱。

“除非她恢复记忆的同时忘记了这些年的记忆,不然我相信这些年的感情终究会留下痕迹的。毕竟即便是从前的她对云行月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两人也是青梅竹马,曾经甚至是不介意成婚相伴一生的程度。况且,有些事情…如果能假一辈子,那就是真的了。”楚凌轻声叹息道。

君无欢微微蹙眉,似在思考楚凌的话。

楚凌笑道:“不过,我也不赞成撮合他们俩。嫣儿多可爱多萌啊。云行月那货也太不负责任了。”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心里痛苦能够理解。但是他到底记不记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被他给睡了啊?这年头,应该还没有那么开放流行一夜情吧?他身为大夫难道就没有想过肖嫣儿有可能会怀孕的事情?

君无欢看看楚凌,觉得她对云行月的看法大概从今晚开始要直线下降了。还是忍不住替云行月说了一句话,“其实…他也不容易。”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男人自然向着他说话,要是你遇到这种事长离公子会怎么处理?”

君无欢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我不会被人骗。”想杀长离公子和沧云城主的人绝对比想杀云行月的多。他要是跟云行月一样傻,坟头地草都有一人高了。

楚凌笑眯眯道:“我是说如果?”

君无欢想了想道:“如果阿凌是杀手的话,我就帮阿凌。如果阿凌是师妹的话,我就帮师妹。”

“……”长离公子真会说话,不过…三观呢?

长离公子表示,三观什么的不重要。如果让阿凌不满意了,他的日子可是会比云行月凄惨一百倍不止。作为一个比云行月的脑子高级了一百倍不止的男人,他当然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楚凌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既然嫣儿会留在沧云城,这段时间让她跟我一起玩儿吧。”

君无欢微微蹙眉,低头看着楚凌,“这是云行月的事情,阿凌不必替他费心。”

虽然云行月是他的是师弟,但如果麻烦到了阿凌,师弟什么的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楚凌笑道:“我当然不会替云行月费心,我喜欢嫣儿啊。”虽然知道肖嫣儿比自己现在打了好几岁,但是在楚凌眼里其实也还是个小孩子。最重要的是,嫣儿萌萌的乖巧又可爱。楚凌对这样的小姑娘一向是很有好感的。看到她为了一段虚假的感情那么费心费神又难过,楚凌觉得有点心疼。另外,楚凌觉得那个能让人的外表停止生长的药也有点六!

“……”怎么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城主府里多了两个人,一下子似乎就变得热闹了起来。楚凌和君无欢本质上都不是什么特别好动的人。血狐女神的格言是,要么不搞事,要么搞大事。平时在家里折腾一些小事情不符合她的爱好,有那时间还不如空出时间来练练功然后吃喝玩乐。

一大早,楚凌才刚起床刚梳洗玩,外面就传来了肖嫣儿轻快地脚步声。

“阿凌姐姐,阿凌姐姐!”虽然知道楚凌比自己小,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肖嫣儿就是改不了口。她很喜欢这个未来的师嫂。反正嫂子是长辈,姐姐也是长辈,肖嫣儿表示都是长辈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楚凌回头看向从门外进来的肖嫣儿笑道:“嫣儿这么早?”

肖嫣儿道:“阿凌姐姐,师兄说你要带我玩儿?今天咱们去哪儿玩啊?”肖嫣儿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楚凌,事实上她并不是一个随意跟人亲近的人。

楚凌想了想道:“其实我对沧云城也不太熟,咱们去军中玩儿怎么样?”

“咦?可以吗?”肖嫣儿有些高兴,“我以前来过沧云城,师兄不许我去军中玩儿。”

楚凌笑道:“你师兄是怕你乱用毒术。”

肖嫣儿不满地道:“师兄太小心眼了,我才不会乱用毒术!我不会对普通人下毒的。”这点底线她还是有的,对普通人下毒是对她这种高手的侮辱。

“乖孩子。”楚凌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笑道:“那就记住了,你若是随便对人下毒的话,以后我可就不带你玩儿了。”

肖嫣儿连连点头,好奇的问道:“阿凌姐姐,我们去军中干什么啊?”

楚凌道:“昨天跟人约了架,今天去跟人切磋一下。”

肖嫣儿眼睛一亮,还没等她说话,楚凌伸手捏捏她的下巴道:“军中还有很多好英武俊美的男子,带你去看帅哥。小姑娘家家的,只把眼睛盯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是没有前途的。放弃一棵歪脖子树,你能得到一片森林。”

“好呀好呀!我们快走!”肖嫣儿兴致勃勃地道,不过楚凌知道她并没有当真。她这个看帅哥就真的只是看而已。江湖儿女不存在什么不好意思看男人的说法。听到有好看的男人,小毒仙自然是兴致勃勃的。

拉着楚凌的胳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其实师兄最好看了,可惜他心肠实在是太坏了,多亏了阿凌姐姐你肯要他。你的眼神好像也不太好,是不是他装好人骗你了。我跟你说他……”

白鹭和雪鸢目送两人渐行渐远,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要不要告诉城主?”肖姑娘这是在说城主的坏话吧?在凌姑娘面前诋毁城主的形象,简直是不要命了。

“还是…算了吧?姑娘才是我们的主子,我们不能随便跟城主说姑娘的事情。”白鹭迟疑着道。

两人双双点头,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她们没有听见小姑娘诋毁城主!

236、后生可畏!

一大早,楚凌就带着一个小尾巴驾临了朱雀营。虽然跟肖嫣儿相处不久,但是楚凌却觉得着这姑娘确实很可爱。虽然江湖上有个小毒仙的称号,放在武侠小说了九成九不是正派人物,但肖嫣儿其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正如她自己所说的,肖嫣儿从不轻易对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下手。只这一点,楚凌觉得就足够了。至少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两人一路上闲聊着很快就到了朱雀营外,余泛舟接到消息立刻亲自迎了出来,“凌姑娘。”

楚凌有些歉意地道:“打扰余将军了。”余泛舟摇头道:“凌姑娘严重了,最近也没有什么事,余某正闲着没什么事呢,哪里说得上打扰。对了,凌姑娘今天前来,不知……”

肖嫣儿从楚凌身后探出了头来,笑道:“阿凌姐姐说,她跟余将军约了一架,我们来赴约啊。你就是余泛舟?”余泛舟先是因为突然冒出来的肖嫣儿愣了一下,又被她的怪异的表达弄得懵了片刻。约了一架?幸好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楚凌拱手笑道:“原来如此,有劳凌姑娘亲自跑一趟,其实应该在下前往城主府赴约才是,凌姑娘里面请,还有这位姑娘……”

楚凌笑道:“我也是闲极无聊才迫不及待地过来,余将军公务繁忙就不用在意这些小节了。这位是肖姑娘,是你们城主和云公子的师妹。”

“原来是肖姑娘。”余泛舟拱手笑道。

肖嫣儿连连摆手道:“你可别跟我客气,要不是阿凌姐姐面子大,我连这大营都进不来呢。”余泛舟有些诧异,楚凌笑道:“肖姑娘年纪还小,晏…凤霄觉得她不宜随意在军中出入。”

余泛舟点头表示理解,其实他也不赞同城主府的亲眷随意在军中走动。毕竟军中自有规矩,若是让城主的亲眷随意指手画脚,还让他们这些将领如何行事?不过楚凌不一样,在余泛舟眼中即便楚凌不是未来的城主夫人,只是城主的一个普通朋友,他也欢迎楚凌到朱雀营的。

双方都是爽快的人,余泛舟也不走什么过场,直接将楚凌请到了军中大帐后面的一个小的练武场。军中闲着没事的中高层将领纷纷都闻讯而来,美其名曰是要为自家将军助阵。不过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楚凌觉得他们更盼着自家将军丢脸,好趁机幸灾乐祸一番。当然,这种幸灾乐祸并不存在什么恶意。

楚凌的本事虽然大多数人没有见过,却也听说过的。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凭着一把不合手的刀就能轻易撂倒好几个军中身手敏捷的大汉。就连那一手箭术都不比军中的神箭手差多少。如何不让人好奇?

倒是肖嫣儿有些担心,这围观的人除了她以外全部都是余泛舟的人,要是他们欺负阿凌姐姐怎么办?他们要是输了不认赖账怎么办?肖嫣儿不悦地鼓起了小包子脸,思索着他们要是敢欺负阿凌姐姐她就让他们通通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楚凌和余泛舟站在演武场中央相对而立,余泛舟对楚凌拱了拱手反手抽出了自己的兵器。余泛舟用的是一把细长的刀,看起来有些像剑但是略短了几分,而且只有单面刃。楚凌觉得这有点像前世古时的唐刀。不过据她所知,这世间使用这种刀的人可不太多。

余泛舟握着刀摆出了一个起手势,道:“凌姑娘小心了,在下这把刀有些锋利。”

楚凌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寻常铁匠打造的刀,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确实是一把好刀。淡淡一笑道:“正好,我也用刀。”

一把小巧的刀从袖底滑落到了楚凌掌中,楚凌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一刀劈了过去。余泛舟虽然不知道楚凌的实力,却并没有疏忽大意。在战场上他从来不会大意,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年纪轻轻坐上如今这个位置而不是被貊族人的马蹄踩死在战场上。虽然演武场不是战场,但是在余泛舟的眼中却没有什么区别。

面对楚凌迎面而来地一刀,余泛舟并没有闪避而是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他是将军,战场之上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楚凌自知力气不如对方,并没有与余泛舟硬碰硬,在双刀相撞地前一刻,手中流月刀向下一拉避开了第一次正面地撞击。余泛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闪身避开了楚凌斩向自己双腿的刀同时一刀朝着楚凌的身上劈了过来。

余泛舟的招式简单明了,没有丝毫的花巧,也不见什么磅薄的气势。但是楚凌却知道,这是实打实的杀人招数,这位余将军绝不是普通出身,沧云城果真是卧虎藏龙。余泛舟这一手刀术明显是经过了世世代代的锤炼精简才形成的,而且在战场上十分的实用。所以,楚凌推测余泛舟应该也是出身某个将门之后,至少也是世代从军的人家的。

楚凌对余泛舟的刀法十分感兴趣,也不着急跟他一决胜负,开始利用轻功闪避起来。余泛舟刀法虽然厉害,但是楚凌的武功和轻功都不弱。一时间两人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围观的众人都有些惊讶,忍不住在下面窃窃私语,目光却仅仅盯着演武场中间瞬间也不愿错开。

“将军这是拿不下凌姑娘啊,除了跟城主过招,什么时候见过将军跟人僵持着么久的?”哦,跟城主过招也不算僵持,将军压根打不过城主。

“话不能这么说,凌姑娘总是到处躲,将军才砍不着她啊。要是硬碰硬,说不定将军早就赢了。”

另一人搓着下巴道:“这可不好说,能让将军砍不着她也是本事啊。更何况,看凌姑娘这模样怕是还没有拿出真本事吧?”

“其实…砍不着也挺好的。砍着了才麻烦呢。”有人忍不住小声道。众人顿时沉默,也对啊,将军平时跟他们过招的时候那狠劲儿,要是真把未来的城主夫人给砍了……想到那个情形,众人忍不住抖了抖。

转眼间,两人已经僵持了将近一刻钟了。余泛舟有些无奈,“凌姑娘,这可没什么意思了。”楚凌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只是对余将军的刀法有些好奇。”说罢,楚凌也不再躲闪了。手中流月刀一凛,余泛舟只觉得眼前寒芒一闪,楚凌的身形竟然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瞬间就已经欺近了余泛舟跟前。余泛舟立刻后退,他的刀是比较长距离太近了根本不占优势。但是楚凌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瞬间已经连续挥出三刀。在余泛舟后退的时候却立刻缠了上来,犹如附骨之蛆无论余泛舟如何退避根本就甩不开她。

余泛舟一咬牙,干脆看准了空袭猛的一刀劈出想要逼开楚凌。他的刀法简单迅捷,杀人不见戾气,但是真要到了为难处,也是可以开山裂石的。这一点,余泛舟一向觉得刀比剑更有优势。在战场上,只有两种人会用剑。真正的高手,和什么都不懂的傻叉。

楚凌微微侧身,与凌空劈下的长刀擦身而过。她的身形越快,刀法也越发凌厉起来。演武场下的众将几乎几乎只能看到刀光和楚凌的身影晃动了。

最后,余泛舟终于被楚凌地刀逼得连连后退,只能横刀格挡。楚凌竟然也一反之前的闪避和灵巧,毫不犹豫地几道迎面劈了过去。双刀撞击之下,每一次都是火星四溅。

铛铛铛几声之后,余泛舟终于推到了演武场的边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一步退了下去,同时楚凌的刀也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围一片寂静,他们虽然听说过凌姑娘的厉害,但是在此之前其实谁也没有真的觉得余泛舟会输。甚至,如果他们今天没在场的话,说不定会以为余泛舟是为了给城主夫人面子故意放水了。但是现在…将自己和余泛舟的位置调换一下,谁也没有把握觉得自己能赢。

输了比试余泛舟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郁闷和沮丧,收起了手中的刀笑道:“末将输了,凌姑娘实力高强末将佩服。”楚凌收起了流月刀从台上跃了下来笑道:“余将军刀法卓绝,我也是取巧而已。”

余泛舟自然知道楚凌是在为他圆面子,坦然笑道:“姑娘比我厉害,输了也是应当的。以姑娘如今的年纪,再过几面只怕与城主争锋也不是难事。”这话绝不是奉承,以楚凌如今的年纪和实力,君无欢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未必比她强多少。况且楚凌真正开始习武的时间说起来满打满算也不满四年。这样的进度绝对算得上是惊人了。

“阿凌姐姐,你好厉害啊。”肖嫣儿凑到楚凌跟前欢喜的道。楚凌笑道:“我还差得远呢,你师兄才是真的厉害。”肖嫣儿撇撇嘴,道:“他是怪物,不能按常人算。”

“……”真是同情长离公子,在他身边的人口中仿佛就听不到好话。

距离演武场不远处站着几个人正看着这边的情形,等到余泛舟和楚凌停手了其中一人才忍不住笑道:“余泛舟那小子也有今天!”另一人摇头道:“没想到,凌姑娘竟然如此厉害。这身手,在沧云城只怕也要派前五了吧?”

这个沧云城说的自然不是明面上这些,事实上既然余泛舟打不过楚凌那么沧云四营的将领就都打不过楚凌了。但是沧云城中除了明面上的人,暗地里还有不少高手。这些人身份神秘平时也嫌少露面。

君无欢站在旁边,望着远处正在跟人说话的楚凌眼神柔和,淡淡道:“前三。”

最先说话的正是白虎营的江济时,他听了君无欢的话也不由惊讶道:“城主觉得…桓毓公子和明公子也不是凌姑娘的对手?”君无欢沉吟了片刻,淡淡道:“若是生死相搏,桓毓在阿凌手里必死无疑,明遥的话…或许两败俱伤但是也是输的可能性大一些。而且…阿凌还在飞快地进步,但是明遥这几年的实力增长已经不太明显了。整个沧云城,除了我之外目前只有镜能胜她。而且,以我预计最多不出三年,镜的胜算也不大。”也就是说,明遥的潜力是远小于楚凌的。明遥已经二十多岁快三十岁了,再往后就是学武之人的一个风水岭。有人会进入更高的境界而有人却只能一辈子原地踏步。但是阿凌才十六岁,她习武的时间更短,还有更多的潜力没有挖掘出来。就算是君无欢,也无法想象再过十年阿凌会到什么地步。

旁边的白醒沈淮也不由对视一眼,白醒忍不住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后生可畏啊。”

以他的身份本不该说这句话,但是看着不远处的妙龄少女,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再看看跟前的城主,不也是一样么?当年他们一群年过不惑的人,却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同样也是被城主的实力所震慑。

江济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还是算了,余泛舟打不过凌姑娘我们就更打不过来。好像也没什么好嘲笑那小子的。”嘲笑比自己厉害的人的失败,江济时觉得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君无欢淡淡扫了众人一眼道:“好了,热闹看够了让余泛舟过来议事。”他们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当然不单是为了看余泛舟的笑话的。

“城主,咱们真的要跟朝廷……”沈淮忍不住蹙眉道。

君无欢道:“沧云城位置太偏了,资源不丰,难以容纳更多的人口和兵马。这些年来…已经发展到极限了。除了跟天启合作,我们并没有多少别的选择。”

“我们何不坐山观虎斗……”

旁边白醒摇头道:“天启只怕不会主动跟貊族人为敌,反倒是咱们就在貊族人身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就算是我们勉力自保,等貊族人灭了天启,只怕就是我们的灭顶之灾了。”说到底,沧云城能有如今的稳定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沧云城兵强马壮。但是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隔岸还有一个天启?貊族人若是因为跟沧云城争锋而元气大伤,焉知到天启不会趁机反攻收复北方失地?若是有一天天启人真被貊族人磨成了毫无骨气只知道舔跪貊族不敢反抗的狗,只怕苍云城立刻就要真的被大军压境了。

若是真的举北晋全国之力,沧云城当真能招架得住么?

闻言,江济时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白醒的道理他未必不明白,只是再明白也还是觉得憋屈。他们也是天启人,但是想想天启皇室当初跑到江南,留下这么多百姓遭受貊族杀戮,就很难让人对天启朝廷上下产生什么好感了。他们中很多人的家人,也都是在当年貊族入关的时候被杀死的。

君无欢看了一眼江济时,淡淡道:“大局为重。”这次与襄国公谈,看似沧云城占了主动。实际上沧云城的局势也并不那么乐观。挑起北晋皇室内斗,也只能延缓北晋吞并天下的速度而已。

江济时很快抛开了心中的郁闷,重重点头道:“城主放心,末将明白!”

楚凌打赢了余泛舟,让肖嫣儿十分高兴。拉着楚凌在朱雀营中行走的时候都忍不住抬起下巴一脸骄傲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打赢了余泛舟。

楚凌有些好笑地被她拉着在朱雀营中游走,不疾不徐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看到哪个顺眼的美男子?”

肖嫣儿兴致勃勃地道:“很多啊,阿凌姐姐真是好眼光,这军中啊…好看的男子就是比外面多。我觉得,那个余泛舟就挺不错的,可惜他打不过阿凌姐姐,弱鸡一个!还有那个…什么校尉,长了一张小白脸,他竟然说他想当将军……”

楚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原来打不过她就是弱鸡?那她是什么?比弱鸡强一点?

“其实,余将军很厉害。”楚凌道。肖嫣儿摸着下巴道:“他打不过阿凌姐姐啊。”

楚凌笑道:“他是将军,学的也是战场上的功夫。单打独斗肯定要吃亏一些,而且他的刀法很不错,我喜欢。”肖嫣儿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阿凌姐姐你想拜他为师么?”

楚凌无语,道:“这个…还是算了吧。不过可以问问余将军刀法能不能外传,若是不能的话也只能罢了。”楚凌倒不是一定要学余泛舟的刀法,只是觉得余泛舟的刀法很不错,她现在的刀法除了拓跋兴业教的,就是前世的一些经验以及不断跟高手过招磨砺出来,但是她学武时间不长,与高手过招的时间也不多,甚至连上战场的时间都不多。并没有形成自己的路子,说得好听是博采众家之处,说得难听就是大杂烩。

肖嫣儿眼珠子转了转,还没说话就被楚凌打断了,“别打歪主意,这事儿我心总有数。”肖嫣儿点点头道:“好吧,师父让我听阿凌姐姐的。”

楚凌有些意外,“哦?云先生是怎么说的?”

肖嫣儿点头道:“对呀,师父说我要是听阿凌姐姐的话,就算以后惹师兄生气了,阿凌姐姐也会护着我的。”楚凌看着她,不是妹子,你打算怎么惹君无欢生气?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肖嫣儿似乎有些蔫了,无精打采地看了看楚凌道:“阿凌姐姐,你说…师兄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啊?”楚凌愣了一愣想说君无欢没有讨厌你,片刻间又反应过来肖嫣儿说的或许并不是君无欢而是云行月。

楚凌道:“你真的那么喜欢云行月?”

肖嫣儿有些迷茫地点头道:“当然啦,我从小就喜欢师兄,我要嫁给他。”

楚凌问道:“你是因为想要嫁给他所以才喜欢他,还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想要嫁给他?”

肖嫣儿愣了半晌,方才气嘟嘟地道:“反正…我喜欢他!”

楚凌忍不住微笑,摇了摇头道:“我换一个问法,如果云行月现在爱上了别的女子,要娶她了,你要怎么办?”

“又要娶?”肖嫣儿一愣,忍不住道。楚凌笑道:“什么叫又要娶?”

肖嫣儿有些不高兴地道:“师兄怎么总是喜欢别的女孩子,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不娶我呢?”

楚凌笑道:“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由人,你还没告诉我,如果云行月要娶别的姑娘,你要怎么办呢?”

肖嫣儿无精打采地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仔细想一想,有没有觉得很痛苦?”楚凌问道。

“很难受,很生气,想打人的那种。”肖嫣儿恶狠狠地道。楚凌挑眉,问道:“打谁?”

肖嫣儿斩钉截铁的道:“当然是打云行月!我那么喜欢他,他为什么不肯喜欢我?”

楚凌道:“他明明不肯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肖嫣儿顿时愣住,怔怔地望着楚凌半晌不语。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抓着自己的襟口皱眉,脸上露出一丝痛苦迷茫的神色,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我要嫁给他,这样我们就有一个家了啊。我、师兄,还有……”

看着肖嫣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楚凌神色微变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中,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边低声道:“没事,嫣儿…没事,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乖……”

肖嫣儿靠在她怀里的身体有些凉,忍不住在楚凌怀中蹭了蹭似乎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只是有些虚弱而茫然地叫了一声,“阿凌姐姐……”楚凌微微松了口气,慢慢放开了她的眼睛,轻声道:“没事,嫣儿乖…明天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好啊。”肖嫣儿笑道,眼睛里一片清明仿佛方才的事情只是楚凌的幻觉一般。

楚凌看着她的笑颜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在肖嫣儿心中真正的结不是云行月,而是那个已经被她遗忘的孩子,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肖嫣儿对这个孩子耿耿于怀以至于无法负荷这样的记忆宁愿亲自吃下自己配置的药抹去这段记忆。

236、云师叔的托付!

因为肖嫣儿突发的状况,楚凌也不敢再城外久留便带着她回程去了。至于长离公子议事完了出来发现阿凌又走了是什么表情,就不关别人的事了。

肖嫣儿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一路回城还有些恋恋不舍。她对军营很有兴趣,从前君无欢不让她去如今拖了楚凌的福好不容易能去了就更感兴趣了。而且她明显就不记得自己之前出现的状况,自然不明白楚凌为什么要急着回去。楚凌只得安慰她回头再带她一起来玩,这才作罢。

回到城主府,将肖嫣儿轰去休息楚凌便转身去见了云笑风。云笑风正坐在客院里的书房中看书,听了楚凌的话沉默了许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道:“这事…阿凌怎么看?”

楚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始末,实在不敢妄下断言。”

云笑风摇摇头道:“无妨,这里也没有外人,阿凌不妨说说看。”楚凌蹙眉道:“我想确定,嫣儿的记忆是永远都不会恢复了还是有可能什么时候就恢复了?”云笑风道:“这也正是我和长离担心的事情。嫣儿是毒术方面的天才,在不知道配方的情况下,即便是我也没办法解毒。更何况,你也知道有些毒本身就是无解,特别是关乎记忆这种无形无态的东西,这丫头太大胆了!”这方面楚凌其实比别人更能理解一些,现代科技已经对这些对故人来说还束手无策的病症做出了更多的解释。记忆这种东西确实跟别的症状不一样,如果是受损严重的话确实可能永远无法恢复。

说起来,肖嫣儿的胆子也确实太大了一些。或者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吃的药是会损害记忆的?

云笑风道:“这几年我想了一些办法,一直都没有什么成效。而且,嫣儿非常地不配合,她坚持认为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只要每次提及到跟她失忆有密切联系地事情,比如说…那个孩子的时候,她就会头痛欲裂甚至昏迷不醒,但是醒来之后又会全部忘记。”

楚凌垂眸思索着,这到底是药物导致的生理问题还是心理问题?

“不过,按阿凌方才说的情况,我倒是觉得或许嫣儿在慢慢恢复也说不定。”云笑风道:“以前我并非没有问过她类似的问题,但是她除了固执己见,并没有太多的反应。长离也曾经问过她一些,她只当长离是在跟她开玩笑或者是站在云行月那边的。”

楚凌认真的看着云笑风道:“嫣儿和云公子的事,云先生是怎么看地?”

云笑风道:“叫我师叔就行了。他们俩…自然是嫣儿觉得如何好就是如何,嫣儿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养着她的时候她也还不满两岁。我现在…若是当初我没有提出给他们俩结亲或许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楚凌摇头道:“少年男女爱恨情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何能怪师叔?”云笑风不是顽固不化的长辈,听君无欢说肖嫣儿当年也不是什么为爱痴狂的偏执少女,如果云行月能将这件事处理好,其实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不过说到底,关键还是那个孩子。

楚凌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方才道:“师叔,恕我冒昧…当年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没了的?君无欢也没有细说过。”

云笑风思索了片刻,方才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嫣儿好,跟你说说也无妨。当年…突然发现嫣儿有了身孕我方才知道她二人竟然…既然连孩子都有了,我自然要让人将云行月找回来成婚。无论他对嫣儿是什么样的感情,作为男子该负得责任总是要负的。”

楚凌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这么决定或许对云行月不公平,毕竟当初他跟嫣儿也不是他有意识发生地行为。但是世人对女子苛求,在云笑风看来,嫣儿已经这样了,以后也不可能再找个好人家了。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云行月不负责任怎么可能?就算云行月不是自愿的,他被人算计了就是他自己没用,说起来还是他连累了嫣儿。

“只是…那混账东西根本不相信,不仅不肯回来,还四处游荡混迹。那时候正是沧云城最忙碌的时候,我也不好打扰长离,便自己派了人找他。那混账东西大约是被追他的人逼急了,竟然跑回来对着嫣儿乱嚷嚷了一通,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嫣儿一个人倒在房间里孩子已经没了。”说到这个失去的孙儿,云笑风也是满脸的苦涩,道:“这都怪我,嫣儿自己原本并没有要他负责。只是你也知道,嫣儿自小父母双亡,虽然我收养了她,但她师母也在她五岁的时候就不在了。嫣儿虽然平时看着开朗活泼,但其实很怕孤单。所以当初我说以后让她和云行月成婚,她很快就答应了。因为她想要有一个真正的家。就像别的人家,夫妻孩子父母长辈。嫣儿对那个孩子看得很重,我不知道她对云行月有没有男女之情,但是我知道…她也期望过云行月能回去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的。没想到……”

云笑风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我教子无方,才养出来这么一个孽障!”

楚凌皱眉,沉默了良久方才道:“云行月……会不会根本就不知道他跟嫣儿……”

云笑风冷笑一声,“他是大夫,有没有他自己会不知道?”这才是云笑风最恨的事情。他竟然养出来一个不知道责任为何物的混账东西,这种不负责任还是对着从小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师妹地。哪怕就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上,云行月也不该如此对待肖嫣儿。

楚凌皱眉,以她的直觉,云行月不是这种心狠的人。难不成是她看走眼了,其实云行月就是一个外表纯良,内里人渣的货?但是,哪怕他真是个人渣,也该懂得权衡利弊才对啊。若是当年顺着云笑风的意思娶了肖嫣儿,他再出去到处浪也没人能说什么。甚至就算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浪迹花丛也没有人能说什么。毕竟这时代对男人实在是很宽容。云行月他犯得着为此忤逆自己的老爹,这么多年有家不敢回,听说自己亲爹和师妹来了连沧云城都要退避三舍么?

难不成,云行月对当初死了的那个女刺客爱入骨髓,他为了救肖嫣儿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心里不能接受以至于迁怒肖嫣儿?

“师叔一定想要嫣儿做您的儿媳妇么?”楚凌问道。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干脆不想了。反正血狐女神一向帮亲不帮理,看事情只看结果不讲道理。至少现在在她眼里,云行月就是一个感情渣。

云笑风摇头道:“自然不会,若是嫣儿能放下,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自然也是高兴的。”真正让他担心的是肖嫣儿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这种事情瞒不住,他不知道有没有哪个男人会接受这种事情。这也是他支持肖嫣儿追寻云行月的原因。与其将来事发让嫣儿被夫家轻视甚至抛弃,他自然还是觉得云行月最合适了。至少云行月不敢欺负肖嫣儿。

楚凌点头道:“那就好,既然嫣儿要在沧云城留一段时间,这件事我和君无欢会看着办的,师叔放心便是。”

云笑风看着楚凌,“阿凌的意思是……”

楚凌笑道:“我觉得…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同样的,也没有谁一定要嫁给谁才行的。嫣儿除了执念深重,只怕也是因为没见过多少合适的男子,也或许是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她想开了或者有了别的追求。就算她依然还深爱着云行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总不会只是为了情爱活着的。人生八苦,求不得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云笑风仔细打量了楚凌许久,突然一笑道:“长离好福气,如此嫣儿就托付给阿凌了。我这个老头子…罢了,也帮越帮。”云笑风觉得,这件事阿凌明显比君无欢靠谱得多。云笑风自己也很忙,这次来除了看看君无欢的身体,就是为了肖嫣儿。如今将肖嫣儿托付给楚凌,他倒是真的放下心来了。跟在阿凌身边,嫣儿就算永远也无法恢复记忆,或许也能有新的生活呢?

说完了肖嫣儿的事情,楚凌方才问起君无欢的身体。这些日子君无欢虽然看着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楚凌不能说不担心。在君无欢去梁州接她之前,其实也才刚能从床上爬起来没几天。但是君无欢一直表现的若无其事的模样,楚凌问起来他也说没事。云行月不在楚凌倒是不好问他的病情了。

云笑风轻叹了口气,道:“玉蕤膏的效果还是不错的,不过…这玩意儿只能用一次,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楚凌皱眉道:“师父,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云笑风望着楚凌,道:“有。”

楚凌定定地望着云笑风,云笑风道:“以我云家独门手法废掉他的全部武功,有他师父再加上云行月,我们三个人保住他的命并不是难事。但是之后,即便是我亲自出手调理,至少也需要静养五六年才能让他的身体恢复正常人的水平。之后若是终身调养不缀,不会影响寿数,但是…他永远都不能再习武了。”

楚凌闭了闭眼睛,这个办法也就约等于没有办法了。别的不说只是静养五年的时间君无欢就永远都抽不出来。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五年时间也不长五年后君无欢也才三十出头,但是如今这个世道,别说五年,五个月君无欢都没有。更不用说,若是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君无欢也无法在坐镇沧云城。长离公子可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但沧云城…特别是晏凤霄,绝对不能是!

“没有别的办法么?”楚凌问道。

云笑风摇头,“目前,没有。”

楚凌道:“我在上京的时候,曾听说天启皇室有一种秘药,对内伤极有神效。师叔可听说过?”

云笑风倒是不意外,道:“阿凌说的是龙息香?”

楚凌点头道:“我听…人说起过。”其实她是听拓跋兴业说起过。

云笑风摇头道:“那玩意原本的名字应该叫密罗香,确实是一种很珍贵的治疗内伤的药,若是放在江湖中人只怕也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宝贝。不过那玩意儿极其少见,而且香味奇特也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所以一直作为贡品进贡给皇家,进贡的官员为了讨好皇帝,才取了那么一个名字。”

楚凌问道:“那东西对君无欢的身体有用么?”

云笑风笑道:“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

“怎么说?”楚凌不解,云笑风道:“那东西非常少见,即便是皇宫里,除了帝后再得宠的妃子皇子也用不着。另外,对长离来说那东西效果极其缓慢,必须长期使用。即便是在天启尚未难迁之前,整个天启每年进贡的密罗香,也不够长离一个人用半年的。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有这个东西却没有让长离用的原因。不连续用上两三年,你几乎看不到效果。”效果跟成本完全不成正比。

楚凌微微蹙眉道:“原来如此。”

云笑风看着她秀眉深锁的模样,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眼下还没那么危险。我们也在找,总会找到办法地。看你这般关心长离,他只怕也不愿意让你太担心了。”

楚凌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叔指点。”

告别了云笑风,楚凌回到风华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不由蹙眉快步走了进去。

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肖嫣儿娇俏地声音。不过这声音这会儿说出来地话却不怎么可爱,明显是在刁难别人。楚凌从花圃转了过去,才看到站在肖嫣儿跟前的人是谁。

明萱。

她记得明萱现在应该是在洗衣服?还是扫地?

只听肖嫣儿笑眯眯地挡在明萱跟前道:“听说你当面骂我阿凌姐姐?你好大的胆子呀。不如你也骂我两句来听听?”

明萱咬着唇角看着眼前的少女,这几天地磨炼让她原本存留的几分大小姐的脾气终于消失殆尽了。她也终于明白现在能在风华苑自由出入的少女,肯定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这位姑娘…请你让开,我还有事要做。”明萱道。

肖嫣儿自然不肯,傲然道:“先前嘴皮子不是挺溜的么?现在怎么啦,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她们冤枉你呢。”

“请你让开。”

“不让。”肖嫣儿得意洋洋地笑道,“你奈我何?”

“嫣儿。”楚凌轻叹了口气,漫步走了过去。

“阿凌姐姐。”肖嫣儿连忙迎了上来,楚凌道:“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么?怎么在这里跟人说话?”肖嫣儿很是无辜地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阿凌姐姐,现在才刚到下午,我哪儿睡得着啊?我在帮你报仇呢!”

楚凌含笑拍拍她的小脑袋道:“我用不着你报仇,她做错了事情,我已经罚她了。”

肖嫣儿有些不甘心,“这样就罚了?”

楚凌道:“已经很重了。”

肖嫣儿做了个鬼脸,趁着楚凌不注意还对着明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正好被楚凌看到顿时哭笑不得。楚凌侧首对站在一边的明萱道:“你下去忙吧。”

明萱看了看楚凌,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楚凌会跟着肖嫣儿一起羞辱她,没想到她竟然会替她解围。

仿佛明白明萱所想,楚凌淡淡道:“你既然选择了接受惩罚承担后果,我便不会在别的地方再折辱你。只要你撑过这三个月,之前的事情变一笔勾销。”

明萱望着楚凌神色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方才低头道:“多谢凌姑娘,我…告退!”说罢,便朝着楚凌微微一福方才转身离去。

肖嫣儿望着明萱的背影皱眉道:“这丫头,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不过…阿凌姐姐你还是太善良了,要是我……”

楚凌笑道:“要是你又如何?”

肖嫣儿冷笑一声道:“要是我,当场就要撕了她的嘴再缝起来。可惜…她刚才怎么不骂我呢。”

楚凌无语,感情你让她骂你还有这个打算?要是她真的开口骂了你你就趁机撕了人家的嘴再重新缝起来?往肖嫣儿脑门上敲了一记,楚凌没好气地道:“别胡思乱想,都因为口舌受了罚了,她又不傻。你也别胡闹。”

肖嫣儿被拽着连连倒退,只得转身跟了上去,“好嘛,这次就饶了她。下次在再有人得罪阿凌姐姐,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

“好,那就多谢嫣儿了。”楚凌无奈笑道。

237、舅舅!

比起沧云城的宁静和睦,上京皇城里这些日子却可以算得上是狂风暴雨了。拓跋梁继承皇位的事情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因为北晋皇的众位皇子除了已经废了的拓跋罗以外,确实没有足以服众的对象。甚至就算是拓跋罗其实资格也并不比拓跋梁强,他最大的优势其实也还是他是北晋皇的嫡长子而已。但是现在北晋皇死了,这个优势也并不明显了。

真正的混乱是在拓跋梁继承皇位的消息传出之后。对貊族这些贵族来说,并不是说你是皇帝他们就一定会听你的,至少北晋皇身边原本的心腹老将,以及一些有皇子支持的大家族并没有多么畏惧拓跋梁,一如他们当初对北晋皇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北晋皇子嗣众多,总有那么几个身后势力雄厚又心有不甘的。而拓跋梁自己的儿子却死的死废的废,对这些贵族们来说,将来这皇位到底是不是拓跋梁的儿子继承也还没有定呢。

于是拓跋梁的登基大典都还没有举行,上京皇城中的势力就已经飞快地分成了三股。其一自然是以拓跋梁为首的原本明王府一系,因为拓跋梁即将登基,这些人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其二便是原北晋皇麾下的旧部,这些人都是跟着北晋皇出生入死过来的,如今倒是隐隐偏向了拓跋罗。拓跋罗如今不良于行,但是却依然稳稳地把握住了这些势力可见许多人一直都低估了拓跋罗的能力。虽然不及拓跋梁,但还有别的势力互相牵制,拓跋胤又刚刚下落不明,拓跋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拓跋罗如何。而因为拓跋胤的下落不明,拓跋罗明显是将这笔账算到了拓跋梁的身上,双方底下的人马都相当的不友好。

最后就是以南宫御月为首的国师一系了。国师的位置在北晋本就举足轻重,从前是南宫御月不爱过问朝堂的事情,但是北晋皇一死南宫御月就一反常态当像是真打算当一个称职的国师了。更不用说南宫御月背后的焉陀家还有太后旧部也隐隐归于南宫御月一系。所幸南宫御月似乎对皇室争斗毫无兴趣,他并不理会拓跋梁和北晋皇众位皇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一心一意只要朝堂上的权利。南宫国师的威信在朝堂上日渐强盛。

白塔

南宫御月半靠在软榻上垂眸扫了一眼跪在跟前的人,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周围的人却觉得国师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

南宫御月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所以即便跟前的人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他也没有迁怒于人,“拓跋梁…打算罢免了拓跋兴业大将军的衔?”

跪在地上的低头低头道:“是,国师。”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这还没上任呢,就迫不及待要烧火了?谁给他的胆子?”站在旁边的白衣人道:“拓跋大将军素来少于朝中权贵交往,身后也没有什么家族……”而且名声还盛,又忠于北晋皇,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个明晃晃的活靶子,拓跋梁不那他开刀拿谁开刀?

南宫御月淡淡问道:“军中没有什么看法?”

白衣男子道:“军中虽然颇有微词,但是拓跋梁早年也战功卓著,军中势力不弱。更何况,他并没有薄待大将军,反而准备加封大将军为镇国公。”这已经是除了皇室的王爵以外权贵最高的品级了。要知道,焉陀家的家主焉陀邑也只是一个侯爵而已。在寻常将士的眼中,拓跋梁这是厚待拓跋兴业了。毕竟北晋皇在位几十年也没有给拓跋兴业一个爵位,人家拓跋梁一上任就直接一个国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这将军失去了兵权,再高的爵位也只是一个摆设罢了。

“拓跋兴业怎么说?”南宫御月问道。

男子轻叹了口气,道:“大将军什么都没说,似乎是接受了拓跋梁的意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白衣男子其实也有些不明白大将军这个人,即便是他们这样跟在国师身边的人心里多多少少总还是有些自己的私心的。但是大将军却似乎毫不在意,掌握在手中的兵权没了也半点想法没有,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难免让人觉得他软弱无能。但是放在拓跋兴业身上…谁能说拓跋大将军软弱无能?

或许…大将军当真是志不在此吧?

南宫御月却对这样的高风亮节嗤之以鼻,“没用的老家伙!看来指望不上拓跋兴业了。”如果拓跋兴业配合,他们还能够趁机做点什么。人家当事人都不配合,他们再说什么倒像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白衣男子道:“国师,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拓跋兴业掌握着北晋将近半数的兵权,这么大一块肉不要一口好像有些可惜。”

白衣男子道:“那位……只怕是当算亲自掌握兵权。”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他说了就算?还没当上皇帝呢就什么都想要往碗里捞,以后还得了?去,替本座请焉陀家、金禾家、铁笠家的家主过来,本座请他们喝酒。”

“……”宁都郡侯的心脏只怕又要受不了了。

“是,国师。”

南宫御月挥挥手示意跪在地上的人退下,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有笙笙的消息了么?”

白衣男子点头,低声道:“回国师,曲姑娘现在在沧云城。”

南宫御月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道:“罢了,去吧。”

“属下告退。”

有了肖嫣儿的作伴,楚凌这几日过的越发闲适起来。说起来,在沧云城这段时间可以算是楚凌这三年多以来过的最轻松自在的日子了。什么都不用多想,也不用担心身边的人和事。心情放松了,就连身上地伤也好的快了许多。

风华苑里,两个飞快缠斗地人影骤然分开,坐在不远处观战的肖嫣儿立刻欢快地朝着其中一人奔了过去,“阿凌姐姐,你好厉害啊。”楚凌收起手中的流月刀,笑道:“跟你师兄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君无欢随手一掷,将手中的剑抛回了挂在不远处的剑鞘里,笑道:“阿凌进步很快,听余泛舟说你在跟他学刀法?”楚凌道:“都是余将军大度,才学了几天还生疏地很。”君无欢摇摇头道:“已经有余泛舟三分神韵,我看最多一年,阿凌就要青出于蓝了。”

肖嫣儿连连点头道:“师兄说得对!”

楚凌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你看得懂?”

肖嫣儿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懂,但是阿凌姐姐就是很厉害嘛。”

君无欢轻哼一声,眯眼扫了肖嫣儿一眼道:“前几日你给我的药方有些问题,你再去看看。”

肖嫣儿睁大了眼睛,“我配置的药方怎么会有问题?!?”

君无欢道:“我怎么知道?效果不如你吹嘘的好,你去药房看看还能不能再精益求精。”

肖嫣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道:“我配置的药方绝对不可能有问题,肯定是你手下的蠢蛋配药的时候出了问题!”说完,一阵风一般地飘了出去,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楚凌微微挑眉,侧首打量着君无欢,“药方真的有问题?”

君无欢道:“我不知道,我不管药房的事。”

“……”楚凌无语。

君无欢拉着楚凌走到不远处走廊边坐了下来,道:“上京传来消息,拓跋梁月底二十七登基。”

楚凌点点头,道:“你这算是得偿所愿了,还是又多了一个心腹大患?”君无欢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北晋还有的乱,咱们也可以趁机歇一口气了。”

楚凌点点头道:“也是,有南宫御月在想必拓跋梁也轻松不到哪儿去。”南宫御月在又怎么会没有君无欢的影子,虽然君无欢本人如今已经无法在上京现身,凌霄商行在上京一代也元气大伤,但是偶尔给拓跋梁添点乱还是不成问题的。

君无欢轻笑一声,叹气道:“南宫这个人啊…可以信却不可全信。你若真一心一意相信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背后给你一刀。”

“哦?”楚凌挑眉,“看来你对他果真是了解甚深。”

君无欢点头道:“你可知道云行月为什么那么讨厌南宫御月?”

“难不成还有什么故事?”

君无欢道:“当初南宫御月刚跟着老头子习武的时候,老头子整人的手段陈出不穷,云行月也被师叔扔过去学了一段时间。云行月原本跟南宫御月的关系比跟我好,南宫御月那时候对他也不错,云行月是真将南宫御月当成朋友的。陪他练功,跟他一起被老头子整,陪他挨罚。结果南宫御月转头一脚把云行月踢进雪窝里就不管了。等我找到云行月的时候,他都冻地快要不会喘气了。”云行月之所以现在跟他关系这么好,除了欠他钱最重要的就是他当初拖着病体,在冰天雪地里将已经冻僵了的云行月给捡了回来。

楚凌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道:“云行月…是不是有点瞎?”

君无欢忍不住低笑一笑,道:“那倒不也未必,南宫御月想对人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他当初为了救云行月,差点连命都没了。后来他把云行月扔雪窝里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为了看到云行月那个蠢像,他差点把命给搭进去,所以云行月当然应该把命赔给他。他当初是故意的,为了博取云行月的信任。”

“……果然是个蛇精病。”半晌,楚凌才终于喃喃道。

“城主,凌姑娘。”门外,侍卫匆匆进来。君无欢侧首,“何事?”

侍卫将一块令牌送了上来,恭声道:“外面有一位先生求见。”

君无欢结果令牌一看,对楚凌对视了一眼片刻后方才道:“请那位先生进来。”

襄国公走进书房,就看到楚凌和君无欢已经坐在书房里等着他了。等到奉茶的侍女下去了,襄国公方才重新站起身来对着楚凌深深地一揖,道:“老臣,叩见公主。”

楚凌连忙起身拦住他,“襄国公……”

襄国公望着楚凌,眼神有几分黯然,“公主…还是不肯称呼老臣一声舅舅么?”

楚凌默然,沉吟了片刻,方才轻声道:“舅舅。”

襄国公原本暗淡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握着楚凌的手连声道:“好!好!好!”

君无欢看着楚凌有些不自在的模样,轻声笑道:“亲人相认也算是一桩喜事,看来应该好好庆贺一番。不过襄国公此次来沧云城,单只是为了阿凌么?”

襄国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开了楚凌看向君无欢道:“还要多谢长离公子这些日子照料公主了。实不相瞒,老夫此次明面上是为拓跋梁登基之事北上的。但真正的目的却还是为了公主。”

君无欢点头,拉着楚凌坐了下来方才道:“看来,陛下已经有了决定了。”

襄国公重重地点了下头,看向楚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肃然,道:“公主尽管放心,陛下已经做好安排了。等我从上京回来,公主与老臣一道回去即可。”

君无欢蹙眉道:“什么身份?”

襄国公道:“自然是先皇后所出的二公主的身份,等公主一回到平静,陛下立刻就会赐下封号,断然不会委屈了公主的。”

君无欢摇头道:“国公恐怕没有明白君某的意思,阿凌是公主,御赐封号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君某虽说的是,阿凌其他的身份。恕我直言,即便是陛下再疼爱阿凌,将她当成掌上明珠,但若有一日朝中大臣需要阿凌为了天启做出什么牺牲,陛下只怕也撑不住。更何况…以阿凌的能耐,不要这个公主身份,只怕还自在一些。”

襄国公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君无欢一眼道:“我既然说了会替公主安排好,自然绝不会失言。便是不说陛下,段家如今也只剩下……”摇了摇头,襄国公道:“陛下赐下封号的同时会下旨,允公主自决婚嫁之事。并且位比亲王,允许公主拥有亲卫。”

君无欢微微眯眼,天启的皇子亲王们成年之后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封地的。虽然比不得前朝亲王封地的行政军事权力都不在他们手中,只有收取封地税赋的权利。但是同样也拥有拱卫亲王安全的亲卫存在,按照亲王的爵位,至少能有用三千亲卫。而且阿凌是公主,不必就番,在平京那样的地方,一个公主拥有三千亲王,确实是可以横着走了。

君无欢手指轻叩着桌边,片刻后问道:“靖北军?”

襄国公笑道:“陛下的意思,眼下还是不要宣扬此事。但靖北军既然是公主亲自组建的,自然还是归公主掌握。若是将来消息暴露再说,陛下会同时赐下圣旨,靖北军归公主所有。”

君无欢问道:“陛下的承诺可信么?”

君无欢如此无礼的问题并没有激怒襄国公,襄国公长叹了口气道;“长离公子,陛下…在这世上只有公主这一条血脉了。”

君无欢默然,侧首看向楚凌无声地讯问她的意见,楚凌沉吟了片刻微微点了下头。襄国公考虑的确实很周全了,再多的他无法承诺,就算承诺了也办不到。

见楚凌点头,襄国公也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君无欢问的再多再详细,楚凌不点头也是无用。

“那好…等我从上京回来,便来接公主一起回去。”襄国公有些激动地道。楚凌点头道:“那就有劳…舅舅了。”

“不,这是老臣该做的。”襄国公眼眶微红低声道。君无欢道:“恭喜国公,那就先祝国公此去上京一切顺利。”

襄国公看了看君无欢没说话,对于这位长离公子沧云城主,襄国公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这位能耐是真能耐,有本事也是真有本事,但这家伙摆明了是要抢他外甥女的啊。更不用说,君无欢的身份来历不明,若是现在襄国公还相信他真的只是西秦一个寻常商户之子他就是傻子。寻常商户人家的儿子有可能是个商业天才,但绝不可能同时还是一个天才名将。组建沧云城的时候,君无欢才多大?他是在娘胎里就有了记忆还是真的是战神转世?

楚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舅舅。还有一件事…上次就应该跟你说一声,后来事情太多忘记了。”

“何事?”襄国公有些好奇地道。

楚凌道:“是关于一个人,我当初在黑龙寨遇到的……”

半晌之后,襄国公红着眼睛从书房里出来,然后离开了沧云城往上京的方向而去。只是这一次,临走是他回头看向身后巍峨城池的眼眸中更多了几分坚定和期盼。

238、封号神佑!

六月中旬的平京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气候,但是皇宫之中的一座宫殿里却一派清凉之感。

一群宫女内侍在大内总管的指挥下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快,这儿有灰尘赶紧擦一擦。还有这里,这花儿是哪个不长眼的送来的,怎么还有枯叶不要命了是吧?”往日里总是侍候在永嘉帝身边的陈珙尖着嗓子道:“小公主就快要到了,你给都给我仔细着点。平日里偷懒没什么,若是惹了小公主不快……”

“是,陈公公。奴婢这就去换来。”一个小内侍连忙搬起地上的花盆就要走。

陈珙看看四周道:“冰可够用了?不够就赶紧去内务府领,陛下吩咐了,这永乐宫里的冰不用按例领,公主在北地长大,只怕受不得南边的炎热,别热着公主了。不够用尽管去内务府要便是!”

“公公放心,永乐宫的冰窖里已经存满了。”

“这就对了。”陈珙弹弹袖子道:“你们能来这里侍候小公主可都是八辈儿的福分,做人要惜福。小公主高兴了,陛下才会高兴。”

“是,陈公公。”

陈珙满意地点点头,道:“得,你们安心候着,我回去回禀陛下去了。”

陈珙回到永嘉帝的寝殿,寝殿里面却一反常态的热闹。自从来了南方,永嘉帝的脾气就有些古怪。后宫虽然嫔妃不少,但是永嘉帝从来不喜欢嫔妃来自己的寝宫。就算临幸妃子也是去后妃的宫中。议事则去御书房或者朝会的大殿。陈珙有些时候觉得,陛下的寝殿反倒是整个皇宫除了冷宫意外最寂寞孤单的地方了。

一走进去,果然看到里面做了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永嘉帝年纪虽然不小,但是如今后宫嫔妃的年纪却普遍不大,因为当年后宫的嫔妃全部留在了北方,现在这些妃子全部都是来了平京之后才纳的。只是永嘉帝却再也没有册封皇后甚至连贵妃都没有。如今后宫中品级最高的是贤妃颜氏、丽妃钱氏、如妃安氏三位,最受宠的是郑修容和玉婕妤。只是后宫诸妃无论品级高低都无所出,高位的妃子们无论受宠与否待遇都不会变,倒是对争宠没什么兴趣了。后宫之中虽然也有勾心斗角,但是却比在北方的时候要安稳得多。

今天这些嫔妃们都聚在这里,为了什么陈珙自然是知道的。

襄国公即将迎回小公主的事情如今整个平京大概都知道了,虽然是个公主但是只看陛下这兴师动众的模样就没人不知道这位小公主的受宠程度。更何况,就算是公主那也是陛下如今唯一的血脉啊。

若是能在小公主面前卖个好,自然比什么都惯用了。

“陛下。”陈珙走到永嘉帝跟前,低声道。

永嘉帝看到陈珙,立刻问道:“永乐宫如何了?”

陈珙笑道:“陛下尽管放心,襄国公刚走老奴就开始督促下面的人整理永乐宫了,若还打理不出来,那就是老奴的罪过了。老奴方才又亲自去看了看,一应都好。”

永嘉帝点点头道:“你做事朕放心。看看时间…你说朕是不是该去宫……”

“陛下,万万不可。”陈珙哪里会不知道永嘉帝想说什么,连忙低声劝道:“陛下纵然是舔犊情深,但是公主毕竟是晚辈,如何能让陛下亲自去迎。若是传出去,对公主只怕不好。”

永嘉帝顿了一下,皱了皱眉道:“那些老学究,这般多事。朕和卿儿是父女,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

陈珙心中暗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几天为了公主回来的事情,朝堂上就不知道争吵了几回了。只是陛下这次难得的强硬,众臣自然也不愿意为了个公主跟陛下硬杠。反正也不是什么关乎国家的大事,公主又不能继承皇位。到底是陛下唯一的血脉,若是真不给陛下面子,天子一怒也不是那么招架的。

只是那些人虽然妥协了,只怕心里还想着挑小公主的刺耳呢。永嘉帝原本还想要众臣出城迎接,被身边的人好不容易劝住了。最后才只拍了吏部和宗人府和宗室的两位在京的王爷王妃去迎接。

“启禀陛下,公主殿下进宫门了。”一个侍卫飞快地进来禀告。

永嘉帝大喜,“快!快移驾大成殿!”

坐在守卫的贤妃起身笑道:“陛下,不如臣妾们去迎一迎公主吧?”虽然她们都算是公主的母妃,但是公主毕竟是皇后所出的嫡女,位比亲王。千里归来,她们出去迎接一下也说得过去。

永嘉帝看了看贤妃,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们也算是长辈,到大成殿外面去看看就行了。卿儿年纪小,你们以后要好生照顾她。”

“是,陛下。”众嫔妃起身应道,躬身退了出去。

楚凌跟在襄国公身边一路往宫中走去,跟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是两位在京城的郡王,都是永嘉帝的堂兄弟。他们的封地在北方,如今北方没了他们的封地自然也就没有了。逃到南方之后只能一直住在京城。在前面引路的是吏部和宗人府的官员,君无欢进了平京就跟她们分开了,并没有跟着一起入宫了。

平京的皇宫原本是行宫,虽然南渡之后大肆修建过但是无论面积规模还是气势都远不如上京的皇宫。楚凌更是见惯了各种宏伟建筑的人,这点小规模自然是镇不住她。

看着楚凌一派淡然的模样,两个王爷倒是都有些诧异。毕竟听说这位小公主早些年一直生活在浣衣苑,这几年流落江湖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别说是这样的小姑娘,就是他们这些王府小郡主,除了还不懂事的,头一回入宫面圣也是难免要紧张的。这一位看着倒是真淡定。

旁边的襄国公见状,心中隐隐有几分得意,心中暗道:“你们若是知道小公主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只怕下巴都要下掉了。”

一行人刚走到大成殿外面,就看到往日肃穆的大成殿外面竟然站着一群衣袂飘飘年轻美貌的女子。楚凌有些诡异地发现,这些女子竟然远远地就对自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也难为她们竟然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准确的将笑脸抛给她了。

刚走到大成殿外面的石阶下,就看到两个官员和几个内侍捧着明晃晃的绢帛从里面走了进来。

“宣旨!”

“臣等跪接圣旨。”大成殿前,众人齐声应道。楚凌只得跟着襄国公一起屈膝跪了下来,这些日子襄国公带着的人也教过楚凌天启女子的礼节,楚凌素来悟性极佳,除非是故意否则几乎没有学不会的道理。所以才短短十多天,天启宫廷女子的礼仪在她做来竟然也已经是浑然天成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次女者,乃朕与庄穆皇后嫡女。宛柔聪慧,仁孝才明,淑慎惠和。今承天之佑,安然归来,朕心怜之。特赐封号”神佑“,以谢神明,以佑吾儿安康。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神佑公主,朕之帝女,孝惠成性,明仪端肃,特赐食邑三千,品级礼仪皆与亲王同。赐亲卫三千,护佑公主左右。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神佑公主历劫归来,赐黄金一千,白银两万,珍珠十斛,碧玉……赐陛下随身玉佩一枚,以玉佩可换陛下诏书一封。钦此!”

“叩谢皇恩。”

接连三道圣旨,无论是大殿外面的还是大殿里面的人都被震得头晕脑胀。对北晋朝堂上的大臣们来说,知道二公主找到了这个消息满打满算其实也还不到一个月时间。永嘉帝这次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一直到襄国公去了北晋才透露出来这个消息。但是小公主在哪儿,这几年在做什么,又是怎么找到的等等一概不说。而且态度强硬的通知礼部宗人府和钦天监为公主选择封号。

最后,礼部呈上去的封号永嘉帝还不满意,如今这封号还是永嘉帝自己定的。

朝臣们并不想为了一个小公主跟皇帝治气,毕竟如今对天启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小公主如何而是要从宗室中选择一个皇嗣出来,毕竟永嘉帝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身体也并不太好。但是永嘉帝对此极其的不配合,倒是这一次隐隐透露出几分意思。只要朝堂上不干涉小公主的事情,皇嗣的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

只是,即便是如此在朝臣眼中,永嘉帝对小公主的赏赐还是有些过了。

公主封号没问题,但是食邑三千,位比亲王还能拥有亲卫?这哪里是位比亲王,这是除了不用就番就已经是个亲王了啊。更不用说最后那个,什么叫以玉佩可换陛下诏书一封?这等于给了公主一道空白的诏书啊,谁知道那小公主会拿来填什么?

永嘉帝的表现无一不说明了,陛下对这个从北地归来的小公主的重视。

楚凌也有些惊讶,连续三封诏书确实说明了永嘉帝对楚卿衣这个女儿的重视。楚凌并不是刚来到这个世间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自然知道永嘉帝的后两份诏书对朝中大臣的冲击。天启的公主与前朝不同,公主没有食邑,从小养在宫中,长成之后赐予封号和大笔嫁妆嫁入权贵之家或和亲。基本上就是皇家千娇百宠养着的金枝玉叶,美则美已,基本上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而有了食邑,自然就要有替公主打理食邑和产业的相关人员,再加上三千亲卫,这确实是个标准的亲王待遇。只是不知道,里面那些老臣为什么没有反对呢?楚凌有些好奇地思索着。

“宣神佑公主觐见!”

“宣博宁郡王、安信郡王觐见!”

“宣襄国公觐见!”

永嘉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双眸紧紧地盯着大殿门口。传旨的内侍有些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倒是显得大殿内格外的寂静。永嘉地又垂眸看了一眼底下互相交换着眼神或者干脆眼观鼻子鼻关心的大臣们。心中冷冷地想着: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或许对他们来说,他这个皇帝根本不重要,只谁坐在这个皇位上也不重要。他们有的人要荣华富贵世代不绝,有的人要清高名声流芳后世,有的人只求安安稳稳不用面对北晋人的刀锋。只要能做到这些,皇帝是谁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皇帝是谁都没有关系了,皇帝有没有儿女,有没有血脉自然就更不重要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大殿的门口,永嘉帝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不由得收紧了。

此时大殿中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差不多就是平时朝会的人数。跟永嘉帝希望地所有在京官员全部前来迎接公主回朝还略有一段距离。众人也都忍不住回身看向大殿门口,只见从外面进来的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衫的美丽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纤细修长,容貌却是难得一见的精致美丽。神色淡淡的,眼眸清澈明亮仿佛能够看清人心一般的澄澈。站在最前排的几个老臣心中倒是略微松了口气。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小公主从小在浣衣苑长大,之后几年又流落在外,养成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习性。但是看眼前的小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依然神色从容自若,不骄不躁没有半点畏惧之色,虽然略显清冷了几分,但也让人觉得有这皇室公主的矜贵傲气。

不过…看看跟在公主身边的襄国公,这到底是公主的本性还是襄国公这些日子临时抱佛脚教出来,还要再看看才行。

“臣等…叩见陛下!”跟在楚凌身边的几人齐声躬身行礼。

楚凌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屈身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好!好!”永嘉帝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睛顿时变得更红了,连忙颤声道:“快,快起来!快来让父皇看看。”

楚凌谢过之后方才起身,见永嘉帝朝着自己招手这才漫步朝着殿上的永嘉帝走了过去。永嘉帝仔细端详了楚凌良久,方才点点头道:“襄国公说得不错,卿儿…卿儿的相貌,和当年的襄国公府太夫人十分相似。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楚凌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跟即便是年老体衰依然气势逼人的北晋皇不同,永嘉帝的气质太过温文,比起皇帝他其实更像一个文人墨客。楚凌自然看得出来,他此时的激动欢喜也不是作假的,心中忍不住也有些酸楚。

楚卿衣在北晋受了那么多的苦楚最后甚至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死了,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父皇其实也是想念她的么?可是…这个男人再疼爱激动又有什么用呢,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两个女儿其实都已经不在了。

卿衣,你看到了么?这就是你的父皇。

那个抛弃了你们的男人,如果知道他还念着你还想要疼爱你,你是不是也会高兴呢?

见楚凌不说话,永嘉帝也不勉强,只当她刚回来还不习惯,又或者与他这个父皇还不熟悉还存在着一些隔阂。拉着楚凌到自己身边,侧首看向殿下的众人沉声道:“这便是朕的嫡女,也是如今天启唯一的公主——神佑。”

“臣等见过公主!”

大殿中,众人齐声参拜。

楚凌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朝臣们,淡淡一笑道:“众卿免礼。”

“谢公主!”

“好!好好好!”永嘉帝看着楚凌,连连点头。虽然说不管女儿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疼爱,但是眼前的女儿却优秀的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女儿这几年的事情永嘉帝已经听襄国公说过不少了,虽然有些事情还不能对外人道,但是永嘉帝心中却隐隐有些得意的。

如果是个皇子,永嘉帝欣慰之余未必不会多几分防备之心,但是楚凌却是个公主。一个可以尽情娇宠放纵的公主。

等到众人参拜完毕,永嘉帝轻声道:“好孩子,你一路回来定然是累了,父皇已经让人将永乐宫打扫出来了以后就给你做在宫中的住处。你先回去歇着,等父皇这边事了了就过去看你。过几天,朕便为你举行册封大典。”

楚凌点头,“多谢父皇。”

“去吧,朕让襄国公夫人提前在永乐宫等着你了,则知,你陪卿儿回永乐宫吧。”

“臣遵旨。”襄国公恭敬地道。

“儿臣告退。”楚凌走下丹陛,与襄国公一道退出了大成殿。

两人从大成殿出来,之前外面那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却都不见了。襄国公陪着楚凌一路往永乐宫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襄国公一边笑道:“永乐宫在后宫东南角,在后宫和外廷的交界处,旁边就是永乐门,要出宫也非常方便。这皇宫原本是当年的皇家行宫,永乐宫却是陛下南渡之后修的,除了当初换来先皇后死讯时陛下在此独居了三个月,再也没有人住过。”

楚凌一边欣赏着沿途的美景外加记下路线,一边问道:“我以后要一直住在皇宫里么?”

襄国公笑道;“自然不是,你虽然尚未出嫁,但是已经有了封号和食邑,按规矩是可以在宫外居住地。毕竟,宫中外人进出不便,为公主打理食邑的人总不能随意出入皇宫吧,永乐宫虽大,却也住不下一个亲王应有的班底。陛下已经为你在宫外选好了公主府,如今正在修整。不过最近公主只怕是要住在宫中的。”

楚凌点头表示明白,公主刚回来就着急出宫独居,让外人看了只怕还以为她这个公主对陛下有怨言呢。

襄国公侧首看看楚凌道:“明天陛下会召见长离公子。”

楚凌微微蹙眉,只听襄国公问道:“公主,长离公子的身份,你心中可有数?”

楚凌笑道:“舅舅是怀疑君无欢心另有所图?舅舅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桓毓公子吧?他跟着君无欢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君无欢的来历?”

襄国公轻哼一声道:“相信他我还不如相信公主,既然公主这么说,这件事我以后不再问了。只是我想提醒公主,若是君无欢的身份有什么问题的话,最好尽快处理好,最起码你们心里也要有个应对。朝堂上那些老头子…抓到根鸡毛就能当令箭,捕风捉影,夸大其辞最是在行。”

楚凌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舅舅。”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永乐宫门口,永乐宫本就是离外廷最近的宫殿之一,距离大成殿也并不远。

才刚走近,就看到方才那一群美人儿已经等在了永乐宫门口,看到两人过来就齐齐朝着楚凌屈身行礼,“臣妾等,恭迎公主回朝!”

襄国公难得的吓了一跳,连忙避开。

楚凌也微微侧身只受了半礼。

虽然楚凌如今的品级在这些女子之上,但是她们毕竟是永嘉帝的嫔妃,勉强可算楚凌的半个长辈。

“诸位…不必多礼。”楚凌看了一眼这些女子,确定自己从她们脸上看到了类似慈爱疼惜之类的表情。

也没…比她大几岁吧?

239、大写的失败!

楚凌有些无语的跟她的这些继母…不对,不应该是继母,大概算是姨娘、小妈之类的寒暄了几句。当然主要是跟为首的贤丽如三妃,然后才由襄国公引荐了早就奉旨在这里等着的襄国公夫人。

这位襄国公夫人也并不是襄国公的原配,原配夫人当年虽然跟着来了南方,但是亲子下落不明由旅途劳顿之下,刚到平京还没等安顿下来就没了。这个时代的天启贵女们都是从小养在闺中的娇女,若是太盛世还罢了保养得宜健康长寿的也不少,一旦发生什么战乱她们往往是最难活下来的。如襄国公府一般的人家,平京城里也不少。

这些男人们,总是心心念念将女子圈在家中不让她们有任何成长的机会。一旦危机来临,最先被牺牲的往往也是这些被他们圈养的女人,而这些男人只需要流上几滴眼泪,就可以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再娶娇妻继续过着妻妾成群的日子。

“见过公主。”襄国公夫人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温婉清秀的中年女子。回来之前,君无欢的情报做的很到位,楚凌自然也知道这位夫人的来历。这位襄国公夫人今年三十五岁,虽然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原本嫁的却是一位将领。貊族入侵的时候她的丈夫死在了战场上,她带着儿子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南方,却被婆家丈夫的兄弟和公婆赶出了家门。只因为她在逃难的途中带着儿子掉队了一天多,婆家认为她这一天多行踪不明很可能做了对不起自己儿子的事情有违妇德。其实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家人是为了算计自己儿子留下来的财产和儿媳妇的嫁妆,才弄出这么一出的。

最后她走投无路一咬牙直接跑去宫门口告御状,这件事碰巧就是襄国公处理的。不久之后,这位夫人就带着自己的嫁妆亡夫的遗产还有一个才三岁大的儿子嫁进了襄国公府做继室。这两人刚成婚的时候,整个平京流言蜚语满天飞。毕竟襄国公在嫡妻亡故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娶继室,而且娶得还是一个寡妇,怎么能不让人议论?甚至有人说,襄国公跟那小寡妇肯定是早有瓜葛,说不定襄国公夫人就是被两人气死的云云。

但是根据君无欢查到的消息说,在告御状之前,襄国公确实是没见过这女子的。那时候襄国公府人过世已经有三四个月了。而且,襄国公和这位继室夫人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真的成婚。两人从成婚之后就一直分房而居,襄国公也从来不会去继夫人的房间。所以两人虽然成婚已经十多年了,却依然没有一儿半女。

楚凌浅笑道:“舅母不必多礼。”

襄国公夫人笑容温婉,“臣妇奉陛下之命,这几日会暂住宫中与公主作伴。公主若有什么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楚凌点头道:"那就有劳舅母了。”

一行人进了永乐宫,一股清凉之意立刻扑面而来。楚凌侧首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墙角边摆放着几个精致的铜盆,里面放着有半人高而且雕琢成形的冰块。皇室或权贵人家都有储存冰块夏天用的习惯,但即便是当初还在上京的时候,夏天冰块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也是贵重的东西。如今到了南边就更是如此了。

跟在旁边的丽妃笑道:“公主不知道,陛下前些日子就早早的命人打理永乐宫了,所幸今儿都弄好了。公主快悄悄,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说,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旁边贤妃也点头道:“丽妃妹妹说得是,这儿是公主的家,公主可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

楚凌笑道;“我知道了,今天劳动各位娘娘了。”

一群女子围着楚凌言笑晏晏,轻声软语当真是让人明白了为何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是楚凌自己,无故也舍不得对这些美人儿冷眼相待啊。

永嘉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和乐融融的情景,原本有些阴郁的神色也跟着缓和了许多。

“陛下。”

永嘉帝淡淡地挥退了众人,大殿中只留下了楚凌,一时间原本有些喧闹的大殿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楚凌看着眼前的永嘉帝一时沉默无语,她确实不知道该跟这个父皇说什么。楚凌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典型的军人,性格坚毅豪爽,却又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洒脱。对楚凌这个女儿算得上是放任,父女俩从小交流起来就没有任何障碍。但是眼前这一位显然不是,他不仅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皇帝。偏偏,他还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皇帝。如果用楚凌从前的眼光来看,永嘉帝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失败。

但是楚凌也知道,这并不能全怪在他身上。他少年登基就被人把持朝政,他接触不到朝政,没有人能教他怎么当个好皇帝。当初君傲的事情更是彻底湮灭了他想要反抗的心。等到貊族入关,他想要摆脱摄政王的心只怕是已经强过了一切。所以,他选择在背后捅了摄政王一刀然后自己带着人跑了。

永嘉帝显然也有些局促,看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问道:“卿儿,这些年…你在北晋,可还好么?”

楚凌垂眸,轻声道:“还好,都是…拂衣姐姐在照顾我,我…也没有受什么苦。”

“拂衣…对,拂衣……”永嘉帝的唇角颤抖了一下,道:“拂衣她……”楚凌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玉佩递到了永嘉帝面前,道:“这是…拂衣姐姐给我的,她说,如果我有一天能回到父皇身边,就将这个交给父皇。她说……”

“她说什么?”永嘉帝将玉佩紧紧地抓在手中不停地摩挲着,仿佛稍微松一些力道玉佩就会从他手中脱出去一般。

楚凌道:“她说,她想回家。”

永嘉帝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他本就不是性格坚毅的人,相反的还有些多愁善感。但是平时在朝臣们面前,无论如何也要忍着的,如今听到小女儿带来长女的遗言,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比起这个从小就分别的小女儿,永嘉帝在长女拂衣身上投入的感情还要更多一些。毕竟楚拂衣是原配嫡后所生,又从小丧母,永嘉帝难免就对这个女儿更多了几分怜爱。楚拂衣也从小便聪慧懂事,善解人意,永嘉帝因为摄政王的压制而郁郁不得志的时候,时长是这个女儿在自己跟前开解逗他开心。如今听到这样的话,永嘉帝如何能不伤心欲绝。

“陛下……”侯在门口的陈珙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连忙想要进来。

“滚出去!”永嘉帝厉声道,陈珙吓了一跳连忙低着头退了出去,又将守在门口的守卫都赶远了一些。

楚凌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一时竟有些不知道是该轻视他还是同情他。与楚凌从前认识的绝大多数男人都不同,曾经那些与楚凌来交情深厚的男人,无论性格如何但本质上都绝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人。但是眼前的这个她需要称之为父皇的人却……想起自己那位老爹,楚凌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了。没有了女儿,她老爹不知道会不会躲起来偷偷哭。她倒是不用担心自己老爹老无所依,多的是人照顾他,只是……

永嘉帝看到跟前的小女儿的眼睛也有些红,立刻想起来了自己是做父亲的,怎么能在女儿面前哭泣?连忙抹干了眼泪,连声安慰起女儿来。

深夜,楚凌从永乐宫出来,好不由得就朝着永乐门的方向而去。不过,才刚到永乐宫口,就被人拦了下来,“公主。”

楚凌有些好奇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男子,三十出头的模样,面容英挺五官深邃,看上去有几分冷漠。楚凌挑眉道:“你是谁?”男子拱手道:“御前侍卫副统领,萧艨。”

楚凌道:“原来是萧统领啊,这么晚了您不回家休息,不护卫在父皇身边,等在这儿做什么?”

萧艨沉默了片刻,道:“回公主的话,陛下吩咐属下以后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危。此时深夜,不宜出宫,还请公主回宫休息。”楚凌有些同情地看着萧艨道:“啊,你被降职了啊。”

御前侍卫副统领,和神佑公主的随身护卫哪怕是永乐宫的护卫统领,这降职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萧艨面色如常,“君命如山,我等臣子自然是陛下如何吩咐就如何做。”

“无趣。”楚凌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角。

萧艨并不多话,只是沉默地拦在楚凌跟前。楚凌眼睛一转,是笑非笑地道:“父皇到底是要你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萧艨终于抬头看了楚凌一眼,脸上似乎多了几分不悦之色,沉声道:“公主不该怀疑陛下的用心。”

楚凌点点头道:“行吧,那现在你到底是父皇的人还是我的人?”

萧艨道:“以后属下只听从公主差遣。”

楚凌觉得,这孩子肯定是得罪人了。不然堂堂一个御前侍卫副统领,怎么就沦落到来听她一个公主的差遣了呢?这不是摆明了以后他那御前侍卫副统领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么。

“既然是听我差遣,来,陪我出宫一趟。”楚凌笑眯眯地道。

萧艨皱眉道:“宫门已落锁,公主现在不宜外出。”

楚凌呵呵一笑,突然一指他身后,“有刺客!”然后飞身便朝着永乐门的宫墙掠了上去。楚凌刚刚掠上宫墙就感觉到身后风声袭来,连忙一侧身避开了朝自己扑来的萧艨,下一刻直接往后一仰朝着宫墙外的地面缀去。萧艨心中一惊,连忙伸手要去拉,却见楚凌对他勾唇一笑伸手一掌朝他拍了过来。萧艨侧身闪避的时候,楚凌已经领空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宫墙外面。

萧艨剑眉紧锁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楚凌笑道:“功夫不错,有时间切磋一下。”

“萧艨沉声道:“属下不敢,请公主立刻移驾回宫。”

楚凌笑道:“我凭本事出来的,为什么要回去?萧统领也说了啊,宫门已下锁,我怎么回去?”

“……”萧艨沉默不语,楚凌对他挥挥手道:“萧统领去不去啊,不去我就走了。”说罢,当真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萧艨站在宫墙上看着月光下漫步而去的女子眉头锁的更紧了。

“萧统领,有什么事吗?”方才两人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附近的守卫,一队宫中侍卫过来看到站在墙头上的萧艨问道。萧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无事。”

楚凌心情有些愉快地看着从后面跟上来的萧艨,虽然欺负老实人有些不太好,不过楚凌也没什么愧疚的感觉就是了。侧首看看萧艨,笑道:“萧统领怎么来了?”

萧艨道:“公主深夜出宫,不好。”

“哪儿不好?”楚凌挑眉。

萧艨道:“无视宫规,对公主的名声不好。”

楚凌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名声好有什么用?”萧艨看了看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为何咽了回去只是沉默的跟在楚凌身边。楚凌悠然道:“萧统领,这个世道啊对女子不太友善,任是你名声再好万人称颂,一刀下去也是要命归黄泉的,这还算得上是最体面的死法了。”

“您是公主,不会发生这样的……”萧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凌打断了。楚凌淡淡道:“当初上京浣衣苑里,哪一个不是公主郡主,皇妃诰命的?”普通的天启女子,貊族人还不屑抓呢。

“……”

君无欢的住所距离皇宫并不远,是一座看起来年代并不长久的新宅子。而且,宅邸门口就明晃晃地挂着君府两个大字,甚至旁边还刻着凌霄商行的标记。

楚凌也没有敲门,直接带着萧艨从墙头跃了进去。萧艨跟在楚凌身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这位小公主深更半夜带着他来这里是什么意思。真的信任他?还是试探?

已经是半夜了,君无欢却还没有休息。不仅是君无欢,桓毓也同样没有休息。桓毓趁着下巴坐在书房里看着正坐在书案后面看账册的君无欢,道:“我说,你决定凌姑娘回来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现在可是公主啊!”

桓毓忍不住想起了三年多以前第一次看到楚凌的时候的情形,那时候谁能想到那个矮小瘦小的女孩儿竟然会是堂堂天启公主?而且还是他的远房表妹?

君无欢放下账册,微微蹙眉看着桓毓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桓毓叹了口气,有些哀怨地道:“你不懂。”

君无欢微微扬眉,有些事情他确实不需要懂。见君无欢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桓毓不由得更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在打凌姑娘的主意啊?”

君无欢看着他,“怎么说?”

桓毓轻哼一声道:“还怎么说?你不是忘了凌姑娘已经快要十七了吧?在天启,这个年纪的姑娘可不算小了。宫里那位陛下又摆明了宠爱,你说那些人家会怎么想?现在这平京城里多的是人想要做神佑公主驸马呢。”

君无欢眼眸微闪,盯着桓毓道:“玉家也是这么想的?”

桓毓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我啊!”君无欢盯着他并不说话,桓毓有些沮丧地垮下了肩膀小声道:“是我四哥。”

君无欢凝眉道:“你四哥?玉承涟。”

桓毓连连点头,君无欢道:“我记得,他是庶子。”

“……”请问,现在是关心玉老四是嫡子还是庶子的时候么?关键是,有人想要抢凌姑娘啊。

君无欢轻哼一声,淡淡道:“以玉家的门第,嫡长子匹配公主也只是勉强说得过去,你们玉家想要干什么?”

桓毓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悔自己当真君无欢的面提起这件事。这又不关他的事,他多什么嘴?好一会儿,桓毓才小声道:“那个,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他们觉得…凌姑娘从小在浣衣苑长大,又、又在流落在外好几年,跟寻常的公主肯定是不一样的。说不定,陛下会…降低驸马的资格呢。”

其实说到底,还不就是觉得神佑公主名声早就已经毁了。那些真正的高门权贵,舍不得用自家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来配公主,有舍不得永嘉帝对公主的这份宠爱,才想出拿庶子充数的法子?有这个想法的人,只怕也不在少数。

君无欢的眼眸骤地冷了下来,桓毓连忙劝道:“那什么,现在咱们先别管别人怎么样了。他们越是不堪,你的胜算不是才越大一些么?别忘了长离公子你现在的身份…在我舅舅那里也是个来历不明的。”

君无欢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让你家那个玉承涟给我小心一点。”

桓毓有些无奈地苦着脸道:“不是吧,你想对他做什么?”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异母四哥,但是毕竟也是玉家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还不被烦死?

“谁要对谁做什么?”楚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片刻后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桓毓原本还想要调侃楚凌两句,回头一看到跟在楚凌身边的萧艨,立刻果断地闭上了嘴。

萧艨并没有跟着楚凌进来,而是自觉地留在了外面。桓毓有些戒备地扫了门口一眼,靠近楚凌低声道:“凌姑娘,你怎么会带他来?”

楚凌笑道:“萧统领以后是我的侍卫啊。”

桓毓有些惊讶,忍不住道:“陛下对你还真不错,萧艨可是宫中有数的高手。”

“你打不过他?”楚凌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

桓毓公子哑口无言,打不过怎么了?有罪吗?

君无欢含笑看向楚凌道:“阿凌这么晚了,怎么从宫里出来的?”拉着楚凌到自己身边坐下,又到了一杯水放到她手里。

楚凌笑道:“翻墙啊。”

桓毓对她比了一个你厉害的手势,不过楚凌只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君无欢仔细看了看楚凌道:“宫中的事情襄国公跟我们说过了,看来阿凌确实没有受委屈。”楚凌笑道:“不用担心,我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自己的。最近白天我大概是出不来了,只好趁着晚上出来看看。”

桓毓点头笑道:“那倒是,你才刚回来,陛下肯定不会放你出宫的,最少也要等到册封大典之后吧。”

君无欢微微蹙眉,道:“明天只怕还有不少事情。”昨天永嘉帝的那几道圣旨,并没有遭到群臣的当场反对,但是并不代表就没事了。明天早上地朝会上,肯定会有人提出来的。

楚凌道:“我也觉得不会这么顺利,舅舅说明天你也会入宫,到时候……”

君无欢摇摇头道:“阿凌不用担心,也不用出面。陛下允诺了凌霄商行可以在天启随意经商,我自然要出面谢恩的。另外,白鹭雪鸢还有嫣儿,明天襄国公都会送进宫去陪你。”

楚凌看了看君无欢带着几分和煦浅笑的容颜,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会设法尽快出宫的。”

君无欢点头笑道:“好,那我等着阿凌。”

坐在旁边的桓毓公子默默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他或许也应该找个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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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一个月在大首都,多少年木有体验过集体生活鸟~(づ ̄3 ̄)づ

340、内务府的下马威

清晨,楚凌从永乐宫的大床上起来,有些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说起来,她也算得上既能住七星级酒店也能睡牛棚草堆的人物了,认床之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但是昨晚,睡在这永乐宫的雕花拔步床上,一觉醒来竟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倒不是说床铺有什么不舒服的,而是只要一想到这空荡荡地大殿里只睡了自己一个人,楚凌就觉得自己其实是睡在一个鬼屋里。这还是永乐宫是新修的,若是上京皇城里的宫殿,楚凌真的觉得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公主您醒了?”几个宫女端着水盆面巾洗漱用具走了进来,看到站在床边的楚凌连忙跪下请罪,“奴婢侍候不周,请公主降罪。”原本主子的寝殿中都是要留下宫女守夜的,但是公主昨晚说有人守着她睡不着觉让她们下去,她们只能退了出去。没想到今天竟然耽误了侍候公主起床。

楚凌挥手道:“行了,都起来吧。”如果说宫里还有什么让楚凌觉得很不习惯的话,那大概就是下跪了。动不动就下跪,这些宫女内侍们累不累她不知道,反正楚凌自己看着就觉得挺累的。

宫女们有些忐忑地谢过,站起身来要侍候楚凌洗漱更衣。楚凌摆摆手示意她们她自己来,几个宫女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凌有些不知所措。楚凌觉得有点头疼,只得叹了口气道:“我自己来,以后你们只需要将东西准备好就可以了。没有我的吩咐,就不需要近身侍候。”像楚凌这样的人,确实很难习惯让人近身侍候。说不定说什么时候她反应快了就直接把人撂倒在地上了。

“可是,公主这…这不合规矩。”一个领头的宫女壮着胆子道。

楚凌淡淡道:“在这永乐宫中,我就是规矩。”几个宫女看着楚凌干净利落的洗漱的模样,明白这位公主殿下是真的不需要人侍候这些。各自对视了一眼,有眼力的立刻上前递东西,并不再试图靠近楚凌侍候她洗漱了。剩下的人也各自转身去查看公主今天要穿着的衣服,要用的饰品去了。

永嘉帝确实没有亏待楚凌,各种珠宝首饰一箱一箱地往永乐宫里送,各种名贵精美的衣服更是早早的挤满了所有的衣橱。据说这些都是宫中司衣局绣工最精湛的绣娘们连续赶了好些日子才赶出来的。而且这还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不少因为时间紧还没有全部完成。

楚凌身为女子,天然的对美丽的衣裳和首饰有兴趣。只是一想到宫中这奢华的生活,再想想自己当初在北方看到了的一切,未免也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众宫女见公主兴致缺缺的模样,也忍不住有些诧异,听说公主殿下从小就过着苦日子,竟然对这些精美华服珠宝首饰不感兴趣么?

“启禀公主,襄国公夫人和博宁郡王妃求见。”门外,宫女恭声禀告道。

楚凌有些诧异,“这么早?”

旁边的一个宫女道:“襄国公夫人和博宁王妃只怕是跟着国公和郡王一道入宫的,所以早了一些也是有的。”毕竟早朝本来就很早的,而且公主算是晚辈,虽然身份贵重倒也没有太多的避讳。

楚凌点点头,看了那宫女一眼道:“请两位在大殿奉茶。”

“是,公主。”

等到禀告的宫女退下,楚凌方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如今是什么品级?”

那宫女连忙道:“启禀公主,婢子金雪,原本是在静安殿侍候,正八品女史。”楚凌点了点头,道:“以后我在宫中的时间,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有品级的宫女宫中称之为女官,不过宫女中有品级的都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宫女也只是普通宫女而已。永嘉帝能将自己寝殿里有品级的女官送来给楚凌当贴身宫女,也是用心良苦了。

“是,公主。”金雪欢喜地应道,旁边的宫女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羡慕之色。于是侍候楚凌越发周到殷勤了起来。陛下想要让公主挑自己用着顺手的人,因此公主身边的缺都还没有填满。她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品级但是大都是在同样的起点上,谁能填上剩下的位置,就要看她们各自的本事了。

楚凌梳洗完毕换好了衣服便带着人往前殿去了,襄国公夫人和博宁王妃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不过两人面上都没有露出丝毫的着急或不耐烦,反倒是不紧不慢地聊着天。

本就是她们来早了,总不能让公主衣衫不整的出来待客吧?

听到内殿有环佩声作响,两人这才住了口双双看相内殿的出口。果然看到楚凌带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见过公主。”两人连忙起身见礼。楚凌笑道:“博宁王妃,舅母,两位不必多礼,让两位久等了。”

“公主哪里话,是我们打扰了公主才是?不知公主可用了早膳?”博宁王妃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脸庞圆润白皙,看上去额有几分富态和慈祥之色。不过楚凌却能从她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看出,这位王妃只怕也是个精明的性子。

楚凌笑道:“起得晚了些,着实失礼。有劳王妃和舅母陪我一起用早膳可好?”

两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事实上她们因为陪着早朝的丈夫一起入宫,起来之后也只是胡乱用了一点点心罢了。起的太早反倒是没什么胃口,这会儿早就有些饿了。

楚凌侧首对身边的金雪道:“让人连着博宁王妃和舅母的早膳一起准备。”

金雪微微一福,恭敬地退了出去。

博宁王妃和襄国公夫人都在打量着楚凌,见她面上丝毫不见焦躁畏缩或者得意骄矜之色,依然是一脸平静淡然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刚回来的公主殿下高看了几分。别的不说,单说这份定力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了。

博宁王妃是奉旨来给楚凌解说册封大典的各项礼仪和注意事项的,襄国公夫人却是来给楚凌送人的。虽然昨晚就听君无欢说过了,但是在此看到肖嫣儿白鹭和雪鸢,楚凌依然很高兴。不过…谁能告诉她,明萱那丫头怎么会在这里?

襄国公夫人并不知道楚凌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笑道:“我家国公担心公主刚回宫比习惯,这几个丫头都是从北边来的,先前也是一路侍候过公主的,规矩也好,身家也清白。就禀明了陛下,将她们送进宫来给公主作伴了。

四个姑娘上前,脆生生地道:“见过公主。”就连最爱闹腾的肖嫣儿都规规矩矩的,倒像是真如襄国公夫人说的规矩很好了。楚凌微微挑眉,就见肖嫣儿在博宁王妃看不到的角度对她眨了眨眼睛。楚凌有些好笑,点头道:“多谢舅舅和舅母操心了。我看她们也很好,正好留在宫里与我作伴,过些日子等我出宫了就还给舅舅家。”

博宁王妃也知道永嘉帝在宫外为公主准备了一座公主府,对楚凌说要出宫的话也并不惊讶。倒是是不是陪着说笑几句,一大早倒是有几分和乐融融的感觉。

三人刚用过了早膳,就有内务府的官员和宫中尚宫局的女官求见。楚凌自然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内务府来了一位郎中和几个官吏,女官来了好几位,见礼之后各自自报家门分别宫中地位最高的几位女官都来了。宫中女官内侍与内务府一部分只能重合,偶尔也有几分别苗头的意思。不过比起内务府只派了一个郎中来,女官们显然要周到得多。

博宁王妃和襄国公夫人安坐在一边,楚凌坐在主位上抿了一口茶方才轻声道:“各位此来,所为何事?”

那内务府郎中拱手道:“启禀公主,臣奉命将昨日便赏赐之物以及公主今年的花用送来。此为账册,请公主过目。”

楚凌微微抬手,跟在她身边的雪鸢立刻上前接过了账册送到楚凌跟前,楚凌低头翻看了几页,她记性很好,看东西也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将那薄薄的册子翻完了。

昨日永嘉帝赏赐的东西都是清楚明白地写在圣旨上的,楚凌并不觉得内务府有那么大的胆子违抗圣旨。不过这花用的银子就有些意思了,楚凌是公主,但是永嘉帝却言命了给她亲王的待遇。

一个公主一年也不过一千两银子的俸禄和各种赏赐罢了。而身为亲王却有封地,有亲兵,有幕僚等等。这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一千两白银,不就是在告诉她内务府或者说朝中大臣不承认她这个公主可以享受亲王待遇么?能不能享受亲王的待遇先另说,但是这态度……楚凌有些好笑,这才第二天呢,就有人上门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了么?

大殿里一片宁静,不知过了多久楚凌才将手中的册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淡淡道:“这位大人…可知道抗旨何罪?”那郎中眼神微微一缩,猛然抬头看向楚凌,半晌方才道:“微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楚凌淡笑一声,道:“父皇的诏书,还放在我永乐宫呢。要不要我拿出来,跟大人当面对一对?”

那郎中脸色微变,沉声道:“公主明鉴,公主以女子之身,享亲王之尊有违祖制。陛下因公主回朝狂喜之下难免失了分寸,公主身为子女,当劝谏陛下以免陛下行差踏错才是,如何还能安然受用令陛下名声受损?还请公主三思!”

看着跟前一脸理所当然的男人,楚凌眼底泛起淡淡的冷意。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良久方才幽幽道:“父皇所作所为不合礼制,所以内务府就可以直接串改父皇的旨意。郎中大人,这不是抗旨,这好像是……直接替父皇下旨了吧?我怎么不知道,内务府的权利已经大到了可以随意更改圣旨的地步?”

那郎中脸色一僵,看着座上仿佛有些慵懒的少女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好一会儿才似终于反应过来,急声道:“公主你血口喷人!”

楚凌微微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血口喷人?不如咱们往大成殿去一趟,也好让朝中众臣评评理,看看…到底是郎中大人对父皇的旨意阳奉阴违还是我信口无言污蔑大人?”

那郎中自然不会跟她去凭什么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违背圣旨都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是他一个小小的郎中能决定的,但他是来送名册的人,这锅最后铁定是要他来背的。

事实上,内务府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除了背后有朝中不少大臣支持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人笃定了小公主根本不敢将这件事闹出来,甚至有可能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了。一个浣衣苑长大的丫头,还在民间流落了几年,陛下和襄国公府不肯说公主这几年的经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经历了。这样的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能让她住着精美宫殿,锦衣玉食的生活着将来再嫁一个合适的人家她也就应该满意了。

谁知道,这位公主不仅反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连胆子也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虽然大清早的大殿里还有冰并不太热,那郎中额边的汗水却已经顺着脸颊从下巴上滴落了下来。楚凌轻笑一声,随手将桌上的册子抛到了他脚边,淡淡道:“带回去,就算内务府对父皇也什么不满,最好还是等你们能让父皇改变旨意了再说。这般越俎代庖…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内务府的用心。”

那郎中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册子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那人逃也一般离去的背影,襄国公夫人和博宁王妃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几分惊讶。

楚凌面色冷淡的看着对人败退,再抬眼面对站在一边有些忐忑的女官时却只剩下了和煦的笑容,“几位女官可有什么事?”

众女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高瘦女官走了出来,对着楚凌屈身见礼,“启禀公主,奴婢是掌管宫中宫女调教,分派的。按照宫中规矩,公主宫中当有四名有品级的女官协助公主打理宫中事务,有八名一等宫女随身侍候,十六名二等宫女,二十四名粗使宫女。奴婢选出了合适的宫女人选,名册在此请公主挑选。公主若觉得永乐宫中眼下侍候的宫女有不喜的,也尽可勾去再从别处勾选即刻。”

说着那女官将两本名册送到了楚凌跟前。一本是永乐宫目前的宫女名册,一本是可以候选的名册。

楚凌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她现在对这些人都不熟悉,怎么选都没有差别。能被送进永乐宫侍候的人,甭管是谁的人能力总都不会差的。而且,不管是谁的人,总归不会是她的人就是了。

“就上面这些吧,不过襄国公府送了四个姑娘入宫陪我,她们该如何安置?”楚凌问道。

女官松了口气,觉得至少小公主不是个难侍候的主子,一边笑道:“此事简单,那四位新人是襄国公对公主的疼爱,公主尽管留下便是。若是将来觉得喜欢想要长留身侧,再将她们编入宫女名册即可。”

楚凌点点头,“也好。”她当然不会真将她们编入宫女名册,别人不说肖嫣儿好好一个沧云城主师妹,江湖上响当当的小毒仙,进宫一趟成了奴籍她怎么跟师叔交代呢?

剩下的几个女官的事情都差不多,不是来给楚凌送东西的就是来给楚凌送吃食的,比起内务府的态度,这些宫女们对楚凌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谦恭殷勤。显然,比起那些当官的秉持的所谓文人傲骨,她们更明白谁才是她们的主子,她们的命捏在谁的手中。

楚凌悠然的听着她们说完告退,一个上午的时间都已经差不多过去了。

博宁王妃忍不住赞道:“我看公主处事利落,哪里还需要我等教导,陛下着实是过滤了。”永嘉帝要她教导公主宫中各项事宜,但是博宁王妃却觉得看了一上午,她自觉根本没有什么能教导公主的。

襄国公夫人也点头称是,望着楚凌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显然襄国公并没有告诉她楚凌这几年的经历,楚凌也更确定了这对夫妻大概确实存在着什么问题,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和睦罢了。

“王妃过奖了,我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楚凌笑道。

博宁王妃摇头道:“公主别在意那些老学究说什么,那些人,怎日里不嚼上两句舌就觉得日子过的不安稳。公主刚刚回来,陛下疼惜公主又什么不对的,值得他们这般闹腾?”

楚凌蹙眉道:“朝中众臣,对父皇昨日的旨意十分不满么?”

博宁王妃笑道:“他们哪儿只是对陛下昨天的旨意不满?陛下下了什么旨意他们若不批驳两句,倒是显不出来他们是铁骨铮铮的忠臣一般了。旁的不说,去年我家王爷寿辰,不过是多请了几个人就被连着弹劾了好几天,说王爷生活奢靡。倒了他们自己那里,就变成了以文会友。旁人去听个曲儿,就是好色无度,到了他们自己身上就是风流雅事。”

楚凌有些诧异,看来这位博宁王妃对朝中那些老臣也颇有不满啊。楚凌对平京地权贵了解还只限于身份地位,倒是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些权贵之间的恩恩怨怨,想必也是一出好戏。

楚凌正要请博宁王妃和襄国公夫人一起用午膳,却见门外一个内侍匆匆而来,“叩见公主。”

楚凌问道:“何事?”

小内侍脸色有些发白,颤声道:“启禀公主,陛下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陈公公想求公主去劝一劝。”

大发雷霆?

楚凌想起之前襄国公府人透露的今天早朝只怕有些事端,看来今天的早朝是不太顺当了。

思索了片刻便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

小内侍松了口气,连忙从地上跑起来给楚凌引路。

“公主……”襄国公夫人有些担忧地看着楚凌,襄国公跟她说的意思是希望公主暂时不要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去。楚凌对襄国公府人笑了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万一父皇气坏了身子,总是不好的。”

襄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只得点头道:“公主千万小心一些。”陛下生气,公主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不去也不是不妥地。

楚凌点头,带着人便往永乐宫外面走去。

241、侄子还是女婿?

御书房里气氛一片低迷凝重,原本侍候的内侍宫女一个个早就吓得跪倒在地以头触地不敢动弹。殿中地上满是碎裂的瓷器和四溅的水渍。襄国公站在一边沉默地半垂着眼眸盯着地上的碎片,仿佛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碎片而是蕴含了什么人生至理地宝贝一般。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永嘉帝烦躁地在殿中来回走动,一边喃喃道。

襄国公抬头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角却没有开口。

良久,永嘉帝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看向襄国公道:“则知,你有什么话说?”

襄国公淡淡道:“皇嗣是国家大事,也是陛下的家事,臣岂敢妄议?”永嘉帝轻哼一声道:“你不敢妄议,敢妄议的人倒是不少。”襄国公看了看永嘉帝,沉吟了片刻道:“陛下,虽然皇嗣之事当由陛下来决定,不过众臣想必也是忧心社稷。此事…陛下或许也该考虑了。”

“考虑!?连你也这么说?!”永嘉帝薄怒道。

襄国公垂眸不语,永嘉帝沉默了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自从到了平京,虽然永嘉帝后宫依然充实,但是却再也没有过孩子出生。甚至就连怀孕都没有过,虽然没有人敢明说,但是所有人心里都隐约明白,永嘉帝的身体只怕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襄国公这样的近臣则知道的更多一些,永嘉帝本身身体就不见得好,南渡途中又受过不少惊吓心力交瘁,有一段时间甚至让人觉得可能他们就要换一个皇帝了。最后太医虽然治好了永嘉帝,但是永嘉帝确实是不会再有孩子了。

所以,这些年来后宫一直无所出,永嘉帝也不着急。毕竟对于一个早就知道而且已经认命的结果,一般人也不会着急到哪儿去了。

如果永嘉帝有皇子,他可以选择不立太子。但是偏偏永嘉帝没有皇子,那么皇嗣就变得极为重要了。因为一旦永嘉帝驾崩,没有皇嗣的情况下众王争位可比皇子夺嫡要严重多了。

如今,众臣在反对永嘉帝给与公主亲王礼遇的时候提出过继宗室为嗣子,就显得有些微妙了。这在永嘉帝看来,类似于威胁。而且,还不是等价交换的威胁,反对给神佑公主亲王待遇和过继嗣子在那些朝臣眼中是完全不冲突的。并不是以一换一。

永嘉帝有些颓然地在书案后坐了下来,挥手道:“滚出去。”

很奇妙的,似乎所有人都能在瞬间明白永嘉帝的滚出去是跟谁说得。大殿里侍候的内侍宫女无声地退了出去,襄国公依然留了下来。

永嘉帝望着襄国公道:“过继皇子…你怎么看?”

襄国公淡淡道:“此事主动权毕竟还是在陛下手中的,陛下看谁顺眼谁就是嗣子,所以陛下着实没有必要如此焦躁不安。”按照永嘉帝如今后宫的状况,过继子嗣是早晚的事情。既然早晚都要做,又何必动怒?

永嘉帝轻哼一声,没有说话却似乎默认了襄国公的观点,只是到底心有不甘罢了。

“卿儿……”永嘉帝微微蹙眉,道:“你说卿儿与那个君无欢……”

襄国公道:“陛下,公主的能力您也清楚,注定不是池中之物。那君无欢…请恕臣直言,遍数如今平京,只怕也没有比君无欢更出色的男子了。平京那些世家公子,配不上公主。”

永嘉帝沉声道:“朕也觉得那君无欢是个人才,但是…你觉得他……”

襄国公道:“陛下是怀疑,他别有用心?”永嘉帝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襄国公冷笑一声,道:“陛下,恕臣无礼。天启如今这个局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晏凤霄真有什么野心,对您来说关系也不大。”

永嘉帝皱眉,看着襄国公的表情有些古怪。只听襄国公继续道:“这天下,要么传给您侄子,要么传给您女婿。公主不是冷心无情的人,以君无欢对公主的重视,只怕也做不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陛下觉得…哪个更能让您安心一些?”

永嘉帝和襄国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永嘉帝的大舅子,偶尔说一些出格的话永嘉帝也不追究。但是这一次却着实是说得太出格一些。但是永嘉帝却并没有大怒,而是沉默的思考着襄国公的话。

侄子和女婿,哪个更安心一些?

如果永嘉帝是一个一心为了江山社稷和楚家基业而活的皇帝,襄国公说出这种话来他立刻就要将他推出去砍了。但是他并不是,当初之所以反抗摄政王,很大程度是为了活命和自己的未来,而不是他对江山社稷真的有多么看重。永嘉帝的登基是一个意外,之后的人生更是等同于傀儡。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做江山为重。

但是…也不可能真的传位给女婿啊。从古至今也没有这个规矩,更不用说,就算传位给女婿,也没有人规定这个女婿就一定是君无欢啊。

再看看吧。

永嘉帝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活一些年,并不是那么着急这件事。至于君无欢……“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君无欢…有点熟悉?”

“熟悉?”襄国公一愣,不解地道:“陛下见过他?还是觉得他像谁?”

永嘉帝皱眉道:“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看着君无欢有些诡异的眼熟。但是认真想的话,似乎又没有见过跟他相像的人。

襄国公摇了摇头,他的记性不错,虽然不可能将所有见过的人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是长得像君无欢这样的人,不可能记不住才对。

永嘉帝摆摆手道:“罢了,大约是…这个姓氏让人有些熟悉罢了。”

襄国公一怔,皱眉道:“陛下是说…君家?”君无欢这个君…跟君家有关系?

永嘉帝叹了口气,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了陈珙的声音,“启禀陛下,公主求见。”

永嘉帝一愣,立刻道:“快请公主进来。”

楚凌踏入御书房,就看到了地上一地的狼藉。永嘉帝也反应过来,连忙道:“陈珙,让人收拾一下,别伤着公主了!”外面,陈珙连忙应了一声,几个宫女匆匆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出去,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永嘉帝含笑望着楚凌,脸上半分怒气也无,仿佛刚刚大发雷霆的人不是他一般,“卿儿,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人怠慢了你?你告诉父皇,父皇替你教训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楚凌摇头道:“没有,听说父皇心情不好,我过来看看。”

永嘉帝很是欢喜,因为女儿的关心,连先前还剩下的几分怒气也抛到了脑后。对着楚凌和蔼地道:“都是些朝堂上的破事,不要紧的,卿儿莫要担心。来,跟父皇说说,昨晚住的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

楚凌摇头道:“没有,一切都很多,父皇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永嘉帝连连道,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有什么缺了的尽管跟父皇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楚凌点头称是。

从御书房里出来,襄国公和楚凌一道回永乐宫去接夫人。一路上,襄国公将朝堂上的事情跟楚凌说了一遍。今天的朝会格外的漫长,不过事情却不多。一共也就是两件事,一是昨天永嘉帝的诏书,二就是希望永嘉帝过继宗室为嗣。不过吵了一个上午,这两件事都没有结果最后是以永嘉帝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为终结的。

对此,襄国公也不在意。这原本来就朝臣与皇帝之间的博弈,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的。

楚凌觉得自己对永嘉帝这个皇帝的处境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据说天启比北晋皇帝更加集权,但是眼下看来永嘉帝手中的权利实在是有限。当然了,这跟永嘉帝登基前十几年都没能真正掌握过权利有很大的关系。永嘉帝之前的皇帝应该不会向他这么惨。

“哦,朝堂上也闹起来了么?难怪内务府敢给我下马威,看来是笃定了父皇抵挡不住朝堂上的反对声?”楚凌笑道。

襄国公神色微变,沉声道:“内务府的人做了什么?”

楚凌笑道:“没什么,就是给我送来了公主的每年应有的花用。顺便提醒我不要逾越了身为公主的本分罢了。对了,舅舅,我之前还听到一个有趣的说法,听说平京的各家权贵都在准备让家中庶子竞选神佑公主驸马之位?”

襄国公脸色越发阴沉起来了,他当然知道那些权贵在想什么。望着楚凌,襄国公咬牙道:“你放心,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地!我这就将此事告诉陛下!”

楚凌嫣然笑道:“舅舅不必担心,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至于父皇那里,先不着急。”

襄国公微微蹙眉,道:“为何不告诉陛下?”

楚凌笑道:“我可不是一个喜欢背后告人刁状的人。在我这里踢了铁板,内务府的人也不会安坐着吧?我也想看看,他们还能做些什么。”襄国公深深地望了楚凌一眼,他知道眼前的少女不是养在深闺的柔弱闺秀,她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只是襄国公心中却不能不愧疚,他将她接了回来,如果让她过的连在外面都不如,那他到底是在对疼她还是害她?

楚凌送走了襄国公夫妇和博宁王妃,才有时间见肖嫣儿等人。一看跟前没人了,原本还规规矩矩的肖嫣儿立刻原形毕露。

“阿凌姐姐……”

楚凌有些无奈地伸手接住了扑倒自己跟前撒娇的肖嫣儿,道:“你这脾气,跑到宫里来干什么?”肖嫣儿不满,“阿凌姐姐,人家最乖了。”楚凌拍拍她的脑袋安抚道:“行行行,嫣儿最乖了。”

肖嫣儿亲昵地靠在楚凌身边,“阿凌姐姐,没想到你竟然是公主唉。”

楚凌无语,“这话来的路上你就已经说过十几遍了。”

肖嫣儿道:“但是我还是想要再说一遍啊,我竟然叫一个公主姐姐,本姑娘真是厉害!”

雪鸢掩唇笑道:“姑娘…哎呀,不对,应该是公主了。公主不知道,这两天肖姑娘可是天天念着公主呢。”白鹭和雪鸢都是沧云城特意培养出来的侍女。虽然如今楚凌的身份突然变了,但是对她们来说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外别的也没有什么。不敢姑娘的身份怎么变,对她们来说依然是她们要侍候效忠的人而已。

楚凌有些好笑,轻叹了口气道:“罢了,来都来了,这几天老实一些不要乱来,这宫中的高手也不少。”

“嗯嗯。”肖嫣儿连连点头。楚凌的目光落在了明萱的身上,明萱只觉得头皮一紧连忙低声道:“凌…凌姑娘。”

楚凌笑道:“小萱子,你怎么也会进宫来?”

白鹭低声道:“公主,明公子让明诺和明遥也跟着一起来了平京,说是明萱受罚三月期限未到,自然会公主去哪儿她去哪儿。明诺眼下跟在桓毓公子身边。”

楚凌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明萱一番。明萱这些日子倒确实变了不少。沉吟了片刻,道:“既然是明遥的意思,那就留下吧。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

“是,明萱多谢姑…多谢公主。”明萱如今对楚凌是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了。原本还只是凌姑娘的时候她就惹不起,更何况人家现在成了公主。如果连堂堂公主都配不上城主的话,她这样一个小丫头城主又怎么看得上眼呢?

看着她恭敬的神色,楚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公主归来,自然是要大宴群臣以示庆贺的。只是永嘉帝体谅楚凌远道归来人身地不熟一路疲惫,将宴会定在了册封大典之后。只是如此一来,册封大典的时间就比较赶了。

天启权贵们在平静逍遥快活了十多年,因为中宫空缺,又没有皇子皇女,后宫与前朝的联系并不算紧密。诸如每月定时的命妇朝见,皇后千秋,以及一些需要皇后亲自主持的宴会一直都是没有的。京城的命妇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宫宴虽然是一种容颜,但是三跪九叩诸多繁琐礼节也是让人心累的。

如今突然多了一个嫡出的公主,显然还很受陛下宠爱,许多有见识的当家主母们都立刻感觉到了平京的女眷圈子里即将发生一些巨大的变化。当然她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变化还不仅仅是女眷圈子。

关于楚凌的亲王待遇永嘉帝还在和朝臣们僵持,虽然永嘉帝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但是却也不打算让那些人那么容易就得逞。但是册封大典却不能延迟。有了封号的公主和没有封号的小公主,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以楚凌的年纪,也早就应该赐予封号了。

这日正午,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楚凌穿着一身公主的礼服,在礼官的引导下前往太庙参拜了列祖列宗。从太庙出来,又上了撵车往大成殿的方向而去。

大成殿外的广场上早已经聚满了人,四周城楼上,城墙便都是手握兵器的大内侍卫,通往大成殿地御道两侧站着穿着簇新锦衣的侍卫内侍和宫女。靠后一些的位置,则是穿着各色朝服和诰命服饰的朝中重臣和权贵们。

这个时节,又是正当午的时候,站在太阳底下着实是让人有些难受。更不用说这些人还穿着重重厚重的礼服。品级越是高的人,穿着的礼服就越是华贵厚重。不过一小会儿功夫,不少人的背心都已经被打湿了。

但是再怎么热,却也没有人敢抱怨什么,更没有人敢随意乱动。因为永嘉帝就在大成殿外的台阶之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公主驾到!”一声响亮的通报,不远处的宫门口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鞭声。众人连忙侧首看过去,只见一群人慢慢出现在宫门口。那是陪着公主去太庙祭拜先祖的两位宗室王爷,以及礼部和钦天监的官员。

这许多人都身着最正式的礼服走在一起本就十分醒目,但是所有人第一眼地目光却都是落在了人群中最纤细娇小的那一个身影。

楚凌穿着一身红色金纹衣衫,一条暗金色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显得她越发的窈窕纤丽。日光下,金色的暗纹光渲染,仿佛有几只凤凰正围绕着她翩然起舞一般。

往日里总是简单挽起地秀发变成了一个精巧的发髻,发间簪着一支凤凰展翅流苏金步摇,两侧还有几朵花簪在发间若隐若现。每往前走一步,耳边地流苏随着她优雅自若的步伐轻轻摇曳,端地是美不胜收。

看到朝着自己漫步而来的少女,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震了一震。即便是那些已经见过楚凌甚至心中对她怀有偏见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女无论容貌还是仪态气质毫无疑问都能当得起一国公主的身份。甚至,就是如今宗室中长大的郡主们,也远没有这样的气度。

女眷们的心情则要更复杂一些,除了震惊或多或少还升起了几分嫉妒之心。女子总是容易对容貌盛于自己的人产生嫉妒的心理,无论她是什么出身。眼前这个少女毫无疑问是足以让所有女子嫉妒地。美丽的容貌,出众的气质仪态,花儿一般的年龄,还有高贵的身份和帝王的宠爱。她们全然忘记了,在她们在平京享受着锦衣玉食的时候,这个原本出身高贵的少女又在千里之外的上京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楚凌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了大成殿前站着的永嘉帝。一路上她看到了无数张带着各种情绪的陌生面容。这些陌生地面容中偶尔夹着一两张熟悉的面孔。襄国公,上官成义,还有先前在大成里见过的朝臣,他们的神色各异,但是楚凌却知道这里面大多数人对她都算不上多么的善意。

真是奇怪,一群逃兵竟然能够理直气壮的轻视一个被他们抛弃的女孩子。楚凌在心中漫不经心地想着。

“跪!”

随着礼官地声音,楚凌微微一拂衣袖慢慢在永嘉帝跟前跪了下去。

永嘉帝身边,一个官员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圣旨开始签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大堆的赞美之词之后,才终于念到了最后,“……赐封号”神佑“,授予金印宝册。今敬告天地祖先,以佑公主万年永安。钦此!”

随着众人铺天盖地的朝贺声,两个捧着盘子的礼官上前。一个里面放着一方金印,一个里面放着一封暗金色册子。楚凌伸手一一结果又转身递给身边跟随的人。方才俯身再拜,“儿臣谢父皇恩典!”

永嘉帝红着眼睛连连点头,伸手将楚凌拉了起来,“我儿快起。”当年长女的册封大典比这更加隆重,倒不是永嘉帝偏心,而是平京皇城的面积有限,远不及上京的规模。原本天启册封大典是有固定地地方,寻常百姓也能观礼。但是如今平京的规模却还不及原本上京的一半,即便是皇宫很多地方也都省略了还有一些地方在修建中尚未竣工。更不用说,当初天启虽然略有式微,却也依然还是一个大国,如今偏安一隅来参加册封大典的人自然也不能想必。

永嘉帝自觉委屈了女儿,心中很是愧疚。

永嘉帝拉着楚凌站在自己身边,面对着下方的一众朝臣权贵,沉声道:“公主回归,是天启的大喜事,也是朕的大喜事。从今天起,神佑公主便是永嘉朝唯一的公主,尔等当尊之重之,若让朕知道谁让公主受了委屈,朕绝不轻饶!”

这番话,着实不像是一个帝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反倒是一个父亲在严厉的警告别人,不要欺负自己的女儿。

下面的众人齐声称“谨记圣旨”,都是自诩体面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跟皇帝闹得难看。只要不关系到自己的利益和那些所谓的礼制,朝臣们自觉对皇帝陛下还是相当的容让的。

至此,神佑公主的册封大典正式结束,楚凌这个神佑公主的名号才真正算得上是名正言顺了。

242、祸从口出!

册封大典之后,就是庆贺公主回归的宫宴。楚凌先是被一群人簇拥着送回了永乐宫,换下身上沉重繁复的正式礼服,换上了一身轻便一些的衣服。依然是一身红裳,厚重的贡缎换成了轻薄的丝绸,看上去飘逸而明艳。更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少女更有的灵气可人,与方才在大成殿外那个仿佛高高在上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公主判若两人。

“公主,各位娘娘和夫人们在外面等着朝拜公主呢。”金雪捧着一件淡金色外衫上前,恭敬地道。

楚凌站在梳妆台前,任由白鹭和雪鸢替她穿好外衫,一边道:“三位娘娘也来了?”

金雪点头称是。

永嘉帝后宫如今以贤丽如三妃为首,虽然这三位妃子都不是最受宠的,出身却都不低。这几天,永嘉帝的后宫对楚凌可说是呵护备至。每天不是送好看的绸缎首饰,就是送好吃的点心瓜果,还有主动上门陪解闷的。楚凌觉得,这些妃子们可说的将慈眉善目的后娘形象做到了极致了。即便楚凌待她们不算热诚,也没见谁脸上有过丝毫不高兴的神色。

但是,后娘这种生物有个就有很多了,当这个数量大于一的时候即使再和蔼可亲,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么舒服。

楚凌对永嘉帝的这些后宫兴趣并不大,也无意与她们做太多的接触因此这几天也一直保持在相对客气的位置。这几位竟然也不在意,依然亲切可人当真是好涵养。

蹙眉思索了片刻,楚凌点头道:“走吧。”

永乐宫大殿里此时早已经是济济一堂,为首坐着的便是三位皇妃和郑修容,她们下首才依次坐着朝中各家权贵夫人。楚凌先前见过的博宁王妃和安信王妃都在列,襄国公府人也坐在靠前的位置。剩下的人虽然都不认识,不过只从她们的衣服上就能认出这些夫人们的品级了。

略微一算,确实差不多整个平京身份高贵的权贵夫人都来了。

“臣妾叩见公主千岁!”

“臣妇叩见公主千岁!”

见楚凌带着人从里面出来,贤妃率先带着人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楚凌一拜。大殿里的齐刷刷地朝贺声让楚凌微微扬眉,含笑点头道:“各位母妃,各位夫人,免礼。请坐。”

众人谢过,才又起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楚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殿中众人,能够进入永乐宫大殿参拜公主的至少都是伯爵以上品级或者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余下的人其实也只能在殿外拜一拜罢了。因此,大殿中的人年纪都普遍较大。除了几位嫔妃,襄国公夫人倒是都算年纪最小的那一拨了。更有两位一看就是年过花甲有些老态龙钟的老人,也同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殿中。

楚凌面上带着几分淡淡地笑意,心中却着实觉得有些无聊。她是明白她刚刚回到天启,和这些诰命夫人交往是必要的,但是她却着实不知道这种坐在大殿中隔着老远说着客套无聊的空话有什么意义。

一边听着满殿的恭维,一边与她们虚应着。楚凌倒是渐渐地瞧出了一些趣味来。这些人中大约分成三拨,一拨是以襄国公夫人和博宁王妃为主的,对她是带着善意的,至少没有什么恶意。一拨则是带着某种殷切奉承,仿佛恨不得将她捧上天一般。但是楚凌却能感觉到这些人的心里未必真的将她当回事儿。再一种算是极少数,就是真的看不上她的。虽然目光隐晦但是这又如何瞒得过楚凌的眼睛,从她们的眼中楚凌清楚地看到了挑剔和轻视。

楚凌借着侧首的时机低声问身边的金雪,“哪个杵着拐杖的白发夫人是谁?”

金雪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回公主,那是上官老夫人。”

“上官成义?”楚凌面上带笑,仿佛是在和金雪闲聊一般。

金雪道:“正是,那位老夫人是上官丞相的母亲。上官丞相侍母至孝,整个平京都是出名的。”

楚凌了然,她记得上官成义已经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了吧?他的母亲…倒真是高寿了。

“不知公主在跟侍女聊什么呢?何不说出来大家也听听。”听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大殿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说话的人。一个扶着雕琢精美的拐杖的白发妇人,身上穿着的是正一品的诰命朝服,虽然满头白发却梳理的丝毫不乱,整个人也坐的笔挺挺的。满是皱纹的脸上嘴角微微下垂,眼睛也因为年岁的增长堆积成了个三角,有些浑浊地眼的里却透出几许精光,难免给人几分刻薄凌厉之感。

这样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其实很是失礼的。毕竟公主跟人聊什么实在没有必要告诉别人。

但一旦问出来了,却似在指责公主失礼。这种场合,公主怎么能只顾着和身边的侍女聊天?一时间,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就在众人纷纷屏着呼吸等待着公主发怒,襄国公夫人想要起身解围地时候,坐在主位上神色一直淡淡地公主脸上突然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精致美丽的面容,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突然笑起来的却让人忍不住恍了神。

灿若星辰,笑如春花,美不胜收。

只听楚凌淡淡笑道:“本宫正问金雪,丞相夫人怎么没来呢,可是身体不适?上官丞相劳苦功高,本宫该请父皇派人前去慰问一番才是。”这上官老夫人显然对儿子十分看重,楚凌提起上官丞相时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骄傲之色。只是再听到丞相夫人的时候脸色却沉了几分。

下首处,贤妃对着楚凌做了一个手势提醒她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楚凌自然是看见了,也明白贤妃或许是好意却并没有在意。依然面带笑容地与上官老夫人对视。

上官老夫人眼角抽动了几下,手中的拐杖也在地上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楚凌端坐在主位上看着,面上的表情平静淡然,仿佛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上官老夫人沉声道:“多谢公主关心,老身那儿媳妇身体羸弱,不敢在公主面前给公主平添晦气。”楚凌微微蹙眉,哪个当婆婆的会拿晦气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儿媳妇?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丞相夫人地名声坏了对上官家又有什么好处?

楚凌慢条斯理地道:“怎么会?夫妻一体,上官丞相是天启的功臣,丞相夫人身为贤内助自然也是功不可没。我年纪小,正该多跟长辈请教,哪有什么晦气之说?”

上官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就连抓着拐杖的手指也抓紧了几分。本就消瘦的手指抓着拐杖,青筋暴露让人看着有些可怖。眼见气氛有些凝重,贤妃笑道:“公主,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大殿那边只怕也要派人来请了,不如请各位夫人稍事休息前往大殿赴宴?”

楚凌含笑看了贤妃一眼,点头道:“贤母妃说的是,大家陪我坐了这许久想必也辛苦了,还请到花厅稍事休息。”

见楚凌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恭送殿下。”

回到后殿,肖嫣儿便有些忍不住道:“凌姐姐,方才那老太太故意挑你刺儿吧?”虽然她没有跟着楚凌出去,但是习武之人耳力都不弱,肖嫣儿自然听清楚了外面的声音。也幸好她没有跟着出去,否则那老太太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出去就不好说了。

旁边的金雪仿佛没有听见肖嫣儿如此无礼的话,笑道:“公主,那上官老夫人倒也未必是针对您,听说这位老夫人对人对事十分苛刻。京城里的许多呃…权贵之家对这位老夫人都是敬而远之的。”虽然明面上肖嫣儿也是襄国公府送来侍女,但是这几天下来金雪自然还是明白这几位跟寻常的侍女是不一样的。

白鹭雪鸢确实是侍女,但是能力却不仅限于侍女。明萱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不像是做侍候人的事情的。至于肖嫣儿就更不一样了,只看她在公主跟前的模样和公主待她的亲昵也知道关系不一般。而且,这位小姑奶奶刚来到永乐宫的第一天,就将公主跟前侍候的宫女都威胁了一般,手段……不提也罢。

楚凌挑眉,饶有兴致地道:“哦?这位老夫人平时就是这样?”

金雪点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方才道:“公主刚回来不知道,奴婢虽然久在宫中却也听说过不少传言。那位丞相夫人,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太差了。”

肖嫣儿有些好奇地道:“这话怎么说?能当丞相夫人自然是命好的。”丞相夫人可比许多勋爵夫人甚至是王妃都要风光,毕竟丞相是掌握着实权的。

金雪轻叹了口气道:“这上官丞相本是寒门出身,听说从小丧父是老夫人独自将他养大的,因此丞相虽然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却对母亲依然孝顺。这丞相夫人原本也是出身名门,父亲还是上官丞相的座师。只是不知道为何老夫人一直嫌弃丞相夫人,就连孩子都是从小抱在老夫人跟前养着的。从前丞相夫人娘家还在的时候也还好些,后来来了平京,丞相夫人娘家败落了,老夫人对丞相夫人就越发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这两年,听说丞相夫人身体一直不好,已经有许久没有出来见人了。外面有些传言说,老夫人不喜欢儿媳妇,虽然丞相夫人如今已经是抱孙子的人了却还是日日被婆婆磋磨。日子过的十分艰难。”

肖嫣儿皱眉,不满地道:“竟敢还有这样的人,这人怎么这样坏啊!”

金雪笑道:“肖姑娘说笑了,这样的婆婆…只怕还不少呢。只是有些更厉害,有些稍微好些罢了。这世上,有几个婆婆当真能将儿媳妇当女儿一般对待的。”

肖嫣儿撇了撇嘴,小声嘟哝了两句什么。金雪没有听清楚,楚凌却听清楚了,肖嫣儿说的是,“师娘对我可好了,幸好阿凌姐姐以后没有婆婆。”

楚凌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嘱咐道:“这些事情,不要在外面乱说。”

肖嫣儿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心地道:“阿凌姐姐,那老婆子故意让你难堪,难道就这么算了?”

楚凌摇摇头道:“她毕竟身份不同,更何况…今天难堪的可不是我。”她倒是觉得,正如金雪所说那老夫人也未必是故意想要她难看,只是习惯了见人就挑刺罢了。这种人,总归不会招人喜欢就是了。

肖嫣儿有些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楚凌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又嘱咐了一遍见她确实听进去了这才放下心来。

宫中另一边的幽静角落里,君无欢和桓毓正坐在凉亭里喝茶,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淡淡的余晖洒在凉亭外面,桓毓一边拿着折扇不停的扇风,一边看着安然坐在一边半点汗都不见的君无欢,忍不住在心中暗骂:“怪物!”

君无欢淡然地喝着茶,双眸微垂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旁边的桓毓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道:“我说长离公子,想什么呢这么出身?看看你周围好么?”君无欢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看什么?你么?”

桓毓气结,一指凉亭外道:“看看,看看,信阳侯家的五公子,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潞国公家的庶长子,还有刑部侍郎家的嫡次子,前将军家的二公子……一个个大半的花枝招展的,你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么?”

君无欢看着他神色微冷。

桓毓不由缩了缩脖子,陪笑道:“你别这样看着我啊,若说先前那些人想要当驸马只是为了陛下的看重的话,过了几天…你也知道先前册封大典上多说人看着的。”

君无欢轻哼一声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桓毓叹气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么?据我所知,陛下对你可是…还不是那么信任的吧。”虽然他表舅将君无欢跟楚凌的关系跟陛下说了,但是陛下除了兑现了之前的诺言允许凌霄商行在天启扩张势力以外,就只有公主回宫的第二天见过君无欢一面,显然是对这个未来女婿并不怎么满意。

君无欢淡然道:“我心里有数,你有空操心我的事情,还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情。”桓毓一想到自己的事情,都是觉得脑袋都涨了几圈,有些痛苦地趴在桌上抱着脑袋声音,“想起来就头痛!你说我娘怎么想的?我在她眼里,就那么像是娶不到媳妇儿的么?”

君无欢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点头正色道:“确实挺像的。”

“……”桓毓无语。

“真是没想到,神佑公主竟然是个美人儿。”凉亭下的假山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凉亭中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有志一同地闭上了嘴。片刻后,另一个声音也传了出来,“可不是么?何止是个美人儿,那分明是个绝色美人儿啊。就算是玉香楼的玉娇容只怕也比不上神佑公主七分啊。”

君无欢眼眸骤地一冷,对面的桓毓飞快地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吏部尚书、信阳侯。”

显然,这两个说话的人正是桓毓方才所说的信阳侯家的五公子和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

“两位,慎言。如何能将公主与玉娇容那等人相提并论。”另一个声音响起,虽然是劝说其实并没有多少尊重之意。桓毓见君无欢脸色难看,立刻识相地贡献出了对方的身份,“惠和郡主嫡孙。”

先前说话的人嗤笑一声,倒是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又如何?若不是家里老头子逼着我来,谁想要娶一个……”

“哦?蒋兄,你现在真是这么想的?”另一个人调侃道。

那人沉吟了片刻,笑道:“虽然说有些那个什么……不过倒真是个美人儿,娶回去摆着看也还是不错的。”

“正是这话,陛下只怕也是急得很吧。”

那惠和郡主嫡孙轻哼了一声,似又不屑地道:“真不明白,陛下将她接回来做什么?不是丢皇室的脸么?这种人就算找到了,也该暗地里处理了就是了。如今倒好,弄得满朝风雨的,那些读书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陛下呢。”

“周兄,您这仿佛是对公主十分不满啊。”信阳侯五公子忍不住问道。

吏部尚书三公子低声笑道:“蒋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周兄的未婚妻,可是文安伯家的大小姐,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美人儿啊。如今神佑公主回来了,这第一美人儿的位置只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就为了这个?”蒋公子诧异地道,显然是不太能理解这种女人才会有的嫉妒心是为了什么。

惠和郡主嫡孙没好气地道:“胡说什么,凭她也配压着宛吟一头?倒是你们,你们真的要娶那种女人?先说好了,你们谁若是娶了那女人,以后需要让她与我家宛吟来往。”

蒋公子叹了口气,“父命难违啊。公主么,娶回去好好供着就是了,谁还要相亲相爱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轻哼从头顶传来。明明只是一声淡淡地轻哼,但是听在三人耳中却犹如雷震一般。不仅是因为他们私底下妄议公主被人偷听,更是因为这个声音震得犹如一柄锤子狠狠地在他们脑子上敲了一记一般。三人立刻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还没等他们看清楚对方是谁,三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便眼前一黑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等到三人都倒在了地上,桓毓才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抬脚踢了踢地上昏迷的人,笑道:“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啊。”这是他在楚凌那里学来的,觉得用在此处十分的妥帖。

君无欢神色淡漠地低头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桓毓顿觉不妙连忙道:“我说…别搞出人命啊。这三个毕竟都来出身不凡,要是一次弄死三个,回头大家都麻烦。”

君无欢抬头,对他淡淡一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竟然是个嗜杀如狂的人啊?”

桓毓暗暗翻了个白眼,难道你没杀过人?不要太多了好不好?

君无欢低头仔细打量着三个人,声音轻缓和煦,却让桓毓觉得犹如寒风拂面,冰冷彻骨。

“杀人不过头点地,若是让他们做个冤死鬼,下辈子如何能记得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君无欢轻声道。桓毓忍不住抖了抖:君大爷,你高兴就好。

当天,一直到宫宴结束这三位都没有出现过。三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除了他们的家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人会在意他们的存在。于是,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有人知道三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在宫中消失了。

以君无欢如今的身份,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参加宫中的宴会的。但是襄国公接楚凌回来的时候就说清楚了,是君无欢救了公主,而且这两年一直对公主颇多照顾。为此永嘉帝还特意亲自召见过君无欢,兼之长离公子富甲天下的名声,顺利混入平京的上流圈子也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长离公子名震天下,但是平京见过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当初凌霄商行曾经跟天启的一些权贵闹得不太愉快,之后长离公子就不再涉足南方了。凌霄商行在南方的一些事情都是交给桓毓公子打理的。如今陛下特意给了长离公子恩旨,凌霄商行真正在天启铺展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更不用说长离公子本身坐拥了多少财富,只怕没有几个人能算清楚。

这次长离公子是跟着襄国公一起回来的,又跟玉家的六公子交好,这两天君府倒也算得上是门庭若市。虽然上门的还都是一些二三流的家族,真正的权贵世家那面要摆出矜持的态度以及慎重的观察一番的。

君无欢和桓毓走进大殿的时候,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托了襄国公的福,两人的位置都十分靠前。两个翩翩公子一进来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桓毓坐在君无欢身边,看着那些若有若无落在君无欢身上的目光,忍不住低声笑道:“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其实是个穷光蛋,你猜他们会是个什么表情?”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穷光蛋?你说的是你自己么?”

桓毓气结,好吧,就算君无欢再穷也比他有钱就是了!沧云城确实是花钱如流水,但是耐不住君无欢太会赚钱,手底下就算偶尔有周转不开的,很快又会过去。只不过,君无欢远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有钱而已。

豪门大家的穷,更普通人的穷不是一个字儿啊。桓毓公子心中不无感慨。

243、幽会?

“陛下驾到!神佑公主到!”

大殿外,永嘉帝牵着楚凌的手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中众人立刻起身见礼,“恭迎陛下,恭迎公主!”

永嘉帝带着楚凌登上大殿之上的丹陛,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目光在君无欢身上停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了。微微点头道:“众卿平身。”众人拜谢道:“多谢陛下!”

众人起身回坐,永嘉帝也拉着楚凌坐了下来。这个宫宴的位次颇有意思,大殿之上没有任何妃子,无论是身份最高的三妃还是最受宠的郑修容和玉婕妤。除了坐在御案后面的永嘉帝,只有坐在他右侧的楚凌。所有的嫔妃都坐在矮了几阶的地方。神佑公主端坐在陛下身侧,神态礼仪竟然也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哪怕再苛刻的人也无法昧着良心认为公主的仪态不合格。

永嘉帝坐在龙椅上扫视了一番整个大殿,目光落在了文官最前面的上官成义身上。上官成义有些茫然,不太明白陛下为何这般看着自己,不由微微蹙眉,难道陛下是因为他们反对给与神佑公主超礼制的待遇而对他不满?但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意见啊?更何况,上官成义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此对永嘉帝的注视毫不心虚的与之对视。

永嘉帝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道:“今日设宴,是为了庆贺我儿平安归来,众卿与朕先共饮此杯。”众人齐齐举杯,“恭贺公主平安归来,恭贺陛下父女团聚。”

永嘉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众人放下酒杯,永嘉帝淡淡笑道:“公主刚刚回来,难免对平京有些不习惯地地方。还要各家诰命与长辈时常陪伴教导。所幸,博宁王妃言公主聪慧,只需稍作提点即刻融会贯通,朕心甚慰。但女眷陪伴也是必不可少的,从即日起,凡二品以上诰命,每日两人作伴入宫陪伴公主,也好让公主认一认人。从朝中三品以上人家中甄选四名贵女为公主伴读。”

这话一出,不少人忍不住低头议论。宫中自来有为公主选伴读的习惯,各家贵女也纷纷以成为公主伴读而感到荣耀。但是这是从前,再此之前的天启公主们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接受着最好的闺中教育。贵女们跟在公主身边,既能学到家里学不到的东西,又能提高自己的身份自然是趋之若鹜。但是跟着如今这位公主……能学到什么?

不少人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如何让自家的贵女落选。或者是干脆将家中没什么出息的庶女或是不受宠的嫡女推出去了。至于让命妇进宫陪伴公主的事情,虽然有些过分,但是永嘉帝也说了两人一天,似乎也不算什么为难事。毕竟陛下给出的理由是让公主熟悉一下京城的权贵诰命们。更有不少,想要趁机向公主灌输一点什么想法的,更加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不过,有一个人对此却有些意见,并非不满而是为难。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丞相上官成义。

上官成义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起身道:“启禀陛下,臣妻卓氏身体羸弱长年久病缠身,恐无法侍奉公主跟前,还请陛下恕罪。”

永嘉帝看着上官成义,半晌方才慢慢道:“哦?但是朕却听说丞相夫人日日侍奉老夫人跟前,克尽孝道。朕固然知道,孝道为重。但是……丞相难道是觉得,朕的公主当不得丞相夫人教导陪伴,这才舍不得夫人入宫?”

上官成义一噎,抬头看着永嘉帝淡淡的眼神哪里还能不知道永嘉帝是故意的?心知他们这些人这几日只怕着实是惹了陛下不快,陛下这是要趁机发作了。沉吟了片刻,上官成义还是低下了头道:“微臣不敢,有幸教导公主是臣妻的荣幸。老臣明日便让拙荆入宫。”

永嘉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丞相夫人出身名门,朕相信有她作伴朕的公主一定会尽快适应平京的生活了。上官老夫人年事已高,既有丞相夫人代劳了,就不劳动老夫人了。其余人家也是一般,年过七十的老封君皆可免了。待公主学有所成,朕命公主亲自拜会长者再向诸位请益。”

上官成义觉得有些不对,陛下这一来一往,夫人要进宫反倒是老夫人被排除在外了。听起来仿佛是陛下体恤年老体弱者,但是上官成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但是此时却容不得上官成义多想,永嘉帝已经将目光落到了上官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可有什么话要说?”永嘉帝问道,语气依然和煦,十分的平易近人。

上官成义这才发现自家母亲的神色有些不对,连忙赶在她说话之前对她摇了摇头。心中却忍不住暗暗抹了把汗。自家母亲的脾气他是了解的,平时在平京得罪的权贵不少。若不是他这个丞相位高权重,门生故吏也不少。只怕上官家在平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上官老夫人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对上官成义这个儿子却是真心的疼爱的。一看他的神色,原本到了口中的话也咽了回去,道:“臣妇不敢。”

“不敢?”永嘉帝玩味地道。

上官成义终于确定,自家母亲只怕确实是得罪了陛下。还没等他开口求情,坐在旁边的楚凌便笑道:“父皇,今日宴请朝中众臣,父皇却只拉着上官丞相说话,可要冷落了别人了。”

永嘉帝笑看着女儿道:“卿儿是觉得朕冷落了你吧?罢了,今晚是为了迎接朕的卿儿归来,别的事情一概不谈,众卿只管开怀畅饮便是。”

下方襄国公也站起身来笑道:“陛下说得是,臣敬公主一杯。祝公主喜乐安康!”

大厅里的人都是人精,神佑公主有意解围他们自然也是明白的。立刻跟着襄国公一起向永嘉帝和神佑公主敬酒,大殿中很快就热闹起来了。坐在一边的上官成义却暗暗抹了把汗,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前方言笑晏晏的少女。

别人不知道,但是上官成义却是知道的。

这位神佑公主…与去年在上京见到的那位武安郡主何其相似?

虽然襄国公没有承认,但是神佑公主回来之前襄国公和陛下就接连找他说话。公主回来之后,陛下更是亲自召见他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虽然谁都没有承认什么,但是陛下和他都心知肚明,这位神佑公主就是当初那位从上京失踪的武安郡主。

而陛下和襄国公亲自确认了神佑公主的身份想必也没有假的,那么这个小小的少女到底有多厉害,才能从一个小小的女囚成为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甚至让北晋皇亲自册封为郡主?

而现在,她又为什么要替他解围?

楚凌自然察觉了上官成义打量自己的目光,也不在意,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对他笑了笑。却见上官成义仿佛被吓到了一般猛地扭过了头去。楚凌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是几个意思?她有这么吓人吗?

按照惯例,皇帝是不会一直留到宴会结束的。所以宫宴进行到一半永嘉帝就起身回宫了。永嘉帝一走,宴会却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了。虽然永嘉帝并不是一个强势的帝王,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他存在在那里本身就足以让人感到压抑了,毕竟御前失仪什么的,也是一个可大可小的罪名。如今永嘉帝一走,整个大殿里的气氛都热闹了不只一点半点。

永嘉帝走了不久,楚凌也跟着退席了。只留下三妃坐镇也足够给宫宴收尾了。从大殿中出来,一股淡淡的凉意扑面而来。楚凌抬头看向天空,幽暗的夜幕中已经布满了繁星,静谧的星空越发衬得身后的大殿里喧嚣不堪。

“公主,回去么?”金雪轻声问道。

楚凌点点头,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大殿,心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失落。正要转身离开,楚凌的目光倏地顿住了。片刻后,她慢慢地移开了目光道:“你们先回去,白鹭陪我再走走。”

金雪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女官她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因此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便跟带着雪鸢等人一起回永乐宫去了。

等到她们离开,楚凌才带着白鹭往另一边的小道走去。果然转了两个弯儿便在有些幽暗的小花园中看到了君无欢修长的背影。君无欢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想出来唇边露出了一丝浅浅地笑意,“阿凌。”

楚凌走过去,轻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如今阿凌在宫中,想要见阿凌一面可不容易啊。”

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能难得住长离公子的?”

蹲在一边角落里被人无视了的桓毓公子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地道:“我说两位,有重要的事情的话尽快说成么?这里可不是幽会地好地方。”这是皇宫大内好么?就算在场的人武功都不弱,万一碰上巡逻的禁军侍卫也是很麻烦的。

君无欢淡淡瞥了一眼桓毓,对楚凌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阿凌,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阿凌刚回到平京,又没有什么熟识的人,想要做什么也不方便,君无欢自然不希望楚凌委屈了自己。

楚凌莞尔一笑,叹气道:“还真有事情想要长离公子帮忙。”

君无欢微微挑眉,示意她尽管开口。楚凌叹了口气,道:“册封大典已经完成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去住?”这种话,楚凌作为公主确实不好向永嘉帝提出。虽然永嘉帝给了她出宫居住的权利,但是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总是不好的。

但是楚凌觉得一直住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虽然顶了楚卿衣的身份,但毕竟不是本人,对永嘉帝作为女儿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实在是有限得很。让楚凌每天面对永嘉帝的嘘寒问暖实在有些为难。还有就是楚凌实在是不想跟永嘉帝的那些后宫们打交道,无论她们是抱着善意或者别的什么想法。

看着楚凌有些苦恼的神色,君无欢不由莞尔一笑道:“阿凌尽管放心,很快你应该就可以出宫了。”

“哦?”楚凌有些诧异,永嘉帝对她的关心疼爱她自然能感觉得到,也正是因此,永嘉帝才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放她出宫。

君无欢道:“公主府很快就能修整好了,到时候襄国公会向陛下进言的。阿凌尽管放心就是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宫里的生活确实称得上舒服,但是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无论去哪儿都有一群人跟着的日子,楚凌表示她命苦实在是无法适应啊。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摇头道:“这样的日子旁人求之尚且不得,阿凌倒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楚凌叹气道:“没办法,不习惯啊。”

君无欢伸手理了理楚凌肩膀上地发丝,轻声道:“阿凌这些年受苦了。”

“……”其实并没有,受苦的人也不是我。

桓毓百无聊奈地蹲在不远处,听着这两人扯着毫无意义的对话,深刻的感觉到一股令人讨厌的酸臭味酱自己围绕了起来。这两人在沧云城那些日子还没腻歪够吗?没什么还非要到他跟前来腻歪?话说回来,这两个家伙分明都不是那种腻腻歪歪的人啊。

楚凌仿佛感觉到了桓毓公子的忍耐,含笑扫了他一眼对君无欢道:“这几天你们没遇到什么事情吧?”

桓毓公子精神一振,一跃跳到了两人跟前道:“阿凌姑娘,你不知道这两天……”

话还没说完就被君无欢踢到了一边,桓毓捂着自己差点闪到的腰愤怒地瞪着君无欢,“君无欢,你个混蛋!”君无欢随手拎着他的衣领将人丢开,侧首对楚凌道:“阿凌不必听桓毓胡说,一切都顺利。”

“当真?”楚凌挑眉道。

桓毓闪到白鹭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道:“阿凌表妹,君无欢骗你。他被外面的女人看上了,说这种话的男人不可信!小心他一只脚踩两只船啊。”让你踹本公子!让你踹本公子!桓毓公子心中气哼哼地想着。

楚凌看向君无欢,似笑非笑地道:“哦?被别的女人看上了?长离公子刚到平京就有了桃花,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君无欢拉着楚凌地手微笑道:“阿凌不相信么?明天我就把那朵花碾成泥,玉小六,你觉得如何?”

桓毓公子的笑脸顿时僵住了,“这个……不、不用了吧?小姑娘情窦初眼瞎是常有的事儿,长大了就好了。”

楚凌扬眉道:“原来真有这么个人啊。”

君无欢幽幽道:“可不是么?阿凌,还是玉六公子的妹妹呢,阿凌可要护着我啊。”

“……”

桓毓觉得自己真实倒霉透顶了,明明想要戏弄一下君无欢,最后这锅却跑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阿凌你不知道,这玉家…除了玉小六,都不是寻常角色,阿凌还是小心一点得好。”

楚凌看了看一脸苦逼的桓毓,还是决定先放他一马,有什么问题等她出宫了再说。至于那位想跟她抢人的玉家小姐,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算了,有什么事都等我从宫里出来再说吧。”

桓毓顿时觉得自己得救了,感激地望了楚凌一眼。却忘了楚凌的人品其实并没有比君无欢好多说。问题只是讨债的前后顺序问题而已。君无欢也懒得为难桓毓公子,低头对楚凌道:“时间不找了,阿凌回去休息吧。”

楚凌点头道:“也好,你们自己也小心一点。”

与君无欢和桓毓分别之后,楚凌一路往永乐宫的方向而去。白鹭跟在楚凌身边,看着她低头往前走地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楚凌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没什么。萧艨。”

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两人跟前不远地地方。

白鹭吓了一跳,她竟然没有发现已经有人离她们这么近了。白鹭是知道公主身边有一个厉害的护卫叫萧艨的,但是却没有见过。萧艨平时很少出现在人前。听说以前是什么大内侍卫副统领,想必是被陛下降职来保护公主心情不爽,永乐宫的人也识趣地不去触他的霉头。

楚凌偏着头笑道:“你果然在这里。”

萧艨垂眸,淡淡道;“公主不是知道么?”不仅楚凌知道,君无欢和桓毓也知道,只是谁也没有戳破。萧艨是永嘉帝赐给楚凌的护卫,必然会随时跟在楚凌身边的。这样的高手,与其处处提防还不如试着收为己用。不然的话,即便是楚凌在长期相处中也很难真正提防住萧艨不让他打探到一些自己的隐秘之事。

楚凌饶有兴致地笑道:“知道归知道,不过…萧大人,以后要跟着我就光明正大的跟,你这样……很危险的。”萧艨看了看楚凌,沉声道:“公主不应该这么做。”

楚凌不解地道:“不该这么做?我做了什么?”

萧艨皱眉道:“公主不应该深夜单独与男子见面。”楚凌笑道:“萧大人这话可就有趣了,我可没有单独与男子见面。方才、加上你一个是三个男子,加上白鹭是两个女子,哪里是单独了?要真说单独的话……好像本宫现在才是单独与萧大人见面吧?”

萧艨沉声道:“属下不一样。”

楚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戏谑和惊诧,“不一样?难不成萧大人…呃,其实是跟陈公公一样的?”

虽然夜色昏暗,但是楚凌还是清楚地看到萧艨在一瞬间涨红了脸。萧艨显然没有想到,这位小公主竟然如此大胆,这些话寻常公主郡主,别说是说就算是想只怕也不敢想。好半晌,萧艨才终于咬牙道:“公主、慎言。”

楚凌无趣地啧了一声,带着白鹭从萧艨身边走过。一边淡淡道:“萧大人,父皇只要你保护我的安全,没让你管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另外,以后要跟就光明正大的跟,你要是再偷偷摸摸地跟着,很容易误伤的。”

萧艨神色僵硬地道:“多谢公主提醒,属下…明白了了!”楚凌满意地点头,“明白了就好。白鹭,萧大人跟了一路你都没发现,可见是还不够用功,留下让萧大人指点一番吧。”

“是,公主。”白鹭脆声应道。

楚凌说完这些就转身走了,萧艨正要跟上去却被白鹭一个闪身拦住了。萧艨脸色微沉,“让开。”白鹭却纹丝不动,对着萧艨拱手道:“萧大人,请赐教!”

萧艨脸色更沉,“我说让开!”

“得罪了!”白鹭手中银光一闪,人已经逼到了萧艨跟前。宫中或者后宅都不是适合携带兵器的地方,所以白鹭的兵器也并不是平常的刀剑匕首。而是一条银色的细锁链。锁链的两头挂着两只小铁球,看起来轻盈精致,甚至还十分的好看。便于携带还可以当装饰品,但是一旦在她手里舞动起来,那凌厉的风声却让萧艨知道那玩意儿若是砸在身上也是很不好受的。

萧艨毫不犹豫地拔出手中长剑朝着白鹭手中挑去,白鹭立刻灵巧的避开,两人你来我往地在花园里打了起来。不过片刻便惊动了附近的守卫,一群侍卫飞快地朝着这边移动过来,见到萧艨倒是一愣,“萧副指挥使,有……”

萧艨沉声道:“没事,都退下。这是永乐公主身边的侍女。”

侍卫们有些疑惑地看了白鹭一眼,确定她确实如萧艨所说是永乐公主的侍女这才挥挥手带着人走了。临走时,领头的侍卫还不忘叮嘱了一句,“萧…副指挥使,就算是公主宫中的侍女,在御花园里动手也不太好。如果一定要…的话,最好还是在永乐宫里解决比较好。”毕竟,若是三不五时有人在宫中打架,他们这些侍卫也不好交代。

萧艨僵硬着脸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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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大北京天气太干燥了,难受~听小伙伴的建议把湿毛巾铺在床头柜上,好像有点用处~

244、憋屈的萧艨

第二天清晨楚凌起身的时候,看到白鹭捧着衣服进来不由想起昨晚的事情,忍不住笑道:“怎么样?”白鹭有些茫然,“公主问什么?”楚凌道:“萧艨啊。昨晚你们交手的结果怎么样?”

白鹭恍然大悟,有些沮丧地道:“我不是萧大人的对手。”既然公主要试探萧艨的底细白鹭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所以回到永乐宫之后她们又找地方重新打过了。白鹭道;“我在他手底下还撑不过二百招,属下给公主丢脸了。”

楚凌摆摆手道:“若是没点本事,他怎么当大内侍卫副统领?你能在他手里撑上一百多招已经足够了,没受伤吧?”白鹭摇摇头道:“多谢公主关心。”

恰巧肖嫣儿走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肖嫣儿道:“阿凌姐姐,你要试探那个木头干嘛让白鹭去啊,白鹭险些被那家伙给打伤了。幸好本姑娘英明睿智!”楚凌正在整理衣服的手一僵,“你做了什么?”

肖嫣儿笑眯眯地凑到楚凌跟前,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道:“我把他放倒啦,副统领什么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楚凌盯着肖嫣儿,“你答应过我不会……”

肖嫣儿道:“那个木头脸不是普通人啊,而且,如果我不放倒他的话,他就要打伤白鹭啦。”

楚凌无语,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是……“只是昏过去了?没有别的吧?”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道:“我匆匆忙忙地随便扯了几棵草,应该没什么别的问题吧?”

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问道:“萧艨在哪儿?我去看看。”

肖嫣儿连忙搂住她的胳膊道:“哎呀,阿凌姐姐,人家开玩笑的嘛。他真的没事,就是昏睡一下而已,说不定现在已经醒了。”

“臣萧艨求见公主。”肖嫣儿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萧艨的声音。肖嫣儿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楚凌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警惕地望着外面。楚凌低头看着她,无声地道:“找你算账来了?”

肖嫣儿连忙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祈求表情,楚凌没好气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道:“我出去看看。”

楚凌走出内殿,果然看到萧艨神色有些不善地站在大殿中央,身上穿着的显然还是昨晚的那套衣服,衣摆上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沾上的灰尘。楚凌含笑道:“萧大人,昨晚睡得好么?”

萧艨本就冷淡的表情顿时显出了几分阴沉,但是对着楚凌却也不能失礼,硬邦邦地道:“多谢公主关心,属下一切安好。”楚凌点头,“这么早,萧大人来见我所为何事?”

萧艨道:“陛下吩咐属下全权负责公主的安慰,请恕属下直言,公主身边的人太危险了,为了公主的安危,属下建议公主将这几个人逐出宫中。”

楚凌挑眉,“哦?萧大人说的是谁?”

萧艨道:“首先便是那位肖姑娘,她……”萧艨地话还没说完,肖嫣儿就从里面跳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道:“姓萧的,你什么意思!你这个小人,竟然挑唆阿凌姐姐将我赶出宫去!”

萧艨不为所动,淡然道:“肖姑娘,你只是襄国公府送给公主的侍女,请尊称一声公主或殿下。另外,以姑娘的能力手段,与襄国公府所说的普通侍女只怕有些出入。我有理由怀疑你进宫是有所图谋的。”

肖嫣儿当场就要气炸了,“你、说、什、么!”

萧艨淡定地道:“我怀疑你进宫是有所图谋的。”

肖嫣儿怒吼一声,就要往萧艨跟前扑,总算楚凌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拎了回来。不然不是肖嫣儿把萧艨毒翻就是萧艨一脚将肖嫣儿踢飞。被人抓着后衣领,肖嫣儿尤不甘心,张牙舞爪地想要往萧艨的方向扑,“混蛋!竟敢说本姑娘有图谋!你才有图谋呢,本姑娘一看就知道你这个木头脸一肚子坏水,不知道是谁的细作!阿凌姐姐,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

楚凌安抚地拍拍肖嫣儿的后背道:“好了,嫣儿别生气。”

肖嫣儿轻哼一声,总算是不再闹腾了,却依偎在楚凌身边得意地对着萧艨做了个鬼脸。楚凌有些哭笑不得,说起来肖嫣儿已经是年过双十的人,闹腾起来却跟个孩子似的。不过她看起来也是个小萝莉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萧艨神色不善地看着肖嫣儿,楚凌笑道:“嫣儿是小孩子脾气,萧大人不要介意。”萧艨正色道:“启禀公主,属下是认真的,还望公主慎重考虑属下的建议。”楚凌一挥手,洒脱地道:“不必考虑,我相信嫣儿。”楚凌觉得,现在她在萧艨的眼中,说不定就是一个愚蠢昏聩又难侍候的主子,跟着她就像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那种。

萧艨不说话了,沉默地站在一边。

楚凌悠然道:“萧大人既然没事,就陪我出宫去转转吧。”

萧艨皱眉道:“公主,没有陛下的允许您不能随意出宫。”楚凌点头道:“我知道啊,这是我的问题,萧大人只要准备一下跟我走就行了。”

等到萧艨看到楚凌轻松地从永嘉帝手中拿到了出宫的通行令的时候,萧艨的神色更加古怪了。楚凌摸着下巴看看萧艨那一脸严肃眼底却写满了沉重的表情,觉得这位大内侍卫副统领可能并不是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古板无趣,看起来还挺爱脑补的,只是不知道这一会儿功夫又脑补了些什么。

楚凌拎着永嘉帝给的出宫令牌,只带了金雪肖嫣儿和萧艨就出宫去了。换上一身素雅的浅蓝色衣衫的楚凌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明丽悠然,肖嫣儿一路屁颠屁颠地跟在楚凌身边,看上去倒是真像是一个姐姐带着一个妹妹出门。就是后面跟着一个阴沉沉的木头太碍眼了!肖嫣儿扭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萧艨,不悦地哼了一声。

楚凌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没事别惹萧艨,真惹毛了你可打不过他。”

肖嫣儿扬起下巴有些骄傲地道:“本姑娘才不怕他呢,敢动手本姑娘废了他!”楚凌仔细看看肖嫣儿,有些惋惜地摇头叹气道:“这才跟朱雀营那些家伙混了几天?好好一个姑娘就变成这样了。想一想,可真对不住云师叔。”

“阿凌姐姐!”肖嫣儿跺脚道。

楚凌笑着转移话题,“来了平京嫣儿还没有好好玩过吧?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肖嫣儿果然对这些很有兴趣,片刻后就拉着金雪跑进了路边的铺子。反正阿凌姐姐那么厉害,身边还有那姓萧的保护,她就勉为其难地保护金雪好了。反正她不想跟那姓萧的待在一起。

大家都是姓萧的,怎么就能有人这么讨人厌呢?

果然是此肖非彼萧啊。

平京原本就是天启南方大城,自从十多年前天启迁都到了此处,整个平京更是飞速的繁荣了起来。虽然整个北方都被貊族人占据了,但是自古以来天启的富庶之地都在南方,所以即便是只剩下了半壁江山,南方依然是天下间最繁荣的地方。因为朝廷的转移,整个南方更是得到了大幅度的开发和治理,南方的百姓日子甚至比从前过的更加富足了一些。只除了,随之而来的赋税比从前更重了几分。而还有更多从北方南渡而来的百姓,依然思念着一江之隔的故乡和故人。

如今的平京其实远比上京要繁华得多。虽然平京还没有上京的面积大,但是这些年也一直在扩大。街道上各种商铺林立,街上来来往往的商人络绎不绝。如果说上京有许多东西都必须从特定的地方运过去并不好买的话,平京就可以说是只要有钱就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楚凌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与来来往往的行人擦肩而过,竟让人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太平盛世岁月静好的感觉。楚凌有些茫然地站在人群中,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走向何处。

“公主?”见楚凌站在街道中央不走,萧艨有些疑惑地上前问道。

楚凌侧首看向萧艨,好一会儿方才问道:“萧大人,你觉得如今的天启如何?”萧艨一怔,似乎不解,“公主这是何意?”楚凌摆摆手道:“在外面不要叫我公主,叫我凌姑娘就行了。我是想问你,如今天启安居一隅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你觉得一直这样下去好么?”

萧艨道:“百姓安居乐业自然是好的。”

楚凌问道:“那北边的百姓呢?他们活该被舍弃么?”

萧艨神色微变,左右看了看靠近了楚凌一些低声道;“这种话,凌姑娘还是不要随意出口为好。”楚凌微微挑眉道:“萧大人也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萧艨不答,楚凌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前走去,一边轻声道:“其实,我也觉得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可是,被舍弃的人该怎么办?这样的平静又到底能维持多久?貊族人,又会安心守着北方那半壁江山么?”

萧艨望着楚凌的背影融入人群中,好一会儿方才垂眸望着地上,低低地说了一声,“不会。”然后抬起头来,飞快地追了上去。

楚凌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喜欢去茶楼,因为这种地方能听到很多有趣的事情。今天,楚凌选了一家开在最热闹的街角上的一家看起来不好也不坏的茶楼。茶楼上下三层也是宾客满座人声鼎沸。楚凌还没走上二楼,就听到上面一声惊堂木拍案的声音,然后传来一个老者洪亮的声音,“话说那谢老将军……”

两人走上二楼,楼上果然已经坐满了人。最显眼的位置,一个须发灰白的清瘦老者正在说书,他说得兴致盎然,周围的观众听得也是兴致勃勃不时有人齐声喝彩,显然是很受欢迎的故事。

楚凌和萧艨在角落里找了个不太好的位置坐下,这地方虽然有声音却看不见说书的老者,不过听着声音倒也不错。楚凌意味深长地看着萧艨问道:“这位老先生在说什么故事呢?”

萧艨答道:“说的是,谢廷泽老将军独守孤城十余年的故事。”

楚凌挑眉道:“看来萧大人对这个故事也很有兴趣啊。”萧艨脸色有些僵硬地避开了楚凌满是兴味的眼神,道:“只是偶然听过而已,说书人的故事,当不得真,公主随便听听就好。”

楚凌笑道:“那可不见得,空穴不来风,我看这人讲的倒是有几分意思。”在这位说书人口中,百里轻鸿俨然就是一个数典忘祖,背信弃义,贪生怕死的猥琐小人。在场的人听着说书人大骂百里轻鸿,竟然也都纷纷叫好。由此可见,百里轻鸿在天启人心中的名声有多差。

萧艨看着楚凌兴致勃勃地一边嗑瓜子一边听书,忍不住问道:“公…凌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楚凌不解地道:“听书啊,我这还是第一回听这么好听的故事呢,听听怎么了?”

萧艨一脸不信地看着楚凌,楚凌才不管他信不信,笑吟吟地给了他一个微笑。

不一会儿,故事就告一段落了。众人齐声叫好的同时不少人都慷慨解囊给了说书先生一些打赏。能有空闲和闲钱在这里喝茶的人都不会穷到哪儿去,自然也不会舍不得这几个铜板的赏钱。楚凌甚至在装钱的盘子里看到了几块碎银角子,楚凌想了想,也随手将一小块碎银扔在了盘子里。说书老者身边帮着收钱的小童连声道谢,还不忘对着楚凌说了好几句吉利话。

楚凌觉得有趣,挥挥手让那小童走了。

说书人走了,整个二楼反倒是更加嘈杂起来了。原本大家都在听书除了喝彩声也没有人说什么,如今没有书听了众人便跟着闲聊起来了。而如今这平京皇城里,最值得聊的事情不就是刚刚回宫的神佑公主么?

楚凌和萧艨一桌的旁边,被一根柱子当着的那一桌坐着的是几个读书人,这些人也不知道是闲来无事还是如今聊神佑公主是平京的新时尚,不一会儿功夫就将话题扯到了楚凌身上。楚凌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对面想要说什么的萧艨,成功让萧副统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听那个穿着棉布长衫的年轻人道:“何兄,王兄,那件事情两位如何看?”他并没有说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他对面的两位却似乎都能够瞬间心领神会一般。另一个年长一些叹了口气道:“虽然说父女情深是人之常情,但也未免太过了一些。乱了祖宗礼法如何使得?”

另一个青年道:“这么说,何兄是站在各位大人们一边的了?”

那何兄点头,理所当然地道:“这是自然,祖宗礼法都不遵从,这天下还不乱套了?更何况,一个…指不定哪一天便要牝鸡司晨了,这成何体统!”

“正是这话。”最先说话的年轻人断然道:“更何况…这……”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们议论的不是好事,年轻人也有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那位…可是从上京的浣衣苑出来了,更不用说这几年在外面谁知道做过什么事?陛下一时糊涂,查也不查就要封为公主。公主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什么亲王礼遇。这不是胡闹么?若是将来查出来那位在北边有过什么不可说的事情,这不是让咱们整个天启都跟着丢脸么?”

“可不是。”那王兄也跟着附和道:“听说这几天陛下还一直和大臣们僵持着呢。这才刚回来就害得陛下和朝臣不合,真是国之将乱,必有妖孽!”

这三人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但是楚凌和萧艨都是高手,自然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萧艨的神色有些难看,看向楚凌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担忧。楚凌倒是不在意,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有人喜欢在这种地方讨论这种危险的话题。”

“凌姑娘,他们都是读书人。”萧艨提醒道。

楚凌扬眉,“我自然知道他们都是读书人,这有什么可说的么?”

萧艨左右看看道:“天启,不杀士。”

“哦。”楚凌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害怕她一时生气把那三个倒霉蛋给杀了啊。

“萧大人想什么呢?我哪里是这样残暴的人?”楚凌笑吟吟道:“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天启有这条规矩啊,难怪有这么多的苍蝇敢到处蹦跶了。”

萧艨心中暗道,你看起来是和蔼可亲,但是身为高手的直觉却让他并不相信楚凌这无害的假象。正想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有些诧异地声音,“这不是萧副统领么?”

萧艨微微蹙眉,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楚凌饶有兴致的抬头,要知道能让这位萧大人有明显情绪变化的人可不多啊。刚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锦绣华服的青年男子面上带着几分虚伪的亲切笑意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楚凌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明显不好怀疑地走过来的青年。看向萧艨挑眉问道:“认识?”

萧艨神色淡然地看着那青年没有说话,那青年已经将目光转移到了楚凌身上。楚凌的容貌即便是在美女如云的平京也是难得一见的精致美丽,但是萧艨却发现这位公主的性格气质着实是多变。就在一瞬间功夫,眼前的蓝衣少女就变成了一个娇俏天真,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谙世事的年龄少女。

那年轻人看到楚凌眼睛顿时一亮,不过他自诩是世家公子不屑于做那种调戏良家女子的勾当。很是风度翩翩地对着楚凌笑道:“在下萧锦戎,不知姑娘芳名?”

楚凌作势往萧朦那边移动了一下,微微垂眸道:“我…我不认识你。”

年轻人看了一眼萧朦,眼底不由多了几分嫉妒之色。盯着萧朦挑眉道:“萧副统领…哦,不对,你现在已经不是殿前司副指挥使了。陛下不是让你给公主做护卫么?这大白天的,你竟然带着个姑娘喝茶?好大的胆子啊。”

萧朦垂眸,淡淡道:“与你无关。”

年轻人轻哼一声道:“与我无关?你就算是庶子,也是我萧家的人。若是陛下觉得你失职,岂不是要以为我们萧家教导无方?也对,陛下将你给贬成了永乐宫侍卫,已经让萧家蒙羞了。”

萧朦眼眸一厉,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那青年道:“我跟你们萧家没关系!”年轻人不屑地撇嘴道:“跟萧家没关系?有本事你别姓萧啊。有本事你让父亲将你的名字从萧家族谱上划掉啊。”

坐在楚凌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萧朦放在桌子下面膝上的一只手狠狠地攥起了,显然是在极力的忍耐着自己的脾气。这个时代,特别是对天启这样的地方来说,宗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一个人若是本身是孤儿或者没有任何背景的话还好说,如果是被自己的宗族给逐出去的话,是不能做官的。如果萧朦真的被逐出萧家,他的一切都毁了,从前的努力以及以后的前程。

也就难怪了萧朦堂堂一个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副统领,却要忍耐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纨绔子弟了。只因为,这个年轻人是萧家的嫡子。

既然萧朦是自己的随身护卫,而楚凌也有将他收为己用的打算,自然让人了解过萧朦的家世背景。

萧艨出身在一个并不算强盛的家族,萧艨的曾祖父曾经也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不过到了他祖父,父亲一代早就渐渐地没落了。萧艨是庶子,从小不受重视也不受宠爱,加上生母死得早,在萧家那样陈旧腐朽的院子里,几乎就是自生自灭一般的存在。不过从小萧艨就有着不错的天赋,十六岁就入宫做了侍卫,这些年下来倒是渐渐成为整个萧家最有本事的人。毕竟,萧家如今的家主萧艨的父亲也只是一个才从四品的闲职而已。

但即便是如此,萧艨在家里的日子依然不算好过。萧父没有本事,萧夫人的娘家这些年却渐渐地爬起来了,萧艨的性格又十分不讨萧父喜欢,因此就连家中比他小好几岁的弟弟都敢对他随意出言挤兑。先前萧艨还是殿前司副指挥使的时候,还收敛一些。如今萧艨明显是被永嘉帝贬了职,萧艨那些兄弟哪里还能忍得住?

只是这些人却忘了,以神佑公主受宠爱的程度。即便是萧艨丢了先前的职位在永嘉帝心中的地位又能低到哪儿去?

245、搞事!

看着跟前得意洋洋的年轻人,楚凌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让人厌烦的蠢货的。萧艨倒了对萧家到底有什么好处让这人要这么迫不及待地跑到萧艨面前来耀武扬威?难道就为了萧家那点所谓的继承权?萧家这种三四流的家族到底有什么可继承的?在楚凌看来,萧家不仅不能成为萧艨的助力,反倒是个阻碍。如果她是萧艨的话,恨不得跟他们早早划清界限才好呢。

不过,这些人大约也是吃准了萧艨还想要前程,根本不敢跟萧家撕破脸才敢这么践踏他的。

楚凌觉得,作为一个未来的老大,现在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咳咳。”楚凌轻咳了两声,将两个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的身上。方才开口轻声细语的道:“萧艨,他是谁呀?”

那年轻人原本就是想要吸引楚凌的注意力,这会儿见美人儿主动问起自己了,立刻凑上前来笑道:“姑娘,在下萧锦戎,是萧家的嫡子,跟…某些人是不一样的。不知道,这位姑娘芳名?”

楚凌眨了眨眼睛,问道:“萧家?那是什么?”

萧锦戎不由得被噎住了,他还真的不太好解释萧家是什么。因为萧家在平京并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家族。如今的平京甚至比当初天启还在北方上京的时候还要热闹。从北方迁来的权贵和南方原本就有的权贵一起磨合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找到了相处之道了。真正可以说走在内城里,一块瓦片落下来都能砸到三个有背景的。这其中,萧家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看这姑娘美则美矣,身上穿着的却有些朴素,显然也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萧锦戎倒是更多了几分底气,用下巴一点萧艨道:“我跟他是一个萧。不过,他是姨娘生的,我是嫡妻生的。我看姑娘也是好人家出身的,还是不要跟这种人来往比较好。不如姑娘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回头我让我娘请你到我们家玩儿啊。”

楚凌双手撑着下巴,道:“我是楚家的。”

“……”

楚虽然是国姓,但是同样也是个大姓。一时间,萧锦戎倒是没有将出楚凌联想到皇室身上。毕竟如今在京城的宗室就只博宁郡王和安信郡王两位,而他们家中虽然有郡主但跟这位姑娘明显对不上号。

“姓楚啊?真是个好姓。”萧锦戎干笑道,还想要再套近乎多打探一点楚凌的身份。旁边的萧艨皱着眉对楚凌道:“凌姑娘,时间不早我们该去找肖姑娘她们了。”

楚凌含笑看着他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这般惦记嫣儿啊。”

萧艨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膈应,显然是被“惦记”这个词弄得有些不舒服了。他惦记那个妖女干什么?要不是公主一意袒护肖嫣儿,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妖女早就被他扔进大牢里了。

萧锦戎见楚凌对着萧艨笑得亲近,心中越发嫉妒起来。他从小就被这个庶出的兄长压着,先前父亲命他为自己谋个好差事他竟然还敢拒绝,甚至还当着一家子的面将他批驳的一无是处。现在又处处阻挠他跟美人说话,这个庶子简直就是天生下来跟他为难的。

“萧艨!你如何被陛下贬职的事情尚未向父亲言明,现在还敢随意跟着姑娘出来喝茶?你好大的胆子!”

萧艨面无表情,淡淡道:“陛下如何决定,需要向萧大人说明?”

“你!”萧锦戎咬牙,指着萧艨怒道:“我说的是你!你到底如何得罪了陛下,你自己要找死不要连累我们萧家!你等着,我一定要让父亲将你赶出萧家!”

萧艨眼皮都没有翻一下,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楚凌单手撑着下巴,突然觉得有些没趣了。看来萧艨也就是倒霉生在了一个极品辈出的家族里而已,好像没什么可挖掘的。想要收服萧艨替她打工,还要另想办法。

“吵死了。”楚凌淡淡道:“萧艨,把他扔出去。”

“你…你说什么?”萧锦戎愣了愣,反应过来才确认方才那句话真的是从眼前这个小美人儿的嘴里吐出来的。萧艨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拎起萧锦戎,直接从窗口抛了出去。当然他很有分寸,虽然萧锦戎是个弱鸡,被抛下去竟然也没有真的伤着。只是稍微有点痛而已,可见萧艨的功力着实不错。这样的高度,抛下去把人摔个浑身骨折或者一命呜呼比较容易,毫发不伤才是最难的。

楚凌满意地听到楼下传来沉重的物体落地和人呼痛的声音,斜睨了萧艨一眼似乎不满地道:“给你给报仇地机会,怎么还心慈手软起来了?”

萧艨脸色淡然地看着她,“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凌一只手肘撑着桌面,懒洋洋地道:“也没什么啊。他得罪了本姑娘,本姑娘打算把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

看着萧艨面无表情的神色,楚凌有些无趣地挥挥手道:“好啦,不跟你开玩笑就是了。我说萧统领,你说你明明武功高强比萧家那些废物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

萧艨道:“凌姑娘多虑了,属下并不为难。”

楚凌挑眉道:“哦?你堂堂大内侍卫副统领,被一个纨绔小子呼来喝去,竟然觉得不为难?你是属忍者神龟的么?”萧艨将人扔下了茶楼,原本坐在他们附近的人都挤到窗口看热闹去了。楚凌倒是也不用担心吓到旁人,更何况方才那萧锦戎叫破了萧艨的身份,寻常人也不敢随便靠近他们。

萧艨并不知道何为忍者神龟,但是龟字总是知道的。一双剑眉不由得深锁起来显然是楚凌的称呼让他不太舒服,望着楚凌道:“属下并不是什么大内侍卫副统领。”萧艨其实很久就想说了,天启并没有大内侍卫副统领这个官职。他的官称是殿前司副指挥使。

楚凌摆摆手无所谓地道:“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了,不如跟着我混吧?”萧艨神色僵硬的看着眼前托着下巴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笑看着自己的少女,嘴里毫无违和感的说出“跟着我混”这是话来。心中不由暗道:难不成公主这两年真的在江湖上混?能认识肖嫣儿那样的小妖女也就不奇怪了。

“属下现在就是跟着公主的。”萧艨垂首,用自己两人能听清楚的声音道。

楚凌摆摆手,笑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跟着我混,以后…你就是本姑娘的人了。”

萧艨沉默,楚凌也不着急。毕竟改换门庭这种事情确实是需要考虑清楚的。良久,等到人们都已经放弃了窗口的热闹各自回到了自己座位上。除了原本坐在他们附近的那一桌。才终于听到萧艨淡淡道:“难道跟着凌姑娘,我就能有什么前途?”

楚凌笑得和蔼可亲,“神佑公主亲兵统领,难道不够么?”虽然听起来没有大内侍卫统领气派,但是总比随身侍卫有前途得多吧。萧艨定定地望着楚凌,楚凌含笑与他对视。片刻后,只听萧艨淡淡道:“公主还是先拿那所谓的三千亲兵再说吧。”

“……”所以说,外表看起来木讷的人,有大半可能是一针见血的毒舌。

楚凌神色不善地扫了萧艨一眼,萧艨神态自若的沉默以对。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刚刚不久前被萧艨扔下去的萧锦戎再一次出现在了二楼上。不过此时萧锦戎看起来已经不复方才翩翩公子的风度,身上的衣服还有些凌乱,鼻子下面甚至还挂着两行没抹干净的鼻血。

“快!他还在这里!把他、他们都抓起来,带回去见我父亲!”萧锦戎一指坐在角落里的萧艨和楚凌,气急败坏地道。跟在他身边的侍从着急地想要替他擦鼻子下面的血迹,却被他不耐烦地推开了。

“给公子我上!”

跟在他身后上来的几个明显是护卫模样的男子对视了一眼,立刻朝着楚凌和萧艨围了过去。楚凌靠着身后的墙壁,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艨道:“萧统领,你看,我都跟你说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这不?麻烦来了吧?”

堂堂公主竟然当众怂恿他斩草除根?还有,公主殿下你到底什么时候提醒过我这句话了?

不管萧艨心中如何想,面上却只是冷冷扫了围过来的护卫一眼,冷声道:“退下!”这些护卫都是认识萧艨的,对于这位能做到御前侍卫副统领的公子还是有些敬畏的。但是身后萧锦戎却怒道:“还不快上!信不信本公子将你们全部赶出萧家?!”

无奈的几个护卫只得一咬牙朝着萧艨而去,“大公子,请不要为难我们。”

萧艨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心中暗道:不是我要为难你们,分明是你们都要为难我。

旁边看戏的楚凌可不管萧艨心中的委屈,悠然地看着萧艨道:“萧统领,我看他很不顺眼。你说该怎么办?”

“请凌姑娘指点。”萧艨道。

楚凌道:“我看…就打断四只扔去喂狗吧?”不等萧艨说话,楚凌已经接着道:“怎么?你不愿意动手?”

“……”

“既然萧统领不愿意动手,那就只好我自己来了。”楚凌含笑道,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了方才坐着的桌边,如一道浅蓝色的光影从几个护卫身边掠过到了萧锦戎的跟前。

“……”萧艨被这样的速度一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么?

下一刻,萧锦戎的惨叫声就在茶楼里响起。

整个二楼的宾客早已经吓得缩到了远离一行人的两边角落里。不少人看着眼前明明长得美丽动人的少女却都忍不住后背发凉。这姑娘…人家从头到尾招惹的也不是她啊。先是让人将人丢下楼,现在还亲自上手就要打断人家的四肢,还要喂狗?这也未免太凶残了一些。

但是那些方才还在大放厥词的人们这会儿却没有一个敢为萧锦戎仗义执言。谁知道这女疯子会不会转头来直接捏断了他们的四肢。仗义执言可以晚一点,但是这胳膊腿断了可就不一定能接的回去了啊。

楚凌下手十分利落,只听一阵咔咔地声响,萧锦戎就以一个有些古怪的姿势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楚凌笑吟吟地蹲在他身边,温声道:“抱歉啊,萧公子。我有点小问题想要问一问,你不介意吧?”

萧锦戎躺在地上,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痛处,但是他却不敢呼救。因为这女疯子的一只手正掐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你要问什么?”

楚凌浅笑道:“你刚才说要请我去你们家玩儿?”

萧锦戎吞了口口水,有些忐忑地点头道:“是,是啊。”楚凌偏着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为什么要请我去你们家玩儿?你跟我很熟么?我们是亲戚么?”

萧锦戎连连摇头,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疯子!他要是知道这女人一开口就让萧艨将他从窗口扔出去的话,绝对不会搭理这个疯子。萧锦戎不知道的是,他的运气其实很不错。今天楚凌身边的是萧艨而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桓毓公子。如果换成了桓毓公子,那萧锦戎被扔下去就算不死也绝对是半身不遂。

楚凌道:“不熟就邀请姑娘去家里玩儿?这是你们萧家的教养么?”

萧锦戎都快要哭了,我特么错了还不行吗?谁快点过来把这个疯子带走啊。他都要痛死了。但是无论萧锦戎如何的苦逼都没有用处,因为他的随身护卫都被萧艨给拦了下来,而且自家公子的脖子还在人家的手心里掐着,就算没人拦着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楚凌似乎也没有打算为难萧锦戎,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温声道:“下次看到姑娘,老实一点。还有,不能再欺负哥哥了哟,不然,下次你就不是四肢脱臼,而是直接粉碎了。”说完,还恶劣地戳了一下萧锦戎脱臼的关节处,痛得萧锦戎又是嗷地一声惨叫。

楚凌好心情的站起身来对萧艨招招手道:“咱们走吧。”

萧艨看了一眼周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的人,沉默地跟在楚凌身后下楼下去。

“凌姑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萧艨跟在楚凌身后,低声问道。

楚凌脚步顿了一下,轻笑一声道:“神佑公主嚣张跋扈,目无法纪,这个消息是不是很有趣?”

萧艨皱眉道;“你这样会让陛下为难的。”楚凌道:“陛下会不会为难我不知道,不过,萧统领你才会为难吧?”萧艨沉默了半晌,方才低声道:“这不正是公主希望的么?”

楚凌耸耸肩,语重心长地道:“小朦啊,从继承权和婚姻的角度说,我是赞成萧家是该归萧锦戎那个白痴继承的。反正你也看不上萧家,何必跟他们牵扯不清呢?以后本公主带你飞啊。”

萧艨皱眉道:“公主看不起庶出?”

楚凌摇头道:“没,我只是讨厌没本事摆平家事还嫡子庶子一大堆的男人。所以,萧艨,你以后要是也想要纳个小妾,生个庶子什么的,要记得想想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以及能不能摆平自己的大小老婆嫡子庶子。”楚凌觉得她对所谓的嫡子庶子并没有什么偏见,毕竟这是时代所限。跟人人喊打的小三儿不一样,这个时代的妾室是合法且大多数并非自愿的。这种礼法森严的年代,有几个女人放着好好的嫡妻不做甘愿去给人做妾?至于通房之流就更不用说了,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又何谈自由选择

“多谢公主提醒,属下没有这个打算。还有,我叫萧艨。”萧艨皱着眉道。

楚凌点头,“好的,小艨。”

“……”

等到两人走出了茶楼,二楼一间厢房地窗户才推开,从窗口看下去正好看到楚凌和萧艨一前一后走入了街上的人流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厢房里坐着三个人,一个头发花白形容消瘦的老者,一个差不多年岁相当,不过看上去要富态圆润得多留着短须的老者,还有一个确实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

楚凌和萧艨若是在此的话就会发现这三位都十分的眼熟,都是先前在朝堂和宫宴上见过的面孔。

那中年男子轻咳了一声道:“黎大人,朱大人,两人觉得…今天这事儿,这么样?”

那消瘦老者摇摇头叹气道:“堂堂公主,如此作为实在是…若真如陛下所言给了她亲王的礼遇,如何得了?”

另一个短须老者也点头道:“黎兄说的不错,陛下宠爱公主我等做臣子的都能够理解,但是这未免也…太过了一些。难不成,将来陛下还打算让那位…继承宗业不成?”虽然说得隐晦,但另外两人也还是不由得变了颜色。皇家的宗业是什么?那不就是皇位么?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可惜,上官大人的态度一直有些模糊不清。不然我等联名上书,陛下定会重视的。”

那短须老者皱眉道:“自从公主回来,陛下接连召见上官大人,还有襄国公府也跟着拜访了两次。上官大人的态度会有所转变也说不定。”消瘦老者皱眉道:“不管上官大人是什么态度,反正我御史台是绝不会同意的!”

那短须老者也跟着点头道:“我枢密院也不会同意。”

天启朝堂上各种官职体系庞大繁杂,各种官职层次重叠官称实职分离。导致大批官员挂着品级实则无所事事,更是容易让外人绕晕了头。历代以前的三省六部近乎半数闲置或别用,真正掌握权力的是政事堂与枢密院,分掌行政和军事大军。上官成义的官称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是真正掌握最高行政实权的官员,也就是所谓的丞相,宰相。而兵马的调度权力则归于同样是文官掌握的枢密院,从而牵制实际由武将掌握着兵权的三衙,兵部倒是成了只能管些杂事的地方。

三衙,即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例如萧艨,他的官称是殿前司副指挥使,正经的从四品官职。侍卫副统领这种叫法是楚凌这种懒得记繁琐官称或者一些无聊人士的蔑称,以及北晋有这样的叫法。因为萧艨虽然是禁军副指挥使,却时常负责宫中守卫管的确实是宫中这一块。正经在朝堂上并不能这么称呼。

不过天启官员皇帝随意调职很平常,因此萧艨被调去保护楚凌也没人说什么,只当他得罪了皇帝。实际上他的职位品级并没有变化。

中年男子见两人表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拱手道:“两位大人高风亮节,在下当真佩服。”

这两人能在朝堂混迹多年,自然也都是人老成精的。并不急着接受他的恭维,那短须老者皱眉道:“说起来,黎兄…您不觉得,今儿这事儿有些巧了么?”

“怎么说?”消瘦老者问道。

短须老者抚着自己的短须皱眉道:“咱们今儿正巧在此处喝茶,公主就带着人来闹了这么一场。按说…有襄国公府人的照看,那位殿下就算真的是本性顽劣,眼下也该收敛着一些才是。”

消瘦老者眉头也是一皱,“这个…无论如何,公主无端殴打臣下总是不对吧?更何况还是这种打法……”想起侍从进来说起那萧家小子的惨状,老者忍不住觉得骨头有点疼。

短须老者摇摇头,微微眯眼道:“我倒是觉得,咱们这位殿下…只怕是在杀鸡儆猴啊。”今天这么闹上一场,不出半天整个平京的人都该知道这位公主不好惹了。眼下陛下对公主圣宠正浓,就算有人参了陛下也要护着。再往后,公主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消瘦老者轻哼一声,道:“身为女子,就当以贞静娴熟为首,如何能容得她胡闹?先前无人教导也就罢了,老夫当向陛下上书,择京中最有盛名的诰命为之授课才是!”

那中年男子笑道:“黎大人这话正是,大人若是上书,也算在下一份。”

消瘦老者满意地点头,还未及说什么,厢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还没等三人呵斥,门口的便焦急地道:“大人,不好了!长孙少爷在街上被人给打了!”

“什么?!”

246、打就打了!

消瘦老者闻言,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以与他年龄极不相称地速度冲到了那人跟前厉声道:“你说什么?!”

来人是老者身边的管事,原本是在楼下候着的,这会儿显然也被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道:“长…长孙少爷,在街上被人给打了。”消瘦老者只觉得眼前一黑,自从他成为御史中丞执掌御史台以来,还没有人敢如此冒犯黎家。

而更让他愤怒焦急的是,他的长孙今年才年方十八就已经是举人的身份了。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就等着明年三月的春闱了到时候一举夺魁,未及弱冠的进士这是何等的荣耀?如今正该在书院好好读书,怎么会被人打了?伤到了哪儿?

“伤…伤在何处?”黎大人问道。

管事看了黎大人一眼,小声道:“腿,还有脸。”

黎大人身体忍不住晃了晃,险些就当场晕过去了。对读书人来说,不管是腿还是脸都是十分重要的。朝廷不会要一个有腿疾或者面容有瑕疵的官员。就算是长得太丑了都不行,更不用说是毁容了。

“走…澹儿在哪儿?去看看!”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忘了和里面的人告别,又转过头去道:“朱兄,安大人,我……”两人见他脸色实在是难看,朱大人连忙道:“黎兄就别客气了,快走吧。不,我老夫陪你一道去看看。”

黎大人也顾不得多想什么,胡乱点了几下头,就匆匆往外走去。

楚凌此时正懒洋洋地站在一家医馆外面打量着四周。里面时不时传来年轻人的惨叫声,听得外面的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萧艨站在一边看着靠着墙边站着的少女,只觉得头大如斗。

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有多能惹事,萧艨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之前在茶楼刚刚卸掉了萧锦戎的四肢关节,走出来还不到一刻钟,就当街将人打进了医馆。偏偏若是能跑掉的话也还好,这位殿下还大摇大摆地任由人家的护卫拉着来了医馆。公主殿下,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人家的护卫已经去找人了,没一会儿功夫只怕就要惊动衙门的人了。

最重要的是,萧艨很想问一问。这么能惹事的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楚凌歪着头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略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萧艨揉了揉眉心,走到楚凌身边低声道:“公主,你可知道你打的是谁?”楚凌对着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不管是谁,难道还能比我这个公主大?打了就打了,怕什么。”

萧艨磨牙,深吸了一口气道:“公主殿下,我朝从立朝之初就讲”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刑不上士大夫“,即便您是公主,也不可以随便对有功名的读书人动手。”

楚凌毫不受教,“你一个习武之人,学文人拽什么文?那这天下到底是我家的还是他们家的啊?”

萧艨一噎,半晌才道:“自然是公主家的。”

楚凌扬起下巴,“那不就得了?”

“……”回去要向陛下建议,公主需要多读一点书。不然以后只怕还要出大事,这种蛮不讲理的公主,跟着她混真的会有前途吗?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匆匆朝着医馆的方向来了。老远就看到抛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消瘦老头,老头虽然跑得气喘吁吁,脚下却半点也不肯停歇,直接从楚凌身边跑过冲进了门里。

楚凌挑眉,赞赏地道:“这老人家脚力不错,好像有点眼熟。”

萧艨已经绝望了,面无表情地道:“这是御史中丞,黎旭黎老大人。他掌管着御史台,是专门监察百官言行的地方。”楚凌点头,略带几分嗔怪地道;“我当然知道御史台是做什么的,你不要当我是傻子好么?”

“……”您的确不是傻子,傻子比你安分。

那黎大人心急长孙直接忽略楚凌冲了进去,但是后面跟上来的两个人却不会。朱大人脚步顿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楚凌,又看了看旁边的萧艨,方才道:“公主?”

楚凌对他友善地一笑,眨了眨眼睛道:“朱老大人,你好呀。”枢密院枢密使,听说是好大好大的官儿啊。

朱大人连忙一整衣服,就要拱手作揖,“老臣见过公……”

“朱大人,出门在外,低调,低调。”楚凌连忙道。朱大人也顺势作罢,只是左右看看蹙眉道:“公主怎么会在这里?”楚凌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对她怒目而视的人道:“他们带我来的。”

朱大人眉头皱地更紧了,道:“黎大人家的人?公主…这是,黎家公子与公主……”

楚凌叹了口气,道:“朱大人,这真的不能怪我。”

朱大人眉梢跳了跳,不知道为何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只听楚凌道:“我原本跟萧统领、呃,萧大人好好地走在街上。谁知道那傻子是怎么回事上来就指着本公主斥责辱骂。本公主自然不能让他践踏了皇家的尊严,更不能让他为自己的家族惹下灭顶之灾。正打算上前好好跟他讲讲道理。不想他竟然觉得本公主要非礼他,他是有被害妄想症么?本公主貌美如花身份尊贵,大庭广众去非礼一个长相平庸的弱鸡?再然后他往后一退,腿一软就把自己的腿给摔折了,然后不小心又脸着地,碰了自己一脸血。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他身边那些跟班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污蔑本公主打他!?”

朱大人看着眼前的少女神采飞扬地叙述当时的情况,只觉得眼角的肌肉跳得更快了。就算真的不是您打的,您用得着说得这么眉飞色舞的么?

朱大人轻咳了一声道:“公主,这个事情……”

楚凌道:“朱大人,你说这事情是不是太过分了。碰瓷碰到本公主身上来了,实在是目无王法,大胆妄为!”朱大人看了看她皱眉道:“公主,黎公子为何会突然斥责辱骂你?公主又为何会出现在大街上?公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宫中么?”

楚凌不悦地看了一眼朱大人道:“我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会骂我?或许他脑子不清楚呢?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街上?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难道一个人被杀了,大人你判案的时候还要追究他为什么要生出来?如果他不生出来,那自然是不会被人杀了,对吧?”

朱大人顿了顿,依然心平气和地笑道:“公主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

楚凌看了看他,小声嘟哝道:“分明是大人摆明了拉偏架啊。”声音虽小,却恰好控制在朱大人能听见的程度,朱大人眉心又是一阵乱跳。正要说话,黎大人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地走到了楚凌跟前连见礼都忘了,咬牙道:“公主为何对我孙儿下此毒手!”

楚凌挑眉,“黎大人,污蔑公主是何罪名,你可知道?”

黎大人轻哼一声道:“在场这么多人,都看见是公主殿下害我孙儿重伤,你还什么话说!无论如何,此时老夫一定要到陛下跟前为我儿讨一个公道!”

“黎大人要跟朕讨什么公道啊。”永嘉帝的声音突然在人群外面响起,众人回头一看果然是永嘉帝穿着一身民间的便服带着人走了过来。周围的闲杂人等都已经被赶开了,这会儿在场的除了医馆的人就只有黎家的人了。永嘉帝一来,随身跟着的护卫禁军自然而然地将周围一大片地方都隔绝了人群往来,小小的医馆周围更是显得安静了。

“臣等,见过陛下。”几位官员连忙上前见礼,其余人更是吓了一跳,纷纷跪了下来。

楚凌挑眉看向永嘉帝的身边,跟着永嘉帝一起来的襄国公,桓毓,君无欢。桓毓朝着楚凌挤眉弄眼了一番,显然对她此番壮举很是赞赏。君无欢只是含笑对楚凌点了下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见过公主。”

“都平身吧。”永嘉帝含笑对楚凌招招手道:“卿儿,过来。”

楚凌走到永嘉帝身边,“父皇。”

永嘉帝略带了几分无奈,眼神却慈爱的看着楚凌道:“你这丫头,闹着要出宫,这才刚出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楚凌无辜地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永嘉帝无视了旁边想说话的黎大人,道:“哦?朕方才还没走近可就听见了,黎大人说是你害的黎大人的长孙受伤的。你还冤枉?”

楚凌抬起自己的双手道:“父皇,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我真的没有碰这位黎公子一根毫毛啊。他自己站不稳摔断了腿,关我什么事啊?年纪轻轻下盘空虚至此,谁知道是什么毛病?父皇,虽然儿臣不该插嘴政事,但是…儿臣觉得吧这官员还是身体好一些比较好。别的不说,万一在任上一个不小心就因公殉职了,百姓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父皇你苛待臣子呢。”

“胡说八道。”永嘉帝没好气地道,但是语气里却带着淡淡的暖意显然并没有训斥的意思。

黎大人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公主重伤我孙儿之事在场众人皆是亲见,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永嘉帝微微蹙眉看向四周的人,桓毓上前一步笑道:“黎大人,在场的皆是你黎家的人,这个证词仿佛不足以采信吧?”

黎大人看了桓毓一眼,凝眉道:“玉公子是怀疑黎家人诬陷公主?”

桓毓手中折扇遮面,笑道:“这个,我可没这么说。黎大人千万别误会。”

永嘉帝看看众人,道:“好了,进去看看黎公子怎么说。”

黎公子正躺在医馆的后堂里,里面不小一下子挤了十来个人进去竟然也不觉得拥挤。那黎公子危及弱冠,长着一张算不上英俊但也还算不错的脸,只是看着有些消瘦文弱,此时脸上通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痛的。身为平京官宦子弟中的天才,他自然是见过永嘉帝的。一见永嘉帝进来,先是吓了一跳立刻就挣扎着想要起身见礼。

永嘉帝摆摆手示意他不必,黎公子还是挣扎着坐正了身子向永嘉帝一揖才作罢。

永嘉帝拉着楚凌在一边主位上坐了下来,示意其他人落座。众人各自落座之后,永嘉帝方才问道:“黎澹,听说是朕的公主打伤了你?”黎澹年轻的脸一片通红,怒瞪了坐在永嘉帝旁边的楚凌一眼,方才道:“回陛下,学生确实是与公主起了冲突。”

永嘉帝侧首看向楚凌,“卿儿,你怎么说?”

楚凌似笑非笑地道:“真会避重就轻,这也是黎老大人家一脉相承的吧?黎公子,父皇问的是,是我打伤你的吗?你回答是我跟你起了冲突?几个意思啊?”

黎澹咬牙,“若不是公主推了学生,学生如何会跌倒?”

楚凌嗤笑一声,“若不是你今天出门,如何会遇到我?若不是你嘴贱,如何会跟我起冲突?若不是身体虚弱,如何会风一吹就倒?黎公子,你是读圣贤书的,可不要让我这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小姑娘看不起你。劳烦你正面回答,你确定是我害你受伤的么?”

“是!”黎澹狠狠的道。

楚凌轻哼一声,侧首对永嘉帝道:“父皇,儿臣请求请仵作,太医,以及内功高手联手为黎公子检查,以证清白。”

永嘉帝不解地道:“为何要内功高手?”

襄国公笑道:“陛下,公主也是会一些功夫的。未免让人怀疑公主使了什么功夫害黎公子受伤,检查一下也是无妨的。”永嘉帝看了看楚凌,终于点头道:“也好。传旨京城府尹衙门,太医院和殿前司,立刻派人过来!”

“是,陛下!”

楚凌如此坦然的模样,倒是让黎大人有些迟疑了。但是看看自家孙儿义愤填膺地模样黎大人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他相信自己孙儿的人品,绝做不出来这种诬陷别人的事情来。更何况还有半年就临近科举了,现在澹儿正是低调求学的时候,就算是要挑事儿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才对。所以…一定是这个公主做的。毕竟不久前他们还看到神佑公主将萧家公子的四肢给卸了。

楚凌却不管对面的人怒目而视的目光,悠然地坐在永嘉帝旁边喝茶。桓毓悄无声息地从襄国公身边摸了过来,对着楚凌笑笑小声道:“凌姑娘,你厉害啊。”这才回京几天啊,就惹上了整个京城最难搞的人物。

要说整个平京最难惹的人是谁?不是身为皇帝的永嘉帝。也不是身为宰相的上官成义,也不是掌握兵权的枢密院枢密使而恰恰就是这个官职只有从三品的御史台御史中丞黎老大人。

自古言官就难惹,更不用说天启对文人越发优待。于是这些言官就更难惹了,文人手中笔,刽子手中刀啊。而且还杀人不见血,一般人当真是不愿意招惹这样的人物。

楚凌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我真的是冤枉的。”

“呵呵。”桓毓公子干笑两声。

楚凌翻了白眼,转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君无欢,“长离公子,我真的是冤枉的。”

君无欢含笑,轻声道:“我自然是相信阿凌的。”

永嘉帝坐在一边,见三人聚在一起低声谈笑,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君无欢脸上的笑意永嘉帝却看的清清楚楚,心中顿时不悦,道:“卿儿,你们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说什么呢?”

楚凌回头笑道:“回父皇,玉公子和君公子都说相信我是清白的。”

“……”桓毓气结,这位谎话是真的张嘴就来,就连在陛下面前都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啊。

永嘉帝看了看君无欢,微微点了下头道:“朕也相信卿儿不会做出无理的事情。”

永嘉帝再三打量君无欢,依然觉得意难平。这长离公子长得是难得一见的俊俏,能力也是真的很强,据说还是个武功绝顶的高手,但是…他身体不好也是闻名天下的啊。虽然永嘉帝跟君无欢短短的几次相见,并没有看出君无欢除了消瘦苍白了一些到底哪儿不好,但是总归看得出来绝对不是一个身强体健多福多寿的模样。

别的都不说,君无欢本就比卿儿大许多,万一将来身体不好先一步走了。他的卿儿岂不是……

想到此处,永嘉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了。回头还是多派几个御医去看看吧。

不过显然并没有多少人关注永嘉帝的脸色,至少楚凌三人是没有的。

对面的人虽然发现陛下的脸色不太好了,却也并不能往陛下对未来女婿不满意这方面去想。

平京并不算大,况且陛下召见也没有人敢随意拖延,不一会儿功夫永嘉帝召见的人就到了。平京府尹亲自带着衙门最好的仵作赶来,太医院医正亲自提着药箱带着两个太医来的,就连殿前司都是殿前司都指挥使亲自来的。

“臣等叩见陛下!”

永嘉帝点了点头,一挥手指着对面的黎澹道:“你们去看看,黎公子的伤是什么情况?”

三人都是一脸茫然,再一看坐在一边病榻上的黎家公子黎澹,脸上有点伤,还有就是腿似乎不太方便。这种伤……找太医说得过去,找仵作内功高手做什么?更何况,还是陛下亲自找的人?听说过黎公子才名满京城,难道陛下已经对他如此重视了?

虽然心里不解,但是三人还是遵命一一上前为黎澹检查伤势。

过了好一会儿,等三人都检查完了退开,黎大人才问道:“澹儿的伤如何了?”

三人并未回答而是看向永嘉帝,永嘉帝并不在意黎大人的失礼,点了点头道:“说说看,这伤是怎么回事?”

太医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黎公子伤势并不算严重。左腿虽然骨折了但是大夫已经接好了,只要卧床休息两三个月,想必不碍什么事。至于面容…黎公子脸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也不严重,好好照顾应当不会留下伤痕。”太医倒是明白黎家人和陛下最担心什么,一开口就想先让两位安心。

永嘉帝对黎澹的伤势轻重并不太感兴趣,“仵作,可看得出来黎公子是如何受伤的?”

仵作有些战战兢兢地行礼,道:“启禀陛下…这位公子,应该是一时不慎没站稳,所以才跌了一跤。这伤原本不重,并不至于骨折。但是黎公子当时想必是还同时伤了率先撑地的左手。黎公子吃力不住,这才第二次摔倒造成了扭伤和骨折以及面部损伤。”

永嘉帝眉头微微展开,问站在一边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可能看出来是黎公子自己摔倒的,还是有人推他的?”

殿前司都指挥使是一个四十多岁浓眉大眼五官深邃的中年男子,他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看向仵作,这种事情也应该问仵作才对。仵作连忙摇头道:“小人并未在黎公子身上看到别的伤处,若是被人推倒的话,以一个人的推力黎公子的左手擦伤应该会更重一些或者干脆手腕错位才是。”

永嘉帝看向殿前司都指挥使,中年男子思索了片刻道:“启禀陛下,末将确实能做到。但是…”

“但是什么?”永嘉帝问道。

中年男人道:“但是若想不被人看出来却是做不到的,因此必须旁边没人的时候,否则此举毫无意义。更何况,若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多得是法子让人无声无息地死于非命。此举着实是毫无意义。”能做到这样的职位品级,自然都是聪明人。虽然不知道开头但是只看眼前的阵势和永嘉帝的神色,他就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他说的也并不是假话。当庭广众之下,身体完全不接触对方,还不能做出引人注意的奇怪举动,又不伤对方身体还要将人推倒确实比直接杀人更麻烦一些。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意义高手也不屑为之。

永嘉帝点点头,看向黎大人问道:“黎大人,你怎么说?”

黎大人哑口无言,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襄国公笑道:“陛下,听说黎大人当时也不在,以臣之见,还是请黎公子好好想想吧,或许能想起来什么呢?”

黎澹额边已经隐隐冒起了冷汗,他努力地想要回想当时的事情。但是越想脑子反而越乱,神佑公主确实没有碰到过他,但是他也确定自己当时并没有踩到什么,分明就是有什么推了他一把的感觉,对了…他的左手手腕还像是被针扎一样痛了一下。但是…大夫说他的左手除了一点表皮的擦伤,没有任何问题。

“澹儿?”

黎澹有些慌乱,“这…或、或许是我记错了?”

黎大人脸色顿变,这种事情如何能认?!

只是黎澹既然已经话出口了,再想要收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一直有些懒洋洋的楚凌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轻声笑道:“既然…黎公子承认是污蔑我了,那么咱们是不是可以讨论一下,辱骂、以及污蔑公主,是个什么罪名?”

247、舍弃!

跟黎澹说这种话,楚凌其实是有点心虚的。看起来仿佛像是她在设局欺负一个未成年少年。不过,想起先前在街上黎澹对她放的那些厥词,楚凌又心安理得起来了。

医馆的后堂一片宁静,原本的主人早不知道被赶到哪儿去了。

黎澹红着脸和眼睛望着楚凌,此时眼中却多了几分懊恼和无措。明明年纪看上去比黎澹还要小一些,神佑公主从头到尾却显得很是淡定从容,甚至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悠然。

永嘉帝看着黎大人和朱大人没有说话,对楚凌的话既没有表示不满也没有表示赞同。但是,许多时候这种态度往往就代表了默认。两个老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惊诧和担忧。

良久,黎大人方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对着永嘉帝一拱手道:“是老臣关心则乱,错怪了公主,还请陛下降罪。”

永嘉帝正要说话,却被楚凌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衣袖。永嘉帝一愣,侧首去看楚凌,却见楚凌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永嘉帝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旁边的桓毓笑道:“黎大人,您这不是为难陛下么?诬陷公主,这么大的罪名你在这儿请罪…不合适吧?”

黎大人神色有些僵硬,看了看桓毓和襄国公方才慢慢点了点头道:“玉公子说得对,老臣这便回去写请罪的折子,然后自去刑部候罪。”

“祖父?!”黎澹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还伤着一条腿就挣扎着从榻上下来,朝着黎大人扑了过去,“祖父,这都是孙儿的错,怎么能让祖父替孙儿担了这罪责?陛下,一切都是黎澹的错,学生甘愿认罪!”

桓毓击掌笑道:“黎公子果真是该做该当,孝心可嘉啊。黎大人有此孝子贤孙,当真是好福气。只是不知道…黎公子认的是诬陷公主还是辱骂公主啊?”黎澹脸色又是一白,咬牙道:“学生,没有辱骂公主。”

桓毓扭头去看楚凌,意思是:公主怎么说?”

楚凌轻声道:“萧艨,你说说当时黎公子跟我说了些什么?”

再此之前萧艨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直到楚凌开口众人才发现他一直站在距离公主不远处的墙角里。萧艨抬头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黎家长孙公子,虽然看上去面无表情但是此时的心情确实分外的复杂。

“启禀陛下。”萧艨沉声道:“属下陪同公主正准备回宫,恰好遇到迎面而来的黎公子。黎公子是认得公主的,因此一见公主就出言不逊,斥责公主不该随意出宫。公主本来不想与他一般见识,但是黎公子却不依不饶,连番数落公主不受宫规有违妇德等等。之后更…黎公子讽刺公主上京浣衣苑出身,举止粗俗,言语轻佻,妄图……”说到此处,萧艨垂眸不语。

不用他多说什么,在场的人却都已经明白他后面要说的是什么了。永嘉帝脸色铁青,重重地一拍身边的桌案厉声道:“黎爱卿,你们黎家…好教养啊。”

黎大人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孙儿,脸色难看眼中也难掩失望,“老臣,老臣有罪。”

这些话,不是不能说,也不是不能想。而是看要在什么场合说,黎大人没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孙儿竟然如此狂妄无知,一个小小的举子竟敢当着公主的面说这些话?就算这公主再不成体统,那也是公主啊。

或许,是年纪轻轻就高中举人,黎家还有满京城的吹捧让他忘乎所以了。

黎大人知道,这个孙儿算是差不多废了。

黎澹显然也明白自己即将遭遇的事情,却无能为力,只能惊惶地望着自己的祖父。他虽然尚未及冠就已经取得多许多读书人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成绩,但那也只能证明他足够聪明也很会读书而已。应付这种局面依然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

但是黎大人又如何会为了这个已经让他有些失望的孙子而毁了黎家和自己的名声他身为御史中丞,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名声更是不能染瑕。一旦他的名声出现了什么瑕疵,他在这个位置上就再也没有资格坐下去了。

所以,面对孙儿求助的眼神,黎大人有些艰难却还是坚定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睛。

黎澹确实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被抛弃了,整个人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就在方才他还不顾伤势的扑上来为了祖父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罪名,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亲祖父抛弃了。原来,祖父对他的疼爱也是有条件和限制地。

楚凌沉默地坐在永嘉帝身边看着这一步,按理说今天这一切都是她算计的,如今目的达到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是看着跪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少年她心中却只剩下了讽刺。

“父皇。”楚凌慢慢开口道。

永嘉帝拍拍她的手背道:“卿儿莫要难过,父皇一定为你做主,黎澹如此胆大包天竟敢非议公主,朕一定要他……”天启是不杀文官也轻易不杀有功名的读书人,但是这世上要折腾人的手段多得是,可未必一定需要杀人。

楚凌道:“父皇,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了。”

永嘉帝不解地看着楚凌,卿儿这是不想责罚黎澹了?

楚凌道:“既然都说他是名动平京的才子,还是留着他以后好好给父皇效力吧。我只是不喜欢有人随口就骂我而已,略施小惩就是了。”听了楚凌的话,最先愣住的倒是黎澹了。他以为神佑公主一定是恨死他了,虽然只是这一会儿的接触他也能感觉到这位神佑公主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没有想到神佑公主竟然会放过他。

永嘉帝轻哼一声道:“卿儿心怀仁善很好,但也不能让人觉得你善良就好欺负。黎澹以下犯上冒犯公主,理应受罚。朕看…就免了他明年会试的资格吧。”

楚凌笑道:“父皇决定就好。”

“多谢陛下!”黎大人有些失望,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因此牵扯到了黎家或者让陛下记恨起黎家那就麻烦了。如今只是取消明年的会试资格,三年后黎澹也才二十一岁依然是青年才俊。只是…黎大人心中清楚,无论黎澹将来会试成绩如何,在陛下眼中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以后的前途必然会大受影响。没有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能忍受别人对女儿的辱骂还既往不咎。所幸,黎家还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晚辈,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永嘉帝站起身来,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黎澹道:“既然公主饶了你,朕便不再追究了,年轻人,这几年就好好读书吧。”

黎澹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惊慌无措和错愕,神色郑重而沉默地对跪倒在地上对着永嘉帝和楚凌一拜,“学生,恭听教诲。多谢公主网开一面。”

天启文人地位极高,有功名的读书人见官不拜。即便是朝堂上面对皇帝,大臣们也只有在极为郑重的场合或者是特殊情况下才会行跪拜礼,平时上朝见架也只是揖礼即可。此时黎澹还伤着也算是十分郑重了。永嘉帝虽然依然因为他对楚凌无礼心中不喜,但是见他如此倒也觉得这个年轻人还不算那么无药可救了。罚他好好在家读三年书再说。

“这儿的事了了,倾儿随父皇走吧。”

楚凌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显得有些可怜的黎澹,点点头跟着永嘉帝一起走了出去。

永嘉帝一行人走了,其余人却还在呢。前殿司都指挥使看了看剩下的人笑吟吟地道:“既然无事,在下也先行告辞了。”他是掌握兵权的武将,但是真正调兵遣将的权利却是掌握在一群文人手里的,他自然不会看这些读书人有多顺眼。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黎大人也并不想让武将看自己的笑话,敷衍了两句就作罢了。平京府尹和太医院众人也很有眼色的跟着告辞了。最后只剩下与黎大人一道来的朱大人和那个姓安的中年官员。

朱大人也知道黎大人现在的心情不好,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黎兄,所幸只是这一届,三年后澹儿也才刚二十出头,还是大好年华。以他的才华,不愁不能高中。”

黎大人看了孙儿一眼,有些萧索地摆摆手道:“罢了,只望他以后能谨言慎行。送孙少爷回去吧。”

黎澹并不多说什么,任由身边的人扶着站起身来对着三人微微拱手作揖,便被人扶着走了出去。

出了医馆,永嘉帝并没有急着带楚凌回宫,而是直接去了襄国公府。襄国公是永嘉帝的大舅子名副其实的国舅,又是永嘉帝的心腹,永嘉帝出宫的话时常会前往襄国公府小坐,因此襄国公府的人们对陛下驾临并不感到惊慌,接驾的时候都是井然有序的。

襄国公府老夫人早些年就过世了,襄国公夫人亲自带着一家子在门口接驾。楚凌站在永嘉帝身边一眼扫过去,襄国公府虽然因为当初的战乱也不及从前繁盛,但是一家子的人却也不少。

站在襄国公夫人身后的几个青年男女,便是襄国公府下一代的公子小姐们了。楚凌注意到的却是站在最后的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相貌清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眼眸却带着几分温润和文秀之气,显然是一个好脾气的少年。楚凌对这种长得白净漂亮又乖巧的少年还是很有好感的,见他正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便抬眼对他笑了笑。

少年仿佛被吓到了一般,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楚凌觉得有趣,唇边也不由勾出了几许笑意。

“阿凌很高兴?”君无欢地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楚凌侧首看到站在自己身边正望着自己的君君无欢,微微偏过去几分低声道:“看到一个很有趣的孩子。”

君无欢有些无奈,阿凌似乎对自己的年纪一点自觉都没有。眼下除了襄国公的两个庶子膝下的几个儿女可以称之为孩子,眼前的这些最小的也只比阿凌小了二三岁而已啊。

“你们俩,说什么呢?”永嘉帝刚和襄国公夫人寒暄了两句,回头就看到楚凌跟君无欢凑在一处说话,脸色立刻就黑了。楚凌却半点也不怕他的黑脸,笑道:“父皇,我们正说舅舅家里好热闹呢。”

永嘉帝狐疑地看了看两人,还是点头道:“你舅舅家确实热闹,你的公主府就在你舅舅家旁边,平时若是无事也可以过来与你舅母作伴。或是找府里的姑娘们与你解闷。可惜云儿不在……”永嘉帝感慨了一句想起这是襄国公府的伤心事立刻就住了口气道:“先进去吧,都杵在门口做什么?”在永嘉帝的眼中,襄国公和夫人自然是楚凌的舅舅舅母,但是襄国公府的这庶子庶女却当不得女儿一声表哥表姐。真正能让女儿称呼表哥表姐的,只有襄国公和原配夫人所生的一子一女,可惜女儿早已经出嫁如今随夫外放,儿子却已经失踪了十多年了。

如果襄国公府的嫡子还在,与朕的公主也是很相配的。

永嘉帝却忘了,如果襄国公府的嫡子还在,这个年纪也早就已经儿女成行了哪里还有配不配的问题?

进了襄国公府,襄国公夫人就带着人退下了,楚凌一行人跟着襄国公和永嘉帝去了书房。在书房里坐下来,一时间有些沉默。楚凌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君无欢,无声地问道:“怎么回事?”

君无欢对她淡淡一笑,轻轻摇头表示没事。主位上,早就看两人眉来眼去不顺眼了的永嘉帝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道:“说说吧,怎么回事?”楚凌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道:“父皇,您在问什么呢?”永嘉帝斜了她一眼道:“少跟朕装糊涂,这么巧你一上街黎大人家的孙子就冲上来骂你?他读书读傻了还是脑子被门给夹了?又这么巧,刚好朕和襄国公就在附近?说说看,今天这事儿你们几个人都参加了?则知……”

襄国公低头喝茶,淡淡笑道:“陛下可别冤枉老臣,今儿可是陛下您自己出宫来找微臣的,不是微臣劝你出宫的。更何况…我跟黎旭无冤无仇的,我为难他干嘛。跟黎澹就更不可能了,老臣这么大一把年纪,为难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他也是要脸的好吧?

永嘉帝看向下面坐着的三个,“那就是你们了?说说,黎澹怎么得罪你们了?”

桓毓往椅子里缩了缩,他只是个看热闹的小跟班,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千万别算上他啊。

楚凌道:“父皇,冤枉啊。”

“还冤枉?”永嘉帝好笑地道,不过对这个刚回来就丝毫不怕自己也很是欣慰。女儿跟自己亲近总比害怕自己疏远恭敬要强得多。

楚凌道:“真的冤枉啊,我可没有招惹那个黎澹,我好好的走在街上,他突然就拦着我的路一开口就是一大堆说教。若是寻常大家闺秀遇到这种突然上来搭讪还满口没有好话的家伙,早就揍他了好么?我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

永嘉帝似笑非笑地看向楚凌,“哦?所以他刚开始其实只是说教?”

楚凌道:“大概是他说得太心潮澎湃了,一时嘴上没把门吧?父皇你知道,这种年纪的少年总是觉得自己能天下无敌,更何况那位黎公子听说还是从小被人吹捧着长大的。他大概觉得自己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人人都该奉若圭臬吧?于是被我小小的反驳了两句,就气冲脑门忘乎所以了。”中二病,要不得啊。

永嘉帝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黎旭是御史台御史中丞,你让他最出色的孙子不能科举,他以后定会找你麻烦的。”楚凌混不在意地耸耸肩道:“说得好像我对他恭恭敬敬他就不找我麻烦了似的,这些老先生,你对他客气他当成是福气。”要不是萧朦告诉她拦着她们的那小子是黎旭的孙子,她还真懒得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几个老头子成天什么事儿不干,就聚在一起琢磨怎么算计她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像话么?永嘉帝舍不得说女儿,便看向坐在楚凌身边的君无欢,“卿儿儿年纪小,长离公子也不懂事?”

楚凌不解,“父皇,这关君无欢什么事儿啊。”

永嘉帝道:“难道不是他跟玉小子故意将朕和襄国公引过去的?”他今天出宫,原本是想跟襄国公去城外的安国寺找高僧聊聊的,才刚出门就被两人拦下了。永嘉帝也存着想要观察一下未来女婿人选的想法,这才顺着玉家小子的话给一起去喝个茶。还没走到茶楼呢,半途就听说公主把藜家长孙给打了,于是又改道去了医馆。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去得那么及时?

楚凌笑道:“这个,巧合吧?”

永嘉帝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君无欢放下茶杯淡淡笑道:“陛下恕罪,阿凌今天的事情虽然有些冲动,但也并非毫无考虑就任意行事的。至少…御史台只怕不能用这件事来找阿凌的麻烦。”到底是刚从北方回来的公主脾气不好严重还是黎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教导子孙无方更严重?

事实上,朝中官员并没有对公主的脾气性格修养抱着多高的期待。公主再怎么样也是公主,最多也就是嫁不成一流的名门望族,但是黎家的事情却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兴衰,黎旭只要还没疯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永嘉帝皱眉道:“你们想用这件事辖制黎旭?只怕是不成。”他知道女儿并不是寻常那种需要父母小心呵护的娇弱少女。哪怕是有君无欢等人相助,能成为靖北军的小将军占领信州也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更何况,按襄国公的说话,君无欢和倾儿在这方面分的还算清楚,大多数还是卿儿自己在努力。所以,永嘉帝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儿,也并不忌讳跟她讨论这些事情。

楚凌托着下巴笑道:“父皇,我怎么会卑鄙的用这种事情要挟黎老大人呢?万一他老人家给我来个宁死不屈,岂不是麻烦。老人家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桓毓公子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心中呵呵:你是不会这么卑鄙,你只会更加卑鄙。

“哦?”永嘉帝挑眉,“那你今儿故意得罪黎旭是为了什么?”

楚凌笑道:“我没有故意得罪黎老大人啊,我这……最多算是顺水推舟而已,是黎澹先来惹我的。”先撩者贱,打死无怨!她不就是小小地推了黎澹一把么?还没打他呢。

见她不想说,永嘉帝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你舅舅说公主府已经打理好了,朕看你在宫里待着也不自在,回去以后朕就下旨,以后你每隔七日回宫住三日即可。”

“谢父皇。”楚凌也不客气,笑道:“父皇觉得宫里无聊的话,也可以出宫来公主府玩儿。”永嘉帝有些安慰,或许女儿并不是不想跟他一起住,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宫里而已。其实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喜欢住在那种地方呢?他们喜欢的是它所代表的权势地位一切,包括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襄国公微微蹙眉道:“陛下,公主如果现在出宫居住,那么……”

永嘉帝自然明白襄国公想要说什么,他并不是一个死守规矩一成不变的人,否则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提出让卿儿享受亲王待遇并且拥有亲兵的事情。更何况,在永嘉帝心中他没有别的子嗣了,女儿又不能继承皇位,他身为帝王给予女儿亲王的待遇又怎么了?

“这事你们放心,朕既然已经下旨了,就绝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永嘉帝道。其实朝中的大臣们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让一个皇帝将自己下过的诏书收回来,与让他下罪己诏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承认自己错了是差不多的。如今朝堂上的抗争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大家有志一同的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但是只要永嘉帝不愿意放弃,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对此,楚凌略有几分歉疚,“父皇,因为我而让您和……”

永嘉帝摇摇头,阻止了楚凌的话。看着眼前的少女叹了口气道:”你比父皇有出息,父皇虽然不能给你所有的一切,但是只要父皇还活着,总要让你活的自由自在的。”连着你姐姐的那一份。

楚凌也明白永嘉帝心中未尽的话语,却也只能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248、表弟?

襄国公府里除了失踪的嫡长子和已经出嫁的嫡长女、庶出次女,另外还有四子三女。与襄国公同辈的两个嫡出兄弟,一个十年前早逝了一个如今外出做官,几个庶出兄弟也早早的分了出去。因此如今襄国公府里就只有襄国公这一支了。

如今府里的三个庶出公子,前两位已经成婚生子,最小的一个年方十八也已经定了亲。还有一个就是才刚刚十五岁的继子,夏月庭。襄国公夫人的前夫姓夏,生前又只有这一子,襄国公自然不能做断人香火的事情,襄国公夫人也不愿意。所以这孩子依然跟着生父姓夏,并没有改名字。这虽然是无可指责,但是却也让夏月庭在襄国公府的日子有些难过。

一家子都是姓段的,他身为襄国公府的小公子却是个姓夏的。即便他的母亲现在是襄国公夫人,夏月庭从小也没少受下人的闲话,和兄长姐妹的排挤。虽然性格并不阴暗,却显得有些过于腼腆温和,不像是武将之家的少年人。

襄国公对这个继子还算关照,但他毕竟是个大男人也管不到这些琐碎小事。更何况他这些年牵挂着下落不明的嫡长子,连自己的庶子关心的都不多何况是继子。只是尽量满足他们提出来的合理的要求,譬如说夏月庭说要读书考科举,他就请最好的先生教他,别的就没有了。

读了几年书下来,夏月庭倒真是读书的料子。虽然才十五岁,却已经有秀才的功名的,上一次府试没能考中,襄国公也不觉得有什么。十四岁的孩子若是一考就中,那些读了半辈子书的读书人脸往哪儿放?依然鼓励夏月庭继续努力。

如此一来,襄国公对夏月庭的关注多了,襄国公府几个公子姑娘倒是越发看夏月庭不顺眼了。说到底也是欺软怕硬,襄国公挂心桓毓的时间远比关心夏月庭的多得多,也没见他们敢对桓毓说什么做什么的。

楚凌站在花园一角的花丛后面,饶有兴致地透过花丛看着不远处被人围着的夏月庭。襄国公夫人跟她提起过自己的儿子,只说那孩子不爱说话,楚凌觉得这何止是不爱说话啊,被人欺负成这样都一言不发,这孩子怕不是被欺负傻了吧?

“夏月庭,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要去公主面前套近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满是娇蛮之色,眼神不善地盯着夏月庭。

夏月庭看了她一眼低头不语,少女有些不悦,伸手推了他一把道:“本姑娘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见没有!”

好一会儿,才听到夏月庭低声道:“我没有……跟公主套近乎。”

另一个少女有些嫌弃地看着夏月庭道:“没有最好,你可不是我们段家的人。公主先前对你笑那是不知道你是谁,等她知道了她一定会离你远远的。你最好识趣一些,不要丢了我们襄国公府的脸。”

楚凌无言,原来竟然还是她在门口的时候那一笑惹的祸啊。

夏月庭沉默地低着头,“三姐、四妹,我知道了。”

“知道最好。”两个少女似乎终于满意了,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对了,前天你得了一盒金珠?我最近手里有点紧,先接我用用。”

“我也要,我也要。”

夏月庭虽然是继子,但毕竟是嫡妻的孩子,襄国公也不会为了这点东西亏待孩子因此一只是享受着嫡子的待遇。只比在上京时失踪的嫡长子差一点。再加上襄国公夫人也带了许多嫁妆过来,身边从来没有缺过钱。府里这些庶出的公子小姐们手里紧了就喜欢问夏月庭借钱,只是借了有没有还就没有人知道了。

夏月庭微微蹙眉道:“三姐,那些金珠我…我有用。”

“你要用再去问夫人要啊。”少女理所当然地道。

夏月庭摇了摇头,唇角微微抿起带着几分倔强的味道。道:“母亲已经给过我这月的花用了,又知道父亲给了我金珠,我不能问她再要了。而且,三姐你们也有。”襄国公对子女并不偏心,不存在说只给夏月庭而不给自己的子女的。所以前天的那些金珠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得了。

“你不给?”三小姐脸色一沉,看着夏月庭的眼神有些凶恶起来。

夏月庭摇了摇头,“我有用。”

四小姐更加不高兴了,道:“你不过是夫人带来的拖油瓶,凭什么用我们襄国公府的东西?!”夏月庭本就消瘦,被她一推就连退了两步才站稳。四小姐见他一言不发,更是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又要去推他花园后院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声。两个姑娘脸色都是一变,她们私底下敢欺负夏月庭,夏月庭也从不告状。但是却也不敢公然做什么。毕竟这襄国公府还是继夫人在管着的,继夫人碍于身份不能对她们做什么,但是若她们自己将把柄送到继夫人手里却不好说了。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瞪了夏月庭一眼,转身跑走了。

夏月庭沉默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整理了一下衣服也不去理会花丛后面是什么人转身就走。

“咳咳。”面对如此淡定的受气包,楚凌只得再一次咳嗽来凸显自己的存在感。少年这次终于抬起头来,看到了突然从花丛后面探出个头来的楚凌,不由得一怔,“公…公主你……”他记得,公主的身量好像没有这花丛高。

楚凌纵身一跃,直接从花丛后面翻了上来,很是潇洒帅气地落在了夏月庭的面前,“小表弟,你一个男孩子怎么差点被两个姑娘给家暴了啊。”夏月庭沉默了一下,低头道:“公主言重了,我们…只是在说话而已。”

楚凌叹了口气,负手在夏月庭面前走来走去一副深感忧虑老气横秋的模样。夏月庭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公主很是怪异。是他被欺负了,又不是他欺负公主的表姐妹。

楚凌一副谆谆教诲地模样,“少年,你不要不当一回事啊。你这样弱不经风连两个小姑娘都能随便欺负你,那到了外面被人欺负还不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更不用说还有那些人高马大的貊族人了,人家一抬手就把你当小鸡似的拎起来甩飞了。听我舅舅说,你还算得上是难得的少年天才了,跟黎家那个黎澹一样啊。天启这少年天才什么的真不值钱啊。若是天启男儿都像你们这样…啧啧,我真是怀疑,以后若是貊族人打过来了,你们该怎么办啊。”

夏月庭奇怪地看着她,“公主是在怂恿我,跟三姐她们打一架么?她们是女孩子,我跟她们打架的话,无论输赢都……”都是要受罚的。楚凌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夏月庭道:“实际上,你也打不赢吧?”

夏月庭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不由的一僵,他虽然没有打过架,却看过家里的姐妹或者侍女私底下打架。各种抓脸揪头发,夏月庭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是不愿意跟姑娘家打架,但是有可能他也真的打不赢他们。

楚凌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夏月庭变幻不定的神色,觉得这少年果然很有趣。

夏月庭很快就察觉到了楚凌饶有兴致地目光,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看着楚凌道:“公主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来戏弄么?”

“……”自从来到平京,她就经常被人误解。难道平京的人的思考和交流方式跟北方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没事,学生先告辞了。”夏月庭说完就转身要走,楚凌连忙伸手拦住他,“小表弟,别着急走呀。”

夏月庭神色有些怪异地看了一眼犹如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一般的楚凌,好半晌才道:“学生不敢高攀公主。”他跟这位公主殿下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所以夏月庭也不明白这位公主放着亲表兄弟姐妹不去找,为什么要在这里拦着他说话。而且……还是一副毫无恶意的模样。

楚凌懒洋洋地笑道:“我叫你娘亲舅母,难道你不该叫我表姐?”

“……”夏月庭瞪着楚凌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身绕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楚凌走了。楚凌也不去追,站在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背影,“很有趣的少年啊。”

“我在里面担着心,阿凌却在外面跟小表弟玩儿么?”君无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幽怨地味道。楚凌回头笑道:“不是早就来了么?什么在里面担心?”

君无欢从花丛后面走了出来,低头笑看着楚凌道:“阿凌对那小鬼感兴趣?”

楚凌笑眯眯地道:“很有趣的少年啊,不知道小段会不会高兴自己多了一个这样的弟弟呢?”君无欢蹙眉,轻声叹息道:“阿凌,你再对那小子那么关注,我真的要吃醋了。”

楚凌无语,“人家还是个孩子好么?本公主看起来这么饥不择食吗?”

君无欢笑道:“怎么会?有我在阿凌怎么还会看上别人?”楚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么有信心的话你又在这里作什么?君无欢牵着楚凌的手往另一边走去,一边问道:“阿凌不好奇,陛下都跟我说了什么吗?”

楚凌想了想道:“大概就是…看你不顺眼,挑剔一下什么的。或者是暗示长离公子最好知难而退?”君无欢无奈,“阿凌可真是了解咱们这位皇帝陛下,果然是亲生父女么?”

其实永嘉帝对君无欢并没有什么嫌弃或者厌恶,如果君无欢跟楚凌没有任何关系的话,永嘉帝大概会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但是如果君无欢是自己未来的女婿的话,就别怪永嘉帝百般的挑剔了。特别是,这个未来的女婿他身为父亲没有丝毫的发言权,从他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是结果了。襄国公带回来的结果就是……公主已经跟长离公子互许终身了!

身为一个父亲,也就难怪永嘉帝气闷了。就算不是君无欢,换成任何一个人永嘉帝也还是一样会挑剔的。所以,对此君无欢并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永嘉帝现在的态度无法改变任何事情。而以永嘉帝的性格和脾气,这种情况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君无欢一点儿也不觉得永嘉帝会成为自己和阿凌之间的阻碍。

楚凌好笑地看着君无欢,“父皇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君无欢轻声道:“陛下觉得…把自己刚找回来的公主嫁给一个商人,不太符合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的性格,说不定会让人以为你失宠了。”

“所以?楚凌挑眉道。

君无欢道:“所以,陛下希望我参加明年的科举。”

“你拒绝了?”楚凌了然地道,科举这种事情是那些需要入朝为官一步一步往上走的读书人才需要去做的事情。对于君无欢来说,他既没有想要高官厚禄的心思,也没有想要流芳百世的野心。最重要的是,对于他们要做的事情来说,科举的效率实在是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君无欢拒绝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君无欢侧首看着她,“阿凌不生气么?”

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我为什么要生气?”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陛下说,只要我考中三甲,就为你我赐婚。”也就是说他主动放弃了一个让陛下接受他们以及让朝中众臣没有理由反对他们的婚事也不能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的机会。皇帝为科举前三甲赐婚,甚至下降公主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传统。如果君无欢同意了永嘉帝的条件,到时候永嘉帝再当殿赐婚的话,无论在怎么古板的老学究也不能对这桩婚事说什么。

楚凌轻笑一声道:“比起什么状元榜眼探花,我觉得还是沧云城主和长离公子听起来更威风霸气一点。更何况,我可是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粗人啊,若是真的找个状元什么的,多没面子。嗯…话说回来了,长离公子你拒绝父皇的提议,实际上是你根本就考不上吧?”她差点忘了,君无欢家里也是世代武将,不兴科举。

君无欢侧首沉思了片刻,方才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真的让他去考科举什么的,他还真没有把握自己一定能考到前三,说不定直接就落榜了。能力有时候并不等于才华,而才华也未必就等于科举。古往今来,多少留下传世名作的惊世才子不也跌倒在科举这条路上爬不起来么?君家世代武将,家破人亡的时候君无欢还不满十岁。之后的人生读书习武,筹备势力,经商,打仗,与人勾心斗角。君无欢读书从来只读对自己有用的,那些科举需要用到的老旧文章读过,但也仅此而已。若说他精通这个,肯定是瞎扯。

楚凌忍不住低声笑道:“父皇肯定猜不到你有可能是考不上才拒绝的。”长离公子名声太盛,世人总是习惯性的以为一个人能力强就什么都行。

君无欢无奈,“阿凌这样说,我会难过的。”

楚凌笑道:“我猜父皇现在很生气?”君无欢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确实挺生气的,“阿凌,若是陛下真的不肯答应,如何是好?”楚凌有些惊诧地看着他,道:“你问我?”君无欢认真地点了点头。

楚凌思索了片刻道:“那就拖着呗,反正我也不急着成婚。那什么…貊族为灭,何以家为?”

君无欢叹气,喃喃道:“那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不然我怕哪天做出让陛下更生气的事情。”楚凌很是好奇,“让父皇更生气?你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先上车后补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啊。血狐姑娘觉得,其实不补票也是可以的,这年头怎么活不是活啊?

君无欢道:“私奔?”

“……”毫无新意。

一行人在襄国公府一直停留到了傍晚才起身告辞,期间永嘉帝一直在书房和襄国公下棋,对于楚凌和君无欢腻在一起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管着有什么用?等卿儿出宫了,他哪里还能管得住啊。况且,永嘉帝也不是真的想要阻碍楚凌和君无欢的事情,只是看着气不顺而已。

楚凌回到宫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忘记了。站在永乐宫门口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萧艨,”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萧艨面无表情地道:“属下不知。”看他一脸严肃地模样,楚凌只得意兴阑珊地挥挥手,“不知就不知吧。”既然忘掉了,那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一踏入永乐宫,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少女鼓着腮帮子瞪着她,一张娇俏的小脸红彤彤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却像是燃着熊熊烈火。楚凌忍不住扶额,她终于想起来什么事情被她给忘记了。她把肖嫣儿和金雪给忘记了!

“啊…哈哈,嫣儿,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楚凌笑得亲切和蔼。肖嫣儿瞪着楚凌良久,最后却只能委屈地撇了她一眼,道:“我们要是不回来,是不是就被阿凌姐姐丢在宫外了。”

楚凌连忙安抚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有事儿么,嫣儿这么乖我怎么舍得把你丢在宫外。”

“骗子。”肖嫣儿气呼呼地扭头走了,楚凌回头看身后跟上来萧艨,“萧大人,你也忘了?”

萧艨道:“回公主,没忘。不过没必要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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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汗~晚了几分钟~么么哒~

249、诰命夫人的苦楚!

公主殿下打人的消息果然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平京。不过重点突出的是楚凌在茶楼打折了萧家公子四肢的事情,至于黎家的事情反倒是被淡化了。只说公主打完了人大约是心情不好又跟黎家公子起了一点冲突。总之,差不多整个平京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普通百姓都知道了,他们这位刚刚回来的公主殿下染了一身貊族蛮子的习性,脾气非常的不好,动不动就会打人。

楚凌听着金雪打听回来的宫中传闻,忍不住失笑,“我怎么觉得她们说的像是我随时都回扑上去咬他们一口啊?”跟前的几个人都不敢接话,楚凌也不在意,懒洋洋地道:“难怪我那些母妃今天没有来陪我说话呢,看来也是怕了。怕了就好啊。”

萧艨蹙眉道:“公主是故意的?”

楚凌斜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呢,都说了是巧合。谁让他们招惹本公主的。”萧艨实在是不太明白,这位公主殿下这般不遗余力地折腾自己的名声是为了什么。不过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没看陛下都没有管么?

“启禀公主,上官夫人和文安伯夫人求见。”门外,宫女进来禀告。楚凌想起来,永嘉帝让朝中的诰命轮流进宫来与她作伴呢。永嘉帝的心思她明白,所以即便是楚凌并不喜欢和这些人毫无意义地闲聊却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她既然到了平京,就不可能不了解平京这些高官权贵,而从他们的当家夫人入手正是最快也最方便的方式。

楚凌扭头问金雪,“上官夫人我知道,这个文安伯又是哪位?”金雪笑道:“回公主,文安伯府原本也是天启大家,太祖开国之时立过大功,太祖陛下便赐了世袭文安伯的爵位。初代的文安伯是一位大儒,之后文安伯府也出了许多才子鸿儒是个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只是如今早就落寞了,只能守着祖上的爵位过日子。不过,如今这位文安伯的嫡长女名唤温宛吟,听说长得美貌动人而且才华出众,有平京第一美人儿之称。去年跟惠和郡主的嫡孙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定了亲。”

楚凌点点头道:“请两位夫人进来吧。”

“是,公主。”

片刻后,两个穿着诰命朝服的妇人在宫女的引导下走了进来,楚凌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穿着一品诰命服饰的上官夫人卓氏。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的外貌。上官成义说上官夫人身体不好还真不是糊弄永嘉帝,只要看过一眼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身体不好。虽然她脸上已经用厚厚的脂粉遮掩过了,却依然难以掩饰她消瘦的面容上不健康的色泽。更不用说眼角眉梢那种抹不去的疲惫和苍茫,一眼看过去完全不像是一个还不满五十的一品诰命夫人,倒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看不到一丝的生机。

楚凌微微蹙眉,打量着眼前的卓氏。

卓氏年纪自然已经不小,但是轮廓间还隐约能看出来几分年轻时候的清秀。举手抬足间都有一种婉约贤淑的气质,显然是教养良好的书香门第出来的。这样的女子,若是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良好,又有如今这样的身份,即便是真的其貌不扬也依然会是让人赞赏瞩目的人物。可惜……

“臣妇叩见公主。”两人都是小心翼翼地上前见礼,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轻忽,显然是被外面的流言蜚语给吓着了。真的觉得这位公主是个动辄要打断人手脚的狠戾角色。

楚凌也不在意,含笑道:“两位夫人免礼,辛苦两位走这一趟了。”公主的谦和并不能让两人放松警惕,文安伯夫人连忙陪笑道:“能与公主作伴是我等的荣幸,如何当得起公主的话。公主不嫌弃我等笨拙就好了。”卓氏却只是恭敬地站在一边并不开口。

楚凌随意和文安伯夫人闲聊了两句,卓氏却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插不上话,一直就那么站着。别说是楚凌和永乐宫众人,就是文安伯夫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上官成义毕竟是手握实权的丞相,比他们这样空有爵位的人家强多了。文安伯夫人自然也不敢冷落了卓氏,时不时想要拉着她一起说话。

只是卓氏却鲜少配合,偶尔开口也有些魂不守舍,答非所问的样子,气氛渐渐地就有些尴尬了起来。楚凌将文安伯夫人的尴尬看在眼里,面带关切地看向卓氏道:“上官夫人可是哪里不适?”

卓氏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旁边的金雪轻声笑道:“夫人,我们公主问你,可是有哪里不适?”卓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有些无措地道:“公主…公主请恕罪,臣、臣妇…臣妇……”

楚凌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上官家也当真是造孽,好好的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官家贵女,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还不得安生,竟然被搓磨成了这副模样。

“夫人不必在意,若是身体不适不妨到偏殿歇息一会儿。金雪,去找嫣儿来陪上官夫人说说话儿。”

“是,公主。”

卓氏连忙想要拒绝,只是金雪和白鹭却已经上前一步扶着她往偏殿走去了。楚凌清楚地看到在白鹭握住卓氏手臂的时候瑟缩了一下,不由皱起了眉头。

习武之人感觉本就敏锐,楚凌坐在一边都看见了,扶着卓氏的白鹭自然也感觉到了,扶着卓氏手臂的手不动声色地改成了托着她的手肘。

文安伯夫人有些忐忑,“公主,上官夫人或许是今天身体不舒服。”

楚凌忍不住轻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上官夫人,谁还没有个不舒服的时候?”文安伯夫人讪笑道:“公主宽厚仁慈。”

楚凌靠在扶手边上,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上官夫人的身体仿佛极不好啊,怎么没听说上官大人家里请御医?”

以上官成义的品级,他的夫人自然也是可以请御医看病的。只是上官夫人身体不好一直都是上官家的人自己在说,平京无论是外面的普通大夫还是御医可是谁也没有提过上官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文安伯夫人也觉得奇怪,女人总是难免对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感兴趣,这会儿见公主好奇也一时有些忘了分寸,“可不是么?臣妇记得,上官夫人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两年倒是越发的不爱在外面走动了。这模样,看起来……”

文安伯夫人不敢说看起来命不久矣,不过意思楚凌却是明白的。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早知道上官夫人真的病得这么重,我就该劝父皇不要劳烦她进宫了。上官大人也是,夫人当真不好拿了御医的医案来说,父皇难道还能真的不顾夫人的身体让她劳顿么?”

文安伯夫人连忙安慰道:“公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事情如何怪的了公主?别说是公主,就是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上官夫人真的病得这么厉害啊。”

这是文安伯夫人的真心话,京城里哪家的夫人病的厉害了,别的人家女眷总是难免要上门探望的。但是上官家每次有什么事情总说夫人身体不好,却也没有哪次说夫人真的得了什么重病。她们哪里知道这上官夫人已经不好到这个地步了啊。说不定哪天上官夫人真的没了,听到消息她们也还是一片茫然只能问一句,“好好地怎么人就没了?”

文安伯夫人不由得想起了这些年京城里一直流传的关于上官老夫人苛待儿媳妇的事情,不由得有些讪讪。身为一个有教养的诰命夫人,在公主面前说人家的闲话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尴尬的。

楚凌点点头,多少还是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文安伯夫人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陪着楚凌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虽然永嘉帝是说要她们陪伴教导公主,但是这位公主无论礼仪还是别的什么,看起来都不像是需要她们教导和陪伴的模样,真正能落到实处的大概就是让公主认一认人了吧?

鉴于文安伯府并没有与公主年纪相当的未婚公子,文安伯夫人自然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跟公主套近乎了。

送走了文安伯夫人,楚凌才起身去了偏殿。偏殿里,肖嫣儿正怒气冲冲地叫着什么,白鹭和雪鸢齐齐拦在她前面也险些没有拦住,还是楚凌正好进来才挡住了她往外面冲的步伐。

楚凌笑道:“嫣儿这是怎么了?”

肖嫣儿俏脸通红,怒道:“阿凌姐姐,你不知道,那个什么什么家的老太婆,好恶毒啊!我要去毒死她!”楚凌微微挑眉,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你是谁上官老夫人?上官夫人怎么了?”

肖嫣儿扭头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软榻上的上官夫人,她们这边这么上官夫人依然一动不动的躺着,显然是已经陷入了沉睡中。肖嫣儿眼底满是同情和怜悯,道:“阿凌姐姐,这个夫人好可怜啊。”

“到底怎么了?”楚凌问道,一边走到软榻边拉起上官夫人的手腕把了把脉,她没什么医术可言,但是上官夫人的脉搏和正常人相去甚远还是能感觉到的。

肖嫣儿鼓着腮帮子道:“这位夫人的身体非常、非常不好。”连说了两个非常,显然确实是很严重。

楚凌点头道:“是得了什么病?还是…受了伤?”楚凌觉得应该不会是后者,再怎么说上官家如今也是平京一等的家族了,虽然比起真正的名门世家来说底蕴还不足。但是应该也不会作出虐待自己当家主母的事情。更何况,上官夫人可是有儿子的人,哪怕从小养在老夫人身边不算亲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虐待。

肖嫣儿道:“累的。”

楚凌愣了愣,道:“什么?累的……是年轻时候伤着身体了么?”

肖嫣儿神色有些古怪地摇了摇头道:“不是年轻时候,是一直都是。上官夫人的身体非常不好,以我推测,她应该是经常站着,或者是跪着。就是那种一站或者一跪就是几个时辰那种,她的膝盖已经伤了,如果不赶紧医治的话,最多再过三五年她可能就没法走路了,当然,前提是她还能活三五年的话。另外,她的手也不太好,只是勉强能用,只怕是不太灵活了。”

楚凌想起来方才上官夫人行礼的时候确实有些僵硬,她以为她只是身体不舒服,没想到还有这方面的原因么?

肖嫣儿眼中燃着熊熊怒火,小手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道:“她不仅很累,而且身体虚弱,脾胃有可能也有很大的问题。所以我猜她应该是常年劳作,又吃的不好还经常用膳不准时造成的。她不是大官的夫人么,怎么过的这么惨。”

楚凌其实想想一下也明白上官夫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她不是肖嫣儿,前世见过的稀奇古怪的轶闻不知凡几,其中自然也包括一些婆婆如何折磨儿媳妇的。只是,楚凌也确实没有想到,那位上官老夫人竟然能这么狠心,而上官成义竟然也能容忍母亲将妻子折磨成这样。就算成婚的时候没有感情,夫妻俩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如今连孙子都已经有了,上官成义这样未免也太过无情了一些。

如果只是为了孝顺母亲才对妻子的处境不理不睬的话,这个人也是相当可怕了。

不只是肖嫣儿义愤填膺,其他人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着的上官夫人也是一脸的同情和怜悯。金雪忍不住叹道:“咱们只听说上官老夫人对上官夫人不太好,没想到…上官夫人竟然过的这般凄惨。”所以,这世道一个强有力的娘家对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当年上官夫人的娘家还在的时候,即便是上官老夫人对上官夫人不满,至少表面上上官夫人看着也还好。卓家的老大人这才过世还不到十年,看看上官夫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品诰命又怎么样?有儿有女又怎么样?一个孝字压下来,你不死也得死!

楚凌秀眉紧蹙,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肖嫣儿道:“阿凌姐姐,你放我出宫去吧。”

楚凌看着她,“你想干什么?”肖嫣儿轻哼一声,咬牙恶狠狠地道:“我去毒死那老太婆!”

“胡闹。”楚凌轻声道,肖嫣儿又些不满,“阿凌姐姐!难道就看着这个夫人被那个老太婆折腾死?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要是再不好好医病,真的没几年可活了。而且…而且,她的腿我也治不好的。”她虽然能看得出来,但是毕竟不是钻研医术的,上官夫人的腿伤已经很严重了,她治不好的。

楚凌轻轻拍拍她的手背道:“等我跟上官夫人谈谈再说,嫣儿,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我这般随性的。若是让人知道你是因为她对上官老夫人做了什么,哪怕我能保下你,上官夫人以后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肖嫣儿又些泄气,“那…那该怎么办?”

楚凌笑道:“没事,等上官夫人醒了我跟她谈谈,你就别操心这个了,有空不如去看看有什么方子能给上官夫人用的?”肖嫣儿一贯信任楚凌,既然她这么说了,肖嫣儿自然觉得阿凌姐姐能解决好这件事,便点了点头道:“好,我去太医院找点药。”

楚凌嘱咐道:“脚上萧艨跟你一起去,别偷偷摸摸的,小心被人给抓住了。”

“知道啦。”肖嫣儿挥挥手道。

叫上萧艨?谁要跟那个讨厌的木头人一起去?

上官夫人睁开眼睛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适,忍不住又闭上眼睛想要留住此刻的舒适宁静。此时正是盛夏最热的时候,但是她却觉得四周一片清凉,身上甚至还盖着柔软的薄被,这种冷暖适宜的感觉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了。

“夫人醒了?”一个清越的少女声音笑道。

卓氏立刻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做什么,以及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连忙想要坐起身来,才刚起到一半却被人伸手压住了。只见那位盛传性格暴躁狠辣的神佑公主正坐在床边含笑看着她,“夫人慢些,不用着急。”

“臣…臣妇失礼了,还请公主降罪。”卓氏有些慌乱地道。她并不是怕神佑公主的责罚,而是她在宫中失了礼数,回府之后老夫人那里……

楚凌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夫人言重了,夫人身体不适在永乐宫休息一会儿也不算什么大事。”

卓氏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眼睛却不知怎么的有些发热。

她本不是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她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官宦小姐。但是如果一个人十年如一日的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的过日子的话,渐渐地她也会忘记自己曾经的模样。

楚凌看着这样惊慌无措的模样出现在一个已经年过四旬的一品诰命夫人身上,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心酸。这些日子她见过的那些诰命夫人,无论谦卑恭谨还是庄重肃穆,哪一个实际上不是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即便是品级低一些的人家的夫人,也鲜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楚凌也明白,上官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并不是因为她。皇室待官员一向宽厚,即便是身为公主也不可能因为哪个诰命夫人身体不好出了差错就真的降下严厉的惩罚。她会这样,只说明了她在外面出了差错,回到家中将会面临比被公主降罪更可怕的惩罚。

楚凌轻叹了口气,望着卓氏道:“听说令公子年前刚刚喜得一双儿女?上官夫人真是好福气。”

上官夫人抬头看了一眼楚凌,似乎不太明白神佑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好一会儿才回道:“多谢…多谢公主夸赞。”楚凌笑道:“夫人如今也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家中晚辈可还孝顺,孙辈可会调皮?”

上官夫人有些生疏地回答着楚凌的问题,说出口的自然都是好话。但是在场的人却都知道她没说实话。一个儿子媳妇孝顺,孙儿孙女承欢膝下的妇人不会过的这么惨。更何况,如果上官夫人在夫家地位不高,入门的儿媳妇只怕也不会对这个婆婆有多么的尊重。听说,上官家的少夫人是上官老夫人亲自挑选的。

楚凌明白,上官夫人是不会主动向自己诉苦的。无论是她所受的教育还是这个时代的风气和规矩都不允许她这么做。良久,楚凌也只是轻轻拍了拍上官夫人的手道:“夫人,人生苦短…偶尔还是可以想想,如何为自己活一场。我可以帮你。”

上官夫人放在身侧的手不由的颤抖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惊愕地看向楚凌。楚凌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她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上官夫人垂下了眼眸,眼皮微微颤抖着。眼角的皱纹仿佛也变得更深了,良久方才低声道:“为…自己活?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她都这么大的年岁了,这辈子几乎都过去了大半,看了不少听了不少,自己也经历了不少,这世上哪个女子能为了自己活?即便是那个一直折磨着自己的婆婆,其实也是为了她的儿子在说,哪里来的自己?

楚凌站起身来,道:“如果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上官夫人忍不住抖了抖,手指紧紧的抓着身上的薄被,她不知道这位公主看出了什么,但是……

楚凌没有为难她,对身边的金雪笑道:“一会儿你亲自送上官夫人出宫,将嫣儿给的东西一并带出去。就说是我送给上官夫人的,希望上官家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金雪了悟,点头道:“公主请放心,婢子一定将公主的意思带给上官大人。”

楚凌点头,“那就好。”

250、公主不急皇帝急!

转身出了偏殿,雪鸢忍不住问道:“公主,就这样么?”

楚凌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笑道:“你觉得还能如何?”雪鸢也有些茫然,道:“但是,只是这样也没什么用处吧?那位老夫人看起来不像是好对付的人。她以后肯定还会欺负上官夫人的。”

楚凌道:“这件事谁也帮不了她,只有两条路。要么,上官老夫人真的死了那上官夫人也算是熬出头了。要么,她自己想开了站起来。否则,就算是我甚至是父皇亲自下旨制止上官老夫人也是没有用的。这世上,婆婆想要搓磨儿媳妇,多得是法子。后宅那些事儿,只怕更是圣旨也防不住的。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插手了上官夫人就会觉得高兴?”

“难道还有人喜欢受苦不成?”雪鸢不解地道。

旁边白鹭忍不住道:“你傻么?上官夫人过得不好我们这些外人都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上官家的公子会不知道么?他却什么都没有为自己的母亲做,可见是跟祖母更亲近一些。上官家若是因为上官夫人出了什么丑闻,上官公子也会受到波及。旁人不能对上官老夫人说什么,却会觉得上官公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受苦,是为不孝。虽然上官公子确实对母亲不关心,但是你怎么知道上官夫人是不是愿意为了儿子忍耐?若是我们为了帮她反而害了她儿子,你说她心里会如何?”

雪鸢这才恍然大悟,思索了半天皱眉道:“我以后绝对不要嫁人,我要跟着公主一辈子!”

楚凌莞尔笑道:“我可不敢留你一辈子。”

金雪奉命亲自送上官夫人出宫,上官夫人有些惶恐却拗不过金雪和公主的旨意,只得带着几分忐忑任由金雪让人将她扶上公主专用的步辇。楚凌在宫中其实是不用这个东西的,毕竟在她看来每天这点活动量都还不够保持每天日常运动量的,走两步路哪里还需要人抬着啊?

一行人刚出了宫门,立刻就有人上官家的人迎了上来。为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到上官夫人从步辇上下来,连忙上前叫道:“母亲。”

上官夫人也是一愣,“儒儿,你怎么来了?”

年轻人看了一眼跟在旁边的金雪,道:“母亲迟迟未归,儿子奉父亲和祖母之命来接母亲。”闻言,上官夫人眼神微黯,道:“公主留我说一会儿话,耽搁了。”

金雪站在一边,见那年轻人及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微微蹙眉,连忙却笑道:“上官夫人,这位便是令郎么?”上官夫人淡淡笑道:“这是我次子,允儒。”

金雪点头笑道:“原来是上官大人家的二公子,婢子是永乐宫七品女官金雪,奉公主之命送上官夫人出宫。公主体恤夫人陪伴辛劳,特赠一些补品给上官夫人,都是陛下钦赐给公主的,想必效果不会太差。下次再见到夫人的时候后夫人的起色会好些,想必陛下御赐之物不会让公主失望?”

上官公子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是当着金雪的面也不好多想什么只得拱手谢过公主对母亲的恩赐。

“母亲,咱们该回去了。”

上官夫人点点头,又跟金雪告辞一番才被儿子扶上了上官家的马车。金雪目送上官家的马车离去,唇边方才露出了意思嘲讽的笑意,对身边的人道:“咱们也回吧。”

跟在身边的小宫女忍不住道:“金雪姑娘,咱们就这样回去么?公主不是吩咐……”

金雪道:“那上官公子若是聪明的话,就该明白公主的意思。”

“万一……他不聪明呢?”

“那上官大人总是会明白的。”

上官夫人回去之后如何,楚凌并没有再管。不过这些日子朝堂上一直坚持跟永嘉帝扯皮的大臣们却突然偃旗息鼓了。因为原本反对的最激烈的御史台突然熄火了。而反应虽然不激烈,但是身份最重,影响力也最大的上官大人突然表示支持理解永嘉帝了。再加上,为了反对文官而支持永嘉帝的一部分武将,原本就有些焦躁的文官们更是兵败如山倒。终于让永嘉帝给予楚凌的权利落到了实处。

听了这个消息,楚凌没有感觉到多么高兴,倒是觉得满心讽刺。

这就是所谓…文臣的风骨啊。

一个唯恐被孙儿连累了清名,一个疑心她想要用自己的家事做要挟,妥协地倒是毫不犹豫。

一个公主,被赐予亲王的礼遇这在天启尚属首次,即便是在前朝曾经有过公主权势滔天乃至能掌握朝政的。但是也没有皇帝真的下旨说公主可以享受亲王待遇。先前虽然皇帝已经下了旨,但是普通百姓不关心这个,读书人和朝中大臣认为皇帝做不成这件事,因此关注度也不够。如今事情突然尘埃落地,整个平京仿佛这才慢一拍的回过味儿来。

楚凌懒洋洋地坐在永乐宫大殿里,金雪和白鹭明萱正忙碌着整理堆积如山的礼物。雪鸢和肖嫣儿也在一边帮忙,如果说雪鸢还能帮上一点忙的话,肖嫣儿就纯粹是帮倒忙了。

又一次被白鹭赶走,肖嫣儿挤到正在看册子的楚凌身边,很是羡慕地道:“阿凌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楚凌差异地挑眉,“这不是本来就该会的么?”算账这种事情,她都不会的话不是成傻子了?肖嫣儿撅嘴道:“我就不会。”楚凌看了看她,安慰道:“你会医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就不会医术。”

肖嫣儿哪儿能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她了。楚凌撑着下巴看看一边忙碌着的金雪等人道:“你们几个,还是不行啊。”都太过生涩了,不过这几个姑娘年纪都还小,倒也没什么关系。

金雪有些不好意思,“公主恕罪,奴婢…不太擅长这些。”她虽然是女官,可以识字,算账也学过一些。但是毕竟品级不算高,原本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她来管。

楚凌摆摆手道:“无妨,我也不是单说算账的事儿。谁还找不到几个账房不成?回头我找几个高手教教你们。”

“多谢公主。”几个姑娘纷纷笑了起来,公主性格好脾气好,跟在她身边时间久了就明白了,相处起来也就越发轻松了。肖嫣儿兴致勃勃地问道:“阿凌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出宫呀?”

楚凌指了指不远处那一堆册子道:“那些东西,整理完了就可以走了。”反正她也只是个公主,也不能指望搬个家还能有亲王的排场,她对那些也没有兴趣,实用的东西到手就行了。她还有些好奇,父皇给她的那三千亲兵到底怎么样呢。

城中的公主府自然不可能驻扎三千亲兵,虽然说公主不用就番,但永嘉帝疼爱女儿还是为楚凌选择了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块封地。说是封地,其实也就是永嘉帝看着哪儿位置好,繁华富庶离京城又近,就挑选出来赐给了女儿的。楚凌可以闲来无事去走走或者住几天,封地的赋税大部分都是属于她的,不过却没有管理政事的权利和除了三千亲卫以外的兵权。

若是换一个王爷皇子来,哪怕是永嘉帝的亲生儿子只怕也没有这个待遇。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身为公主确实比身为皇子要占便宜一些。比如皇帝不会怀疑女儿有什么野心但是却必然会怀疑儿子。

肖嫣儿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欢呼道:“终于可以出宫了啊。”

楚琳好笑地看着她,“原来嫣儿不喜欢待在宫里啊?当初是谁死活要进宫来的?”

肖嫣儿有些有些郁闷,“阿凌姐姐!我哪儿知道这宫里这么无聊。这么小小的一方…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闷死人了。”皇宫自然不能算小,但是对于肖嫣儿这样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约束,自由自在的长大的姑娘来说又确实是太小了。楚凌也觉得小,这种地方偶尔小住一些日子,也算是图个新鲜,但若说一辈子住在这里,却着实是有些难受了。从这方面来说,楚凌觉得她对那些后妃们的忍耐力也是分外佩服的。

楚凌站起身来,道:“你们收拾着吧,父皇现在应该下朝了,我去给父皇问安。”

永嘉帝此时正在御书房里跟朝臣议事,在场的都是朝中掌握着实权的人物。上官成义和前两日楚凌刚见过的那位有些圆润的枢密院枢密使朱大人自然也都列席其中。

早前承诺女儿的事情终于达成了,永嘉帝的心情十分不错,也不在意大臣们要求公主低调搬家不能如一般亲王就番那样大张旗鼓了。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永嘉帝自然也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什么是平衡之道。

“启禀陛下,北晋的国书不知陛下觉得应当如何处置?”上官成义拱手问道。

永嘉帝有些意兴阑珊,“爱卿们有何高见?”这些人平时意见看法比谁都多,真到了有事的时候倒是记得问一问他该如何处理。只要他的意见与他们不和,总是能扯出长篇累牍的废话来反驳他,所以永嘉帝并不觉得上官成义是真的在问自己的意见。

果然,下一刻一个老者就站了出来,道:“北晋新皇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怕野心比先皇更大。如今我天启战力尚且不足以应对北晋,以微臣之间还当以休养生息为主。”

永嘉帝微微挑眉道:“所以,卢爱卿的意思是,咱们应该答应北晋的要求?”

卢大人道:“正是,陛下。此事与我天启并无害处,无论结果如何,死的也不是我天启人更不是我天启的将领,咱们不过是出一些人马而已,陛下何须吝惜。”

永嘉帝的目光落在了御案上的一封国书上,今早刚刚收到的,北晋使者递交的国书。言说北晋沈王拓跋胤逃到了天启,北晋新皇新皇明德帝希望天启能够帮助他们找到拓跋胤并将其送回北晋。这本身确实跟天启没什么关系,但是永嘉帝对北晋人国书上的用词感到不太舒服。他对已故的北晋皇没有好感,对如今的明德帝就更没有好感了。他们随便一纸信函,就要让他帮着全天下的抓人,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放?天启的脸面又往哪儿放?

但是这些朝臣显然不这么看。

“陛下,明德帝刚登上大位朝中局势尚未稳固,若是咱们这个时候找到沈王并将他平安的送回北晋,之后又什么麻烦就是明德帝自己的事情了。拓跋胤战功彪炳,是北晋最年富力强的将领。又是先帝的嫡子,北晋先皇尸骨未寒,明德帝也未必敢杀拓跋胤。到时候…北晋朝堂上,只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于我天启并无不利啊。”

永嘉帝在心中轻哼一声,暗道:“你们能想到的事情,难道拓跋梁想不到么?只怕拓跋胤还到不了北晋就要死在天启人手上了,到时候拓跋梁正好抓着这个借口开战,你们想算计人家说不定反被人家给算计了。”

永嘉帝摆摆手,有些厌烦地道:“罢了,先找到拓跋胤再说吧。”拓跋胤?死了也好!

“是,陛下。”众人对视一眼,自觉陛下这是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启禀陛下,神佑公主求见。”门外,侍卫进来禀告道。

众人见无事了,便起身告退。永嘉帝也不想留他们,对侍卫道:“快让公主进来。”

“是,陛下。”

几个大臣对视了一眼,沉默地退了出了御书房。正好和往御书房里来的楚凌迎面相遇。

“见过公主。”

“各位大人好。”楚凌微微点头,含笑道。

双方都没有多做停留,插肩而过。

几人回头看着公主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里面,朱大人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位公主殿下…似乎不是寻常人物啊。”能够掌握着天启最高的兵马调度权力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昏聩无知的人物。抛开最初对这位公主的成见以外,朱大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确实相当出色。不算那日打人的事情,这位公主无论是容貌,仪态,气质还是谈吐,都远比那些从小养在闺中的宗室贵女更有皇室风范。

但是问题也在这里,一个从小生活在浣衣苑,之后又流落江湖的少女是怎么培养出这样得天独厚的气质的?难不成还真有那所谓的天生尊贵不成?还是说在浣衣苑的时候,那些女眷认真的教导过她?那也不对,学识仪态这些或许能交,但是气质谈吐却是需要环境熏陶地,而浣衣苑绝对不具备培养出这样一个少女的环境。

上官成义闻言,不由苦笑了一下。这位公主殿下何止是不简单啊,实在是太不简单了。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让拓跋兴业那样的人看上主动收为亲传弟子?又有几个女子能让名满天下的长离公子念念不忘甚至为了她不惜亲自到从前不肯踏足的天启?

朱大人见上官成义如此,又想起先前上官成义突如其来的退让。忍不住低声问道:“上官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上官成义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永嘉帝看到楚凌进来,脸上顿时露出了慈爱地笑容,“卿儿来了,快过来坐。这个时候来找父皇,所谓何事?”楚凌笑道:“儿臣一大早便收到了许多礼物,正愁怎么处理呢?”

永嘉帝不以为意,道:“既然是送给卿儿的,那就是卿儿的东西了,你高兴怎么处理都可以,不必在意。”

楚凌挑眉道:“这样好么?”

永嘉帝道:“有什么不好的,卿儿是公主,他们送你礼物是应该的。”心中不由得辛酸,若不是从小过的太苦了,如何会收到一点礼物都惊惶无措地跑来问他这个父皇呢?

不得不说,身为父亲永嘉帝看女儿的滤镜实在是太厚了。无论楚凌做什么,从他眼中看过去每次都自动加了八层楚楚可怜的滤镜。

楚凌笑道:“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处理的。”

永嘉帝看看楚凌,沉吟了片刻道:“卿儿啊,你身边的人可还够用?要不要父皇在给你几个老练能干一些的人?”永嘉帝先前给楚凌准备的人手其实相当充足,可惜真正脱颖而出的也只有一个金雪而已,除了金雪楚凌显然还是更喜欢用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人。永嘉帝倒也不介意这个,只是看那几个丫头都年轻得很,有一个还相当不稳重,让永嘉帝不得不操心女儿身边的人到底够不够用。

楚凌靠着永嘉帝笑道:“不用了,父皇,我身边也用不了几个人。更何况,舅舅不是说公主府还准备了一整套的班底么?到时候再挑挑看就是了。”永嘉帝想想也对,以后大事都是由公主府的人打理,至于永乐宫这边只要侍候好女儿在宫中的生活起居也就差不多了。

永嘉帝看看跟前笑吟吟地女儿,思索再三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楚凌坐起身来,有些担心的看着永嘉帝,“父皇,您身体不适么?”

永嘉帝有些尴尬地摆摆手道:“不、没有…卿儿,朕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说。”

楚凌点头道:“父皇请说,儿臣洗耳恭听便是。”

永嘉帝道:“你对那个…君无欢,到底是怎么想地?”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父皇…对他有什么意见么?”永嘉帝思索着,要怎么说才能不伤了女儿的心,又能完整的表达出自己的看法。沉吟了班上方才道:“父皇知道,君无欢在北地的时候帮了你不少忙,人也确实能力不凡,相貌出众。不过卿儿…听说他身体不好啊。”楚凌笑道:“我不在意啊。”

“这怎么可以不在意?!”永嘉帝焦急地道,“万一…万一他将来……”楚凌道:“又没说他的身体就一定好不了,而且,就算将来真有什么,我自己又不会活不下去。父皇不用替我担心了啊。”

永嘉帝连连摇头,看楚凌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被爱情迷昏了头脑的小丫头。苦思了良久,才又道:“他的身份也配不上你啊,不是朕挑三拣四故意为难他。而是若单单以长离公子这个身份,满朝文物大臣也不会同意的。至于沧云城主这个身份,你也知道眼下的情况若是暴露了这个身份,你们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而且,沧云城也会有大麻烦的。”沧云城和天启联姻,北晋人会放过么?与天启有一江之隔,跟沧云城可没有。

楚凌道:“那就先不成婚呗。”

“什么?不行!”永嘉帝大惊,“你都十七了,过了今年就快要十八了,怎么能不成婚?!”就算皇帝的女儿不愁嫁,那也不能留在家里留成老姑娘啊。

楚凌也不着急,笑眯眯地道:“那父皇你说怎么办?”

永嘉帝头痛地看着楚凌,“你就非那君无欢不可?”

楚凌点头道:“非他不可。”

“这是为何?”永嘉帝不解,楚凌却说得理所当然,道:“他长得好看,实力高强,势力也足够强大,为什么不要?当然,最重要的是,比起这平京绝大多数的人,他是最能够明白我的人。父皇,我若真的选了别人做驸马,你不怕我打死你的女婿吗?”

永嘉帝这才想起女儿另外的身份来,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信州靖北军的小将军。卿儿说会打死驸马,永嘉帝还真的是相信了的。说不定…真的会被打死啊。能当驸马的身份肯定都不低,到时候如果真的被打死了,不好跟婆家交代不说,女儿的名声可就真的没了。

“你舅舅家怎么当初就没多生几个小子呢,还是他家最让朕放心。”永嘉帝惋惜地叹了口气道。

“……”谢谢,我对近亲结婚没什么兴趣。

楚凌笑道:“好啦,父皇,你慢慢纠结吧,反正我也不急着成婚。”

永嘉帝叹了口气,回头还是要找君无欢好好谈谈。别的姑娘家到了这个年纪都该恨嫁了,卿儿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呢?如今这真是公主不急皇帝急啊。

250、公主赐教!

虽然说公主出宫居住的事情在朝中没有大肆传播,但是永嘉帝还是自觉委屈了女儿,楚凌搬出宫这日竟然下了早朝之后亲自送公主出宫入住公主府。

朝臣们心知陛下这是在跟他们赌气,也不多做阻拦。陛下要疼女儿,他们也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否则照陛下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一天真的能生出将皇位传给女儿女婿的想法来。这让他们这些老臣如何对天启的列祖列宗交代?

楚凌搬家这日风和日丽,襄国公府旁边的府邸一大早就热闹非凡。刚刚被装潢一新的府邸里人来人来的忙碌着,准备迎接新主人的驾临。府邸大门上方一个巨大的描金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神佑公主府,落款题字却是清水山人。旁人不知这清水山人是谁,但是朝中的重臣们却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些年来,永嘉帝赐给朝臣的字画上多半都是提的这个名字。

襄国公府人也带着襄国公府众人一大早过来帮忙了,附近的几家诰命也纷纷带自家的大大小小在公主府外面等着。毕竟别人可以当作不知道,他们这些和公主住在一条街上的人若是假装不知道就有些不太好看了。以后都是邻居,哪怕不是公主殿下也要处好关系不是么?

公主府虽然说是重新修整过,但其实也是一座没有人住过的新宅子。当初天启朝廷刚刚南迁过来,许多高官权贵都没有府邸,平京原本就有旧贵族和有钱人,总不能去抢人家的地方。于是朝廷在原本的行宫也就是如今的皇宫周围修建了一大群的府邸,用来赐给南迁而来的权贵们安家。襄国公府旁边这一座规格略高了一些,因此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主人便一直空着。如今正好修整一番赐给神佑公主做府邸。

面向皇宫方向的街头,金黄色的龙撵遥遥而来。前方禁军侍卫开道,后面内侍宫女手捧着香炉等物引路,再往后才是三十二个人抬着的龙撵慢慢向前移动。永嘉帝并不是一个爱摆排场的皇帝,平时出门极少用如此郑重的排场,这次为了给女儿撑场面倒是不遗余力了。因此自然引的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只是碍于禁军手中的明晃晃的兵器,只敢远远地看着小声议论并不敢靠的太近。

距离街口不远处的一处茶楼中,一个人看着龙撵缓缓走过,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厢房里光线本就不及外面明亮,窗户一关上就显得更加晦暗了。男子身形高大挺拔,看上去却十分劲痩。他穿着一件藏蓝色布衣,头上戴着一顶毡帽,几寸长的帷幕垂下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只有微抿着的嘴唇和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游侠。

天启虽然安居一隅,但如今的平京依然比上京热闹繁华数倍,依然是全天下最繁华富贵的地方。朝廷的掌控力薄弱,各色人种自然都纷至沓来。平京街头特别是外城,时常都会看到一些江湖游侠或者西域商人,并没有多少人会觉得好奇。

男子慢慢取下了头上的毡帽露出一张消瘦而俊廷的容颜来。他五官深邃坚挺,麦色的肤色仿佛让他的容貌减色几分却又另多了一种野性和刚毅的魅力。只是他此时剑眉微蹙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左边的眼睛上方有一条一寸来长的伤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杀气。

如果楚凌和君无欢在此,一定能认出对方来。

正是已经失踪好些日子的北晋四皇子,沈王——拓跋胤。

“四皇子。”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

拖把胤看了对方一眼,方才点点头道:“找我何事?”男子道:“大殿下问您,何时回去?”拖把胤道:“我现在回去,又有何用?”男子叹了口气道:“如今拓跋梁步步紧逼,大殿下在上京独木难支,殿下难道忍心让大殿下独自在上京面对拓跋梁的威逼?大殿下说,殿下如果还不回去,以后再想要回去只怕就难了。拓跋梁已经传信给天启帝,要他协助搜捕四殿下您。若是殿下你落在天启人手中,只怕……”就算天启人不杀了殿下,拓跋梁又怎么会犯过这个既铲除了强敌又能嫁祸天启的好机会?

拓跋胤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道:“我知道了,我在天启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处理完了立刻就回去。你告诉大哥,不必担心我。”男子见劝不动拓跋胤,也只能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如今平京皇城里也有些暗流汹涌,还请殿下千万保重。”

拓跋胤点了下头,男子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拓跋胤也从新戴上了毡帽,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长剑走了出去。

楚凌跟着永嘉帝从龙撵中下来,就看到公主府大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永嘉帝对襄国公府夫妇点了点头,便拉着楚凌往公主府走了进去。楚凌连交代几句都来不及,只得歉意地对襄国公夫人点了下头,襄国公夫人会意,主动上前招呼前来迎接公主的权贵们。毕竟虽然公主府不打算大肆铺张的举办盛会,但是人家已经上门来迎接道贺了也不能让人就这样回去。

永嘉帝兴致勃勃地拉着楚凌逛园子,一群人只得跟在两人身后。楚凌先前其实大概看过公主府的模样,不过看永嘉帝兴致高昂的模样也不想扰了他的兴致。

永嘉帝拉着楚凌一边走,一边道:“卿儿你看,这座湖是天然的,不过这湖边的景观还有这湖上的湖心亭都是朕亲自画出来的。你觉得可好?”

楚凌仔细看了看,湖边假山堆砌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却不显的庸俗,湖面蜿蜒曲折,直达湖心亭,幽静深远让人只觉得夏日的暑气一扫而空。湖边还有垂柳拂动,水波如碧,几朵睡莲缓缓铺在水中绽放着,甚至还有几对鸳鸯在水中嬉戏,只让人觉得花香四溢心旷神怡。

虽然永嘉帝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却显然是一个合格的艺术家。这座花园比楚凌在上京见过的那些有许多年历史和来历的园林也是半点都不差的。

“很好,让父皇费心了。不过……”楚凌点头道,永嘉帝道:“不过什么?你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父皇立刻让人改了。”楚凌连忙摇头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我一个人也住不了多少地方,父皇这样破费,岂不是让朝臣们觉得父皇太过挥霍?”永嘉帝轻哼一声,道:“别担心,这园子朕花的都是自己的钱,可没有从国库拿钱,他们有什么可说的。”永嘉帝真的不觉得自己花了多少钱,别的不说比起历朝历代的帝王,他后妃已经算是少的了,公主只有卿儿一个,皇子更是一个没有。修个园子怎么了谁还能说什么?

楚凌在心中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永嘉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说这样太过奢靡浪费?还是说应该用这些钱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且不说在永嘉帝的眼中,到底哪些事情更有意义。这些钱真的省下来只怕也落不到真正有意义的地方。

当初在信州的时候楚凌就短暂的跟天启军中的人接触过,自然也从赵伯安那里了解过一些天启军中的事情。就连赵伯安那样世家出身的将领军中尚且不能免去被层层盘剥的事情,更何况是别处?

但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心安理得享受?那她回来干什么?还不如在北方跟靖北军或者沧云城的人待在一起痛快一些。如果是一个单纯的女儿,楚凌会为了有这么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儿高兴感动,但是不得不说,永嘉帝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当初他能成功在摄政王背后捅刀子,只怕不是他有多么的会抓机会以及得人心,而是天启这些世家权贵和读书人不想忍受性格强势铁血的摄政王了。

永嘉帝并没有看出楚凌在想些什么,拉着楚凌将整个公主府都逛了一圈,楚凌身体很好倒是无关痛痒反倒是永嘉帝自己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正巧宫中来人禀告枢密院有重要军情请陛下定夺,永嘉帝只得遗憾地起驾回宫了,临走时还再三叮嘱楚凌每过七日一定要回宫去陪伴父皇几天。

送走了永嘉帝,一直跟着两人的襄国公这才挥退了身边跟着的人一副打算和楚凌私下谈谈的模样。楚凌看着襄国公,有些好奇地道:“舅舅,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襄国公看着楚凌道:“公主方才…是想要劝说陛下么?”

楚凌默然,襄国公道:“我劝公主最好不要这样做。”楚凌微微挑眉,“我以为,舅舅是希望父皇做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匡扶社稷,收复北地的。”

襄国公摇了摇头道:“我从未做此想法。你可知为何?”

楚凌摇了摇头,据她观察襄国公并不是一个毫无志向和能力的人,这样的人对君主的要求一般都不会低才对。

襄国公轻叹了口气道:“因为陛下,不适合。其实…我这一生,见过的最具帝王气势的人是已故的摄政王。可惜他出身太低,除非篡位否则根本不可能登上皇位,而段家世世代代都是辅佐皇室正统的。况且,他后来也确实走错了路,他为了皇位与拓跋梁合谋,这才是陛下以及所有的权贵们都不能忍受的事情。加上他的手段太过暴戾,当年君家的事情虽然没人敢阻止但是各方对他不满的祸根早就已经埋下了。但即便是如此,最后…他也是以身殉国了。我实话告诉你,如果换了陛下在他那个位置,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楚凌并不觉得意外,换成一个稍有远见或者心怀江山社稷的皇帝在永嘉帝那个位置上,只怕也做不出来背后插刀然后逃跑的事情。

襄国公仰头望天,沉声道:“其实这也不怪陛下,从小没人教过他这些,摄政王当权的那些年,太傅为陛下上课的内容全部都要经过摄政王过目才能授课。除了那些没用的琴棋书画,陛下学到的东西只怕还没有我多。若不是觉得摄政王会要了他的命,可能陛下都不介意就那么过一辈子。如今这些为君之道,都是他这些年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你跟他说那些励精图治,整顿朝纲之类的东西,他未必能理解。特别是这话由你说出来的时候,他只会觉得女儿只要千娇百充的宠爱着就好了,你若是想的太多他也不会怪你却只会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挑唆你。”

楚凌微微蹙眉道:“既然如此,父皇为何还会同意给我亲兵?”

襄国公笑道:“陛下没有皇子,会同意除了因为你在北方的事情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跟大臣们赌气。反正皇位最后都要便宜别人,为什么不能给自己的女儿多一些的享受?别说是三千亲兵,就算你还想要别的陛下也会给你的。但你觉得他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能够纵横沙场驱逐貊族,还是为了哄你高兴?”

“这些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能让他觉得你是站在他对立面的,那些励精图治的话,那些朝臣们也经常说。不过陛下自己真的要做什么决定的时候,他们多半还是要反对。或许在他们眼中,陛下根本就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襄国公道:“但是,在舅舅眼中不也是这样觉得么?”

襄国公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失笑道:“你说得对。”原来不只是那些老臣不自觉地在轻视陛下,连他自己其实也觉得陛下不行。陛下对政事上对感悟是不够,但是感情上却绝对是个敏锐的人。一个人如果身边全都是不信任他的人,会是一种什么感觉?是不是正因为如此,陛下才干脆就这样随波逐流了?

楚凌看着襄国公变幻不定的神色,有些不忍地安慰道:“舅舅,您不必多想。父皇……”

襄国公摆摆手,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道:“无妨,你说的这些我会好好想想的。”

楚凌苦笑道:“舅舅,我刚才也没有说。”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无奈地苦笑。其实,说到底他们都无法完全的信任永嘉帝,永嘉帝是一个好父亲,好朋友,好亲人,但是他不是一个好皇帝。至少,不是一个能给予身边的人安全感的皇帝。两人相识无言半晌,最后襄国公也只得怅然而去。

一个亲王配置的公主府需要有些什么?一个王府最少要配置正五品左右长史个一名,仪卫都尉一名,还有各种典簿典膳典乐奉祠等等,这些都是有品级的,不过并不算是朝堂官员而是王府的私属幕僚班底。这些人不用楚凌操心,都是朝廷给配置好的,但是身为公主的楚凌是有资格随时撤换自己不满意的人的,只需要在新官上任的时候给宗人府写个折子通知一下,并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神佑公主府所有的人都是永嘉帝亲自挑选的,又有襄国公帮着把关,即便是不能全部都靠谱但多数是没问题的。送走了府中的宾客之后,楚凌才有功夫来见这些公主府的属下们。

“臣公主府左长史魏敛见过公主!”

“臣公主府右长史谢临见过公主!”

“臣公主府仪卫都尉萧艨见过公主!”

楚凌给了萧艨一个抱歉的眼神,萧艨这是正经的从手握重权的正四品殿前副指挥使,降成了正五品的公主府属将了啊。这还不仅仅是品级的问题,哪怕就是平级调任萧艨都算是惨的了。毕竟公主府里品级再高也只是公主私属,跟朝廷正经官员没有丝毫的可比性。

这个问题,楚凌也劝过永嘉帝。毕竟虽然她很看好萧艨,但是将人家一个前途似锦的副指挥使弄来给自己当亲兵,良心过不去不说她害怕萧艨气不过什么时候在她背后捅她一刀呢。但是永嘉帝却显然并不在意,在永嘉帝看来,萧艨是除了殿前司都指挥使以外身手最好的人了,殿前司都指挥使自然不能随便调动,但是副指挥使却不只一个,至于品级的问题,在别处补偿一下不就行了么?于是又给萧艨加了一个并没有什么卵用的散官衔——归德将军,从三品。被一大堆繁琐官职爵位弄的头晕脑胀的楚凌也不知道萧艨这到底是升职了还是降职了,不过看别人看向萧艨同情的眼神,大概……还是亏了吧?

等到跟前的众人一一自我介绍完毕,楚凌方才点了点头。接过身后金雪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很好,既然父皇将你们送到公主府,我便相信各位都是自己人,也希望诸位不要让我失望。相信我,让我失望的后果不是各位愿意看到的。以后公主府对外大小事宜都托付给左右长史了,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内院暂时由金雪搭理,明萱,白鹭雪鸢辅佐。”

“是,公主。”众人齐声应道,这些人都从来没有见过公主,却听说公这位公主的名声。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看到眼前这个慵懒美丽的少女,倒是多少有些迟疑,公主殿下真的像传闻中那般残暴么?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都退下吧,萧将军留下。”

如今萧艨身上有两个官职,正五品王府仪卫都尉和从三品归德将军。实际上前面那个才是真正有用的,后面那个只是名义上的一种恩典,与权利和俸禄都无关。不过世人打交道,一般都喜欢称呼别人最高的那个身份以示尊重。而楚凌则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萧艨,自然也不想怠慢了他。

众人应声退下,萧艨沉默地站在跟前,“公主有何吩咐?”

楚凌看着萧艨道:“箫将军,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留在公主府?”萧艨微微挑了下眉,道:“能为公主效力,自然是属下的荣幸。”

楚凌摆摆手道:“你别跟我玩这些虚的,这些日子你是什么态度我看得明白。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可以容忍有本事的人,然而我的耐性并不好。说起来你也算是因为我才遭了这无妄之灾。只要你说一声,我会亲自去请父皇换人,而且我保证不会让父皇对你不满。纵然不能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也绝不会比原本的差。”

萧艨皱眉道:“既然如此,公主为何要等到现在?”

楚凌托着下巴笑道:“人才难得,我总要试试看啊。但是,如果萧将军实在是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抢民男啊。”

萧艨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道:“不知公主,可否赐教一番?”

“哦?”楚凌有些惊讶,萧艨道:“属下只有这一个要求。”

楚凌点点头,含笑站起身来,“求打呀,本公主当然要满足你的愿意了。”

“看来公主很自信。”萧艨道。楚凌耸耸肩道:“马马虎虎吧。”

“公主请。”萧艨正色道。

见两人要动手,周围地几个人立刻就远远地推到了屋檐下的栏杆后面。金雪有些担心地看着,想要上前劝一劝,却被白鹭和雪鸢一左一右的拉住了。

“唉?白鹭雪鸢,你们……”

雪鸢笑道:“金雪姐姐,着什么急呢。且看着吧,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呢。”他们公主可是沧云城未来的城主夫人,靖北军的小将军啊。听说就连余将军都不是公主的对手,这位萧将军也未必就能行。

金雪还是有些担心,“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公主出了什么事……

“看着吧。”雪鸢笑道。

252、谁先退谁怂!

院子里的仆从婢女早就被遣退了,能留下观战的也只有金雪白鹭等几人。楚凌和萧艨相对而立中间只隔着七八步的距离。萧艨握着手中的长剑微微皱眉,神佑公主的身手他曾经见识过一些。只是那天晚上两人只是匆促地过了两招,萧艨能感觉到公主身手不弱,但是到底能强到什么地步,心里却没什么把握的。

“公主先请。”萧艨恭声道。

楚凌对他扬眉一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袖中一道寒光闪过,萧艨只觉得眼前一亮一身红衣的少女已经到了跟前。少女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几乎要让人忍不住恍神。但是她出手的招式却与她脸上明艳灿烂的笑容截然不同。刀光飞舞间带着凛冽地杀气,每一刀下来几乎都没有任何花俏的招式刀刀致命。

萧艨连忙收起了心中那些散漫的想法,专心应对眼前的少女。

长剑和短刀片刻间已经碰撞了七八次,谁也没有占到丝毫地便宜。萧艨手中长剑一凛,只是短暂的交手他已经发现了这少女的短处。凌厉的招式难以掩盖少女内力修为的薄弱。或许在这个年纪看说,神佑公主的内力已经不错了。但是以她的资质来说,却又显得太差了一些。这只能说明,神佑公主修习内功的时间还不长,她更擅长外功。

萧艨并没有以自己的强处去欺压对方的短处,身为一个武者和一个男人他还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同时他也发现,即便是神佑公主的缺点很明显,但是真正想要拿这个缺点攻击她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的招式凌厉迅捷,一触即走并不轻易跟人正面抗衡,而一旦让她抓住机会,一出手也必定是快若雷霆,攻敌必死。萧艨一开始没注意,两次险些被她吓出一身冷汗。最后只能专心地应对,没有半点功夫再想别的什么了。

不说头一次看到这种打斗的金雪被吓得目瞪口呆,就是白鹭和雪鸢也看得目眩神迷。在沧云城她们也经常看到公主练功或者跟城主过招。这位萧将军实力或许不如城主强,但是打起来却绝对比城主下手重。越发越认真之下,两人的纠缠竟然激烈的连他们都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公主不会有事吧?”雪鸢忍不住道。

白鹭握着手道:“萧将军,应该会有分寸吧?”

事实上,萧艨这会儿也在暗暗叫苦,他是有分寸,问题是现在的情况却由不得他掌握这个分寸了。神佑公主的实力超出他预估太多,萧艨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自己稍有松懈可能就会面临败北甚至是重伤的处境。但是若是真的放手一战,伤了公主又怎么是好?

“还不专心?!”楚凌冷笑一声,手中流月刀风声呼啸,脚下飞快地转变位置,铛铛铛三刀毫不留情地砍在了萧艨的剑锋上。萧艨手中虽然也是一把不错的宝剑,但是跟流月刀比起来却还差得远。三刀下去,长剑立刻就碎成了两段。

楚凌飞身踢飞了一截断剑,毫不犹豫地再次攻向萧艨。萧艨也顾不得许多,一手挥舞着手中断剑,一手想要去夺楚凌手中的流月刀。楚凌冷笑一声,在萧艨抓过来的同时突然放开了握着流月刀的手。下一刻袖中一把匕首刺了出去。萧艨一惊连忙后退,下一刻流月刀又落回了楚凌手中。

萧艨连续后退了五六步,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被划破地衣襟有些错愕地看向楚凌。这是杀手的路数?

方才他与公主交手,虽然公主走的迅捷灵巧的路子,但是招式中正平和,偶尔凌厉几分也是简洁明快的军中路子,显然都是名家教导的结果。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真正精通的竟然是暗杀之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学到的。

楚凌对他扬眉一笑道:“再来?”

萧艨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断剑,道:“再开!”

楚凌轻笑一声,随手将手中的流月刀扔到了一边,“我不占你便宜。”

君无欢和桓毓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赤手相博的情景。萧艨掌法不弱,楚凌精通的却是近身擒拿和格杀术,外行的人看得眼花缭乱,内行却能看清楚其间的凶险。

桓毓挥舞着手中折扇笑道:“凌姑娘这功夫是越发精湛了啊,怎么样君无欢,是不是觉得压力很大?”

君无欢淡淡扫了他一眼,桓毓兴致勃勃,“你想想,万一将来你想有点什么…凌姑娘你可招架得住?”

君无欢淡然道:“我若是你,你会闭嘴。须知道,祸从口出。”

桓毓对他翻了个白眼,自从有了凌姑娘君无欢对他就越来越不和善了。果真是见色忘义啊。

这一场交锋最后以萧艨的一招之差败给了楚凌。楚凌笑吟吟地收回了落在萧艨脖子上的手指,道:“萧将军,承让了。”萧艨深深地望了楚凌一眼,沉声道:“我输了。”

旁边桓御击掌笑道:“凌姑娘,许久不见又精进了啊。有空咱们切磋切磋?”楚凌笑眯眯道:“现在就可以啊,玉六公子请。”

桓毓看看楚凌那纤细白皙如玉的指尖再看看旁边阴恻恻地望着自己的君无欢,连忙摇头。开玩笑,那双小手刚才可差点掐断了萧艨的脖子啊。更不用说还有一个时时刻刻等着拉偏架的君无欢在旁边,他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楚凌刚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架,其实也不想跟桓毓打。既然他拒绝了,她自然也不会再纠缠不放。含笑走到君无欢身边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萧艨这些日子跟着楚凌,也算是知道君无欢的身份了。陛下都没有反对他自然更不可能管公主的私事。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刚得到一个消息,阿凌你可能会有麻烦了。”

楚凌有些意外,“麻烦?什么麻烦”

君无欢看了一眼萧艨,却并没有闭着他的意思,道:“拓跋胤来了。”

“拓跋胤?”楚凌惊诧地看着君无欢,君无欢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们对外隐瞒了楚凌当初在北晋的身份,特别是关于拓跋兴业亲传弟子这个身份。这个身份一旦公布,对拓跋兴业和北晋的打击肯定是远高于天启和楚凌的,但是现在却不是公布的好时候。阿凌刚回来,根基维稳,现在公布了对阿凌同样不利。

楚凌问道:“拓跋胤怎么会到南方来?”

桓毓一边把玩着自己手中折扇,一边懒洋洋地笑道:“上次拓跋胤在沧云城逃走了,他却并没有立刻回上京却找拓跋梁算账,拓跋梁不想让他活着回到上京,派了冥狱的人四处追杀。至于拓跋胤到底为什么会逃到天启来,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得到消息,有人看到拓跋胤进了平京城。可惜,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他的下落。平京皇城中应该有他们的探子,而且是拓跋罗和拓跋胤的人,拓跋梁应该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楚凌蹙眉道:“有没有可能是已故的那位北晋皇的人?”

君无欢和桓毓对视一眼,君无欢道:“北晋皇死得突然,应该没有机会将自己的势力告诉别人。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拓跋罗能力不弱,又是皇长子。失去皇位继承资格之后,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是北晋皇最信任的人也说不定。”

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找到拓跋胤再说吧。”

君无欢点头道:“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能不能找到就不好说了。”拓跋胤这样的人,如果他一心想要躲藏的话,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找得到。

楚凌点点头,“要来的也挡不住,到时候再看吧。”

桓毓站在一边,看看站在一边的萧艨,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容,道:“凌姑娘,你怎么跟萧大人打起来了?”楚凌有些好笑,道:“什么叫打起来了,我和萧将军就是切磋一下而已。”

“萧将军?”桓毓笑道:“对了,忘了恭喜萧大人高升了啊。”

这货…真贱!楚凌觉得如果自己是萧艨的话肯定立刻就一拳打过去了。

萧艨沉默地看了看桓毓,淡淡道:“多谢玉公子。”

楚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瞪了桓毓一眼道:“行了,玉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去书房说吧,我先去换身衣裳。”跟萧艨打了半天,她也是有些衣衫不整了。

等楚凌换了衣服出现在书房里,君无欢桓毓和萧艨正坐在书房里喝茶,看起来气氛似乎还颇为融洽。楚凌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她还以为萧艨应该已经走了呢,没想到竟然还有心情跟刚刚嘲讽过他的桓毓喝茶。楚凌突然对将萧艨收为己用的打算多了几分信心。

“属下,参见公主。”

楚凌刚坐下来,萧艨便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到书房中央单膝跪下,垂首恭敬地道。这是一个表示驯服的姿态,楚凌自然明白萧艨的意思。虽然这结果来的快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总归不是坏事。

“萧将军请起。”楚凌点头,含笑道。抽空朝着君无欢使了个眼色:你跟他说了什么?

君无欢含笑不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萧艨站起身来,道:“属下名艨,字如渊。公主若是不弃,叫属下名字即可。”

楚凌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道:“萧将军可想清楚了?”

萧艨神色平静地点头,楚凌道:“好,以后公主府亲卫就辛苦如渊了。”

萧艨拱手道:“多谢公主,属下定不辜负公主信任。”

旁边桓毓哈哈一笑道:“好啦,萧兄,别这么严肃啊,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说。”萧艨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桓毓一眼,显然也是觉得这位变脸的速度有些太快了。桓毓公子却半点也不觉得尴尬,笑道:“现在你也算是自己人了嘛,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就行了。是不是,凌姑娘?”

楚凌含笑点头道:“玉公子说得对。”

“……”虽然觉得这个自己人来得未免有些太容易了,但是萧艨也不得不承认心中有些淡淡的暖意。

说完了萧艨的事,楚凌才看向君无欢和桓毓道:“你们这个时候过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拓跋胤来了平京吧?”若只是这点事,君无欢一个人来就可以了,桓毓何必跟着来?据说最近桓毓公子自己就很忙了。

桓毓公子干咳一声,忍不住拿眼睛去瞄君无欢。君无欢却仿佛像是没看见一般,垂眸喝茶神态淡定从容。桓毓有些急了,干咳了两声想要提醒君无欢,君无欢依然没有反应倒是楚凌不解地笑道:“玉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染了风寒不成?”

桓毓郁闷地垮下了脸,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楚凌,才道:“公主殿下……”

“嗯?”楚凌扬眉含笑看着他,桓毓公子这么客气的时候可不多见。

桓毓谄媚地道:“我想请公主帮个小忙。”

楚凌笑道:“玉公子神通广大,竟然还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说说看。”

桓毓道:“这个…我想请公主,帮我调教一个人。”

“哦?”楚凌心中有些好笑,她看起来像班主任还是教导主任?还是宫里专门管规矩的嬷嬷?还调教……

等桓毓苦着脸将事情说了一遍,楚凌才有些明白桓毓公子的苦恼。

桓毓公子有一个嫡出的小妹妹,今年只有十四岁,生的也是乖巧明丽可人。只是桓毓公子这几年一直在外面乱跑,等这一年常驻平京回过头来有空跟妹妹联络感情的时候才发现,妹妹已经快要被家里的一些人给教坏了。虽然也没有做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事情,但是那一身眼高于顶,尖酸刻薄的脾气,用桓毓公子自己的话说“第一次看到都想抽她一耳光”。偏偏这丫头还很会演戏,玉夫人忙于家中事务,压根没发现她的毛病。比起成天到处乱串的儿子,玉夫人显然更相信留在自己身边乖巧可人的女儿。

楚凌摸着下巴打量着桓毓,眯眼道:“这该不会就是那个传说中想要挖我墙角的玉小姐吧?”

“绝对不是!”桓毓连忙澄清,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嫌自己妹子活的太长了。要真是他哪里还敢把人往凌姑娘跟前送。

楚凌思索了片刻,道:“我要先见见人,另外你家里人同意么?”

桓毓笑道:“公主不是要选伴读么,我找舅舅想想办法,这丫头肯定就是伴读之一。到时候公主…嘿嘿,不用客气。”

“……”萧艨无语,遇到这样的哥哥,那位玉小姐也是倒了大霉了。玉家嫡小姐的名声他也听说过,似乎还不坏,完全没有桓毓公子说得那么严重。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

只见桓毓公子从袖中抽出一张素雅精致的帖子,捧到楚凌跟前赔笑道:“公主,这个…我家老太太过几天七十大寿,还望您赏脸大驾光临。”

楚凌抽过帖子,看着桓毓公子道:“你确定?”

桓毓笑道:“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公主大驾光临,玉家上下一定是蓬荜生辉。”

楚凌浅笑道:“我听说,玉家二公子是安信郡王的女婿?”

“二哥是我二叔的庶子,娶得也是安信郡王的庶女。”桓毓道。

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多谢公主。”桓毓松了口气道。

桓毓公子送完了帖子就十分有眼色的拉着萧艨出去了,将时间和地方留给两人。两人一出去,楚凌原本还有几分的公主气派就半分不剩了,如没骨头一般地靠着身边的臂枕,叹了口气道:“好累啊。”

君无欢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既然累了,就先休息,这些事情也不急。”刚刚跟萧艨打过一场之后还端坐在这里一副淡然模样和他们闲聊,只怕萧艨还以为方才阿凌没有尽全力呢。实际上,是神佑公主殿下要面子,不想在刚收下的属下面前示弱。

楚凌靠在君无欢怀中,舒服的轻叹了一声。

两人双手交叠,半晌无言,书房里只有淡淡的温馨气氛。

楚凌闻着君无欢身上淡淡的墨香,只觉得原本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边也舒服了许多。君无欢见她这模样,不由皱眉道:“怎么这么累?”楚凌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动脑子总是比动手要累一些的,特别是我平常都喜欢动手。”

君无欢摇头,笑道:“阿凌不用动脑子也这般聪慧,让别人怎么活?”

楚凌翻了个白眼,叹气道:“我是说真的,从前就算需要动脑子的地方也就是制定行动计划,或者琢磨怎么对付敌人之类。目标明确,过程自然也简单。但是现在…这才回来没几天呢,跟那些老狐狸见了几次面我就觉得心力交瘁了。”

君无欢仔细想了想道:“这几次,可都是阿凌赢了啊。”

楚凌点头,“赢了也累,只要一想到我身后跟着一群拖后腿地,我还不能弄死他们,就很想从此长睡不醒。”

“别胡说。”君无欢无奈地道。楚凌好奇道:“说真的,君家历代都不涉政事,其实也是嫌那些老家伙烦人吧?”

君无欢眨了下眼睛,他还真不确定君家为什么世代都只出武将不出文臣。

“我就知道,肯定是!”楚凌斩钉截铁地道,“比起跟这些老家伙磨嘴皮子,我觉得上战场跟人拼刀子舒服多了。”君无欢看着她满是郁闷又不屑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亲,道:“辛苦阿凌了,哪个老家伙让阿凌这么烦,我半夜去将他揍一顿给阿凌出气可好?”

楚凌眼睛一亮,十分心动。半晌之后又有些沮丧地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刚跟人起了矛盾回头人就被半夜揍了,谁想不到我身上啊。”君无欢莞尔一笑,说到底还是阿凌心软罢了。以陛下现在对阿凌的宠爱程度,只要抓不到证据就算朝堂上下都怀疑阿凌,陛下也不会怎么样地。

楚凌坐起身来,面对这君无欢道:“算了,不说这些讨厌的事情了。长离公子,现在我出来了,咱们该算算账了。”

君无欢一脸无害地道:“算账?我做了什么事情让阿凌要跟我算账?”

楚凌笑眯眯地伸手点了点头他的胸口道:“你不知道?”

“不知。”

楚凌伸手抬起他的下颚,微笑道:“玉、小、姐。记得么?”君无欢一愣,忍不住将她搂入怀中靠在她肩头闷笑起来。楚凌有些郁闷地戳了戳他,“笑什么?”

君无欢无奈却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叹气道:“阿凌,这是无妄之灾,我是无辜的。而且,你的桃花可比我多,这几天我刚忙着处理了一茬呢。”

楚凌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道:“我听说,前几天有几个世家公子被人剥光了挂在了城门上,是你干的?”长离公子含笑不语,显然,确实是他干的。

“长离公子这手段……”

“如何?”君无欢含笑看着她道。

楚凌点点头,赞赏地道:“真心不错。”

君无欢满意地点点头,伸手轻抚着楚凌的脸颊,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嫣红的菱唇,叹气道:“我一定要想办法,让陛下早些同意我们的婚事。”

楚凌笑道:“哦?昨儿父皇还很遗憾说段家嫡子没有走丢或者段家多生几个嫡子就好了呢。”

君无欢眼底闪过一丝阴郁,轻抚着她唇瓣的手指微微施力,“阿凌这是在提醒我,让人先去漠北弄死段云么?”楚凌不由黑线,她舅舅就这一个嫡子,真被君无欢怎么样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舅舅?

“我开玩笑的。”

“我不信。”

“那你想怎么样?”

君无欢沉吟着,显然是认真地在考虑要怎么样。楚凌顿时不爽,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敢想?!

轻哼一声,楚凌凑上前在君无欢的唇上咬了一口。

君无欢一愣,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幽暗。楚凌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觉得眼前一暗,双唇已经再次贴在了一起。这种情况下,谁先退谁怂!血狐大人当然不会认怂。当下伸手拦住君无欢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君无欢双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低头专注地与她唇舌缠绵,吸吮着怀中少女甜蜜的芬芳。

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骤然升高了许多,两人依偎在一起,亲密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君无欢蓦地停了下来,依然将她拥在怀中肩头靠着她慢慢地平息着自己的喘息。

“阿凌,抱歉我……”

楚凌微微后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再看看君无欢,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她这是被青狐和蓝狐那两个二货给传染了么?隔着时空也能传染也是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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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亲爱的们,今天晚更啦~来个香甜的么么哒~

253、神佑军!

书房里的两个沉默半晌无言,此时这两位只说出个名字都要引得世人侧目的人中俊杰的模样着实不太体面。在楚凌眼中,长离公子往日白皙的有些失了血色的容颜此时竟然难得的染上了几抹红晕。往日沉静深邃的眼眸还隐藏着尚未湮灭的暗火,更加显得整个人秀色可餐。

楚凌自然不知道,她看君无欢秀色可餐,在君无欢的眼中她同样也是万分诱人的。少女嫣红的菱唇充满了水泽,美丽的容颜上布满了红晕,笑意盈盈,媚眼如丝。

“阿凌,抱歉。”君无欢再次道,声音低沉暗哑。

楚凌轻笑一声,靠在君无欢怀中笑得乐不可支。君无欢低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楚凌抬起头来,双眸亮晶晶地望着他,在他耳边低声轻语了两句。君无欢神色顿时变幻不定,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长叹了一声,闷闷地将头靠在她的颈边,轻声道:“我们还没成婚。”

楚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老古董,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不能怪我啊。

有了自己的公主府,楚凌觉得日子比在宫里待着舒服多了。不仅仅是公主府的面积远比永乐宫大,最重要的是出入方便了许多。想要去哪儿一直接去了,根本不用跟谁打招呼,谁也管不着她。安排好了公主府的事情,楚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已经属于自己了的亲兵。

因为神佑公主的一应待遇都是刚刚到手的,公主府的亲兵也都是刚从禁军中分离出来的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安置在公主的封地里,目前依然在禁军在京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小营地。

一大早,楚凌便带着萧艨去了亲兵的驻地。三千亲兵在天启兵制中恰好成一军,统兵将领为军指挥使。不过既然成为了公主府的亲兵,从前的编制自然是不作数的,朝廷将这一军划给楚凌的时候调走了原本的军指挥使,因为公主府已经另外认命了萧艨为公主府仪卫都尉。公主府的亲兵当由他来统领,若是再留下一个军指挥使就不合适了。

刚刚被从禁军划归为宗室亲兵而且还是个公主的亲兵,又被调走了最高将领,亲兵的将士们难免有些不安。因此再看到楚凌和萧艨出现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从朝廷正规军变成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亲兵,这其中的差别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楚凌对此也不在意,本姑娘连貊族大军都正面杠过了,还能怕这些整日无所事事的禁军?

说这些禁军无所事事绝对不是楚凌的蔑视之言,说起来京城附近的禁军守卫京畿确实是责任重大。但是谁都知道,如今的平京和北方之间还隔着一条灵沧江呢,而且灵沧江沿岸驻扎了数十万的大军,貊族人想要越过灵沧江突袭平京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因此这些禁军整日除了训练也确实是无所事事。至于他们那些所谓的训练,楚凌找萧艨拿过一些资料看了看,除了个别将领治军严明,绝大多数只能称得上是应付了事。

对此,楚凌很是奇怪还忍不住跟萧艨讨论了一番。

按理说,当初天启被貊族打得落花流水被迫丢下了大半个天下。如今到了天启就算不是励精图治,治国强兵以图有朝一日收复中原,至少也应该居安思危,防备有朝一日貊族南侵吧?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艨脸色难看的沉默了良久,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楚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萧将军原本是禁军副指挥使,她这不是直接骂到人家脸上去了嘛。

楚凌站在一边兴致勃勃地观察着站在跟前的三千亲兵,一个个倒是身形挺拔看起来英姿飒爽的模样。不过…只看眼神就知道,这些人别说是上战场大多数人只怕连血都没有见过。这么娇贵的一群人,她可养不起啊。

对着旁边的萧艨使了个眼神,萧艨这才点头道:“指挥以上的将领出列!”

天启兵制以一百人为都,五都为一营,六营为一军。统领分别称为指挥、军使、军指挥使,每个职位还配置副职,一个到多个不定。

萧艨话音未落,前方便齐刷刷站出来二十多个人。

萧艨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道:“副指挥使?”

男子拱手道:“禁军平陵军副指挥使陆鼎,见过公主,见过指挥使!”

萧艨看了楚凌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了他身上道:“我是公主府仪卫都尉,以后平陵军不再是禁军,陆校尉也不必称呼我指挥使,诸军,奉公主命…各营编制人数如旧,平陵军易名为神佑军,各都营废除以统兵者姓氏或其余名字称呼,正式称呼统一以数目相称。例如神佑军第一营、第二营等等。命令始即开始执行,各位统领之后各自商议,三天内务必将结果呈交公主。”

队伍中一片寂静,并无人应答。显然是对楚凌着所谓的改变并不认同。楚凌也不惊讶,其实她根本什么都还没有动,只除了改了他们的称呼而已。但是显然,这些自诩为天启精兵的前禁军们并无法接受。

萧艨微微皱眉,“陆校尉!”

“萧将军,请问…公主的命令,禁军司都指挥使和马步兵指挥使知道么?朝廷知道么?”虽然是在问萧艨,但是他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楚凌。

萧艨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拦住了。楚凌上前一步,含笑看着眼前的陆鼎,轻声道:“陆校尉是吧?本宫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件事。”

“请公主指教。”陆鼎并不退避,沉声道。

楚凌微微勾唇,“父皇已经将你们给我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朝廷的禁军,而是本宫的亲兵。是本宫、的俸禄在养你们。别说本宫只是要你们该名字,就算本宫要让你们叫阿猫阿狗,你们也得给我听着!不想听,可以。退出神佑军,另谋高就。不过本宫倒是想知道,本宫赶出去的人,谁会接收?”

陆鼎咬牙,狠狠地瞪着楚凌,他身后不少将士也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显然楚凌的这番话让他们感觉自己被人冒犯和践踏了。原本就不高兴好好的禁军变成了一个公主的亲兵,如今这公主竟然还如此跋扈,这些眼高于顶的禁军们哪里能忍?

“公主,你在侮辱我!”陆鼎咬牙道。

楚凌靠近了他几分,轻声笑道:“哦?我侮辱你了么?败军之将,不是苟延残喘么?”

“你!”陆鼎眼中顿时充满了血丝,终于忍不住一拳朝着楚凌砸了过去。

众人不由的惊呼一声,连忙就要上前去拉陆鼎。生气归生气,若真是打了公主,那全家的性命只怕也要交代出去了啊。萧艨也上前一步想要拦在楚凌跟前,但是楚凌跟陆鼎距离太近了,根本没有个他这个机会,只听楚凌轻笑一声,微微侧首就避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拳。

一拳砸空,陆鼎惊愕之余也不由的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真的一拳砸到公主脸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却见站在她对面的少女笑道:“胆子不小,敢对本公主动手。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来吧…你若能打赢本宫,我便不计较你方才的罪过了。”

陆鼎被吓醒了,反倒是不敢动手了,只是迟疑地望着楚凌。见他不动,楚凌挑眉道:“怎么?你觉得让本宫治你以下犯上之罪,更好一些?”

萧艨站在一边,淡淡道:“公主何必强人所难,他不是你的对手。”对面的将领中不少人都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显然是认为萧艨在捧着这位公主殿下。虽然刚才公主躲过了陆校尉的一拳,但是说她实力胜过陆校尉却依然没有人会相信。

楚凌点点头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来人,陆鼎以下犯上给本公主……”

“等等!”陆鼎终于回过神来了,连忙叫停。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陆鼎有些怀疑地看着楚凌道:“如果我赢了,公主真的不……”楚凌淡淡道:“要立字为据么?”

“不用。”陆鼎连忙摇头道,“请公主赐教。”

楚凌也不给他反悔的机会,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陆鼎跟前。陆鼎吓了一跳,连忙拔刀想要招架。却只见楚凌的手在他刀柄上轻轻一拍,往日里用惯了的刀一时间竟然拔不出鞘了。陆鼎也不敢多想,当下抡起手中的刀当作短棍就朝着楚凌挥了过去。楚凌身形一转,旋身避开了这看似凶猛的一击。一把短刀轻巧地滑落到了她手中,刀光乍现,陆鼎忍不住眯了下眼睛,只凭着直觉又是一下扫了过去。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反应不错。”

陆鼎心中一惊,飞快地转身横扫,只觉鼻间香风飘过,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人一掌拍了出去。落地的瞬间,陆离左手地上一拍想要借力起身。左腿弯上却是一麻,左腿一弯整个人跌了下去。下一刻,方才还在楚凌手中的短刀已经插在了他脖子边上的地上。冰凉的刀身触碰到他的脖子,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鼎抬起头来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红衣少女,心中一脸冰凉。

校场上一片宁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不远处的红衣少女。谁也不肯相信,他们的副指挥使竟然败得如此迅速,忍不住又去看在旁边观战的萧艨。萧艨有些无奈地摸摸鼻子,他方才说陆鼎打不过公主,只是激将法而已可没有安什么好心。楚凌俯身拔起短刀,含笑看着陆鼎道:“陆校尉,还打么?”

陆鼎抬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咬牙道:“愿赌服输,我不是公主的对手。求公主放过我的家人,陆鼎甘愿领罚!”

楚凌无趣地耸耸肩,随手将手中的短刀扔给萧艨。转身面对众人挑眉道:“念你初犯,本公主饶你一次。有谁还不服的,也可以来试试,本公主不算你们以上犯下。不想待的,趁早走人,若是以后在让我发现有谁敢吃里扒外,就别怪我不给各位面子了。至于留下来的人……一句话,本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反抗?打赢我再说。”

校场上依然寂静,楚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去看萧艨。

难道是本公主太凶恶,把人给吓坏了?

萧艨面无表情。

“末将参见神佑公主!”

“属下参见神佑公主!”

片刻后,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齐声道。三千个声音同时响起,呼声震天。楚凌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些人总算是很识趣,让她少费了不少事。

自此,平陵军易名神佑军。正式从朝廷正规禁军转为公主亲兵。虽然等级上降了一大截,但是此时的神佑军将士们想到的并不是这些。身为天启数十万禁军中最普通的一员,平陵军并不比别的兵马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如果真的离开神佑军,即便是公主不计较,有抗旨嫌疑的他们也不会被任何一支兵马接收。既然如此,跟着一个受宠的公主也没什么,还不用上战场危险更小一些。

而且,他们打不过神佑公主!

军中的人总是佩服强者的,他们打不过神佑公主这个事实就足够让他们低头。

片刻后,楚凌带着神佑军一众将领转移到了营中的大帐。楚凌随手甩出几张纸笺道:“从明天开始,神佑军按照我的要求训练,这个营地你们还可以住两个月,两个月以后,合格的人中一部分会前往公主府驻守,剩下的人将会前往我的封地,你们驻扎的地方以后也在那里。”

陆鼎拿过桌上的纸笺看了看,皱着眉头将纸笺递给旁边的人传下去,“公主,不合格的人……”

楚凌微笑道:“不合格的人只能请他另谋出路了,我不收废物。”这话一出,楚凌又成功收获了几个将领的白眼。楚凌懒洋洋地道:“怎么?各位没有信心?”

几个年轻的将领咬牙道:“保证完成任务!”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这话不错,手下的兵卒实力如何,关键要看训练的将领实力如何。所以……我当然是相信各位的。希望各位继续努力。”

萧艨默默地看着眼前一脸天真烂漫的公主殿下,总觉得这位有一天会死于手下将士的暴乱。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欠儿的公主!

上官府

书房里,朱大人端着茶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偷瞄主位上的上官成义。上官成义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朱兄,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朱大人道:“上官兄,今天公主去了城外的军营。”

上官成义道:“朱兄,既然大家已经让步了,您又何必再追着神佑公主不放呢?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公主而已,而且已经十七岁了,等过段时间陛下定要挑选如意郎君,到时候嫁了人,还能如何?”

朱大人连连叹气,道:“哪里这么简单?上官兄可知道,公主殿下去军中之后做了什么?”

上官成义摇了摇头,他主管政事,军中的事情自然不如朱大人消息灵通。朱大人沉声道:“她将平陵军改成了神佑军,而且…换了军中的操练章程。”

“那又如何?亲兵是她的,就算她要他们放下兵甲去种田,我们也管不着啊。”上官成义问道。那些兵马已经不属于朝廷编制,也不用朝廷出军饷了。

朱大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上官兄的心未免也太宽了一些。”上官成义不以为然地道:“毕竟是个公主。”朱大人道:“上官兄就算不担心公主,那襄国公府呢?还有那个君无欢…你真的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么?”

上官成义笑道:“朱兄,你想的太多了。”

见劝不动上官成义,朱大人只得叹了口气有些不悦地拂袖而去。

看着管家送走了朱大人,上官成义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边。他哪里是不想反对,他是不能反对啊。

陛下再三敲打让他不得不小心。陛下或许是对抗不了整个朝堂,但是想要换掉一个大臣却不是多难的事情,朝堂上的文官也并不是铁板一块的。还有那神佑公主,也不是一个善茬。君无欢当初在上京翻手为云覆手雨,虽然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之后上京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细细琢磨也还是能回过味儿来的。

“老爷,老爷……”后院的管事匆匆而来,摸着汗道:“老爷,老夫人…老夫人……”上官成义豁然站起身来,有些焦急地道:“老夫人怎么了?”

管事道:“老夫人…老夫人罚夫人跪祠堂。”

上官成义皱眉,不悦地道:“就这样?”

管事道:“夫人…夫人晕过去了。”

“什么?!”上官成义一惊,“快去看看,请大夫了没有!”

“已经…已经让人去了。”

“快去!”上官成义不再看那管事,匆匆出门朝着后院而去。

254、卓氏求救

上官家的后院此时早已经乱成了一团,上官成义急匆匆赶到卓氏院子里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上官老夫人的怒骂声,和几个女眷七嘴八舌的劝说声。

上官家如今虽然是平京城里举足轻重的家族,但是底蕴却并不深厚,家中人口自然也算不上多。上官成义出身清贫,是真正的贫寒士子,上官家的门第连书香门第都算不上。上官成义的父亲早逝,家中只剩下孤儿寡母。上官老夫人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儿子的身上。上官成义也不负所望,年纪轻轻便考中了进士。但是上官老夫人本身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妇人,早年为了养育儿子更是养成了一副泼辣刻薄的性子。

上官成义也知道母亲这个性子容易惹祸,早年很少让母亲出门应酬。还年轻一些的时候,上官老夫人也还听得进去劝,又是一心为了儿子,倒是没出什么事。等到上官成义逐渐高升,深感母亲为了自己付出的辛劳,对上官老夫人更是言听计从。渐渐地,上官老夫人年纪越大,性格却是越发的执拗刻薄起来。

特别是对于高门出身的儿媳妇,是百般看不上眼。谁劝也没用,上官成义从小看着邻家的婆婆为难儿媳妇,也并不觉得母亲做的多过分,有时候遇到了便劝几句,大多数时候却是放任自流的。只是他不知道,每次他劝过了之后,上官老夫人回头就会加倍的折腾儿媳妇。

平时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却有些麻烦。上官成义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否则他也不能从一届贫寒书生做到如今的宰相之位。先前神佑公主摆明了要关照卓氏,若是卓氏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神佑公主只怕正好抓住他的把柄。上官成义不怕神佑公主,但是朝中暗流汹涌多的是人暗中盯着他。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母亲。”上官成义踏入院中,才发现除了不在京中的长子,家中几乎所有人都在。两个儿媳妇正扶着母亲细声劝慰,次子也站在一边低声说这什么。几个庶子庶女和侍妾围在旁边看热闹,眼底满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幸灾乐祸。

上官老夫人一看到儿子,立刻哭天抹泪地迎上来道:“义儿,你快看看,你娶的这个媳妇儿…这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啊。”上官成义微微蹙眉,扫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冷声道:“都在这里作什么?退下!都给我在外面把嘴闭牢一些!”

几个侍妾庶子女心有不甘,但是看上官成义脸色难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默默退下了。上官成义这才看向次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上官允儒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不远处紧逼的房门。

上官成义怒道:“让你说!”

上官老夫人虽然厌恶儿媳妇,对孙儿却是疼爱的。见儿子斥责孙儿,立刻上前拦住怒道:“好端端的,你骂我孙儿做什么!”上官成义无奈地道:“母亲,我…只是想问问出了什么事。”

上官老夫人轻哼一声道:“还不是你那金贵的儿媳妇,我这老太婆不过是想吃一碗她做的豆花羹,她就敢把蒸碗羹汤都倒在我的身上!如此不孝的恶妇人,让她跪一会儿祠堂委屈她了么?竟然还敢装晕,这是要诬陷我这个当婆母的不慈?!”

“不是的!”一个带着哭腔却有些凄厉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从关闭着的房门里扑了出来。上官成义定睛一看,却是上官夫人身边贴身侍女,似乎是叫蜜儿还是什么的。

那丫头满脸泪痕,扑倒在上官成义跟前的地上哭泣道:“老爷,不是这样的,这真的不怪夫人。夫人她没有、她没有装晕!她是真的……”

“住口!”上官老夫人厉声道:“哪里来的贱蹄子,也敢在老爷面前胡说八道!来人,给我把她拉下去!”

立刻有两个身形健壮的婆子上前来,一左一右拉起那小丫头就要往外走。那丫头挣扎着不肯,“老爷,求你相信我,夫人真的没有…公子、二公子!”

上官允儒犹豫地看了看上官老夫人,终究只是沉默地站在上官老夫人身边并没有开口。

“住手!”上官夫人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冲了出来,没有去看上官成义和站在旁边的儿子,直奔那丫头而去了。

“放开她!放开蜜儿!”上官夫人厉声道,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冷厉,抓着那丫头的两个婆子竟然不由得放了手。上官夫人跌坐在那丫头身边,抱着她连声叫道:“蜜儿…蜜儿,你怎么样?”

那叫蜜儿的丫头也被吓得不轻,她是上官家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被老夫人身边的人拖出去的后果绝不仅仅只是拖出去而已。此时看到一身狼狈的夫人,也忍不住抱着上官夫人放声大哭起来。

这悲惨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有些沉默了,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上官老夫人。上官老夫人只觉得卓氏矫揉造作,一大把年纪了还故作可怜兮兮的姿态想要迷惑自己的儿子,离间自己与亲孙子的关系。她当初为了养大义儿吃了多少苦,什么时候像卓氏这般柔弱过了?

“怎么?这是在向老爷告状,说我这老太婆虐待你了?”上官老夫人尖声道。卓氏忍不住颤了颤,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让她失望的是,上官成义只是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她的儿子则是微微侧首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卓氏心中顿时感到一片苍凉。

“老爷。”卓氏在蜜儿的扶持下站了起来,目光定定地望着上官成义道:“老爷相信我么?”上官成义皱眉道:“夫人,母亲年事已高,你何必与她计较?”卓氏只觉得可笑,母亲年事已高?可是她呢?她的婆婆刚开始折腾她的时候还没到她现在的岁数吧?她已经是有孙儿的人了,但是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知是不是方才两个男人的表现太过让卓氏心寒,也让她受到了刺激,卓氏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的息事宁人,咬牙道:“我没有故意烫母亲,也没有故意假装晕倒!母亲要吃豆花羹,要我亲自做,这也罢了。但是她还要我亲自磨豆子做豆花,半点不能假手他人。我从三更便起身,一直忙碌到中午做好。母亲嫌我做的太慢了,伸手便推我。那碗豆花羹是倒在了我的身上,母亲的身上只是溅湿了一点衣服而已。为了这个,我从中午一直跪倒现在……”

蜜儿也忍不住哭道:“老爷,求你救救夫人吧。夫人昨儿受了凉一直没有怎么用膳。今天忙碌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滴米未进……”

卓氏忍不住将蜜儿搂在怀中,她陪嫁的奶娘早几年就过世了,原本的丫头下人在这些年也应为各种原因离开的离开,过世的过世。这偌大的丞相府中,说起来她是丞相夫人,但是真正能真心对她好的人,竟然只有一个贴身的小丫头。她这一生…实在是太失败,太悲哀了。

上官成义皱了下眉,道:“好了,儒儿,跟你媳妇儿扶你娘回去休息,让大夫给你娘看看。”

“是,父亲。”上官允儒和二少夫人俩忙上前先要扶着卓氏回房,卓氏目不转睛地望着儿子。上官允儒和母亲对视了片刻,就微微侧开了脸。卓氏有些失望,这种感觉每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她都会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却让她觉得格外的疲惫和冰冷。

“老爷……”

“好了。”上官成义有些不耐烦地道:“夫人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以后小心一点。”

卓氏愣住,一瞬间仿佛有一股什么东西从脑海里直冲而出。

一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悲愤终于从胸中喷涌而出。她一把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不顾他们惊愕的眼神有些蹒跚地走到了上官成义跟前。定定地望着上官成义道:“老爷的意思是…这是又是我的错?”

上官成义一愣,回过神来才皱眉道:“你又想如何?”

卓氏道:“我也想知道,老爷想要如何?”

夫妻几十年,卓氏一直都是温柔贤淑的,上官成义也从未被她如此质问过,一时间倒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上官成义还没说什么,上官老夫人却忍不住了。她看重自己的儿子胜过一切,哪里能容忍儿媳妇这样无礼的质问。上前一步,抬手一个耳光就朝着卓氏甩了过去,“卓氏,你放肆!”

卓氏防备不急,又身体虚弱,直接被一个耳光打得栽倒在了地上。

“夫人?!”蜜儿惊呼一声,连忙扑了过去想要扶起卓氏。卓氏扶着蜜儿的胳膊站起身来,抬手摸了一下唇角的血迹,看看旁边置若罔闻地丈夫和儿子,不由地苦笑了一声,喃喃道:“我受够了…蜜儿,咱们走吧。”既然她这个妻子母亲做得这么失败,那就……罢了吧。

蜜儿连连点头,扶着卓氏就往外走去。

两人才走出了几步,深厚就传来上官成义恼怒地声音,“你去哪儿了?”

卓氏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我去庐宇观,以后都会留在那里,不会再来碍老夫人的眼了。”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要束冠出家了。

“站住!”上官成义厉声道,“来人,请夫人回房!”

“公主!”听到卓氏消息的时候,楚凌正带着肖嫣儿在平京城里逛街,雪鸢急匆匆而来,额边还有不少汗珠,显然是找了她们不少时间。肖嫣儿笑道:“雪鸢,出什么事啦让你这么着急?”

雪鸢抬手抹了额边的汗珠,叹了口气道:“确实是出大事了,公主,上官夫人出事了。”

闻言,楚凌神色微变,微微蹙眉道:“我以为上官成义是个聪明人。”她既然表示出了对上官夫人的兴趣以及对上官成义的不满,至少在短时间内上官成义应该是不会让上官夫人出什么事的才对。没想到才刚过了没几天,竟然就出事了?

“怎么回事?”

雪鸢低声道:“上官夫人被关起来了。”凑到楚凌跟前,飞快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楚凌还好,肖嫣儿却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阿凌姐姐,你看我就说那老家伙不是好东西!”

楚凌无奈地看着她,“嫣儿,稍安勿躁。”

肖嫣儿郁闷,“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勿躁?我都快要燃起来了!”楚凌道:“不然怎么办?我带着你去强闯丞相府,把卓夫人抢出来?”肖嫣儿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显然这个提议很让她心动。

楚凌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叹了口气道:“别闹,这事儿我会处理的。”肖嫣儿有些忧愁,“阿凌姐姐,你可快点。万一卓夫人被他们给折磨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楚凌看看肖嫣儿担忧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轻笑道:“嫣儿真是个好姑娘。”肖嫣儿鼓着腮帮子瞪着她,楚凌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吓得肖嫣儿连忙捂着自己的脸颊跳开了。

逗了肖嫣儿几句,楚凌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看向雪鸢道:“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她并没有让人特意关注卓夫人的事情,卓夫人刚被关起来,公主府就收到消息了,未免也太亏了一些。

雪鸢低声道:“是襄国公夫人派人送来的消息,她还送来了一个叫蜜儿的丫头,说是卓夫人的贴身侍女。”

楚凌有些意外,“舅母?”楚凌一直觉得襄国公夫人不爱管事性子平和,现在看来倒是也有些意思。

雪鸢点了点头,楚凌点头道:“我知道了,咱们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公主府中,蜜儿果然已经在大厅里等着她们了。一见到楚凌进来,蜜儿就扑到了她的脚边哭泣着道:“奴婢求公主救救我们夫人!”

楚凌俯身将她拉起来,轻声道:“别急,卓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蜜儿一双眼睛早就哭得又红又肿,小脸上也满是狼藉的泪痕。听了楚凌的话,她抽噎着道:“老爷…老爷把夫人关起来了。夫人还病着,已经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老夫人…老夫人恨夫人顶撞老爷,不让奴婢给夫人熬药。呜呜……”

楚凌皱眉道:“顶撞?”卓夫人忍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就顶撞起上官成义了?

蜜儿抽噎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老爷虽然让大夫给夫人看过了,但是老夫人不让照顾夫人,也不许奴婢去煎药。夫人就饿着肚子在床上熬着。奴婢看夫人已经烧的有些迷迷糊糊了,这才冒死偷跑了出来,去求见了襄国公夫人。夫人说过,公主…公主是个好人。”

楚凌有些惊讶,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挺聪明的。公主府不好进,但是卓夫人跟襄国公夫人肯定是打过交道的。她身边的人若是以卓夫人的名义求见襄国公夫人,也要容易一些。

“我记得,上官二公子是在家中的?”楚凌道。

蜜儿苦笑道:“二公子…二公子……”似乎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但是很显然,上官家的二公子并不能帮到母亲什么地方。

“公主,奴婢求求你救救夫人。奴婢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拼死也愿意报答公主的大恩大德。”蜜儿说着又跪了下来,对着楚凌使劲儿的磕头。旁边的白鹭雪鸢立刻上前拉住了她,“你别怕,公主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见死不救的。”

楚凌点点头道:“也罢,我先去上官家见一见卓夫人,再做决定。”

“多谢…多谢公主。”

自从昨天将卓氏关了起来,上官成义心中就很是不安。一大早下了朝便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想起昨天的事情上官成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母亲的性子他知道,有时候确实是有些过分。但是卓氏因为这点事情就要跑去出家,这也太过分了一些。当家夫人束发出家,让这平京的百姓怎么看上官家?

上官成义皱着眉思索着,回头还是要劝一劝母亲。还有夫人那里,等她气消了一些,再让儒儿去劝劝他吧。

“老爷。”管家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地禀告道:“老爷,公主来了。”

上官成义一愣,“公主?哪个公主?”

管事无言,“神佑公主啊。”这朝中如今不是就只有这一个公主了么?老爷这是怎么了?

上官成义皱眉道:“神佑公主?她来干什么?”上官成义直觉就感到这神佑公主只怕是来者不善,并不想见她,“就说我不在。”管家苦着脸道:“公主说,她跟夫人约好了来找她请教问题的。”

“什么?!”上官成义心中一沉,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管家望着上官成义道:“老爷,公主那里……老奴去回了,就说夫人身体不好?”

上官成义一摆手道:“我去见公主!”若只是管家去说夫人身体不好,只怕公主立刻就要说正好给夫人探病。上官成义实在有些不明白好端端的这神佑公主为什么就对自家毫无特别之处的夫人另眼相看。还是说,她真的是想要利用这点来抓住自己的把柄?若是如此,他上官成义也不是好欺负的。

255、和离?

楚凌淡定地坐在丞相府大厅里喝茶,坐在她身边的肖嫣儿却是动来动去没有片刻的安宁,仿佛座下的椅子里被人放了钉子一般。楚凌无奈地道:“嫣儿,好好坐着。”

肖嫣儿委屈巴巴地撇了楚凌一眼,她都不知道阿凌姐姐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她都恨不得能直接冲进去将卓夫人从这个大火坑里救出来。万一卓夫人被那些坏蛋虐待,她们去的晚了怎么办?

楚凌道:“别担心,卓夫人真出了事上官家也得不了好。”就算是死了,卓夫人若是死得不好看上官家都要有麻烦。更何况,楚凌也不觉得上官成义能因为这事儿就弄死自己的妻子。

肖嫣儿叹了口气,望着楚凌有些犹豫。楚凌安抚地对她笑了笑,“别担心,有我。”肖嫣儿眼中满是信任,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上官成义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一副真诚热情的笑容,仿佛丝毫不知道公主殿下驾临的原因一般。

“公主大驾光临,老夫当真是蓬荜生辉啊。”上官成义含笑道。楚凌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笑道:“上官大人客气了,冒昧来访,若有打扰之处,还望上官大人见谅。”

上官成义笑道:“公主能够驾临是老夫的荣幸,不知公主今天此来所为何事?不如坐下说话?”楚凌依言重新落座,方才笑道:“上官大人,实不相瞒前几日本宫请教了尊夫人几个问题,着实是受益匪浅。碰巧还有一些小问题想要请教上官夫人,这才冒昧来访还请上官大人见谅。”

上官成义面上依然带着笑容,但是看着楚凌的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戒备和审视。楚凌显然并不怕他看,笑吟吟地等着他的回答。好半晌,才听到上官成义微微蹙眉道:“实不相瞒,拙荆这两日身体有些不适,只怕是不能为公主解惑了。公主若有疑问,何不请教襄国公夫人?襄国公夫人身份尊贵,又是公主的舅母,正好合适。”

楚凌笑道:“这不是怕舅母疼我这个外甥女,就算有什么做的不好也不忍心说嘛?原来上官夫人病了,那倒是不巧了。但是本宫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夫人吧。上官大人放心,本宫知道分寸,只看看夫人的身体如何,绝不会让夫人劳累的。”

上官成义皱眉,没想到这位公主竟然如此难缠。他都亲自来婉拒了,一般稍有眼色的人这个时候都应该知趣的起身告辞了才是。这位公主竟然还打蛇随棍上了!

只是看着楚凌一脸认真的模样,显然并不会善罢甘休。上官成义叹了口气道:“公主垂帘,是拙荆的福分。既然如此,公主请吧。”楚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站起身来道:“多谢上官大人。”

“不敢。”

上官成义其实并没有多怕楚凌见卓氏,他相信卓氏不会在公主面前乱说什么的。不说卓氏的娘家早就已经没有人了,离开了上官家她根本没有地方去。就算是为了两个儿子和孙儿,她也不会说出什么不利于上官家的话。夫妻这么多年,上官成义对这个妻子其实并没有什么不满,奈何母亲看卓氏始终不顺眼,他劝过几回也没有什么用。身为儿子,他自然是要站在自己母亲这一边的,毕竟母亲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若是没有母亲,哪里有今天的上官成义?

不过他也确实不想让楚凌见到卓氏,上官成义总觉得这位神佑公主是个不安定的因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上官家的人最好还是少跟她接触一些得好。

有上官成义亲自引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卓氏的院子。站在院子里,肖嫣儿四处看了看有些嫌弃地道:“这就是卓夫人的院子?不是说她是丞相夫人吗?丞相不是大官么?”

这话听得上官成义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不能说什么反驳的话。卓氏住的院子确实不太像是一个丞相夫人能住的地方,倒不是有多差,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好。如果整个丞相府都是简单朴素的作风也就罢了,偏偏上官老夫人喜好热闹华丽,这个院子在整个丞相府实在是冷清的有些格格不入。看起来不像个当家夫人住的地方,倒像是不受重视的客人住的地方了。

楚凌看了一眼神色尴尬地上官成义,淡淡道:“嫣儿。”

肖嫣儿躲在楚凌身边,对着上官成义做了个鬼脸,倒是给面子的不再发表什么意见了。

卓氏的寝房外面站着两个丫头,见到三人过来连忙上前行礼,“老爷。”

上官成义道:“公子在里面?”

丫头点了点头道:“二公子在里面侍奉夫人。”

上官成义道:“开门。”

卓氏的房间不小,但是门窗都紧闭着显得有些阴暗。三人进去的时候上官家二公子上官允儒正起身要往外面走。见上官成义进来连忙拱手行礼,“见过…公主,见过父亲。”上官允儒身为丞相府的嫡子,自然是见过神佑公主的。

上官成义问道:“公主来看你母亲,你母亲怎么样了?”

上官允儒道:“母亲刚用了药睡下了。”

楚凌微微挑眉,扫了一眼上官允儒放在床头边的柜子上的药碗,这话有点意思,上官夫人刚服了药睡下了,她这个探病的人自然不好去打扰一个沉睡的病人了。

楚凌笑吟吟地道:“那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姑娘,你做什么?!”上官成义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原来是肖嫣儿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摸到了卓氏床边上。肖嫣儿笑容甜美,回头道:“上官公子,你娘这不是醒着吗?”

上官允儒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床上的卓氏正睁着眼睛望着他们,脸色不由得一僵。楚凌只当没看见他的神色,笑盈盈地走过去道:“看来是嫣儿太笨手笨脚,将上官夫人吵醒了。”

肖嫣儿鼓着腮帮子狠狠地瞪了上官允儒一眼,她才没有吵醒卓夫人!

楚凌走到床边坐下,对卓氏笑道:“上官夫人,听说你身体不适,可有大碍?”

卓氏摇摇头,道:“公主驾临,臣妇…未能远迎,回望公主恕罪。”说着,就挣扎着坐了起来。旁边的肖嫣儿连忙上前扶着她,楚凌也伸手扶了一把,道:“夫人若是不适,躺着就好。”

卓氏摇了摇头道:“只是小毛病,让公主见笑了。老爷,儒儿,公主来找我必是有事要说,你们先去帮吧。”这话若是楚凌说,上官成义说不定还要找什么借口婉拒。但既然是卓氏自己说出口的,上官成义即便是不愿也不能当着楚凌的面说什么。只得深深地望了卓氏一眼,带着上官允儒转身走了出去。

卓氏的气色着实不太好,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看上去容颜憔悴神色委顿。因为没有上妆,比起上次在宫里看到的还要憔悴苍老。卓氏望着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道:“让公主见笑了。”

楚凌摇摇头道:“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听蜜儿说过了。”

卓氏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蜜儿…她是个好孩子。”

楚凌看着她,“夫人自己可有什么打算?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我听蜜儿说,夫人想要去束发出家?恕我直言,以上官家的情况只怕不会允许夫人做出这样的决定。”

卓氏神色悲哀,“我这一生,少年时无忧无虑,家父怕我嫁入高门受委屈,千挑百选为我选了这么一门亲事。家母时时教导我,不可因为自己出身好,就轻视婆母,让夫家不宁。我都一一做了,可是最后…连我亲生的儿子都……”

楚凌沉默地听着,并不插话。

“当初我刚生孩子,就被老夫人抱到身边教养。每日也只有请安的时候才能看看孩子。后来我看孩子被老夫人宠得不成样子,只得跟老爷说了。老爷重视嫡子,将孩子接到前院教养,老夫人却觉得是我想要离间她们祖孙关系将我的次子也抱走了。这些年……”

卓氏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流泪,神色木然仿佛已经感觉不到悲伤了。

楚凌轻叹了一声道:“夫人打算怎么办?”卓氏的人生确实堪称悲剧,上官老夫人和上官成义自然是这其中最大的凶手,但是这跟卓氏的软弱退让也脱不了关系。至少,在前十多年还在上京的时候,着实哪怕强硬一点点也不会让上官老夫人将两个儿子都抱走,结果养的两个儿子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不上心了。

卓氏是很可怜,但是如果她还是一心想要退让软弱的话,楚凌也无话可说。夫妻家族的事情,最难管也最不容易得好。说不定她态度强硬的替卓氏管了,回头来反倒是要被人怨恨。

卓氏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悲伤和软弱。只是平静地望着楚凌,道:“我想离开上官家,求公主助我。”

楚凌微微勾唇,挑眉道:“哦?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打算如何离开上官家?”

卓氏道:“我要和上官成义和离,我当年的嫁妆虽然这些年来被用了不少,但也还剩下一些,足够我以后的生活。我父亲当年曾是户部尚书,卓家也是书香门第,我从小也读过不少书。公主若是不嫌我麻烦,有什么可以为公主效劳的,公主尽管吩咐便是。”

楚凌定定地望着她,道:“上官成义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与他和离…你当真考虑好了么?别忘了,你们还有两个孩子,你还有孙儿孙女。一旦你们的事情闹大了,他们的脸上只怕都不好看。到时候,夫人只怕是也要后悔的。”

卓氏淡淡地苦笑道:“公主看我那些儿子儿媳,可有一个关系我这个做母亲的死活?哦,他们是关心的,他们担心我出了什么事闹出去,让上官家难堪。这样的儿子…我没有教养过他们,罢了。”

房间里沉默了良久,肖嫣儿在一边有些着急地看着楚凌。她想劝楚凌赶快答应下来,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只得强行忍着。忍得难受了就拽着自己的辫子磨蹭。

良久,才听到楚凌道:“既然夫人决定了,我可以答应夫人。此事过后,我希望夫人为我效力五年,如何?”

“多谢公主。”卓氏坐在床上不便起身,只得双手撑着床面郑重地对楚凌拜了三拜。其实她知道,公主这个时候收留她根本就是一件相当亏本的买卖。不提她到底能替公主做多少事情,只是公主插手这件事对名声的影响就得不偿失。但是对她来说,这五年不仅仅是还了公主的恩情,更是让她一个刚刚和离孤身一人的女人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卓氏眼睛有些红,自己的亲人对她不理不睬,一个原本只有一面之缘的公主却对她伸出了援手。卓氏不知道神佑公主帮她有多少是因为可怜她,又有多少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但是她真的不愿意就这么过完自己的后半生。蹉跎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去忍耐了。她也不想去赌上官老夫人会不会比她先死,就算赌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楚凌点头道:“好,既然夫人已经决定了,我回去就回准备,到时候该怎么做我会让人通知夫人。这几天,夫人依然可以后悔。”

卓氏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表明自己的决心,但是眼底却写满了坚定。

楚凌站起身来,问肖嫣儿,“卓夫人的身体如何?”

肖嫣儿气鼓鼓地道:“不太好,卓夫人后面要做的事情如果很麻烦的话,最好缓几天,我给卓夫人配置一些养身的药。”

楚凌点点头,侧首对卓夫人笑道:“回头我让人将药送过来,卓夫人先安心养病。至于蜜儿那丫头,就先留在我哪儿了,夫人这里可有什么不便?”

着实摇摇头,道:“多谢公主关心,我这里没什么。蜜儿既然出去了,就别让她再回来了。”

楚凌道:“夫人心里有数就好,既然如此,我这便先告辞了。”

“送公主。”卓氏道。

------题外话------

上午拔了颗牙,麻药退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o(>_<)o~

ps:有亲觉得阿凌楚凌卓夫人这件事太磨蹭了,呃…可能有点吧,不过一个刚回来的公主,拎起鞭子直闯丞相府去管人家的私事可能有点困难哈~实在抱歉么么哒

256、再战拓跋胤

楚凌一行人回到公主府,君无欢已经在府中等着她了。肖嫣儿看了看君无欢,对他做了个鬼脸就缩着脖子退下了。要是真的惹毛了师兄,她可打不过他。顺便,那盘算了许久要问师兄云行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也被她抛到脑后了。

肖嫣儿觉得,自从跟着阿凌姐姐之后她就不太会难过了。虽然阿凌姐姐也很忙并没有多少时间陪她玩儿,但是她每天都过的很充实,只有很少的时间会想起云行月。偶尔她甚至会忍不住想,要是云师兄真的不喜欢她,那就算了吧,大家各自过日子也还是可以的。至少她现在过得比以前每天想方设法地想要找到云师兄快乐多了。

但是每当她想到这里,这个念头很快就会被另一种情绪给压了下来,回头又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云行月跟她回家了。

开始肖嫣儿并没有觉得不对,但是这种情况反复来去的出现,肖嫣儿终于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了。她明明都想开了,为什么转头又忘了呢?

“肖姑娘?”萧艨皱眉看着站在走廊里一脸纠结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肖嫣儿。肖嫣儿抬眼看到他,反射性地就皱起了眉头,“是你啊,阿凌姐姐不是让你去看着那些神佑军么?你怎么在这里?”

萧艨仔细打量着肖嫣儿,微微眯眼道:“你在想什么?”

肖嫣儿连退了几步,警惕地道:“我…我想什么关你什么事?!”

萧艨冷冷道:“确实不关我的事,但是你最好不要仗着公主信任你,搞什么阴谋诡计。”

肖嫣儿气结,狠狠地瞪着萧艨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搞阴谋诡计?!她还怀疑这个木头脸是别人派来在阿凌姐姐身边的细作呢。萧艨上前两步,在肖嫣儿跟前站定了,冷声道:“你的骨龄至少超过二十了,隐藏自己的年纪身份,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嫣儿险些手里一把毒药直接撒了过去,好不容易才忍不住没好气地道:“你都能看出来,你以为阿凌姐姐不知道么?本姑娘高兴叫她姐姐怎么了?还有!你是怎么看出本姑娘的骨龄的?!”没有贴身接触过,根本不可能看出一个人的骨龄。若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世间的易容术化妆术各种驻颜的药还能有什么意义?

萧艨面色一僵,转身就走。

肖嫣儿瞪着他的背影直磨牙,“死木头脸!你最好不要落到本姑娘手里,不然…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到肖嫣儿气呼呼地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两个人影从拐弯处走了出来。楚凌有些好笑地摇摇头道:“你这个小师妹,很有趣啊。”

君无欢一手揽着楚凌,淡淡道:“她傻,阿凌不要理她。若是觉得她烦的话,我让人将她送回沧云城。”楚凌摇头道:“那倒是不用,嫣儿挺可爱的。”君无欢无语了片刻,他是不太能理解阿凌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比她年长的女人可爱。当然了,肖嫣儿的外表和脑子确实看不出来她比阿凌大。

“对了,嫣儿心软吗?”楚凌问道。

君无欢给了她一个“你在说笑吗?”的表情,肖嫣儿若是心软,又怎么会被人叫做小毒仙,又怎么会去研究毒药?那她应该被叫做医仙,女菩萨才对。

楚凌摸着下巴道:“哦?那倒是有趣了。”肖嫣儿对卓夫人的关心有些太过了。如果她只是单纯的看上官成义和上官家的人不顺眼的话楚凌还可以理解,不过肖嫣儿对卓夫人的关心也不是假的。卓夫人很可怜,但是这世上比卓夫人更可怜的人也不少。倒是没见肖嫣儿这么关心过。

君无欢挑眉,“什么有趣?”

楚凌道:“嫣儿似乎很关心卓夫人。”

君无欢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道:“或许只是投缘?”

楚凌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也罢,本就不关大局。”两人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君无欢道:“你一开始就将剑锋对准上官成义,真的没问题么?上官成义为官几十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楚凌不由笑道:“长离公子想太多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想要上官成义的命?上官成义这个人我调查过,除了对妻子算得上是薄情寡义,其余方面倒也还不错,能力也不差。我既然想要立威,当然就要挑一个显眼的目标。若是对付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谁会在意?上官成义自己将把柄送到我手中,怎么能怪我利用?”

君无欢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明媚的笑容,不由轻笑一声,“我说过,阿凌果真聪慧过人。”

楚凌偏着头看他,笑道:“比不上长离公子。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听说你这些天拜访了不少平京的权贵?”君无欢点头,道:“凌霄商行在北方损失不小,自然要找补回来。更何况…说起赚钱南方比北方更合适。”

南方富庶远非北地可比,从前南方的事情都交给桓毓在处理,桓毓一年到头到处跑精力也没有都放在这上面,南方的局面一直没能完全铺展开来。如今有长离公子亲自坐镇,自然非同凡响。即便是楚凌最近忙着公主府的事情,也听说过一些风闻了。

楚凌点点头笑道:“好吧,做生意的事情我也不太懂,倒是…神佑军的事情,你可以帮我参详一下。”堂堂沧云城主,来帮她参详区区三千的神佑军,绝对是她赚到了。

两人正准备转身回书房说法,君无欢神色突然一变一把将楚凌揽入怀中飞身掠了出去。下一刻,原本他们站着的地方已经多了一把剑,三尺长剑直直地插入了地上石板之间的缝隙一尺有余,可见这把剑射过来的力道之强。若是直接被一剑射中,只怕整个人都要被刺一个对穿。

楚凌靠在君无欢怀中,侧首去看。方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已经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一只手握住被插入石缝间的长剑,慢慢地拔了出来。

拓跋胤!

楚凌伸手拍了拍君无欢的手臂示意自己没事,君无欢却没有放手而是扶着楚凌让她站在自己身边,身体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楚凌。

“四皇子果然胆识过人。”君无欢淡淡道。

拓跋胤冷声道:“比不得沧云城主足智多谋。”

楚凌微微挑眉有些惊讶,拓跋胤倒是好本事,竟然能查到君无欢的身份。隐藏的身份被人揭破,君无欢并不惊慌也不恼怒,只是淡笑道:“区区谋算难登大雅之堂,让四皇子见笑了。”

“岂敢。”

拓跋胤依然一如往常的冷淡,但是眉宇间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下巴下面还长出了暗青的胡茬,穿着一身天启人的布衣,看上去就像一个落拓的江湖浪子,只是更多了几分沧桑和萧瑟。

拓跋胤孤身来到公主府,自然不是为了跟君无欢叙旧的。目光落到了被君无欢遮住了半个身形的楚凌身上,半晌方才道:“楚卿衣。”

楚凌侧身探出了一个头来,含笑对拓跋胤道:“四殿下,别来无恙。”

拓跋胤神色一僵,定定地望着楚凌方才道:“是你。”

楚凌点头,“是我。”

拓跋胤身形一闪,就已经到了楚凌跟前抬手就向楚凌抓了过去。不等楚凌动手,君无欢伸出一只手轻描淡写的挡开了拓跋胤抓出去的手道:“四皇子,你当我不存在么?”

拓跋胤轻哼一声,提起手中长剑就朝着君无欢招呼了过去。君无欢伸手要拔软剑,却被一直柔软的手按住了。身边楚凌轻声道:“我来。”同时,楚凌已经提起流月刀挡住了拓跋胤劈过来的剑。长剑砍在流月刀上时楚凌握刀的手微微震了一下,但是却半点没有退缩。

君无欢看了一眼拓跋胤,对楚凌点了点头道:“小心。”便后退了几步将战场留给了两人。

拓跋胤的武功也是大开大合的路数,与拓跋兴业有几分相似。楚凌在上京也跟他交手过几次,因此也并不畏惧。院子里刀剑撞击声呯呯作响,这样的声音自然引来了公主府的侍卫注意,就连刚刚离开的萧艨都去而复返。只是却被君无欢拦在了一边,萧艨微微蹙眉,看向那个正在与公主过招的男人。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人的强大,“长离公子……”

君无欢摇摇头道:“无妨,阿凌能应付。”

“公主只怕不是那人的对手。”萧艨皱眉道。

君无欢凝眉道:“没关系,有我在。”

上次楚凌与拓跋胤交手险胜对方,但是那确实是有巧合与运气在里面的。楚凌心知肚明,论实力她还不是拓跋胤的对手。但是这并不表示她没有一拼之力。到了如今这个程度,即便是对上君无欢和南宫御月,楚凌也是有一拼之力的。只是胜的机会比较渺茫而已。

手中流月刀带起的风声肃然,拓跋胤也不含糊手中长剑凌厉,剑气纵横。

这一次,两人足足打了将近两刻钟,楚凌方才渐渐落了下方。但是楚凌并不打算就这么认输,眼眸一转,一矮身流月刀平扫向对面拓跋胤的下盘。拓跋胤微微垂眸一跃而起,凌空一个翻身手中长剑剑尖在地上一点,然后借力朝着楚凌扫了过去。楚凌轻笑一声,仰身比来了这一剑,引刀向上刺向半空中地拓跋胤心口。拓跋胤再次翻身避过,反手一剑直指楚凌心口而来。

不想楚凌不闪不避,反而正面迎了上去。拓跋胤剑眉一皱,正想要收剑却见楚凌手中的刀已经贴着他的长剑刺了过来。拓跋胤冷哼一声,剑身在流月刀上用力一撞,楚凌只觉得握刀的手一麻险些就将刀脱手。

她一咬牙,用力抓住了手中的刀,横刀斩向拓跋胤的腰腹。

拓跋胤也不退让,一剑刺向了楚凌的心口。

眼看着就是两败俱伤之局,站在旁边观战地君无欢上前两步一挥袖卷住了拓跋胤的长剑往旁边一挥,长剑立刻就偏了出去。另一只手却轻轻握住了楚凌的流月刀刀背。他的手并不粗犷,如果不看指尖的细茧的话,犹如保养的极好的文人墨客,世家公子的手。但是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抓,楚凌却觉得流月刀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铁钳钳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拓跋胤后退了两步,有些诧异地看了君无欢一眼。君无欢救楚凌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却不太明白君无欢为什么要救他。

君无欢轻轻放开流月刀,低头看着楚凌有些无奈地道:“阿凌,你又冒险。”

楚凌有些遗憾地耸耸肩道:“我还不是四皇子的对手。”即便是冒险,方才如果君无欢不出手的话,只怕也是她败的几率大一些。

拓跋胤定定地望着楚凌道:“我以前见过你。”

楚凌对着不远处地萧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退下,方才笑道:“四皇子这话说的奇怪了,你当然是见过我的。”

拓跋胤道:“信州,谢廷泽。”

“啊?”楚凌摸摸鼻子,笑道:“那一次,我可是差点死在四皇子的手里啊。”

拓跋胤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一次他是专程去找楚卿衣的,结果楚卿衣就在他跟前他却没有认出来。不仅是那一次,之后那两年在上京,有多少次机会他都可以认出曲笙的身份?可惜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被楚拂衣小心翼翼地护着的妹妹有朝一日会长成这个样子。

“公主好手段,好胆色。”拓跋胤沉声道。

楚凌笑了笑,看着拓跋胤道:“四皇子千里迢迢而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夸我两句吧?”

拓跋胤道:“我有事情想问公主。”

楚凌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拓跋胤是有事情要问她,不然总不会是千里迢迢来找她叙旧的吧?

拓跋胤望着楚凌,问道:“她…临终前说了什么?”

楚凌眨了眨眼睛,仿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般。有些不太确定地道:“你是问…拂衣姐姐?”拓跋胤皱眉不语,楚凌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半晌,忍不住轻笑出声。拓跋胤眼眸微沉,有些不悦地看着她。楚凌淡淡道:“四皇子想要知道也可以,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你说。”拓跋胤沉声道。

楚凌道:“我要你藏在四皇子府那个院子下面的密室里的人。”

拓跋胤脸色一沉,盯着楚凌冷声道:“你进去过?”

楚凌点了点头,道:“四皇子,她不属于你。”

拓跋胤冷笑一声道:“你说了不算。”

楚凌道:“如果我说,这就是她临终前的愿望呢?她只想回家。”

拓跋胤的声音有些古怪,“回家?她的家就在上京,她这辈子来过这个地方么?”

楚凌淡淡道:“现在那个地方是你们貊族人的家,不是她的。”拓跋胤提起手中长剑直指楚凌,咬牙道:“什么条件都可以,这个不行。”楚凌摊手,淡淡道:“那就不用谈了,总有一天,你会将她还回来的。”

拓跋胤冷哼一声,随手将长剑插回了剑鞘转身就要走。君无欢站在楚凌身边,淡淡笑道:“四皇子这就要走了?”

拓跋胤道:“长离公子想留我?可以,只要你不介意让天启那些人知道神佑公主的事情。”

君无欢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阿凌先前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时候还不到罢了。何况…真的闹大了,对拓跋大将军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么?”

拓跋胤扭头看着君无欢,“长离公子想说什么?”

君无欢微笑道:“四皇子既然来了,何不留下来喝杯茶,说不定咱们可以谈谈。”

“我没什么能跟两位谈的。”

楚凌笑道:“怎么会呢?我记得先前我们跟大皇子的关系还不错呀。四皇子觉得,等到拓跋梁坐稳了皇位他会怎么对付你和大皇子?”拓跋胤神色地看了一眼楚凌,楚凌不闪不避含笑与他对视。

良久,拓跋胤才淡淡道:“永嘉帝生了一个好女儿,可惜了。”

可惜,神佑公主不是貊族人。

可惜,神佑公主是个女子无法继承天启皇位。

楚凌不以为然,侧身微笑道:“四皇子请。”

拓跋胤转过身来,垂眸道:“那就打扰了。”

257、玉家

三人进了书房坐下,一时间书房里有些诡异的沉默。

拓跋胤目光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两人,并没有被人愚弄的愤怒。或许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甚至让拓跋胤没有功夫去愤怒。刚刚打过了一场,此时拓跋胤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放下茶杯,拓跋胤道:“两位,有什么话要说不妨直言。”

君无欢和楚凌对视一眼,君无欢开口道:“不知四皇子有没有兴趣与我们合作?”

“没有。”拓跋胤拒绝地干脆利落。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看过来的君无欢耸耸肩:你看,我就说不行吧?拓跋胤这种人,完全没有心情跟你拐弯抹角的打嘴仗。

君无欢也不着急,含笑道:“四皇子心怀北晋确实让人佩服,上次在沧云城君某也成全了四皇子。但是,结果如何?拓跋梁的冥狱现在还在追杀四皇子吧?”

“那又如何?”拓跋胤冷冷道。

楚凌悠然道:“四殿下息怒,我们所说的合作,并不是让四皇子背叛北晋,这种事即便四皇子不说我们也知道您不会做的。”

拓跋胤微微眯眼道:“不知两位想要说的是什么?”

楚凌微笑道:“拓跋梁。”

拓跋胤道:“你们想对付我北晋的皇帝?”楚凌啧啧笑道:“沈王殿下可真是大公无私啊,既然如此,您又何必跑到天启来?早早地回上京去,说不定北晋新皇陛下看在您这么识趣的份上,对您好一些呢?只是不知道,拓跋梁对大皇子是怎么看的。也对,大皇子如今腿脚不方便,拓跋梁看在先皇的份上……”

咔嚓一声轻响,拓跋胤手中的茶杯被硬生生捏碎。

楚凌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无辜地笑容,“我说错了什么吗?”

拓跋胤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看着楚凌道:“公主不必激我,你们想做什么,直说吧。”

楚凌扭头去看君无欢,君无欢垂眸淡淡道:“除掉拓跋梁。”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拓跋胤冷声道:“我父皇的死,跟两位脱不了关系吧?现在两位又将矛头对准新帝,你们想做什么?”楚凌微微勾唇,“四殿下想太多了,北晋皇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先皇帝陛下的死跟我们可没有关系,四殿下不要污蔑我们。”

拓跋胤淡淡地看了楚凌一眼没说什么。

君无欢淡笑道:“四皇子,不管我们有什么企图,这毕竟也是一件两利的事情。君某佩服四皇子为大局着想的胸怀,但是…四皇子觉得拓跋梁能够体会到四皇子的胸怀能够领情,进而放过两位吗?恕我直言,除非四皇子死了,否则拓跋梁不会停止追杀地。而一旦四皇子不在了,本就已经独木难支的大皇子那里……”

拓跋胤垂眸,他自己可以不顾生死,但是却不能不顾拓跋罗的。母亲过世的时候他年纪还不大,父皇又忙于国事更无暇关心他,对拓跋胤来说拓跋罗不仅是兄长更像是父亲。

其实,兄长明明也并不比他年长多少岁。

君无欢也不着急,淡淡道:“四殿下不必急着回答,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再说。在你决定拒绝之前,我们可以保证你在平京的安全。当然,你若是自己走到朝廷的人面前去,我也没办法了。但是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一旦落到天启人手中,您只怕很难活着回到上京了。”

拓跋胤抬眼看着两人,“我以为两位都是天启人,特别是……”神佑公主。

楚凌对他笑得和蔼可亲,“就算同是天启人,大家行事风格不一样,偶尔也是会有一些不同的意见的。就像拓跋梁和四皇子都是貊族人,不是么?”

拓跋胤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楚凌和君无欢也不阻拦,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

等到拓跋胤离开,楚凌才扭头问君无欢,“你觉得拓跋胤会跟我们合作吗?”

君无欢摇摇头,蹙眉道:“五五之数。”拓跋胤对貊族的忠诚毋庸置疑,现在就要看拓跋罗在他心中的分量又有多少了。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北晋皇死了换成了拓跋梁,现在还要费劲将拓跋梁搞下去,真不知道当初那么辛苦做什么?要是当时将两个人一起搞死了就好了。”

君无欢笑道:“且不说,有没有能力同时除掉拓跋梁和北晋皇,就算是有…这两个人同时死去的话,北晋陷入分裂的可能并不大,相反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选出一个新的首领来一致对外。在面对外患的时候,貊族人还是很团结的。只有外部的隐患不存在了,貊族人自己才会斗起来。”

楚凌撑着额头道:“所以,你是想要在貊族一次一次地更换皇位中消磨貊族的实力?”

君无欢微微点头道:“也给我们争取时间,不过这个法子可以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这次也是运气还不错。若是再来一次,只怕就要引起貊族人的警惕了。”

楚凌点点头道:“只凭一个不可控的南宫御月,即便是再加上拓跋胤,如今的局势想要扳倒拓跋梁只怕也不容易。所以,长离公子的底牌是什么?”

君无欢微微勾唇,道:“拓跋梁自己弄了个危险人物在身边,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百里轻鸿?”楚凌微微眯眼,君无欢握着她的手把玩着,一边轻叹道:“我一直不太明白,百里轻鸿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最近我倒是有些想明白了。”

楚凌挑眉看着他,君无欢轻笑一声道:“如果拓跋梁段时间内突然死了,你说…以后北晋谁说了算?”

楚凌脑海里飞快地转着,很快就得出了几个人名,“拓跋罗,南宫御月,拓跋明珠。”拓跋明珠虽然是女子,但是楚凌却觉得她的雄心壮志似乎不输男人。而拓跋梁膝下的几个子嗣,有可能继承王位的都死的死废的废,剩下的根本不足为虑。拓跋梁手中的势力,最后却是最有可能被拓跋明珠接手。楚凌甚至忍不住怀疑,拓跋梁的两个嫡子一死一废,其中是不是也有拓跋明珠的手笔。

君无欢自然明白楚凌的想法,摇头笑道:“拓跋明珠空有野心,但是…她那两个哥哥的事情,倒是跟她关系不大,她只怕也没有那么大的盘算。”

“百里轻鸿。”楚凌道。

君无欢微微点头,“原本就是交易,不过最近我才发现,似乎是我帮了百里轻鸿。”

其实也不尽然,跟君无欢有这么多暗地里的交易之后,百里轻鸿不可能没有任何把柄在君无欢手中。更何况,君无欢的很多计划也都是需要百里轻鸿的配合才能顺利进行的。最多也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就算是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也都是互相得利,谁也不亏。

只是对身为生意人的长离公子来说,给予了对方超出自己预料之外的利益,就是自己亏了。哪怕那原本就是自己该付出的,但是他没有预料到对方得到了那么多利益,也是他输了。

“你觉得百里轻鸿现在还需要跟我们合作?”楚凌问道。

君无欢悠然道:“现在,他尤其需要跟我们合作,如果他真的是如我所料的话。不然阿凌以为,凭他的身份凭什么饶让貊族人听他的?就凭他的妻子是陵川县主么?”

“昭国公主。”

“什么?”君无欢不解,楚凌翻了个白眼道:“人家拓跋明珠已经不是陵川县主了,现在是公主。”

君无欢不以为意,“没什么差别,阿凌现在也是公主了。”

“……”她要强调的是这个吗?

看着楚凌满脸无语的神色,君无欢有些好笑地轻拂着她微红的脸颊笑道:“好了,既然拓跋胤还需要时间考虑,阿凌就不要想太多了。阿凌不问问我来做什么吗?”

楚凌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君无欢。

君无欢无奈地道:“阿凌可是忘了?”

楚凌一顿,片刻后反应过来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叹气道:“差点忘了,玉家老夫人的寿辰,你跟我一起去吗?”如今平京皇城里猜测他们关系的人不少,但是没有确作证据也没有人敢随便非议公主。若是他们结伴出席玉家老夫人的寿辰,可就不一样了。

君无欢搂着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考虑一下,还是要尽快娶了阿凌,才能放心。”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要忍的,现在又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给谁看呢?

毫不同情某人的神佑公主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好吧,我去换身衣裳就去玉家。”

想要撒娇亲亲抱抱的长离公子无语,“……”

玉家并不是平京顶级的门阀,即便是原本在上京的时候也只能算是二流世家。不过玉家的当家主母是襄国公的表妹,而且玉家当家一直和襄国公府走得近,因此人们大多数时候都将玉家当成是跟襄国公府一边的。不过,一个家族的人想法自然不可能要求全部统一,更何况襄国公虽然深受永嘉帝信任,但是却不爱结党揽权,玉家在襄国公府的扶持下,虽然不至于被平京的权贵们边缘化,但是也着实捞不到许多别的好处。

于是,这让就有更多的人怀揣了别的心思了。如今玉家虽然依然是平京的大家族之一,却也已经在不知觉中陷入了人心涣散的困境。这一次玉家

老夫人的大寿之所以办得如此轰轰烈烈,除了是难得的整寿以外,也是带着这方面的因素的。否则桓毓不会特意来请楚凌。以楚凌的身份,玉家老夫人的寿辰,她也不需要特意参加。

两人到达玉家的时候,宾客已经到了不少了。听到说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一起来的,不少人脸上都不由露出了古怪的神色。自从神佑公主归来,这位长离公子在平京也开始变得名声赫赫了起来。当然,长离公子原本就很有名。只是原本平京的权贵无论大小都见不到长离公子,更多的人大约都是将他当成一个传奇。如今这位据说富甲天下的公子突然出现在了平京,还是跟神佑公主一起回来的,而且与襄国公府和玉家六公子交好。敏感一些的人都忍不住会多想一些什么的。

玉家早就得到了神佑公主要来的消息,玉家老夫人亲自带着儿孙一起迎到了大门口。

一家虽然不是平京的一流世家,但是认定却颇为繁盛。桓毓在玉家排行第六,但其实他是玉家的嫡长孙。桓毓前面的五个兄弟,一个是他庶出地兄长,另外四个都是堂兄弟。桓毓自己虽然没有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但是后面却还有六七个庶出或者堂兄弟以及不少的姐妹。于是,楚凌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的就是玉家大门口乌泱泱一大片来迎接她的人。

站在玉老夫人身边扶着老人的桓毓公子对着楚凌挑了挑眉,仿佛是在邀功。

看,本公子给足了公主殿下面子吧?

楚凌无语,玉老夫人寿诞,结果劳动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家等在大门口迎接她这个客人。神佑公主表示,就算是公主她也着实没有这么大的脸。

“臣妇恭迎公主!”

“恭迎公主殿下。”

楚凌扶着君无欢的手下车,连忙上前双手扶起了玉老夫人,笑道:“老夫人寿诞,应该安坐才是。如何能劳动老夫人亲自迎接?”玉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倒是依然精神抖擞。借着楚凌的力道和桓毓的扶持站起身来,笑道:“公主大驾光临,玉家实在是蓬荜生辉。迎接公主是臣妇分内之事。”

楚凌笑看了一眼桓毓道:“我与桓毓公子也有几分交情,老夫人不必客套。”

玉老夫人看看孙儿,笑着连连点头称是。

然后又将目光落到了落后楚凌一步的君无欢身上,苍老地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笑道:“这位…便是长离公子?”

君无欢含笑点头,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然的模样令人群中不少少女都不由得红了脸。

“正是晚辈,恭贺老夫人福寿延绵。”君无欢笑道,同时让人送上了贺礼。

迎接的人群中立刻有人上前接过,玉老夫人笑道:“公主和长离公子大驾光临,我这老太婆当真是福气不薄。公主,长离公子,还请里面坐。”

“老夫人请。”楚凌也给足了玉老夫人面子,含笑道。

“公主请。”

一行人转身往玉府里走去,府中此时已经一片喧闹欢腾了。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好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桓毓看了看跟玉老夫人走在一起的楚凌,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让身边的少女接替了自己的位置走到了君无欢身边。君无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桓毓公子垂首低声笑道:“两位好气魄啊,你这倒是不怕坏了阿凌姑娘的名声了?”

君无欢淡淡道:“会怕这种事的人是你。”

桓毓气结,没好气地磨牙道:“我看陛下对你不太满意,你就不怕他坚持不肯答应?”

“我坚持等陛下同意是为了阿凌开心,如果阿凌不在意……”那永嘉帝同不同意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君无欢很明白他和阿凌如今的处境,想要让永嘉帝松口其实不难,难的是让那些迂腐的老顽固同意。既然他不可能如永嘉帝所说的去考科举,那么无论如何与阿凌在一起都要受到那些老顽固的抨击的。君无欢原本还打算慢慢来,但是这几天他却突然想明白了,如今这世道哪里容得了那么多的水磨功夫?只要阿凌不在意,不会受到伤害,那些闲人都只是闲人而已。

桓毓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楚凌。

君无欢肯定不会自己做出这种决定,而且凌姑娘肯跟着君无欢一起来就已经说明了问题了。

得,这两位都是任性的人。他这个当人手下兼兄弟兼表哥的还能怎么办?只好一起奉陪了。

仿佛察觉到桓毓的眼神,楚凌回眸对他微微扬眉一笑。

桓毓翻了个白眼扭过了头去表示不想理她。

“六哥,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抽了么?”扶着玉老夫人的少女正好回头看到这一幕,好奇地问道。桓毓没好气地道:“多谢大小姐关心,你六哥我好得很!”

少女疑惑地看了看他,点头道:“那就好,小心一点别吓到客人。”

“……”这特么的是亲妹妹?!

258、烂桃花(一更)

今天玉家的宾客不少,其中不乏朝中一流的权贵高官。襄国公府作为玉家的亲戚自然也是要来捧场的,所以襄国公和襄国公夫人早早地就带着人来了。不过,对于所有人来说,神佑公主的驾临显然是个意外。

而更让人觉得意外的是,神佑公主是和长离公子一起来的。

襄国公和夫人坐在大厅里,看到被玉老夫人亲自引进来的楚凌和君无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狠狠地瞪了君无欢一眼。

玉老夫人恭敬地请楚凌上座,楚凌自然不会在今天这个日子喧宾夺主,连忙推辞了一番主动走到下首襄国公夫人的身边坐下了。君无欢则跟着襄国公走了。桓毓看看满屋子的人,缩着脖子也跟着溜了。

在场的诰命们纷纷打量着这位美丽绝伦的神佑公主,听说这位公主性情暴躁动辄打人伤人。但是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很有教养的模样嘛。再看看神佑公主正笑吟吟地侧首与襄国公夫人说话,俨然就是一个聪明端庄的名门贵女模样。纷纷觉得悟了,一定是襄国公夫人教导有方。

自从公主回来,除了在宫中就只与襄国公府亲近了。襄国公夫人虽然出身不太好,这些年来言行举止却都堪称世家典范,教导公主在外面的言行倒也不是难事。难的是,公主殿下肯听她的话。

今天毕竟是玉老夫人的寿辰,众人即便是好奇也不能一直将话题和目光围绕在公主身上,未免显得对主人家不尊重。不一会儿,大厅里就恢复了原本的热闹,玉老夫人也在一众女眷的陪伴下满脸喜气,很是开怀。

楚凌单手撑着下巴,一边跟襄国公夫人低声说话,一边不经意地扫向对面后方的人群中。从进入大厅开始,她就时不时能够感觉到一些不太友善的目光。虽然到了上京之后她经常感觉到不友善的目光,不过大多数都是类似猜忌,嫌弃,挑剔之类的。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敌意,还真的不太多见。

“阿凌在看什么?”襄国公夫人有些好奇地问道。神佑公主名唤卿衣,不过楚凌还是更习惯自己的名字。亲近的人,除了永嘉帝依然喜欢唤她卿衣,襄国公夫妇私底下倒是叫她阿凌。

楚凌眼光落到对面的角落处,道:“舅母,那个穿橙红色衫子的姑娘你可认识?”

襄国公夫人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方才道:“好像是…玉家的四小姐?”

楚凌有些不解,“玉家四小姐,怎么会坐在那儿?”玉家未出阁的姑娘这么会儿不都在玉老夫人身边承欢膝下么?就像是方才他们进来的时候接替桓毓扶着玉老夫人的那位。

襄国公夫人摇摇头道:“那位是小六一个庶出的叔叔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儿,那玉家四老爷本就不受老夫人待见,一个外面带回来的孩子…能出现在这大厅就算是不错。”

楚凌有些好奇,“舅母知道的好多。”竟然连人家是外室生的都能知道。

襄国公夫人含笑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小六难道没跟你说过,那丫头看上了长离公子。”

“……”好吧,她也猜到了。毕竟无缘无故地,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呢?

楚凌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那个据说看上君无欢的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不过太瘦了一些,看着就像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如果不时不时用自以为隐秘却满是敌意的目光偷窥她的话,说不定还能凹一个纤纤弱柳姿的人设。

“这玉家姑娘可真有意思。”楚凌笑道。

襄国公夫人拉了她一把,小声道:“桓毓跟你舅舅说了,玉家没那个意思,是那丫头自己想要攀高枝,你要是动手记得轻点儿,别让玉家的面子不好看。”那丫头是外室所生,比庶出的姑娘还要不如。即便是在玉家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前途。好不容易让她撞见一个长离公子那样的人物,可不是要不顾一切地攀附吗?

楚凌无语地看着襄国公夫人。

舅母,您实话实说吧,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另一边的花厅里,只有襄国公君无欢和桓毓三人。桓毓公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却不知道襄国公最看不得的就是他这个模样,皱了皱眉轻声训斥道:“好好坐着,你这是什么德行?”

桓毓翻了个白眼,你老的宝贝儿子跑出去不回来,您也别老是把握当儿子训啊。我老爹都没有这么关心我是什么德行。

虽然心里吐槽着,但是桓毓还是很给面子的坐直了身体。比了个手势示意:您二位继续,不用理我。

襄国公这才看向君无欢,神色有些不善,“长离公子,您今天是什么意思?”

君无欢喝了一口茶,方才淡定地笑道:“国公所指何事?”

襄国公皱眉道:“你明知道,今天你们同时出现在玉家对凌儿会有什么影响!”不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老顽固不通情理,这世道文人的嘴真的可以将人给逼死的。

君无欢不以为然淡然道:“我与阿凌之事若要公开,无论如何也免不了被人议论的。人心污秽,国公难道不知?与其以后让他们议论,还不一开始就光明正大的做给他们看。我也想知道,有多少人这么有气节,能拼着什么都不要来维护他们所谓的名节。”

襄国公一怔,看着君无欢平淡甚至称得上温和的面容心中却不由得一紧,“你不要乱来。”

这位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的病弱的翩翩公子。不过在上京那些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手段,也不说这么多年镇守沧云城的铁腕,只看他对付平京那些对阿凌不尊重的纨绔子弟的手段就知道这位不是什么正直的人。

君无欢抬眼一笑道:“国公多虑了,我不会做什么的。国公,适逢乱世,纠结于这些小事毫无意义。只要阿凌不会受到伤害,管别人如何议论?”

“如果凌儿因此受到伤害呢?”襄国公步步紧逼,“长离公子应当知道,流言如刀。”

君无欢微微勾唇,道:“那我就把那些让阿凌受到伤害的人都杀了。”

“流言如何堵得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君无欢淡淡道:“那是杀得还不够。”

“……”襄国公目瞪口呆。这特么要是个皇帝,妥妥的是个暴君昏君啊。就算不是皇帝,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襄国公一时间有些后悔,当初选择跟君无欢合作是不是选错了?他怎么会以为晏翎是当时豪杰,就肯定是个人品不错的人呢?

旁边的桓毓公子抬头望天。

舅舅,君无欢这家伙耍你呢。

每当长离公子不想跟你好好聊天的时候,他总能把天聊得如此血腥。

不过……指不定这家伙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良久,襄国公才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有什么事情记得告诉我。”凌儿那般聪慧,眼光应该不会差到那个地步吧?

君无欢微微点头,“多谢襄国公。”

襄国公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想跟他说话。

玉家虽然在平京算不上是顶级世家,但是玉家的园子就很大,因为玉家很有钱。比起一些手握大权的官员甚至是传承多年的书香世家,玉家真的很有钱。

玉老夫人的寿宴就在与玉府一墙之隔的玉家花园里举办的。府邸有固定的规格,玉家的品级注定了他们不能享受最豪华宽敞的宅邸,但是别院花园却没有这个限制。当初玉家来到平京,直接就大手笔地买下了两块相连的地,一边用做府邸,一边建成别院式样的花园,拱府中的小姐夫人们闲暇时游玩取乐。

楚凌陪着玉老夫人等人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玉老夫人就派了玉夫人带着玉家大少夫人和嫡出的姑娘请楚凌到花园里游玩了。美其名曰公主还年轻,陪着一群老婆子枯坐未免无趣。

桓毓是玉家当家的嫡子,但是他还没有娶妻,因此接待女眷这些事情就只能交给庶出的大少夫人了。不过玉夫人看着是个和善的,跟这个庶子媳妇相处的倒也还算不错。

“公主请看,这是五年前我们老太太大寿时老爷命人见的长寿亭。乃是这院子里最高的地方,坐在亭中可以看到园外的风光。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爱出门。时常上来坐坐,也算是看个热闹。”玉夫人跟在楚凌身边,笑道。

楚凌看了看眼前,是一座建造在堆砌的假山高台上的亭子,下面一侧对着园中的花园,一侧对着湖面。另一侧却恰好能看到外面的街道和街道上的行人。远远望过去,甚至还能看到小半个内城里好几处高耸的建筑。着实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楚凌点头赞道:“玉大人孝心可嘉,老夫人好福气。”

玉夫人笑道:“公主谬赞了,老夫人高寿安康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福分。公主若有雅兴,咱们不如上去看看?”

楚凌自然不会拒绝,点头笑道:“有劳夫人了。”

一行人正要上去,不远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而来,道:“启禀夫人,安信王爷和王妃来了。”郡王郡王妃亲自上门道贺,以玉家的门第当家主母自然要亲自出迎。只是……玉夫人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楚凌,“公主……”

楚凌笑道:“安信王叔来了,按说我们做小辈的也应该去迎一迎才对。”

玉夫人连忙道:“不敢劳动公主,阿霓你和姐妹们陪公主一会儿,淑媛跟我去迎接郡王。”安信郡王确实是公主的长辈,但是却并不是亲叔叔而是堂叔。更不用说,神佑公主位比亲王,哪里有亲王去迎接郡王的?公主在玉家做客,更没有让客人去迎接客人的道理。

玉夫人留下身边的嫡女陪伴公主,带着庶出的儿媳妇去迎客,如此安排倒也妥当。

玉家嫡女,名唤玉霓裳,年方十四正是桓毓提到的那位嫡亲妹妹。只看她跟在玉老夫人和玉夫人身边,乖巧大方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来半点桓毓公子所说的乖张跋扈来。

目送母亲离去,她也转身主动引楚凌上了长寿亭,言行举止颇有大家嫡女风范,比起跟在一边几个还年长一些的姐妹更让人觉得稳重大方。若不是楚凌偶尔能从她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狡黠,只怕还真要以为是桓毓公子误会了自己的妹妹。

长寿亭虽然名为亭,但是面积却着实不小。玉家几乎在园中堆出了一座小山,七八个姑娘挤进去也半点不觉得拥挤。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临窗眺望正好可以看到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好不热闹繁华。再看另一边,楼下的人工湖上碧波荡漾,荷香阵阵,几只鸳鸯在水中来来回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公主请喝茶,不知公主觉得这长寿亭可还能入眼?”玉霓裳挥退了丫头,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楚凌跟前笑道:“听说公主府是陛下亲自监工改建的,内中景致美不胜收,咱们这小小的园子只怕让公主笑话了,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楚凌挑了挑眉,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没好意思告诉她,她其实是个俗人,对于公主府的那些精巧景致还真没有怎么认真欣赏过。比起江南的小桥流水她倒是更能欣赏上京皇城的恢弘霸气和苍云城那种高耸入云的壮丽奇美。虽然这么想着,楚凌面上却笑吟吟地对玉霓裳道:“玉小姐有兴趣的话,随时欢迎你到公主府去玩儿啊。”

玉霓裳吐了下舌头,俏皮地道:“那可是公主府啊,我可不敢。”

楚凌笑道:“怎么会,我跟玉六公子也有些交情的。玉六公子的亲妹妹我怎么会不欢迎呢?”

玉霓裳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楚凌好奇地挑了挑秀眉。桓毓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让这小姑娘这么讨厌他?连带着因为跟他有交情的人都讨厌?

虽然如此,玉霓裳到底还是嫡出的名门闺女,该有的教养还是有的。面对楚凌依然没有半点怠慢,只是楚凌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确实没有了方才的好奇和热情。

对此,楚凌倒也不甚在意,这个小姑娘看着还有些趣味可以留着以后慢慢调教。现在更让她感兴趣的是坐在角落里偷瞄她的那个穿着橙红衣衫的姑娘。她着实有些好奇,她到底打算干点什么?

玉霓裳陪着楚凌说了一会儿话,就被人拉到旁边去了。正好玉霓裳也不想理这个跟她家那个讨厌六哥关系好的公主,水顺推舟的过去就一直没有回来。

其他几个姑娘倒是有心想要跟楚凌说话,只是这位公主的名声有些吓人。她们即便是想要套近乎也不敢贸然上前。楚凌也不在意,淡定地坐在一边喝茶赏景,悠然自得。

“公主。”一个小小地声音在身边想起,楚凌微微侧首看着移动到自己身边的姑娘。自然也看到了别的姑娘在看到她主动接近自己的时候微皱的眉头以及去推玉霓裳提醒她的手。

楚凌好脾气地对她笑了笑道:“这位姑娘是?”方才玉霓裳给她介绍了几个姑娘的身份和名字,却直接略过了这个橙红衣裳的姑娘,因此楚凌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小心翼翼地看了楚凌一眼,道:“小女,玉家…音若。”没有排行,名字也跟玉家的姑娘们不太一样。这一切都显示着这姑娘在玉家是一个独特的,被排斥的存在。看着她怯生生的模样,声音小的犹如蚊子一般,着实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可惜……

楚凌在心中轻叹一声,演技不错,可惜这姑娘先前太早对她暴露出敌意,否则她只怕真的要同情起这姑娘了。这位可比玉霓裳的演技高超多了。不过,演技再好也没用,楚凌对自己的敌人一向是不留情的。

“原来是玉姑娘,有什么事吗?”楚凌微笑道。

玉音若微垂这眼眸,低声道:“我…我想,跟公主打听一点事儿。”

楚凌托着下巴,慵懒地看着椅子,在心中好奇这位之所以垂眸是为了在她面前表现出娇羞还是为了掩盖她眼底对自己的敌意?来到平京之后,一直都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楚凌现在倒是觉得这位玉家姑娘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玉姑娘你问啊。”楚凌笑容温婉和善,仿佛给了玉音若莫大的勇气,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不知…公主,与长离公子可认识?”

楚凌微微勾唇,这话问得有趣。她虽然没有去门口迎接,但是方才分明是亲眼看到她和君无欢一同进门的,这会儿竟然问她跟君无欢认不认识?难道这位姑娘想要立的不是小白花人设而是小白痴人设?

“认识呀。”楚凌懒懒道:“不仅认识,而且…很熟呢。”

玉音若立刻抬起头来,看着楚凌的眼睛也跟着一亮。那双明媚水盈盈的写满了希冀。

这演技我能给一百分,楚凌漫不经心地想着。

玉音若望着楚凌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注意到她们的几个少女又低下了头。俏脸微红,“我…我想知道、知道……”

楚凌叹了口气,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玉音若有些期期艾艾,“长离公子他……”楚凌眨了眨眼睛道:“君无欢,你想知道他什么?”玉音若忍不住看向楚凌,见眼前的公主殿下正带着优雅端庄的笑容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要问的话

玉音若眼睫轻颤,道:“我想知道…长离公子他、他有没有……”

“音若!”玉音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玉霓裳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打算了。玉音若忍不住颤了颤,仿佛十分畏惧玉霓裳,连忙后退了两步,“七…七小姐!”

楚凌同情地看了玉音若一眼:你看,让你快点问你偏要磨磨蹭蹭,这下问不成了吧?

“音若,你在做什么?”玉霓裳压着怒火冷眼看向玉音若道。她虽然不想理这个跟玉六关系好的公主,但是也不能让玉音若在公主面前丢了玉家的脸。她只称呼玉音若的名字,也不是为了表示姐妹之间的亲近,而是根本就不承认玉音若有资格冠上玉这个姓。

玉音若似乎很怕玉霓裳,连忙摇头道:“没…没有,七小姐,我只是看、我只是看公主一个人在这里,想要陪她说说话而已。”说着一边用祈求的目光望着楚凌,楚凌对她淡淡一笑,并没有什么表示。玉音若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低下了头。

这话一出在场的姑娘们都有些变了脸色,玉夫人让她们陪伴公主,公主却一个人坐在那里没人陪。这不就是说她们陪伴公主不周么?

一时间,看向玉音若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起来。

玉音若显然也知道自己引起了众怒,神色变得更加怯懦起来,忍不住低头抽泣起来。玉霓裳脸色很是难看,“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还当着公主的面哭!

“不…不敢。”玉音若连忙道,匆匆抬眼看了众人一眼,捂着脸转身往外跑去,“我…都是我的错,我先退下了。”

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看玉霓裳再看看玉音若的背影。看来回头得提醒一下桓毓注意他这个不知道算不算庶出的堂妹,一个不小心,玉霓裳只怕要被她给坑死。跟玉音若比起来,玉霓裳那点小任性小狡黠,段位实在是太低了。

“啊呀!”假山下突然传来玉音若一声轻呼,还有衣服拂动摩擦的声音。然后就听到桓毓公子带着几分调笑的声音,“哟,长离公子这艳福不浅啊。”

楚凌微微凝眉,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她倒是有些低估了这姑娘的手段。

站起身来往长寿亭外面走去,只见下面的假山下正围着几个人。桓毓公子一只手把玩着折扇,一脸的幸灾乐祸。君无欢站在旁边几步远,神色淡定从容一派朗月清风的模样。倒是两人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扶着玉音若,满脸的无措和尴尬。

君无欢抬头看到站在假山上的楚凌,含笑对她点点头轻声道:“阿凌。”

楚凌纵身一跃,直接从假山上落到了君无欢身边。道:“这是怎么了?玉小六,我在上面好像听到你说君无欢怎么了?”桓毓指了指还靠在青年怀中的音若又指了指身边的君无欢,俊脸扭曲。

他怎么知道怎么回事?那丫头明明是往君无欢怀里扑过来的,他还没嘲笑完君无欢摊上事儿呢人就跑到别人怀中去了。也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要是有本事扑到君无欢,那才是一桩怪事了。桓毓拿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为自己的一时嘴快懊恼不已。

楚凌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看得桓毓公子背脊发凉连忙想要藏到君无欢的身后。却被君无欢毫不留情地一把抓住扔到了前面,“你家的事儿,你不管么?”

桓毓公子常年在外面忙的团团转,连自己的嫡亲妹妹都没有功夫陪伴,更何况是隔房的堂妹,还是从外面带回来的。方才那丫头扑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他玉家的人。这会儿被君无欢一提醒才发现这丫头看着好像是有些眼熟,在仔细看桓宇险些晕了过去,“这…这不是…音若吗?”

玉音若只觉得自己倒进了一个不太宽厚的怀中,因为力气略大了一些,她自己也被撞的有些头晕。一时竟然也没来得看扶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只记得,长离公子看起来确实有些消瘦。闻着男子身上优雅的檀香味,玉音若脸颊更红了眼睛仿佛随时都能滴出水来。

她娇羞的抬起头来,轻声道:“抱歉,我……”

一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有些青涩的年轻人的脸,原本娇羞的容颜顿时僵住了。

“你…你……”

青年有些无奈地道:“姑娘,你能自己站着吗?”

玉音若有些手忙脚乱地推开了扶着自己的青年,看向站在一边的君无欢眼神幽怨。可惜君无欢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她的身上,正低头跟楚凌说话,这一个幽怨缠绵的眼神算是白抛了。桓毓在旁边看的头皮发麻,连忙问道:“音若,你怎么在这里?”

玉音若看了一眼楚凌,欲言又止。

楚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仿佛没看到玉音若的表情以及旁边几个年轻人看她的神色。君无欢拉着楚凌转身道:“阿凌,这几位都是我在这些天认识的朋友。这位是黄御史家的二公子黄靖轩,这位是邵阳伯家的嫡长子邵远归,还有赵家的赵季麟。”

“见过公主。”三人拱手齐声道。

楚凌微微点头,笑道:“三位公子不必多礼。”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那位被玉音若扑了个正着的黄公子,御史家的公子啊,家教肯定很严。另外,君无欢才刚到上京,竟然已经有了能带到她跟前来的朋友了?这速度也是不慢了。

黄公子很是窘迫,毕竟在人家家里做客结果却跟人家家里的姑娘发生了这样的状况。按理说这错不在他,但是世俗礼教却告诉他他得负责。然而,黄二公子表示,他并不想要负责。想到此处,忍不住有些怨念地扭头看了一眼君无欢。

虽然他没有桓毓公子的眼力,看不出来是君无欢甩给自己的锅。但是玉音若方才抬起头来的时候僵硬的脸色他却是看清楚了的,摆明了就是扑错了人了。若真的只是意外的话,黄靖轩到也不介意认了。但是这分明是无妄之灾而且自己还是被人嫌弃的那一方,这特么让人怎么认?真认了的话,他还不憋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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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亲爱的们,今天还有一更,不过时间会比较晚,大家可以明天再看哈。

259、投靠(二更)

见君无欢拉着楚凌径自介绍起朋友,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玉音若原本有些僵硬的脸彻底变成了苍白。她自恃美貌温柔,即便是看到了神佑公主那堪称绝世的美丽也并没有感到沮丧和退却。因为神佑公主的名声和身份。神佑公主那样动辄打断人手脚的脾气如何能与她的温柔小意相比?神佑公主的身份,陛下和朝廷那些大人又怎么会让她嫁给一个商人。

挑选君无欢,她并不觉得自己过分。

她深知自己的身份,玉家庶子的外室女,别说是高门大户就算是书香门第家不起眼的庶子都没有人愿意要她。甚至就是那些贫寒的举子也不会愿意娶她,她能选的只有那些想要攀附玉家的商人或者普通人家。但是那些人能有什么好人选?所以那日君无欢来玉家找桓毓的时候她远远的一眼看到了。当时只是震惊于这公子的容貌和气度,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玉音若就忍不住心动了。

商人的身份虽然比不上她那些所谓的姐们们注定要嫁的世家名门,书香门第。但是君无欢不一样,他是天下首富,名震天下的长离公子。就算不提这些,只是那容貌气度就足够让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沉迷了。玉音若觉得,长离公子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她的绝配,帮她摆脱玉家最好的人选。

可惜,君无欢并不这么想。

望着低头对神佑公主笑得温柔的男子,玉音若只觉得心痛如绞眼睛红彤彤的几乎要当场落泪。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玉音若的存在,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桓毓轻咳了两声道:“音若,你没事吧?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看黄兄的表情,似乎也没有打算成就一段佳缘,桓毓只好当刚才的事情不存在了。不是他胳膊肘往外拐,而是如果强行将玉音若塞给黄靖轩,实在是有些亏心啊。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应该没事……的吧?

“音若姑娘,七姑娘请您上去。”假山上下来一个小丫头,对着众人微微屈膝行礼之后,径自对玉音若道。玉音若并不想上去,但是看着君无欢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模样,以及其他人诡异的神色又觉得再留下去实在是尴尬,只得默默点了点头跟着小丫头又上了长寿阁。

见她走了,黄靖轩终于松了口气。抹了抹自己额边的虚汗道:“玉兄,这位姑娘就是你们家那个……”

桓毓点了点头,玉音若在平京到也不是完全的没有名声。不过在平京这样的地方有名声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对女子来说多半都是坏名声,特别是对待字闺中的女子来说。

玉音若的母亲原本是上京一家青楼里的红牌,被玉家四老爷看上了。不过玉家四夫人强势,玉家虽然不禁止男子纳妾但是青楼女子却不包括在内。玉四老爷又惧内根本不敢玉正室夫人争强,于是就将那对母女养在了外面。当初貊族人入关,玉家人仓皇南迁自然没人顾得不上一个外室,以为人只怕是已经没了。没想到几年前,那红牌竟然带着女儿找上门来了。没人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逃到南方来的,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并且将她养大了。

玉家自然不会认这样一个孩子,但是玉四老爷却不知道怎么的竟像是突然父爱爆发了,正好玉四夫人也已经不在了没人管束他。在玉家很是闹了一场,这事一直拖了两年,直到三年前那红牌死在了外面,玉家才终于默认了玉四老爷将玉音若接了回来。

当初那事儿闹的沸沸扬扬,险些带坏了玉家姑娘的名声。所以也不怪玉家人对玉音若冷淡,若是耽误了整个玉家姑娘的婚事,只怕就不是冷落,玉家人杀了这对父女的心都有了。

经过了那样的事情,玉音若虽然回来了,但是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也都将她列为了绝对不能娶进门的人选之一。因此玉音若虽然已经十七岁了却依然待字闺中。

黄靖轩心中大呼好险,若真的跟这样的女子扯上关系,他爹还不打断他的腿?

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神佑公主,黄靖轩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狂涌的吐槽**,挤出一个笑脸道:“让公主见笑了,咱们…这个……”君无欢道:“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

其他人立刻点头,楚凌微微挑眉看向君无欢:有事儿?这几位看起来不像是恰好碰到的,显然是找她有事儿。不过楚凌也不太明白,这几个人找她能有什么事?

君无欢微微点头。

有桓毓公子这个地头蛇带路,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安静隐蔽的好地方。走进房间桓毓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四处看了看方才点头道:“可以了。”

楚凌有些好奇地道:“什么事儿这么慎重?”

君无欢拉着楚凌坐下,指了指黄靖轩和赵季麟道:“他们俩想进神佑军。”楚凌眨了眨眼睛,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模样。黄靖轩和赵季棠对视一眼,齐声道:“请公主殿下收容。”

楚凌纤细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道:“我没记错的话,神佑军是公主府的私军。”

两人眼巴巴地望着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楚凌道:“你们想从军直接去禁军不就完了,跑到公主府的私军里去混能有什么前途?就算进了你们也没什么机会上战场,难道是没路子?不至于啊。”这几位可都是官家子弟,名门之后。想要从军还不简单?

黄靖轩有些无奈地道:“公主,如果那么简单我们哪里敢来求您?”楚凌不解,“要不我介绍禁军前副指挥使给你们?他或许有点门路?”

赵季麟郁闷地道:“公主,不是这个事儿。”

楚凌道:“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赵季麟小声道:“家里不让。”他们家里都已经给禁军司都指挥使打了招呼,禁军的最高统帅都不肯收他们,下面的人谁敢?如今整个平京附近,也只有神佑军是完全不属于朝廷和三衙控制了。赵季麟甚至想过离家出走去外面投军,不过这年头投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们两个读书人走出去只怕用不了几天还没到军中就直接死在路上了。

楚凌偏着头道:“这个……神佑军的亲兵有固定的数量,现在不缺人我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将人赶走啊。如果有多出来的人,你们知道的……那是越制。会死人的。”

两人闻言,顿时无精打采地垮下了肩膀,可怜巴巴地望着君无欢。

君无欢无奈地笑看着楚凌道:“阿凌,真的没办法么?”

楚凌笑而不语,君无欢瞬间了悟,对着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显然也都是聪明人,“公主,求求你收留咱们吧。”

“小的愿意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两个年轻人可怜兮兮地望着楚凌,仿佛她就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楚凌倒是有些不解,“你们好好的两个名门公子,做什么不好想要从军,军中有多辛苦你们可知道?”

黄靖轩坚定地道:“收复河山,驱逐貊族,是我被读书人的责任。投笔从戎,是我天启男儿的分内之事!”

赵季麟更加坚定和骄傲,“我要跟我大哥一样,做一个大将军,将来驱逐貊族,匡扶山河!”楚凌微微挑眉,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这两位,原来是天启版的愤青啊。

扭头看向旁边的君无欢问道:“长离公子也觉得他们可以?”

君无欢轻声笑道:“阿凌若是不为难的话,让他们去试试也无妨。若是成不了,他们自己就会回家了。”

两个青年连连点头道:“我们一定不让公主失望!”

楚凌笑眯眯道:“你们让我失望其实也不要紧的,大不了我就揍你们一顿解气而已。对了,你们见没见过我揍人?”

两人双双摇头,但是脸色煞白。他们却是没见过公主揍人,但是他们见听说过公主揍人的事情。萧家还有黎家那两个活生生的例子还摆在那里呢。他们可消受不起公主殿下的一顿揍。

楚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所以,你们考虑好了吗?”

两人思索了片刻,对视一眼双双站起身来拱手道:“属下参见公主!”

楚凌点点头道:“行,回头去公主府找萧艨。另外,注意了,别让我听见你们在我面前叫苦,不然……”

两人忍不住抖了抖,齐声道:“是,公主!”

260、阿拂?!(一更)

说完了这两人的事,楚凌的目光落到了邵归远身上。邵归远比黄靖轩二人稍长两岁,看上去也更沉稳一些。不过即便如此,当楚凌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头皮微麻。

邵归远硬着头皮有些无奈地道:“公主,在下…呃,没什么事。”

楚凌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没有说你有事啊,邵公子这么紧张做什么?”

“……”邵归远扭头去看君无欢,君无欢挑了挑眉没搭理他。楚凌道:“你们以前认识?”

君无欢点点头道:“认识。”

“什么时候认识的?”这模样可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明显就是熟人。君无欢道:“十八年前?”

“……”原来是小时候认识的,能让君无欢坦诚身份,看来这位邵公子应该是君无欢信任的人。不过这些事情显然不适合在这里谈,楚凌也不在意自然而然的转开了话题,道:“邵公子如今在朝中为官?”

邵归远点头道:“从五品枢密都承旨。”

“枢密院?”楚凌赞道:“邵公子年轻有为。”枢密院与门下分管军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而且邵归远看起来还不满三十就已经是从五品了,品级也不算低。又有邵阳伯府做靠山,将来定然是前途无量。

邵归远笑道:“公主谬赞了,安居一隅苟且偷生,何来的年轻有为?”

楚凌微微扬眉,打量邵归远的眼眸也更深邃了几分。

邵归远笑道:“今日来拜见公主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邵某虽然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一些小事还是能办的。邵某和长离兄是故交,公主若有什么需要邵某效劳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楚凌点头道:“那就多谢邵公子了。”

旁边桓毓公子伸了个懒腰,道:“你们想见公主现在也见了,事儿也说完了,咱们先走?别一会儿我那表舅又以为我们躲起来有什么阴谋诡计。”

邵归远显然也是知道襄国公的,略带同情地拍拍桓毓的肩膀安慰道:“襄国公也是关心你。”

桓毓抬手拨开他的爪子,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邵归远皱眉,连连摇头道:“小六,你这出去混了几年,越发粗鲁了。难怪襄国公要管着你。”桓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走不走?再不走小心君无欢把你提起来扔出去。”

邵归远道:“走,我还没去跟老夫人祝寿呢。一起去吧。”

黄靖轩和赵季麟自认现在是楚凌的属下了,有模有样地朝着楚凌拱了拱手才跟着两人下楼去了。

听着四人的脚步声远去,小楼上只剩下两人了。

楚凌不由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君无欢道:“阿凌笑什么?”楚凌道:“那位邵公子,是你小时候的朋友?”君无欢点头道:“邵阳伯是我父亲的同袍,当年…我能够顺利逃脱,邵阳伯也暗地里帮了不少忙。”

楚凌点头,“这样啊,黄靖轩和赵季麟呢?”君无欢揽着楚凌,道:“那两个跟邵归远关系不错,家里也有点牵扯。你不觉得…赵季麟有点眼熟吗?”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赵伯安的弟弟?”

君无欢点头,“赵家已经有一个赵伯安从军了,赵季麟是赵家的小儿子,虽然这些年因为百里家的关系赵家也有些落没了,但是根基依然还在。赵家是绝不会让最小的嫡子跑到战场上去的。偏偏赵季麟从小就念着要上战场,可惜赵家管得严他没有机会。

楚凌撑着下巴道:“长离公子倒是会给我找事儿,我拐了黄家和赵家的儿子,以后还能有个好?”

君无欢低头在她眉心轻吻了一下,“黄家和赵家都不错,只要你能收复他们,绝对是利大于弊。”

楚凌看着他,“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君无欢道:“你的身份特殊,就算有如黄靖轩这样的年轻人,也不敢随意接近。我不过是替他们搭个线而已,阿凌若是看不上他们也是无用。”

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

君无欢轻笑道:“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楚凌道:“你一直留在这里,苍云城不会有问题么?”君无欢叹气道:“我总要将城主夫人替他们带回去才行,若是孤零零的回去他们说不定以为我被阿凌给抛弃了呢。那多可怜,阿凌舍得么?”

楚凌笑道:“舍得啊。”

君无欢无奈,“我舍不得。”

楚凌无语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君无欢笑道:“阿凌不用担心,有余泛舟他们在,又有谢庭泽坐镇,眼下北晋人应该也没什么空闲,不会有事。”

楚凌挑眉道:“说到这个我现在才想起来,当初在信州倒是你占了最大的便宜,难怪当时那么拼命。”亏她还以为长离公子侠肝义胆呢。君无欢点头道:“确实是我占了最大的便宜。”

“嗯?”承认的倒是爽快。

君无欢低声道:“因为我遇到了阿凌啊,简直这世间最大的便宜都让我占光了。”

楚凌轻笑一声,“长离公子好甜的嘴,难怪这么容易引来桃花。你看今日这一朵小桃花如何?”

“无福消受。”君无欢叹道:“我的桃花,只有阿凌一人。”

花园的另一边的气氛却没有这么温馨。

玉霓裳神色冰冷地盯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玉音若,小巧的脸上没有半点先前的娇俏可爱。玉音若有些忐忑地看着玉霓裳和周围盯着自己的人,低声道:“七…七小姐……”

玉霓裳轻哼一声,道:“音若,你方才想要干什么?”

玉音若连连摇头道:“没…没有干什么,七小姐,我什么都没有做。方才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什么?”玉霓裳冷声道,明明两个人身高差不多,玉霓裳甚至还要略矮一分,但是却给了玉音若一种仰视的感觉。这中感觉让她非常的不舒服,但是她却不得不忍耐。因为玉霓裳是玉家嫡女,而她只是一个庶子的外室女。

玉霓裳盯着她道:“前些天长离公子跟这六哥回来让你碰上了,你就一直在作妖。你自己想要作死我管不着你,但是你最好给我记着,若是敢做出什么损害玉家名声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我没有。”玉音若委屈地红了眼睛,颤声道:“七小姐,我没有,我不敢…真的,真的只是不小心……”

“行了!”玉霓裳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不想听你这些破事,你最好给我记着,好自为之。来人,送她回去,今天不要让她再来园子里了。”

“是,七小姐。”门口进来两个丫头,恭声道。

“我…我不走!”玉音若道。

这还是玉音若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反驳她的话,玉霓裳微微扬眉,打量着玉音若。这是长进了啊。

玉音若红着眼睛道:“我也是祖母的孙女,你凭什么不让我参加寿宴。”

“为了不让你丢玉家的脸。”玉霓裳道。

“你污蔑我!我怎么丢玉家的脸了?”玉音若道。

玉霓裳道:“我有没有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现在自己回去脸上还能好看一些,要不然我现在去问问六哥,你方才在下面做了什么?”玉音若颤了颤,咬着唇角低下头跟这丫头走了。

跟在玉霓裳什么的几个少女见玉音若这副模样,忍不住有些同情她。毕竟她们中大多数人也都是庶女,身份地位远没有玉霓裳高贵。玉霓裳冷冷扫了她们一眼道:“你们若是自认为跟她一样,就去安慰她吧。”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瞬间将方才那一点点同情抛到了脑后。她们虽然是庶女却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跟玉音若那样的外室女而且生母还是青楼女子的可不一样。跟她相提并论,没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玉音若被两个丫头看着匆匆往花园隔壁的玉府而去。路过花园入口的时候,听到不远处的戏楼传来喧闹的戏曲和喝彩声,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音若姑娘,请吧。”身边的丫头提醒道。

玉音若脸色一变,回身一个耳光甩在那丫头的脸上,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使我!”

小丫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白皙的笑脸立刻通红。委屈地捂着脸颊道:“是…是七小姐的吩咐,奴婢也没有办法啊。”有火气怎么不敢对着七小姐撒呢。

玉音若咬牙,恨恨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长寿亭,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不能一辈子被这些贱人踩在脚底下,一定要…一定要…想办法!

想起那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玉音若顿时觉得自己心跳如狂,面容赤红。

玉家大厅里,玉老夫人正陪着安信王妃说话。玉夫人也站在玉老夫人身边陪着,一时间倒是有几分宾主尽欢之意。

安信王妃看看玉老夫人,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听说…神佑公主今天也在玉家?”

玉老夫人一怔,很快便笑着点头道:“正是,也是老婆子的福分,公主和郡王王妃都大驾光临。”安信王妃长得明艳动人,虽然已经四十出头,看上去依然是容光焕发,顾盼神飞。比起更加低调温和的博宁王妃,一直都是平京贵妇中的领头人物。

安信王妃笑道:“说来公主回来之后一直都忙得很,也没得着机会跟公主说说话儿。今天可巧大家都来,本妃还是应当去给公主请安的。”这话倒是在理,安信王妃毕竟是郡王妃,论身份自然是不如皇帝嫡女的公主了。

“公主正在园中赏景,王妃……”玉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管事通报的声音,“公主殿下到。”

安信王妃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笑道:“瞧,这不就是巧了吗?”

楚凌漫步从外面走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安信王妃。比起打过几次交道的博宁王妃,楚凌对这位安信王妃并不太熟悉。如今在平京的两个郡王,都不是永嘉帝的亲兄弟。论血脉关系的话博宁郡王还要更亲近一些,不过博宁郡王子嗣稀少,唯一的嫡子在当年貊族入侵地时候受了伤,没过几年就过世了。只留下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还有两个庶子也不成器,博宁郡王一脉因此显得十分低调。

安信郡王倒是比永嘉帝和博宁郡王略小几岁,如今的安信王妃是继妃,前后两人王妃都是能生的,因此在子嗣不旺的天启皇室,安信郡王这一脉算得上是枝叶繁茂了。

因此,早前朝中一直有些风声,陛下要过继安信王府的某位公子做嗣子。但是陛下一直压着此事,因此外人也不敢多做议论。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陛下生不出皇子来,早晚都是要过继嗣子的。比起那少数几个远在封地血脉疏远且同样血脉不丰的藩王,以及只剩下一根独苗听说身体也不好和两个不成器庶子的博宁郡王。膝下光嫡子就有五个的安信郡王府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即便是明面上没什么表示,但是人们对待安信王府的态度自然而然就会有些改变。初时安信王府行事还算谨慎,但是永嘉帝一直没有表示过什么不满,渐渐地安信郡王也不太放在心上了。安信王府虽然没有显露出对嗣子之位势在必得的心思,平时言行举止却也难免多了几分傲气,更是在有意无意中结交了不少朝中权贵重臣。

对于刚刚回来的神佑公主,安信王府的心思也略有一些复杂。虽说一个公主影响不了什么大局,但是却未必影响不了永嘉帝的心思。按理说安信王府更应该跟神佑公主打好交道才是。但是神佑公主的这些日子的名声又让安信郡王有些忌惮,总觉得这位公主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过了这些日子,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才趁着几天玉家寿宴的机会想要探探这位公主的底。

“见过公主。”见楚凌进来,安信王妃立刻起身相迎,笑吟吟地见礼。

楚凌含笑点头道:“安信王妃好,这位是…纯毓郡主?”楚凌看向跟在安信王妃身边的美貌少女,含笑道,“先前在宫中没有见过,郡主生得好相貌,王妃真是好福气。”

安信王妃拉过身边的少女,笑道:“这是小女玉儿,今年十五岁。前些日子她身边不太好,一直在城外别院休养,没能回来迎接公主回朝,还请公主莫要见怪。玉儿,见过神佑公主。”

少女看了看楚凌,垂眸微微屈膝道:“纯毓见过神佑公主。”

楚凌笑道:“我比郡主痴长两岁,你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姐姐便是。”

纯毓郡主连忙道:“公主是陛下嫡女,纯毓可不敢如此。”

楚凌含笑不语,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大方得体的少女。这平京虽然不如上京鲜活有趣,但是这些人的演技倒是可以甩上京那些人十条街了。这位纯毓郡主看着也不过十四五岁,演起戏来倒是丝毫不输这些权贵诰命,该说不愧是皇家人么?

分明是看不起她不想叫堂姐,说出来倒像是对公主恭敬有加了。

不过楚凌也不是真的想要个堂妹,不过是觉得这母女俩有趣试探一下罢了。

安信王妃觉得这公主看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纯毓郡主前面,笑道:“公主刚刚回来,我等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今天恰好在玉家遇上了也是有缘,一会儿臣妾一定要多敬公主两杯。”

楚凌笑道:“王妃客气了,一会儿我们应该多敬老寿星两杯才对。”

在人家家里贺寿,却将寿星抛到一边总是不妥的。安信王妃连忙点头称是,只是脸上的笑容却难免有了几分僵硬。这位公主…当真不像是浣衣苑里长大的啊。

玉府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华灯高照整个玉府更是热闹喧腾喜气洋洋。

跟各路女眷应酬了一个下午,楚凌着实有些累了。便独自一人在玉家安排的专门给公主休息的雅室中休息。透过敞开的窗户,还可以看到花园里灯影绰绰,人来人往的热闹情形。

“阿凌姐姐。”肖嫣儿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起,楚凌微微一怔扭头望过去果然看到肖嫣儿正一只手盼着窗户从外面探进来一个头。

楚凌连忙起身上前将她拉了进来,没好气地道:“下午问你要不要来,你偏说不要。怎么这会儿又不请自来了?要是被人抓到看你脸往哪儿搁。”肖嫣儿拍了拍衣服,有些无奈地道:“阿凌姐姐,我也不是故意地呀,这不是有急事么?”

“什么事怎么急?”楚凌不解。

阿凌道:“傍晚我跟雪鸢出去玩儿的时候,看到一个人。”

“什么人?”

“北晋四皇子。”肖嫣儿正色道。楚凌蹙眉,“你认识北晋四皇子?”雪鸢是肯定不认识的,那就是肖嫣儿自己了。拓跋胤会这么不小心,让让肖嫣儿雪鸢找到?

肖嫣儿摇摇头,道:“不是,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楚凌神色诡异地看着肖嫣儿:姑娘,你不会是被人给耍了吧?

肖嫣儿显然看出了楚凌的意思,有些焦急地跺脚道:“不是!阿凌姐姐,我在说正事!拓跋胤抓我去给人看病,是一个姑娘…我听到拓跋胤叫那姑娘阿拂。那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长得和你有点像!”

阿拂?!

楚凌脸色微变,抬眼看着肖嫣儿。

肖嫣儿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错楚凌也没有听错。前几日她陪阿凌姐姐住在宫里,自然也听说过不少秘闻。其中天启还有一个大公主,名唤楚拂衣,后来死在了北晋的事情肖嫣儿是知道的。而且,那个大公主死之前许多年是在四皇子拓跋胤府上的。

肖嫣儿原本跟雪鸢在街上玩儿,却被人给抓走了。原本肖嫣儿还打算用毒术和对方拼个两败俱伤,但是对方显然很了解她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只说需要她帮忙救个人。

等到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时肖嫣儿吓了一跳,因为那女子确实跟楚凌又几分相似,但是也没有多想。直到她出门的时候听到拓跋胤和那女人说什么阿拂,公主的,肖嫣儿打了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出来直奔玉府来找楚凌了。

楚凌微微蹙眉,“阿拂?”

楚拂衣么?这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她和拓跋胤能够确定楚拂衣已经死了,毕竟楚拂衣的遗体就在拓跋胤府中的密室里躺了许久。况且…她跟楚拂衣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但是襄国公也证实了她现在的容貌与楚拂衣少年时相似地并不太多,肖嫣儿看到了只会觉得眼熟,不太可能一眼就觉得她们长得很像。

最重要的是……如果楚拂衣还活着,怎么可能才十七八岁?

那么,拓跋胤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是故意找肖嫣儿的?他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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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二更时间依然不定,我会尽量早更的哈~

261、真假公主?(二更)

因为心中怀着事,玉家的寿宴一结束楚凌就告辞离开了。让许多关注着她的人心中失望不已,毕竟这是神佑公主第一次正式出席平京权贵圈子里的宴会,就这么草草收场难免给人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不过此时,楚凌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离开玉府之后,只有空着的公主府马车回到了公主府,楚凌和君无欢却是中途暗中离开去了别的地方。

此时已经是很晚了,这个平京都是一片宁静。街道上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路过,淡淡地月色照在空旷地街道上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拓跋胤似乎知道他们回来,两人刚掠过院墙就看到拓跋胤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便喝酒,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楚凌一时间竟觉得拓跋胤的背影显得格外的孤寂。

拓跋胤回过神来看向两人道:“你们来了。”

楚凌微微蹙眉,飞身落到院中,看了一眼院子里紧闭的房门没有说话。拓跋胤淡然一笑道:“不用担心,现在没有人能听到我们说话。”也就是说,里面的人不是睡过去了就是晕过去了。

楚凌沉声道:“四皇子要见我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还望四皇子包含,我并不是一个很能开的起玩笑的人。”

拓跋胤摇摇头:“公主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么?我这人不爱开玩笑。就算开,也不会……”

君无欢落到楚凌身边,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做安抚。侧首看向拓跋胤道:“那么…四皇子是什么意思?”

拓跋胤摇摇头道:“不是我是什么意思,里面那个…是我两天前遇到的。”

楚凌走到拓跋胤对面坐下,道:“她自称是拂衣姐姐?若是如此四皇子怎么会相信?拂衣姐姐……”

“灵犀公主?”拓跋胤有些错愕地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楚凌今晚的火气从哪里来,摇头道;“公主误会了。”

楚凌挑眉,拓跋胤道:“她说…她叫楚卿衣。应该是我跟她说起灵犀公主的时候,下午那姑娘听到了吧?她没听全。”

“……”楚凌无语,肖嫣儿这坑货!

这么说倒是能说得通了,楚卿衣十三岁就失踪了,浣衣苑里的人又死的差不多了。就连拓跋胤当初面对面都没有认出她来可见当初的楚卿衣存在感有多弱。而身为楚拂衣的妹妹,楚卿衣理所当然应该长得有几分像自己的姐姐,再算上年纪也差不多了。

“四皇子是怎么遇到她的?”君无欢淡淡问道。

拓跋胤道:“昨天在城外,有人追杀她,被我救了。”

君无欢和楚凌对视一眼,有趣。一个假冒楚卿衣的女子在平京城外被人追杀?还正好被拓跋胤给救了。

楚凌道:“四皇子,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你的身份被人泄露了?”

拓跋胤皱眉,神色有些凝重。思索了良久方才道:“应当是巧合…就算在天启的人都背叛了,昨天出城也是我临时决定的,没有人知道我会去那里。也不可能有人一路跟踪我过去……”

楚凌和君无欢都点了点头,想要一路跟踪拓跋胤不被他发现,只怕是君无欢都未必能够保证一定能行。

楚凌轻轻敲了敲桌面,有些好奇地问道:“四皇子不相信她是真的楚卿衣?”

“我为何要信?”拓跋胤道。

楚凌道:“你根本不记得楚卿衣长什么模样吧?听嫣儿的意思,那姑娘好像比我更像拂衣姐姐才对。”

拓跋胤轻哼一声,道:“徒有其表。”

楚凌道:“所以,今天这就是四皇子合作的诚意么?”

拓跋胤道:“天启南迁已经有十多年了,当时公主还是襁褓小儿,能找到这么一个年纪相貌都合适的女子,绝不是天启这边的人能做到的。”楚拂衣是公主,性格也是端庄娴静,见过她的人并不多。更何况,要找的假货并不是楚拂衣而是楚卿衣的。就更麻烦了,天启人只怕根本没有几个记得楚拂衣长什么模样,更不会知道楚卿衣那些年在北晋的事情。

楚凌点头表示同意拓跋胤的话,只听拓跋胤继续道:“但是…这个时候弄出一个假公主,对北晋没有任何意义。”能弄出一个长相相似而却熟悉楚卿衣那些年经历的肯定是上京的人,拓跋胤毫不犹豫地将目标锁定在了拓跋梁的身上。但是,拓跋梁现在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弄一个假公主给天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天启既然认了神佑公主,说的难听一点哪怕真的认错了也不会轻易承认。

君无欢淡然道“所以,一定有天启人与他们合谋,而且…主要应该是天启人。拓跋梁说不定只是帮了点小忙而已。”弄个长相相似的女子,再打听一下那些年浣衣苑和四皇子府发生过的事情,对现在的拓跋梁来说不费摧毁之力。然后扔出这么一个人,看着天启人自己狗咬狗,拓跋梁何乐而不为?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冷意。

君无欢看向拓跋胤道:“这么说,四皇子是同意与我们合作了?”

拓跋胤淡淡道:“按照公主和长离公子的说法,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两位打得什么主意我知道,不过…我劝两位如意算盘也莫要打得太响了。天启的事情比北晋更麻烦吧?咱们不妨看看,谁先腾出手来。”

楚凌粲然一笑道:“如此,咱们就各凭本事吧。不管怎么说,先喝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如何?”

拓跋胤目光深邃地看了楚凌一眼,从旁边拿过两个酒杯放在两人跟前伸手为两位倒了酒。君无欢锋利的目光淡淡扫过拓跋胤的面门,拓跋胤只是淡然一笑没说什么,笑容带着几分淡淡地萧瑟。

喝过了酒,拓跋胤问道:“里面那个,两位打算怎么处理?”

“她知道了四皇子的身份?”楚凌问道。

拓跋胤点头道:“若是不知道,她怎么肯告诉我那么多的事情?”

楚凌偏着头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四皇子将她送到我父皇面前吧。”

拓跋胤微微蹙眉,“公主想做什么?”

楚凌摇摇头,笑吟吟道:“不是我想做什么,我是想看看,幕后的人想做什么。”

拓跋胤沉默了半晌,方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君无欢放下酒杯,道:“那么,四皇子也可以准备回北晋了,我保证四皇子安然返回北晋。”拓跋胤道:“沧云城主的承诺,本王自然是相信地。”

三人再次碰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如今还能坐在这里饮酒,但是谁都知道此事过后他们还是敌人。

回到公主府,君无欢并没有立刻离开。原本今天寿宴上就喝了不少酒,之后又在拓跋胤那里喝了一些,楚凌有些微醺反倒是不太想睡觉了。正好觉得今晚夜色不错,就拉着君无欢坐在院子里的房顶上嗮月亮。

远远地院外屋檐下,萧艨眯眼看着坐在房顶上的两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转身走了。他得去从新安排一下府中巡逻的守卫,免得明天让人传出公主大半夜不睡觉跟长离公子在房顶上幽会的话来。

君无欢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中有些昏昏欲睡的少女,唇边不由勾起了一抹淡淡地笑意。

“阿凌,可是喝醉了?”君无欢轻声问道。

楚凌摆摆手,微微抬起头来眯起眼睛道:“当然没有,长离公子觉得我是那么容易喝醉的人么?”

“阿凌心情不好?”君无欢摸摸她的额头道。

楚凌微微蹙眉,好一会儿方才道:“也不算,还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能跟我说说么?”君无欢道。

楚凌道:“有些是以前的,拂衣姐姐的事情…你说,拓跋胤对拂衣姐姐也算是真心,但是又有什么用呢?”楚拂衣死的那样惨,死的那么早,她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知道拓跋胤对她的感情。可是如果连这仅是不多的真挚感情她都不知道的话,那她那并不长的人生最后又剩下了什么呢?

君无欢道:“灵犀公主若是能活到现在,未必是好事。”

“……”楚凌皱眉,看着君无欢。

君无欢轻抚着她的脸颊道:“阿凌,这世上的女子并没有几个如你这般坚强无所畏惧。即便是嫣儿那样无法无天的女子,依然有很多不愿面对难以承受的事情。对于灵犀公主来说也是同样,她告诉你她想回家,但是…她的家并不在平京。即便是她活到现在,她也不会回来的。她若是真的回来,结局或许会让你更加难以接受。”

楚凌垂眸,她知道君无欢说的是什么。就算是她,这些日子私底下也并非没有人议论。

“再说她和拓跋胤的事情。”君无欢道:“按照灵犀公主的性格,她可以接受自己被迫作为拓跋胤的侍妾存在。但是,如果她知道拓跋胤对她地感情,或者发现自己对拓跋胤也有了感情的话,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到时候……”依然是死路一条。

这样的想法在楚凌看来并不赞同,但是却能够理解。来到这个世间这几年,楚凌已经深深地明白这世道女子的艰难之处。

靠在君无欢怀中,楚凌的声音有些淡淡地疲倦,道:“有时候,真的很想杀人。”

君无欢低声笑道:“阿凌想杀的,一定不是好人。”

楚凌愣了愣,也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只是笑声很快就消失了。

“其实,我大概猜到那些人想干什么了。”楚凌淡淡地道。

君无欢轻抚着她的发丝,道:“一个公主而已,想要出手对付的人原本就不多,有理由出手的人也不多。不过…他们竟然会跟拓跋梁有联系,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楚凌道:“所以我才说…有时候,真的很想杀人。君无欢,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今天遇到邵公子,我才发现原来你在平京还不止桓毓公子一个朋友呢。”

“好啊。”君无欢轻笑道:“跟你讲讲邵归远的事情。我们君家跟邵阳伯府是……”

清风微微拂动带走了夏日的燥热,君无欢的怀抱微凉却让人很是安心。耳边听着他轻缓的声音,楚凌微微闭上了眼睛渐渐陷入了沉睡。

“阿凌姐姐!阿凌姐姐!”清晨,肖嫣儿地声音欢快地在外面响起,楚凌有些困顿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额头有些隐隐作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宿醉要不得啊,头痛。话说她昨晚也没有喝多少,竟然连什么时候回房都记……

“嗯?”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下面似乎还垫着个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一个人的胸膛上睡着了。连忙抬起头,果然看到君无欢含笑的俊颜。

楚凌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在这儿?

君无欢便无奈地道:“阿凌,我竟然不知道你喝醉了竟然还会撒酒疯。”

楚凌一脸不信,你少驴我,本姑娘酒品好着呢。

君无欢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楚凌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一只手竟然还拽着君无欢的衣袖。连忙放开,干笑了两声道:“这个…抱歉啊,你…没事吧?”

君无欢道:“好像有事。”

“怎么样了?”楚凌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君无欢为难地道:“好像,动不了了。”

楚凌想起这人若是被自己压着枕了一个晚上的话,该不会是半身不遂了吧?顿时紧张起来,“呃,要不要我拉你起来?”

君无欢挑了挑眉没有反对,楚凌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直胳膊和肩膀,一边替他推了推可能僵硬了的半侧身体。外面的肖嫣儿却等不住了,呼叫地声音更大了一些,“阿凌姐姐,你醒了没有?阿凌姐姐,我进来……”

“等……”楚凌的话还没说完,门已经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

虽然隔着一层屏风,但是外面的肖嫣儿依然看清楚了里面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直觉的就想要放声大叫的肖嫣儿连忙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生将自己捂得脸颊通红。

“阿…阿凌姐姐,我先走了。你…你快点起来啊,桓毓公子来了。”

“等等。”楚凌有些无奈地道,“既然来了,就进来看看吧。”

肖嫣儿踌躇,这个……好像不太好吧?

不过好奇心到底战胜了一切,肖嫣儿还是鼓起勇气朝里面走了进去,转过屏风就看到君无欢正靠在楚凌怀中的模样,“师…师兄?”

君无欢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楚凌招招手道:“快过来给他看看。”

肖嫣儿蹭过去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兄怎么了?”

楚凌有些无奈地道:“可能是经脉出了什么问题。”

肖嫣儿连忙伸手去把脉,却不想还没碰到君无欢就被退开了。君无欢坐起身来,淡定地道:“阿凌,我觉得好像没事了。”

肖嫣儿眨了下眼睛,有些纳闷地看着君无欢,怎么这么快又没事了?不过看着君无欢嫌弃的眼神,肖嫣儿表示她也不想给他看,“哦,看起来是没事了。”

楚凌微微眯眼,怀疑地看着君无欢。

长离公子轻笑一声,伸手抚了一下楚凌披散的秀发轻声道:“阿凌,桓毓那小子这么早过来,肯定有急事,别让他久等了,我先出去。”

楚凌盯着长离公子整了整衣衫,衣冠楚楚出门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其实我觉得,晚两年再成婚也不错。”

刚要跨出门的长离公子脚下险些一个趔趄,扶着门站好有些无奈地道:“阿凌,我错了还不成么?”

楚凌笑道:“我可不知道长离公子在说什么。”

“……”阿凌果然很不喜欢开玩笑。

262、我才是楚卿衣!(一更)

当桓毓公子看到楚凌和君无欢同时出现在大厅的时候,惊得下颚险些掉到地上。指着君无欢的手指颤抖不已,“你…你、你……”这么早你怎么会在这里?被表舅知道了我会被打死的好不好?!

君无欢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会桓毓公子抽风一般的表现。

楚凌走到主位上坐下来,有些懒洋洋地道:“桓毓公子一大早,跑到我这公主府来做什么?”

桓毓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楚凌,赔笑道:“这不是昨晚公主走得急,我祖母父亲母亲怕怠慢了公主,就让我过来看看么。”楚凌摆摆手道:“没有,昨晚是因为一些突发的事情才急着离开的,实在是抱歉得很。”

“哦?”桓毓挑眉,能让君无欢和楚凌一起离开的肯定不是小事。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才将昨晚的事情跟桓毓说了一遍。桓毓公子听了直皱眉头,好半晌方才抬头看着楚凌道:“凌姑娘,这人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嗯?”楚凌看着他不说话,桓毓公子叹了口气苦笑道:“实话实说,按照你们所说的,如果那姑娘和阿凌姑娘你同时出现,我只怕都要认为那位姑娘才是真正的公主了。

并不是楚凌不好,相反是她太好了。

一个在浣衣苑战战兢兢长大,十三岁就流落在外的小姑娘,是怎么长成凌姑娘这样的?要知道,三年多前在信州遇见楚凌的时候,她虽然瘦小,但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楚凌偏着头道:“看来这些人…确实是照着楚卿衣该有的样子找的赝品。”只是他们想不到,楚卿衣三年前就是了根本没出浣衣苑。取她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全不在常理之中的人。

一个浣衣苑长大的孩子,应该柔弱,消瘦,胆小,怯懦,甚至是毫无学识礼仪都可以。她只需要记得自己在浣衣苑的经历,有一张跟已故之人相似的脸就可以了。甚至就连经历都可以模糊处理,受到太多的伤害和刺激,不愿意回想那段可怕的经历之类的就可以完美地掩盖过那些细节。

“幕后之人,你们有怀疑的对象么?”桓毓问道。

楚凌看着桓毓道:“我们刚到平京还不熟悉呢,这不是正要请教桓毓公子么?”这些问题,还是地头蛇更了解一些。桓毓摸着下巴思索了良久,苦笑道:“公主殿下你得罪人的能耐可不小,想要对付你的人肯定也不少。不过…被你得罪那些人只怕也没有这么快就能造出一个假公主来,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们查一查安信郡王。”

楚凌和君无欢相视一笑,双双看向桓毓。

桓毓公子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不满地道:“你们早就怀疑了,还让我猜什么!”

楚凌叹气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安信郡王为什么针对我吗?虽然我得罪人的本事不小,但是说真的我没有的罪过安信郡王啊。”说她无意间得罪了博宁郡王都还有可能,毕竟她跟博宁王妃是打过几次交道地。对安信郡王可真的只是见过面而已啊。

桓毓道:“他们弄个假公主也未必就是为了针对你,当初北方传来二公主失踪的消息是,陛下一直暗中派人寻找。这些事情肯定瞒不过那些人,所以……”

“所以他们原本打算弄一个假公主让父皇找到?”楚凌挑眉道。

桓毓道:“**不离十吧。”

君无欢微微蹙眉,道:“桓毓,去查查安信王府。”

“一直在查,不过有用的消息只怕还需要时间。”南方不比北方,凌霄商行虽然也有不少探子但是却要少的多,行事自然也不那么方便。更何况,安信王府若真有什么阴谋,能那么轻易让人查出来的话安信郡王府早就不存在了。

“尽快。”

“公主,陛下召见。请公主即刻入宫。”门外,金雪急匆匆进来道。

楚凌站起身来,笑道:“拓跋胤这速度够快的啊,这会儿早朝应该都还没有结束吧?”

“他必须得快。”没有人盯着拓跋胤,不代表没有人盯着那个假公主。与其磨磨蹭蹭被人牵着走,还不如抢占先机。

楚凌要进宫,君无欢和桓毓自然也要跟着。宫门口的守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是公主亲自带着进宫的,只是上前查明了身份便直接放行了。

永嘉帝并不在早朝上。

御书房里,此时的气氛分外地怪异。

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子站在殿中默默垂泪,拓跋胤坐在永嘉帝下首神色淡然地看着御书房中的众人。其余人都是朝中有影响力的重臣,如果楚凌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几个人里有一半以上或直接或间接都跟她有些恩怨。

上官成义和朱大人坐在一边对视了几眼,各自沉默不语。黎大人坐在靠后面一些的位置,盯着那站在殿中的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就是正在仔细打量着那女子的安信郡王、博宁郡王和襄国公了。

襄国公不得不承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确实是很像人们想象中神佑公主应该有的模样。他不由地将目光落到了拓跋胤身上,拓跋胤正在被拓跋梁追杀,这个时候他自己主动冒出来还带了这么一个女子,他想要做什么?

襄国公没有怀疑过楚凌的身份,不说楚凌的相貌和她身上的玉佩,只是那种血亲之间该有的感觉他就完全没有再这个女子身上感觉到过。

但是,他不怀疑陛下会不会怀疑呢?襄国公心中有些不太确定了。永嘉帝对女儿的疼爱毋庸置疑,但这个女儿是不是非阿凌不可,却不好说了。至少,在看到这个女子的瞬间,襄国公是看到了永嘉帝眼中的动摇的。

她长得确实太像灵犀公主了。

襄国公的眼神太过灼热,永嘉帝很快就回过神来了。看向襄国公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愧疚之色。襄国公当然知道这份愧疚不是对着自己的,而是对着现在并不在这里的神佑公主的。皇家要认回一个公主并不像是外人以为的那么草率,皇家的子女一出生,就有专门的人记载皇子皇女身上的各种特征诸如胎记之类的。

这些年,楚凌的行踪虽然没有向外面公布,但是永嘉帝却是大部分都了解的。而且也都是派人去认真的调查过的。若不是有七八成的把握,即便是永嘉帝再想念女儿,也不会那么草率的认下公主的。

“沈王殿下。”永嘉帝轻咳了一声,皱眉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拓跋胤。拓跋胤皱眉,淡淡道:“陛下有何指教?”永嘉帝看了一眼站在殿中的少女,道:“这位姑娘是沈王殿下带来的,不知沈王殿下……”

“陛下误会了。”拓跋胤淡淡道:“在下与这位姑娘并不相识,只是先前在城外意外救了她而已。她说她是天启公主,在下便顺路将人送过来而已。”

拓跋胤一甩手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其他人自然扭头看向那少女了。

突然被一大群人注视,那少女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永嘉帝。永嘉帝高坐在龙椅上,脸上的神色也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少女不由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去。

“神佑公主到!”门外传来内侍有点尖锐的声音。

声音未落,楚凌三人已经漫步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

“草民见过陛下,各位大人。”

永嘉帝点头,笑道:“平身,卿儿快过来让父皇看看。”楚凌含笑起身,走到永嘉帝身边。永嘉帝拉着楚凌在自己身边坐下道:“这事儿本不该找你来,不过你舅舅说这跟你也有关,过来听听也好。”

殿中,几个老臣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陛下这模样,看起来还是向着神佑公主的。

“玉公子和长离公子怎么也在这里?”一直没有开口的安信郡王突然出声道。

不等君无欢和桓毓开口,楚凌侧身看着安信郡王,淡淡笑道:“父皇派去的人也没有说找我回宫有什么事,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和父皇禀告,是跟长离公子和玉六公子有关的,便自作主张将他们带进宫来了。还请安信王叔恕罪。”

安信郡王心中一凛,连忙道:“公主言重了,宫中之事乃是陛下做主,小王如何当得起公主请罪。”这个公主,当真是心机深沉处处给人设陷阱!

楚凌点头道:“安信王叔说得是,父皇,儿臣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永嘉帝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知错就好。更何况,玉小六和长离公子都是朕信任的人,无妨。”

“谢父皇。”楚凌淡淡地看了安信郡王一眼,安信郡王只觉得心中一堵,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楚凌目光落到坐在一边的拓跋胤身上,笑道:“沈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拓跋胤道:“神佑公主。”

安信郡王微微眯眼,道:“沈王和神佑公主认识?”

楚凌笑道:“王叔这话问的有趣,想当初我还在沈王殿下府中住过一些时候,自然是认识的。”

安信郡王微微眯眼,目光定定地望着楚凌,仿佛是要将她的神色一丝一毫地研究清楚透彻一般。站在殿中的少女脸色也微微有些僵硬,略带惊慌地扭头去看拓跋胤,仿佛哀求一般。

拓跋胤微微扬眉,慢慢道:“虽然见过,不过…确实不熟,几年前公主和现在还是有不小的差别的。”

闻言,那少女这才缓和了神色,望着拓跋胤的目光越发水润起来。

楚凌坐在永嘉帝身边,悠然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一边道:“所以…父皇和王叔,还有各位大人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这位姑娘……”

安信郡王抢先开口道:“公主,你看这位姑娘可觉得眼熟?”

楚凌仔细打量了那少女几眼,道:“似乎有几分拂衣姐姐的模样。”

“你…你说谎!”那少女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大声道。

只是她自己所以为的大声,在这御书房里依然显得有些怯弱低微。少女眼中噙着泪,含恨望着楚凌道:“你说谎!你根本不是公主!我才是、我才是楚卿衣。”

楚凌不在意地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扫过,那少女却觉得自己仿佛被刀锋划过一般,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畏惧地望着楚凌。

“公主!”旁边一位老者站起身来,沉声道:“事情还没查明,还请公主自重。”

楚凌轻笑一声,好奇地看着那老者道:“哦?韩大人觉得…本宫哪儿不自重了?”她做了什么了就让这老家伙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指控她?血狐女神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老者正色道:“这位姑娘…看着胆子极小,公主这般威吓她,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楚凌嗤笑一声,道:“本宫看她一眼就是威吓?总之就是她弱她有理么?韩大人这么能说会道,出使北晋的话说不定能替我天启拿回几块失地呢。就是不知道,貊族人吃不吃你这一套。还有…请问,韩大人你说谁是贼?”

韩大人心知是自己失言,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拉不下面子来向一个假公主赔罪。咬牙道:“下官只是就事论事,公主若是没有心虚,何必对号入座?!”

“够了!”坐在旁边地永嘉帝一拍桌案厉声道:“韩健,现在卿儿还是公主!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放肆?!”

那位韩大人满是皱纹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却不得不低头俯身,“下官一时失言,求陛下恕罪。”

263、有趣的主意?(二更)

御书房里一片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永嘉帝淡淡道:“起来吧,念你为天启尽忠多年,这次是首犯就罢了。罚你一年俸禄,向公主赔个不是吧。以后若是再犯,朕定不轻饶!”

韩大人的脸更红了,红得有些发紫。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御书房里的人,无一不是手握重权的高官。文人都是要面子,特别是像韩大人这样做了一辈子官儿的人,年龄越大越是要面子。让他向楚凌道歉,简直比罚十年的俸禄还要让他难受。

但是他也不能拒绝,是他当着陛下的面口出狂言。若是平时陛下不计较也就罢了,陛下真的要较真起来谁也没有办法。自己落下地把柄,就算是打落门牙和血吞也要认了。

“老臣失言,求公主恕罪。”韩大人对着楚凌深深一揖,沉声道。

楚凌淡淡一笑道:“韩大人不必多礼,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韩大人这么大的年纪,想必也听说过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韩大人险些吐出一口血来,您若是知道祸从口出,就不会说出这种扎人心的话了。

“公主说的是,多谢公主教诲。”韩大人咬牙道。

楚凌轻笑一声,果真不再跟他计较。

方才那发出惊人之语的少女有些孤零零地站在殿中,仿佛所有人都将她忘记了一般。她有些无措地望着永嘉帝,可惜永嘉帝的眼神却始终都在楚凌的身上。

直到楚凌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她的身上道:“父皇,还是先处理这位姑娘的事儿吧,不管是真是假也好消除了各位大人和安信王叔的疑惑。”永嘉帝安抚地拍拍楚凌的手背,看向你少女问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才是公主?”

少女掩面哭泣道:“我…我原本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但是,三年前…逃出浣衣苑的时候,被弄丢了了。”

襄国公微微蹙眉,道:“三年前,你是如何逃出浣衣苑的?”浣衣苑守卫森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想要逃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少女停顿了一下,轻轻抽噎了两下才道:“我…我,有人救了我…杀了去处理大姐遗体的人,我跟着他逃走地。”

襄国公又问道:“救你的人何在?”

少女道:“恩公…恩公,将我送到天启,就走了。”

楚凌表示,这个故事编的太不走心了。从浣衣苑救了人,保护了三年多,结果人都快到平京了才将人丢下自己走了,让一个小姑娘被人追杀?图什么?这人未免也太不明白送佛送到西的道理了。

襄国公摩挲着手腕上的念珠,道:“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才是公主?”

少女惶恐地抬起了头,“我…我……”

安信郡王皱眉道:“姑娘,你若是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怎么敢贸然前来认亲?你可知道冒充皇室公主是何罪名?”少女忍不住颤了颤,含泪慌乱地道:“我没有!我真的是楚卿衣啊。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见众人不为所动,少女似乎终于绝望了,有些慌乱地思索了许久道:“对了,我…我有这个!”

少女手忙脚乱地翻出了一串精致小巧的手链,却让座上的永嘉帝和襄国公都微微眯起了眼睛。少女道:“这是…这是母妃留给我的,说是她最、最重要的东西。我一直收在身边,谁也没有告诉过。”

永嘉帝和襄国公对视了一眼,襄国公道:“我能看看么?”

少女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将东西递了过去。那是一串非常纤细精致的银白色手链,手链上缀着一紫一蓝两颗宝石。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这完全迥异于天启流行的各种手镯手环手钏的链子,看上去依然十分特别。

襄国公将手链托在手中,伸手摩挲了一下上面的宝石对着永嘉帝点了点头。

永嘉帝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发觉自己反应过度连忙朝坐在他身边的楚凌看了一眼。楚凌神色依然淡定从容,并不着急。

安信郡王脸上露出个淡淡地笑意,道:“陛下,既然这东西是真的,眼下这该如何处置?这位姑娘……”

两个少女,一个据说长得像襄国公府的老夫人,一个长得像已故的灵犀公主。一个手里有灵犀公主和二公主的身份玉牌,一个却又已故皇后的遗物。若只是从长相上说的话,显然是后者更值得相信一些。

永嘉帝皱了皱眉,脸上似乎露出了犹豫之色。

好一会儿,永嘉帝仿佛有些疲惫了,无奈地看向其他人道:“襄国公,上官爱卿,朱爱卿,你们怎么看?”

襄国公皱眉道:“臣相信神佑公主。”

上官成义和朱大人对视了一眼,道:“启禀陛下,恕臣无法判断。”

“哦?你们平时不是都心明眼亮么?”永嘉帝淡淡道,两人心中暗道:“我们自然觉得站着那姑娘才是真的,只怕陛下你不同意罢了。”

永嘉帝皱眉看着那少女,道:“你…再跟朕说一说,离开浣衣苑这三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少女点了点头,果然开始讲述起自己这几年的行踪。比起楚凌的故事,这位显然是要单调得多了。总的来说就是被人救了,然后跟着恩人小心躲避貊族人的追杀,好不容易才回到天启,恩人觉得应该功成身退了,就此离开再也不见踪影。当真是事了拂衣去,千里不留行的侠士风范。可惜楚凌和拓跋胤却是清楚的,当初楚卿衣失踪除了拓跋胤北晋朝廷根本没有派人寻找追杀。毕竟对貊族人来说,一个在浣衣苑里长大的公主,还真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北晋人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大费周章反倒是暴露了自己的短处。

襄国公自然也知道这些情况,原本还想再多问几句。不想那姑娘却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伤心不能抑制,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晕了过去。留下御书房里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永嘉帝沉默了片刻,唤来人将那姑娘带出去叫御医来诊治。方才对众人道:“后面的事情看来要等晚一些时候才能再问了,这件事就先到这里,众卿先回去吧。”

“陛下,这…公主……”

永嘉帝道:“朕心里有数,众卿先退下。”

“是,陛下。”虽然心有不甘,众人却也不得不退了出去。

片刻后,御书房里就只剩下永嘉帝,楚凌,襄国公,君无欢和桓毓拓跋胤六人了。

永嘉帝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道:“则知,那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襄国公垂眸道:“假的。”

永嘉帝无语,朕当然知道是假的。朕是要问,这是要搞什么鬼?

襄国公拿起手中的东西,道:“这个,也是假的。”

“嗯?”永嘉帝微微皱眉,方才襄国公点头他还以为是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拿了先皇后的东西来冒充公主的。旁边楚凌淡淡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真的应该是在沈王殿下出处吧?”

拓跋胤沉默了片刻,从腰间的封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链子,伸出手来摊开在众人面前。

他掌心里躺着的那小手链果然跟襄国公手里的一模一样,襄国公拿过来对比了一下,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两个东西有什么差异。只是这手链原本就是出自襄国公府的,其中细微的区别襄国公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倒是永嘉帝看向拓跋胤的神色突然变得不善起来了。他似乎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曾经对他的长女做了什么,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杀气。正好……拓跋梁只是想要拓跋胤的尸体而已。先杀了再送去上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拓跋胤也不知是完全没感觉到永嘉帝的杀气还是根本不在乎,只是专注地盯着襄国公手中的链子。等到襄国公比对完了之后立刻伸出手去,示意襄国公该物归原主了。

襄国公微微皱眉,沉声道:“沈王殿下,这是我天启已故皇后的遗物。”

拓跋胤沉声道:“这是我的。”

“拓跋胤!”永嘉帝冷声道,“沈王别忘了,你的命现在还在朕的手上。”

拓跋胤依然朝着襄国公伸出手,淡淡道:“你们既然保不住,那就是我的了。”襄国公和永嘉帝脸上的神色有片刻的停滞,一时有些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手链还是人。

楚凌见这是要闹僵了,连忙不着痕迹地对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君无欢眨了眨眼睛。接收到阿凌的讯号,长离公子自然不能在袖手旁观了。轻咳了一声道:“陛下,襄国公。”

襄国公和永嘉帝齐刷刷地看向君无欢,眼神也不怎么和善。拓跋胤固然是他们的仇敌,君无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永嘉帝,见君无欢明显是想要劝架的模样,越发看长离公子不顺眼了。

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还敢肖想卿儿!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不是他自己找死得罪未来的丈人和舅舅,而是拓跋胤这货太会拉仇恨了。心里虽然对拓跋胤百般不满,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陛下,襄国公息怒,沈王现在跟我们毕竟是合作关系。这河都还没过,总不好就拆桥啊。”

拓跋胤冷飕飕地扫了君无欢一眼,君无欢面带微笑全然没将拓跋胤的那一点冷意放在眼里。

永嘉帝轻哼一声,“合作?朕可没有答应跟他有什么合作。”

襄国公这次倒是站在了永嘉帝的一边,道:“陛下说得不错,长离公子你的事情不要与我们混为一谈。”君无欢郁闷,他这是为了谁?

旁边的桓毓公子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偷笑,却被眼尖的襄国公看了个正着,“你笑什么?”顿时,悲剧地就变成了桓毓公子了。桓毓连忙将笑意憋了回去,努力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道:“舅舅,我没笑,我嘴抽筋了。那个,舅舅,陛下,两位不如还是听听君无欢和沈王的合作的事情再说吧?”

永嘉帝侧首去看楚凌,楚凌也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永嘉帝只得有些不甘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就当是看在卿儿的面子上。

“东西先还我。”拓跋胤沉声道。

“……”

另一边的宫殿里,那自称是楚卿衣的少女躺在床上昏睡不行。等到御医枕了脉退出去之后,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只是眼中却再也没有了方才在御书房地怯弱和惊慌。她微微蹙眉,眼底带着几分烦闷和担心。

事情进行的并不太顺利,至少…永嘉帝并没有她们原本推测的那样相信她。原本她们认为就算永嘉帝不会立刻相信她的身份,至少也会怀疑神佑公主。但是方才她能够感觉到,永嘉帝其实并没有怎么怀疑神佑公主。也就是说,永嘉帝可能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若是如此,她的处境就有些危险了。

还有那个神佑公主…实在是太过奇怪了。永嘉帝竟然会相信她真是莫名其妙,如果换了她的话,只怕早就怀疑那神佑公主的身份了。浣衣苑出来的女人什么样子她见过的多了,怎么可能会长成那样?

“姑娘,醒了么?该用药了。”一个宫女端着药进来,恭声道。

少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又是怯弱的模样了。

宫女将药递给她,少女伸手接过的时候微微眯了下眼。感觉到药碗下面有个什么东西,抬头去看却见那宫女神色平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她怯怯地点了点头,接过药丸将药喝了。却在递回药碗的瞬间将那碗底的东西握紧了帐中。

“多谢这位姐姐。”

宫女收起了药碗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方才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神佑公主可能是个假公主的消息几乎在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当时在御书房里的人并不多,会将这件事传出去的人自然也就只有那几个。但是奇怪的是永嘉帝竟然没有制止这样的流言,一副任由它发展地模样。让人忍不住在心中揣测起来,难不成…这神佑公主真的是假的?

若是如此,天启的脸面就着实不好看了。好不容易从北晋找回来一个公主,竟然还是个假货。也不知道要被北晋人嘲笑多久。

楚凌从宫中出来便径直回了公主府,半点也不理会一路上四周打量或者看好戏的目光。

回到公主府,肖嫣儿等人早早的就等着了。看到楚凌回来都不由得松了口气,“阿凌姐姐,你怎么样了?”肖嫣儿有些担心地看着楚凌,刚听到外面的传言她就想冲进宫里看看阿凌姐姐了。只是不想给阿凌姐姐闯祸这才强行忍下了。不过如果阿凌姐姐再不回来,她只怕也要忍不住了。

“公主,可有出什么事?”

楚凌含笑看着眼前围着自己的人,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

“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这两天你们不要随便出门。”楚凌吩咐道。

众人连连点头,肖嫣儿道:“阿凌姐姐,你也不要轻易出门,要出去的话我陪你。”楚凌失笑,“怎么?你还担心有人刺杀我不成?”肖嫣儿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很难说啊,我听说那些读书人有时候也是很丧心病狂地。”

楚凌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大多数人还是正常的。为别人的事情拼上自己的命,不值得。萧艨。”

“公主。”萧艨从房顶上落了下来,垂首恭敬地道。

楚凌问道:“这两日,府中加强戒备。另外,城外神佑军一切照旧不可有一日松懈。至于那些不愿意留下的人,一律送走不必强留。”萧艨微微蹙眉,看着楚凌没有说话。如果这件事不尽快解决的话,只怕想要退出神佑军的人不会再少数。虽然说其实神佑军的士兵并没有私下退出的权利,但是生出了二心的人,留下又有什么意思?

楚凌淡然道:“无妨,现在你差多少,回头我给你补多少。”

萧艨扬眉,公主殿下这是很有信心化解这次的麻烦了?

面对萧艨疑惑地眼神,楚凌但笑不语。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

南宫御月百无聊赖地坐在原本属于君无欢的园子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嫌弃地挑三拣四。

“君无欢的品味也就是这样了,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自从君无欢离开上京之后,他的宅邸就被抄了,几经转折最后落到了南宫御月的手中。其实比起君宅,南宫御月更想要楚凌的武安郡主府。可惜那宅子如今是属于拓跋兴业的,他暂时没办法弄到手。

侍立在他身后的白衣人低着头,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诽:公子您不是也很想要长离公子的钱么?有钱确实是一种本事啊。

“公子,那边来信了。”一个白衣侍卫匆匆而来,送上了一封信函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南宫御月懒洋洋地拆开密封的信函,看了一会儿剑眉微微的皱了起来,让旁边的白衣人也忍不住将心提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听到南宫御月蹙眉问道:“拓跋梁往平京派了人过去?做什么的,找到拓跋胤了?”

白衣人思索了一下,摇头道:“应该不会吧,若是找到拓跋胤我们这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才是啊。”

南宫御月点了点,继续看下去,“一个天启女子,十七八岁,长相略似已故的灵犀公主?”

白衣人恍然道:“公子,难道拓跋梁想用这个女子引出沈王?”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灵犀公主已经死了,你觉得拓跋胤是能让一个赝品糊弄过去的人么?况且,年龄也不对啊。”灵犀公主死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了,要糊弄拓跋胤也该注意一下细节才是。

白衣人也觉得自己这推测不太靠谱,小心翼翼地看了南宫御月一眼,道:“会不会,跟那位神佑公主有关?”

天启距离上京毕竟有一段距离,即便是他们在平京有细作,但是收到神佑公主的消息也是两天前的消息。天启悄无声息地竟然就将失踪几年的公主找到了,倒也算是一桩奇事。

南宫御月笑道:“这么说来,拓跋梁的消息比我们灵通?看来拓跋梁就算是当了皇帝,也还是免不了当初跟楚烈勾搭的那些小勾当啊。”

白衣人暗暗抹汗,这种光明正大非议诽谤陛下的话,也只有国师敢随便开口了。

南宫御月饶有兴致地道:“派人去查查,本座有点好奇…拓跋梁怎么会为了一个天启公主如此大费周章?”

白衣人道:“公子,这位神佑公主只怕也不是个普通的女子,能从浣衣苑逃出去,在外面流落了三年还能顺利回到平京,哪里是寻常女子能做到的事情?况且,她跟长离公子的关系……”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从躺椅上坐起了身来,“她跟君无欢有关系?本座怎么不知道?”

白衣人一呆,连忙道:“这…两天前的密信上写了啊,属下以为公子已经……”注意到南宫御月扫过来不悦的眼神,连忙道:“信上说,是长离公子救了神佑公主,也是长离公子陪神佑公主回去的。永嘉帝为此,特许了凌霄商行在天启经营。”公子对神佑公主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只扫了一眼就丢开了根本没看到关于长离公子的内容么?

南宫御月神色却有些冷凝,“君无欢、神佑公主…神佑公主、楚卿衣…”

“最近可有笙笙的消息?”

白衣人被他转话题的速度弄得一愣,嘴里却已经飞快地答道:“回公子,曲姑娘自从进了沧云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沧云城我们人手不足,不过有迹象显示曲姑娘应该还在沧云城中。只是…在沧云城,那些人似乎称呼她为凌姑娘。说是,凌姑娘是沧云城主的未婚妻。”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冷声道:“给我查清楚,笙笙到底在不在沧云城,还有,要一副神佑公主的画像给我。”

“是,公子。”白衣人早就习惯了南宫御月各种神来一笔的要求,淡定地答道。

吩咐完了,南宫御月这才慢悠悠地倒回了躺椅中,“拓跋胤,君无欢,神佑公主,现在还有一个假公主。感觉…最近平京会很热闹啊,本座也想要凑个热闹了。”

“公子,眼下您不能离开上京啊。”白衣人连忙劝道,生怕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真的立刻就撂挑子跑了。

南宫御月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微闭着眼睛在躺椅里闭目养神。

就在白衣人刚要放下心来的瞬间,他突然笑出了声来。

“这神佑公主是永嘉帝眼下唯一的女儿了吧?”南宫御月问道。

白衣人连忙点头道:“回公子,是的。”

南宫御月悠悠道:“本座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

“……”不,公子,属下并不是很想知道您想到了什么。

264、儿女都是债(一更)

楚凌突然觉得神佑公主府清静了不少。

先前虽然也没有多少人敢贸然上门拜访,但是各种请公主赴宴的帖子却每天成堆成退的收,但仿佛是说好得一般,这天早上开始神佑公主府的外门管事和左右长史突然就发现门前清净了。

而神佑公主是个假货的消息更是从内城传到了外城。从公卿权贵传到了普通百姓的耳中,成为了平京百姓们早上茶楼酒肆里新的谈资。楚凌并没有受到这些流言的影响,依然表现的十分淡定。也让公主府的众人稍稍安下了原本有些忐忑的心。

桓毓公子带着夏月庭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悠闲舒适的让人想要打她一顿的情景。

楚凌正坐在院子里大树下的躺椅里乘凉,左边站着替她摇扇的雪鸢,旁边的桌上还放着各种瓜果饮品。如果再配一个给她捏肩捶腿的丫头,大概就真的齐活儿了。

桓毓抽了抽嘴角,扭头对身边的少年道:“看到了吧?你太小看你这位公主表姐了,人家逍遥自在着呢哪里用得着你担心?”夏月庭有些窘迫地低了下头,但又确实有些好奇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楚凌,却正好对上了楚凌看过来的目光。

楚凌含笑对他招招手,“小表弟,这么早怎么有空过来我这儿?”对于这个似乎有些内向腼腆的孩子,楚凌还是很有好感的。

桓毓公子没好气地道:“人家担心公主殿下受到了打击来着,特意求我带他过来看看。我就说没必要,神佑公主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心脏大概比脸皮还硬吧?”

楚凌没理会桓毓公子的挤兑,对夏月庭笑道:“表弟,咱们住的这么近,你要过来直接来就好了,去找他干什么?就算你直接翻墙过来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夏月庭有些无措地看着楚凌,他从小读圣贤书,实在是在面对这位公主表姐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道:“公主…公主没事就好,那些流言,公主不必放在心上。陛下和父亲都是明白人,一定会站在公主这边的。”

楚凌摆摆手笑道:“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来来来,既然桓毓公子和小表弟来了,就帮我做点事儿吧。”

桓毓公子翻了个白眼,自从成了公主这女人倒是越发会使唤他了。

夏月庭眼睛却是一亮,有些期待的望着楚凌,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宠物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撸两把。

“说说看。”桓毓道。

楚凌拈了一颗果子在手里颠着玩儿,一边道:“我预感,这次的事情上官成义肯定要跟我搞事,所以我决定先给他搞点事免得他占我便宜。”

“……”桓毓默默地盯着桌上的一盘果子,不太确定自己要是拿起盘子她脸上糊过去,君无欢会不会打死自己。刚得罪了黎家和萧家,您又想惹上官成义?公主殿下,您不觉得自从你来了平京就有点飘了吗?

良久,桓毓终于长叹了口气道:“什么事,你说吧。”

旁边,夏月庭有些不安地道:“公主,表哥,你们有事情商量,我…我先退下了。”

楚凌飞快地伸手拎住他的后衣领,笑道:“少年,别急着走啊。表姐还想要请你帮忙呢。”

夏月庭有些惊讶,“我,我帮不了公主什么忙啊。”

“别这么说啊,来…跟表姐说说,你在平京有没有什么好朋友?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嫖…咳咳,一起销过赃的那种?”夏月庭的理解能力显然十分不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两个。”

楚凌道:“可不可靠?可靠的话帮表姐办件事儿呗。当然了,我也不让你们白干。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表姐能办到的话一定给你办到。”夏月庭眼神有些飘,道:“还…还可以吧?”他不知道公主要他干什么,但是心里却不由得跳动了起来。虽然直觉公主不会让他干什么好事,但是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真正的想要请他做点什么事啊。

“……”少年,你想太多了。看她那模样也不像是认真的。

楚凌靠近夏月庭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夏月庭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看向楚凌。楚凌笑眯眯地道:“怎么样?敢不敢?”

夏月庭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点头道:“敢!”

楚凌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少年,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

“嗯!”夏月庭认真的点头,起身告辞离开。

桓毓看着夏月庭匆匆而去地背影忍不住皱眉道:“你悠着点,就算看在襄国公夫人对你不错的份上,你也别去祸害人家唯一的儿子啊。”楚凌对他翻了个白眼,“什么叫祸害?这孩子聪明归聪明,却被养成了一个小白兔。我这是在教他怎么在这世道上生存。”

“教她去挑衅上官成义?”桓毓唾弃道。

楚凌道:“做的不好才叫无脑挑衅,做得好了上官成义连他的毛都抓不到一根。你且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桓毓叹了口气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上官成义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楚凌抬头看天,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大概…天生气场不和?”

“为什么?他说你坏话?”

“不,他嫉妒我长得好看。”

“……”

楚凌筹划着要在上官家后院放火,朝堂上的大臣们也没有闲着。那位不知名姑娘昨天醒来之后精神十分不好,据说是受到了惊吓众人自然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什么了。于是事情就放到了朝堂上讨论,人们争论到底哪个公主才是假货的热情太高,甚至淹没掉了拓跋胤这个北晋前四皇子的存在。

拓跋胤也不着急,安心地住在永嘉帝安排他住的宫殿里,对周围窥探戒备的目光视而不见。

终于,朝臣们争论了一个上午提出了一个建议。

滴血认亲!

“噗!”

楚凌坐在御书房里,一片咳嗽一边用诡异的目光看向提出这个建议的朱大人。不知道朱大人有没有用过这个法子,如果用过的话……同情朱大人一刻钟。

朱大人被楚凌怪异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皱眉道:“公主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就是了。”

楚凌对关心的看着自己的君无欢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才对朱大人笑道:“没,我没有什么不满的。”

“这么说…公主同意了?”朱大人问道。

楚凌点头道:“同意啊,干嘛不同意。”反正你也验不出来真假来。哦,不对,我本来就是真的。

朱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依然有些怯怯地坐在一边的少女。其实,若是以一个公主的条件来说的话,朱大人自然是更倾向于神佑公主的。比起神采飞扬美貌绝伦的神佑公主,那姑娘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就算能够教导出来,但是只怕也不会如神佑公主那般出类拔萃了。

但是公主并不是谁优秀就是谁的,理智告诉他那个少女更像是真的,这个神佑公主优秀的太假了。况且,这位公主的脾气性格实在是有些让人消受不起,朱大人是典型的读书人,是在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公主。

只是…神佑公主这般淡定,难道那姑娘真的是假冒的?

朱大人扭头看向上官成义,上官成义微微皱眉没有看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对此朱大人都有些习惯了,这位上官兄在面对神佑公主的时候态度总是有些奇怪。但是问起来又什么都不肯说,朱大人怀疑他是不是被神佑公主抓住了什么把柄?

朱大人看向永嘉帝,永嘉帝见楚凌同意了便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很快便有人端着两碗清水走了进来,一个走到楚凌跟前,一个走到那少女跟前,“公主,请。”

那少女很快就将自己的血滴进了清水之中,楚凌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迟迟不肯动手。旁边安信郡王皱眉道:“公主,可是还有什么问题?”楚凌眨了眨眼睛,笑道:“啊,我想起来一件事,我觉得我已经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份了。”

“哦?”安信郡王微微眯眼,狐疑地望着楚凌。

楚凌点头,一脸认真地道:“我觉得,这位姑娘应该不是楚卿衣,她应该是安信王叔你的女儿。”

“公主开什么玩笑!”安信郡王站起身来,满脸愤怒地道。转身对着永嘉帝一拱手道:“陛下,今日之事原本与臣没有什么关系,臣来此……”

“知道跟你没关系,王叔还来做什么?”楚凌的声音幽幽传来,安信郡王冷声道:“公主已经回来好些日子了,竟然还没学会教养二字该如何写么?博宁王兄不也来了么?难道公主认为他也是多管闲事?”

楚凌托着下巴,满脸无辜地道:“我没有说王叔你多管闲事啊,是你自己说的。而且,博宁王叔一句话都没说,我父皇和舅舅都不着急呢,您急什么?这世上有些事儿啊,急不来的。”

“你!”

“好了。”永嘉帝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道:“她还小,你做长辈的跟她计较什么?卿儿,好好坐着不要胡闹。”

楚凌道:“父皇,我没有胡闹啊。是不是您让安信王叔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么?就算错了也就是一滴血的事儿,万一对了父皇就不用流血了啊。难道安信王叔觉得,比起你自己流血,您宁愿让父皇流血?”

安信郡王就算是这么想的又怎么敢承认?

“这……但是臣怎么能与公主滴血认亲?这岂不是对公主不敬……”安信郡王皱眉道。楚凌眨眼道:“她还不是公主呢,如果真的是,到时候我就是假的啦,所有罪名当然是我来承担,想必公主宽宏大量也不会怪罪安信王叔的,是吧?”

少女无措地望着楚凌,眼光泪盈盈的似乎不敢说话。

楚凌不由在心中啧了一声,比起这可怜楚楚的小姑娘,她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而恶形恶状的恶霸啊。

旁边,襄国公笑道:“陛下,臣觉得公主所言也不无道理。这位姑娘长得跟灵犀公主相似,或许真的和皇室有什么血缘关系呢?”

安信郡王骑虎难下,只得咬牙道:“既然公主这么说,臣领命就是。”

楚凌笑盈盈地挥手让人将那盛着少女鲜血的水碗送到了安信郡王面前。水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药物,他们说了这一会儿话的功夫那滴血竟然也没有在水中淡开多少。

安信郡王拿起旁边的针轻轻刺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血滴落水中。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水盆,渐渐地…安信郡王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只见那两滴血慢慢的融为了一体。安信郡王惊愕地抬头看向楚凌,“公主在水里做了手脚!”楚凌无语,“安信王叔,我是进了御书房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的。请问,我拿什么来做手脚?”

安信郡王无语,但是眼下却不是跟楚凌吵架的时候,当下立刻跪倒在地,“陛下明鉴,臣弟与这个女子绝对没有丝毫关系啊。”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女到底是哪儿来的,但是安信郡王至少还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的。更何况,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少女似乎也呆住了,显然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发展。

楚凌笑道:“父皇,我们还验么?”

永嘉帝看着安信郡王微微蹙眉,旁边君无欢淡淡笑道:“陛下无需担心,其实…这所谓的滴血认亲根本就无法判断血脉关系。陛下若是不信,将那位姑娘的血与在场所有人都试一次,十之**也是能融合的。”

安信郡王暗暗松了口气,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君无欢,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替自己说话。其实君无欢和楚凌都明白,真将安信郡王逼急了,多半最后他们也还是能发现这个问题。既然不能一棍子打死,那还是算了。免得回头倒是弄得像是楚凌故意陷害安信郡王一般。

“安信王叔,刚才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您也太不经吓了。”楚凌笑道:“您总是怀疑我的身份,让我有些不高兴呢。”

安信郡王心中将楚凌骂了八百遍了,但是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有些僵硬地笑容,道:“公主…公主说笑了,臣哪敢质疑公主的身份,只是想要为陛下……”

此时的朱大人和上官大人等人心中也是十分崩坏。但是他们自然不会当着永嘉帝的面质疑公主的话,这滴血认亲到底准不准,回去找人试试看就知道了。若是公主说的是假话,那句更证明了她做贼心虚。

只是……

“若是查不出真假,这姑娘…又该如何是好?”上官成义皱眉看向那少女。

永嘉帝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他是一个感性的人。之所以这么快认定了楚凌是自己的女儿,除了之前的各种佐证襄国公的话以外,更多的是他觉得自己能感觉到和楚凌之间的那种血脉牵扯。否则他怎么会一看到她就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呢?但是面对后来的少女,明明她跟灵犀更像一些,但是却没有这种感觉。

但是,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来路?一个女子好端端的肯定不会跑来冒充公主,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更没有这个条件。所以,这女子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操纵。

上官成义道:“陛下,不如…先将这位姑娘留下,或许以后有办法能够辩明真假呢?”

永嘉帝皱眉道:“若是留下了她,岂不是让世人觉得神佑的身份有问题?”若不是皇家怀疑公主的身份有问题,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冒充的?

上官成义看了一眼楚凌,见楚凌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

“陛下,如今神佑公主和这位姑娘都不能证明对方是假的。事关皇室血脉自然要慎重一些才是。”朱大人沉声道,“上官大人说的不错,若不先留下这姑娘由哪位皇室宗亲认养。若是她背后有人指使,咱们也好顺藤摸瓜揪出这个人。若是没有…她带回了先皇后的遗物,也算是一件功劳。我天启也不缺养一个人的钱财。”

永嘉帝皱眉,他对这个提议并不怎么喜欢。直接严刑拷打不是更快?不过…看了看那少女楚楚可怜的容颜,那熟悉的容颜让他忍不住有些心软。他的长女…他的拂衣,是他这个父亲无能,才让他那样早早的去世了。这姑娘若是背后真的没有什么人指使的话,就当是替拂衣积德行善了吧?

“卿儿,你怎么说?”

楚凌靠在椅子里,笑吟吟地道:“父皇,儿臣觉得上官大人和朱大人的话很有道理。旁的都不说,只说这姑娘的相貌,儿臣就觉得应当待她好一些。”

永嘉帝欣慰的看着女儿,“还是你懂事,这事儿…博宁……”

“陛下恕罪。”永嘉帝还没说完,博宁郡王就开口道:“启禀陛下,臣的王妃…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只怕无法照顾这位姑娘,还请陛下见谅。”这是直白的拒绝了,不过博宁郡王平时很低调,也没有什么野心。偶尔有一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永嘉帝也并不会跟他计较。况且,博宁王妃因为嫡子的死,身体和精神也确实不太好。

永嘉帝看向安信郡王,安信郡王心中明白自己若是拒绝只怕要引起永嘉帝怀疑了。只得起身道:“陛下若不嫌弃,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永嘉帝满意地点头道:“极好,如此就有劳安信王妃先照顾这姑娘一段时间了。呃…这姑娘……”

永嘉帝皱眉,这才想起来不太好称呼这个姑娘。毕竟她自称是楚卿衣,但是在永嘉帝眼中这就是一个家伙。

那少女显然也被这样的转变给惊呆了,不是在说真假公主的事情么?怎么突然就跳到把她托付给安信郡王府上去了?

“父…陛下,我……”

襄国公笑道:“好了,这位姑娘。眼下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你真的就是公主。更何况,你这三年的行踪还有在北晋的事情我们也还没有查清楚,都只是听你再说而已。你先在安信郡王府住一段时间,等我们查清楚了说不定是真是假就有眉目了呢。”

少女心中微沉,襄国公说这种话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不过听到襄国公说要派人去是北晋查她又慢慢放下了心来。她相信,就算派人去北晋,也是查不到什么的。

“是,陛下。”少女黯然道。

遣退了众人,永嘉帝带着楚凌在御花园里散步。永嘉帝看看楚凌道:“卿儿,你要留下那个女子,可是有什么用意?”楚凌笑道:“父皇,您就真的不怕我才是假的么?”

永嘉帝看看她,摇了摇头道:“朕的亲身女儿,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楚凌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接上了永嘉帝之前的问题道:“总不会突然无缘无故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冒充公主,特别是在父皇已经册封了公主的情况下。儿臣总觉得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但是也未必就全部是为了针对我。严刑拷打…或许能问出一些真相,但是我觉得放长线钓大鱼或许会有更大地收获。”

永嘉帝道:“你就不怕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了?”

楚凌摇头道:“如果那幕后的人只是想要针对我的话,现在他应该明白计划几乎失败了,那个姑娘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但是如果他还想要利用她做一些别的事情的话,我们正好可以利用那姑娘顺藤摸瓜,无论如何都不算吃亏。”

永嘉帝笑道:“你倒是想的明白,也罢…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多谢父皇信任。”楚凌轻声道。

永嘉帝拍拍她的手背道:“只要朕在一日,就能护你一日。只是…若是哪一天朕不在了,朕看那君无欢倒也还算可靠,只是……”只是身体实在是不好,他派了御医去给君无欢诊脉,几个御医回来禀告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君无欢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几年了,最多也活不过四十。

永嘉帝有些心疼地看着楚凌,虽然知道女儿性格坚毅,却也舍不得她嫁这么一个注定要让她守寡的男人。只是卿儿的态度……

永嘉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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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下课要去医院,二更依然会比较晚哈~么么哒

265、第一份聘礼?(二更)

楚凌出宫的时候,就看到君无欢正在宫门外等着她。有些惊讶地朝他挑了下眉,笑道:“在这里做什么?怎么步先回去?”君无欢笑道:“带你去个地方。”

楚凌有些好奇,他们刚到平京不久除了去了一趟军营楚凌这些日子几乎没有出过城,甚至就连城里除了习惯性的踩踩点,别的也还没有全部逛完。

“去哪儿?”

君无欢道:“先出城。”

两人一路出城,城外不远处已经有人牵着马等着了。见两人过来立刻恭敬地上前见礼,“公主,公子。”

君无欢结果来人手中的缰绳,飞身上马对楚凌伸出手笑道:“阿凌,上来。”

楚凌含笑伸出手去,让他将自己拉上了马背。君无欢将楚凌放在自己前面,一提缰绳马儿嘶鸣一声,踏着风尘奔向了前方。

“咱们这是去哪儿?!”楚凌有些好奇的问道。

君无欢轻声笑道:“阿凌去了就知道了。”

楚凌耸耸肩,好吧。

马儿一路飞驰,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君无欢这匹马也是难得一见的骏马,楚凌算了算时间,她们离开京城至少有五六十里了。

马儿在一座山前的路口听了下来,君无欢飞身下马转身要接楚凌,楚凌已经一跃而起飘然落到了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楚凌看看四周,道:“这地方有什么奇异之处么?”

君无欢将缰绳系在马上,轻轻拍了拍它地后背,那骏马便嘶鸣着朝远处奔去了。君无欢伸手道:“咱们要往上走一段,阿凌累么?”楚凌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君无欢很是遗憾,阿凌要是累的话他不介意抱着阿凌上山啊。

楚凌自然没有看到君无欢遗憾的表情,否则只怕就要直接将人给踹飞出去了。

两人一路并肩往山上走去,越往上走楚凌才发现原本狭窄崎岖的小路竟然越来越宽阔起来。直到转过一个山坳,远远地半山腰上一个别院的一角在山林间若隐若现。楚凌停住脚步侧首去看君无欢。君无欢含笑道:“这座山还有附近的地方都是凌霄商行的产业,阿凌喜欢吗?”

楚凌道:“都是你的?”

君无欢点头,指了指不远处地那座别院道:“那座别院原本是平京一个豪商修建来想要颐养天年的地方。那豪商前些年得罪了朝中权贵被迫将院子连着地卖了出去。被邵阳伯府买下了,前些日子邵归远转给了我。”

楚凌好奇地道:“你跟邵归远地关系真不错。”

君无欢笑道:“邵阳伯府是以武起家的,邵归远的官路并不会如你所以为的那么顺畅。”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片刻就明白了,天启文人十分的自傲,即便是读书人中间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邵归远这样武将之家出来的,即便是自己考上了进士,也是被人归为次一等的存在。那些骄傲地读书人,怎么会愿意让一个他们眼中的武夫站在自己的头上。

楚凌摇摇头,道:“这些读书人若是将一半儿的精力放在正途上,只怕天启也没有当年貊族之祸。”

君无欢笑道:“阿凌,你对他们的要求太高了。上去看看如何?”

楚凌点点头,两人漫步朝着山间的别院而去。

两人出宫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下午了,又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等到了别院跟前的时候天色已经稍微有些暗了下来。不过正因为如此,倒是越发的漂亮了。

淡淡的月光洒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远远地就看到了别院外面挂起了灯笼。或许是知道主人要来,别院里面也十分的明亮,隐在幽静的山林间,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楚凌和君无欢并肩站在别院外,抬眼眺望远处,收入眼底的竟是一大片群山环绕的山谷。一路往下,偶尔有火光点点仿佛天生的星辰点缀着幽静的山林。

“这里有人住?”楚凌道。

“自然。”君无欢含笑道,“阿凌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凌摇头,君无欢笑道:“这里虽然看似里京城很近,但是这片山林的另一头却是与你的封地相连接的。所以……”夜色下,少女的眼眸熠熠生辉,接口道:“所以,神佑军可以在这里训练。”

君无欢含笑点头,“阿凌喜欢么?”

楚凌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君无欢仿佛明白她的心思,拉着她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别院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明诺带着两个年轻人迎了出来,恭敬地道:“公子,公主。”

君无欢点点头,问道:“最近这里可还好?”

明诺道:“一切安好,山中可驻军的营地已经准备妥当,这一代的山林也都做了防御,防止周围的百姓误入。”其实就算有百姓误入问题也不大,因为这山林四周大多数土地也都是属于公子的,住在附近的百姓自然也都是为公子做事的。

“很好。”君无欢满意地点点头,侧首对楚凌道:“阿凌,咱们进去吧。”

楚凌点点头跟着君无欢走进了别院。

这是一座面积相当庞大的别院,依山而建,整个别院几乎占据了山腰上的半边面积。而且按照山坡的弧度,整个别院也是由下而上,不仅面积大,看上去也十分的恢弘大气。

楚凌看着君无欢放进她手中的地契,忍不住吸了口气。

长离公子出手太大方,让她瞬间觉得自己好穷啊。

见她想要拒绝,君无欢笑道:“阿凌,这是第一件聘礼。”

楚凌无语,原来聘礼还有分几次给的?

见君无欢一副你若是不收我就将这个别院拆了的表情,楚凌轻叹了口气收下了这份礼物。心中暗暗琢磨着,她也得为君无欢准备一件像样的礼物才行,两个人在一起总不能只是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

却不知道,在君无欢以及沧云城的人眼中,楚凌已经为他付出的足够多了。别的不说,只是为了玉蕤膏而孤身涉险这件事,就能抵得上无数个别院了。

“收下了聘礼,阿凌可不能反悔了。”

“……”

清晨,楚凌醒来的时候只听到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怔愣了片刻方才想起来,昨晚他们并没有回平京,而是直接留宿在了别院里。君无欢并没有打算将这个地方作为一个秘密基地送给楚凌,至少这座山庄不是。这些都是在永嘉帝面前过了明路了,以后这里就是神佑公主别院。

永嘉帝虽然对君无欢有些不满意,暗示见他这般大手笔讨好自己的女儿还是满意。他的公主,本来就该是千娇百宠的,所有人都应该捧着最好的东西求公主垂青。所以在永嘉帝眼中,也完全不存在君无欢送的东西太贵重的问题。送的太轻了永嘉帝才会觉得不满意呢。

楚凌起身推开房门,等在门外的金雪白鹭等人立刻迎了上来。

“公主,您醒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看着众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鹭道:“陛下说公主心情不好,要出城小住两天。怕别院的人侍候的公主不习惯,命我们连夜赶来的啊。”

心情不好?她没有心情不好啊。这大概是永嘉帝为她出城找到的合理借口吧?毕竟好端端地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子质疑自己的身份,陛下竟然还不处理了那女子,神佑公主确实应该心情不好。

“既然来了,那就多住两天吧。”楚凌笑道,正好这几天平京城里还要出点事儿,她不在正好可以洗脱嫌疑。

白鹭雪鸢还好,金雪却是入宫多年从未打出过皇城一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了,就连原本沉稳的性子都忍不住几分活泼了起来。听到楚凌这么说,秀丽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明萱和嫣儿没来?”楚凌问道,这些日子明萱跟在她身边,虽然不算热络倒也规矩,还绑了金雪和白鹭不少忙。白鹭道:“肖姑娘跟着萧将军去军中了,明萱遇到了明诺公子,正在外面跟明诺公子说话呢。公主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属下立刻去叫她进来。”

楚凌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就是问一句。”

“阿凌。”

君无欢走进来就看到楚凌正跟几个姑娘说话,含笑道:“阿凌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楚凌点点头笑道:“好地方,住起来很舒服。”

君无欢见她满意,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几分。轻声道:“阿凌快去梳洗吧,用过了早膳我带你去山里走走可好?”

楚凌立刻点头,“自然最好,我也想看看地形。”其实是这些日子闷在平京城里,让楚凌有些闷了。好不容易能出来走一趟,不好好玩玩怎么能甘心?

楚凌梳洗了一番,简单地吃过了早膳便跟着君无欢出发往山林里去了。两人都是轻装简行,随身跟着的也只有明诺和白鹭,四人都是习武之人而且实力不弱,穿梭在山林中倒是十分自在。

一边走,君无欢一边道:“先前在沧云城阿凌就说想要一个训练兵马的地方,沧云城阿凌只怕会觉得不自在,信州…倒是好地方,可惜咱们现在在江南。正巧邵归远跟我说这处别院不错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里地形位置都不错。这附近绵延二十三里的山林都已经属于阿凌了,想要训练区区三千兵马,绰绰有余。”

楚凌点头赞道:“长离公子好眼光。”

君无欢笑道:“比起眼光,我更想要看看阿凌练兵的本事。”

楚凌笑道:“沧云城兵强马壮,长离公子更是家学渊源,竟然也会对我的这点微末手段好奇?”

君无欢摇头道:“我可不觉得阿凌只有微末手段,阿凌可愿让我见识一番。”

楚凌笑道:“那到时候,就请长离公子多多指教了。”

君无欢含笑点头,微微眯眼看向前方。前方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君无欢看似随意地抬脚提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石子从地上弹跳起来然后激射而出。下一刻草丛里便没有了动静。

明诺连忙跑过去查看,片刻后从草丛里拎起了一直肥硕的野兔。明诺满脸钦佩地望着自家城主,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纠结跟城主出来打猎可能有些太过无趣了。

楚凌倒是兴致勃勃,笑道:“长离公子好手…嗯?”楚凌的话还没说完,就抬手接住了一个东西。摊开手,掌心里是一颗还绿油油的松球。

片刻后,又一颗松球砸了下来,楚凌伸手再一次接住。抬头仰望头顶,上面只有高耸地大树和透过树枝缝隙看到湛蓝的天空。

“嗖!”

站在楚凌身边的君无欢突然伸手一把拉过楚凌,同时手指在再一次砸下来的松球上一弹。掉下来的松球立刻原路返回,而且速度比方才还快了两分。

呜呜!

两声有些急促地叫声,一团小东西从不远处从树上掉了下来。楚凌连忙伸手接住,小心地捧在手中与那小东西四目相对。

叽叽!

小东西似乎有些惊慌地想要从楚凌手中挣脱,险些又摔了下去,幸好被楚凌双手合拢稳稳地捧住了。

楚凌看着手中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两只小耳朵尖尖的竖起,睁着两只小眼睛望着自己的小家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家伙柔软地毛道:“我当是什么小东西呢,原来是一只松鼠啊。”

君无欢伸手捏着小松鼠的脖子提了起来,小东西发现这人就是方才打自己的人,立刻张牙舞爪的挣扎起来。可惜它这点力道对君无欢来说比蜉蝣撼树还不如。

“这小东西也敢砸阿凌?今天中午吃烤松鼠吧?”

“叽叽!”小东西似乎感觉到了君无欢的恶意,挣扎的更厉害了。楚凌看它可怜,连忙伸手将它解救了下来,笑道:“别吓它了,这小家伙挺可爱的。长得这么大,这么好看的松鼠可不多见。”

君无欢不善地扫了小家伙一眼,小松鼠立刻将头埋进了楚凌手心里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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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牙医折磨了俩小时,泪奔~

下午责编通知,明天潇湘作者后台系统会更新,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早上八点我是赶不上啦,所以更新改在晚上七点哦~么么哒~

266、分明是孙子!

楚凌对宠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前世她也没有养过宠物。不过,楚凌现在觉得这个小东西看起来很有趣。特别是看着它明明害怕地恨不得立刻跳下来逃走,却偏偏因为君无欢的凝视不敢动弹。只能僵硬地将脸埋进自己的手里的模样。

楚凌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它的小脑袋,“小可爱,你想做什么?”

“叽叽……”小松鼠一边躲避着楚凌的手指,一边伸出两个小爪子想要抱住她的手指。

只是还没有碰到,就再一次被君无欢捏住了。

“你别吓到它。”楚凌轻声道,君无欢拎着小家伙到自己跟前认真看了看,道:“小心一些,被它抓伤了很麻烦。”楚凌眨了眨眼睛,再看看小松鼠,“它…不是松鼠么?”

君无欢道:“是松鼠,不过不是一般的松鼠。”楚凌低头看看他手里的小松鼠,看了半晌也没有察觉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君无欢捏起小松鼠的爪子,道:“有毒。”

楚凌这才发现这小家伙看似小小的爪子竟然看起来十分锋利,而且带着一些奇怪的色泽。君无欢道:“我以前在师叔那里见过一只,这小东西从小吃各种毒物长大,无论是爪子还是牙齿都有毒。不过这种松鼠一般都是医者特意养成的,在外面也是千金难买,这种野生的…倒是不多见。”

小松鼠大约是知道自己挣脱不了君无欢的手,只得停止了挣扎老实地任由他拎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楚凌觉得有趣,不由笑出声来。

“阿凌喜欢?”

楚凌点头道:“挺可爱的。”这小家伙长得不仅比普通松鼠大一些,毛色也十分的鲜亮好看。一个个褐红色的毛溜光水滑,让人很想上手去揉一揉撸一撸。

君无欢道:“先给嫣儿研究一下,等研究出了解药阿凌就可以留下来养了。”

楚凌点点头,见那小家伙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楚凌道:“我看这小家伙挺乖的,给我来带着吧。”君无欢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看小松鼠乖巧的模样,警告地看了它一眼才小心地放入楚凌手中。

楚凌摸摸小松鼠的脑袋,将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小东西,不要乱跑哦。不然…受伤了我可不负责。”楚凌好声好气地警告道。

“叽叽”小家伙睁着小眼睛跟楚凌对视,楚凌慢慢放开手,小松鼠竟然没有趁机逃走,而是爬到了楚凌的颈边,还用大尾巴扫了扫楚凌的脖子。楚凌含笑戳了戳它,见它趴的稳稳地不会掉下来便任由她去了。

跟在两人身边的明诺和白鹭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公主这运气当真不错。这才刚出来多大一会儿,就捡到了一直看起来似乎很机灵的小宠物。

有个小东西在脖子上趴着,楚凌一边走便一边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倒了那小东西身上。君无欢无奈只得跟在她身边,时而小心翼翼地扶上一把。虽然知道以她的实力不太可能会摔跤,但是在这种地势不平的山林中还是忍不住会觉得担心。

“这片山里住了多少人?”楚凌问道。

君无欢侧首看明诺,明诺连忙道:“回公主,眼下只有负责守卫和打理山林的人,大约两百人左右。剩下的都住在山外附近的庄子里。如果公主觉得不方便的话,这些人的位置稍后可以由神佑军接手。”这地方原本就是送给公主的,怎么安排自然是按照公主的意思来。楚凌摆摆手示意不必了,她自然是相信君无欢的。如今神佑军还没有整合,只怕还不如君无欢的人靠得住一些。

一行四人漫步在山林中,这个季节正是鸟兽横行的时候,倒是收获了不少的猎物。楚凌也在君无欢的引领下,将这片已经属于自己的地方巡视了一番。

驻扎三千士兵对这偌大地地方来说着实是有些浪费,如果楚凌愿意的话,这地方就算悄无声息的驻扎三万兵马都不是问题。更妙的是,这地方东南方向正好便是她的封地,想要暗中运送一些物资进来都可以不惊动别人,可惜说十分的便利了。

不过……楚凌有些惋惜。

她又不打算造反,藏那么多兵马做什么?神佑公主要做什么事,讲究的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

楚凌和君无欢在别院住了三天,每日里不是打猎就是与君无欢切磋练武,十分的逍遥自在。不过逍遥自在的日子终究是过不长久,三天后永嘉帝便派人来请她回去了。倒是没有别的事情,只是安信王府为那位疑是真公主的少女举办了一次宴会,邀请公主殿下回去参见。当然就算是永嘉没有派人来请,楚凌也该回去了。毕竟……上官家那边,她也该回去验收成果了。

上官成义和整个上官家最近的日子都不太舒坦。原本上官成义见上次公主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后续了,已经稍微放下了心来。不想这两日,京城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很火热的段子。

说是什么某朝某代有位丞相,少时贫困多得岳家资质。却在岳家败落之后任由其母将自己的妻子虐待至死。当然,这只是背景交代,这些段子的主要内容是恶婆婆如何虐待儿媳妇的。原本刚开始只是一个两个,结果人们似乎对这种故事十分的有兴趣,短短不到两天时间,好事的文人几乎就总结出了十几条婆婆虐待儿媳妇的路数。许多茶楼酒肆说书的先生若是不会说上两段,简直都不配说书了。还美其名曰……西门丞相府教导媳妇十八例!

若是这样,也只是市井中一个无聊的逸闻罢了。但是偏偏有人不知道是想要奉承上官成义还是想整他,以认为这些段子是在影射上官家,直接以污蔑当朝丞相为由将人给抓了。如此一来,大半个京城立刻就炸锅了。能有空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传的这么广的多半都是读书人,偏偏这些读书人才是最不好惹的。

陛下都不管我们谈论时政,你一个丞相就能以自己的家事随意抓人?更何况,我们讨论的还不是上官家,是西门家好么?你们家若是什么都没有做过,心虚什么?时下文人虽然多半看轻女子,也认为孝道为重,但是这种受了别人恩惠还纵容自己母亲虐待人家女儿的人也还是让人看不起地。这不是忘恩负义么?

于是,一群书院的学子聚集在丞相府和京城衙门口上书要求放人。并且表示,如果衙门不接受他们的上书的话,他们就要去皇宫门口敲登闻鼓,告御状。这些学子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没有犯罪没有被剥夺功名,衙门的官员也不敢拿他们如何。一时间只觉得头大如斗。

上官成义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不过已经晚了,上官成义排行第五已经订婚的庶子当天就被人退了婚。

与上官家结亲的是一个真正的书香门第世家,虽然如今权势不显但是在文人中地位却不凡。上官成义颇为看重这个庶子,费了一些力气才与人家接了亲。结果人家一听上官家老夫人虐待儿媳妇,立刻就上门退亲了。

你说上官老夫人只虐待儿媳妇不虐孙媳妇儿?

有句话说得好,小媳妇熬成老公婆,谁知道将来上官夫人翻身了会不会有样学样?这还是当家夫人呢,他们家姑娘嫁过去可是庶子媳妇!

就在上官家一团乱麻的时候,一直卧病在床的上官夫人不知怎么的竟然悄无声息的出了上官家。她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是有资格直接入宫觐见的。卓氏入宫之后直接求见的如今主管宫中事务的贤妃,诉说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并且请贤妃做主要和上官成义和离。

贤妃哪里敢做这个主?连忙让人请了永嘉帝来。

永嘉帝是一个很感性的皇帝,若是寻常皇帝在这种时候一定是先召见上官成义,劝和不劝离,除非他不想用上官成义了。但是永嘉帝却不这么认为,他现实看到了卓氏生活的艰难,隐隐也觉得上官成义这么对卓氏有些不厚道。如果事情没有爆发出来也就罢了,但是卓氏已经哭求到他跟前来了,可见是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总不能为了所谓的颜面礼仪将一个好端端的人逼死吧?

看着卓氏瘦骨嶙峋的模样,永嘉帝叹了口气派人招了上官成义和上官老夫人入宫。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因为上官成义咬着牙不肯和离,永嘉帝便做主令卓氏可以带着自己的嫁妆另辟居住,至于两人的婚事如何可以再商量。如果三个月卓氏依然坚持和离的话,就由永嘉帝做主令两人和离。

上官老夫人自然不同意,永嘉帝十分善解人意地给出了另一个选择。上官老夫人需得亲自前往城外的护国寺,当着护国寺的菩萨和主持的面立下重誓,以后不得再伤卓氏半分。并且将上官家后院所有权利移交给卓氏,从此安心颐养天年。

上官老夫人更是险些气晕过去,年龄越大她对手中权利抓的越紧。半点也没有其他这个年纪的老封君吃斋念佛颐养天年的悠闲。更不用说,在护国寺当着菩萨的面立誓了,对将颜面看得无比重要的上官老夫人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如今她已经恨透了卓氏,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哪里还会善待她?

回到公主府的楚凌,一片啃着瓜一边兴致勃勃地听着金雪讲述她离京这几日的八卦。听到愉悦处,还忍不住点评一二。

“卓夫人现在如何了?”楚凌放下手中的瓜,问道。

金雪道:“公主请放心,卓夫人昨天傍晚已经带着嫁妆离开了上官家。眼下住在一座新买的小院子里,离咱们这儿也不太远,就隔着两条街。”卓夫人毕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官家女子,能力也不差。既然决定了要和离,自然会为自己安排好后路。原本金雪还准备看看卓夫人需不需要帮忙,没想到她自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不过卓夫人的嫁妆这些年被挥霍了不少,如今带出来的嫁妆已经不足当初嫁入上官家时候的一半了。对此,卓夫人并不在意,只要能离开上官家,她人了。

楚凌微微挑眉,“还是太软弱了一些,怎么能认了?她的嫁妆是当初拿去补贴上官成义了吧?”

金雪笑道:“毕竟是几十年地夫妻,还有两个儿子和孙儿孙女呢。就当是给自己的儿子,了断母子关系罢了。”

“这话说的有趣。”楚凌笑看了一眼金雪。

金雪有些不好意思,“奴婢随口一说,公主……”

“没,说得好。”楚凌赞道,“哪里是儿子,分明是孙子啊。”用了女方的钱往上爬还不善待人家,分明就是孙子,龟孙子!

“公主,和离的事情没有办成,咱们怎么办?”金雪道。

楚凌笑道:“现在该着急的是上官成义,不是咱们。你怕什么,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上官成义自己就会同意和离的。”

“只怕不容易吧?上官成义这人……”上官成义这人能力是不错,但是为人却有些虚伪,沽名钓誉。他会同意和卓夫人和离么?

楚凌笑道:“他不会,但是别人会让他愿意的。他不是要孝顺母亲了,派个人给那位老夫人吹吹风。就说…外面的人都在嘲笑上官成义,说的越难听越好。顺便多说一点卓夫人的坏话……”

金雪眼睛一转,瞬间了悟。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公主请放心。”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去吧。”

金雪转身出门办事去了,楚凌宽大的袖袍动了动,楚凌抬手轻轻一抖,一小团东西滚落到了跟前的桌面上。小松鼠被摔得头晕脑胀,爬起来甩了甩头就看到了旁边桌上摆着的新鲜瓜果,小眼睛一亮立刻扑了过去。按住一颗果子就开始咬,几乎将整个鼠都压在了果盘上。

楚凌无语,抬手戳了戳它。小松鼠叽叽两声似乎在抗议楚凌对自己的骚扰,埋头继续啃了起来。

感情这是个吃货啊。

这家伙抓过咬过之后,谁还敢吃?

“阿凌姐姐。”肖嫣儿从外面进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地看起来十分的神采飞扬。楚凌挑眉道:“哟,这两天嫣儿过的很滋润啊。”肖嫣儿笑道:“阿凌姐姐偷偷跟师兄跑了,还说我!”

楚凌道:“那你怎么不跟着金雪她们过去?”

肖嫣儿耸了耸脖子,“这个……”

“哪个?”楚凌道。

肖嫣儿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下,很快将目光落到了小松鼠地身上,“呀,阿凌姐姐,你从哪儿弄来这个小宝贝儿的?”

楚凌淡淡道:“山里捡地,怎么你认识?”

肖嫣儿羡慕地看了看小松鼠,阿凌姐姐运气真好,她怎么就捡不到呢?

“这叫药蛊。”见楚凌神色有异,连忙摆手解释道:“跟那个蛊毒没有关系,只是养出来的方式很像而已。这种鼠从小就用药养大,然后不停的喂各种毒药。松鼠一般最多只有十年的命,但是这些工作至少要五六年才能完成,所以废了很大功夫养出来也用不了两年。而且大多数的松鼠因为各种药物,根本就不能再生育后代,所以可以说是得不偿失,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养了。”

楚凌挑眉,“我看着这小家伙还挺小的。”

肖嫣儿点点头道:“这一只应该还不到两岁,而且它不是药喂出来,可能是两只药蛊鼠生下来的,天生就带着药蛊鼠的特性。”

楚凌撑着额头问道:“你们这么费劲是为了研究什么毒?”

肖嫣儿笑道:“阿凌姐姐,不管这药蛊鼠的毒是什么毒,总会找到办法解决的。最重要的是,这小家伙的血可以解除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毒。这还不够么?

楚凌若有所思地看看桌上一脸无辜地小家伙,“这个……倒是很不错。这家伙总算还能有点用。”

267、倾城以聘之!

出去一趟没想到倒是捡了个小宝贝。楚凌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些自信的,但是她对医术特别是毒术却是一窍不通。认识了肖嫣儿之后她才知道这个世间竟然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毒药,还有那些防不胜防的下毒手法。万一哪天倒霉了遇到个毒术高手,这个小家伙还能救一下急。

伸手摸摸小宝贝儿的脑袋,楚凌笑眯眯道:“小宝贝儿,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叽叽。”被打扰了吃东西的小松鼠不满地抗议。

肖嫣儿干笑道:“阿凌姐姐,这个东西……不太可能是野生的。说不定,是什么高人走丢的。”她都还没有呢,师父当初倒是有一只,可惜她还没满十岁的时候就老死了。一只觊觎那只小家伙的肖嫣儿对着那药蛊鼠的尸体哭了两天。

楚凌挑眉道:“确定有主了再说,反正现在是我的。”

肖嫣儿忍不住搓搓手,咽了咽口水,道:“阿凌姐姐,能不能借我玩玩?”

楚凌笑道:“不是还要你研究它的毒么?平时你若是不嫌麻烦也可以照顾它。”

肖嫣儿大喜,不过还是尽心地提醒道:“其实阿凌姐姐有了它就算中了毒也没事。”药蛊鼠的血是绝对可以解它的毒的。楚凌摇摇头道:“这么小的小东西,我总不能三天两头放它血啊。”

虽然说小家伙是个宝贝儿,但是楚凌最先看中它的还是觉得它可爱,后面的药蛊作用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但是楚凌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宠物奴,但是也没有虐待小动物的爱好啊。

“对了,你这两天在城里,跟我说说安信王府的事儿。”楚凌看着趴在桌边逗弄小松鼠的肖嫣儿道。肖嫣儿轻哼一声道:“阿凌姐姐,你可小心一点安信王府的人,我看着他们不安好心呢。”

“怎么说?”楚凌挑眉。

肖嫣儿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要办宴会,那个安信郡王说要收那个假货当义女。说是既然暂时分辨不出来真假,陛下肯定哪个都舍不得伤害。那假货又跟大公主长得那么像,就收养她做个义女。万一将来查出来是真的,也不至于太过委屈了公主。如果一直都这么僵持着,就当是让陛下宽心也当是为灵犀公主积福了,安信王府也不缺一个姑娘的花用。哼!那个安信郡王是不是脑子有病,那个假货是骗子好不好?冒充公主明明应该当街问斩竟然还能变成王爷的义女,这让全天下的老实人要怎么活?”

楚凌倒是不在意,撑着额头笑道:“你怎么不想想,也许在人家眼中我才是假货呢。假货当着高高在上的公主,真公主却要委委屈屈地被王府收养,多可怜啊。”

肖嫣儿不屑,“阿凌姐姐跟那个假货才不一样!”

楚凌满意地点头笑道:“嫣儿小嘴真甜。”

肖嫣儿无奈地道:“阿凌姐姐,我是认真的。你想想啊,那个安信郡王大张旗鼓的收一个假货当义女,这不是明白了告诉别人,皇家依然怀疑你的身份,那个才是真的么?我看那些文官好像不太喜欢阿凌姐姐,说不定他们要联手给你使绊子呢。陛下也不太高兴,不过安信郡王说不要郡主封号,陛下也没办法。”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认义女,人家又不要求封号,收不收义女是安信王府自己的事。

楚凌笑道:“嫣儿,教你一个道理啊。这朝堂上啊,只要你引导得好,那些文官是永远都无法真正联合起来的。”

肖嫣儿赞同地点头,“也对,他们最喜欢窝里反了。”

楚凌有些诧异,“我怎么觉得这才几天时间,你就进步了很多啊。谁教你的?”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道:“萧艨啊。”

“你跟萧艨……你不是看他不顺眼么?”楚凌不解地道。肖嫣儿得意地道:“那是以前,他也是个可怜人,以后就是本姑娘罩着的人啦。”

“……”你这样说话,我很容易想歪的。

“为什么他就是你罩着的人了?”楚凌问道。

肖嫣儿叹了口气道:“阿凌姐姐你都不知道,那木头脸看起来一副厉害得很的模样,被人欺负了竟然都不敢还手。本姑娘三两下就帮他教训了那些混蛋一顿,那些家伙见到本姑娘就吓得屁滚尿流,以后再也不敢来欺负萧艨啦。”

楚凌有些迟疑,“你说的欺负萧艨地那些人,该不会恰巧也姓萧吧?”

肖嫣儿扬起下巴,傲然道:“没错啊,阿凌姐姐,我做得不对么?”你敢说我不对我就哭给你看!

楚凌识趣地赞扬,“做的太对了,萧艨可是咱们的人,谁敢欺负他给我狠狠的怼回去!”

“嗯嗯!”

“……”刚要进门的萧艨。他并没有被欺负好么?他只是不想理那些人而已。

距离神佑公主府不远的君府,君无欢有些迟疑地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中年男人。

半晌方才轻咳了一声道:“陛下,有何赐教?”

永嘉帝冷眼打量着君无欢,好一会儿方才道:“先前,是你带卿儿出城的?”

君无欢点头。

“还住了三天?”

君无欢再次点头。

永嘉帝脸上的神色越发冰冷了,“君无欢,你知不知道女子名节有多重要?即便卿儿是公主,也难逃悠悠众口。”

君无欢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将那些议论阿凌的人都给杀了?这些人表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是怎么议论阿凌的,陛下总不会不知道吧?”永嘉帝脸色一白,他当然知道。

浣衣苑那是什么地方?一个从小在那里长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不被人议论?

甚至卿儿刚回来的时候,还有人暗中提议请医女为公主验身。虽然提议的人只是后宫一个位份不高的妃子,却依然让永嘉帝勃然大怒,他知道那妃子不过是别人试探他的探路石罢了,当即将那妃子打入了冷宫。他已经知道了那些年灵犀将卿儿保护得很好,但是也绝对不能答应让公主验身这件事。

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莫大耻辱。特别是卿儿这样骄傲的性子更是绝不会答应的。

但是,面对这些人私底下地议论,永嘉帝除了寻着理由处理了几个人以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法子。

法不责众。

“便是如此,也不是你不尊重朕的女儿的理由!”永嘉帝冷声道。

君无欢垂眸,温声道:“陛下,您误会了。我对阿凌…这世间再也没有比阿凌对我更重要的人了。”

“哦?”永嘉帝微微挑眉。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陛下应该记得,阿凌在北地的身份和她的能力。”

永嘉帝微微眯眼,有些警惕地看着君无欢。君无欢轻笑一声,摇摇头道:“陛下不必多虑,君某是久病之身,尚且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时,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但是…陛下可还记得灵苍江对岸的百姓?可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永嘉帝神色黯然,默然不语。

君无欢道:“三年前,我刚遇到阿凌的时候,她对我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其实这八个字对现在北方的百姓来说一些过了,连哀鸿和民都没有哪来的聊生?要我说,是十室九空,渺无人烟。”

永嘉帝盯着他,有些烦躁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永嘉帝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他没有雄心壮志也没有什么社稷为重的想法。他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让女儿平平安安的过一生。这种沉重的话题让他不由得心生焦躁。

君无欢道:“阿凌不需要您在这些小地方保护她,她能够应付这些事情。无论是流言蜚语还是朝臣的攻讦都伤害不了她。陛下要担心的是,若是有朝一日她真正需要面对无法解决的事情的时候,陛下可能够保护得了她?”

“什么事情是朕解决不了?”永嘉帝不以为然。

“貊族。”君无欢毫不客气地道。

见永嘉帝想要反驳,君无欢道:“若是有朝一日,貊族说要神佑公主和亲以示两国友好,陛下可能应付?貊族人生冷不忌,他们可不在乎神佑公主到底有没有成婚。就算您将阿凌许给了别人只怕也没用吧?”

永嘉帝沉默了良久,“那么你呢?你就能保护阿凌?”

“我是沧云城主。”君无欢淡淡道,“若是天启容不下阿凌,我便带她回沧云城。只要我在一天,沧云城就不会倒。只要我在一天,就能护阿凌一世安乐。”永嘉帝道:“若是你不在了呢?”

“那阿凌就是沧云城主。”君无欢道。

这个决定并非君无欢因为私情而偏向楚凌,而是他深思熟虑过后地决定。比起桓毓或者沧云军的几个大将,楚凌显然更适合这个位置。

永嘉帝有些薄怒,“卿儿是个姑娘家!”

在一个父亲的眼中,沧云城并不是君无欢留给女儿的财富和依靠,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和压力。天启的公主,就应该被人保护着,宠爱着,平平安安的过一生。而不是被迫去战场上和貊族人厮杀。

君无欢眼底有些淡淡的失望,“陛下,或许您从未了解过阿凌。或者你可以想一想,如果当年灵犀公主有阿凌如今的本事,就算被抛弃了,她也可以保护自己,逃出北晋。她才是真正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但是您的宠爱给了她什么?无所不用其极的宠爱一个人,却不能宠爱她一辈子,这比从一开始就没有更残忍。”

永嘉帝无言以对。

“生逢乱世,阿凌有能力有胆识,为什么要依附别人而生存?”君无欢道。

永嘉帝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闭上了眼睛道:“卿儿她…她不相信我这个父皇么?”

君无欢微微勾唇,轻声道:“她只是想帮您,她不想让世人以为自己的父皇是个懦弱无能的人,她是您唯一的血脉了。”

永嘉帝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君无欢道:“你想说服朕将卿儿嫁给你?”

君无欢点头道:“是。”

“你倒是坦白。”永嘉帝皱眉道,他不喜欢君无欢,应该说永嘉帝不喜欢所有太过强势的人,女儿除外。君无欢虽然表现的很温和,但是永嘉帝却能感觉到他性格里强势霸道地一面。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君无欢是他见过的未婚男子中唯一配得上女儿的人。

君无欢道:“阿凌如今既然是公主,我自然希望她的婚事能圆满一些。”

永嘉帝点点头道:“好,你没有家世,没有功名,你拿什么来娶朕的女儿?

君无欢似乎早有准备,抬手轻轻拍了两下。

两个侍从沉默地从外面捧着两个盒子进来放下,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君无欢翻开盒子,对永嘉帝道:“这是凌霄商行所有商铺的契书,以及我名下所有房产的地契。”又指了指另一个盒子道:“这是沧云城城主夫人的令牌,见城主夫人如见城主。”也就是说,只要拿着这个令牌,楚凌有调动整个沧云军的权力。

永嘉帝看着盒子里那厚厚的几乎要填满了的契书,以及那块刻着浮云印记地玄铁令牌,半晌说不出话来。

凌霄商行到底有多少产业,只怕就算是皇家也要羡慕嫉妒的。这些东西,君无欢竟然都都毫不犹豫地拿出来送给楚凌。

没错,这不是聘礼,这是单纯送给楚凌的。

想要娶神佑公主,聘礼自然必须是能放在明面上让人看到的。

“如此大手笔,长离公子不会后悔么?”永嘉帝道。

君无欢眼神温和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觉得愉快的事情,轻声道:“阿凌值得…君某倾城以聘之。”

永嘉帝深深地望了君无欢良久,这个年轻人本该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却做了这世间大多数愚蠢的人也不会做出的决定。永嘉帝突然觉得有些欣慰了,如果他这个做父亲不能注定不能倾尽所有的疼爱女儿,至少这世上还有个人能够这样待她的吧?

“好,明天早朝,朕会为你和卿儿赐婚。”永嘉帝站起身来,沉声道。

君无欢也跟着站起身来,拱手深深一揖,“多谢陛下。”

永嘉帝看看君无欢,皱眉道:“朕还是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朕不能让女儿嫁给一个不知来历的人。”

君无欢垂眸思索了片刻,抬头轻轻吐出两个字。

“君傲。”

永嘉帝身形一震,眼神错愕地望着君无欢。君无欢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好一会儿永嘉帝才叹了口气,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楚凌并不知道永嘉帝因为他们出城的事情还特意去找君无欢谈了话,更不知道永嘉帝已经亲口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所以第二天一早,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以及赐婚的圣旨,楚凌险些吓了一跳。

打发走了传旨地官员,公主府里也是一片欢腾。公主被赐婚了,自然是喜事一件。

“阿凌姐姐,你要成婚了唉。”肖嫣儿眼巴巴地望着楚凌,好奇地道。

楚凌笑道:“还早呢,你没看见么?明年八月成婚。”显然,永嘉帝还是坑了长离公子一道。公主备嫁可是很费时费力的,特别是公主刚回来,公主的嫁妆啊,还有各种典礼啊什么的都来不及准备。钦天监还要看日子,日子不合适不行,日子跟公主驸马相冲突不行。总之永嘉帝一定要选一个十全十美的日子,钦天监能找到明年八月,已经是帮了长离公子大忙了。

朝野上下对这桩婚事也不太满意,特别是一些想要成为公主驸马的人家。不过永嘉帝这次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在早朝上让人宣读了圣旨。众臣想要反驳都来不及,皇帝颁布的圣旨哪里有随便收回来的道理?

不过依然有人上折子表示这桩婚事不妥,婚期还远着呢,还有的是时间转圜,他们不急。

肖嫣儿捧着脸笑道:“真想看看阿凌姐姐当新娘子是什么模样。”

楚凌道:“这么好奇,你自己先嫁了不就行了?”

肖嫣儿摇摇头道:“我不能嫁。”

“你为什么不能嫁?”

肖嫣儿有些沮丧地道:“师兄不肯娶我啊。”

“他不肯娶你,你去嫁别人不就是了?”楚凌一边观察着肖嫣儿的神色,一边道:“你喜欢小宝宝吗?成了婚就可以生几个小宝宝来玩儿哦。”

“小宝宝。”肖嫣儿一亮,她喜欢小宝宝!

成了婚就可以生几个小宝宝来玩儿哦……

她想要孩子、很想要……

肖嫣儿微微蹙眉,楚凌立刻打断了她的思索,笑道:“好了,成婚之前先要找一个你想嫁,他也想娶的人。嫣儿,好好考虑哦,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云行月不乐意,就算他娶了你,以后也不会对小宝宝好的。”

“……”肖嫣儿若有所思,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嗯,我会好好考虑的。”

楚凌一把捏住在自己衣袖里捣乱地小家伙,一边给它顺毛一边思索着。

小宝贝儿的血能不能解肖嫣儿当初喝下去的药?

268、嫉妒!

楚凌回到自己的主院,果然看到君无欢正站在屋檐下含笑看着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楚凌问道:“你是怎么让我父皇答应的?”楚凌并不觉得永嘉帝会成为她和君无欢婚事上的障碍,但是因为她不急着成婚而君无欢刚到平京也根基未稳,就都没有认真的去攻略永嘉帝。没想到永嘉帝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同意了,而且还直接下了赐婚的诏书。

天启人注重信义和女子名节,既然那些朝臣当场没能让永嘉帝收回成命,那么以后除非君无欢出了什么事这桩婚事都是铁板钉钉的。想到此处,楚凌倒是有些担心起来了。虽然她这个公主在一些人家看来是不如从前的金枝玉叶们高贵的,但奈何永嘉帝只有她一个女儿,受宠程度无以复加,难保没有为了权势想要分一杯羹的。到时候,君无欢可就危险了。

他们不能让永嘉帝收回赐婚的诏书,却可以让履行婚约的人永远无法履行。

“阿凌可是怪我自作主张?”君无欢轻声道。

楚凌道:“你被父皇给坑了,这一年说不定会很麻烦。”君无欢虽然并不在乎麻不麻烦,但也还是有些懊恼,“陛下收了我的礼,还算计我!”他以为永嘉帝是个心软又感性的人,说动了他又投其所好的送了礼物,这桩婚事应该很快就能心想事成了。然而,长离公子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个父亲对未来女婿的恶意,永嘉帝为公主的婚期定制了严苛的要求,明明什么都没表示却让钦天监硬生生将婚期延迟了将近一年。而且,无论是谁都说不出来什么不对。

想给女儿选个好日子出嫁有错么?

舍不得女儿想多留几天有错么?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历朝历代刚刚及笄就赐婚,婚期却拖到十七八岁甚至更大的公主也不在少数。驸马家里能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地等着。

楚凌好奇,“送礼?你送了什么礼物给父皇?”

君无欢道:“皇帝陛下喜欢宝剑。”

“……”楚凌无语,她以为她的那位父皇应该是喜欢笔墨丹青才对。永嘉帝虽然没有什么治国之才,但是本身的才学却是不错的。毕竟从小被名师教导,摄政王不让老师教治国之道总要教点什么吧?琴棋书画最安全了,若是培养好了还可以消磨永嘉帝对权势的野心。所以,永嘉帝的字画都是十分拿得出手的。他要君无欢考科举,也不是纯粹的为了功名身份。还有至少一半是觉得自己的女婿应该是个才子而不是个武夫或者商人。

不过,竟然连永嘉帝的爱好都没有搞明白,她这个女儿多少有点不称职啊。

君无欢摸摸下巴安慰道:“这不是阿凌的错,这个消息比较隐秘,估计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大概就是属于…缺什么就想补什么的吧?”不过,永嘉帝的品味也就在那儿了。即便是宝剑他也偏好华丽精致的造型,而不是锋利的剑锋和罕见的材质。所以,余泛舟那把华而不实的剑正好适合送给他。那种小玩意儿拿到战场上去还不被貊族人笑死?他沧云城可丢不起那个人。

“阿凌,你父皇不厚道。”君无欢搂着楚凌将下巴枕着她的肩膀不满地道。

楚凌拍拍他的背心表示安慰,“当皇帝的嘛,你能指望他厚道到哪儿去?”

“……”阿凌这是在安慰他么?君无欢抬起头,幽幽地望着她。楚凌忍不住笑叹,“好吧,父皇不厚道,委屈长离公子了行不行?”君无欢眨了下眼睛,望着楚凌的目光越发深邃柔和,低声道:“阿凌,我很高兴。”

楚凌一怔,淡淡的暖意从心底绽开。

楚凌抬头与他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方的身影和满满的笑意。楚凌轻声道:“我也是。”

“君无欢,有事……”匆匆从外面进来的桓毓公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正站在屋檐下深情对视的两个人,飞快地转过身去,“打扰了。”万恶的两口子!被赐婚了不起啊,成天虐狗!

楚凌噗嗤一笑,连忙叫住他,“玉小六,什么事直接说吧。”

桓毓公子回过头,翻着白眼道:“我不叫玉小六,凌姑娘,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嘛?”

楚凌眨了眨眼睛,迟疑道:“呃,你不是叫玉小六吗?玉家不愧是名门之后,这名字取得…真是接地气。”

“…我叫玉、子、涣!”桓毓公子咬牙道。

楚凌当然知道桓毓的真名叫什么,不过觉得桓毓公子炸毛的模样很有趣罢了。点点头笑道:“哦,原来是子涣不是小六啊。”

“……君无欢,劳驾管管你的未婚妻,不然小心本公子哪天打死她!”君无欢抬了一下眼皮,淡淡道:“阿凌是公主,我也管不着她,另外…你不一定打得过阿凌。作为朋友,我劝你还是不要……“

“……”不要自取其辱是吧?!桓毓公子觉得自己快要喷血了。上天不公,竟然让他认识了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眼看着桓毓公子就差原地爆炸了,楚凌轻咳了两声拉回了话题,“玉六公子,你还没说有什么事呢。”看在你这么生气的份上,就不追究你擅闯公主府了,本公主真是个胸怀广阔的好人啊。

桓毓摇了摇牙,恨恨地道:“拓跋胤派人跟我说,安信郡王的人跟他联系了。”

君无欢微微挑眉,“安信郡王不是跟拓跋梁有一腿么?怎么又来勾搭拓跋胤了?”

桓毓眼神幽深,自从认识了阿凌姑娘,长离公子这遣词用字的水平也是江河日下了。有一腿?勾搭?真亏你说得出来。

另外两个人显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齐刷刷地盯着桓毓。桓毓没好气地道:“这我怎么知道?或许他想脚踩两只船呢。”

“……”看来谁也不能说谁,都没好到哪儿去。

三人走进书房坐下来,楚凌才问道:“拓跋胤有什么打算?”

桓毓嘿嘿一笑道:“那个假公主,只怕是对拓跋胤有点意思。”

“嗯?”楚凌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桓毓。桓毓道:“我昨天傍晚跟拓跋胤一起在街上喝茶,没一会儿功夫那个假公主也来了。言辞间似乎十分亲近的样子。对了,那个…纯毓郡主也来了。我看这势头,搞不好安信郡王府要祸起萧墙啊。”这话绝对是幸灾乐祸。

楚凌扬眉道:“你是说…纯毓郡主对拓跋胤……”

拓跋胤确实是十分出众的男子,比起天启文人的手无缚鸡之力,和大多数武将要么年事已高要么身份平庸,身为北晋沈王,且手握重兵地拓跋胤就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了。特别是,拓跋胤还长着一张十分出众的脸和挺拔修长的身形,半点也没有天启人影像中貊族人的粗鲁不文。纯毓郡主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突然见到这样的男人,芳心暗动也是难免的。

只是……纯毓郡主到底还记不记得她们被从北方赶到南方,拓跋胤在其中到底出了多少力。拓跋胤又杀过多少天启人啊?

楚凌思索了一下,道:“这事儿只怕闹不起来,安信郡王绝对不会同意让女儿嫁给拓跋胤的。”虽然拓跋胤的王妃已经“病逝”了,但是如今拓跋胤在北晋算是失势的那一方,自己都前途未卜,安信郡王怎么肯让女儿真的跟他扯上关系?更何况,即便是纯毓郡主在天启身份尊贵,到了貊族也只能做个侧妃而已。

桓毓公子摸着下巴道:“那可不好说,我看那丫头对拓跋胤像是一往情深地模样。”

君无欢弹指道:“那不是正好,让拓跋胤去处理就是了。”

桓毓道:“拓跋胤不喜欢那两个丫头。”拓跋胤对那个假公主的意见非常的大,桓毓旁观的时候甚至觉得拓跋胤很想划花了那丫头的脸。啧,好歹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真是心狠手辣啊。

君无欢淡淡道:“我又没让他喜欢,他身为皇子连这种情况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可以去死了。”

桓毓耸耸肩道:“行吧,我去跟他说,他自己要怎么做我就管不着了。”

楚凌靠着君无欢,懒洋洋地笑道:“其实也不用太紧张安信郡王府,父皇心软,除非叛国否则我们是弄不死安信郡王府的。更何况,只看他的那些儿子孙子,那些老臣就是拼了命也要保他的。只要别让他给我们捣乱就行了,咱们不做动辄灭人满门的事儿。”

“……”谁说要灭人满门了?这么随意的说出口,其实这么想的是公主殿下你把?

君无欢握着楚凌的一只手,道:“阿凌如今才刚回来,确实不宜闹出什么太大的事情来。”

之前那些得罪黎家上官家之类的事情,在真正触怒文官集团的事情面前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桓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得,反正做决定的是您二位,我就是个跑腿地。你自己看着办吧。”

君无欢看着桓毓温声道:“怎么会,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帮忙的。”

桓毓微微抬起下巴,斜视着他。

君无欢道:“拓跋胤现在虽然是我们的合作者,不过毕竟是敌非友。他在平京期间,就由你盯着他吧。”

君无欢,我去你大爷!

安信王府要收义女自然不是一件小事,在楚凌回京之前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原本楚凌打算跟襄国公夫人一起去,不过如今既然订婚了,楚凌就决定跟君无欢一起去。

这并不符合规矩,但是楚凌回来,也并不是打算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公主的。

人的接受能力是无限大的,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对她抱有希望,大臣们对她的要求自然而然的就会降低许多。相反的,如果一开始她为了求表现处处小心翼翼,之后的反弹反而会越大。

这天中午,安信王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楚凌坐在君无欢的马车里,隔着马车的帘子影影绰绰的看着外面的情形。安信王爷夫妇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身边还跟着两个容貌美丽的妙龄少女。纯毓郡主是京城的权贵们见惯了的,另外一个少女看着十分纤弱。容貌秀美眸光莹莹,一看就是个温柔婉顺的性子。

这位就是那传说中的真假公主的主角之一吗?看着…有不少人都是见过楚凌的,心中暗道比较起来还是那一位更有公主风范一些。听说这位与灵犀公主长得很像,但是在许多老人的记忆里灵犀公主的气质可不是这样的,大约像的只是皮相而已吧?

“阿凌?”君无欢看着楚凌道。

楚凌回头对他一笑道:“今天挺热闹啊。”

君无欢道:“确实热闹,整个平京三品以上的文官有七成都来了。安信王府的宴会一向热闹。”因为安信王府是最有可能被过继皇子的宗室,所以即便是跟安信郡王没什么关系的人也乐于给他个面子捧个场,至少不要把关系给弄僵了。

至于武将,安信郡王虽然也有拉拢不过却并不十分上心。天启武将地位不高,武将虽有统兵之权却没有调度兵马的权利。况且,禁军司都指挥使对永嘉帝忠心耿耿拉拢也是无用。

君无欢道:“阿凌若是下去了,一定会更热闹。”

楚凌挑眉道:“我怕么?”

君无欢道:“阿凌自然不用怕,我会陪着阿凌的。”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等我们出去,恐怕是别人要吓着了。”这些老家伙,本公主订婚了他们不吭不响的,却跑来庆祝安信郡王多了个义女!

“走吧。”君无欢先一步下车,同时从后面一辆车里下来的金雪白鹭已经走到马车前等着了。君无欢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伸手去扶楚凌。

原本安信王府的人并没有太注意到君无欢的马车,毕竟在一众权贵高官的马车中间,君无欢的马车虽然看着清新素雅,但是却着实不太显眼。

但是当君无欢出现的时候,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有一些人,并不需要如何装腔作势,也不需要如何大的排场,只要他出现就自然而然地能够让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

安信郡王看到君无欢原本只是微微一怔,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却见君无欢并没有走向大门口而是转身伸出手要去扶什么人。和安信王妃对视了一眼,安信王妃这才认出站在一边的两个少女正是神佑公主的随身侍女。连忙低声跟安信郡王说了,夫妻俩跟身边的客人告了声罪连忙迎了上来。

“臣见过公主。”安信郡王和王妃道。

“恭迎公主!”门口的众人这才知道公主大驾光临,连忙跟着俯身行礼。

“诸位免礼,安信王叔,王妃,不必多礼。”

楚凌扶着君无欢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众人站起身来看到站在马车上的神佑公主甚至连那些老古董都没有反应过来公主此举越礼。楚凌今天是客人,自然不能穿着太过隆重的礼服喧宾夺主。只是选了一身红色的一群,纤腰细细,身形窈窕。眼前的少女五官精致却明艳大方,神色淡然含笑,一袭红衣裹在她的身上,却并不十分张扬骄傲,只让人觉得仿佛看到了朝阳一般的静谧温暖又令人忍不住想要仰望神往。

一瞬间,原本站在安信王妃身边的柔弱少女和骄傲的纯毓公主就被衬的苍白无力了。

纯毓公主怔怔地望着楚凌,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嫉妒和痛恨。这眼神正好被站在她身边的女子看在了眼里,那少女微微垂眸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嫉妒么?

确实应该嫉妒。

她也嫉妒,这个神佑公主…拥有着这世间最好的一切。绝色的容颜,出色的未婚夫婿,还有皇帝的宠爱。凭什么上天偏爱一个人,就要将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放到她一个人身上?这让她们这些从小在困苦中打滚的人怎么能甘心?

永嘉帝竟然真的对她不闻不问,仿佛丝毫不在意到底谁是真公主谁是假公主一般。

她并不觉得永嘉帝已经能确认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了。如果真的确定了,她又怎么还有机会站在这里?但是在还不确定的情况下,永嘉帝显然是站在神佑公主那边的!

凭什么?

楚卿衣…总有一天,她会将她取而代之。

或许,本来就该这样,或许她才是真正的公主!不然,为什么她会比楚卿衣更像灵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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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成全你!

楚凌扶着君无欢的手从马车上下来,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跟在安信王妃身边的少女。少女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嫉妒仇恨她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楚凌觉得有些好笑,分明是一个假的,计划失败或者不如人意大多数人应该会觉得沮丧或者失望才是,这个姑娘竟然会对她产生仇恨的情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公主?”安信王妃见楚凌盯着那少女看,连忙上前道。

楚凌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道:“没什么,这位…姑娘,现在有名字了么?”都是安信郡王府的义女了,总不会还是这位姑娘在这位姑娘的叫。当然了,那姑娘八成是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楚卿衣。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别人对她用刑么?

安信王妃以为楚凌是看到那姑娘觉得不舒服,连忙道:“回公主,我们王爷已经为她取过名字了,就叫蝶衣。公主以为如何?”楚蝶衣。

楚凌混不在意地点点头道:“不错,挺好的。”

安信王妃笑道:“公主觉得合适就好。”

这话说得有趣,她觉得不合适还能换不成?那安信王府事先也没有报到宫中或者公主府征求他们的意见啊。

“公主,长离公子,还请先进去喝茶。”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一眼,含笑点头道:“也好。”

“玉儿,蝶衣,你们陪公主进去吧。”安信王妃转身对身边的纯毓郡主和楚蝶衣道。

“是,母妃。”两个姑娘齐声应是,对楚凌和君无欢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凌和君无欢并肩跟在两人身边往安信郡王里走去。

等到四人走进了大门,原本突然变得静悄悄的郡王府大门前才重新热闹起来。

“哎哟,张大人您这事怎么了?”

“……她、他们!还未成婚竟然就敢如此放肆!当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大人,慎言,慎言啊……”

楚凌和君无欢跟这纯毓郡主和楚蝶衣漫步走在偌大的郡王府里,纯毓郡主的态度有些冷淡,似乎只是为了完成安信王妃交代的任务不得已而为之一般。那楚蝶衣倒是懂事许多,一边低声给两人介绍郡王府的各处景致一边引路。只是时不时拿那种小心翼翼黯淡幽怨地眼神看楚凌两眼,时不时还拿眼睛瞟君无欢两眼。当真是将一个被人霸占了身份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柔弱女子的角色扮演的入木三分。

如果楚凌不是从浣衣院就接替了楚卿衣的身份和部分记忆,说不定她自己都要怀疑她这个身份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蝶衣姑娘。”楚凌轻声唤道。

楚蝶衣委委屈屈地望着楚凌,唤了一声,“公主。”

楚凌道:“你想要表达的心情我已经明白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拿这种眼神看我了?不然…我回忍不住想要、把它挖下来。”最后几个字,楚凌是靠近楚蝶衣的耳边说的,纯毓郡主并没有听到楚蝶衣却是心中一凛,吓得连忙想要后退却险些撞上了纯毓郡主。

她并不是真的天真无知的少女,岂会听不出神佑公主方才那话中的杀意?那是真正动了杀心的。

纯毓郡主皱了皱眉,伸手扶了一把险些撞到自己身上的楚蝶衣。她身份尊贵高高在上惯了,对这个自己父王母妃坚持要收的义女其实是十分看不上眼的。就算真的是公主又怎么样?在上京那种貊族蛮子的地方生活了十几年,谁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事?

楚凌看着楚蝶衣有些狼狈的模样,很是恶劣地笑出声来,看来拓跋梁的人也不怎么样啊。

“蝶衣姑娘,你既然是在上京长大的,可见过武安郡主?”楚凌好心情地问道。

楚蝶衣摇摇头道:“我…三年前就离开上京了,怎么会见过武安郡主?”楚凌好奇地道:“真没见过?那你见过拓跋兴业吗?”

楚蝶衣摇头,“我怎么会见过拓跋…拓跋兴业?”楚凌有些无趣地耸耸肩,这个假公主一点都不好玩了。看来拓跋梁没有给她编一点有趣的经历。就是一句被高人救走就把人打发了,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说出来谁信呢。

纯毓郡主突然开口道:“公主难道见过拓跋兴业?”语气有些不善的味道。

楚凌摸着下巴,笑眯眯地道:“说起来,我还真见过拓跋兴业。”纯毓郡主显然不信,“听说公主以前是住在浣衣院的,怎么会见过拓跋兴业?”纯毓郡主认定了楚凌实在吹嘘,更何况这个神佑公主根本就是个假货!楚凌道:“我是住在浣衣院过,但是我也住过四皇子府啊。浣衣院见不到拓跋兴业,难道四皇子府还见不到?”

纯毓郡主扭头去看楚蝶衣,楚蝶衣垂眸道:“我真的没见过……”她也不确定楚卿衣到底见没见过拓跋兴业,但是按照常理,楚卿衣确实不应该见过拓跋兴业。楚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中却暗笑,真正的楚卿衣还真的没有见过拓跋兴业。倒也不算她说错了。

“你住过四皇子府?”纯毓郡主突然问道。

楚凌挑了挑眉道:“是啊。”纯毓郡主的脸色突然有些阴郁起来,楚凌心中暗叹,到底还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那天在玉家的演技大概是这姑娘的极限了。最当着公主的面甩脸子,多不合适啊。

“怎么啦?”楚凌笑吟吟地看向纯毓郡主道,“我在四皇子府住了不少时候呢。”

纯毓郡主看着楚凌犹豫了一下,似乎想问什么最后却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给了楚凌一个高贵冷艳的表情,傲然道:“没什么,公主既然和长离公子定了亲,就该庄重一些,总是将别的男子挂在嘴边总是不妥的。”

楚凌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清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前世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楚凌不好接近,但狐狸窝的几个姑娘都知道她们老大虽然性格恶劣但其实挺爱笑的。不过当楚凌不笑了的时候,确实是有些让人觉得有一种高冷的不好接近的感觉。

纯毓郡主被楚凌的目光盯着,渐渐地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由得想要避开楚凌的目光。

但是这样的退避让她感到羞耻,不由恼羞成怒道:“你看什么!”

楚凌轻轻靠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微微眯眼道,轻声道:“少女,你好像忘了一点事情。”

“什…什么事?”纯毓郡主茫然道。楚凌轻笑一声,道:“我是公主,你只是个郡主而已。哦,不对,郡王的女儿…若不是父皇格外恩遇,连郡主都不是吧?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教训我要不要庄重?”

“我……”纯毓郡主有些被吓到了,有些慌乱地想要侧首摆脱楚凌手指的钳制,“你想干什么?”

楚凌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教教你…什么叫身份尊卑。”

“这是安信王府!”纯毓郡主道。

楚凌轻啧了一声,道:“这里是天启。”拼爹是吧?安信王府是你爹的,整个天启都是我爹的。

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楚凌的手腕,将她捏着纯毓郡主下巴的手拉了下来。

楚凌侧首瞟了君无欢一眼,君无欢慢条斯理地拿着一条帕子替她擦了擦手指道:“这么热的天,阿凌捏着她做什么?”

楚凌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在看看眼前的纯毓郡主,“也对,沾了我一手的粉。”

其实没这么夸张,不过纯毓郡主今天确实是上了一些脂粉。楚凌觉得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其实修修眉,点点唇就可以了。这年头谁知道脂粉到底是个什么质量,好好的一张粉嫩嫩的脸蛋别早早的被毁了。

纯毓郡主显然也明白了两人是什么意思,顿时俏脸涨得通红。呆呆地望了两人一会儿,只看到君无欢专心的低头看楚凌,楚凌毫无愧疚的跟君无欢说话。小姑娘脆弱的心灵终于受不了打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转身跑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地看向君无欢,“我也没怪她啊。”

“…阿凌宽厚大度,是她太小心眼了。”君无欢安慰道。

“……”站在旁边的楚蝶衣神色古怪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这两个人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第一次,楚蝶衣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任务或许不太容易完成。这个神佑公主,实在是…实在是太诡异了。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她?

楚凌可不管楚蝶衣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笑吟吟地看向她道:“既然纯毓郡主走了,就有劳蝶衣姑娘给我们引路吧?”楚蝶衣神色有些僵硬地点了下头,道:“公主请,长离公子请。前面就是贵宾休息的水阁了,王爷和王妃专门为公主准备了一间清静的房间。”

楚凌点头道:“多谢王妃想得周到。”

“长离公子……”楚蝶衣看看君无欢有些为难地道。神佑公主要去的地方自然都是女眷云集的,长离公子若是跟着只怕不太合适。楚凌也想起了这个问题,侧首对君无欢道:“你去找玉小六吧,我跟蝶衣姑娘走。”

君无欢淡淡的扫了楚蝶衣一眼,方才点头道:“也好,你小心一些。待会儿我来接你一起回去。”

楚凌点头笑道:“好啊,我等你。”

旁观的楚蝶衣神色麻木的扭头往前走去,“公主请!”

楚蝶衣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楚凌,楚凌将她的打量收在眼底,含笑道:“蝶衣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楚蝶衣道:“公主……和长离公子的感情真好,两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楚凌很是和善,有问必答,“三年前,在信州认识的。”

“三年前?信州?”楚蝶衣有些意外,她收到的消息里没有楚卿衣这三年的下落,自然也不知道她这三年在做什么。不过…三年前多以前,君无欢倒是的确出现在信州过。

楚蝶衣微微眯眼,小声道:“方才…公主提起北晋的武安郡主,公主难道不知道…长离公子也曾经跟武安郡主订过婚么?”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蝶衣姑娘的消息可真灵通啊。”楚蝶衣说她这三年一直在北方流浪,君无欢和武安郡主有婚约的事情,只怕还没有那么厉害传遍整个北方吧?

楚蝶衣微微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冒充我的身份,难道…难道是因为长离公子?你们既然早就认识,以长离公子的身份送你回平京并不难,如果你真的是公主的话,为什么要现在才回来?”

楚凌耸耸肩道:“确实不难。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因为我还不想回来啊。”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楚蝶衣并不气馁,咬牙道:“你说谎!”

“我说谎?”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好奇地问道:“我说什么谎了?”

楚蝶衣道:“你根本就不是公主!你欺骗父…欺骗陛下,你到底有什么图谋!”说着,楚蝶衣的眼角留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泪眼朦胧地望着楚凌道:“就算我求你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认回父亲,我从小…从小就没见过爹爹,我真的、只想要有个亲人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了。”

楚凌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本姑娘差点都要感动了。

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做唱俱佳的姑娘,楚凌轻声道:“好好一个姑娘,何必做这个呢?”

“……”楚蝶衣愣愣地望着楚凌,楚凌轻笑道:“你有这份本事,无论做什么也饿不死地。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呢?”

“我只想认祖归宗……”

楚凌嗤笑一声,道:“得了,少女。若不是我脑子里还有这些年的记忆,差点都要被你感动了好吗?你是不是楚卿衣,你知我知,你在这儿跟我哭有什么用呢?还是说…其实你是哭给别人看的?”

楚蝶衣眼神微闪,楚凌笑道:“哦,看来真的是哭给别人看的。没关系,继续哭吧,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成全别人,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兴致的。”

楚蝶衣咬牙道:“明明我才是公主!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身份?”

楚凌懒洋洋地挥挥手,“演戏还演出真情实感了啊,差不多就得了。要不是这会儿有人看着,你敢在这儿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就不怕本公主一个不耐烦直接捏死你?”

“你…你敢……”楚蝶衣连忙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她。楚凌道:“放心吧,我不会动手的。明知道有人看着我还跟你动手,你傻我傻?”

楚蝶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绝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要所有人知道,你是个假货,我才是真正的公主!”

楚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道:“好吧,为了让你清醒一下,我成全你就是了。”

“什么?”

楚凌道:“你们不是想要抓我的把柄么?本姑娘成全你们啊。”

“成全什么?”楚蝶衣有些茫然,但是一股不太好的直觉却让她紧张起来。

楚凌笑道:“送给把柄给你们啊。”不就是搞事么?大家一起来啊,谁怕谁?

扑通!

下一刻,楚蝶衣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线状落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啊?!救命啊!救命啊!”

楚蝶衣显然是个北方的旱鸭子,一入水就有些慌了,拼了命地大声呼救。

不远处立刻有人匆匆朝着这边奔了过来,有人飞快地跳进水里救人,有人已经站在楚凌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凌也不着急,兴致勃勃地站在旁边看着楚蝶衣一副落汤鸡的模样被人捞起来。

“公主,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怒气冲冲地道。

楚凌抬头看天,悠悠然道:“这个…看风景啊,安信郡王府的风景真不错。”

“……”

270、倒打一耙!

看风景?!

所有人都忍不住拿怪异地目光看着眼前这位风姿卓然的公主,无法理解她是怎么将这么无耻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的。这花园里也是有人的好不好?不是她推得难道是蝶衣姑娘自己跳下去的?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又是大中午的即便是落入了水池中也不会被冻着。不过正因为天气热大家都穿的薄,楚蝶衣被人从池子里捞出来立刻就有些微妙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她身上,有些消瘦纤细的身形在衣服下面若隐若现,让在场的人一时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

楚蝶衣双手搂在自己胸前,看着楚凌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愤怒,“神佑公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我怎么对你了?”

“你…你为什么要推我下水?”楚蝶衣红着眼睛,道:“我知道…我知道、你……”

你知道个屁!

楚凌默默翻了个白眼,无辜地道:“你少冤枉我,本公主要杀你多得是法子,犯的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么?”

“你!”楚蝶衣气急,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公主,还请你自重!”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站出来,沉声道。看着楚凌的目光充满了不满和猜忌。楚凌偏着头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你又是那根葱?”

中年男子顿时气红了脸,咬牙道:“臣是太常寺卿蒋雍。”

楚凌点点头,“太常寺卿啊,请教一下本宫怎么不自重了?”蒋雍怒道:“公主将人推下水,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威胁,难道还不是不自重?不管公主是真是假,现在既然坐在了公主这个位置上,就应当恪守礼,为宗室贵女做出表率,如此这般粗鲁残暴…当真是……”

碰!

话还没说完,正在滔滔不绝的也男人也步了楚蝶衣的后尘落进了水池中。蒋雍根本没想到楚凌竟然一言不合就将他踢下水,掉进水里被灌了一口凉水才反应过来。连忙挣扎着想要爬上岸,“还愣着做什么?快拉我上去!”

但是,神佑公主就站在旁边谁敢去拉他?万一也跟着被神佑公主踹下去呢?

楚凌站在水池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泡在水里地蒋雍笑吟吟地道:“蒋大人,学明白了吗?这才是不自重。”

蒋雍显然是会水的,而且王府这个水池的深度除非失去意识或者行动力,否则也淹不死一个成年男子。

蒋雍站在水里,忍受着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咬牙瞪着楚凌道:“就算你是公主,也休想一手遮天!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楚凌笑道:“我不想一手遮天,但是收拾你总是够了的。蒋大人,不如说说吧。你口口声声亲眼看见我把蝶衣姑娘推下水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边是女眷休息的地方吧?请问,你一个成年的男子,在没有主人的带领下,到这里来是想要做什么呢?”

蒋雍脸色微变,“我…我路过不行么?”

“路过?去哪里?”楚凌问道:“这里好像是通向安信郡王的后宅的,我安信王叔后院美眷如花,还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小郡主,难不成你是想……”

“你血口喷人!”蒋雍脸色大变,若是真让这神佑公主给他扣上这么一顶帽子,他这一辈子都要被毁了。

楚凌笑得意味深长,“哦,我血口喷人啊。那蒋大人方才又是什么?让我想想,你不仅仅是血口喷人那么简单。污蔑当朝公主…不错呀,蒋大人。”

“我没有……”蒋雍道。

楚凌轻哼一声,“谁能证明你没有啊?你们?”

旁边的几个人连忙后退了两步摇头不止,不是他们畏惧公主的势力,而是他们确实不能。他们都是听到声音才连忙过来的,一开始看到的就是楚蝶衣在水池里扑腾的情景。救人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注意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先暗示公主推人入水的就是这位蒋大人。

楚蝶衣咬了咬唇角,道:“我!”

楚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污蔑本公主,是想弄死本公主好继承本公主的爵位么?”

“……”虽然她确实很像弄死楚卿衣然后自己做公主,但是她并没有污蔑她!这个公主,怎么这么无耻!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不远处响起一阵嘈杂声,安信郡王夫妇俩带着人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来。楚凌抬眼看过去,不由啧的赞叹了一声,真是壮观啊。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带了这么多人来了。

“我说…蝶衣姑娘。”楚凌看看楚蝶衣,迟疑了一下道:“你要不要考虑,先去换件衣裳。虽然你这个衣服穿得确实十分勾魂,但是…毕竟有碍观瞻是不是?”

楚蝶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湿透了的衣服,连忙叫了一声就要往旁边躲。旁边的一个小丫头有些不愿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给楚蝶衣披上。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服,哪怕只是一件外衫。但是这蝶衣姑娘是王爷和王妃的义女,若是让她在人前出了仇,自己也逃不掉被罚的命运。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安信王妃风一般地冲到了楚蝶衣跟前,楚蝶衣也立刻抽泣了一声扑进了安信王妃的怀中,低头痛哭起来。

楚凌从容不迫地站在一边欣赏着这对新母女在众人面前上演的母女情深,还有心情对正担忧地看着她的襄国公夫人一个微笑。君无欢和桓毓公子也跟着一起来了,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前些日子见过一面的邵归远。

邵归远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神佑公主如此彪悍的实力,正有些惊讶地打量着楚凌。楚凌也不在意,还给了他一个友善的笑容。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安信郡王沉着脸,道。

楚凌面带疑惑,“王叔,哭的是蝶衣姑娘,在水里泡着的是蒋大人,您为什么要问我呢?或许是这两位都想嫌热想要泡水,蒋大人觉得跟蝶衣姑娘一起不方便把她给赶走了,蝶衣姑娘委屈的哭了呢。”

“……”我们听你鬼扯!

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嘴角扭曲抽搐了几下。

安信郡王沉声道:“还请公主慎言,女子闺誉珍贵,公主也是女儿家,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

楚凌不等他说完,就冷声道:“安信王叔觉得楚蝶衣是女子,我就不是么?况且,你安信王府做出这种事情,还好意思跟我说闺誉?”回来这些日子,楚凌也算是总结出了一个道理。跟这些天启权贵说话,一定要抢的比他们快。只要你慢一点儿,他们立刻就能把一堆罪名都栽到你的身上。到时候你磨破嘴都费劲能让他们听明白。

安信郡王脸色有些难看,“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安信郡王府做出这种事?我们做什么事了!”安信郡王也不傻,若是让别人误会了什么,对安信王府的名声可不好。而群众脑补的能力是十分巨大的。

楚凌轻哼一声道:“您让楚蝶衣带本公主去女眷休息的地方,她却拉着本宫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说一堆有的没有的。非要逼着本公主承认是冒充公主的,她才是真的。本公主不认,她就跳进水池里诬陷本公主!这也就罢了,她才刚落水,本公主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个外男突然冲出来,指着本公主的鼻子就说本公主要谋害楚蝶衣。请问安信王叔,这个人是怎么进了女眷休息的后院的?又是怎么正好出现在本宫跟楚蝶衣说话的地方不到十步远的?若是本宫没看错,他先前是藏在那里地吧?请问,那是正常人会待的地方么?你们弄一个男人在本宫休息的地方,是想要做什么?”

楚凌话还没说完,就有好事者已经跑到楚凌指向的地方去查看了。很快就有了结果。

“确实有人待过的痕迹,还有几株花草都被踩死了。”

众人立刻将目光看向安信郡王,安信郡王沉着脸看向终于偷偷爬上来的蒋雍。冷声道:“蒋大人,你有什么话说?”

方才楚凌的话蒋雍自然也是听见了的,此时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道:“王爷明鉴,微臣冤枉。明明是公主……”

“请问蒋大人,你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做什么?”君无欢突然上前,走到楚凌身边站定淡淡问道。

“我…我……”当着楚凌的面,蒋雍也不敢再说什么路过了。但是他也确实找不到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因为这个后花园本身就是女眷所在的地方。进来之后唯一的路就是通向王府的后院。

楚凌与君无欢并肩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靠在安信王妃身边的楚蝶衣道:“蒋大人若是不是冲着本宫来的,那就是冲着王府的哪位……”

“公主!”安信王妃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这神佑公主已经被赐婚了,从北晋回来的也不在乎名声。但是安信郡王府的郡主们的名声却是十分要紧的。若真的坏了名声,就算是郡主也别想要那些高门大户的接受。安信王妃道:“王爷,这人擅闯女眷休息之所,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都是罪不可恕!还请王爷下令严惩!”

“王妃,我?!”

“闭嘴!”安信王妃轻轻推开楚蝶衣,冷声道,“难不成,你真的是对公主所有图谋?你好大的胆子,王爷和本妃好意请您赴宴,你竟敢如此放肆!”

“我……”对上安信王妃冷厉地目光,蒋雍只得颓然地低下了头。他出身平平,这个时候若是说得太多了只怕过后安信王府也不会放过他,“臣,一时不慎误入后花园。听见有女眷的声音未免冲撞才躲了起来的。绝不敢对公主有任何不敬。”

楚凌微微眯眼,“哦?那么,蒋大人看见我推蝶衣姑娘,确实是个意外了?”

推字的音咬得有些重,蒋雍心中不由一跳。事实上,楚凌并没有伸手推楚蝶衣,而是下脚踢的。只不过楚凌下脚的位置巧,就算检查只怕也查不出什么痕迹。

好一会儿,蒋雍才垂首道:“我…我站的位置看不太清楚,只是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公主在水池边,才以为是公主……”

“不对,我……”楚蝶衣有些不悦,立刻就想要出声纠正却被旁边的安信王妃拉了一把。安信王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警告。这个楚蝶衣要干什么她不管,但是谁敢坏了她女儿的名声,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今天的事,摆明了就是神佑公主故意的。谁让你蠢,竟然让个男人在这里蹲着?换个女人是会死么?

换个女人当然不会死,但是楚蝶衣根本没有想到楚凌一言不合就踢人下水。原本只是想要套楚卿衣的话而已,套话作证自然是朝中官员的话更有说服力一些。她才刚到平京,根本左右不了王府那些郡主和平京的贵女。至于王府那些小丫头,她们的话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处?有几个人会信?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看来是个误会,不过…即便是误会,还请安信郡王给公主一个说法。否则,就算陛下不计较,本公子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否则,岂不是让陛下怀疑,本公子无力保护公主?”

安信郡王的神色有些僵硬,却还是点了点头道:“长离公子尽管放心,本王明早就向陛下请罪。”

君无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蒋大人呢?”

安信郡王咬牙,“本王会奏请陛下,剥夺蒋雍的官身。”

这话一出,蒋雍身体不由一颤,脸色苍白如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众宾客也不好再看热闹了。纷纷退了出去。

楚凌看了一眼君无欢,漫步走到楚蝶衣跟前笑吟吟地打量着她。

楚蝶衣咬牙道:“你还想怎么样?”

楚凌轻声笑道:“小宝贝儿,教你个乖。下次想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最好多找几个人,最好是找那种一看就德高望重的老头子。方才站在这里的要是上官成义那老头,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更何况,我一向是个尊老爱幼的,至少绝对不会把那老头子踢下水。”怕他爬不上来真的一口气就断了。

“……”她要是请的动上官成义,还用楚卿衣这女人说?!

楚凌也并不打算跟她纠缠,说完这句转身就走了。

君无欢等在一边,也跟着转身一起往外面走去。闹出了这么一场,还休息什么?还不如出去玩儿呢。楚凌可不想被一群贵妇贵女用看怪物的目光盯着看。

“小宝贝儿,不是你那只松鼠的名字么?”君无欢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也不知道是对小松鼠的名字不满,还是对楚凌叫楚蝶衣小宝贝儿不满。

楚凌悠悠然道:“哦,我就随口一叫,显得我平易近人嘛。”

“……”平易近人?神佑公主这是认真的么?

桓毓和邵归远等在后花园的出口处,看到两人出来桓毓公子挑眉笑道:“公主威武啊。”

楚凌对她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玉公子过奖了。”

“……”虚伪!

邵归远道:“公主怎么出来了?”

楚凌耸耸肩道:“闲着没事,我就不去吓唬那些娇滴滴的贵夫人了。怎么,邵大人不欢迎?”

“不敢,公主请。”邵归远连忙赔笑道,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位公主绝对不是外传的那样简单粗暴的人物。若真是这样一个人,君无欢也不可能看得上。邵归远看了看四周,指着前方花圃边长形的凉亭笑道:“咱们去那边坐坐吧。”

楚凌点了点头,同意邵归远的目光。

四面通透,地方也大,既不怕人偷听,也不存在所谓的暗室授受的猜疑。

“邵大人请。”

“不敢,公主请。”

一行四人往凉亭边上走去,身后不远处的门口几个人正看着他们的背影直皱眉头。

“黎大人,你看看…这就是当朝公主!简直是,不成体统啊!”一个中年男子眉头紧锁,一脸的痛心疾首。

御史中丞黎老大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花白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我等确实应该上书陛下,多请一些教养嬷嬷严格的教导公主了。襄国公夫人毕竟是个继室,博宁王妃也是个和善的人,只怕也不敢对公主太过严厉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正是这话。”一个未婚女子,竟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混在几个男人中间毫无避讳之意。这样的公主…简直丢尽了天启皇室的脸面!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忍不住低声道:“其实…就算神佑公主从小不在宫中长大,也是先皇后和灵犀公主亲自养大的。该懂的忌讳也还是懂的,这位神佑公主……”

话虽然没说完,意思却是深沉。

这么毫无教养的女子,真的是公主吗?

当年的灵犀公主才刚刚及笄的年纪,就已经是端庄娴静,仪态举止优雅有度,从不会出一丝一毫的纰漏的。

众人不由地对视了一眼,黎大人微微皱眉道:“那个蝶衣姑娘……”

他是看不上神佑公主,但是同样也看不上楚蝶衣。虽然只是见过两面,黎大人已经看明白了那楚蝶衣的性格,说是公主还不如说是瘦马。人前柔柔弱弱的模样,连天启许多人家的庶女都不如。但也别以为她真的就是个毫无心机的蠢货,今天这事儿明眼人都知道是谁的手笔,只不过神佑公主技高一筹罢了。

黎大人长叹了口气,“陛下子嗣艰难…幸好是个公主,这若是皇子……”

见黎大人似乎对楚蝶衣不感兴趣,那年轻人有些不甘却也不再多说。有些事情说得多了就会让人生疑了,看了一眼远处正坐在凉亭下说话的几个人,这个神佑公主自己作死,也怪不得他们了!

“有人在偷看咱们。”凉亭里,桓毓公子靠着柱子兴致勃勃地道。

邵归远侧首看了一眼,桓毓公子方才看向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楚凌拖着下巴道:“看就看呗,本宫还能被那些人看死啊。”

邵归远劝道:“公主,天启的文人对女子的清誉和规矩看得十分重,您这般随意只怕会让他们更加反感你。”

楚凌道:“我也不靠讨好他们活啊。况且,不管我怎么讨好他们,他们都是看我不顺眼的。除非我乖乖地躲在宫里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做。等过两年找个理由直接把我远远的嫁了,他们大概心里就舒服了。”

“公主怎么会这么想?”邵归远有些惊讶,他能感觉到这位公主殿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跟那些文官打好关系,所以才那么嚣张的今天得罪这个明天招惹那个。

楚凌轻笑一声,笑吟吟地看着邵归远道:“邵公子,如果有一天你跟你朋友一起出门,路上遇到强盗你为了保命丢下自己的朋友跑了。之后你功成名就锦衣玉食的过了许多年,你还想见你那个注定受了很多的苦楚甚至耻辱的朋友么?”

邵归远怔住,楚凌轻叹一声道:“你看,你也不愿意对吧?因为这代表着耻辱的过往,抛下朋友独自逃生的羞耻。其实就算不自己跑,你也做不了什么。说不定只是落得跟你朋友一样的下场而已。而那些老头子呢,我这个公主还有宗室贵妇们在北晋受苦,他们却在南边苟且偷生。如今看到我他们心里怎么会舒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们当然不想死了,那最好就希望我死在外面不回来了。”

邵归远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方才叹了口气低声道:“微臣惭愧。”

楚凌摆摆手,笑眯眯地道:“开个玩笑罢了,邵公子这么认真做什么?”

邵归远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君无欢。

这位公主平时就是这么开玩笑的?

君无欢但笑不语,阿凌自然不管说什么都是对的。

271、蓝颜祸水

“上官大人家的事情,跟公主可有关系?”邵归远看看楚凌,有些迟疑地问道。

楚凌微微挑眉,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邵归远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公主可知道,这两天上官家的事情在京城闹得有多厉害?”楚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啊,前几天她都不在京城,现在才刚回来又忙着收各家的订婚贺礼,哪里有功夫管上官家又怎么了?

邵归远扭头去看桓毓公子,桓毓公子抛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扭过头去看外面的风景了。邵归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看看君无欢知道是不能指望他了。妻管严是没有指望的。

“公主难道不觉得,这样…会对你有些不太好的影响么?”邵归远道。要做,就做的更加隐秘一些。神佑公主做的这事儿,既不能让人抓着她的把柄说她挑唆上官家后院失和,又不能完全将关系撇清楚。这种情况,看在旁人眼中就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挑衅的意味。一个刚回到上京的公主就想要挑衅整个天启的文官集团,未免让人觉得太过狂妄了一些。

楚凌单手撑着下巴道:“不会呀,本公主再和善温柔不过了。”

“……”面对这种无法沟通的人,即便是能言善辩的邵大人也只能苦笑了。

君无欢看了一眼邵归远纠结苦逼地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楚凌温声道:“阿凌,邵归远是担心以后那些文官对你使绊子。”

楚凌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邵归远没有恶意。不过……“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们早晚也要对我使绊子的。我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舒服一些。”

“……”您要是什么都不会做,那些文官也不是吃饱了撑着了天天揪着一个小姑娘不放。所以您这话的意思就是,您将来肯定会做一些那些老学究接受不了的事情吧?所以,公主殿下您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楚凌想要做什么,自然不会现在就告诉邵归远。邵归远确实是君无欢的朋友,但是还不到能够让楚凌无条件信任的地步。

“对了,那两个小鬼怎么样了?”桓毓公子在一边插嘴问道。

楚凌微微挑眉道:“大概…正在死去活来中吧。”两个世家出身从未有过从军记录地公子哥儿,被扔到神佑军里面去,特别还是如今正在执行楚凌最新做出的训练计划的神佑军。不死也要脱掉两层皮。楚凌现在对他们并不关心,直接就交代了萧艨,如果那两个小子撑不过一个月,就不必跟她汇报了。直接赶出去就行了。算算时间,那两个小鬼现在不正是死去活来的时候么?

邵归远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桓毓公子,那连个…也不见的比玉家六公子小几岁。玉公子这称呼上倒是半点也不客气。

安信郡王收义女的宴会办得很是热闹,京城里的权贵都愿意给安信郡王面子大半都来了。

虽然之前在后院里闹出了一点笑话,不过当着安信郡王的面谁也不敢提。倒是让收义女的仪式平平顺顺地进行了下来。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蝶衣总觉得周围有许多意味深长的目光在盯着自己,让她感觉很是不舒服。

典礼一成,安信郡王就请宾客们去宴客的大堂享用盛宴了,安信王妃却借口身体不适先一步退场了。安信王妃本身就对楚蝶衣没什么好感,若不是安信郡王拿她有用,安信王妃岂会答应收什么义女,抢走自己女儿的风头?当年,灵犀公主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这楚蝶衣既然有几分像灵犀公主,即便略逊几分却也同样是个美人儿。至少绝不比纯毓公主的容貌差多少。

方才楚蝶衣还在后花园丢了那么大的一个脸,险些连累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安信王妃对她能喜欢的起来才怪。

安信王妃一走,女眷这边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毕竟,宴客的时候女主人不在到底不是什么合适的事情。所幸有博宁王妃出面缓和气氛,才让场面不至于太过难看。只是许多人看着楚蝶衣的目光都有些变了。安信王妃摆明了就是不待见,这位…不管是真是假,只怕都比不上神佑公主啊。

面对这些目光,楚蝶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眸,掩去了眼底的幽冷。

楚凌不爱掺和这些热闹,在宴会上坐了一会儿便悄然退席,独自找了个地方休息消遣。正靠在窗口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楚凌豁然睁开眼睛,微微眯眼问道:“怎么回事?”

白鹭抬头眺望了一眼外面,道:“公主,好像是花园里传来的声音。”

楚凌有些惊讶地挑眉,感叹道:“这花园什么的…果然是事故高发区啊。”先前她们已经在后花园里闹了一场了,这是谁啊连人家安信王府的前院也不肯放过么?

金雪道:“公主,咱们去看看么?”

楚凌站起身来,点头道:“去,当然去。”有热闹干嘛不看?

三人循着声音一路过去,花园里已经为了不少人。不过楚凌到的时候也不算迟,场面依然让人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拓跋胤神色冰冷地站在一边,在他不远的地方纯毓郡主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楚凌分明问道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公主,是纯毓公主的额头上。”楚凌站的位置看不太清楚,不过白鹭却能看见。一缕血丝从纯毓郡主的额边滑落在白皙的侧脸留下了一道血痕。安信王妃在丫头的扶持下急匆匆的过来,看到地上的纯毓郡主立刻就变了脸色,厉声道:“怎么回事?玉儿,你怎么了?”

纯毓郡主抬起头来,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吸了口凉气。纯毓郡主的左右额角上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痕,虽然血并不是很多,但是却也将小半边脸染红了,看上去着实有些可怖。

“玉儿?!”安信王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伤的!”

纯毓郡主似乎被吓傻了,只会倒在安信王妃怀中嘤嘤哭泣。安信王妃一边搂着纯毓郡主,一边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很快就将视线锁定在了拓跋胤的身上。安信王妃沉声道:“沈王殿下,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拓跋胤淡淡道:“是我推的。”

楚凌挑眉,略带赞赏的看了拓跋胤几眼。

敢作敢当,真英雄,真好汉,真蠢!

安信王妃的声音有些尖锐,“好!好得很!沈王殿下来者是客难道不知道做客的礼数?竟然如此理直气壮得出手伤人,本妃真是见识了!”旁边,楚蝶衣走到安信王妃身边蹲下,低声道:“王妃,还是先请大夫给郡主看看吧。”

安信王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快,快让人请大夫来!”

其实早就有人去请大夫了,只是还没回来罢了。安信王妃焦急地搂着只知道哭泣地纯毓郡主,道:“玉儿,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可是还有哪里难受?”

纯毓郡主弱弱地唤了一声母妃,安信王妃含着泪应了一声,安慰道:“别怕,母妃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纯毓郡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大夫很快就被人拉着跑了过来,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将纯毓郡主送到最近的一处小轩安置。一边等着大夫替纯毓郡主疗伤,安信王妃这才有功夫来对拓跋胤发难。

“沈王殿下,不知我安信王妃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要下如此毒手对付我女儿?”安信王妃冷声道:“你若是不说出个理由来,就算你是北晋王爷,也别怪我安信郡王府对你不客气!”

拓跋胤之前一直没说话,无论别人怎么议论都只是垂着头看着地上仿佛没听见一般。

这会儿听到安信王妃的质问,方才抬头道:“意外。”

“你胡说!”安信王妃自然不会相信,“什么意外?怎么会出意外!”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出这种意外?拓跋胤是习武之人,怎么会意外将人给推成这个样子?

拓跋胤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困扰。安信王妃只当他做贼心虚,冷笑了一声道:“果然,沈王殿下莫要忘了,不管你北晋如何的兵强马壮,眼下你也是在天启的。王爷是不是不将天启和我们安信王府放在眼里了?”见拓跋胤不答,安信王妃神色越发难看起来,正好目光扫到了在一边看热闹的楚凌,安信王妃道:“公主,还请公主为我们玉儿做主啊。”

当安信王妃的目光扫向她的时候,楚凌就觉得不好。果然,她还来不及撤退,安信王妃的话就已经让所有人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楚凌干笑了一声,慢悠悠的走到安信王妃和拓跋胤中间,轻叹了口气道:“沈王殿下,给个解释呗。您这样…很容易被打地。”

“……”拓跋胤无语,楚凌耸耸肩道:“当然他们打不过你。但是…你的事情也会很难办的。”毕竟,安信郡王是个很得人心的王爷,跟京城里那些文官的关系都不错。而那些文官,正是掌握着整个天启的朝政局势的人啊。

拓跋胤淡淡道:“是她自己要往我身上扑的,我随手一推她就撞上去了。”当然他如果要补救的话,其实也是可以避免这件事情发生的。但是如果他要救人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出手推人。

啧,真是个没风度的男人!

安信王妃的脸已经黑了,冷冷地盯着拓跋胤道:“沈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胤蹙眉道:“我从这里路过,那姑娘突然跑出来跟本王说话。本王有要事在身,没空跟她闲扯就请她离开,她不肯。”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只见安信王妃脸上的颜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紫。楚凌觉得,她现在应该是万分懊恼自己方才对拓跋胤的咄咄逼人。

“王爷,你自己出手伤人,还污蔑姑娘的清誉,这就是你们北晋人的做派?”安信王妃冷声道。

拓跋胤有些不悦,也跟着沉下了脸。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虽然说伤了安信王府的郡主,但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多少。如果安信王妃低调处理的话,他只会私下跟安信郡王夫妇协商,自己认下个不小心伤人的事情就是了。但是这安信王妃如此这般的作为却让拓跋胤心生反感,就连那一点点愧疚也瞬间消失无踪了。

“本王从不为这点小事推诿责任。人是本王推的,但是却也怪不得本王!”拓跋胤沉声道:“本王听说天启贵女自幼教导严苛,今天一见似乎也未见得就比我北晋女子强在哪里?本王自问不曾招惹过这位姑娘,她突然拦住本王的去路,不知是何道理?”

“你……”

“够了!”安信郡王问讯匆匆而来,立刻出声打断了安信王妃后面的话。快步走进人群中间,安信郡王沉声道:“没什么大事,各位都先散了吧。”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安信郡王亲自出声赶人了,他们自然也不能不走了。只得遗憾的安慰了安信郡王夫妇几句,便纷纷退开往自己原本来处而去了。

楚凌后一步,被安信郡王叫住了。

“公主。”

楚凌转身,笑得和煦乖巧,“王叔,您有什么教导?”

安信郡王说了声不敢,然后才道:“今日之事……”

楚凌道:“今日什么事?不就是沈王殿下不小心撞到了纯毓堂妹么?纯毓堂妹没事就好,回头由父皇出面,请沈王殿下向安信王叔陪个礼便是了,安信王叔觉得如何?”

安信郡王微微皱眉,他不觉得如何。若是如此,这件事还会闹得更大,“不…不必了,原本就是意外……”

“什么意外!”安信王妃怒道,“玉儿的脸毁了!额头上那么大一个伤口,以后若是落下了疤痕……”说到此处,安信王妃有些恨恨地瞪了拓跋胤一眼,她虽然有几个儿子但是女儿却只有纯毓郡主这一个。从小对这个女儿便疼爱有加,一想到女儿毁容了,安信王妃就怒不可遏,如何能让拓跋胤那么容易就逍遥番外?更何况…这个貊族蛮子,竟然还敢污蔑她女儿!

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那分明就是在暗指玉儿想要勾引他!他也配!

这下子,玉儿的名声全毁了!

“够了,住口!”安信郡王有些恼怒地瞪了王妃一眼。王妃顿时红了眼睛,狠狠地瞪着安信郡王不甘示弱。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王叔,王妃也是为了纯毓堂妹太过忧心了才会如此。这事儿毕竟…不是小事,两位不妨私下在谈谈,也问问纯毓堂妹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毕竟是王府的宴会,总不好…再闹出什么笑话。这件事,不如就稍后再说如何?”及时止损啊两位,再闹下去今天安信王府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安信郡王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楚凌一眼还是接受了楚凌的建议。

这位公主…当真是让人有些看不透啊。

楚凌道:“那就好,纯毓郡主想必是受了惊吓,我就不进去打扰她了。两位还是好好照顾她吧,有什么事情,明天早朝后见了父皇再说。当然,三位若是能协议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休想!”安信王妃咬牙道:“这件事,我一定要到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随便吧。楚凌心中漫不经心地想着,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姑娘家吃亏,更不用说还是纯毓郡主出动招惹的。

不过拓跋胤在天启的名声也不好,若是安信郡王有办法让那些文官相信他…纯毓郡主也讨不了什么好处。朝廷现在还用得着拓跋胤,父皇是绝对不会动拓跋胤的。到时候,只怕纯毓郡主的名声……

楚凌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纯毓郡主为何如此急切的想要跟拓跋胤扯上关系,甚至不惜放弃自己身为皇室郡主的尊严往拓跋胤怀里扑?虽然立场相悖,但是楚凌是相信拓跋胤的人品的,在这种事情上拓跋胤绝对不会撒谎。

而且…拓跋胤这个人,特别讨厌女子主动对他献殷勤。他看不上眼的人,若是做的过火了他真的不会怜香惜玉,随手推倒纯毓郡主的事情并非不可能发生的。

安信郡王夫妇进去看纯毓郡主了,楚凌侧首看了看拓跋胤,“沈王殿下,美人多娇何必辣手摧花呢。”

拓跋胤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显然是没有回答她问题的兴致。

楚凌耸耸肩跟了上去,白鹭和金雪跟在身边,金雪不由有些感慨,“安信王妃平时也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女子了,没想到方才竟然……”

楚凌摇摇头道:“舔犊情深,再聪明的女人面对自己儿女的事情也难免会失了分寸。去查查,纯毓郡主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对我们的沈王殿下情根深种了?”

白鹭点头称是,楚凌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渐行渐远完全没有等他们的意思的拓跋胤,不由轻笑一声。

白鹭不解,“公主笑什么?”

楚凌轻叹道:“蓝颜祸水啊。”

蓝颜祸水?不是应该红颜祸水么?

272、亲故无恙?宗祠安好?

安信王府书房里

安信郡王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眼前的楚蝶衣,楚蝶衣秀眉微蹙,神色间似乎有几分惊惶又有几分不以为然。另一边,坐着安信王妃和早先被楚凌一脚踢下水的那位太常寺卿蒋雍。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让人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

安信郡王盯着楚蝶衣,沉声道:“今天的事情,是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楚蝶衣垂眸有些委屈地低声道:“王爷,我也是想要……”安信郡王不等她说完,轻哼一声道:“你想要什么都没有用,你若是真有本事就让陛下如同相信神佑公主一般相信你,你现在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用委屈在我这小小的王府里了。”

楚蝶衣抬眼,楚楚可怜地道:“承蒙王爷和王妃收留,是蝶衣的福分。王爷这样说,岂不是让蝶衣无地自容?”

安信郡王轻哼一声,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货色,他还能不知道?不过,显然还是有人不知道的。

“王爷。”脸色还有些惨白地蒋雍见楚蝶衣这个模样有些不忍,道:“蝶衣姑娘也是想要早些揭穿那神佑公主的真面目,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狡猾。王爷就不要怪她了。”

安信郡王微微眯眼看了一眼蒋雍,眼底闪过一丝惋惜。

蒋雍是个不错的人才,年纪不大能力却不弱。可惜,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眯了眼睛。他是不是忘记了,他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马上就要被剥夺官身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庶人固然跟神佑公主有直接关系,但是楚蝶衣也是功不可没的。这种轻易就能被女人迷住的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也罢!

蒋雍并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这一句话这一时的怜香惜玉,让原本还想要替他周旋一二的安信郡王彻底放弃了他。

安信王妃坐在一边,秀眉微凝有些不悦地道:“王爷,玉儿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置?”

安信郡王剑眉一皱,沉声道:“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跟拓跋胤撞在一起?”安信王妃神色微变,犹豫了一下才示意楚蝶衣和蒋雍先出去。两人遵命退了出去,安信王妃方才叹了口气,低声道:“玉儿…好像是对拓跋胤有意。”

“什么?荒唐!”安信郡王大怒,重重地一拍书桌怒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她是天启的郡主,竟然敢对一个貊族皇子有意!她疯了是不是!”这些年,她的堂姐妹甚至是不少长辈都还在貊族受苦受辱,他安信郡王府的女儿竟然想要嫁给貊族王爷,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说到此处,安信郡王哪里还能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当下沉下了脸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今天只是一场误会!明天陛下哪里我去说,以后谁都不准再提起这件事!还有玉儿,这些日子你好好看着她,多教教她规矩。等这事儿过了,就给她找个人家嫁了!”

“王爷!”安信王妃有些不满,道:“玉儿是咱们的掌上明珠,婚事如何能这般草率。更何况,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看准了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我哪里劝得了她?”

“劝不了也要劝,实在不行就给我关起来!”安信郡王冷声道,“我安信王府丢不起这个人!”

安信王妃从未见过安信郡王如此大怒的模样,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道:“王爷,其实…拓跋胤虽然是貊族人,但毕竟是北晋王爷,论身份,也是配得起玉儿的。”安信郡王冷笑一声道:“人家配得起她,可惜她配不起人家!昔日灵犀公主在四皇子府尚且只能做妾,她算个什么东西?”

“王爷!”安信王妃气得脸色铁青,哪有做父亲的这么埋汰自己的闺女的?更何况,灵犀公主那是俘虏,那能一样么?

安信郡王没好气地道:“行了,是她又说什么糊弄你了吧?”

安信王妃无奈道:“也不算是糊弄,我觉得其实玉儿说得也是有点道理的。陛下如今不是要跟拓跋胤合作么?拓跋胤回到北晋虽然已经不是皇子,但拓跋罗拓跋胤兄弟俩也不容小觑,拓跋梁只怕也不能奈他们何。如今又有咱们天启暗中帮助,以后北晋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玉儿嫁过去做个王妃,也能帮王爷……”

安信郡王简直都要被自己这个一牵扯到女儿的事情就糊涂的王妃气哭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不是傻啊,不管拓跋胤能给我们多少助力,只要我将女儿嫁给他,朝中那些老头子都绝不会再支持我了。除非把你女儿送去给拓跋胤做妾,你肯么?就算你肯,人家拓跋胤要么?”

安信王妃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有些恼怒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安信郡王轻哼一声道:“该怎么办我已经说了,你自己不乐意我有什么办法?”这么一想,安信郡王突然觉得他有些羡慕起永嘉帝来了。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着实比自己家里这个只会添乱的强得多。别看神佑公主嚣张跋扈,到处惹事。但是真正让陛下头痛不已疲于应付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过。

安信王妃无法,只得道:“我再去跟她说说。”

安信郡王脸色一沉,道:“玉儿到底是怎么跟拓跋胤扯上关系的,派人去查查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提到这个,安信王妃的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神色也越发冷凝起来。朝着丈夫点了点头,安信王妃道:“我知道了,明天就让人去查。”

楚凌第二天自然没有进宫去掺和拓跋胤和安信郡王府的事情,因为安信郡王先一步派人来说这件事安信郡王府会和沈王殿下私了,就不劳公主费神了。这句话翻译一下,大概就是:这跟你无关,少多管闲事。

楚凌很好的领会了安信郡王的意思,果然撒手不理不去掺和了。

楚凌不去掺和安信王府的事情,倒是另一边有人找上她了。

公主府里的湖心凉亭里,楚凌笑吟吟地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上官成义,再侧首越过凉亭和湖面看向不远处岸边站着的君无欢,唇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上官成义喝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放到桌面上,沉声道:“公主回到天启这些日子,下官自问…没有得罪过公主。”

楚凌点点头道:“上官大人宽厚大度,与人为善,怎么会得罪我呢?”最多就是偶尔想方设法在父皇面前说她点坏话而已,确实算不上得罪她。

上官成义皱眉道:“既然如此,公主为何处处针对下官?”

楚凌不解地眨了下眼睛,状似吃惊地道:“上官大人何出此言?我什么地方处处针对你了?”

上官成义冷声道:“卓氏的事情,难道不是公主的手笔?”楚凌耸耸肩,轻出了一口气道:“原来大人说的是这件事啊,这个嘛…确实和我有点关系。”

“公主,你!”上官成义怒而拍案,楚凌从容自若地看着他拍地通红的手掌,笑眯眯道:“上官大人,你还是悠着点比较好,毕竟…这个年纪大了骨头脆,一不小心说不定就拍骨折了,到时候这朝堂上下的脏水还不是往我身上泼?说不定就要传说,是我把上官大人的手给打折了。多不好?”

上官成义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确实很痛!

楚凌悠悠道:“上官大人见谅啊,这个我插手卓夫人的事情确实不是在针对大人呀。”

上官成义冷冷道:“哦?那是为了什么?”

楚凌傲然道:“自然是为了行侠仗义,扶危救困,普度众生了。本公主从小就立志要做个好人,为了全天下女性的幸福和自由坚持不懈的奋斗。卓夫人那么惨,她自己也愿意立起来,我出手相助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难道上官大人你希望,当有朝一日卓夫人将要命归黄泉的时候,回首半生发现自己的人生除了被人欺负隐忍就什么都没有?那多可怜啊。”

上官成义气结,好半晌才咬牙道:“公主想要行侠仗义也不能随意插手别人的家事。上官家因为公主而名声受损,所受到的伤害又有谁来弥补?”

楚凌轻笑一声,“老先生,你这样可不太好哦,上官家为什么会名声受损?自然是因为你们做了会令名声受损的事情。若你们什么都没有做,无论我怎么蹦跶外人也只会来抨击我扰乱别人家后宅,说卓夫人不守闺训吧?怎么会让上官家名声受损?上官家明明是受害者啊,大家都是很同情你们的。”

上官成义再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楚凌笑道:“所以…上官大人做错了事情却不想付出任何代价,还要求受害者为了你们上官家的名声隐忍一辈子,虚度剩下的本就不多的时光?上官大人,您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一点嘛?圣人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上官大人就是这么领会圣人言语的?”

“你……”楚凌微笑道:“我知道,上官大人也算是一代名儒,这种浅显的道理自然不用我来教。不过,上官大人,本宫以公主的身份建议你,这个读圣贤书啊,不仅要入脑还要入心才行啊。”

上官成义的手指有些颤抖了,这个神佑公主这是在讽刺他?说他枉读圣贤书?!

眼看着老头一副要抽搐的模样,楚凌有些警惕起来,可千万别一个不小心把这老头给气死了那乐子就大了。不过上官成义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是远比她估计的要高。神色变幻不定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上官成义哑着声音道:“公主还是直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公主是聪明人,老夫不相信公主做这事情真的只是为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楚凌有些诧异地轻挑秀眉,上官成义对上她的视线,沉声道:“公主不必惊讶,若是连这点自觉都没有,老夫也爬不到现在这个位置。说句难听的话,这平京城中日子过的不好的命妇多得是,公主偏偏盯着卓氏的事情,不是有所图谋是什么?”

楚凌微微一笑,点头道:“上官大人说的不错,我确实有所图谋。不过…你若是想要请我劝卓夫人回头的话,那么我只好告诉你无论你出什么样的价码都是无法打动我的。能打动我的价码,只怕您也出不起。”

上官成义不悦,“这么说,这件事就没得谈了。”

楚凌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虽然我不能改变卓夫人的意愿,但是却可以降低这件事对上官家的影响。恕我直言,看着卓夫人十多年如一日的在上官家被折磨,上官大人您的良心就不会痛么?听说上官大人当年也得了卓家不少的帮助吧,上官大人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么?”

上官成义怔住,静静地看着楚凌道:“公主这是打算对微臣晓以大义?您难道不觉得可笑么?”

楚凌笑道:“当然不是,上官大人能走到今天,我知道您必然是心如磐石的。不过…上官大人,有道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上官大人就不怕报应么?”

上官成义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看来我不该来找公主谈。”

楚凌托着下巴笑道:“我知道您不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上官家今天的局面,就是你这么多年对卓夫人受的苦视而不见的报应呢?

上官成义的脸色渐渐沉了一下,楚凌笑道:“一大把年纪,夫人强行和离。老母亲临老了被整个京城的权贵们唾弃。以后谁家姑娘敢嫁到上官家?谁家儿郎敢娶上官家的姑娘?啧啧……”

“神佑公主!”上官成义厉声道。

楚凌微微扬眉,“上官大人,虽然您是老臣,但是动不动就对本宫大呼小叫,也还是不对的。”

“公主到底要做什么?”上官成义深吸了一口气道。

楚凌微微勾唇,道:“很简单,我希望上官大人未来三个月内都不要对本宫的任何行事发表任何意见。也不能跟人联手对付我,就跟你之前做的一样就好。如何,不难吧?”上官成义道:“如果老夫说不呢?”他贵为丞相,手握重权。神佑公主若只是想要待在公主府或宫中养尊处优的话他奈何不得她。但是她若是想要插手朝政,却绝对越不过上官成义去。

楚凌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那我就只好去教教卓夫人,该如何切实有效的打击人渣了。上官大人,你是不是觉得上官家现在就已经很糟糕了,要不要试试看,再糟糕十倍是什么情况?朱大人和黎大人不了解我,我以为…上官大人应该是了解我的。你猜猜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在威胁老夫!”上官成义冷声道,警惕地看着楚凌,“公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凌淡淡道:“做你们这些废物不敢做的事情。”

“你!”上官成义猛然起身,满脸怒气地瞪着眼前的楚凌。

楚凌却半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失礼之处,懒懒道:“上官大人这么大反应,可是有什么指教?”

上官成义定了定神道:“你只是一个公主!”

楚凌嗤笑一声,道:“是呀,我只是一个公主。我本该养尊处优地待在皇宫里享福,无忧无虑的等着长大嫁人。是谁害我不得不自己努力往上走的?我不自己努力,难不成等着下次再被一群没用的废物卖了或者扔了?”

上官成义神色有些阴郁,“公主不怕我将这话告诉陛下么?”

楚凌勾唇笑道:“去呀,说不定父皇听了就能发愤图强一把呢。上官大人,我对你的丞相之位没有想法,但你若是想挡我的路…朝堂上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但要是实在绕不开,我也就只好简单粗暴了。您可千万别见怪。”

“你会毁了天启的!”上官成义道。

楚凌微笑,眼底闪动着星光,“总比在你们手里慢慢湮灭强。”

“公主将江南的百姓置于何地?”上官成义沉声道。

楚凌定定地望着上官成义,悠悠道:“敢问上官大人,祖籍何处?乡邻何在?亲故无恙?宗祠安好?”

楚凌每问一句,上官成义的脸色就越白一分。上官成义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祖籍金州。是貊族入关攻入上京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貊族入关后经历最凄惨的一块地方。早年间,越往北天启百姓就死的越多死的越惨。上官成义的祖籍金州几乎被貊族人屠得十不存一。

看着上官成义失魂落魄地模样,楚凌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飞身直接从湖面掠向了不远处湖边君无欢所在的方向。飘然落地,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阿凌,小心点。”

楚凌与他双手交握,俨然一笑,“没事,不用担心。”

君无欢扫了一眼依然坐在凉亭的上官成义微微挑眉,楚凌嫣然笑道:“上官大人也没什么事,可能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君无欢点头,“既然无事,我陪阿凌去神佑军看看?”

楚凌欣然同意,比起天天呆在京城里的无聊日子,她其实也更愿意去城外走走。

273、孺子可教!

自从那日楚凌去了军中之后,在萧艨的带领下神佑军上下都开始照着楚凌给出的训练名目开始训练了。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么辛苦训练到底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原先还是禁军的时候,训练也远没有如今这般辛苦。成为了公主府的亲兵之后,许多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训练就更加不用放在心上了。毕竟公主府亲兵只是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危,而神佑公主长期住在皇城之中甚至根本用不上他们来保护。因此他们这些亲兵最大的作用其实就是每隔一段时间选一批人轮流去公主府当守卫罢了。哪里需要这么劳心劳力的训练?

心态不好的时候,再怎么优秀的训练计划结果都会大打折扣。训练了这些日子,萧艨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这些将士的问题所在。只是这个问题他解决不了,也无法结局。想要说服这些将士努力发奋向上。就跟对这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说要都好好念书,满腹经纶将来才能治国平天下一般荒唐且毫无用处。

但是萧艨也知道,楚凌是说到做到的人。如果时间到了这些士兵达不到公主的要求的话,他们真的会被赶出神佑军。这世道艰难,除了将门世家出身的人,会来投军地家里都不会多宽裕,若是真的被赶出了神佑军,这些人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因此,这些日子身为神佑军统领的萧艨将军很是头疼。

萧艨站在校场上,不远不近的看着正在训练的士兵们。目光落到了两个十分狼狈却还在努力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年轻人身上。昨晚下了一场雨,校场地东北角积了许多水。萧艨原本打算让人先将水排干,但是看这些将士连干活都是懒洋洋得过且过的模样一怒之下直接让他们在泥水中训练了。反正公主给的训练名目里,也有这方面的训练,就当是提前了。

赵季麟和黄靖轩正抱着在泥水里厮打翻滚,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泥浆泡的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两人的脸上也满是泥垢。但是两人却半点也不在意,脸上反倒是挂着兴致勃勃的笑容,看得一边的将士直在心中暗骂两个傻子。

自从那日在玉家得到楚凌的收容之后,两人就直接跑到神佑军大营来投军了。开始神佑军的将领还以为这两个公子哥儿是专门来捣乱的,将他们给赶走了。两人又去找了萧艨,得到萧艨亲口确认之后两人才被收了进来。

和那些无所事事的将士不同,两人从进入神佑军每一天过得都十分的充实而努力。无论是训练还是做别的事情,都十分的认真。即便是做的不好,态度也足够让人点头了。这种奋发向上的模样,在普遍士气低迷的神佑军里,自然就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了。为此两人也没少被神佑军的将士收拾。但是这两个公子认准了要投军,就非要咬牙坚持到底。有人欺负他们他们就努力打回去,一个人打不过就两个人一起上,两个人也打不过就先放着,等能打了再打或者想别的办法扳回一城。两人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月,两人竟然都坚持了下来并没有如许多人想的一般被吓走。倒是让许多士兵也有些佩服起来了,欺负他们的人也就渐渐少了。

“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练得还挺起劲儿啊。”楚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萧艨转身拱手道:“见过公主,长离公子。”

君无欢微微点头,“萧将军客气了。”楚凌扫了一眼偌大的校场,一眼就能感觉到目前整个神佑军的气氛。对此,楚凌并不觉得意外。任何一支队伍,若是没有个有效的目标和凝聚力,都是不会有多少战斗力的。

楚凌走到赵黄二人几步远站定,笑吟吟地道:“两位小公子,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立刻放开了对方从泥浆里爬了起来,“公主…这个,属下仪容不整……”到底是世家公子,这会儿面见公主第一件想起来的竟然是自己的仪容问题。楚凌闷笑了一声道:“两位现在这个…确实是有些不整。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这些小事都不用在意。”

两人窘迫非常,这个怎么能算是小事?不过在看看周围的人都是一脸坦然的模样,倒是放松了许多。大家都一样的话,就不会显得自己另类了。

楚凌有些好笑地侧首问君无欢,“你觉得他俩怎么样?”君无欢淡淡道:“赵季麟底子不错,练一练还能练出来。黄靖轩底子太弱了,阿凌看得上的话,还要另想办法。”

黄靖轩闻言立刻有些沮丧起来,看了看君无欢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默默地低下了头去。楚凌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笑吟吟地道:“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不用藏着掖着。”黄靖轩瞄了一眼君无欢,小声道:“我哪里底子不好了?本公子身体好着呢,就算不好…总也比长离公子好吧?”

长离公子那样消瘦苍白的样子,才是底子不好呢。

楚凌失笑,略带几分调笑地看向君无欢。看来有人不服啊。

君无欢神色淡然,道:“你来试试。”黄靖轩有些茫然,“呃?试试?试什么?”

楚凌道:“他说让你试试看,你能不能打得过他。”黄靖轩呆了呆,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道:“这个…不太好吧?”长离公子可是神佑公主未来的驸马,也就是他未来的顶头上司衣食父母的丈夫啊。跟他打?他是疯了么

楚凌饶有兴致地道:“这样好了,你如果能在君无欢身上落下一点泥,就算你赢了。”长离公子今天穿着的是一身白衣,越发显得整个人清瘦非常。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这种天气穿着一身白衣还是很需要勇气的。但是一路过来,长离公子硬生生地在湿漉漉的泥地里走出了漫步云巅的感觉。

黄靖轩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公主这也太瞧不起人了。他虽然是新来的,但是这些日子也是刻苦训练了的。昨儿他跟赵季麟还打了一场胜仗呢。听神佑公主的意思,他连长离公子的衣角都沾不到?

“公主可不要小瞧我!”黄靖轩挥舞着拳头道。

楚凌笑道:“这不是给你机会打我脸么?来吧,让我看看黄二公子到底有多厉害。”黄靖轩眼珠子一转,“如果我赢了,有什么好处?”楚凌笑眯眯地道:“你赢了,我让萧艨单独教你一个月。”黄靖轩是知道萧艨的厉害的,能得到他的指点,着实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当即道:“还要加上季麟!”

“没问题。”楚凌大方地点头道,黄靖轩这小子看着跳脱,但是很讲义气。

旁边,赵季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公主答应的这么轻松,黄靖轩真的能这么顺利的成功么?

“好,一言为定!”见楚凌答应了,黄靖轩当即有些兴奋地从泥浆里爬起来跃跃欲试。

周围的士兵见状,也跟着围过来想要看热闹。

君无欢上前两步,淡淡道:“开始吧。”

黄靖轩嘿嘿一笑,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黄靖轩飞快地一扬手,一团污泥朝着君无欢飞了过去。原来他方才起身的时候就从地上抓起了一把泥团,打算打君无欢一个措手不及。君无欢只是淡淡的说看了他一眼,不闪不避,一挥袖宽大的袍袖拂了出去。

黄靖轩冷笑,就算他将泥团打了回去,那泥也会沾上他的衣袖。

却不想,君无欢那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挥,那泥团根本就没有碰到他的衣袖就直接被一股气劲拍了回去。黄靖轩躲避不及,泥团直接拍到了他的胸口。黄靖轩呆滞地望着不远处正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衣袖的君无欢,对方雪白的衣袖上依然是纤尘不染,飘然出尘。再看看自己胸口那显眼的泥点,揉了揉隐隐有些作痛的胸口,黄靖轩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楚凌笑吟吟地道:“怎么样?还打吗?”

黄靖轩看看君无欢,再看看一边等着看热闹的众人。咬牙道:“打!”

楚凌也不阻止,只是对君无欢使了个眼神,手下留情啊。

君无欢微微蹙眉,有些迟疑。黄靖轩这种程度…要怎么做才能手下留情?楚凌也觉得太为难君无欢了,黄靖轩这种菜鸟,无论怎么出手对君无欢来说也是一个秒杀而已。罢了,不死不残就行了。

黄靖轩兴冲冲地朝着君无欢冲了过去,君无欢神色淡然依然不闪不避。黄靖轩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只见君无欢微微侧身,黄靖轩立刻就与他擦肩而过冲了出去。黄靖轩反应也不满立刻回神就想要去抓君无欢。君无欢深处一只手,问问的架住了那只伸向自己的满是泥垢的爪子。黄靖轩只觉得被君无欢捏住的手腕巨疼,眼睛一转另一只手飞快地抓想君无欢。君无欢轻哼一声,一挥袖直接将人给拍了出去。

站在一边观战的赵季麟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接人,黄靖轩就直接砸进了刚才的泥浆里。

黄靖轩挣扎着从泥浆里爬了起来,看看自己跟泥猴一般无二的造型。再看看依然玉树临风的长离公子,满心都是绝望。这个病秧子,怎么这么厉害?!

赵季麟叹了口气,上前伸出手将黄靖轩拉了上来。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黄靖轩摇摇头,有些沮丧,“我输了。”

赵季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放在心上。”

楚凌拉着君无欢走了过来,含笑道:“怎么样?黄公子,服了么?”

黄靖轩看看君无欢,用沮丧幽怨的眼神望着楚凌,“服了。”不服也没办法,人家根本就没有出手他就已经输得难看了。黄靖轩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君无欢其实还是让着自己了。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绝世高手吧?真有范儿!

眼看着一个斗志昂扬的年轻人被长离公子打击的跟一朵蔫了的花儿一般,楚凌也有些于心不忍了。安慰道:“别放在心上,你打不过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打不过他。”黄靖轩无语,所以,公主您的意思是,我不仅打不过长离公子也打不过您么?

黄靖轩一时间也不知道,打不过一个病秧子和打不过一个姑娘到底哪一样更丢脸一些。黄靖轩有些沮丧地道:“我输了,公主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楚凌有些诧异,“我什么时候要你做什么了?”黄靖轩有些奇怪地道:“公主答应了我赢了就让我跟萧将军学武,现在我输了当然也要为公主做一件事啊。”

楚凌摆摆手道:“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做,你如果一定想做点什么的话,就努力训练,提高实力的吧。说不定到时候我就真的有事情需要请你做了呢。”

“……哦。”说来说去,还是嫌他实力太低了嘛。

“公主。”萧艨上前将看热闹地众人回退,方才问道:“公主和长离公子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君无欢道:“听阿凌提起,萧将军说神佑军的将士士气低迷,我便陪阿凌来看看。”萧艨看了口气,看了看楚凌有些犹豫,“最近神佑军的士气确实不太高。”任是谁突然从威风八面的禁军变成了一个公主的亲兵,都会有些想不通的。君无欢微微蹙眉,淡淡道:“在其位,谋其政,既然想不明白还留着做什么?”

萧艨无奈地道:“君公子,若是如此的话…只怕这神佑军中连三成的人都剩不下来。”若是公主府再自行招募,也未必就能比现在更好。毕竟,跟着一个公主是没有前途的,有能力的人不回来,没能力的人来了还不如不来。

楚凌点点头,淡然道:“萧将军说得也不错,不过…若实在是无心留下的人也不必强留了。至于补充的人员不用担心,我自会补足的。”萧艨看着楚凌,问道:“若是这些人出去,公主的训练计划……”萧艨身为将领,自然知道楚凌那份训练计划的可贵之处。若是传了出去……

楚凌不以为然,道:“不算什么特别的东西,传出去也没什么。貊族人看不上这样的训练计划,天启人只怕是无心于此。若是有兴趣的,拿去用了就用了。”天启大多数的人无论文官武将,如今的心思只怕都不在练兵上。自然也就看不上别人的什么训练方法。

萧艨有些意外,拱手道:“公主大义。”

楚凌轻笑一声,道:“另外,将第一批你觉得可以踢出去的人送走之后,就准备拔营吧。咱们换地方了。”

萧艨一愣,“公主不是说这里可以住……”

楚凌道:“那是之前的驻地还没有找好,现在找到了就尽快搬走吧。免得京城里那些老头子整天盯着让人烦不胜烦。”

“是,公主。”萧艨躬身应道。

萧艨转身做事去了,楚凌和君无欢在军中转了两圈,君无欢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显然是对神佑军的表现十分的不满。楚凌想起在沧云城看到的沧云军地风貌,也能理解君无欢的不满来自何处了。跟沧云军比起来,神佑军或者应该说天启的禁军,着实是有些不太行。也就难怪只能偏安一处,半点也不管妄想光复北地的事情了。这也算是难得的有自知之明了。

“阿凌对这些人可有什么想法?”军君无欢问道。

楚凌笑道:“我知道你不满意,我也不满意。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实条件就是这个样子。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脱胎换骨的。”

“哦?”君无欢扬眉,楚凌淡淡笑道:“他们不是觉得现在的人生毫无意义没有前途么?那我就替他们找一个目标和异议就是了。这样他们总能够打起精神来了吧?若是这样还不行,那就真的只能彻底放弃了。”君无欢倒是有些好奇,“阿凌想要给他们什么样的目标。”

“活下去。”楚凌淡淡道。

君无欢一怔好一会儿方才低笑出声,轻声赞道:“这倒真是个不错的目标,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阿凌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便是,我也有些好奇这些人将会在阿凌的手中如何脱胎换骨呢。”看来阿凌是打算收拾这些人了,君无欢有些期待的想着。他着实是有些好奇阿凌练兵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楚凌笑道:“长离公子拭目以待便是。”

“公主,公主……”一直站在一边没走的黄靖轩见众人都散开了,又拉着赵季麟蹭了过来。楚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还有事?”黄靖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吞吞吐吐地道:“这个…那个……”

“哪个?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楚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黄靖轩一咬牙道:“方才长离公子说我…底子不好,但不是说赵季麟还不错吗?那…能不能让季麟跟着萧将军学武?”赵季麟也没有想到黄靖轩磨磨蹭蹭不肯走竟然是为了自己,一时间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听黄靖轩道:“不用感动,等你学会了再教我就行了。”

“……”感动不起来了。

“怎么样公主?”黄靖轩满脸期待地看着楚凌,赵季麟无奈,“靖轩,萧将军事务繁忙,而且我们都才刚入门,还用不着劳烦萧将军那样的高手教导。”

黄靖轩不以为然,“想要成为高手,一开始就是名师教导肯定比自己慢慢摸索要好吧。公主,对不对?”

楚凌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就这二位这个年纪,就算再怎么名师也很难教出决定高手了。楚凌这个身体十三岁习武,拓跋兴业还偶尔惋惜她启蒙的晚了呢。这二位可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

两双眼睛满是期待的望着楚凌。

楚凌无语,“你们不觉得,这种事情应该亲自去问萧艨吗?哪里有硬按着人头让人收徒弟的?你俩就不怕萧艨一个气不顺直接废了你们?”

黄靖轩缩了缩脖子,赵季麟倒是机灵一些立刻反应过来了,“多谢公主教诲!”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

能让君无欢说一句底子还可以的赵季麟确实是不错的,至于黄靖轩虽然要差一点,不过也比绝大多数的普通士兵要强得多。否则才短短这些时间,黄靖轩和赵季麟也不可能从一开始的纯挨揍变成现在的偶尔还能扳回一城。

“启禀公主,大门外有人闹事!”一个士兵急匆匆进来禀告道。

嗯?

楚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人闹事?什么人?为什么?”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敢来神佑军的大营闹事?

士兵摇头,“属下不知,只是…来的人说公主、拐了他们家的儿子?”

“……”

274、本公主无所畏惧!

往日总是宁静肃穆的神佑军大营外今天有些难得的热闹,刚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空气中也带着几分泥土和雨水的味道。站在大门外与守门地士兵隔空对峙的几个人中有人正有些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你们想干什么?就算是公主府的亲兵也不能私自扣押官家子弟!”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道,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暗色锦绣华服的妇人正在哭泣,“轩儿!你们快把我的轩儿放出来!不然…不然我就算告到陛下面前,也要讨一个说话!”

“娘,你在干什么!”黄靖轩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扶着正呼天抢地的夫人没好气地道。他甚至有些不敢回头去看跟在后面出来的楚凌等人和赵季麟的表情,脸都被丢光了!黄靖轩恨不得直接将脸埋进地上。

妇人看到黄靖轩顿时大喜,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心疼地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看这脏的…轩儿,你到底是怎么惹上公主的?不是跟你说过了,要离公主府…要对公主恭敬一些么?”妇人眼角瞥到楚凌从里面走了出来,立刻改口道。

楚凌站在大营门口,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目光落在扶手站在一边的中年男子身上,挑眉道:“黄御史?”

黄御史上前两步,拱手一揖道:“臣参见公主。”楚凌点点头问道:“黄御史带着人堵在本宫的大营门口,是为了什么?”黄御史扫了儿子一眼,道:“小儿不懂事,还请公主见谅。臣是来带犬子回去的。”

楚凌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黄靖轩,跟着你爹回去吧。”

“……”说好的不是这样的啊。黄靖轩看看正瞪着自己的老爹,再看看站在一边一脸事不关己的神佑公主,黄靖轩果断地往楚凌那边移动了两步,对着黄御史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黄御史顿时沉下了脸,怒道:“放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大家公子的模样?别忘了,你明年还要参加科举!”

黄靖轩犹豫了一下,对着他爹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参加科举。”

“什么?!”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对于黄家这样的人家来说,家中子弟还没有能力自立门户之前,再也没有比参加科举更重要的事情了。虽然花钱也是可以捐官的,但是朝廷有规定,捐官最高也不能超过正五品,而且大多数都是没有实权的,不过是个好看的名头而已。黄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自然不屑于这样的花架子。黄靖轩不肯参加科举,不就是要自绝前程么?这如何能使得?

“轩儿,你疯了是不是?怎么说这种胡话!”黄夫人一把拉住黄靖轩也顾不得他身上的污泥了,焦急地问道。

黄靖轩道:“娘,我没有开玩笑,我认真的。”

黄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认真的?那更不行了!

“放肆!”黄御史厉声道:“你这逆子,再敢胡说!立刻跟我回去!”

黄靖轩涨红了脸,也忍不住高声道:“爹!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回去的!我不要参加科举,我要从军!”

“混账!”黄御史大怒,“来人,将这逆子给我绑回去!”儿子不想参加科举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跑来当个武夫?!他黄家的脸面往哪儿个?

黄靖轩不满地道:“爹,你想干什么!”

“拿下!”

“公主!老大!救命啊!”看到自家老爹身边的人朝自己围了过来,黄靖轩毫不犹豫地扑向了楚凌…的腿边。当然,在长离公子幽冷的目光下,他没敢伸手抱神佑公主的大腿,但是抱大腿的姿态还是做得十足的。

见儿子这副没出息地模样,黄御史气得浑身发抖,“混账!还不将他给我绑了!丢人现眼的东西!”黄夫人也不敢劝,她只觉得儿子是迷了心了,等回去了他们好好劝劝说不定就好了。

“公主,属下可是早就投靠您了,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黄靖轩哀嚎道。

楚凌无奈,这么丢人的属下她好像不太想要,“你又不会死。”

“我爹会打死我的!”

“咳咳,黄御史。”虽然心里吐槽着,但楚凌还是站出来轻咳了一声提醒黄御史自己还在场。黄御史早就被儿子起糊涂了,险些忘了神佑公主还在场。回过神来连忙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拱手道:“微臣失礼了,还请公主见谅。小儿年少轻狂,不知道轻重。这些日子打扰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楚凌悠悠道:“恕罪倒是不必,不过…黄御史,令郎可是在我神佑军登记造册过的正式亲兵,你说带走就带走,不合适吧?”

公主威武!黄靖轩大喜。

黄御史神色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去看黄靖轩。黄靖轩脖子一缩躲到了赵季麟身后,看得黄御史差点忍不住又一巴掌抽过去。看看这才几天?学了一身的兵痞子的德行,哪里还有半分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儿的模样?

“这个…微臣并未同意。”黄御史道。

楚凌笑道:“黄公子早已经及冠,这种事情…好像不需要黄御史同意,只要他自己同意就行了。”最多,外人也只能说黄靖轩不孝顺,做了什么决定也不先告诉父母一声,却不能说他加入神佑军无效。因为,成年男子参军确实不需要父母同意,而且黄靖轩既不是长子也不是独子,不影响家族宗祠。

“这……”黄御史哑口无言,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黄靖轩地动作竟然这么快,竟然已经加入了神佑军。神佑军虽然不是禁军,但神佑军的将士也都同样是军户,根本就不能再参加科举了。

“你这个逆子!我打死你算了!”黄御史怒吼一声,举起手就朝着黄靖轩扑了过去。

黄夫人尖叫一声,连忙上前想要拦住黄御史,“老爷!老爷息怒啊!”

“息什么怒?!””黄御史大怒,“你听听这个混账都做了些什么!”

“轩儿……”黄夫人望着黄靖轩,希望他能说几句软话。

黄靖轩似乎也被黄御史的态度刺激到了,忍不住道:“爹,我没做错!”

“你再说!”黄御史怒道。

黄靖轩道:“我没做错!靠科举有什么用?就算考上了,以后就像爹您也一样当个太平御史,每天衙门府中打转打探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什么都不闻不问么?我做不到!”

“你!”黄御史气结,“你还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黄靖轩轻哼一声道:“我要从军,等我学会了武艺,就去北方投军!”

听到黄俊轩竟然还要去北方投军,黄夫人终于忍不住惊呼一声晕了过去。黄靖轩嗖地一声窜过去扶住她,没好气地道:“娘,你别装了,谁看不出来你是装的啊。太假了!”片刻后黄夫人幽幽转醒过来,“轩儿,你就不能听你爹和娘的话么?”

黄靖轩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楚凌无语,“黄公子,你才刚来就说要走的话,是不是有点没将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黄靖轩干笑了一声,有些讪讪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黄御史冷眼看着儿子半晌,方才冷笑道:“老夫倒是不知道,黄二公子原来有如此雄心壮志。”

黄靖轩干笑道:“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啊。”

黄御史轻哼一声道:“黄靖轩,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这天下没了你就不行了?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被父亲这么说,黄公子有些黯然,道:“我不知道我有多少斤两,就算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说到此处,黄靖轩似乎觉得多了许多勇气,扬起下巴道:“如果每个人都跟爹你一样的想法,那天启什么时候才能收复失地?就算只能当个普通的士兵,就算将来战死沙场,我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虚度人生!”

“你…你!”

看着这父子俩互相等着对方互不服输的模样,楚凌轻叹了口气。道:“黄大人,黄公子还年轻,年轻人偶尔冲动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黄御史笑容有些惨淡,“一时冲动,赔上的就可能是他一辈子的前程啊。”黄家不需要黄靖轩顶门立户,他头上有大哥,后面有弟弟。但是黄靖轩自己这辈子的前途难道就不重要么?作为父亲,黄御史自然是希望儿子一辈子都平平顺顺的。

楚凌道:“至少,这证明他还有血性。”

黄御史神色微变,死死的地盯着黄靖轩看了半晌突然道:“跟我回去!”

“爹!”黄靖轩有些着急了,他这个爹怎么就说不通呢?他都说了就算回去他也无法再参加科举了,他爹干嘛还揪着不放啊。

楚凌却有些明白了黄御史地意思,沉吟了片刻道:“黄靖轩,你先跟着黄御史回去。”

“啊?!”黄靖轩有些委屈,公主这是要放弃他了?

黄御史冷哼一声,对着楚凌拱了拱手,道:“我们走!”

黄御史一走,其他人自然也跟着走了。就连有些恋恋不舍的黄夫人也只能担心地看了儿子一眼,也跟着走了。

“公主,您怎么能让我跟着他回去呢?”黄靖轩道:“我回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楚凌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给你三天时间,回去说服你爹你就可以留下,不然就回去乖乖读你的圣贤书吧。”

“我爹那个老顽固……”黄靖轩有些不乐意,他要是有本事劝说他爹改变主意,哪里还会偷偷跑来神佑军投军啊,早就进了禁军了好么?

君无欢淡然接口道:“连你爹都说服不了,你还想要上战场么?”

“……”这有什么绝对的关系么?

君无欢道:“阿凌既然说了让你回去,自然就是黄御史是可以说动地。但是…到底能不能说得动,那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黄靖轩扭头去看赵季麟,赵季麟显然比黄靖轩要敏锐得多,当下也微微扁头道:“靖轩,回去试试看吧。”

黄靖轩可怜巴巴地道:“万一…我被关起来了怎么办?季麟,你们可一定要来救我啊。”

赵季麟有些好笑,敷衍地点点头道:“行,你若是真的出不来了,我们一定去救你。”

黄靖轩这才满意,“那就好,我就知道还是你靠得住。”公主…一点儿也不靠谱!可惜,这个不靠谱的公主是如今京附近的兵马中唯一肯收留他的。

黄家人到神佑军大营门口闹事的事情自然也很快传遍了整个平京,特别是那些看楚凌不顺眼的文人墨们,更是瞬间**了。在天启人特别是天启读书人的眼中,女子都是应该贤良淑德,温婉恭谨的存在。楚凌这样的脾气性格,简直就是颠覆了所有天启文人对女子的印象。

打人、骂人、挑拨离间、误人子弟、而且竟然还敢手中掌握着军队。连这世间绝大多数男子都没有的权力竟然掌握在了一个女人身上,这让这些天启文人们如何能够甘心?

“公主!”

夏月庭来的时候,楚凌正在花园里练刀法。听说夏月庭来求见公主便让人直接将领到了花园里,夏月庭顾不得打扰了公主练功,有些焦急地唤道。楚凌放下手中的流月刀,笑道:“是小表弟啊,急匆匆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夏月庭郑重地点头道:“公主,有人要弹劾你!”

楚凌秀眉微挑,道:“哪天没有人弹劾我了?”御书房里,言官们上书告状的折子只怕已经堆了有一人高了。不过都被永嘉帝放在一边等着落灰了吧。公主的事情本属后宫,但是永嘉帝没有皇后,掌管后宫的三妃根本就管不到她的事儿。所以言官们只能向永嘉帝告状,但是只要公主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皇帝想要偏心女儿,一般大臣还真不能强迫陛下如何。

夏月庭有些着急地道:“这次不一样,是那些读书人想要联名弹劾公主!”这跟言官上折子不一样,言官文风奏事,而不必为了内容的真实性负很大的责任。虽然这有利于培养言官敢于直言,但同样也让言官的弹劾显得不那么有分量。用一些朝中官员的话来说,谁当官没被言官弹劾过?言官们每个月都是有考绩的,因此弹劾的内容有时候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凑数。

但是读书人联名上书就不一样了,这代表的事普通士林的声音。一般没有大事,读书人是不会这么玩儿的,毕竟牵扯太大了,会很麻烦有时候后果也很严重。但正是因此,皇帝对此也十分重视。基本上这些文人联名上书的折子,皇帝是必须要做出回应的。

楚凌有些惊讶,好奇地问道:“我最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

夏月庭犹豫了一下,道:“那个…坊间传说您诱拐黄家和赵家的两位公子荒废学业。”赵季麟和黄靖轩都是有举人功名的,两人如今一起放弃了科举,确实很容易惹人诟病。

楚凌郁闷了,“他们两个做的决定,要我来买单?本公主冤枉啊!”

夏月庭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凌,“公主,这事儿那些人还在筹划,您要不要先进宫跟陛下通个气儿?”若不是他的几个同窗想要拉他入伙,他也不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这才赶紧过来跟公主报信了。楚凌摆摆手道:“没事儿,让他们来。”

夏月庭瞪着楚凌,有些反应不过来,“公主,您不担心么?”

楚凌哼哼道:“本公主无所畏惧。”

“……”

见眼前的少年一脸看病人的神情望着自己,楚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道:“小表弟,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夏月庭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有些腼腆地道:“公主心里有数就好。”

楚凌有些失望地道:“别呀,我都叫了你这么久表弟了,你怎么还不肯叫我一身表姐啊。”

夏月庭稚嫩的脸颊顿时通红,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我…我不配……”他不配叫公主表姐,他根本就没有段家的血脉,跟公主更没有血缘关系。

“胡说!”楚凌没好气地道:“我是不是叫你娘舅母?你是不是叫我舅母娘?”夏月庭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是啊。”楚凌道:“那不就得了,以后要叫我表姐,知道么?”

夏月庭看了看楚凌,“真的…可以么?”楚凌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他红彤彤的脸颊,再看看他有些发红的眼睛,觉得这少年简直可爱,“当然可以了,你若是不肯叫我表姐,我可就当你夏公子看不起我这个从北晋回来的公主了。”

“没有!”夏月庭连忙否认,望着楚凌大声叫道,“表姐!”

“乖。”楚凌满意地点头。

275、你想做什么?

“哟,这事在认亲呢?”不远处,君无欢桓毓和邵归远结伴而来,三人身后还跟着一脸沮丧的黄靖轩和赵季麟。桓毓公子看看两人有些不满地道:“凌姑娘,你都认了月庭做表弟了,怎么就没见你叫过我一声表哥呢?”好歹他这也还算有一点点血缘关系的吧?理应该更亲一些才对。

楚凌似笑非笑地道:“认弟弟跟认哥哥能一样么?要不然,桓毓公子叫我一声表姐也是可以的。”

桓毓公子郁闷,谁要认姐姐啊,他还想要趁着阿凌姑娘叫他表哥的机会占君无欢一点便宜呢。只要一想到君无欢有朝一日要叫自己表哥,桓毓公子就觉得浑身舒爽。这些年被君无欢使唤的郁闷感也没有了。

邵归远笑吟吟地看着楚凌道:“看来公主已经得到消息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确实,多谢邵公子关心。”邵归远摇摇头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过是消息略微灵通几分罢了。”一行人进了书房坐下,楚凌才看向黄靖轩两个,无奈地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黄靖轩哭丧着脸道:“公主,这事儿真的不管我们的事。我…我老爹没有让人插手这件事。”

赵季麟也连连点头,他们家虽然也不乐意让他去军中混,但是却也没有将锅扣到神佑公主身上的意思。他爹早就知道,就算他进不了神佑军早晚也要自己跑出去找他大哥的。所以只是在刚知道他进了神佑军做亲兵的时候打了他一顿,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如今突然闹出这件事,两人都有些担心。

楚凌笑道:“行了,我知道不关你们的事。别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难看。”

黄靖轩眼睛一亮,“公主,您相信我们?!”

楚凌点点头,看向君无欢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君无欢点点头道:“京城里确实有人在暗中张罗想要联名向陛下上书,而且都是平京附近有功名的读书人,大部分是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不过,这些人也不是自发组织的,我看着,应该是有人暗中起头牵线指引的。”那些人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正是最忙碌紧张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人从中联络,哪里有那么功夫管别人的事情?

桓毓公子叹了口气,“凌姑娘,你觉得这次是谁从中作梗?

楚凌耸耸肩,她得罪的人那么多,哪里知道这次到底是谁在暗中作乱?不过…不知道也无所谓,引蛇出洞引出来就行了。若是实在找不到幕后主使者,就别怪她无差别攻击了。

桓毓公子看着眼前的少女觉得有点绝望了,“公主殿下,得罪这么多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楚凌撑着下巴思索了良久,方才正色道:“一开始就得罪,总比以后再翻脸好看一些么。本公主是个正直的人,做不来两面三刀的事情。”现在关系太好,将来再翻脸多难看啊。

“……”所以你是已经笃定了早晚要跟他们翻脸么?果然是先下手为强么。

邵归远道:“那些士人闹事可大可小,再往后朝中那些人肯定也会掺和进来的,到时候情况只怕是对公主不利,公主还需小心提防才是。”楚凌啧地轻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道:“我到底做什么了让他们这么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主挖了他们家的祖坟了呢。”她是得罪了不少人,但是那都是单独的个人好吧?而且还都是有权有势的人,那些还没不如仕途的人那么兴奋做什么?本公主跟他们好像是无冤无仇的吧?

邵归远其实也有些疑惑,就算真的是神佑公主拐了黄家和赵家的儿子,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大才对。人家黄赵两家自己都还没有人出面呢,这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挑唆。

君无欢揉了揉眉心,道:“远归,平京那些年轻的权贵子弟,跟你相熟的让他们都安分一些,不要跟着闹腾。”

邵归远有些意外道:“跟我相熟的,肯定都是站在神佑公主这边的啊,你让他们不要闹?”那就是别人单方面的闹了,神佑公主在声势方面就会变得更弱了。楚凌有些好奇,“站在我这边的?”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平京城里除了跟君无欢或者跟舅舅有关系人以外,竟然还有站在她这边的。

邵归远笑道:“其实…公主也不必妄自菲薄,京城的权贵子弟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很看好公主的。”倒不是他们觉得神佑公主有多大的能耐。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宏图大业。而是单纯的觉得神佑公主比起那些食古不化地老头子要有趣得多。这些权贵子弟都还年轻,大都经历过当年貊族入侵天启南迁的苦难。年轻人心中难免会比那些朝堂上的老学究多几分血性,自然对那些一味对貊族采取迎合奉承退让态度的老头子们十分不满。

但是他们都只是一些手里无权无势的年轻人,很多甚至生活来源都还要靠父母长辈,想的再多也是空谈。即便是不赞同长辈的想法也无济于事。

于是这些年平京的权贵子弟们分成了好几路人,一种是跟邵归远一样,入朝为官压着心中的热血继续过自己的人生的。这一类人,有一直压抑着等待着希望某一日朝廷能振作自强所以努力奋斗的,也有渐渐地沉沦忘记了自己初衷得过且过的。还有如赵伯安一样从军的,其实黄靖轩和赵季麟的事情权贵中也没有看的多重。因为这些年,离家出走去从军的权贵子弟也并不少。这次之所以闹得这么厉害,不过是因为黄靖轩和赵季麟投靠的是神佑公主罢了。最后一种就是纯粹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这种人并不在乎天启的都城是在上京还是平京,更不在乎天启能不能收复失地。他们唯一在乎的大概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貊族人不要打过来就是了。看起来倒是跟那些老头子有些殊途同归的意思了。

神佑公主的出现,让许多人厌恶。但是同样的也让很多人觉得有趣。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是自己讨厌的人讨厌的人,那一定是有趣的人。所以,这些日子在邵归远的那个圈子里,其实神佑公主的名声还真是不错的。甚至在楚凌先前得罪黎家的时候,这些人还暗地里搅过浑水给楚凌帮忙。而黄靖轩和赵季麟原本也是这些人的一员。只不过比起别人的谨慎观望,这两位是十足的行动派。

听了邵归远的话,赵季麟和黄靖轩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选择神佑军固然是因为可选的范围太小了,但如果真的一点都不看好神佑公主的话,他们也不可能义无反顾的就加入了神佑军。要知道,这年头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可是很麻烦的。

“公主,陛下派人来请公主和长离公子入宫。”外面,金雪匆匆进来道。

楚凌微微挑眉,“看来父皇也知道这件事了。”

君无欢道:“阿凌不用担心,上书也是有固定的程序的,计算他们再快,至少也要明天早朝折子才会出现在陛下跟前。”楚凌站起身来笑道:“我没有担心呀,走吧,去看看父皇有什么事。”回头看了一眼邵归远几人,楚凌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人家专程过来给她报信,她却将人抛下自己走了总归是有些不那么礼貌的。

“几位要是没事的话,不妨在公主府喝喝茶,晚上我回来请你们吃饭。”楚凌笑道。

桓毓挑眉道:“你能回来吃晚饭么?”

陛下请公主进宫,总是要留下公主吃顿饭的。

楚凌不以为然,“吃过了还可以再吃啊。你们要是忙就下次再约,若是不忙饿了就让金雪他们先上菜不用等我们。”

邵归远点头笑道:“也好,在下正好也想尝尝公主府的佳肴。”事情还没说完,总要等公主和君无欢回来说清楚再走吧。夏月庭有些腼腆,也小声道:“我也没事。”黄靖轩和赵季麟就更没事了,黄靖轩还没能说服他老爹,现在回家不是挨骂就是挨打,他表示一点儿也不想回家。赵季麟虽然没那么惨,但是也差不了太多了。

君无欢和楚凌如今虽然还没有成婚,但是毕竟毕竟得了永嘉帝亲自赐婚,在世人眼中两人就已经绑在一起了。君无欢就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神佑公主驸马,自然也是有资格进宫的了。到了宫门口,侍卫只是看了一眼两人便立刻放行了,倒是比上次爽快多了。

两人到的时候永嘉帝正在作画,抬眼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两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吧。”君无欢谢过之后便走到下首坐了下来,楚凌却是直接走到了永嘉帝跟前,好奇地看了一眼永嘉帝正在画的画。是一副鸳鸯荷花图,就楚凌的眼光来看她自认品不出这画好不好,但是挺好看倒是真的。

“父皇画得真好。”楚凌笑道。

永嘉帝抬头,是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哦?哪里好了?”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我没学过画,说不上来哪里好,但是就是很好看啊。”

永嘉帝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你倒是诚实。”若是换了别的人就算看不出来也必然要绞尽脑汁的想出一些溢美之词,哪里像她就干巴巴地一句好看,奉承的一点都不走心。

楚凌道:“这个…儿臣不是读书少么。”

“读书少?回头朕请几个大儒教你,免得别人总说朕的公主不好。”永嘉帝道。

楚凌连忙谢绝,“这个,父皇还是不用了吧。大儒多难得,还是用来教导那些青年才俊将来为父皇出力的好,我这种…随便学学就行了,就不要浪费这些老先生的时间了。”

“不学无术。”永嘉帝没好气地道。

见永嘉帝并没有真的给自己请几个大儒教学的打算,楚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是她不好学,而是…这年头学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真的有点浪费时间和精力。而且她也并没有成为一代才女的伟大抱负。有那功夫,她还不如多练练功,看看兵书比较实在。

永嘉帝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旁边洗了洗手。接过宫女奉上的布巾一边擦手一边道:“朕听说,你将黄家和赵家的两个公子收进神佑军了?”楚凌走到君无欢身边坐下,有些不满地道:“父皇,这些读书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明明是黄靖轩和赵季麟自己非要跑到神佑军去的,为什么他们都说是我拐了人家儿子?”

“他们去你不收就没有今天的事儿了。”永嘉帝没好气地道。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我干嘛不收啊,两个白来的劳力。这年头,军营里要找出两个举人多难啊。”一支优秀的军队,是必须要提高将士的个人素质的。

永嘉帝道:“那你就别跟朕抱怨那些人针对你。黄家和赵家那两个小子年纪轻轻就都是举人了,前途无量。如今连科举都不肯参加了,你说别人怎么看你。”楚凌点点头道:“知道了,反正那些读书人就喜欢随便甩锅嘛。这次他们是想怎么样?让父皇你罚我?取消神佑军?还是干脆剥夺我公主的封号?”

永嘉帝笑看着她道:“看来你也清楚他们的用意。”

楚凌耸耸肩侧首去看君无欢,君无欢含笑道:“陛下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定夺?”永嘉帝轻哼一声,没理会君无欢而是看着楚凌道:“只要朕在一天,就没有人敢动你。这才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但是卿儿啊…都这些日子了,真还是没看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凌含笑看着永嘉,片刻后方才道:“父皇…真的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永嘉帝摇了摇头,楚凌道:“父皇也许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而已。所以…父皇如果不愿意支持我的话,现在就是个机会。”剥夺她的兵权,收回她的特权。

永嘉帝沉默不语,御书房里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君无欢沉默地打量着永嘉帝并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是永嘉帝和阿凌父女俩的事情,并不想要他过多地插嘴。他要做的就是站在阿凌身边,支持她的决定。

良久,永嘉帝方才长叹了一口气道:“卿儿,好好地当公主不好么?朕希望你这一生都平平安安的。”女儿的心思他并非不知道,但是却有些为难。如果卿儿是个皇子的话,无论如何永嘉帝也会支持她的。永嘉帝本身对皇位并没有多少执念,当年之所以处心积虑的算计楚烈,是因为他知道楚烈不仅会威胁他的地位更会威胁他的生命。而且,这十多年他摆脱了楚烈之后,也并没有得到自己原本想象中掌控天下的快感,皇位反倒是一种束缚和压力。

但是很可惜,楚凌是个公主,在天启一个公主是绝没有可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的。无论是谁都不会答应,那么她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对于未来的皇帝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在地时候尚且能护着他,但有朝一日帝位上必然会换上一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楚凌唇边勾起一抹浅浅地笑容,道:“父皇,生在乱世没有人能一生平平安安。我们可以捂着眼睛当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貊族人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南方。”貊族虽然眼下政局有些混乱,但是整个族群和国家依然还处在向上的趋势,对于富庶的南方更是垂涎三尺。一旦貊族的内乱结束,接下来定然会剑指江南。

楚凌一向认为,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永嘉帝微垂的眼皮颤了颤,显然是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君无欢悄然伸手握住了楚凌的手,楚凌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看到了君无欢对她露出的和煦温柔的笑容,楚凌原本有些清冷的面容也渐渐的柔和了下来。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仿佛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楚凌垂眸看着地板,一只手依然与君无欢的手轻轻交握着。神色淡然而平静的等待着永嘉帝的决定。

“你当真决定了?无论将来会付出什么代价,遇到什么样的困境?”终于,永嘉帝开口道。

楚凌抬头与他对视,神色从容却坚定,“是。”

永嘉帝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也变得平静了许多,沉声道:“跟朕说说,你想怎么做?”

楚凌一怔,扭头去看君无欢,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276、一点也不想她!

这日一早的平京皇城里,似乎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氛围。各家茶楼酒肆中的宾客似乎都平时要多一些,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读书人。但是这些人却又不像是那些单纯的吃早餐与人闲聊打发时间的宾客。他们一边漫不经心地聊着天,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外面望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楚凌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衫,漫步走进了一件看上去装饰的十分高雅幽静的茶楼。

二楼的角落里,隔着一扇六折屏风后面坐着一个高大冷淡的青年男子。楚凌上楼之后只是扫了一眼整个楼上,便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沈王殿下,早啊。”楚凌轻声笑道。

拓跋胤放下茶楼,淡淡道:“公主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来喝茶么?”

楚凌笑道:“沈王殿下都有心情,我怎么会没有心情呢?不介意拼个桌吧?”拓跋胤并不在意,淡淡地点了下头表示随意。楚凌走到拓跋胤桌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侧首看了一眼窗外已经人来人往的街道,轻声叹道:“上京的早晨,可没有这么热闹。”

拓跋胤道:“公主想说什么?”

楚凌微微勾唇道:“我想说…沈王殿下应该回上京了。”拓跋胤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道:“本王什么时候回上京,是由公主来决定的么?”楚凌抿唇微笑道:“自然不敢,我不过是觉得,或许沈王殿下并不想在平京见到北晋故人。”

拓跋胤微微皱眉,“谁要来?”

楚凌道:“我已经回来这么久了,沈王殿下也在平京住了一些日子了。难道沈王殿下认为,平京的消息一点儿也传不到上京去么?武安郡主和沈王殿下同时出现在平京,无论是谁当权都该派人过来看看吧?”

拓跋胤握着茶杯地手一用力,茶杯咔嚓一声碎了。

“你是故意?”拓跋胤沉声道。

楚凌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浅淡,“沈王殿下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隐藏一辈子的。我既然成为了神佑公主,当初在上京的事情就不可能瞒得住。”十六岁的楚凌不是才十三岁鲜少见外人地楚卿衣,十六岁的少女容貌身形也不可能比十七岁相差太多。而身为公主,日日暴露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之下,那些老学究恨不得将她扒皮削骨一般的大量探究,她也不可能长期乔装易容。

拓跋胤沉声道:“这就是公主的目的?”

楚凌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拓跋胤冷声道:“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居然是天启公主,拓跋梁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收回大将军的兵权吧?这难道不是公主的目的么?”

楚凌失笑,有些无奈地摇头道:“沈王殿下,我并没有算无遗策的本事。当初在上京的事情…我承认,拜拓跋大将军为师,确实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快的捷径。”如果她没有遇到阿朵,之后拓跋兴业没有提出要收她为徒,那么楚凌会另外想别的办法变强。但是当拓跋兴业提出来的时候,当时的楚凌不可能拒绝。拒绝一个宗师级的绝顶高手,不是楚凌会做的事情。

楚凌觉得,她来到这个世上最愧疚的事情,大概就是她拜了拓跋兴业为师却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另外,无论沈王殿下愿不愿意承认,拓跋大将军现在也都是拓跋梁的眼中钉,拓跋大将军若是现在能够退步抽身,说不定是一件好事。”楚凌道,拓跋胤冷笑一声道:“对天启来说是一件好事。”

楚凌耸耸肩,并不打算继续劝服拓跋胤。本来就是对手和敌人,劝说拓跋胤相信自己是无辜的有什么用处?更何况连楚凌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是无故的。当初她拜她拓跋兴业为师的时候当真没有半点别的心思么?她也不知道。

轻叹了口气,楚凌道:“好吧,我来见沈王殿下是想要告诉你,拓跋梁已经开始准备对付大皇子了,沈王殿下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会晚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提前通知你。”拓跋胤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楚凌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如果沈王殿下能够说服拓跋大将军站在你们这一边的话,或许,你和大皇子有机会赢了拓跋梁。如果让拓跋梁先干掉了拓跋大将军,恐怕……”

拓跋胤看着他,冷声道:“拓跋梁要对付的不是我大哥,是拓跋大将军吧?你想让我回去救他?”

楚凌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淡淡笑道:“我总觉得…我师父那样的人,不该死于阴谋诡异。”

“拓跋大将军若是上了战场,难过的只会是天启人。”

楚凌要头道:“你错了,拓跋大将军若是领兵打仗,难过的会是天启的将士。但若是换了别的人,难过的或许是天启的百姓。沈王殿下也是领兵之人,应该不会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拓跋胤沉默,他当然知道楚凌说的是什么意思。貊族兵马残暴嗜杀由来已久,所以北晋兵马多少都有掠杀普通百姓的劣行,即便是拓跋胤麾下也不例外,只是相对较少却无法完全遏制。也只有拓跋兴业威信足够,他麾下的兵马基本上不会残杀普通的百姓。但也正因为如此,拓跋兴业的兵马其实也存在一些隐患。当别的军队将士都可以获得许多意外之财的时候,他们却什么都得不到,心中自然会感到不平。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最好还是战场上解决比较好。谁输谁赢,生死无怨。但是…对普通百姓挥动屠刀…沈王殿下,貊族人在中原长久不了。”

拓跋胤冷笑一声,道:“公主不妨拭目以待。”

楚凌微笑,“自然。”拓跋胤或许认为他们的杀戮事出有因,但是对天启人来说却是罪无可赦。

拓跋胤从旁边拿过一个空杯子,从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方才慢慢道:“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本王会在北晋来人之前回去的。但是,公主答应本王的交易……”楚凌微笑道:“我自然不会失言,沈王殿下要的东西,离京之日双手奉上。”

拓跋胤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楚凌的要求。

说完了正事,气氛倒是渐渐缓和了一些。只是两人都不是喜欢废话的人,一时间倒是有些冷清。

拓跋胤打量着楚凌良久才道:“你一点儿也不像她。”

楚凌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拓跋胤说的他是谁。轻笑道:“没有人觉得我像她啊。”

拓跋胤不语,看着楚凌的眼神似乎有些失望。楚凌倒是有些好奇起来,“沈王殿下对…拂衣姐姐,是真心的么?”

拓跋胤神色微变,微微抿起了唇角。似乎楚凌的问题让他非常的不舒服,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若是真心的,怎么会让她落得那样的下场呢?”这话,似在问拓跋胤,又似乎在问自己。

拓跋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有些生硬地道:“这跟公主无关。”

楚凌也不在意,点了点头。她对这个问题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有兴趣。因为无论是真是假,最后的解决也已经注定了无法更改。

“沈王殿下。”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人齐齐抬头就看到两个女子正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原本楚凌和拓跋胤隔着屏风并不引人注意,但是被这女子的声音一叫立刻就有许多人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楚凌微微蹙眉,透过屏风看着朝他们而来的两个女子——纯毓郡主和楚蝶衣。

纯毓郡主显然也是提起得知了拓跋胤的行踪,一上楼就直奔这里而来了。越过屏风才看到屏风后面坐着的竟然并不是只有拓跋胤一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住了。楚蝶衣在后面慢了一步跟上来,脸上虽然也有惊讶的神色眼神却十分平静,显然是提前知道楚凌也在这里的。

“你怎么在这里?”纯毓郡主皱眉道。

楚凌一只手撑着桌面,有些慵懒的回头打量着纯毓郡主,悠悠道:“纯毓郡主,这是你对本宫说话的态度么?”一个郡王的女儿就敢对公主无礼了,这安信郡王府还真的以为皇位是他们家的囊中之物了?

纯毓郡主语塞,她自然知道是自己理亏,也不跟楚凌争辩而是漫步走到桌前看向拓跋胤,“见过沈王殿下。”

拓跋胤微微蹙眉,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纯毓郡主的脸色有些僵硬。跟在她身后的楚蝶衣连忙上前大圆场,“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沈王殿下和公主,真是巧了。我们不请自来,还望两位见谅。”楚凌笑吟吟地道:“我也是蹭了沈王殿下一个位置罢了,见不见谅的,自然还是沈王殿下爱说了算。沈王殿下爱若是怜香惜玉,这点小事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沈王殿下你说是不是?”

拓跋胤淡淡地扫了楚凌一眼,只是低头喝茶并不答话。

如此一来,不仅是纯毓郡主就连楚蝶衣也觉得有些尴尬了。

这世上最难打交道的不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的人,也不是那些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人。而偏偏就是拓跋胤这样性情冷淡,看不上你就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的人。楚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就看到拓跋胤慢慢放下茶杯从桌边站起身来,道:“本王还有事,神佑公主,失陪。”

然后……他就走了。

目送拓跋胤不紧不慢地下来,楚凌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瞄了一眼站在旁边脸上的表情比她更难以形容的纯毓郡主,楚凌轻咳了一声道:“呃,纯毓郡主,沈王走了你不追么?”

纯毓郡主似乎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飞快地追了上去。

楚蝶衣连忙也跟了上去,只是走了进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楚凌。楚凌笑吟吟地对她挥挥手,“回见。”

“……”

这间茶楼的宾客们大约觉得今天过得应该十分的精彩纷呈。原本只是聚在茶楼里等一个消息,没想到这看起来并不十分起眼地茶楼里竟然悄无声息的坐进了几个大人物。看着纯毓郡主追着拓跋胤离开的背影,一阵沉默之后众人纷纷开始了激情四射的讨论。

“那不是安信王府的纯毓郡主么?怎么跟那个貊族人扯上关系了?”有人忍不住道。

“你没听到么?那是北晋的沈王。”

另一人嗤笑一声,道:“沈王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貊族蛮子?那纯毓郡主堂堂郡主之身,竟然追着一个貊族人跑,真是…不知羞耻!”

“噤声!”

旁边的人吓了一跳,连忙制止了他的话。平时讨论一下政事,吐槽一下皇家和权贵也就罢了。这么光明正大的侮辱安信王府的郡主,若是传到了安信郡王的耳朵里,就算是不死不伤,一辈子的小鞋只怕都穿不完。

“跟着纯毓郡主的那姑娘是谁?看着有些眼生,又不像是丫鬟下人之流。”

“莫不是那位吧?”有人猜测道。

“那位?”

“就是…安信郡主府新收的义女啊。”那人道:“就是那个……”众人顿时了然,就是那个疑是真公主的姑娘嘛。有人忍不住抱不平,“若是陛下认为那姑娘是假的,就应该将她处置了才是,怎么会让安信郡王收为义女?若是连陛下都分不清楚到底谁真谁假,为何那位…还能安安稳稳地做着公主,这位却只能是个无名无分的郡王义女?”

“那还能怎么办?两个之中肯定有一个是假的。陛下也不可能将两个都封为公主啊。”有人不以为然地道。

“话不是这么说,万一这位姑娘才是……”

一时间,整个楼上都热闹了起来,人们讨论的目标已经从纯毓郡主转到了真假公主的身上。有的人认为神佑公主才是真的,不然陛下为什么不削去她的封号?也有人认为可能楚蝶衣才是真公主,否则冒充公主可是杀头的罪名,陛下为什么不责罚她?反倒是让安信郡王收她为义女?分明书因为不能给女儿公主的身份,所以才不得已做了的补偿罢了。

楚凌一边喝着茶,一边兴致勃勃地听着众人的议论。觉得今天的早膳吃的特别有滋有味。

直到——

“早朝结束了!陛下驳回了弹劾的诏书!”一个有些急促地声音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整个二楼顿时都炸开了锅。

“什么?!”

“陛下竟然不肯接受士人的上书么?”

有人不满,“陛下竟然如此偏袒公主!”

“毕竟是陛下唯一的血脉,除非神佑公主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否则陛下只怕要护她到底了。”

“那我们怎么办?”读书人都是要面子的,他们轰轰烈烈地弄了一场联名上书弹劾,最后却被陛下轻描淡写地打回来了。以后他们的面子往哪儿搁?有人暗暗懊恼起来,不是说陛下耳根子软,性格软弱,一般不会随意驳回臣子的奏折么?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就算陛下不赞同至少也要押两天与百官讨论之后再驳回。这样当庭驳回浑然是没有当一回事的模样。显然是半点面子都没有打算给这些读书人留。

“咱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再说!”有人提议道,立刻响应者众,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彼此都萌生了退役。

楚凌饶有兴致地坐在屏风后面,看着原本还做了不少人的二楼转眼间就走的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了。不由轻笑了一声,悠然道:“这些人,也是有趣。”

“哦?阿凌觉得他们有趣么?”

楚凌侧首,看到君无欢从另一边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走到楚凌身边坐下。

楚凌挑眉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君无欢道:“不久。”

骗人!

楚凌也不在意,耸耸肩道:“你不觉得有意识么?难怪有人说…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呢。这些人啊……”

君无欢道:“如果是阿凌,阿凌打算怎么做?”

楚凌笑道:“当然是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宫门口,向陛下套一个说法啊。”

君无欢道:“宫门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一个弄个不好就变成逼宫了。”

楚凌笑道:“若是换一个皇帝自然不会这样做,但是父皇性格温和软弱,轻易不会对这些读书人下杀手的。这任何人之间,无论是父子君臣还是普通人,若有人退了必然就会有人进。再加上那些看我不顺眼的大臣,就算他们弄不死我,只怕也能折腾出不少事情来呢。事情若是太多太烦了,说不定有朝一日父皇也会觉得厌烦呢?”

君无欢轻声道:“他们不是想不到这一点,而是他们不敢。”

楚凌点头,确实。即便是有人能想到,但是真的有勇气跟皇权拿命相抗衡地读书人却不多。天启皇室是不杀读书人,但是这绝对不包括谋逆逼宫的读书人。更何况,就算真的不杀人,光是没了前途只怕对这些寒窗苦读的人来说就比死了还要难过了。

楚凌问道,“朝堂上的事情你知道么?父皇真的当面就驳回了他们的折子?”

君无欢点点头道:“陛下连看都没看,直接就驳回了。”

楚凌轻笑了一声,道:“希望那些老头子不会烦死了父皇。”朝廷向来提倡广开言路,这皇帝陛下连读书人的折子都不肯看就直接驳回了,肯定是会有大臣发声的。

君无欢点点头道:“那些人只怕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的,阿凌可准备好了?”

楚凌摊手笑道:“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他们告我的那些事情无凭无据,人家苦主都没有出来,他们跑出来跳得欢,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君无欢闻言不由摇头笑道:“阿凌这话若是让那些老头子听到了,他们非得……”

“气死不可。”楚凌笑吟吟地接上。

其实那些老头子没有那么容易气死,能在朝堂上混迹这么多年的怎么会没有一个坚强的心脏?

楚凌拍拍自己手上的点心沫子,拿过旁边的湿巾擦了擦手,道:“虽然父皇不反对我的计划,却也没有同意。还是要尽快搞定那些老头子才行啊。”

君无欢点点头,道:“阿凌觉得,哪一个更容易说服一些?”

楚凌摸着下巴思索了良久,看向君无欢问道:“你觉得呢?”

君无欢淡然一笑,伸手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

楚凌挑眉一笑,道:“我也这么认为。”

君无欢道:“虽然如此,不过他只怕也没那么好说服。你先前把人得罪狠了。”

楚凌不以为然,“我一会一样会得罪他,但是那也不代表不能合作。至少比起姓朱的那老先生,他还是比较好沟通地。”

“……”听说你每次都把他气个半死,这原来已经是好沟通的表现了么?

“二公子,请你不要再来找夫人了!”楼下,一个有点熟悉的少女声音响起。楚凌微微挑眉探头看向外面。果然看到楼下的街道上,一个年轻人正拦着卓夫人和先前见过的哪个叫蜜儿的丫头说着什么。

卓夫人神色淡漠显然是不愿意与那年轻人多说,蜜儿拦在两人中间气鼓鼓地看着那年轻人。

虽然背对着看不清楚那年轻人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身影也能看出来,此时年轻人的表情只怕不会太好看。

“放肆!”年轻人薄怒道:“我有话和母亲说,你一个小丫头拦在这里做什么?”

蜜儿气鼓鼓地道:“夫人多说了,不想跟您说话,您听不懂还是怎么的?以前在家的时候,您怎么就没话跟夫人说呢?夫人每次想找你说话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你都不知道夫人有多伤心!”

“蜜儿。”卓氏轻声道。

“我……”年轻人似乎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楚凌微微扬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旁边君无欢道:“那个年轻人,就是上官家的二公子上官允儒?”

楚凌点了点头道:“不错,怎么你认识?”

君无欢摇摇头道:“听说过,听说上官家二公子学识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楚凌对此很是嫌弃,“告诉你这话的人眼瞎。”

君无欢认真的想了想,“大概,确实有点。”一个对母亲都不闻不问的不孝之子,怎么能算得上是可造之材?这种材造出来他也不敢用吧。

277、绑架上官允儒!

此时虽然时间尚早,但是街上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人了。卓氏显然并不想跟这个儿子多说什么,这个时代的女人,在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甚至有了孙子的情况下还能拿得出勇气跟丈夫和离,就说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了。而这种决定绝不是什么人轻易就可以动摇的。女人有的时候一旦下定了决心,是绝不会回头的。

但是上官允儒却不愿就这么轻易作罢,拦在卓氏跟前苦苦劝说。

“娘,您跟我回去吧。”上官允儒年轻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焦躁。

卓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回去吧,这是我跟你父亲的事情。与你们晚辈也没有关系,你现在已经成婚生子了,也不是离了我这个娘就不行的。就算是你小时候……我也没怎么照顾过你,以后你好好的孝顺你父亲和祖母吧,也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那时候是她想照顾也照顾不到,有时候看儿子一眼都是奢求。卓氏偶尔也会想,儿子会对她如此冷漠或许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毕竟她这个娘也确实没能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但是,如果这是她该承受的后果她认了,她是没有尽到责任,但她也不欠他们的。

上官允儒皱眉,声音不由地大了几分,“娘,您真的要为了跟父亲祖母赌气,连儿子也不要了?就算你不关心我了,那大哥呢?!他还在外面做官,你也不管了么?”

过往的路人被人的声音引的好奇地看了过来,上官允儒连忙压低了声音。

蜜儿张开双臂挡在卓氏前面,等着上官允儒怒气冲冲地道:“二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什么叫夫人跟老…上官大人和上官老夫人赌气?夫人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知道么?前些日子,夫人险些连命都没有了啊。”

上官允儒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不理会蜜儿只是望着越过她望着卓氏,“娘,您跟我回去吧。祖母…祖母以后不会再那样做了。”

卓氏唇边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意,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

淡淡道:“我比你更了解你的父亲和祖母,我既然决定了要和离,就不会改变主意。这辈子…我总要随着自己的心意决定一件事。”上官允儒道:“难道您连儿子都不要了么?”卓氏道:“你若是舍不得娘,也可以跟我一起离开上官家。你放心,娘还有些嫁妆,饿不着你们。”

“……”上官允儒哑然,他当然不可能离开上官。自古以来也没有夫妻和离儿子跟着母亲走的道理。更不用说她早已经及冠,无论是世人的看法,未来的前程哪怕是论感情他也不可能跟着母亲走的。习惯了对自己予取予求的母亲,卓氏如今的冷漠让上官允儒有些难以接受。

“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卓氏眼中最后的暖意渐渐散去,对上官允儒轻声道。然后低头对身边的蜜儿道:“走吧,不是说去看看碎玉轩的首饰么?”蜜儿顿时高兴起来,笑道:“对对对,襄国公夫人身边的柳叶跟我说,现在京城的夫人们最喜欢碎玉轩的饰品了,夫人带着一定好看!”

说着,两人便绕过了上官允儒,往前面走去。

上官允儒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突然,上官允儒只觉得额头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捂着额头恼怒地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戏弄他,却看到窗口露出一张笑吟吟的美丽容颜。上官允儒脸上的怒气还来不及发出来就僵住了,“公…公主?”

楚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上来。”

上官允儒并不想上去,他就算还参与不到朝中的大事也知道这个神佑公主跟他父亲不对付。更何况,如今上官家闹成这个样子,母亲离家出走,上官允儒十分怀疑这一切都跟神佑公主有关。

见他想要拒绝,楚凌对他笑了笑,手中轻弹。

“嗖!”

一个东西射到了上官允儒脚边的地面上,正好嵌入了青石板之间的缝隙里。上官允儒低头一看,是一颗花生米。而让他惊愕的是,那可花生竟然已经全部嵌入了缝隙中。如果神佑公主用这个力道砸他的话…上官允儒不由自主地想象出了自己脑门上破了一个洞的画面顿时脸色惨白。

楚凌仿佛没看到他的脸色,只是淡淡微笑道:“上来。”

“是…是。”

楚凌和君无欢已经换到了君无欢先前所在的厢房里,上官允儒被人引进来地时候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楚凌。楚凌正坐在桌边剥花生,一边剥一边吃,并不理会上官允儒。君无欢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专心致志剥花生的模样有些好笑。伸手将装着花生的盘子拉到自己跟前一边小声道:“别把人吓坏了。”

楚凌抬眼,这才看到上官公子果然苍白着小脸戒备的望着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大病初愈呢。

搞什么啊,她就算再有病也不会直接去打死当朝丞相的儿子啊。最多也就是跟黎家那小子一样,嗯,也不对。上官成义可比黎家那老头难缠多了。他们要合作,所以要友善,对,友善!

随手放下手中的花生拍了拍手,楚凌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上官公子,请坐。”

上官允儒战战兢兢地望着她,迟疑了片刻才走过去在离他们最远的一个椅子里坐了下来。楚凌耸耸肩也不在意,只是看着上官允儒道:“上官公子,我请你上来呢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聊聊,不耽误你的时间吧?”

“不…不,公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她都这么温和了,为什么这家伙还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楚凌有些愤愤地想着。

“好吧,上官公子,我能理解你不想当单亲家庭孩子的心理。但是…你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对于长辈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的太多比较好,你说是不是?”楚凌劝道。

上官允儒脸色微变,道:“公主,这是…上官家的家事。”

“我知道。”楚凌点头道:“但是,这也是卓夫人和上官大人的私事,该怎么做决定应该由他们自己来决定。”

上官允儒咬牙道:“这种事情,怎么会是私事!这是上官家的事!”这一刻,愤怒暂时让上官允儒忘记了眼前这位公主的可怕。

楚凌轻笑一声,神色微冷,“这是欺负卓夫人娘家没人是吧?若说是家事,也是上官家和卓家两家的家事吧?”

上官允儒盯着楚凌道:“公主,你为什么一定要插手我们家的事?上官家出丑,对你有什么好处!”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这话我跟你爹说过了,既然上官公子好奇我就再跟你说一遍,本公主是为了行侠仗义,扶危救困,普度众生。”

上官允儒冷眼看着她,显然是当她在胡说八道。

楚凌嗤笑一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眼底带着几分轻蔑,“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我倒是不知道,身为人子的上官公子你为你的生身之母做过什么?你这么费心费力的劝说她回去,到底是真心为了她好,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我自然是为了娘好!”上官允儒气红了脸,咬牙道:“她一个女眷又没有母族,在外面如何过活?将来年纪大了,生病了谁照顾,谁给他养老送终?”

楚凌点点头道:“原来是担心这个啊,那上官公子尽管放心,就凭卓夫人的嫁妆她下半辈子也过不了什么苦日子。有我神佑公主府和襄国公府照顾,平京城里没有人敢欺负她。就算她将来老了,病了,多的是人愿意侍候。这样,上官公子可以放心了吧?”

“你!”上官允儒有些恼怒地瞪着楚凌。

楚凌对他一笑,“再瞪,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哦。”

上官允儒不由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了过来,这神佑公主说话的声音明明不大也不凶神恶煞,但是上官允儒却硬是听出了阴森森的寒意。

君无欢含笑将剥好的花生放在楚凌手中,轻声道:“阿凌。”

楚凌有些不高兴,“知道了,别吓到他嘛。”这些读书人的胆子是老鼠胆子么这么不经吓。不经吓就算了还偏偏爱搞事,简直烦死人了。

“来,上官公子,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去找卓夫人了。”楚凌温和地笑道。

上官允儒虽然害怕楚凌,却也不至于为了她这几句话就退步。若是父母真的和离了,那上官家在京城就真的成了笑话了。当然,现在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休想。”上官允儒道:“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

“我能。”楚凌笑道,“既然不听话,留着你也是碍事儿。”

楚凌小心地将花生放在旁边的一个空盘子里,站起身来漫步朝着上官允儒走了过去。上官允儒立刻就想要站起身来往外走,不想只是片刻间原本跟自己还隔着七八步远的人已经到了跟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的上官允儒立刻就被拍的坐了回去。

楚凌单手扶着扶手,低头打量着上官允儒。

上官允儒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你猜。”

“长…长离公子!?上官允儒终于改变了目标,看向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君无欢,“你…你不管管公主么?”

君无欢有些遗憾地看着他,微笑道:“你都说了,她是公主。”

“……”上官允儒不知道该恨君无欢的惧内还是该恨楚凌高贵的身份。

楚凌含笑看着他道:“上官公子,你知道…忤逆我的人一般都是什么下场么?”

“我……”

楚凌道:“当然了,也有人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那些人…都很厉害,我拿他们没办法。你嘛…跟你个机会,说一个让我放你走的理由来听听。”

“我…我爹……”上官允儒敏锐地抓住了自己最大的依仗。楚凌打了个响指,愉快地笑道:“你真聪明,你爹确实挺厉害的,就是不知道他肯为你了出什么价码?”君无欢挑眉道:“阿凌打算拿他来跟上官成义谈判?”

楚凌回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君无欢摇摇头,有些遗憾地道:“只怕不够,你还不如去抓上官老夫人,上官成义侍母至孝,肯定你说什么他做什么。”楚凌的叹了口气道:“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尊老爱幼的。况且,那位老夫人那么大年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不是碰瓷儿么。”

君无欢想了想,点头道:“阿凌言之有理。”

“……”上官允儒简直要被这两个人气死了。言之有理个屁啊!

“你们…你们想怎么样?”

看着他惊恐的表情,楚凌不由乐了,“别弄得好像我要杀人灭口似的好么?说真的,自从回到平京我还没有杀过人呢。”好像…是吧?

“……”也就是说,你在别的地方杀过人。

楚凌安慰道:“别怕,我觉得你这个少年…青年,思想有些问题亟待改造。送你去给好地方学习一段时间加强思想教育,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可惜,楚凌不打算采纳他的意见。一伸手点了他的穴道,轻轻击掌,片刻后两个人从外面推门进来。

“公主。”

楚凌指了指僵直地坐在椅子里的人,道:“带走,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来人笑道:“公主请放心,这茶楼是咱们自己的地方,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就好。”

两个人很快就扛着上官允儒出去了,君无欢放下茶杯道:“阿凌你竟然打算绑架上官允儒?”

楚凌耸耸肩走回去坐下,“你不是也没有反对么?”君无欢道:“小角色,无伤大雅。”上官成义是个人物,但是上官允儒却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哪怕是对上官允儒来说他都没有那么重要,既不是嫡长子也不是最受宠的儿子。楚凌轻笑道:“我可没有真打算拿他来威胁上官成义。我就是有点好奇,你说…要是有一天上官成义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跟自己站到了对立面,他会是个什么表情?”她承认上官成义的本事也接受暂时必须跟他合作的事实,但是这不代表他就看他顺眼。对于扯下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的面皮,神佑公主殿下还是很乐意的。

君无欢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楚凌竟然是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绑架上官允儒的。

“你确定你能改变上官允儒?”君无欢道,“这种人家出来的人,想法是很难改变的。”

楚凌托着下巴悠悠然道:“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人也是一种动物,而动物…都是可以驯化的。”君无欢微微蹙眉,直觉的不喜欢这种理论。但是作为一个上位者,他也是隐约明白这话的含义的。楚凌看着他剑眉微蹙的模样,噗嗤一笑道:“开个玩笑,上官家的二公子,不至于到那个程度。我只是打算让人教教她什么是正确的人生观而已。”

“上官允儒,代表的是这世上大多数人的想法。”君无欢道。

楚凌点头表示同意,“所以,这世上讨厌的人才那么多。我没有改变世界的伟大抱负,我就想看上官成义变脸。”

“好吧。”君无欢也不追究,道:“我保证,上官允儒的失踪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上官成义很难不怀疑我吧?”

“至少他找不到证据。”君无欢淡定地道,怀疑没有任何用处,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只靠怀疑指控一个公主做了什么坏事。

楚凌愉快地笑道:“有劳长离公子了。”

君无欢微笑,“荣幸之至。”

永嘉帝当朝驳回了读书人的联名上书,让平京的读书人们很受打击。也让朝堂中很多官员有些躁动起来。永嘉帝是个温和的帝王,在位二十多年从未若如此简单直白的处理各方的意见。总的来说是个非常好侍候的皇帝,跟以前的摄政王比起来更是如此。

但是这一次,永嘉帝的态度鲜明,完全不接受任何关于对神佑公主不利的弹劾。

从宫中出来,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朱大人和上官成义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朱大人才叹了口气,道:“上官大人,陛下对神佑公主…是不是宠爱的太过了?”

上官成义微微蹙眉道:“确实有些过了,不过…这次的事情,是不是有些……”

朱大人神色微变,道:“上官大人是觉得上书的人大题小做了?”

“赵家和黄家可还没有什么表示。”上官成义道:“正主都还没有开口,他们就急匆匆的上书,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了?朱大人,我知道你一心为了朝廷,但是…莫要做了别人的棋子啊。”

朱大人能手握枢密院重权,自然也是聪明人。花白的胡须皱成了一团,良久方才道:“安信王府?”

上官成义摇摇头,道:“谁知道呢。”

朱大人轻哼了一声,道:“安信王府这两年,确实有些急躁了。”虽然他们都知道下一任皇帝十之**是出自安信郡王府,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认同安信郡王府也要跟着手握重权。天启不需要第二个摄政王了。

在这些文人的眼中,朝堂上最理想地状态其实就是目前的状态。比起一个想要揽权或者强硬无比的皇帝,他们更喜欢下一个皇帝也是如永嘉帝一般宽厚温和的人。

上官成义道:“朱大人觉得,安信王府那个,是真的么?”

朱大人微微眯眼,半晌才道:“若两个中定有一个是真的的话,老夫倒是更相信神佑公主一些。”

上官成义惊讶,朱大人这是觉得两个都是假的么?

朱大人一挥袖,轻哼一声道:“如今既然已经封了公主,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想要干什么。”

上官成义心中暗道,我只怕这位公主想要干的事情能气死你。看着眼前一脸凝重的朱大人,上官成义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同情起他这个同僚了。虽然那神佑公主处处跟他为难,但是至少…他还是有些了解自己对手的底细的。他这位朱兄,直到现在可还当神佑公主就是个不安分的公主而已啊。

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朱大人的肩膀,上官成义叹了口气道:“朱兄,其实…有时候、看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朱大人神色怪异地瞥了上官成义一眼,他觉得这句话上官大人自己现在才是最需要的吧?毕竟,不是每个人一大把年纪了还会被自己的夫人和离的。虽然同僚几十年,朱大人和上官成义的关系也还不错。但是对于上官成义的家事朱大人还真有些看不上眼。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后院的事情都料理不好,连自己母亲和夫人的关系都平衡不了,还能做什么?圣人不是说了么,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齐不了,还治什么国平什么天下?

上官成义立刻看明白了朱大人的意思,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僵。

“……”

气氛一时间略显尴尬,两人对视了一眼客套了两句各自告辞离去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活该你早晚被神佑公主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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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昨天的章节名写错了一个字手快就发了。现在后台不能自己修改章节名,昨天已经联系了编辑,编辑说周末无法修改,只能明天上班再弄~泪奔~

278、卓氏的礼物

当君无欢承诺一件事情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绝对做得完美无缺,除非是他自己故意耍你。所以楚凌一点儿也不担心绑架了丞相府的二公子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事实上,虽然当天晚上丞相府的二公子离家出走的消息就传遍了平京的权贵圈子,但是楚凌也确实没有被波及到。

虽然上官成义知道上官允儒失踪前见过楚凌,也并没有将上官允儒的失踪跟楚凌联系到一起。因为上官允儒在离开跟楚凌说话的茶楼之后,还回了一趟家,一直到傍晚才离开了上官家出门的。之后在京城里也有人看到过上官允儒,直到即将关闭城门的时候上官允儒才出了城的。

到了晚上,上官家的二少夫人才从丈夫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封上官允儒留下的离家出走的信函。经过上官成义的亲自鉴定,表明那确实是上官允儒的亲笔信。知道孙子离家出走,上官老夫人当即哭的呼天抢地,最后晕死了过去。整个上官家都是一片混乱,找大夫的找大夫,照顾老夫人的照顾老夫人,还要派人出城寻找上官允儒。

当然,即便是有上官成义的令牌可以在城门关闭之后出城,那些人也连上官允儒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其实这些年离家出走的权贵子弟并不是没有,上官允儒平常就算真的留信出走也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最多也就是当成谈资笑谈一段时间罢了。但是如今上官家的情况却有些微妙,难免让人觉得上官允儒是无法接受父母和离的事情才离家出走的。

不仅外人这么想,上官家的老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上官成义刚刚去上早朝,上官老夫人就带着人怒气冲冲地杀到了卓氏居住的地方。

“阿凌姐姐,阿凌姐姐。”肖嫣儿快步走进来的时候楚凌正在梳妆,昨晚睡了一个好觉,楚凌今天的气色也十分不错。今天一早就换了一身修身的浅色衣衫,准备出城去看看萧艨准备好搬家的事情了没有。

见肖嫣儿进来,楚凌笑道:“卓夫人那边有什么动静?”

肖嫣儿蹙眉道:“果然不出你预料,上官家那老太婆去找卓夫人麻烦去了。”

楚凌挑眉,“哦,这么看来这位老夫人身子骨挺硬朗的啊。”肖嫣儿赞同地点点头,“我看她的身体比卓夫人健康多了。听说昨儿晕过去了,一大早起来还是中气十足啊。”楚凌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起身道:“咱们走吧。”

“去哪儿?”

“去救卓夫人啊。”楚凌道,“你就不怕那位老夫人将卓夫人给撕了么?”

肖嫣儿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我们快去吧。”

卓氏昨晚就知道上官允儒失踪的消息了,虽然对这个儿子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总是会担忧他的安危的。不过很快神佑公主就拍了个小姑娘来跟她说,上官允儒没事,只是要出去历练一段时间让她不要担心。卓氏也赞同上官允儒需要历练,果然就放下了心来。

她如今已经想开了,并不指望以后还能有什么母慈子孝天伦之乐。只是因为母子骨肉之情,对他的安危有些担心罢了。既然知道上官允儒没事,那就罢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一大早上官老夫人竟然就闹上门来了。

早上卓宅的门房听到碰碰碰的敲门上,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大门就直接被人撞开人也被推到了一边地上,上官老夫人怒气冲冲地冲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怒吼道:“卓氏,你给我出来!”

喧闹声很快就将卓氏引了出来,卓氏看着眼前的老夫人皱了皱眉还没说话,上官老夫人就已经冲到跟前一抬手就一个耳光挥向了卓氏。卓氏身边的蜜儿见状,立刻扑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卓氏,让上官老夫人的耳光摔了个空。

“夫人,你没事吧?”蜜儿关心地问道。

卓氏扶着蜜儿的手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上官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老夫人大怒,“你这个贱人!你叫我什么!”

卓氏脸色微沉,冷声道:“我敬你年长,还请你自重。”她已经离开上官家了,尊称她一身老夫人是看她年纪大,以及为了自己的修养,可不是真的怕了她了。上官老夫人指着她怒骂道:“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媳妇,不守妇道不说,还害的我孙儿离家出走!我上官家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娶了你这么一个不贤不孝的贱人!要不是你,害的儒儿没脸在京城待着了,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离家出走?你这种贱人,就该被抓去浸猪笼!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

跟在上官老夫人身边的是上官家的几个管事仆人以及上官允儒的妻子,上官家的二少夫人。

对于丈夫的离家出走,二少夫人自然也是有些怨恨卓氏这个婆婆地。平时她对卓氏就称不上尊重,这会儿更不会站在卓氏的一边了,只是站在一边扶着上官老夫人冷眼看着卓氏被人围住。

卓氏毕竟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从前在上官家步步退让那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以及她身为上官家媳妇的身份。如今她能狠下心来儿子孙儿丈夫都不要了,又怎么会跟从前一般处处让着上官老夫人?若是如此,她还从上官家跑出来干什么?

“放肆!”卓氏冷声道,“这是我家,不是上官府,容不得你等无礼!”

上官老夫人带来的仆人有些迟疑地看向她,上官老夫人冷笑一声高声道:“不用理会她,她还能比的上老爷不成?”

也对,卓夫人娘家早就没人了,老爷可是当朝丞相!想到此处,几个仆人再次向卓氏围了过去。卓氏沉声道:“来人,将这些擅闯民宅的贼人给我打出去!”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个穿着劲装的男女冒了出来。卓氏并不是无知地小姑娘,跟上官成义和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又怎么会不注意自己的安全问题。早在刚从上官家搬出来的时候,她就通过襄国公府人找了一些护院来保护自己。她的嫁妆虽然被用了不少,但是留下的也还不少,找一些会功夫的人当护院还是不成问题的。

双方人马立刻打了起来,原本安静的院子里一片喧闹声。

上官老夫人没想到卓氏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地敢反抗自己,一把推开二少夫人就朝着卓氏扑了过来。她本就是农家出身,早年也是泼辣厉害的角色。这些年被上官成义小心奉养养尊处优,却也没有养出多少心机来。上官老夫人这辈子最大的心机只怕都用来琢磨怎么折腾儿媳妇了。若真是遇到了事情,她还是更喜欢直接动手。

卓氏也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直接朝自己扑过来了,连忙后退了几步。虽然年轻许多,但若真的打起来的话卓氏只怕还不是上官老夫人的对手。况且,这个年纪的老太太,若是一个不小心死在了她这里……卓氏心中摇摇头,她确实惹不起上官成义。

“夫人,你快走!”蜜儿拦在卓氏跟前叫道。

蜜儿虽然是丫头,但是如今却是卓氏最亲近的人。卓氏自然不能让她在这里被上官老夫人打,当下连忙上前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拽住了上官老夫人不让她动弹。旁边的二少夫人也有些惊呆了,但是她没有上前只是满脸惊惧地看着,“母亲…母亲,你快放开祖母!”

卓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上官老夫人自从儿子做了官哪里受过这种遭遇,嘴里立刻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她平时还能端着几分诰命夫人的架子,这会儿真的气昏了头骂起人来跟从前还是寻常村妇的时候没有任何两样。大约是这些年憋得狠了,几乎将她几十年不曾不出的脏话都骂了出来。旁边还打成一团的人们也都有些忍不住震惊了。显然是无法想象这些污言秽语竟然是堂堂丞相府的老夫人说出来的。

卓氏有些厌恶地将她推向了二少夫人,早年她刚过门的时候上官老夫人也是满嘴粗言秽语。她总是想着她是她婆婆只当没听见忍了,如今却实在是忍不了也不想忍了。

“咦,今天怎么这么热闹?”楚凌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从门外传来,众人连忙回头看过去,就看到楚凌带着肖嫣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过公主。”卓氏连忙上前见礼,卓氏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行礼,然后上官家的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跪了一下。虽然他们没见过公主,但是卓夫人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

倒是上官老夫人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还瞪着眼睛望着楚凌。

楚凌微微扬眉,好笑看着上官老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呢?”

卓氏垂眸,淡淡道:“上官老夫人的孙儿离家出走了。”

上官老夫人怒道:“卓氏!儒儿难道不是你的儿子!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楚凌微微凝眉,看着上官老夫人,“上官老夫人,虽然你年纪大了,但是见到本宫…如此无礼,你觉得合适么?”

上官老夫人这才有些不甘地上前见礼,然后道:“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请公主不要管。”

楚凌轻笑一声,道:“我可管不着上官家的家事,我找卓夫人有事儿,上官老夫人先回吧。”

“我还要找她……”

楚凌声音微冷,“上官老夫人,你觉得是你的事重要,还是本宫的事情重要?”

当然是自己的事情重要!上官老夫人在心中愤愤道,但是她到底还有些理智,知道公主的身份比她贵重。这些年,上官老夫人就算什么都记不住,但是有一个道理还是记住了的。不要轻易招惹身份比自己高的人。原本她是有些飘了,但是之前在宫中吃了一次亏,被上官成义说过一次之后多少有些回过神来了。

找卓氏算账也不急在一时,上官老夫人想到此处,便不再纠缠。有些敷衍地跟楚凌告辞之后,带着人就往外走了。

看着上官老夫人带着人出去,卓氏挥退了众人请楚凌进了花厅坐下方才上前又是一拜,“多谢公主特意前来替臣妇解围。”

楚凌摇摇头,道:“我看那老夫人不是个讲理的人,卓夫人可想过以后怎么办?”

卓氏想了想,点头道:“想过了,等我跟上官成义的事情了了,我打算带着蜜儿离开京城。公主对我有恩,我也不知该如何回报公主若是不嫌弃的话……”卓氏从袖中的手腕上退下了一个不起眼银镯双手奉到楚凌跟前道:“公主若是不嫌弃,这个请公主手下。”

楚凌有些疑惑,那银镯纤细精巧,带着几分古朴素雅的韵味。上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宝石,只是挂着一个仿佛铃铛一般的小东西,但是楚凌从没听到卓氏身上有什么声音,显然并不是铃铛。

卓氏淡淡一笑,伸手捏住那小铃铛轻轻按了几下,一声轻响之后那小铃铛咔嚓一声打开了。里面放着一颗蜡封的小球,因为体积只比那铃铛略小一些,装在里面扣起来之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声音了。

“这是什么?”楚凌有些好奇地道。

卓氏道:“这是我兄长临终前留给我的,说是卓家祖上留下来给我留个纪念。这个东西我以前也见过,是小时候在父亲的书房里。父亲说…这里面藏着的是一份地图,卓家祖上有一位先人喜好游历,终其一生都在游历各方,还曾经将他的游历些成了一本游记,不过可惜南迁的时候都遗落了。父亲说,这里面藏着的是那位先人曾经发现的一处海外仙岛的路线,可以供卓家在需要的时候居家前往避世。不过这并没有引起卓家的重视,毕竟…卓家的根基都在天启,若非万不得已如何愿意背井离乡。更不用说,据先祖游记中记载,那仙岛的位置距离上京何止万里?就算是卓家需要避世,也不需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楚凌点头表示同意,卓家这样的人家若真的到了需要举家逃跑地时候了,别说是万里之外根本不知道的地方,就算是千里之外知道目的地的地方这些人也未必能走得到。更何况,中原万里河山,真要退隐山林何处不能隐居?远赴海外这种事情…基本上不再绝大多数人家的考量之内。

卓氏道:“兄长将这个给我,倒不是觉得我能用得到。一来这毕竟是先祖留下来的遗物,二来虽然这东西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但是对有些人来说总还是会有些兴趣。兄长说若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将此物献给陛下或许能有些用处。”

“海外仙岛么?”楚凌明了,皇帝嘛总是对那些什么仙山仙岛有些兴趣,更何况又在万里之外的不知名海域上。以如今天启的国力,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有功夫去找。哪怕去找也需要不少时间。若卓氏真的遇到什么万分紧急无法解决的事情,将这个献给永嘉帝至少可以有个缓冲时间。至于若是找到的仙岛不尽如人意,或者根本没找到这种问题,在事关生死的时候哪还需要考虑。马上就死和几年后再死谁都知道怎么选。而且,既然卓家将这东西一代代传下来,应当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至于是不是仙岛,这个就不好说了。

楚凌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夫人送给我?”

卓夫人笑道:“这东西对我来说除了是先祖遗物也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了,就算给了公主或许也没什么用处呢?只是我身无长物,那点嫁妆只怕公主也看不上。也就只有这个东西还有几分新奇了。”

楚凌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也不是单纯为了帮夫人。”她又不想修仙求长生,要什么海外仙山?

卓氏却十分坚定,道:“无论公主是为了什么,我都是受了公主的恩惠的。若非公主点醒,我这辈子……只送这么一个小东西,实在是让我有些汗颜。原本说好为公主做事的,只是…上官家那位老夫人着实是有些…我留在京城只会给公主添麻烦,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见卓氏说得恳切,楚凌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了那银镯,道:“如此,我就多谢卓夫人。这个东西我先收着,夫人若是以后想要取回随时都可以。”卓氏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她知道里面是一副地图,但是那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就如同他们卓家世世代代没有人去寻过那所谓的海外仙山,卓家南迁她兄长同样没有去看过,就算留在她手里她也不打算给自己的儿子,更何况她现在连儿子都没有了。

“公主随意处置了就是。”卓氏道。

楚凌看着她道:“我先前说想请卓夫人帮我做事并非虚言,不过卓夫人若是想要离开京城也是可以的。我在别的地方也有一些事情需要人帮忙,不知道卓夫人以为如何?”

卓氏有些惊喜地望着楚凌,她清楚这个世道孤身女子在外面生活何等不易。若是有神佑公主护着,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至于说为神佑公主效力,卓氏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她不太明白,自己这点本事到底有什么能为公主效力的。但是公主既然不嫌弃,她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承蒙公主不弃,请尽管吩咐便是。”卓氏道。

279、貊族来客!

跟卓氏谈好了将来的计划,楚凌便马不停蹄地出城去了。萧艨这几天都住在了军中没有回神佑公主府,毕竟整个神佑军要搬家也不是一件小事。见到楚凌和肖嫣儿过来,萧艨立刻就将他认为不适合跟着他们离开的人的名单送了上来。楚凌看过一眼之后便交给萧艨让他自己处理了,人数比她预料地少得多。

“公主,神佑军上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不知何时可以准备启程?”萧艨问道。

楚凌道:“我已经跟父皇说过了,既然你这边准备好了,明天就动身吧。”萧艨点头称是,公主准备的地方他是去看过了的,确实是一个练兵的好地方。不过他们却不能直接走近路进去,而必须绕道从公主封地进去。在外人看来,神佑军的驻地也确实是在神佑公主的封地边缘地带,他们自然不会知道那背后的深山之中还藏着什么机关了。

楚凌道:“到了那边之后,神佑军一切事宜都交给你来处理,不要让我失望。”

萧艨点头称是,只是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楚凌道:“公主…若是让外人知道你暗地里训练神佑军,只怕对公主……”楚凌不以为然,嗤笑了一声道:“我怎么了?我是擅自扩充神佑军了,还是暗地里锻造兵器,招兵买马了?”

萧艨不答,楚凌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着急,神佑军不会一直都只能隐藏起来行事的。但是在能让神佑军光明正大的展现自己之前,你们至少要让我觉得满意,不要丢了本宫的脸面吧?”

萧艨有些惊讶地看着楚凌,“公主觉得…神佑军如今的战力依然让你不满意么?”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萧艨觉得神佑军这些日子还是有不小的进步的。萧艨相信,假以时日神佑军跟在天启的禁军中战力必然能够独占鳌头。楚凌懒洋洋地问道:“你觉得,他们比起驻守灵苍江的禁军如何?比起沧云军如何?比起北晋兵马又如何?按我估计,他们如今的战力也就勉强能跟南军比一比吧?萧统领觉得,这样的战斗力足以自豪了?”

萧艨沉默,南军他虽然没见过但是却听说过的。被貊族人轻视又因为数量庞大而拿来当成战场上的炮灰使用的天启人组成的兵马。在天启人的眼中,南军基本上就等同于战力低下,欺师灭祖之类的同义词了。原来在公主眼中,神佑军的战力只配跟这些人相提并论么?

不得不说,这对于前禁军副统领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楚凌拍拍手,淡笑道:“这也不能怪你们,禁军久居京城,数量庞大,既不用冲锋陷阵,也不用驻守边疆,偏偏待遇还是所有兵马中最好的。战力低不思进取自然也不是什么怪事了,不过我却不希望神佑军中还有这种混吃等死的人,萧将军可明白?”

萧艨点头,拱手道:“末将明白,请公主放心。神佑军必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楚凌见萧艨一身肃然,不由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坐下说话吧。昨天送过来的人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接触过他?”

萧艨摇头道:“公主尽管放心,那人以送过来末将就让人将他安顿好了,不会有人泄露消息的。”想起昨天刚看到被送过来的人的时候自己的心情,萧艨觉得他真的有点不想跟这位公主殿下说话。

楚凌点头,道:“等到了驻地之后,就将他编入军中,当成最底层的普通士兵,给我好好地磨一磨。”萧艨有些诧异,“公主,那位…好像是上官家的二公子?”萧艨是认识上官允儒的,不过他这几天都在军中倒是还不知道上官家二公子离家出走的消息。只是为公主将人家丞相府的二公子抓到军中赶到有些担心和震惊。那位可不是黄靖轩那样的世家公子,人家的亲爹可是当朝丞相!

楚凌笑道:“我知道,只要你别放他跑出去,就没有人会知道。对了,将他安排到跟赵季麟和黄靖轩在一起吧,让他们俩看着。”黄靖轩还在家中跟自己老父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赵季麟倒是回到军中了。楚凌并不为黄靖轩担心,黄家那位老先生虽然有些固执,人品却不错,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想必黄公子是有办法说服自家老爹的,反正他已经是军籍了,想要考科举段时间内只怕是办不到的。

萧艨点头表示知道了,看看楚凌道:“那位上官公子反应有些激烈,公主要不要去看看他?”那位公子在被公主整死之前,只怕会先饿死自己。

楚凌点头道:“自然要去看看的。”她来这里一是为了看看萧艨准备的怎么样了,二就是为了看看上官允儒的状况啊。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什么的,还是很让人愉快的。

上官允儒被关在军中最偏僻的一处简陋营房里,周围有萧艨专门拍了人看守。既保证了上官允儒绝对跑不出去,又保证了军中的寻常士兵不会误入这里接触到上官允儒。等过几天还有一批补充地新兵入营,正好将他混进去一块儿收了。

上官允儒自从昨天被人弄晕了之后,再次醒过来就在这件简陋狭小的房间里,他尝试着想要大声求救,但是不知道被喂了什么药,可以正常说话却不能大声呼叫。只要说话的声音超过了一定的音量,喉咙就会疼痛非常,而且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他费劲了力气从缝隙中看过去,发现周围一片空阔渺无人烟。就算偶尔看到人影也是远远的,他的声音传不出去那些人也不会过来。

但即便如此,上官允儒还是知道了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

军营!

神佑公主府的亲兵驻地!因为昨天晚上他看到了萧艨,萧艨是如今神佑军的最高统领。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缕阳光射进来正好照到上官允儒的脸上,上官允儒连忙抬手挡住了光线。逆着光,他看到了让他深恶痛绝的身影正站在门口望着他。上官允儒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只是他昨晚将萧艨送来的晚饭打翻了。萧艨也不管他,所以上官允儒已经整整十几个时辰没有吃过东西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软脚软。

楚凌已经走了进来,站在上官允儒跟前笑道:“上官公子,可好啊。”

上官允儒狠狠地瞪着楚凌,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公主好大的胆子!就算你是公主,随意绑架百姓也是犯法的。”

楚凌耸耸肩,看着上官允儒笑得意味深长,“上官公子,好大的胆子啊。”

上官允儒住了口,警惕地盯着她。楚凌道:“你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敢威胁我?就不怕我将你灭口了?你要是死在这儿,谁知道是我绑架了你?”上官允儒道:“朝廷和我父亲定然会查到的!公主最好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任意妄为,否则到时候就算是陛下也未必护得住你!”

楚凌道:“你看我现在像是被人查了的样子么?现在平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上官公子是不满父母和离,离家出走了。”

上官允儒脸色微变,他知道楚凌没有必要骗他。但若是如此的话,他自己就地处境就更加危险了。如果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自己离家出走的话,还有谁会来救她?

“你…你想要干什么?”上官允儒道。

楚凌微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要请上官公子在我神佑军小住一段时间而已。”

“你想用我威胁我爹?”上官允儒道。

楚凌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道:“上官公子,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值钱。我可不认为我拿你威胁上官大人能有多少效果。年轻人不要想太多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上官允儒怒道。楚凌道:“看你不顺眼。”

“……”上官允儒几乎要被这个答案气得吐血了,看他不顺眼?!谁让她看了!?

楚凌道:“上官公子,好好努力吧。只要我觉得你合格了,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继续回去当你的上官家二公子。”

“我凭什么听你的!”上官允儒道。楚凌淡然道:“因为你现在在我手里,是生是死都由我决定。你没有权力决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哦…生死除外,你可以决定自己要不要活。只是要活的话,显然你就只能听我的了。”

“我不信、你敢杀我。”上官允儒咬牙道。

楚凌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轻笑一声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杀过多少人。上官公子,我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祖母身边撒娇呢。”

上官允儒的眼睛蓦地睁大了,有些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他直觉眼前这少女的话并不是开玩笑或者吓唬他的。她是真的杀过人的!她也真的敢杀了他。

看着上官允儒惊恐地表情,楚凌有些好笑地站起身来,道:“上官公子,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你有十足的把握逃出去之前,最好安分一点。因为如果你敢做什么被我抓住了把柄……真的会死人地哦。”

上官允儒飞快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往墙角缩了缩想要尽量离这个可怕的少女远一些。楚凌也不在意,转身往外走去,“对了,不用担心你的家人,上官大人今天一日往常的去衙门办公,卓夫人那边我已经替你通报过了。至于你的祖母和妻子,还有功夫打上门去找卓夫人麻烦,想必也没有什么事。上官公子就安心的在这里待着吧,相信很快你就会喜欢上这个地方的。”

上官允儒闻言,不由得更加绝望了。

肖嫣儿跟着楚凌一起来,却不肯跟着楚凌一起回去了。肖姑娘表示城里人太多了不好玩儿,她要留在神佑军中帮阿凌姐姐看着那个上官允儒,免得他逃出去给阿凌姐姐惹麻烦。楚凌默默地看了看兴致勃勃地肖嫣儿,再看看站在一边神色淡然的萧艨,觉得当初君无欢和云师叔对肖嫣儿的担心纯属想太多了。再过一段时间,问她云行月是谁说不定她都需要想一想才能回答。

行吧。

楚凌点点头,挥挥手对两人道别自己孤零零地走了。

神佑军大营距离平京皇城并不远,楚凌独自一人骑着马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还能看见衙门的人在四处张贴画像,画像上赫然就是他刚才见过的上官允儒。轻笑一声,楚凌拉了拉缰绳,任由马儿不紧不慢地朝着京城的方向行去。

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楚凌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不远处一队人马策马奔了过来。楚凌拉着马儿让到了路边,片刻后七八匹马就从她身边奔了过去。楚凌偏着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些人的背影。

“似乎是貊族人?拓跋梁的反应这么快么?”楚凌一边思索着喃喃道。

从楚凌跟前掠过的一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楚凌,不过他们并没有放慢速度,只有为首的一个人回头看了看。只是他们的速度极快而楚凌又很慢,只看了几眼楚凌一人一马就被飞快地抛到了脑后。

“大人,怎么了?”男子身边的一个骑士见他频频后望,忍不住问道。

男人皱眉道:“方才那上那女子,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骑士不以为然,道:“大人怎么会认识天启的女子?南人都长得差不多,许是在北晋见过哪家女奴吧?”

“女奴?”男人不太赞同属下的话,虽然只是一扫而过,但是那女子坐在马背上的姿态和模样可不像是女奴。想必是平京的哪家贵女吧,天启竟然又如此风姿飒爽地贵女倒也是有趣。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需得先去见天启皇帝,若是不将一切打理妥当,国师那里只怕难以交代。”

闻言,那骑士忍不住有些不满地低声道:“国师也是貊族人,怎么跟天启人一般的矫情。”貊族男儿哪个不是扬鞭立马挥斥方遒的,偏偏这位国师大人处处矜贵,就连出使个天启,都要他们提前几天赶来将衣食住行都安排好。简直比他们貊族的女子还要娇贵。这一路上都是如此,白塔的人习惯了倒还没什么想法,外人看着却有些不舒服了。

“放肆!”男子脸色一沉,冷声道:“国师也是你能议论的?不要命了!”

骑士立刻想起那位国师大人的狠辣手段,当下忍不住抖了一下暗暗懊悔自己嘴快了。这话若是传到国师耳中……

此时,距离平京还有一百多里地官道上,四匹骏马拉着一辆宽大却华丽精美的马车缓缓行走着。马车前方和两侧都跟着一群骑马的白衣骑士,后面则跟着长长的一队骑兵和步兵。南宫御月神色悠然地挡在马车里,一只手端着酒杯半闭着眼眸仿佛在回味美酒的余韵。

这马车十分宽大,几乎有一个小房间一般的面积了。马车里铺着柔软的白色兽皮,角落里的铜盆中却放着冰雕。所以即便是躺在兽皮之上,也依然觉得温度适宜半点也没有感觉到炎热。

一个白衣侍女跪坐在不远处,低着头沉默待命单点也不敢抬头窥视斜卧在地上的白衣国师。

“还有多久能到平京?”南宫御月问道。

侍女这才低声达道:“回国师,距离平京还有一百四十多里,若是快一些的话,还有两天就能到。”其实若是按照正常的速度,他们早就该到了。只是国师这个排场,着实是比用走的还要慢一些。显然是半点也不着急的模样。

南宫御月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在下一个城里停留一天。”

“……”国师这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南宫御月悠然道:“本座总要给笙笙带点礼物才行不是么?”

“公子说的是。”侍女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恭声应道。无论国师说什么,对她们来说也只有一个答案。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声,马车微震了一下外面传来一些嘈杂地声音。

马车的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拍开,两个黑衣人扑了进来毫不犹豫地直奔南宫御月而去。

南宫御月淡淡的看了一眼不闪不避,甚至还有空喝了一口酒。

两个刺客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只是还没等他们冲到南宫御月跟前,突然斜刺里一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被无视了地白衣侍女并没有起身,依然是跪坐的姿势。却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剑封住了两人的去路。其中一人回头一刀看向她,另一人继续锲而不舍的扑向南宫御月。白衣侍女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了出去,血花溅起地瞬间她也翻身就地一滚挡住了另一个男子的去路,手中染血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挥向他的双腿。男子一跃而起,白衣侍女另一只手中一挑白索射出卷住了他的腿将他拉了下来。那人被甩在了地上,半边身子已经挂在了马车外面,白衣女子捡起旁边落下的刀朝着他挂在外面的身体抛了过去,一刀正中心口。

一瞬间连杀两人,白衣侍女却依然神色淡然。跪坐在地上恭敬地道:“惊扰公子了。”

南宫御月看了一眼躺在马车里的尸体,皱眉道:“弄脏了。”

女子脸色微白,低头道:“属下失职。”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罢了,以你的能力也算是尽力了。处理了吧。”

“是,多谢公子。属下这就让人来换了。”女子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为了南宫御月难得的宽容。连忙站起身来一脚将挂在马车门口的尸体踢了下去,又拎起另一具扔了下去。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外面的白衣侍卫已经将黑衣刺客料理的差不多了,他们并没有太过关注马车里的情况显然是并不担心马车里的南宫御月会出什么事。

“国师,国师可还安好?”后面一个有些矮胖的穿着貊族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而来,满脸关心殷勤地模样。

马车里,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死不了,怎么?珂大人失望了?”

男子连忙赔笑,“国师、国师说笑了,国师一切安好是我等大幸啊。”

“呵。”南宫御月轻笑一声,“启程吧,在前面的城里暂停一天。”

男子脸色微变,“国师,咱们毕竟是有正事,还是早些赶到平京再说吧,万一……”

“是本座说了算,还是珂大人你说了算?”南宫御月冷冷道。

“这…自然是国师说了算,国师说了算。”珂大人一边擦汗一边道。

“那就滚吧。”南宫御月冷声道。

“是,下官告退!”珂大人脸色有些难看,却到底不敢发作连忙拱手告退了。

280、上官成义的妥协

人一路退到后方的队伍中,连南宫御月那群白衣侍卫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脸色才完全沉了下来。跟着他一起来的一个小官连忙问道:“珂大人,国师那里……”珂大人一挥手,冷着脸往后面走去。后面的队伍中也有几辆马车,只是不若南宫御月那般的华丽张扬。珂大人路过第一辆马车的时候,马车的帘子被人从离开掀开,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俊雅面容。

那人穿着一身浅蓝色布衣,端坐在马车中却给人一种温雅如玉的感觉。

“珂大人。”

珂大人停下了脚步,对着那人拱了下手算是行礼,“大皇子。”

对方对他的敷衍恍若不见,淡然一笑摇头道:“苏大人不必客气,秦某不过一介质子罢了,更何况如今西秦王并非我父王,何敢称一声皇子?”西秦先王驾崩,如今的西秦王是秦殊的弟弟,但是新王登基之后却并没有册封秦殊任何爵位,因此在西秦秦殊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不过秦殊也不住在西秦,倒也无所谓了。而在北晋,一般人还是称呼秦殊一声大皇子。这个称呼听起来正常却要看称呼的人怎么想,若是心怀几分善意,这样的称呼就是给秦殊面子。若是心怀恶意,这样的称呼却是充满了嘲讽意味。

珂大人虽然并不怎么将秦殊放在眼里,但他毕竟是拓跋梁派来的人,知道拓跋梁器重此人,因此还是带着几分客气的。道:“既然如此,下官便称呼一声秦公子?”

秦殊点点头,“很好,国师那里可有什么事?”

珂大人脸色微沉,道:“国师要在前面的城里停留一日。”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因为国师的这个理由耽搁了不下三天的时间了。这让珂大人不得不怀疑南宫御月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但是,南宫御月为什么故意拖延时间,他却有些想不明白。”

秦殊淡淡一笑,道:“国师要停,咱们也不能强求啊。”

珂大人有些着急,皱眉道:“秦公子,陛下的吩咐…若是咱们去的晚了,只怕是……”

秦殊摇头道:“珂大人,国师的脾气你我都知道,若真惹得他动怒只怕你我不仅完不成陛下的托付,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珂大人皱眉道:“那该如何是好?”他何尝不知道南宫御月这人惹不得。若是让南宫御月找个借口弄死了他们,只怕陛下也不会替他门讨回公道了。

秦殊想了想道:“珂大人若是不放心的话,不妨先将人布置下去。陛下要的是拓跋胤…若是我们到了平京拓跋胤还在自然好说,若是他先一步跑了,咱们正好趁机将他解决了,也免了跟天启人磨舌头。天启人纵然懦弱,心机却也不少。”

珂大人想了想,觉得也只能如此了。对着秦殊拱了拱手,转身下去吩咐人办事去了。

车队已经重新开始前进,秦殊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的队伍,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公子,珂特吉让人绕路离开了。”马车里,已经重新换上了雪白的兽皮地毯,不远处地角落里香炉中燃起了袅袅轻烟,整个马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方才的血腥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闻言,南宫御月睁开眼睛冷笑了一声,道:“不用管他,拓跋胤若是连那些废物都应付不了,那便是他自己命该如此了。”

“是,公子。”马车外再无动静,庞大的队伍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方行去。

楚凌刚回到公主府,府中长史就来禀告上官成义来了,已经等了她许久了。

楚凌微微挑眉,笑道:“上官大人日理万机,竟然有功夫在这里闲坐着等我?”上官成义这种人,基本上他肯亲自上门就是给人面子了。主人不在家还要干等着,可见是真的有事了。

长史恭敬地道:“襄国公也来了,上官大人在书房跟襄国公下棋。”

“原来如此。”楚凌点点头,“去通报一声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是,公主。”

等到楚凌回房换了衣服去书房的时候,上官成义和襄国公已经没有下棋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书房里喝茶,似乎谈得十分契合一般?见楚凌进来,两人连忙连忙起身,“公主。”楚凌抬手阻止了两人行礼,笑道:“难得今天舅舅和上官大人一起来我这公主府,可是有什么事?”

襄国公笑道:“我倒是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北晋的使者快要到了。正好碰到上官大人过来,许久没有下棋了我便陪着下了两盘棋。”楚凌蹙眉道:“先前就说北晋的使者要来了,不过我一直没想明白,他们是以什么理由来的?如今这不年不节的。”

襄国公轻叹了口气道:“先前公主回来不是册封的急么?他们说是来恭贺陛下寻回公主的。”

楚凌嗤笑一声,挑眉道:“我记得,北晋驿馆的使臣送过礼物了。”虽然两国的关系着实不怎么样当使臣简直是玩命,但是北晋在天启确实是有驿馆的。毕竟如今这传信不便,有些事情等传到上京黄花菜都亮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驿馆的官员就直接处理了,然后再上报给北晋朝廷即可。

襄国公笑道:“人家要来,陛下总不能说不用来吧。”

楚凌点点头道:“除了南宫御月,还有谁?”

襄国公皱眉道:“还有…西秦大皇子,秦殊。你对这人了解多少?”

楚凌一怔,“秦殊?”

“怎么?”襄国公不解地看着她,上官成义也跟着看了过来。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道:“秦殊…我还真的认识,先前关系也还不错。不过…认识了两三年,我倒是直到要离开上京之前不久才发现,秦殊大概跟我想象地不太一样。他跟拓跋梁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这次能被派来作为使节出使天启,看来拓跋梁是相当信任他的。”

襄国公皱眉道:“这么说,这个秦殊倒是不容小觑了。”阿凌的能力他是见识过的,能在她眼皮子底下骗过两三年的时间,秦殊绝对不是一个易于之辈。这个西秦大皇子,早先襄国公确实没有注意过,只当是一个普通的西秦质子罢了。但是一个西秦质子,能在拓跋梁手下混得如鱼得水,确实是不简单。

一直没说话地上官成义突然问道:“公主,那位西秦大皇子了解你多少?”

楚凌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大概跟我了解他一样多。”

也就是说,虽然相交了两年其实他们谁也不了解谁。说起来,朋友做到这个地步…楚凌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上官成义却似乎很满意,“那就好,既然互相都不了解,公主也不算吃亏。”

“……”这就是官场老油条的想法么?

“不知上官大人今日上门,所为何事?”楚凌问道。

襄国公看了看上官成义,“上官大人可需要在下回避?”上官成义摆摆手道:“老夫是为公事而来,并无不可对人言之处。”

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上官成义,她竟然不知道上官成义会找她谈公事。在上官丞相眼中,她这个公主不是应该乖乖蹲在公主府里等着嫁人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吗?

上官成义自然看明白了楚凌的神色,有些无奈地道:“公主,老夫既是天启丞相,自然会以大局为重。”

楚凌倒是没有吐槽上官成义的话。

她相信上官成义所说的,说到底身为天启人只要上官成义没有跟貊族人勾结通敌卖国的意思,他总是希望天启能好的。只不过,有时候人与人的观念立场相差太远,针锋相对未必就是怀着恶意,只是都觉得自己的方法更好而已。当然,楚凌坚定的认为上官成义对自己的性别是绝对怀有恶意的。

这群老学究就是觉得她身为女子妄图插手朝廷大事,本身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无论她的出发点是什么,都是不可接受的。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面上楚凌却没有表现出分毫来,笑道:“这是自然,本宫和舅舅自然都是相信上官大人大公无私的。不知上官大人想要谈什么?”上官成义叹了口气,道:“陛下后位空置,虽然有三妃打理后宫,到底是名不正则言不顺。眼看着天启的使臣就要来了,宫宴的事情只怕还要公主出面主持。

楚凌微微蹙眉,不解地道:“三位娘娘打理后宫多年从未出过纰漏,为何这次就要本宫来主持?若只是为了名正言顺,这些年天启都是怎么过来的?各位大人若是如此介意此事,怎不劝父皇早日立后?”上官成义摇头道:“公主,原本确实无法选择,但是如今既然有了公主,公主又尚且待字闺中乃是皇家嫡长公主,自然还是由公主出面更妥当一些。也免得令北晋使者认为我们怠慢了他们。”

楚凌一只手肘撑着扶手,微微凝眉道:“丞相是否过于迁就貊族人了?”更何况,楚凌并不认为貊族人会在意这个。他们自己本身就嫡庶不分,北晋皇连皇后都有好几个,谁是嫡谁是庶还真不好说。

“礼不可废。”上官成义道。楚凌想了想,点点头道:“也罢,此事我会跟父皇和三位娘娘商量。上官大人亲自过来,总不会只是为了这件事吧?”上官成义摇头道:“那位蝶衣姑娘的事情,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楚凌有些惊讶,挑眉道:“这事儿上官大人不是应该问父皇么?”

上官成义抚着胡须道:“陛下的态度老夫自认还是能看明白几分的,此事不在陛下,在公主。”陛下分明就没有将那楚蝶衣当一回事,不过是安信王府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这么说,上官大人是相信本宫了?”楚凌笑道。上官成义望着楚凌良久方才道:“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希望公主才是真的。”楚凌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道:“上官大人如此公私分明,我都要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了。”

上官成义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苦笑了一声摇摇头并不说话。

楚凌点点头道:“我明白上官大人的意思,貊族人走之前,我会解决掉楚蝶衣的。那不是先前我说的事情……”上官成义盯着楚凌道:“先前公主说的事情,老夫仔细想过了…只要公主能顺利解决掉这次貊族来的那些使者不令天启再次向貊族折腰。老夫…也愿意相信公主一回。”

楚凌点了点头,“那么…上官大人要什么?”

上官成义道:“犬子…还请公主手下留情。”

楚凌愣了愣,半晌方才轻笑出声。清越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带着几分愉悦的味道。上官成义…果然不简单啊。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大人不再考虑考虑么?我还可以出得起更多的价码。”

上官成义道:“不敢。”

楚凌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送走了上官成义,楚凌盯着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地道:“上官成义这个人…很有意思啊。”

襄国公喝着茶,淡淡道:“若是没意思,他也不可能从一个贫寒出身的进士做到如今的丞相之位上。阿凌,你需得记得,这世上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上官成义对他的妻子不义,但不代表他的能力有问题。

楚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身为女子总是先天的看一些渣男不顺眼的,无论这个渣男有多少丰功伟绩。而上官成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个渣男。襄国公道:“你选择拉拢上官成义而不是朱昭安,想必就是明白的。上官成义是清流出身,身后没有那么多家族牵扯。朱昭安虽然掌握着兵权,但他出身名门世家,身后盘根错节,即便你能够说动他本人,也未必能跟他身后的势力达成一致。这些权贵世家啊…亡国在他们看来,其实算不得什么。就算天启灭了,他们也不会灭的。运作的好,他们依然是权贵世家享受着锦衣玉食。所以,想要说动他们,往往十分的困难。”

楚凌点头表示明白,“不错,当初君无欢也是这般跟我说的。更何况…兵权并不是只能从朱昭安那边入手。但是朝政上,却是怎么都绕不过上官成义的。眼下,我们也没有能够替代上官成义的人。”

楚凌不喜欢上官成义,但是并不影响跟他合作。只要上官成义不通敌卖国,一切都好说。

“你就不怕上官成义要你说服卓夫人?”襄国公问道。

楚凌笑道:“上官大人是聪明人,不会提非分的要求的。你瞧,他明知道上官允儒在我手里,也没有要求我放了他。”

“或许他是诈你的。”襄国公笑道。

楚凌摇头,上官成义或许没有证据也找不到上官允儒,但是他确实认定了上官允儒在她手里。到底是不是诈她,楚凌还是分得清楚的。而且,上官成义也没有外人意外的那么在乎虚名,若非如此,早在卓夫人搬出上官家的时候,上官成义只怕就要跟她拼了。

挺好,聪明,识时务,也不那么沽名钓誉。楚凌对上官成义这个合作者勉强还算满意。

襄国公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楚凌道:“这是黄家那老头请我给你的。”

“黄家?”楚凌一怔,伸手结果信一看果然是黄御史的信。一时倒是有些好奇,黄御史竟然会写信给她?不会是想要骂她一顿吧?

打开信一看,楚凌才发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黄御史的信里倒是没写别的身份,而且还颇为客气。只说请公主以后多多教导犬子云云。襄国公道:“黄御史把黄靖轩逐出家门了。”

“嗯?”楚凌愣了愣,“逐出家门?”

襄国公点头,“黄靖轩坚持要从军,不肯好好在家里读书。黄御史一气之下就将儿子逐出家门了。这封信是黄夫人送到你舅母那里的。”

楚凌想了想立刻就明白,黄家虽然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名气势力,但是却算不得厉害。黄家世代都是文人,而且大都是言官御史,属清流一派的。若是黄靖轩进入神佑军之后一直安安分分地当个小兵神佑军也一直安分守己或许还没什么,若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情整个黄家都要被当成公主府的党羽一起攻击。而黄御史大概也看出来了,她这个神佑公主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物,早晚要出事。所以才抢先一步将黄家从这里面摘出来。将来无论黄靖轩还是神佑军闹出什么事情,都跟黄家没有关系了。

这年头,聪明人果然比蠢货多得多啊。

襄国公看着她道:“你也别怪他,他……”

“舅舅,我明白的。”楚凌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人家担负着一个家族的命运。我什么都没有还是个女子的身份,凭什么让人家跟着我冒险?能舍出一个儿子,已经是高看我一眼了。”如果她是个皇子的话,黄家说不定还愿意跟她赌一把。可惜她是个公主,黄家凭什么赔上整个家族的前程跟她胡闹呢?

襄国公点点头,有些欣慰的笑道:“你明白就好。”

襄国公一直留到傍晚才起身离开,楚凌本要留他用晚膳,襄国公只说家里还有事楚凌也不好强留,亲自送他出门去了。

“公主。”刚送走了襄国公,楚凌还没转身回府,就看到一个人匆匆而来。楚凌认出他是君无欢身边的管事,不由笑道:“你们家公子有什么事?”来人掏出一张帖子笑道:“公子说今晚安信郡王和博宁郡王设宴为沈王践行,问公主去不去?”

楚凌有些不解,“安信王叔和博宁王叔设宴,不请我反而去请了君无欢?”她有这么招人讨厌么?让那两位王叔连设宴都不想请她了?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个…大约是、设宴的地方不太方便女眷前往。所以两位王爷才没有给公主帖子吧?公子说,只是个私宴。”

楚凌结果帖子一看……萃玉轩。

“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看了看楚凌,迟疑了一下才道:“萃玉轩,是…平京三大名楼之一。”其实他觉得,给公主送帖子的公子病得着实不轻,这种地方一看就是女眷止步的地方,公子竟然还主动送帖子给公主,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楚凌微微扬眉,好心情地收起了帖子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公子,果然是个好地方,我去了。”

“……”公主…好像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楚凌将帖子小心地收起来,摆摆手道:“去回你家公子吧,晚上我跟他一起去。”

那人只得小心翼翼地拱手道:“是,属下告退。”

等那人走了,楚凌才转身回了公主府。一边走一边拿出帖子来仔细观看,“我这两位王叔有点意思啊,给沈王践行选在萃玉轩这种地方?”是王府没地方了还是王府的歌姬舞姬长得不够漂亮?拓跋胤那种人,也不像是用美人计就能够套得住的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来平京这么就还没有逛过青楼呢,去逛一逛见识一下天启的花魁也是一桩美事啊。

281、萃玉双姝

夜幕降临的时候君无欢亲自来公主府接人,就看到公主府侧门走出一个白衣翩翩的俊美少年。君无欢一怔,不由摇头微笑。楚凌看着他,挑眉道:“怎么?不像么?”

君无欢仔细看了看,道:“很好。”

确实很好,楚凌的乔装易容虽然算不得巧夺天工,但是也还算过得去。该遮掩的地方都遮掩了,看上去就是一个长得有些精致的小少年。但是行为举止绝无半分女子的娇柔之气,外人只会当成是她年纪尚小还没有完全长开才显得这般精致的。再将声音压低一些,不熟的人绝不会想到这就是据说美丽绝伦的神佑公主。

萃玉轩既然号称平京三大名楼,自然是有它的底气的。

萃玉轩在平京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处,周围的几条巷子是整个平京夜晚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传说中的花街。而萃玉轩,就在其中最热闹的一条街上最中间的地段。萃玉轩外面是一座三层小楼,小楼后面则是一大片的园子,财大气粗地占据了小半条街的长度。据说萃玉轩后园的景致在平京也可名列前十,所以美的不仅是人还有景。

萃玉轩镇楼的花魁有两位,一位名叫萃月一位名叫素玉,平京的风雅文人称之为萃玉双姝。许多文人雅士为了见两人一面一掷千金,更有不少人为她们写诗作赋歌颂其美貌才华,因此引得更多的人趋之若鹜。这一两年隐隐有力压玉香楼的第一花魁玉娇容之势。安信郡王和博宁郡王选了这么个地方给拓跋胤践行,倒也算是费了不少心思了。

楚凌还是第一次来平京的烟花之地,难免有些好奇。不得不说,比起北晋,天启即便是烟花之地也显得更风雅一些。刚一走进萃玉轩,就有人迎了上来。并不若楚凌原本想象中的那种老鸨形象,是一个美艳动人的中年美妇。妆容虽然艳丽,衣服看起来也比寻常女子要轻薄几分,却难得的只让人觉得热情大方妩媚动人,半点也不见风尘之地的**放荡和面对客人的矫揉造作谄媚低俗。楚凌只看了一眼坐在大堂里的客人就明白了,这个萃玉轩若是在前世大约是属于高级会所的性质了。能进来的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物,绝不会招待一些粗鄙的底层人物。地方自然也要配得上这些大人物身份的高雅清幽。至于这些大人物私底下还能不能保留自己的人皮,那就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了,至少在外面不能表现出来。

“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小楼真是蓬荜生辉,两位里面请。”中年女子笑道。

君无欢取出两张帖子递过去,那女子一看立刻笑道:“原来是安信郡王的贵客驾临,两位还请后院喝茶。”说着便要亲自引两人往后院走去。大堂里的宾客都有些好奇这两个能让这一贯有些高傲的老板娘亲自引路的年轻人是何方神圣,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气度非凡自然也不会无故跑过来招惹不痛快。

萃玉轩的后园果然十分不错,虽然此时是夜里却依然是华灯高照宛若白昼。刚走进园中,楚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香气清雅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楚凌道:“好香,不知夫人这园中种了什么花儿?”

女子因为楚凌的一声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笑道:“奴家名唤白宛眉,公子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眉娘便是。我这园中种的是南疆的夜铃香,此花虽不出众,却难得香气不俗,且四季常开。公子请看,就是这个。”

楚凌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花圃的角落里长着许多状似铃兰的花儿,只是比铃兰略小几分,在淡淡地火光下泛着浅浅的幽蓝色,看上去有几分脱俗之意,倒是与这园子十分相配。

楚凌笑道:“原来如此,夫人好心思。”

眉娘笑道:“区区俗物,能入公子的眼便是值得了。”

眉娘带着两人一路往园子深处走去,很快便到了一处水榭外面。水榭外面的屋檐上挂满了红色灯笼,四周湖水静谧,假山奇石环绕,岸边垂柳依依,清风阵阵,好一片清幽雅致的景象。

水榭里传来悠扬的琴声,楚凌虽然不善乐器,却也听得出来弹琴的人技艺不俗。

眉娘笑道:“两位王爷即刻便到,妾便不送两位公子了。两位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侍候的人便是。”

君无欢点头道:“多谢眉娘。”

眉娘对两人盈盈一拜躬身告退了。

楚凌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挑眉道;“都说自古奇女出风尘,果然不假。这个眉娘…倒不像是寻常人。”君无欢点头道:“寻常人哪里能经营得了这萃玉轩,更何况…寻常女子,从哪里找来就算是南疆也不可多得的夜铃香?”

楚凌饶有兴致的思索了一番,笑道:“咱们还是先进去吧,不知道拓跋胤来了没有。”

拓跋胤已经到了,正独自坐在水榭的一隅喝酒。水榭中已经到了几位宾客,有一些楚凌认识有些却不认识,只是看起来都是风雅之辈,正坐在一边饮酒谈笑。虽然他们是安信郡王和博宁郡王请来的陪客,但是很显然拓跋胤跟他们说不到一起去,他们也没有兴趣跟拓跋胤搭讪。

一个美貌清雅的清雅女子正坐在一边抚琴,水榭中间几个舞姬正偏偏起舞。只可惜,正常宴会真正的宾客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拓跋胤靠着水榭的柱子一手拎着酒壶,正盯着水面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众人连忙回头看过去。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人都不由得愣了愣。君无欢他们是认识的,陛下钦点的未来神佑公主驸马,来参加沈王的践行宴还说得过去,不过那白衣少年是谁,倒是眼生得很。

拓跋胤的目光落在楚凌身上,打量了片刻便收了回去,显然是已经认出了楚凌。

两人走上前去,君无欢笑道:“沈王殿下怎么在这里喝闷酒?”

拓跋胤微微蹙眉,侧首去看楚凌。君无欢笑道:“这是凌公子,没见识过这种地方正好有机会便一起来凑个热闹。”

楚凌含笑拱手道:“沈王殿下,幸会。”

拓跋胤微微点头,道:“幸会,两位请坐。”

两人在拓跋胤身边坐了下来,不远处的几个人有心过来搭话,只是看到拓跋胤那生人勿进的神色到底没有过来。

没人打扰,三人也乐得清静,君无欢微微挑眉,低声道:“安信郡王是怎么想的?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拓跋胤微微摇头,表示他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只是问道:“南宫御月什么时候到平京?”

君无欢道:“还要两天吧。沈王殿下不用担心,这次你的敌人不是他。”

拓跋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两位的妙手,本王倒是有些分不清楚到底谁是友谁是敌了。”楚凌低声笑道:“是敌是友不要重要,重要的是…沈王殿下想要什么。只要有相同的目标,即便是敌人又如何?”

拓跋胤道:“多谢凌公子提点。”

君无欢伸手倒了一杯酒,对这拓跋胤举杯道:“祝沈王殿下此番回上京,一路顺风。”

拓跋胤看了他一眼,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多谢。”

楚凌看了看拓跋胤,沉吟了片刻道:“沈王殿下,有个问题不知能否赐教?”

拓跋胤微微挑眉示意她说,楚凌问道:“秦殊这个人…沈王殿下了解多少?”

拓跋胤微微蹙眉,片刻后方才道:“秦殊跟着一起来天启了?”

楚凌并不否认,拓跋胤道:“如果我是公主的话,最好防着秦殊一些。”

“哦?”楚凌挑眉,拓跋胤轻抚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边缘,一边道:“听说公主跟秦殊有些交情,不过…秦殊此人原本我和大哥也不知道,直到他自己暴露我们才知道他竟然是拓跋梁的人。不仅如此,拓跋梁还颇为信任他。公主应该知道,拓跋梁并不是轻信之人,而秦殊却是个西秦质子。貊族人,拓跋梁信任的尚且不多,更何况是外族。他连自己的女婿都尚未全信。”即便是现在,拓跋梁也未必有多信任百里轻鸿。

楚凌偏着头思索着道:“所以,拓跋梁能够信任秦殊,一定是秦殊做过什么能够让拓跋梁完全相信他的事情。或许,还不止一件?”

拓跋胤点了点头道:“自从秦殊暴露之后,兄长一直在派人查他。可惜这些年他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别院,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楚凌心中微沉,越是如此越说明秦殊的厉害。拓跋梁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信任一个人?

一时间,楚凌心中有些惆怅。

在貊族的那两三年,说实话楚凌跟秦殊的关系甚至要比跟君无欢还要好一些。毕竟君无欢身份敏感,事情也多,两人并不便于经常接触。而秦殊却只是个无所事事也不关朝政的西秦质子。更何况,君无欢一直给楚凌一种危险的感觉,相比之下秦殊却要无害得多。没想到,她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到此处,楚凌也不由无奈苦笑。

君无欢看了楚凌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楚凌对他淡淡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拓跋胤看着两人的神色,眼眸更深了几分。

片刻后,安信郡王和博宁郡王果然联袂而来,一进门安信郡王就先赔礼,“本王来迟,还请各位见谅。”

坐在不远处说话的宾客纷纷都站起身来,道“王爷言重了”。

安信郡王与那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就朝着他们这边来了。楚凌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跟在一边的博宁郡王,博宁郡王显然对这样的宴会并不怎么敢兴趣,对那些宾客也都是淡淡的,完全没有安信郡王的长袖善舞。此时安信郡王过来他也没有急着过来,反而留下跟那些宾客说了几句话。

“沈王殿下,长离公子,抱歉本王来迟了。”安信郡王笑道,目光落到楚凌身上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地道:“这位公子是?”君无欢笑道:“这是君某的好友,凌公子。刚从北方过来。”

安信郡王笑道:“原来是凌公子,果真是少年英才,幸会,幸会。”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眼前的少年是个英才的。楚凌笑道:“不请自来,还请王爷见谅。”果然见楚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北地口音,安信郡王笑道:“怎么会?今晚本就是为沈王殿下践行,自然是越热闹越好。本王看……凌公子跟沈王殿下似乎也是认识的?”方才他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这边,这少年跟拓跋胤交谈地模样可不像是由君无欢刚刚引见的。

楚凌笑道:“原先在北方确实跟沈王有过几面之缘,沈王殿下,是不是?”

拓跋胤看了楚凌一眼,淡淡地点了下头。

有了拓跋胤作保,安信郡王倒是更相信楚凌的身份了一些,热情的请三人入座。

原本水榭里的宾客分成了两边割据一方,如今主人已经到了,大家自然是要一起入座了。楚凌因为长离公子的面子,也占了个十分不错的位置,就跟君无欢同桌坐在拓跋胤旁边。那几个安信郡王两人请来的陪客则全部做到了对面,倒是有几分泾渭分明的意思。

安信郡王先举起酒杯对众人笑道:“今晚本王和博宁王兄特意在此设宴为沈王殿下践行,各位贵客前来也是荣幸之至,还请各位千万不要拘束。本王方才来迟了,先饮一杯向诸位赔罪。”

说罢,果真一仰头将杯中过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称赞王爷好酒量的。楚凌坐在君无欢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对面的宾客以及主位上的安信郡王和博宁郡王。看来博宁郡王在朝中果然是十分的低调平常,这些客人都不是什么真正手握重权的朝廷众臣,但是对安信郡王的态度和对博宁郡王的态度却都十分的明显。博宁郡王脾气竟然也十分的好,半点也不见生气的意思。全程都沉默地坐在一边跟着喝酒,楚凌倒是有些好奇,这般模样他到底来做什么?

安信郡王笑看了一眼坐在右手边第一位的拓跋胤笑道:“沈王殿下来到我平京多日,想必还未曾领略过这江南绝色的风姿。今晚本王和博宁王兄特意请了名满京城的萃月和素玉姑娘来为诸位助兴,沈王殿下和长离公子姑且一看?”

拓跋胤不答,既不欣喜也不反对。

倒是君无欢看了一眼楚凌,含笑道:“王爷想得周到,本公子倒是托了沈王殿下的福才能有如此眼福了。”楚凌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也想看看这号平京绝色萃玉二殊到底如何美丽动人。”

安信郡王对两人的捧场十分满意,若都是如拓跋胤这般冷淡,今晚倒是有点尴尬了。

“必不会让凌公子失望的。”安信郡王笑道,抬手轻轻拍了两下,一直在谈情歌舞的女子立刻停了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片刻后,两个女子为首领着一群华服女子脚步盈盈地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女子一个怀抱琵琶,一个抱着素琴。抱着琵琶的女子眉目浓艳,身着桃红色衣衫,明艳动人。抱着素琴的女子却是一身青衣,容颜淡雅神色浅浅。虽然容貌气质不同,但是这两位看起来倒是都不太像是风尘女子,身上竟没有什么烟花之地的风尘气。

楚凌坐在君无欢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女子猜测着到底哪个是萃月哪个是素玉。

“见过两位王爷,见过各位贵宾。”两女微微屈膝行礼,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只让人觉得亲切却不谄媚。跟在她们身后的女子也纷纷行过礼便抱着各自的乐器走到一边坐下准备去了。

安信郡王笑道:“这两位就是萃玉轩地萃月姑娘和素玉姑娘么?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今晚竟然能一次见到两位,倒是咱们的吩咐。这两位是沈王殿下和长离公子,两位姑娘也见个礼吧。”

烟花之地本就是消息灵通的所在,拓跋胤的名气可能还要小一些,但是君无欢的名声这两位姑娘显然都是听说过的。听了安信郡王的话,连忙上前对着两人也是微微一福,“见过沈王殿下,见过长离公子。”拓跋胤端着一杯酒漫不经心地喝着,只是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显然是对这两位绝色女子都不感兴趣。君无欢倒是给了几分面子,微微点头道:“不必多礼。”便侧过头去跟坐在自己身边的楚凌低声说话去了,显然是也不感兴趣。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最在对面的几个宾客看两人的神色更是有些不善。本来么,向萃月素玉这样的红牌绝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得到的,如今安信郡王特意请了两人过来对面的两个男人竟然不理不睬一副全然不感兴趣的模样。男人的嫉妒心,有些时候比女人更可怕。自己渴望而不可得的人别的男人不屑一顾,而且那个男人还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有钱有势比自己长得好看,这不是全方位的显得自己特别的次特别的不上台面么?

“看来沈王殿下和长离公子的眼光都很高啊。向萃月素玉两位姑娘这样的绝色也看不上眼。”一个中年男子身影有些酸地道。

安信郡王笑道:“长离公子是陛下钦点的未来驸马,眼光自然是要高一些的。更何况,公主殿下堪称绝色,据说当初北晋武安郡主也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想必长离公子都见怪不怪了吧。”君无欢曾经跟北晋武安郡主订过婚的事情,其实平京城里知道的并不算少。但是一直没有什么人拿这件事做太多的文章,毕竟当初君无欢在上京做的事情更加为人所熟知。以一己之力挑动北晋皇和拓跋梁之间的争斗,险些就弄死了北晋皇害得貊族王室损失惨重。无论是已故的北晋皇还是现在的拓跋梁都已经恨死君无欢了。更何况武安郡主如今下落不明,很多人都默认武安郡主已经死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对此说些什么了。

安信郡王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居心是什么外人不知道,不过却着实是有些不将神佑公主放在眼里。在这种场合提起神佑公主,若只是拿武安郡主说事那也没什么毕竟身份还算相当。但是拿两个青楼女子跟神佑公主比较,就有些不合适了。

君无欢眼眸微沉,正要说话却被楚凌暗地里按住了手背。君无欢微微皱眉,侧首看向楚凌,楚凌对他笑了笑示意他看那边。之间站在厅中抱着琵琶的姑娘笑吟吟地道:“王爷这话可是折煞贱妾和素玉姐姐了,我等卑贱之身,难望公主裙角,哪敢与公主相提并论。”

安信郡王微微眯眼,倒是没说什么,仿佛瞬间忘记了自己先前的话笑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既然今晚有幸请到两位姑娘,不如两位姑娘献技一番,也好为沈王殿下践行?”

两人自然称是,各自对视了一眼走到一边坐下来准备。

她们虽然是风尘女子,却也不是傻子。安信郡王今天这话若是传到了神佑公主耳中,哪里会有她们的好日子过?这世道,女子本就活得不易,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身份。这位安信郡王…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注意还是故意的。

片刻后,琵琶声响起。

铮铮的琵琶声,清越动人。

原本水榭中有些尴尬的气氛也随之散尽,众人重新开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起来,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282、自取其辱!

今晚的夜宴虽然宾客不多,但是场面着实热闹。萃月素玉两位姑娘的技艺也着实不俗,无论是乐器歌声还是舞蹈都有各自的过人之处。寻常头牌名妓多数只是擅长其中之一,即便一些才女人设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其实也各有长短罢了。也就难怪了这两位如今能红极京城了。而且听说这两位不仅歌舞乐器擅长,萃月的画,素玉的字也是千金难求的。

楚凌看得兴致勃勃,甚至忍不住有些遗憾起来。这么两个才貌俱佳的美人儿,怎么就沦落风尘了呢。

君无欢的心情不太好,握着酒杯并没有怎么喝酒,即便是安信郡王跟他搭话也是淡淡的。安信郡王大约也知道自己刚才得罪了君无欢也不凑上去找不自在,全程的注意力都在拓跋胤身上。可惜拓跋胤也是个锯嘴的葫芦根本不想跟他说话,楚凌心中暗暗觉得安信郡王这个宴会参加完了估计回家会暗暗吐血。

“叹什么气?”君无欢低声问道。楚凌双眸明亮,有些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正在跳舞的素玉道:“难得一见的真才女啊,还长得这么好看。”

“……”长离公子半晌无语,好一会儿似乎终于缓过来了,道:“阿凌喜欢她们?”

“喜欢啊。”楚凌道,“这么漂亮的姑娘,谁会不喜欢?”

“……”我就不喜欢。长离公子心中暗道,口中却道:“她们毕竟是风尘女子,就算阿凌再喜欢,也不能跟在阿凌身边的。他们跟白鹭雪鸢他们不一样。”白鹭雪鸢虽然在外人看来有些来历不明,但她们是公主从北方带回来的。肖嫣儿那样的,就算将来有人知道了她的底细,影响也不大。最多就是说公主叫朋友的时候不太注意而已。但若是将两个风尘女子留在身边,那些老学究只怕真的会拿着白绫去公主府上吊。

楚凌叹了口气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更何况…这两位可是萃玉轩的台柱子,就算我想要人家也不会给我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要是真把这两个美人弄走了,那位眉娘还不恨死她?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开一家这样的青楼还没人来捣乱的,楚凌可不觉得眉娘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君无欢看着楚凌差秀眉微蹙,很是心痛的模样,不由含笑摇了摇头。心中暗道,那也未必,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

宴会一直开到了很晚,楚凌觉得有些好笑。陪客们兴致勃勃,谈笑风生,主要宴请的宾客冷眼旁观漫不经心,两个主人一个全程打酱油,一个全程尬聊。楚凌觉得安信郡王选择宴请拓跋胤简直自找罪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自找罪受。最后终于有些看不下去安信郡王的窘境了,楚凌起身表示自己要出去走走,拒绝了君无欢的陪伴先一步遛出了水榭。

萃玉轩被京城的文人雅士捧得高高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后院的景致当真是十分不错,即便是夜里看来也不见得比公主府逊色几分。楚凌离开了水榭,深吸了一口气,便悠然地漫步在弥漫着淡淡馨香的花园里,一边欣赏着平京的夜色。

最后楚凌干脆爬到了房顶上,居高临下风景更美,微风拂面渐渐地带走了白天地炎热楚凌只觉得心旷神怡。

下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楚凌开始并没有在意,只当是萃玉轩的人路过。不过很快就察觉到了不一样,下面的人似乎有些慌乱,而且明显的不认路。

楚凌坐起身来,好奇地向下望去。

之间下面有些昏暗的小岛上三四个人影,其中一人有些惊慌地小声道:“郡…小姐,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

另一个声音有些不悦地道:“闭嘴,我们都进来了,现在回去岂不是白来一趟?”

“可是…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最先开口的声音低声道。

“别担心,我打听过了。”又一个声音低低地响起,“他们在水榭里,我们只要找到这园子的湖在哪个方向就可以了。”

楚凌微微挑眉,这声音很熟悉啊。

郡…纯毓郡主还有楚蝶衣?这个时候她们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还是为了拓跋胤?

纯毓郡主,你胆子这么大安信郡王知道么?

等到三人走出了阴影处,果然正是纯毓郡主和楚蝶衣,还有一个应该是纯毓郡主身边的丫头。只是此时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萃玉轩侍女的衣服,在幽暗的阴影下,倒是险些认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三个姑娘家,到底是怎么大晚上混进萃玉轩来的。

楚凌撑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唇边突然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意。有趣,她倒是想知道,就凭这三个黄毛丫头,有什么本事算计到拓跋胤?

水榭里众人已经喝了不少酒了,不少人都有些醉眼朦胧起来,说笑间也更少了几分顾忌。博宁郡王更是早就已经醉倒在一边睡了过去,安信郡王有些微醺,往日总是十分得体的面容也染上了几分红霞。唯二还清醒自持的就只有拓跋胤和君无欢了。

君无欢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去,安信郡王连忙道:“长离公子,这是去哪儿?”

君无欢道:“小凌出去好些时候了,我去看看他。”

安信郡王一挥手笑道:“凌公子年纪小,又不太能喝酒,难免会觉得这种场合无聊的很。倒是这园子十分不错,想必是在哪里玩的忘了时间,长离公子不用担心。”君无欢淡淡笑道:“毕竟是我带来的,还是去看看的好。万一出了什么事,本公子不好像她的父亲交代。”

安信郡王也不阻拦,君无欢走了更好,他还有些话要跟拓跋胤聊呢。

君无欢出了水榭,四下望了望剑眉微皱。这园子面积不小,又是晚上一时间要找到阿凌还真有些困难。

“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一个侍女上前来,恭敬地问道。

君无欢问道:“可有见到先前出来的那位小公子?”

那侍女想了想,指着右前方道:“那位小公子往那边走了,前面拐过两个弯便是荷香斋,想必那位小公子去那边赏莲去了。”

君无欢看了她一眼,“你们老板倒是好风雅。”青楼之中种莲花确实少见。侍女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垂首伫立着目送君无欢离去。

君无欢一路漫步往荷香斋的方向走去,转过了两道弯和一排屋子,果然看到了一座建在水边的小阁,上书荷香斋三个字,似乎还是平京某个著名的才子题的字。荷香斋前,静谧的月色下水面上荷叶茂盛,朵朵白莲在碧叶间绽放,在月光下更显得遗世而独立。君无欢啧了一声,为这萃玉轩老板的品味表示赞赏。

走进荷香斋,里面一片宁静。房间中央地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高点,一边的香炉里燃着淡淡的轻烟,带着淡淡荷香。

君无欢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楚凌。在往后面就是一座小山丘了,山丘上翠竹森森若是白日也是一片美景,但是君无欢并不认为楚凌会大半夜的往那种地方跑。微微皱了下眉,君无欢在桌边坐了下来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知是不是今晚喝得酒有些多了,君无欢觉得额边有些隐隐作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盈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君无欢抬头向外面望去,“阿凌?”

站在门口的却并不是楚凌,而是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衫的美丽女子。那女子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轻薄纱衣,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优美地锁骨,纤细的腰被腰带束起,更显得窈窕婀娜。她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宝华髻,缀着珍珠流苏钗在耳边轻轻摇曳着。有些暗淡地灯火下,她烟波盈盈,轻轻描绘的妆容竟然与楚凌有几分相似。

君无欢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长离公子。”女子轻声唤道,声音缠绵悱恻令人一听就觉得浑身酥麻。

君无欢微微眯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慢慢道:“楚蝶衣。”

女子缓步走了进来,在君无欢跟前三步远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君无欢有些苍白的神色,笑道:“长离公子好眼力,我还以为…我扮得跟神佑公主有几分相似呢。”确实有几分相似,毕竟她很像楚拂衣,而楚拂衣和楚卿衣也毕竟是同一个父亲所生,甚至母亲都是亲姐妹。平时看着不像,若有擅长易容的人稍微修饰一下还是能看出几分楚凌的模样的。

君无欢道:“这么晚了,蝶衣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楚蝶衣娇声笑道:“妾倾慕长离公子已久,还望公子垂怜。”

君无欢盯着她的脸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过来。”

楚蝶衣笑道:“我不敢,我怎么知道…我若是过去了长离公子不会一把捏死我呢。”君无欢淡淡道:“蝶衣姑娘既然敢来,不就是笃定了我捏不死你么?”楚蝶衣慢慢往前靠近了一步,见君无欢依然一动不动,终于放声笑了起来,“面对长离公子这样的人,自然还是小心为上。不过…为了今晚妾也着实废了不少力气呢。”

君无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垂在桌边的手指,道:“你放了什么东西?”

楚蝶衣道:“这可是我专门为长离公子准备的东西,如何?这荷香好闻么?为了弄到这点东西,我花费了不少功夫呢。公子可不要辜负了妾的一番心意啊。”君无欢垂眸,淡淡道:“这样厉害的药,这世上能配置出来的人确实不多。你从谁手里拿到的?”

楚蝶衣娇笑道:“怎么?难道长离公子还想要杀人灭口么?他可是我和公子的大恩人呢,我可舍不得让您杀了他。”

君无欢道:“我若是你,现在就应该直接动手。”

“动手?”楚蝶衣眨了眨眼睛,“我可舍不得。长离公子这般的男子,哪个女人舍得伤害你?公子,你不如考虑一下如何?那楚卿衣骄纵凶残,哪里有半分女子的温柔。将来你纵是跟她在一起了,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若是我做了公主,将来一定会对公子千依百顺的。可好?”

君无欢轻笑一声,“拓跋梁养的狗,本公子嫌脏。”

楚蝶衣的脸色瞬间有些扭曲,但是很快又平和了下来,呵呵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倔强?就算你不愿意又如何?等你我…以那神佑公主的脾气,她还肯要你么?到时候你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难不成,你打算在这里……”

楚蝶衣脸上不见半点羞涩,娇笑道:“有何不可?”说着便伸手朝着君无欢的衣领探去。

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下一刻惨叫声瞬间在荷香斋里响起。

“啊?!你!”楚蝶衣绷着自己被折断的右手,脸色惨白满脸惊愕地望着坐在跟前的清瘦男子,“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怎么会?!”她的药怎么会没有用?!君无欢一直走进荷香斋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根本不可能避开药效!

君无欢依然没有动,神色淡然地坐在桌边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楚蝶衣,轻笑一声道:“他给你的药你也敢用。”

“你……”楚蝶衣惊愕地望着君无欢,“你怎么知道……不、不对,你不可能知道!你到底为什么……”

君无欢淡淡道:“南宫御月是吧,你胆子倒是不小。他的药,我七八年前就见识过了,华而不实,他若肯将调配香味的功夫花一半在药效上,说不定还能有点用处。”

楚蝶衣微微颤抖这唇角,脸色分外的难看。

好一会儿,仿佛才终于从放在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长离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心倾慕公子的。”楚蝶衣可怜楚楚地道,眼角溢出了一滴泪水,看上去分外的惹人怜爱。君无欢偏着头打量了一会儿,道:“演得不错,不过比起玉娇容来,应该也算不了什么。”

“……”君无欢竟然将她与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楚蝶衣终于有些忍不住,咬牙道:“神佑公主到底有什么好!”

君无欢漫不经心地道:“因为她是公主吧。”

楚蝶衣一怔,“所以你看上的是她的身份?”楚蝶衣眼睛一亮,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快意。你看?就算你楚卿衣再怎么得意,这个男人看上的也不过是你的身份而已。

君无欢看了她一眼道:“我是说,只凭她是公主这一点,你就怎么都比不上她。至于别的…需要比么?”用阿凌的话来说,这叫拼爹。

“为什么不能比!”楚蝶衣满脸怨恨地道,“除了她是公主,我还有什么比不上她的!”

君无欢诧异,“我拿这个跟你比,是因为出身卑微怪不得你。跟阿凌比其他的,你是更喜欢自取其辱么?”出身谁都左右不了,但是能力性格品行可就是自己的事了,非要跟一个比自己优秀无数倍的人比这些,是眼瞎呢还是喜欢自取其辱呢。

一抹血迹从楚蝶衣的唇边溢出,君无欢微微挑眉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楚蝶衣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地笑容,道:“既然那药对长离公子无效,你为什么还不走呢?”

君无欢眼眸淡淡地看着她,道:“等人。”

“哈哈。”楚蝶衣仿佛忘记了自己手上的疼痛,放声笑了起来。得意地望着君无欢道:“等人?等人来看长离公子与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么?到时候就算你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会有人相信么?听说那位神佑公主醋劲大的很呢。”

君无欢道:“知道阿凌醋劲大,蝶衣姑娘还如此胆大妄为。可见确实胆量非凡。”

楚蝶衣有恃无恐,“她能将我怎么样?她敢杀我么?她若是杀了我,外人只会以为她做贼心虚,杀害真正的公主灭口。”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楚蝶衣越发高兴起来了,有些蹒跚的站起身来绕到了君无欢背后再一次想要靠近她。

“我一定要让楚卿衣看看,他的男人到底还是……”

“阿凌,你看够了么?”君无欢的声音截断了楚蝶衣得意的笑声。楚蝶衣一怔,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四周一片宁静方才松了口气,冷笑道:“长离公子还想玩拖延时间这一套?楚卿衣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蝶衣姑娘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楚蝶衣话音未落,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

楚蝶衣循着声音地方向望去,不远处的荷叶从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衣少年。月光下白衣少年眉目清丽,神色淡然。淡淡的银辉洒在她的脸上,身边不远处一朵白色的荷花静静的绽放着,宛若一副静谧而幽美的画卷,让楚蝶衣也一时间看得怔住了。

“你……”

“阿凌,你就看着别人占我便宜么?”君无欢含笑看着外面的楚凌,有些幽怨地道。

楚凌挑眉一笑道:“明知道有问题还跑过来自投罗网,我以为长离公子乐在其中呢。”

“我以为是阿凌要跟我玩游戏呢。”

“……”我有病啊,在青楼里跟你玩游戏!

“你是楚卿衣?!”楚蝶衣的声音尖锐的刺破了静谧的夜色。

283、以假替假!

楚凌几个起落,已经掠过了一大片荷叶落到了荷香斋里。

楚蝶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有些警惕地盯着眼前一身少年装扮的楚凌,颤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确实没有想到,楚卿衣身为公主竟然会大晚上地出现在青楼里跑。楚凌扬眉笑道:“你都可以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可以?”

楚蝶衣忍不住看了一眼外面,还没来得及移动脚步就听到楚凌悠悠道:“你若是连腿都不想要了的话,就尽管跑吧。”

楚蝶衣强作镇定,道:“你不敢对我怎么样。”

楚凌轻笑了一声,走到君无欢身边问道:“你怎么样?”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南宫御月的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解开。”听到南宫御月四个字,楚凌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又坑你?她又是怎么回事?不是拓跋梁的人马?怎么跟南宫御月扯到一起去的?”君无欢笑道:“你忘了,上次南宫御月被我揍了几天的事。”南宫御月那样的人,指望他不记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怕他就是忘了他自己是谁也不会忘了跟他有仇的人。

“至于她为什么会跟南宫御月搅和到一起……”君无欢看了一眼楚蝶衣,道:“阿凌不妨问问她,她到底是拓跋梁的人还是南宫御月的人。”

楚凌疑惑,“难道她是南宫御月安插在拓跋梁身边的人?”这也太曲折了一点。

楚蝶衣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面对着眼前这两个人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光着身子没有穿衣服一般。不,或许这的光着身子都不会比现在更难堪。她以为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其实人家早就已经将自己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了。她顿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作为就像是一个丑角在台上自以为是的表演献媚。她费劲了心思观看的人其实只将她当成消遣的乐子。

羞耻,痛恨,不甘一瞬间都涌上了她的心头,楚蝶衣心中的怨恨终于忍不住喷薄而出。

“就算我是假的,那又怎么样!”楚蝶衣声音凄厉地叫道,“难道是我自己想要假装别人的?!有人问过我的意愿么你知道从小被迫学那些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天天跟一群长得一样的人在一起,模仿一个根本没见过的人是什么感觉么?!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过这种日子!如果没有你们,如果没有那见鬼的灵犀公主,我原本能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我长得这么漂亮,要什么得不到的!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成别人当别人的影子!”

楚凌坐在君无欢身边,轻轻眨了下眼睛道:“但是,你演得也不像啊。你到底在扮演谁呢?”楚拂衣还是楚卿衣?都不像好吧?如果楚卿衣不死,应该也不会长成楚蝶衣的样子。

“而且,你有怨恨找强迫你的人去,恨我做什么?”楚凌不解地道。

楚蝶衣依然怨恨地瞪着眼前的楚凌,“我才是公主、我才是公主!”

“你刚才都承认你是冒充的了。”楚凌觉得这姑娘脑子有问题。

君无欢拉着楚凌的手摇了摇,示意她还有正事。楚凌点点头,示意君无欢先问。君无欢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楚蝶衣神色微变,似乎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咬着牙不肯说话。君无欢点点头,道:“很好,看来…这萃玉轩也有你们的人?拓跋梁还是南宫御月的人?”

楚蝶衣依然沉默不语,君无欢轻笑了一声,道:“你都背叛拓跋梁了,想必也不可能为他保密。那就是南宫御月的人,你知道南宫御月是怎么对待任务失败的人的么?来人!”

“公子。”两个灰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恭敬地道。

君无欢道:“让眉娘过来一趟。”

“是,公子。”

楚蝶衣震惊地望着君无欢,为方才出现的两个灰衣人。也就是说,就算楚凌不出现,她今晚依然没有丝毫的胜算。

楚凌也很惊讶,扭头打量了君无欢半晌才缓缓道:“萃玉轩…是你的地盘?”

君无欢轻笑一声,温声道:“阿凌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楚凌抽了抽嘴角,半晌方才道:“都说凌霄商行在南朝势力不盛,我看也不见得。”连这种名震京城的青楼都是凌霄商行的产业,谁敢说长离公子在南边没有势力?难怪眉娘一个女子能撑起这样一家楼子,背后有凌霄商行撑腰还有桓毓暗中扶持,确实是稳妥。

君无欢无奈地请轻叹道:“都是一些不大拿得出手的产业,真正能赚钱的大生意不多。萃玉轩的存在也不是为了赚钱。阿凌还没说,你喜不喜欢呢。”楚凌道:“还是算了吧,你不是连两个姑娘都舍不得送给我么?直接把萃玉轩送给我,桓毓公子只怕要吐血。”

君无欢心中暗道,我哪里是舍不得送两个姑娘给你,我是不想让那两个女人留在你身边而已。

“阿凌若真的喜欢,那自然是属于阿凌的。”君无欢道。

楚凌摇摇头,她对开青楼真的没什么兴趣。即便是君无欢不说,楚凌也知道萃玉轩是拿来干什么的。同样的,她对当情报头子的兴趣也不大,收集情报从来就不是她的专长。

眉娘来的也很快,一踏入荷香斋她脸色就变了,扫了一眼有些狼狈的楚蝶衣,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请公子降罪。”

君无欢看着她,淡淡道:“眉娘,我看你这两年有些散漫了。”

眉娘低着头不敢答话,君无欢道:“萃玉轩混了别人的探子进来你都不知道,若是再过一些日子,是不是要等萃玉轩易主了我才知道?”眉娘道:“属下知错,请公子再给属下一个机会。以后绝不会再犯!”

君无欢垂眸不语,眉娘也不敢起身只得单膝跪着等待君无欢的指令。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眉娘,先前见到的时候还带着明艳妩媚之色的女子此时脸上却只剩下了肃然和凝重。若是换一个地方只怕谁也不会相信她是一个青楼的老板。

轻轻扯了一下君无欢的衣角,君无欢对她一笑,方才道:“起来。”

“多谢公子。”眉娘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来。侧首看了一眼楚蝶衣,眉娘神色有些不善,“公子,这个女人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君无欢思索了片刻,问道:“前些日子我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眉娘道:“找到了,虽只有五六分像,但有楼中姑娘妙手,不敢说十成十但**分相似还是可以的。”

君无欢满意地点头,“无妨,别人也未必真记得清楚她有几分像。自己人?”

“自己人。”眉娘道。

“身手如何?”君无欢问道。

眉娘道:“身手不弱,善用暗器,轻功也尚可。”

君无欢点头,“很好,今晚就把人放出去。”

“是,公子。”眉娘虽然看起来是个十分热情长袖善舞的性子,但是在君无欢面前却意外的不多话。说话了这些,便恭敬地退到了一边等候吩咐。楚蝶衣觉得现在的情形对自己来说有些危险,转身想走。但是眉娘后退的位置却正好挡住了荷香斋地门口,她想要离开就必须经过眉娘身前,但是很显然眉娘并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过去。

片刻的惊慌过后,楚蝶衣倒是有些镇定了下来,笃定了楚凌和君无欢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她倒是有些有恃无恐起来了,“你们想怎么样?”

君无欢侧首去看楚凌,楚凌轻笑了一声道:“不想怎么样?我们当然不会对楚蝶衣怎么样了。”

君无欢眼中溢出一抹淡淡地笑意,楚凌对他启唇一笑,再转向楚蝶衣的时候神色却有些冷漠,“但是,你是楚蝶衣么?”

“什么意思?”楚蝶衣一愣,“我当然是楚蝶衣!”

楚凌看向眉娘,笑道:“眉娘,她是楚蝶衣么?”

眉娘垂首,恭敬地道:“回凌公子,蝶衣姑娘是安信郡王的义女,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她当然不是楚蝶衣。”

“那她是谁?”

眉娘道:“我们萃玉轩新买了的姑娘,不过看着身体不好,资质也是平平,成不了什么气候。属下很快便会处理掉,请两位公子尽管放心。”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不希望她这张脸出现在任何一个烟花之地,你可明白?”

眉娘笑道:“公子尽管放心,我们也不只是做皮肉生意的。”

“你们想干什么?!”她终于明白过来方才君无欢跟这个眉娘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们想要找人顶替她?!让一个假货顶替假货?这实在是太……

眉娘笑道:“姑娘不必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性命的。”

“你敢!”楚蝶衣惊怒交加,也顾不得眉娘还挡在跟前就朝着门口冲了出去,一边往外冲还一边想要放声大叫引来别人注意。眉娘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她拦了下来,“姑娘莫不是忘了,你可是将荷香斋附近的人都调走了。”所有,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人,有也被她给处理掉了,就算她叫得再大声也没有人能听得见的。

楚蝶衣并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她的身手也并没有高明到哪儿去。眉娘能够独自一人撑起偌大的萃玉轩,不仅能力不俗,身手也不弱。不过七八招的功夫,楚蝶衣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被眉娘擒在了手中。她奋力想要挣扎,但是被眉娘死死押着却怎么也撼动不开。

“你们……”话还没说完,眉娘已经飞快制住了她的穴道。

“公子。”眉娘一手扣着楚蝶衣,看向君无欢等候吩咐。

君无欢淡淡道:“带下去好好问问我要知道南宫御月和拓跋梁到底想要干什么,若实在是问不出来就处理了吧。”

“是,公子。若是无事,属下就告退了。”

君无欢点头,“去吧,我们也该回水榭了,待太久终究会惹人起疑。”提起水榭,楚凌终于想起了有什么事情被她给忽略了,“糟了!”从桌边一跃而起,楚凌的脸色变幻不定。

君无欢不解,“阿凌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楚凌道:“她不是自己来的,纯毓郡主也一起来了,她们的目标是拓跋胤!”忙着看君无欢的热闹,她竟然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虽然她现在知道了,楚蝶衣一开始的目光应该就是君无欢,只怕纯毓郡主也是被她给忽悠过来的。但是…纯毓郡主的目标还是拓跋胤啊。

君无欢倒是淡定,“拓跋胤在水榭里,那里人多,纯毓郡主未必找得到机会。”安信郡王肯定是不希望女儿跟拓跋胤扯上什么关系的,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安信郡王自己都会帮着遮掩住。

旁边,眉娘神色微变,望着两人欲言又止。

楚凌道:“眉娘有什么话要说?”

眉娘迟疑了一下,道:“属下方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北晋那位沈王殿下往归云阁去了。”归云阁也是萃玉轩后园的一处建筑之一,精巧别致,不过位置有些偏。眉娘远远的看了一眼还有些奇怪沈王往那边去做什么,只是当时公子叫的急后园本来就是对宾客开放的,她自然也没有理由去拦住拓跋胤了。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

拓跋胤是个聪明人,应该没事……吧?

君无欢身上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散,楚凌便让他继续留在荷香斋休息。反正有眉娘派人在附近守着,不会有人过来也不用担心什么。楚凌却有些好奇拓跋胤那边的情况,还是准备溜过去看一眼的。

等到楚凌赶到眉娘所说的归云阁的时候,里面倒是相当的热闹。眉娘带着人站在归云阁下来,似乎很是焦急地原地打转。看到楚凌过来立刻迎了上来,苦着脸道:“凌公子,凌公子你来了,您可要替我们说句公道话啊,这…这今晚这事儿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儿啊。”将一个遭受无妄之灾的老板娘的角色演得惟妙惟肖。

看着眉娘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楚凌忍着笑,一脸正经地道:“眉娘,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眉娘看了一眼归云阁里面,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楚凌微微挑眉,“我能进去看看么?”

眉娘没有说什么却也没有拦着楚凌,楚凌便越过他走进了归云阁。

归云阁下面开着门的花厅里此时气氛有些诡异的低沉,安信郡王本就喝了不少酒的脸此时在火光下已经成了青紫色。一边地上,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她旁边却是跌坐在地上的纯毓郡主。纯毓郡主此时正捂着脸低声痛哭,原本白皙的脸蛋上有一个红彤彤地手掌印,显然打她地人当真是没有留力气。

拓跋胤沉着脸坐在一边的软榻上,并不说话眼睛却定定地盯着安信郡王。

安信郡王此时已经顾不得拓跋胤的视线了,他整个目光都盯着跌坐在地上的女儿,放在扶手上的一只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他才用力握紧了拳头,以免自己忍不住再一巴掌抽过去。

看着这个女儿安信郡王就觉得悲从中来,他和王妃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女,从小千娇百宠比王府的公子们还要受宠。谁知道,宠了这么多年,就养出来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蠢货!上一次在安信郡王府已经闹得够难看的,但那是在自己家想想办法就压下去了,这一次她竟然还敢故伎重演而且还是在萃玉轩这种地方。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整个安信郡王府的公子姑娘们的婚事都要泡汤了。

那些文人酸儒更是不会放过他们家。

拓跋胤可没有心情顾忌安信郡王的心思,只是淡淡问道:“王爷,今晚这事你如何看?”

安信郡王脸色阴沉,扫了一眼女儿咬牙道:“我这不孝女…王爷若是不嫌弃,就带走吧!”就当他从来没有生过这么一个女儿!

闻言,纯毓郡主眼睛一亮,连忙看向拓跋胤。拓跋胤淡淡道:“王爷说笑了,本王与令爱素无瓜葛。既然王爷不介意,那么本王也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毕竟…本王马上就要走了,也碍不着什么事。”

怎么可能碍不着什么事?只是碍不着拓跋胤什么事而已,对于安信郡王府来说却是麻烦大了。

安信郡王是事情闹大了之后才听到风声过来的,这一阵子功夫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了今晚的事情更不知道明天整个京城会传成什么样子,想要封口只怕是已经晚了。但无论如何,纯毓郡主的名声算是毁干净了。如今拓跋胤还不肯认,毫无疑问安信郡王府的处境会变得更加难堪。

安信郡王恨不得掐死这个不孝女。

纯毓郡主也呆住了,她没想到拓跋胤竟然如此无情。

纯毓郡主显然忘了,上一次拓跋胤也没有对她多情,自然也不可能这一次突然就被她给感动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认为只要她跟拓跋胤怎么样了,拓跋胤就会娶她。

“沈王殿下……”纯毓郡主喃喃道。

拓跋胤微微皱眉,目光淡淡地扫过纯毓郡主身上。他其实并不太明白纯毓郡主为什么总是缠着自己,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从头到尾就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更没有发生过什么英雄救美之类的恶俗桥段。一个受着中原最好的皇室教养长大的郡主,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为了个男人奋不顾身了?

若是这是什么感情,这感情也来的太莫名其妙了一些。

“王爷,沈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楚凌站在门口,有些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

安信郡王微微变色,但是想想之前的事情觉得这会儿拦着这位小公子也已经晚了只得作罢。看向楚凌笑容有些僵硬地问道:“凌公子怎么来了?长离公子……”楚凌笑道:“哦,长离公子方才身体有些不适,在荷香斋那边休息。我怕各位担心就想先回来说一声,没想到扑了个空大家都到这边来了。这里…是出什么事了吗?方才眉老板在外面…呃……”楚凌看看安信郡王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君无欢身体不好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安信郡王倒也没有怀疑。甚至有些暗暗庆幸君无欢没有跟着过来,不然他会觉得更加难堪。

拓跋胤站起身来,淡淡道:“没什么事,有劳凌公子关心了。本王明天中午就要启程,明早还要去宫里向陛下辞行,就先告辞了。”

说罢,就要往外面走去。楚凌却能看得出来,拓跋胤地脚下有些虚浮,显然并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沈王殿下……”身后,纯毓郡主哀声叫道,安信郡王只觉得丢脸之极,狠狠的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道:“沈王殿下留步,本王有些事情想要与王爷商谈。”

拓跋胤停下脚步看向安信郡王,安信郡王道:“请借一步说话。”

拓跋胤点了点头,楚凌倒是有些担心,“沈王殿下,你…没问题吧?”

拓跋胤摇头,道:“多谢凌公子关心,无妨。”

楚凌点了点头,既然拓跋胤觉得没问题,她当然也没有必要多管闲事了。很是识趣地转身告辞,“既然如此,两位先谈,在下先告退了。”说完转身就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安信郡王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来人,将这个孽女给我带回去关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是,王爷。”

楚凌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眉娘,两人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各自转开了视线。

284、国师驾到!

君无欢中的药并不厉害,楚蝶衣显然也知道君无欢这样的人并不容易对付。一些太过烈性的药往往都极其容易让人察觉,而既想要不让人察觉,又能够达成效果的药则往往效果较为缓慢。因此楚蝶衣并不敢真的给君无欢下什么烟花之地惯用的烈性药物,不过是一些限制行动的药物罢了。

楚凌重新回到荷香斋的时候,君无欢已经能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是烛火下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几分罢了。

听楚凌说了纯毓郡主的事,君无欢并不惊讶,只是淡淡道:“安信郡王这个女儿,算是白生了。”安信郡王府的嫡出郡主,若是与平京的权贵结亲,绝对足以拉拢一个庞大的势力。哪怕就是不用来结亲,纯毓郡主未来的夫婿也会是安信郡王府天然的盟友。然而,这位被宠坏了郡主显然是半点也没有为自己的父亲和兄弟甚至是自己的未来考虑,直接就看上了拓跋胤。拓跋胤对于安信王府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不仅不能带给安信王府好处,反倒是会让安信郡王在一部分文人的心中失去往日的地位。

那些文人是沽名钓誉,迂腐顽固,但是他们大多还不想卖过,更不想向貊族人称臣。

“我若是安信郡王,这样的女儿就当是没生过。”君无欢淡然道。

楚凌道:“我看安信郡王只怕也是这个意思,他让拓跋胤将纯毓郡主带走,听着不像是联姻的意思。”听安信郡王那口气,拓跋胤若是真的同意带着纯毓郡主走,纯毓郡主也不可能享受郡主的待遇。多半是被当成一个普通的天启女子跟着拓跋胤回去,安信王府更不会承认她是纯毓郡主,说不定过些日子就直接宣布纯毓郡主病故了。

可惜,纯毓郡主显然并不知道他父亲的心思。

君无欢微微摇头道:“安信王妃只有纯毓郡主这一个女儿,安信郡王无论想什么只怕都实现不了。安信王妃娘家的势力也不小,这些年一直都是支持安信郡王的,安信郡王若真的牺牲掉了纯毓郡主,安信王妃能干么?”

楚凌挑眉:“那就要看安信王妃觉得儿子重要还是女儿重要了,你觉得最后会怎么样?”

君无欢笑道:“这要看拓跋胤会怎么选。”

楚凌想起拓跋胤那冷漠的目光,摇摇头道:“拓跋胤只怕是不会同意。”君无欢对此毫不在意,靠在楚凌身上有些慵懒地道:“阿凌管他干什么?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阿凌就不关心关心我么?”

楚凌瞥了他一眼,不解地道:“关心你什么?”

君无欢抬眼望着他,幽幽道:“阿凌,我被人下药了啊。”

“不是好了么?”楚凌道。

“……”君无欢长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陛下赐婚了,阿凌就觉得我不值钱了。现在连关心我一下都懒得关心了。”楚凌哭笑不得,“长离公子,你敢在沧云城也表现出这幅德行么?你就不怕吓死你的属下啊。”这是什么毛病?

君无欢道:“我现在是君无欢。”

“……”所以你是想说你是君无欢不是晏凤霄就可以不要脸皮么?还是说你其实是人格分裂?

看着他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模样,楚凌也不由面上一热。俯身在他眉心吻了一下,道:“长离公子受委屈了,这样行了么?”君无欢仔细看着她无奈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伸手将楚凌揽入怀中笑道:“阿凌,你太心软了。”

楚凌狠狠地磨牙,正要说话却听到君无欢闷咳了两声。直觉不对连忙低头去看他,“你怎么了?”

君无欢抬起头来,随手抹掉了唇边的一抹血丝道:“没什么,收了点内伤。”

楚凌心中一沉,君无欢的身体本来就是强练内功折腾出来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受点内伤调理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但是对君无欢来说有时候却是要命的事情。想到此处,楚凌对被眉娘带走的楚蝶衣也更多了几分怒气。

“是因为方才那药?”楚凌沉声问道。

见她脸色不好,君无欢也不再跟她调笑,只是轻声安慰道:“没事,阿凌不要担心,最多两日就好。”

楚凌轻哼一声,道:“回头让嫣儿看看,云师叔说你短期内不能在发病了。”

“好,都听阿凌的。”君无欢温声道。

“……”

昨晚萃玉轩的事情并没有闹得满城皆知,但是平京的权贵圈子里知道的人却不少。拓跋胤并没有在平京久留,依然是按照既定行程早上入宫像永嘉帝辞行,中午便带着人动身离开平京了,只是跟随他一起离开的人里面多了两个少女。

并没有多少人去送行,楚凌和君无欢算是极少数几个。

楚凌看着不远处穿着一身侍女服饰却依然满心喜悦的纯毓郡主,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显然安信王妃即便是在疼爱女儿也还是明白儿子更重要的道理。纯毓郡主显然并不明白,自己已经被父母放弃了的事实。在纯毓郡主看来,或许她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只是事急从权才不得不委屈一些。等到将来她兄弟做了皇帝,她不仅是郡主还可能成为公主,成为名正言顺的沈王妃。但是她却不知道,从她无名无分地跟着拓跋胤离开开始,她就成为了安信郡王府的耻辱和污点。从此以后安信郡王府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她,哪怕她的兄弟真的成为皇帝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有这样一个姐姐的。更不用说…跟着拓跋胤去了北地,如今北晋的情况对拓跋胤并不有利,到底有多少危险和腥风血雨,一心只有爱情的纯毓郡主真的知道么?

见楚凌时不时看向自己皱眉,纯毓郡主微微皱眉,她跟楚凌不熟,也不喜欢这个神佑公主。

“你看什么?”纯毓郡主不悦地道。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放肆。”

“你……”纯毓郡主怔住,只听楚凌道:“不过是父皇送给沈王的两个丫头,谁给你的胆子质问本宫的?”

送给…沈王、的丫头……

纯毓郡主有些懵,在她眼中这只是一时的委屈求全,但是在被人眼中她真的已经不是安信王府的嫡女,而只是陛下送给沈王的两个丫头之一。这其中身份上的落差,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再看看拓跋胤看向自己淡漠的眼神,纯毓郡主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她…真的没有选错吗?

楚凌并没有过多理会纯毓郡主,转头就看向正在说话的拓跋胤和君无欢。君无欢笑容温文尔雅,半点也看不出看内伤的虚弱和人后对世事的洞察和嘲讽,”沈王一路保重。“拓跋胤淡淡道:“多谢,本王只怕赶不上两位的大婚之期了。就先在此预祝两位白头偕老。”

这个祝贺大约没什么诚意,若是北晋和天启不能和平共处的话,楚凌和君无欢有没有白头的机会都不好说。而目前的局势来看,两国和平共处的几率约等于零。

君无欢和楚凌相视一笑,楚凌大方地笑道:“那就借沈王殿下吉言了,也祝沈王此去,一帆风顺。”

“多谢,时间不找了,本王就先告辞了。”

“不送。”

拓跋胤转身往不远处被侍卫拉着的郡王走去,纯毓郡主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安信郡王和王妃,见两人并没有上前说话的意思这才有些难过地转身跟上了拓跋胤。跟着纯毓郡主一起被送给拓跋胤的就是昨晚纯毓郡主身边跟着的丫头,原本也是纯毓郡主的贴身丫头。倒是不知道昨晚眉娘换出去的“楚蝶衣”是怎么做到的,昨晚的事情竟然半点也没有波及到她身上,此时依然规规矩矩地站在安信郡王和王妃的身边目送纯毓郡主离开。

楚凌和君无欢携手站在路边,看着拓跋胤上马离开,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楚凌轻叹了口气。

“阿凌怎么了?”

楚凌道:“等到拓跋胤回到上京,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君无欢道:“这是谁也无法逃避的事实,朝堂之上权力纷争,只有成败生死。貊族人更是如此,胜利者绝不会怜悯败者,退了,等待他和拓跋罗的只有死路一条。”楚凌微微皱眉道:“这么说,当初在沧云城拓跋胤是做错了?”

君无欢摇头,“那也未必,如果当时拓跋胤不让一步地话,只怕当时就是两败俱伤而且必定是拓跋胤败得更惨一些。如今这般,算是给双方流出了一个转圜的余地和时间,而且那些原本归他统辖的兵马只会更加忠心于他。只要拓跋胤能顺利回到上京,并且整合北晋皇留下的势力,想要重新收回兵权并不是难事。”

楚凌点了点头,道:“拓跋胤这样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朝堂争斗,跟拓跋兴业一样他们都更适合成为单纯的将领。

君无欢道:“由不得他选,除非他想要拓跋罗跟他一起死。”

楚凌莞尔一笑,道:“罢了,有空操心他的事情还不如操心操心我们自己的事情。”

“嗯?”君无欢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她说的是哪一桩事情。

楚凌道:“南宫御月要来了,我觉得我的身份大概是藏不住了。”

君无欢微微点头,“早晚的事。”

就算消息再不灵通,一年半载的也足够让所有人知道楚凌在北晋的身份了。由南宫御月来揭破,至少他们自己还可以掌控局势,总比什么时候藏不住了被人突然揭破要好得多。唯一让长离公子有些不满的就是,南宫御月这人忒烦人了,为什么这货一定要来天启!为什么他不能好好地在北晋跟拓跋梁明争暗斗呢?

南宫御月一行人晃晃悠悠,硬生生的拖到拓跋胤离开平京三天后才到了京城。

南宫御月进城的时候楚凌并没有去城外迎接他,而是坐在一条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的酒楼上围观。不得不说,南宫国师无论到了那儿都一如既往的喜欢摆排场。四匹马拉着地华丽精致的宝马香车,数十名白衣若雪的青年男女簇拥在马车周围。所幸平京的这条中轴线上的大街很是宽敞,若是寻常的街道只怕还容不下国师如此宏伟的排场经过。

马车周围素白的纱帘都被挽了起来,站在街道两边地人们正好可以看到坐在里面的白衣公子俊美冰冷的容颜。

“不是说是貊族国师么?怎么…长得不像啊。”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道,前些天那位北晋沈王他们可是见过的,虽然也长得很是英挺俊朗,但是跟这位国师完全不同。这位国师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更像天启的贵公子而不是貊族人。

“谁知道呢,大概…是有天启血统?”有人答道。

”不是说貊族人很看不起天启人么?若是如此他又是怎么做的国师?而且,这位国师…好生年轻啊。”国师和王爷不同,王爷是因为皇室血统而册封的,年龄再小的王爷都有。但是国师……貊族的国师难道也是世袭制?父传子子传孙的?

楚凌原本坐在一边悠闲的喝着茶顺便看热闹,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坐在自己背后大放厥词的人将他推了出去。那人被推得一个趔趄,正要发怒,却听咚的一声一柄明晃晃地弯刀从窗口射了进来定在了他刚刚坐着的凳子上。那人一愣,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楚凌伸手将弯刀拔了下来,看了那人一眼淡然道:“以后别在外面胡说八道,当心小命都不知道怎么丢了的。”

那人抹了一把冷汗连连点头称是,跟他同桌的人也吓得半晌不敢开口说话。

楚凌将头探出窗口,果然看到底下有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侍卫正盯着他们这个风向。不由笑了笑,随手将弯刀抛了下去,道:“他已经受到教训了,还请手下留情。”

只凭她抛刀的这一手功夫,那侍卫就知道对方实力不弱。他原本也只是警告一下,毕竟是初到别人的地盘上,并没打算刚到平京就杀人见血。因此也没有纠缠只是看了楚凌一眼,却不想这一眼就愣住了。直到楚凌的身影消失在窗口,方才扭头跟上了前面的马车。、

“公子。”白衣侍卫策马追了上去,马儿不快不慢的与马车平行。

南宫御月微微侧首挑眉道:“怎么?”

白衣侍卫低声道:“属下方才好像看到武安郡主了。”

“哦。”南宫御月坐起身来,到底没有让马车立刻停下来。沉默了片刻方才轻笑道:“在平京看到笙笙有什么奇怪?这会儿她还在外面,看来是不指望在宫里看到她了。”

白衣侍卫道:“公子真的觉得…武安郡主就是神佑公主?”虽然公子早就这么说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那位…武安郡主,竟然会是永嘉帝的女儿?而且还是从浣衣苑逃出去不见了的那一个?

南宫御月斜了他一眼道:“你觉得,除了她…君无欢会跟别人订婚么?”他们在路上就收到了永嘉帝为君无欢和神佑公主赐婚的消息,当时南宫御月就捏碎了两个酒杯。过了这些日子,好歹也算是冷静下来了。

白衣侍卫深深怀疑公子这一路上拖延行程就是怕太早到了上京跟长离公子打起来。

南宫御月自然不知道属下心中在想什么,沉声道:“先去见了永嘉帝那老头,在去探望笙笙。本座给笙笙准备的礼物……”

“公子放心,都准备好了。”白衣侍卫连忙道。

南宫御月偏着头思索着,“婚期在明年…你说永嘉帝是不是对君无欢那病秧子不满意?要不…咱们去把笙笙抢过来吧。神佑公主配北晋国师,你觉得如何?”

白衣侍卫只觉得头皮一紧:公子,您还记得长离公子打人的时候有多可怕么?

不,不对!永嘉帝就算再看长离公子不顺眼,那也肯定比看您这个貊族国师顺眼多了啊。

永嘉帝对貊族的使者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毕竟是一国之君在这种国家大事上也不能耍什么脾气。但是召见南宫御月的时候难免就要冷淡几分。让人奇怪的是,连拓跋梁的面子都不给,据说脾气古怪的国师对永嘉帝竟然十分的宽容。即便是永嘉帝冷淡,也不见他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一场宾主见面竟然也就这么平平顺顺的过去了。不仅是让天启的官员觉得惊讶,貊族随行的官员更是仿佛看怪物一般打量着南宫御月,很是怀疑他们那位性格乖戾的国师是不是半路上被人给掉包了。

派人将南宫御月送回驿馆休息,永嘉帝才看向留在御书房的几个老臣道:“诸位爱卿,你们说这北晋国师来天启到底有何目的?”明面上说是为了祝贺永嘉帝寻回爱女,但是谁都知道这个理由相当的扯淡。别说是寻回了一个公主,就算是寻回了一个皇子,也没有重要到让貊族国师亲自前来道贺地地步。

众人各自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倒是都没有话说。

永嘉帝微微蹙眉,道:“怎么?有什么不好说?”

朱大人起身道:“启禀陛下,如今北晋朝拓跋梁和焉陀弥月还有拓跋罗正在争权,焉陀弥月这个时候来平京,或许有想要避开风头的意思?”在貊族,除了朝堂和正式场合,大多数人都称呼国师为南宫御月。但是天启朝堂上却大多只知道南宫御月的貊族名字。

襄国公微微皱眉道:“朱大人,据我所知北晋这位国师并不是个喜欢退避的性子。”襄国公思索着当初在上京见这位国师时的模样,以及上京权贵对南宫御月的评价。

朱大人并不生气,挑眉道:“哦?那不知襄国公怎么看?”

襄国公微微摇头道:“这个,在下也想不明白。不过…既然他来了,有什么目的总是会说出来的。”襄国公现在有些担心的是楚凌的身份,南宫御月和阿凌在上京时交往甚多,只要一见面肯定是能认出来的。

襄国公却不知道,南宫御月还没有到平京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出了神佑公主的真实身份。

“上官大人也是见过北晋国师的,上官大人怎么看?”永嘉帝看向上官成义问道。

上官成义皱眉道:“回陛下,臣与襄国公看法一致,这位此来只怕是所图非小。而且,来的也不只是北晋国师,与他同行的那位西秦大皇子,是拓跋梁的人。”

永嘉帝微微眯眼,“哦,这么说…倒是当真有些意思了。”堂堂国师在这个北晋朝堂纷争不断的时候亲自千里迢迢跑到平京来,拓跋梁又跟着一起派了自己的人来。自然不可能只是来玩耍一番欣赏江南的风光。

不过他们不说永嘉帝也不着急,这里毕竟还是天启的地方,如果真的有什么图谋,他们早晚会自己说出来的。

永嘉帝道:“也罢,国师和西秦大皇子远道而来也不宜怠慢了,让下面的人好好侍候。”

众人齐声称是,上官成义问道:“陛下,北晋国师的洗尘宴……”

永嘉帝一挥手道:“国师远道而来想必也是累了,洗尘宴就定在明晚。公主已经与三妃商议过此事了,上官大人不必担心。”

“是,陛下。”上官成义想着神佑公主虽然爱胡闹,但正事上绝对靠谱的确实没有什么可担心,便拱手表示明白了。

朱大人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看到上官成义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永嘉帝见众人没什么话说,便道:“没事诸位就先回去吧,襄国公留下。”

“是,陛下。”

“臣等告退。”

285、再议结盟!

楚凌正坐在院子里更君无欢说起之前在街上看到了的事情,一缕劲风突然从墙头射了过来。楚凌微微皱眉,袖中流月刀已经落到了了掌心。流月刀飞快地往君无欢跟前一挥,正好挡住了冲向君无欢的凌厉气劲。

下一刻,一个人影已经朝着他们扑了过来。君无欢一手搂住楚凌的腰微微侧身,另一只手抬手挡住了来人的攻击。两人飞快地拆了十几招,虽然君无欢是单手却也并不落下方。对方显然对此十分不满意,轻哼一声手下的攻势越发凌厉起来。

楚凌微微蹙眉,随手流月刀塞进君无欢的手中一矮身就退出了君无欢的怀抱。流月刀在手,即便君无欢并不是用刀的人却也一时威力大增。君无欢已经站起身来两人从桌边一直打到了院子的角落。两个人速度都很快,几乎只能看到两道残影飞快地在院子里闪动。

不远处,白鹭和雪鸢闻声赶了过来,楚凌对他们摆摆手道:“没事,让护卫不要过来。”

两人再不远处踟蹰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眼看着两人再打下去就要将自己院子的房顶给揭了,楚凌方才出声淡淡道:“两位要打的话能不能换个地方?我这公主府刚修缮好也不容易。”君无欢手下一顿,一刀逼开了对方飞身退回到了楚凌身边。

君无欢跑了,对手自然也不能打了。这才愤愤地住了手,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笙笙,你便是这样迎接本座的么?”

楚凌挑眉道:“国师不请自来,还指望我如何迎接?”

南宫御月道:“亏得本座为笙笙担心了许久,笙笙跑回天启做这什么神佑公主却不告诉本座一声。真是好没良心。”

“……”我会过的那么惨,是拜谁所赐?

君无欢冷眼打量着南宫御月,南宫御月自然不会怕他,傲然道:“怎么?还想打?”

君无欢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南宫御月,我真是佩服你。”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本座怕你么?哦,对了,长离公子,沧云城主,神佑公主驸马,确实挺了不起的。你倒是会见缝插针。”君无欢道:“坚昆。”

南宫御月面色一僵,看向楚凌的眼神顿时有些游移起来。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以楚凌的身手想要从坚昆手里脱身有多难南宫御月还是能够想象到的。而且坚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虽然北晋有人认为坚昆是畏罪潜逃了,但是南宫御月却知道坚昆早就死了。说到底,楚凌会被坚昆追杀,还是因为他要挟楚凌去刺杀北晋皇所致。此时再见到楚凌,难免就有些心虚了。

不过,国师大人显然也不是普通人。若是别人做了对不起旁人的事,遇到了苦主还被人当场提了出来,多半是羞愧难挡退避三舍或者愧疚致歉象,又或者想要补偿对方求得原谅的。而南国国师遇到这种事情,除开最初的那一点心虚之外,却是恼羞成怒。

“怪本座?”南宫御月扬眉,冷笑道:“需要药救命的可不是本座?要不是某个病秧子,本座就算要挟笙笙也没用啊。说到底还是某人自己连累了笙笙还不承认。”说罢,又对着楚凌笑道:“笙笙,你瞧你跟着他有什么用处?病病歪歪的只会拖累你,本座就不一样了,本座会保护你的。”

“……”国师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脑子有病这件事?我还怕你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弄死我呢。

“南宫御月!”君无欢冷声道。

南宫御月慵懒地看了他一眼道:“怎的?”

楚凌伸手拉住了想要动手的君无欢,笑道:“国师刚到平京,不在驿站好好休息,跑到我公主府来做什么?还是你觉得我公主府是随便让人进出的地方?”公主府的护卫想要拦住南宫御月这样的高手确实有些为难,总不能现在将萧艨叫回来吧?楚凌有些为难的思索着。

见她似乎真的生气,南宫御月这才撇了下嘴角,道:“笙笙好偏心啊。”

楚凌笑道:“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国师现在才知道么?”

君无欢拉着楚凌走到一旁的石桌便坐了下来,南宫御月也不怕君无欢突然发难直接给他一刀也跟着过去坐了下来。南宫御月看看坐上放着的两杯茶,道:“笙笙,远来是客,本座连一杯茶水都没有么?”

楚凌无语,伸手到了一杯茶推到南宫御月面前,南宫御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他喝了茶,君无欢方才淡然道:“说罢,你来平京做什么?”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斜了君无欢一眼道:“说好的合作,结果你瞒着我这么大的事情,君无欢,你信不信本座毁约?”

君无欢皱眉,淡然道:“我瞒你什么了?”

“笙笙,你从来没告诉过本座笙笙的真实身份。”南宫御月道。

君无欢看了楚凌一眼,不以为然地道:“这跟你我合作有关系?”他们合作的事情早在认识阿凌之前就已经订好了,现在南宫御月来跟他扯这个?怕不是脑子又开始犯病了吧?南宫御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君无欢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立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随时戒备着他发难。

虽然君无欢在外人眼里是个温文尔雅足智多谋的商人,在沧云城的人眼中是沉稳霸气的沧云城主。但是在南宫御月眼里,这个家伙却格外的不是东西。少年时候,因为他差点一不小心弄死云行月,君无欢就险些打死他。之后每一次他惹到了君无欢,君无欢都是一句话不说直接下手打。南宫御月的武功这么多年能傲视群雄,有多半都是被君无欢打出来的。

因此南宫御月一直觉得,自己如果想要活的高兴,就一定要想办法弄死君无欢。

但是南宫御月自己却不会跟君无欢拼命,输了太多次他自己可能都不觉得自己能赢过君无欢了。哪怕是君无欢病重身体虚弱的时候,南宫御月的实力有可能是超过了君无欢的,他都没有想过要真正自己下手。总觉得万一失手了,后果很严重。

楚凌左右看看两人,觉得这两个人大约是上辈有什么血海深仇。再一次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问道:“国师千里迢迢亲自来这一趟天启,总不会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吧?”

南宫御月不知是觉得眼下的情势以一对二对自己不利还是怎么的,也敛去了脸上让人一看就觉得来者不善的表情,道:“自然是有要事的,怎么?凌霄商行现在在北地的消息已经这么不灵通了?”

君无欢神色淡然不惊不怒,道:“拓跋梁又想要出兵沧云城?”

南宫御月打量了君无欢一番,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道:“谁让沧云城主本事了得呢,貊族大军几次在沧云城下险些折戟沉沙,拓跋梁刚刚登基需要一场大胜仗来巩固他的地位以及在朝堂和貊族百姓中间的声望。有什么比一场大仗更有用?天启隔着灵苍江天堑,西秦早已经臣服北晋,这些年也还算老实,不打你打谁?”

君无欢道:“现在拓跋梁就算要攻打沧云城,也只能派出他自己的心腹兵马。诸如拓跋兴业或者是拓跋胤的旧部,就算给他他也不敢用。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平定了沧云城?”

南宫御月道:“按你沧云城过去的战绩,确实是有些危险。所以啊……”

楚凌脑海中灵光一闪,道:“拓跋梁也想要跟天启结盟对付沧云城?”

南宫御月笑道:“这一次跟上次不同啊,拓跋梁是很有诚意的,只要天启愿意结盟,打下沧云城之后地归天启。貊族兵马后退一百里。”

楚凌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貊族人出兵出粮死战,最后好处却送给天启?国师,北晋新皇陛下是以为天启人不知道貊族人打仗的习惯么?”

南宫御月道:“这次不一样,只要能灭掉沧云城……剩下的,笙笙懂的?”只要灭掉沧云城,就算让天启一时间占据着沧云城的地盘也无所谓。貊族当初能将天启人赶到南方去,自然也能再一次夺下沧云城。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啃下晏凤霄这块难啃的骨头。

君无欢问道:“结盟…北晋想要天启做什么?”

南宫御月道:“天启兵马虽然不堪一击,但是水战却比貊族要强得多。更重要的是,北晋需要天启协助,全面封锁灵苍江,不能让一粒粮食通过灵苍江送到沧云城。”沧云城虽然面积不小,但是要养那么多兵马,粮食很大一部分依然还是依靠外来的。这些年凌霄商行暗中相助,又有桓毓在天启沧云城几乎没有为粮食发过愁。

不得不说,拓跋梁这个思路是相当正确的。无论沧云军再怎么强悍,沧云城终究是一座孤城。一旦断了粮,别说是杀敌了,沧云军自己就要乱起来了。只是天启和北晋一直是敌对关系,哪怕北晋要求天启封锁灵苍江,天启也肯定是阳奉阴违的。想要让永嘉帝真的下力气帮忙,只能让出一部分利益给他们。

楚凌微微蹙眉,侧首看向君无欢。

君无欢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看向南宫御月问道:“你觉得永嘉帝会同意么?”

南宫御月道:“原本我觉得还是有可为之处的。但是…既然确定了笙笙就是神佑公主,看来是希望不大了。”若是君无欢和楚凌跟永嘉帝毫无关系,南宫御月有八成把握说服永嘉帝答应北晋的结盟。但是既然君无欢在这里,还是永嘉帝未来的女婿,南宫御月不觉得君无欢会不提前做好防备,现在想要说动永嘉帝去灭了自己未来女婿,只怕是希望渺茫了。

楚凌有些好奇,“若是结盟失败了,国师回去怎么跟拓跋梁交代?”

南宫御月不以为然,“本座为什么要跟拓跋梁交代?”

楚凌微微挑眉,看来拓跋梁如今在朝堂上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这个时候想要出兵沧云城,有一部分原因大概也是为了转移矛盾吧?君无欢道:“一旦拓跋胤回到北晋,拓跋胤,拓跋罗,拓跋兴业和拓跋梁对峙起来,双方实力大约旗鼓相当。拓跋梁确实不会有功夫管你,也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得罪焉陀家。”焉陀家毕竟是手握兵权的北晋第一世家,拓跋梁若是大权在握,自然有的是功夫慢慢料理他们。但是现在拓跋梁自己的皇位都还没有坐稳,想要对付焉陀家还早得很。

而只要焉陀家一天不不倒,拓跋梁对南宫御月就要顾忌几分。

南宫御月并不介意别人说自己是靠着家里横行无忌的,轻哼了一声道:“差不多是这样吧。你打算怎么办?”

君无欢摩挲着手指,与楚凌对视了一眼,道:“既然拓跋梁这么想要结盟,那就结盟吧。”

南宫御月看看两人,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他在人前一向是没什么表情的,这会儿突然露出这样的神色倒是将楚凌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南宫御月笑道:“拓跋胤说,为了表示两国结盟的诚意,最好是…两国能够和亲,皆为秦晋之好。”

“……”

楚凌迟疑地看着南宫御月问道:“国师带了哪位公主过来?”

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公主没有,我带了六王爷的庶女,灵山郡主拓跋月。”

楚凌微微蹙眉,道:“我记得…这位灵山郡主仿佛才十五岁?”南宫御月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有什么问题吗”的眼神。楚凌忍了忍,道:“我父皇已经年过不惑了。”南宫御月耸耸肩,显然还是没有明白这有什么问题。楚凌住了口,也对,这个时代的人女子嫁给比自己年长许多地男子并没有什么人会觉得不对。一些无聊文人还自鸣得意一树梨花压海棠呢。楚凌只是觉得有些惋惜,不过想想两国之间的事情又哪里只是婚嫁而已,分明是政治和利益。至于那个被牺牲的少女,就太过微不足道了。

楚凌道:“若是父皇同意,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南宫御月笑道:“既然说是和亲,自然是有来有往的。北晋嫁了一个郡主过来,自然也希望天启……最好是嫁一个公主过去。”南宫御月并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毕竟北晋比天启强是事实,强者自然有资格得到更多。

君无欢冷声道:“这个主意不像是拓跋梁想出来。”拓跋梁那种人,怎么会相信和亲这种事情。真有需要,别说是一个和亲公主,就算是十个八个和亲公主,他也随手就杀了。既然自己都是如此,拓跋梁自然更不会相信这一招会对别人有用了。

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君无欢却已经明白了,既然不是拓跋梁的意思,那肯定就是南宫御月这货的提议了。

深吸了一口,君无欢淡淡道:“南宫,你最好立刻在我面前消失。”

南宫御月本想回嘴,却见君无欢原本撑着桌面地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按向了腰间。南宫御月自然知道那腰带里面藏着什么东西,神色一变南宫御月有些犹豫地看了楚凌一眼。在确定楚凌不会帮着自己之后,南宫御月终于不再犹豫,站起身来飞身掠了出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院墙后面。

技不如人的人,是没有人权的。

楚凌看着君无欢有些苍白的面容剑眉微皱的模样,也跟着凝起了秀眉。

伸手握住君无欢放在腰间的手,轻声道:“不要生气,没事的。”

君无欢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抬头轻声道:“我不生气,阿凌也不用担心。这事儿…成不了。就算真的需要跟北晋联姻,也不会是阿凌去的。”楚凌点头,“自然,谁都不会去。”如今的情况,根本没有必要跟北晋联姻,因为无论去的是谁,都是白白牺牲的炮灰。天启和北晋绝不可能和平共处,就算天启能忍北晋也忍不了。

看了一眼南宫御月消失地方向,楚凌忍不住底下一声叹气道:“果然,南宫国师一来,准没有好事。”

君无欢轻哼一声道:“我看他是活腻了。”

楚凌道:“你可别为了这事儿去找南宫御月麻烦,别忘了你的伤……”南宫御月即便是实力不如君无欢,也不会差的太远。而君无欢身体不好,南宫御月却是身体健康的。若是真的不要命的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好说。楚凌可不希望君无欢为了出一时之气,又去把自己弄出一身的内伤来。

君无欢低头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心中不由得一暖,低头在她眉心轻轻一吻道:“阿凌放心,我不会去找他打架的。这里毕竟是平京,还是要给陛下一点面子的。”但是他可不保证他不会在别的地方找南宫御月的麻烦。

楚凌见他说得认真,这才点了点头稍微放下了心来。

以她对君无欢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的了,但是只要不动手,别的倒也无所谓了。

南宫御月带着一身肃杀之气回到驿馆,正好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秦殊。从公主府出来,南宫御月才懊恼起自己竟然真的被君无欢给吓跑了。懊恼之余就恼羞成怒起来,杀回去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南宫御月就带着一身令人退避三舍的怒气回到了驿馆。

秦殊看着面色阴沉快步进来的南宫御月微微蹙眉,还是对他点了下头道:“国师。”秦殊与南宫御月并不相熟,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位国师的了解。自然也看得出来,国师大人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南宫御月停下了脚步打量着秦殊。

若是寻常人被南宫御月这样的眼神打量着,只怕早就要簌簌发抖了。但是秦殊显然不是一般人,只是淡然一笑,对南宫御月道:“国师,可是秦某有何不妥?”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听说,你跟笙笙交情不错?”

秦殊一愣,倒是没想到南宫御月竟然会问这个问题,回过神来方才回答道:“先前在上京跟武安郡主确实有几分交情。”

南宫御月上下打量了秦殊一番,道:“西秦大皇子藏得深,不知道笙笙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会不会觉得高兴?”

秦殊眼眸微黯,轻叹了口气道:“郡主失踪许久…难道国师已经有了她的消息?”

南宫御月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漫步朝着里面走去。秦殊望着南宫御月的背影微微皱眉,沉思了许久方才道:“来人。”

片刻后,一个灰衣男子出现了院子里,拱手道:“秦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秦殊道:“去查查看,刚才国师去见了什么人。”

“是,秦公子。”男子拱手告退。

秦殊扭头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温文尔雅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疑惑,“好好的,国师怎么会突然提起笙笙?”

286、拓跋梁的贺礼!

北晋使者的来意第二天早上满朝上下就都知道了,因为早朝上身为西秦质子的秦殊代表北晋新皇拓跋梁递交了一份国书。国书中阐述了北晋想要与天启结盟的意愿以及结盟之后天启能够获得的好处。一时间,朝堂上众人议论纷纷争执不休。争执的人大体分为三派,一是同意结盟的,认为天启能够拿回沧云城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处。沧云城位置险要,只要拿回了那地方,将来就可以作为收复北方的前哨,许多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一派人是不同意结盟,认为貊族人狼子野心不能与之为伍。一旦解决掉了沧云城,拓跋梁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直指天启。至于还有一派则是和稀泥,既不赞同这家,也不赞同那家,总之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一派,则是以朝中几个势力颇大的世家为主,这些人对什么结盟还是不结盟都没有兴趣,他们只需要管好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了。

朝堂上争吵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吵出什么结果来,下了早朝永嘉帝便怒气冲冲地去了永乐宫。

今晚有一个为迎接天启使者而举办的宴会,所以楚凌一大早就进宫来准备了。虽然上官成义认为如今这种场合应该由身为公主的楚凌来主持,但是楚凌也只是挂个名头而已,真正做事的还是贤妃等三个高位妃子。对此三位嫔妃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反倒是对楚凌很是感激。她们年纪虽然不算大,但是却都不算受宠,而且永嘉帝后宫多年没有过子嗣诞生,所有人都默认了永嘉帝这辈子不会再有子嗣了。因此,她们这些妃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三妃因为出身好身份高,还能受些尊重,而能够筹办宫宴便是昭示她们在宫中的地位最好的方式。如果楚凌真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揽过去的话,她们除了有个好听的名头和每月多上几两银子一些东西,跟普通的低位嫔妃也没有任何差别了。如今楚凌愿意放权,她们自然是高兴的。

经过了这些日子,楚凌和三妃倒是都找到了各自相处的方式。三妃都是聪明人,在发现这位公主殿下不喜欢听人奉承殷切侍候的时候态度就渐渐的恢复了正常。楚凌也觉得这三位嫔妃并不若她一直以为的那种只会后宫女子只会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事实上,这三位嫔妃私底下关系竟然还不错,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可争的,人自然也就和善起来了。总是,双方渐渐地都对对方的行为处事感到了满意。

永嘉帝进来的时候楚凌正和三位妃子讨论今晚的宫宴细节,见到永嘉帝阴沉着连进来三妃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相迎。

“见过陛下。”三妃齐声道。

“见过父皇。”楚凌也跟着起身行礼。

永嘉帝一挥手让众人免礼平身,方才看向三位嫔妃道:“你们在永乐宫做什么?”楚凌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三位是怎么想的,若是君无欢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话,她肯定是要翻脸的。却见贤妃抬起头来笑吟吟地道:“回陛下,臣妾和两位妹妹正在跟公主请示今晚宴会的事情呢。”脸上笑容温柔娴雅,半点也不看出来勉强之意。

永嘉帝神色这才稍缓,道:“卿儿刚回来不久,许多事情都还不明白。你们要多教导她一些。”妃为上这三位出身都是不凡,教导楚凌一些身为贵女的行事和打理宫中事务自然是没问题的。贤妃笑道:“臣妾遵命,只是公主聪慧,礼仪行止从无失礼之处,只怕臣妾们也排不上什么用场呢。”

没有父母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女儿,永嘉帝自然也不例外。看着贤妃的眼神也温和了几分,道:“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回头派人送些赏赐过去吧,难得自从卿儿回来了,后宫中众人的做派都还算让他满意。

“是,臣妾告退。”三人也不纠缠,屈膝向永嘉帝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楚凌扶着永嘉帝坐下,亲自倒了茶送到他面前方才问道:“儿臣看父皇刚刚进来的时候面有怒色,可是出什么事了?”

永嘉帝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北晋想要和天启结盟共同对付沧云城,卿儿你怎么看?”

楚凌笑道:“这种事情父皇自有定夺,怎么问我呢?”

永嘉帝道:“父皇想知道卿儿是怎么想的。”

楚凌在永嘉帝对面坐下下来,挥手让殿中侍候的人都退下方才小声笑道:“沧云城主是您未来的女婿,父皇您还需要跟别人联手对付他么?”永嘉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哦,你就这么确定,他会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楚凌道:“横竖总不会站到北晋那边。父皇,就算是没有这层关系,沧云城的存在对天启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

永嘉帝点点头道:“这事儿早些时候你舅舅也跟朕说过,朕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若是拒绝了北晋……”

楚凌低声笑道:“父皇不必急着拒接。”

“嗯?”永嘉帝微微扬眉,楚凌含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永嘉帝一怔,道:“这样行么?”楚凌淡然道:“有什么不行的?父皇别忘了,除了沧云城,我们还有……靖北军。”永嘉帝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看向楚凌的目光更深邃了几分,良久方才轻声道:“卿儿,这个主意是你自己想的,还是长离公子想出来地。”

楚凌笑道:“自然是我们一起想的,眼下这局面…这不是最有效果地方法么?就算是舅舅在这儿,或许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意见。”

永嘉帝轻叹了口气道:“卿儿果然已经长大了,这事儿朕会好好考虑地。你说得对,也不必太着急答复他们。”楚凌点头笑道:“正是如此,父皇英明。”永嘉帝望着楚凌,沉吟了片刻,道:“还有一件事……”

楚凌笑道:“父皇是想说北晋有意与我们联姻的事情?”

永嘉帝有些惊讶,“又是君无欢告诉你的?”君无欢消息灵通他是知道的,不过这也太灵通了一些,倒是让永嘉帝有些不放心了。

楚凌摇头,“那倒不是,是南宫御月告诉我的。”

“南宫…北晋国师?”

楚凌笑道:“父皇莫不是忘了,我当初在上京待了两三年,跟南宫御月自然也是认识。而且当初我在上京曾经和君无欢订过婚,南宫御月也是知道我还活着的。他人还没到平京就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

永嘉帝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了传说这性格乖张的北晋国师今天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客气。感情是…他认识卿儿啊。不对,就算是认识也不至于…永嘉帝看了看楚凌,问道:“卿儿,你跟父皇说实话,那个北晋国师是不是…是不是对你有意?”

楚凌一怔,南宫御月没事总是喜欢撩拨她,楚凌其实都一些习惯了。有些时候,若是撩人的人不走心,被撩的那个自然也就不会当回事了。若是时间长了,也就真的没法子将这个当回事了。而且南宫御月这人心思太过诡异,更无法让人将他的话当真。譬如说上次刺杀北晋皇的事情,如果换了君无欢,在对她没有任何情谊的时候君无欢可能会让她去,但是一旦君无欢确定了感情就绝不会再做这种事。而南宫御月,即便是前面才刚跟她表白过了,下一刻一样能眼睛眨也不眨地推人往死路走。

所以,南宫御月虽然时不时就会来一句“笙笙嫁给我”诸如此类的话,楚凌却着实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哪怕是君无欢,总是因为南宫御月对她的态度动怒,但其实也没有将他当成真正的情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真的问她,南宫御月是不是对她有意?

楚凌一时间有些茫然,她还真不知道南宫御月到底是说着玩儿,跟君无欢斗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永嘉帝见她沉默,顿时紧张起来了,“卿儿啊,你要是不满意君无欢尽管跟父皇说。但是,这个南宫御月…他不合适。”

楚凌闻言,不由失笑。摇头笑道:“父皇您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对南宫御月有想法?”

“当真?”永嘉帝有些担心地问道。楚凌点头道:“自然当真了。”

永嘉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叹气道:“南宫御月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但毕竟是貊族的国师,听说还是个性格乖戾的,着实不是良配。卿儿对他无意就好,无意就好。”若是女儿真的看上了南宫御月,永嘉帝着实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忍痛成全她还是棒打鸳鸯,不用做选择实在是再好没有了。

楚凌笑道:“跟南宫御月比起来,父皇是不是觉得看君无欢顺眼多了?”

“……”永嘉帝无语,就算是也不能承认啊。

晚上,皇宫里在一次热闹起来。

永嘉帝为迎接南宫御月准备的宴会着实是比拓跋胤的要隆重盛大得多。毕竟拓跋胤最多也只能算是私访而南宫御月却是代表北晋朝廷的。楚凌跟着贤妃三人忙了一个下午,看到宴会顺利开始也微微松了口气。她虽然学过不少东西,但是操办如此大的一场宫宴却还是头一次。所幸有人指点,总算没有出什么纰漏。

楚凌是跟着永嘉帝一起入场的,一行人踏入大殿中的时候大殿里已经坐满了人。楚凌跟在永嘉帝身边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而坐的南宫御月和君无欢。而两人的下首方坐着地正是秦殊。这样的安排虽然有些突兀却也在情理之中,永嘉帝没有皇子,虽然有安信郡王和博宁郡王也是皇室宗亲但两人年纪都不小心,跟南宫御月和秦殊这样的年轻人说不到一块去。因此身为永嘉帝未来女婿的君无欢出面作陪也就可以理解了。

再看看几乎并肩而坐地三个年轻男子,一般的俊美无俦气势不凡,南宫御月俊美中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但是他看向别人的眼神却时时都带着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恶意。君无欢的容貌俊美当属三人之首,只是他常年生病,面色难免苍白消瘦了一些,倒是让容貌失色了几分。但即便是如此,当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少了几分血色的薄唇微微带着几分笑意,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亲切,而是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仰望之意。

秦殊看起来倒是三人中最正常的美男子了,容貌俊雅,气质温文,眼眸中带着几分淡淡地忧郁,唇角带笑却是令人如沐春风。

坐在他们对面的不少贵女命妇,一下子看到这三位非同凡响的美男子也忍不住暗暗脸红心跳起来,连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恭迎陛下!恭迎公主!”

众人站起身来,齐声恭迎。

永嘉帝拉着楚凌漫步走上大殿方才放开了她的手,楚凌走到了御案旁边的桌案边上,等到永嘉帝坐下才跟着坐了下去。

“众卿平身。”永嘉帝道。

“谢陛下。”

众人齐声谢过了永嘉帝,然后才重新落座。

楚凌对着下面的君无欢微微点头一笑,君无欢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楚凌的眼眸从君无欢的身上掠过正好落到了旁边的秦殊身上,秦殊也正好在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怔,秦殊似乎并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楚凌,微微皱了下眉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楚凌对他微微点头一笑,秦殊唇角也跟着撤出了一丝笑意,带对着她点了点头。

永嘉帝看向下首的南宫御月,笑道:“北晋国师远道而来,朕先敬国师一杯算是为国师和西秦大皇子洗尘?”

南宫御月难得的很给面子,端起酒杯道:“多谢陛下。”

秦殊自然也不能拒绝,他慢慢将目光从楚凌身上移开,端起酒杯陪着喝了一杯。一杯饮尽,南宫御月又重新倒了一杯酒起身笑道:“陛下寻回公主,实是天大的喜事。可惜本座消息不甚灵通,竟然没来得及恭贺陛下和公主。本座再次借花献佛,恭喜陛下和公主父女团聚?”

永嘉帝心情甚好,也不计较自己父女之所以分离本就是因为貊族人,端起酒杯跟南宫御月喝了一杯。两国之间的事情,就算是想要计较又哪里计较的过来?楚凌也跟着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宾主各自敬酒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南宫御月让人送上了北晋准备给神佑公主的礼物。

永嘉帝对于北晋的贺礼并不以为然,有什么东西是天启没有而北晋有的?不过人家送来了,自然还是要给面子的。

只见坐在靠后一些的一个穿着北晋官服但明显是貊族人的男子捧着一个盒子走上前来,道:“这是我皇送给神佑公主的贺礼,还请公主品鉴。”

楚凌偏了一下头,道:“哦,北晋皇帝陛下送的礼物,想必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本宫自然要好好欣赏一番了。”

一边侍候的内侍上前,接过了那男子手中的礼盒送到了殿上的楚凌跟前。

盒子放在楚凌的桌案上,声音沉重,显然这盒子的分量也不轻。

楚凌抬手轻抚了一下盒子,手指轻轻在盒子的边缘和上方叩了两下方才慢慢打开了那描金的木盒。

描金的盒子里装着一顶镶嵌着宝石流苏的璎珞,看上去色彩艳丽宝光四射。楚凌看了一眼却并没有露出喜色,只是淡淡道:“多谢北晋皇的美意,这东西太过珍贵,本宫只怕是用不上。”

永嘉帝侧首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微微皱眉。

身为帝王他并不觉得一条镶嵌着宝石的璎珞有什么珍贵的,若是卿儿喜欢的话他可以让人专门为她打造十条八条每一个都比这个好看珍贵。但是卿儿这个时候这么说,问题显然并不是处在这东西的价值上。

“卿儿,这是什么东西?”永嘉帝问道。

楚凌含笑将盒子合上,道:“父皇,大概是北晋新皇登基太过忙碌,送错了东西。这是北晋后妃才会用的饰品。”虽然北晋的各种规矩跟天启比起来只能算得上粗浅,但是尊卑贵贱的区别却极为严苛。貊族女子喜好色彩艳丽的宝石璎珞,但是貊族资源匮乏对这些东西的形制却是有严格规定的。而这箱子里的这一条,却是实打实地后宫嫔妃才会用的样式。

那奉上贺礼的官员显然并不认为自己送错了礼,朗声道:“公主说笑了,这是陛下亲自挑选,命臣一定要送到公主手中的,怎么会出错?”

楚凌眼眸微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道:“本宫承受不起,还请阁下收回。”

“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的道理。”那人自然不肯,“陛下有心与天启结盟,所幸公主从小在上京长大,想必也是能够习惯的。”

永嘉帝脸色一沉,沉声道:“卿儿说得对,既然礼物不合适,就收回去吧。还有,卿儿哪里都不会去,北晋皇想多了。”

太那使者脸色微变,侧首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南宫御月和秦殊。南宫御月微微皱眉,看着他的神色有些不善,显然这一出南宫御月根本就不知道。秦殊正垂眸饮酒,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那使者看了看殿中众人,突然一笑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陛下和公主何必为难在下。”言下之意,是非要楚凌手下这个东西,要退就自己去跟北晋皇退。

如果他在平京城里多待几天在送礼的话,或许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人只觉得这神佑公主在浣衣苑待了许多年,性子必然怯懦软和,并不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楚凌脸色却是一沉,抬手一挥跟前沉重的木盒平飞了出去,朝着那人直直地撞了过来。

那人心中一惊,连忙退开了几步,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侍卫连忙飞身接住了盒子。

“公主,你?!”那使者又惊又怒,看向楚凌厉声道。楚凌已经从桌案后面站起了身来,一身红衣明艳如火,神色淡漠眼眸如刀,却让那人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楚凌居高临下,淡然道:“本宫说了,不喜欢这个礼物。大人听不明白么?”

男子惊愕,道:“公主不怕影响两国关系么?”

楚凌微微勾唇,淡笑道:“现在是北晋想要跟天启结盟,可不是天启想要和北晋结盟。”

求人态度还这么傲,显然是缺少世道修理。

殿中众人看着神佑公主和北晋使者的对峙,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君无欢放下酒杯,看着殿上的红衣少女唇边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怎么?长离公子不去英雄救美?”君无欢淡淡道:“这种场合,阿凌不需要我出面。”

不需要给朝廷百官一个神佑公主事事都需要未来夫婿保护扶持的印象。未来真正能够影响到这些官员态度的,必然是神佑公主而不是他这个公主驸马。

君无欢是一个很傲气的人,但是他的傲气却并不是事事都要冲在前面,非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他并不介意隐身在阿凌的身后,看着她光芒万丈,荣耀加身。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有足够的自信,他能够配得上阿凌,可以与她并肩而行,无论她将要走向何处。

这便是君无欢的自信和傲气。

南宫御月轻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嘲讽。

287、身份败露?

大约从很多年前,貊族甚至还没有入关之前,天启在面对貊族的时候就呈现出了弱势的一面。无论在天启再怎么位高权重的人物,到了貊族人面前仿佛就天生地低人一头一般。或许也正是这种态度,让貊族人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天启人,觉得他们毫无骨气可言。

大概…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对貊族如此强势的人了,而且还是个女人。

不仅献礼的那使者愣住了,在场的除了君无欢南宫御月几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使者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道:“公主就不怕引起两国战争么?!”这话一出,不少天启官员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面露担忧之色,那使者看在眼里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他就知道会这样!

楚凌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微微挑眉道:“想打的话,北晋皇派你们来干什么?在这种地方说出这种话,你就不怕…自己没法活着回到北晋么?难不成大人是想要为国尽忠才特意来激怒本宫的?本宫看你也不像是貊族人啊。不过,大人若是当真有此念,本宫也可以成全你。”

那使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确实不是貊族人,他是当初留在上京投靠了北晋的人家之一,只不过这些年在貊族也并不受重视,好不容易家族因为跟着拓跋梁算是有了几分从龙之功才得到了这份出使天启的才是,自然万万不敢弄砸了。

“两…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使者咬牙道。

楚凌淡淡道:“貊族没有这个规矩,大人既然已经当自己是貊族人了,就该接受貊族的规矩,怎么这会儿反倒是想起天启的规矩来了。更何况…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那使者被楚凌锋利的眼神扫过,不由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旁边一个护卫伸手抓住了他,才让他堪堪站稳了身形。丢了一个如此大的脸,那使者恼羞交加却不能奈楚凌如何。总是北晋再强大,他们现在也是站在天启的皇宫里。就算貊族人下一刻就能攻破灵苍江防线,天启人也能在这一刻先杀了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北晋人到底是生性跋扈好强,见自己人落了下方自然也不愿意坐视不管。一个貊族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高声道:“我等诚心来拜贺公主,这就是天气的待客之道么?”

一直没有开口地君无欢这才淡然开口道:“北晋人不知礼数,连送给公主的贺礼都不合时宜。公主已经婉言谢绝了,尔等还如此不知进退,竟然还好意思怪罪天启不知待客之道?”

那中年男子显然是认识君无欢,看了他一眼去方才轻哼一声道:“长离公子,真是哪儿都有你啊。”

君无欢不以为然淡然笑道:“此处有君某有何奇怪,倒是…大人在这里要更加奇怪一些吧?”

中年男子盯着君无欢看了许久,突然冷冷道:“长离公子在这里不奇怪,只是不知道…武安郡主出现在此又是否奇怪呢?”

“武安郡主?!”众人皆是大惊,武安郡主这个封号他们都很耳熟,但是这绝不是天启的封号。天启推崇女子娴熟温婉,皇家公主郡主封号里绝不会出现武安这样的字号。相反的,去年那位失踪的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正是前任北晋皇帝亲封的武安郡主。

许多人都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想要看看这位可以说是名震天下的武安郡主到底是谁。

许多人都听说过,这位让拓跋兴业另眼相看的亲传女弟子是个天启人。但是这大殿中坐着许多贵女,却谁都不像是传说中的武安郡主。有人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坐在殿上的楚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胆大的年头。这神佑公主…看起来很是厉害,又是从上京回来的。这几年她在北晋的情形其实谁也不知道,莫不是……

再去看站在殿中的貊族男子,果然看到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殿上的神佑公主。

永嘉帝早就知道了楚凌在上京的身份,也知道北晋的使者中肯定有人能认出楚凌来。提前有了准备因此并不十分惊讶,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淡定。

永嘉帝淡定,楚凌就更加淡定了。

那中年男子显然没有想到永嘉帝和楚凌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特别是永嘉帝,以他对他的了解,这位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身为皇帝,却着实是比需要寻常人还要软弱得多。既然他现在是这个表现,那就只能证明,永嘉帝早就知道了神佑公主就是武安郡主这件事。

如此一来…他爆出这个消息不仅伤不到永嘉帝和神佑公主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还是帮了他们。

不过……目光扫到殿中许多天启官员,或多或少都从他们脸上看到了震惊和猜忌的神色。中年男子心中冷笑一声,伤不到么?也不见得。

想到此处,中年男子看向坐在地上的楚凌道:“不知此事,公主有何解释。”

楚凌微微蹙眉,淡淡道:“大人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么?本宫为何要与你解释?”

中年男子一愣,有些惊愕地瞪着楚凌,“郡主这是什么意思?你身为我北晋武安郡主,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如今却说是天启的神佑公主,难道我皇和拓跋大将军不需要一个解释么?”

楚凌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拓跋大将军武功盖世,本宫想要跟着大将军学艺这才拜他为师,关你们北晋皇帝什么事儿?武安郡主这个封号,也是北晋皇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册封的,又不是本宫去骗来的。换一句话,就算大将军的弟子不是本宫,北晋皇一样会册封。”

大殿中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忍不住想要开口,却被上官成义一个眼神示意压了回去。朱大人坐在上官成义旁边,定定地盯着楚凌显然也是有话要说。但他毕竟比寻常官员要沉得住气一些,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静静地握着酒杯盯着楚凌并不说话。

中年男子咬牙道:“这么说,公主是承认你欺骗拓跋大将军了?”

楚凌耸耸肩道:“最多也只能算是隐姓埋名拜师学艺而已吧?本宫可没有打探你们北晋什么秘密,更没有偷你们什么东西。不许大将军收外族弟子,你们倒是早说啊,现在才能追究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轻哼一声,冷笑道:“公主是隐姓埋名还是与拓跋大将军暗中勾结……”

楚凌有些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道:“愿意怎么想是你的事儿,拓跋大将军是你北晋的将军又不是我天启的将军。你们就是愿意给他扣一个通敌卖国地罪名对我们来说也只有好处。你们高兴就好。”

“……”谁特么高兴了!

原本还一片热闹喜庆地大殿里突然有些诡异的沉默起来,大殿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凌身上。人们都忍不住想要围观这个神奇的少女,一个天启公主竟然能够隐姓埋名拜了貊族第一高手为师,甚至还让北晋皇册封为郡主。这样的女子,众人突然觉得这些日子她回来惹的那些事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君无欢也在看着楚凌,不过眼中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看一出好戏一般。

若是这些人知道,阿凌还是靖北军的小将军,还是刺杀了北晋皇的人,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呢?不管是什么表情,总之一定会非常的有趣。

那中年男子自然不甘心自己的目的就这么被毫不费力地大破,正想要说什么,不远处南宫御月的声音淡淡响起,“好了,珂特吉,你今晚的话太多了。”

那中年男子一怔,看向南宫御月。却见南宫御月正斜靠在椅子扶手便,眼神幽冷地看着他。珂特吉背心突然冒起了一层冷汗,他竟然忘记了,明面上这次出使天启能做主的人还是南宫御月。而南宫御月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自作主张。

“国…国师……”

南宫御月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退下。”

“…是,国师。”虽然不甘心,珂特吉却不敢在南宫御月跟前放肆,又见旁边的秦殊也没有丝毫表示,只能低头退了回去。

然后南宫御月才对着楚凌举杯道:“手下人不懂事,扰乱了陛下和公主的兴致,还请见谅。”

永嘉帝呵呵一笑,仿佛已经不记得方才的不快一般,笑道:“国师言重了,不必放在心上,请喝酒。”

于是,大殿里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喧闹。只是酒席间有多少人食不知味,魂不守舍就不得而知了。

永嘉帝看了一眼大殿中推杯换盏和乐融融的景象,自然也能感觉到有多少目光正有意无意的往大殿上扫来。楚凌见永嘉帝频频看向自己,不由靠过去了一些轻声笑道:“父皇怎么了?”

永嘉帝亲叹了口气,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道:“这几日小心一些,就先在宫中住着吧。”

楚凌摇头笑道:“父皇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时候躲在宫里以后才麻烦呢。”

永嘉帝有些无奈,“你呀……”

楚凌笑道:“我知道父皇是担心我,还请父皇相信儿臣,儿臣可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啊。”

说起这个,即便是已经知道真相不少时间了,永嘉帝觉得自己也还不太能消化这个消息。拓跋兴业那是什么人,虽然天启人恨貊族人入骨,但是提起拓跋兴业对他却还是畏惧,敬佩多过于仇恨的。用楚凌的话来说,拓跋兴业是这世上最像武将的武将,也是这世间最具有气度和风骨的一代名将。

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女儿竟然能骗过他让他收为弟子。永嘉帝突然有些莫名的骄傲起来。

大殿上父女俩低声交谈着什么下面的人自然是听不见地,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能看得出来陛下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对神佑公主产生什么间隙。在看看坐在安信王妃身后,低眉顺眼地坐着也不说话的楚蝶衣,心中忍不住暗叹。实在是差的太多了,看来这位十之**不是真的了,也不知道神佑公主和陛下留着她做什么?

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坐在靠前的位置且内力非凡的南宫御月和君无欢却是能听见的。

南宫御月皱了皱眉,看向正和楚凌说笑着什么眉目慈爱的永嘉帝眼神幽深。君无欢侧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国师,身在天启,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有些不屑地道:“当初将笙笙扔在上京十多年,如今还来表现什么父女情深?虚伪!”

君无欢道:“焉陀家主和北晋太后都是真心关心你的。”

“那又如何?”南宫御月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在我需要的时候,他们不关心。现在本座不需要了,他们倒是凑上来了,做给谁看呢。”

君无欢不再说话,他早就知道南宫御月是这种性格了。看不得眼前有一丝半点的真感情。你若是对他敷衍以对或者不假辞色,他或许还会觉得你有趣,有利用价值。但你若是捧着一颗真心到他面前,他不仅要拿起来扔进灰尘里,还要抬脚踩上几脚碾上几碾,然后居高临下地嘲笑你愚蠢虚伪不值一钱。他也绝不会体谅别人有什么难处,只要他认定了你不好,就算你为他将血流干他也只会觉得你蠢。

君无欢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受尽了磨难,对世态人情的体察早就已经深入骨髓。从第一次看到老头子将南宫御月带回来,他就知道南宫御月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后来云行月的悲惨遭遇也正好印证了他的观点。所以君无欢从来不会对南宫御月说教,更不会企图用什么师兄弟情谊来感化他。总之就是有利益就合作,惹毛了就打,打到听话认输就对了。南宫御月记仇,但是他又很聪明,绝不会因为一时的仇恨蒙蔽心智而真的做出什么麻烦的事情了。当然,他真正心智时常的时候例外。

这样的南宫御月,自然是看不上永嘉帝对楚凌的和蔼慈爱。甚至是这样的父女关系会让他本能地深处一种想要破坏的**。

坐在君无欢身侧的秦殊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虽然有些没头没脑的,但秦殊是何等聪明的人,稍微思索一下就有些明白了。淡淡笑道:“正是因为公主这些年受了苦,成永嘉帝心存愧疚,才会对公主格外的宽容慈爱。”

南宫御月斜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见西秦王对大皇子宽容?”南宫国师素来是擅长戳别人的心窝子。

秦殊脸上的笑容一窒,片刻后才重新展开,摇头道:“这不一样。”

南宫御月嘲讽地道:“确实是不一样。”

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君无欢看了两人一眼,干脆往后仰去靠着椅背将空间让出来给两人说话。不想这两位压根儿就没有话说,君无欢一让开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无语,气氛一时尴尬莫名。

秦殊轻咳了一声,看向君无欢道:“许久不见,长离公子可还安好?”

君无欢微微点头,道:“多谢大皇子关心,侥幸安好。”

秦殊看了一眼也正在看向他们的楚凌,道:“长离公子与…公主,大婚之日,我等只怕是无缘前来贺喜了。先干为敬,祝两位早结良缘。”君无欢端起酒杯与秦殊碰了一下,道:“多谢。”

宫中夜色深沉,偌大的皇宫里除了设宴的宫殿华灯高照人声鼎沸,大半的地方已经陷入了幽暗和沉寂之中。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漫步在花园中。

虽然她的酒量还不错,不过满殿萦绕的酒香还有那些几乎算是明目张胆的打探的目光坐久了还是让人觉得不那么舒服。楚凌便跟永嘉帝告了一身罪,出来走走透透气。

金雪和白鹭跟在楚凌身后,金雪还有些魂不守舍地模样。白鹭看了看她,唇边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虽然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公主竟然还是拓跋兴业的弟子北晋皇亲封的武安郡主,但是她的接受能力显然是比金雪要好得多。此时看向楚凌的眼神也同样热烈,不过里面却都是崇敬和惊喜。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能不能别盯着我了?”

她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对旁人的视线敏感,所以她才不喜欢在大殿里坐着,没想到出来了这两个丫头还要盯着她。

金雪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公主…公主恕罪,奴婢……”

楚凌摆摆手道:“罢了,要是还没回过神来就找个地方歇歇,不用跟着我了。”

金雪连忙和白鹭齐刷刷地摇头,白鹭道:“那怎么行,现在肯定好多人都想要对公主不利,特别是那些貊族人,属下要保护公主!”金雪也点点头道:“以后还是让雪鸢跟着公主出门吧,奴婢跟着公主只会拖后腿。”

楚凌不由失笑,带着两人一路往前走在一个幽静的花圃后面坐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布满了繁星的夜空,轻叹了口气道:“好日子就要过完了,以后的日子可没有这么轻松了。你们怕么?”

两人有些不解地望着她,楚凌道:“金雪,你本是宫中女官,若是害怕的话我将你送回宫里来,以后只要管着永乐宫就好了。”反正她也不会去永乐宫住几次了。

金雪连连摇头道:“不,奴婢既然跟着公主了,自然是公主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奴婢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但是我可以学!”

楚凌笑道:“我身边不缺大手,你也用不着为这事儿操心。不过若是有兴趣的话,学一点防身倒也是可以的。”

见公主不打算赶自己走,金雪这才松了口气。望着楚凌含笑的眼眸重重地点了点头,“奴婢回去就学!”

坐在幽静的院子里,远处的传来的喧嚣声似乎显得此处更加的安静了。楚凌靠在一块石头后面闭目养神,宴会还没进行到一半,她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回到大殿中去。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越来越近。

白鹭上前一步,双眸紧紧地盯着路口。

片刻后,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了路口。

来人穿着一身浅色的长衫,在有些昏暗的月光下犹如一抹苍白的影子。

“来者何人?”白鹭沉声问道。

那人脚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走了过来。待他走得近了一些,白鹭才从借着远处的光亮看清了那张俊雅温文的面容。

来人对她微微点头,道:“打扰了。”

“西秦…大皇子?!”金雪道,身为女官跟在楚凌身边金雪自然而然的记住了与楚凌有关系的所有重要人物的身份和名字。秦殊微微点头,看向两人身后的楚凌,轻声道:“笙笙,许久不见,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了么?”

288、伤人伤己

楚凌看着站在几步外望着自己的秦殊轻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对白鹭二人道:“你们退下吧。”

白鹭和金雪戒备地看了一眼秦殊,还是恭敬地退开了一些。不过却依然还是站在能够看到两人的地方,这个西秦大皇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万一对公主有什么图谋那就麻烦了。她们还是看着能够安心一些。

秦殊走到上前几步在楚凌跟前站定,幽暗的夜色下,楚凌的双眸明亮而平静,秦殊从中看不到半点的异常的情绪。仿佛他们就是两个许久未见的故人而已,谈不上什么交情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欣喜或愤怒。

楚凌指了指旁边道:“大皇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坐下说话吧。”

秦殊沉默地走到一边坐下,看着楚凌道:“笙笙…现在应该叫卿衣还是公主?”楚凌道:“无妨,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知道是在叫谁才是最重要的。”秦殊点点头道:“公主…见到我,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楚凌道:“我早就知道你是谁的人,想惊讶也惊讶不起来。还是说,大皇子想要我演戏给你看?”看着眼前的秦殊,楚凌心中其实有些遗憾的。她知道秦殊的立场的时间比较晚,但是应该比别人早一些。或者不应该说是知道,而是怀疑。曾经楚凌是真的将秦殊当做是一个男的的朋友的,毕竟在上京那种地方,一个西秦质子而且还是秦殊这样温文的性子,确实事比任何人都要适合成为朋友的。

而君无欢这种一看就是心机莫测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楚凌戒备警惕地对象。

可惜,世事难料。本应该成为朋友的人却因为各种事情渐行渐远,再见之时已经立场分明。而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是合作者或者普通朋友的人,最后却成为了将要牵手一生的对象。楚凌对秦殊并没有超过朋友的特殊情谊,但是也正因此才觉得分外可惜。有时候,一个单纯的朋友甚至比那些所谓的风花雪月的桃花债更加难得。

秦殊轻笑了一声,道:“笙笙还是笙笙。”

楚凌道:“你不是来找我叙旧的,有话直说吧。”

秦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望着楚凌半晌方才道:“与天启联姻的建议,是我提议给北晋皇的,抱歉。”秦殊说得北晋皇自然不是已经死了的那位,而是如今刚刚上位不久的那位。

楚凌并没有动怒,浅笑道:“我知道,你当时并不知道神佑公主是谁。而且…作为一个谋士,向主公进献谋划本就是你的职责不是么?”秦殊并没有因为楚凌的大度而松了口气,因为他听到楚凌继续道:“虽然有点自以为是,不过我还是想要问一句。如果你知道我就是神佑公主,可还会提出这个建议?”

秦殊盯着楚凌半晌不语,楚凌也不着急淡定地等着他的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秦殊沉声道:“会。”

楚凌偏着头仔细打量着他,秦殊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楚凌只能看到那双沉静地眼眸,里面似乎写满了说不清的情绪,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的冷漠无情。楚凌问道:“拓跋梁给了你什么承诺?”

秦殊摇头道:“抱歉,我不能说。”

楚凌想了想,笑道:“我多少能猜到一点。秦殊……”秦殊抬头望着她,等着她要说的话。楚凌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淡淡地笑意,“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来,我看错的人也是很少的。”

秦殊点点头,“不错,若非如此…笙笙也不可能一路走到现在。”即便是不知道内情,秦殊也能猜到从楚凌离开浣衣苑之后这些年里过的有多么艰难。这其中,只要稍微不慎看走了眼,只怕她都走不到今天。

楚凌道:“所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秦殊点了点头,她自然记得。

那日是北晋每年最重大的祭典之一,身为西秦质子的他也被要求一起出席。

阳春三月,上京的天启还有些微寒。他摆脱了那些高傲骄横的貊族贵族,独自一人漫步在安陵祭典之所不远的一片桃林中。桃花绝艳清香袅袅,微风拂过落英如雨。秦殊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楚凌的。

一支开得繁盛的桃花被人轻轻拨开,露出了一张美丽的容易。

斜靠在树上的少女红衣如火,眉目如画。低下头朝他看了一眼,粲然一笑,艳若朝阳。

“君子如玉,风骨无双。难得竟然遇见如此绝色,可惜了。”少女靠在树枝头,笑吟吟地对他道。

秦殊抬头看着树上的少女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那朝阳太过刺眼。却又很快因为她的话而哭笑不得,低头拂落了肩头的花瓣笑道:“多谢姑娘谬赞,不过…怎么就可惜了。”

少女轻轻从树上落下,又带起一阵花雨。

她落在他面前,打量了他一番方才道:“本当是谦谦君子,奈何心事太多。或许到头来伤人伤己,岂不可惜?”

秦殊已经忘了他当时心中是否曾经有过一闪而过的杀意,只记得他含笑对少女道:“虽然素未平生,不过姑娘的告诫秦某铭记于心。在下秦殊,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少女微微挑眉道:“原来是西秦大皇子,我是曲笙。”

曲笙。

从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起,秦殊心中有一闪而过地复杂情绪,但是很快就被他抹去了。

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虽然是天启人却拥有比许多貊族贵女更尊贵的身份。哪怕貊族贵族看不起她,嫉妒她,却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他这样一个西秦质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之相比的。

但是,即便是有着这样的身份,曲笙也是有着自己的烦恼的。她并不想要与那些跋扈的貊族权势打成一片,在上京几年也没有交过什么朋友。反倒是他们两个交情渐渐的深厚了起来。毕竟,一个天启孤女,一个西秦质子,在上京那样的地方都是异类。

每每看着美丽的少女策马数十里来找自己说话喝酒,或者看着她在院子里练武。那样纤细窈窕的身体,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凌厉和锋芒。秦殊总会一次一次的提醒自己,她跟自己是不一样的。即便是他们彼此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秘密,她依然犹如当空的朝阳一般明**人,而他……

只会是一个在暗地里运筹算计,犹如见不得天日的鼠类。

曾经,秦殊想象中他与曲笙最坏的结果就是为了拓跋兴业,若是他有朝一日害了拓跋兴业,曲笙身为弟子必然是会和自己决裂的。但是……她不是貊族人,即便是怨恨也未必会多么强烈。即便是做不成朋友,也可以是故人。

但是,秦殊没有想到的是原来结果还可以更坏。

她是天启唯一的公主,他必须让天启和北晋结盟。

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是敌人。

楚凌看着秦殊似乎有些失神地模样,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人生在世,各有其志。道不同不相为谋,并没有谁对不起谁的问题。若是换了我在你这个位置,也未必就会做出更好的决定。”

秦殊垂眸道:“笙笙…可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有今天?”

楚凌有些失笑,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偶尔会用别人的身份立场来想想事情。如果我做不到为了你放弃什么,凭什么要求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立场?不管怎么样,我以前都是真心将你当成朋友的,我相信你也是。这就足够了,至于将来如何,就各凭本事吧。”

秦殊眼神有些黯然,楚凌笑道:“我当初说你伤人伤己,其实我觉得你更善于自伤。你这样的性子…当真不太好。”

“不好?”秦殊蹙眉道。

楚凌笑道:“想做好人不够忍,想要做坏人又不够狠,岂不是只能自伤?啊,不对,如果有必要能是能够狠下决心的,但是…做完之后却又耿耿于怀无法释然只能自伤自损。”

秦殊问道:“若是笙笙,又当如何?”

楚凌伸手,指着前方的路,轻声道:“看准自己的路,往前走。”

“往前走……”秦殊喃喃,“我以为……你会劝我。”

楚凌撑着下巴问道:“我若劝你,你会改变主意么?”

“不会。”秦殊道。

楚凌耸耸肩道:“那不就结了,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对谁错,谁输谁赢,只有走过了才知道。既然我劝不了你,那么……祝你好运。”

“多谢。”秦殊沉声道。

气氛突然有些沉寂,说完了这些似乎彼此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了。相交两年的朋友,如今再见面除了那些客套和试探,似乎就连叙旧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了一会儿,秦殊站起身来道:“这次陛下对沧云城势在必得,与天启联姻也势在必行。”

楚凌不在意地点点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秦殊低头对她一笑道:“笙笙,你确实是我见过的女子甚至所有人中难得一见的聪慧。但是…你对朝堂却未必了解。永嘉帝确实很疼爱你,但是……他掌控不了整个朝堂的动向。我劝你,早做打算。”

楚凌笑道:“我知道,多谢你提醒。我既然回来了,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也有一句话要提醒你,拓跋梁的承诺……未必能当真。”

秦殊道:“如今由不得我不当真,就算真的不是真的…我也会让他成真的。”

“祝你好运。”楚凌道。

“彼此。”秦殊轻声道,转身朝着前方的路口走了过去。

见他准备离开,白鹭和金雪立刻迎了上来。与秦殊擦肩而过,白鹭微微蹙眉。她内力不弱,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两人的说话她还是听了个七八分的。这个西秦大皇子似乎是公主的朋友,但是他的话却……

“公主。”白鹭有些担忧地看着楚凌。

楚凌也知道白鹭肯定听见他们的对话了,失笑道:“这是怎么了?”

白鹭看了看已经没人的路口道:“那西秦大皇子心机深沉,不堪为友,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楚凌摇了摇头道:“我没放在心上,这也怪不得他。”

“怎么不怪他?”白鹭道:“他既然是公主的朋友,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楚凌笑道:“难道你觉得,他当面敷衍我,回头再暗地里捅我两刀才更好?”

白鹭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还想要算计公主呢。

楚凌抬头望着星空,轻叹了口气道:“若是君无欢为了我置所有人的生死于不顾,你心中会怎么想?”

“这…这……”白鹭有些纠结,公子真心对公主好,宁愿牺牲一切的感情她自然感动而且也为公主高兴的。但是,如果城主真的为了公主而置整个沧云城的生死于不顾,那么…沧云城的人怎么办?他们会毫无怨恨么?她又会怎么想?

楚凌笑道:“你看,你也左右为难。我与君无欢这样的关系尚且如此,更何况我跟秦殊只是朋友而已。”

“那…那如果有一天,公子和公主也如同西秦大皇子一般…公主要怎么办?”白鹭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楚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着白鹭难得有些无措的模样,笑道:“我大概会杀了他吧。”

“啊?!”

“阿凌明知道她不聪明,还戏弄她做什么?”君无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白鹭和金雪连忙回头,果然看到君无欢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看着她们。

“公…公子。”

君无欢慢步走过来,扫了一眼白鹭道:“没事多练功,少胡思乱想。”

白鹭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城主那么厉害,又不是什么王子王爷的,怎么会跟公主站在对立的一面呢,确实是她想太多了。

金雪看看君无欢在看看楚凌,连忙拉着白鹭退下了。

楚凌靠在石头上,笑吟吟地看着君无欢,“什么时候来的?”

君无欢道:“跟着秦殊出来的。”

“嗯?”楚凌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地看着君无欢。君无欢走到楚凌身边坐下,轻声道:“这位西秦大皇子本事不凡,我怕阿凌被他算计了啊。”楚凌是笑非笑地道:“原来在长离公子眼中,我这般无能?”

君无欢摇头道:“那倒不是,阿凌的能耐我清楚。不过,阿凌说秦殊不够狠,我倒是觉得阿凌的心更软一些。”

楚凌轻叹了口气,靠在君无欢肩头道:“我不是说这个,跟心软不软的倒是没什么关系。有些人…天生就容易自苦。”

君无欢含笑不语,若不是心中有牵扯,又如何会自苦?

楚凌抬头仰望着他,笑道:“说实话吧,长离公子。你到底跟着来干什么的?”

君无欢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道:“我怕阿凌被人用美男计拐跑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你认真的?”

君无欢认真的点了点头。

楚凌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君无欢,“长离公子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么?我怎么没见你这么提防南宫御月啊。”论美貌,就楚凌的审美观而言自然是南宫御月更胜一筹。虽然南宫国师那蛇精病一样的性格总是很容易让人将对他的好感在最短的时间里一扫而空。虽然偶尔君无欢也会表现出对南宫御月的提防,但是楚凌却能分清楚君无欢并没有将南宫御月当成情敌。反倒是对秦殊,倒像是真的拈酸了。

君无欢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不一样。”

楚凌不解,哪里不一样?

君无欢握着她的手,笑道:“阿凌,我从不会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你的心意。我只是…怕你难过。”

“……”楚凌茫然,君无欢却明显无意再多做解释。站起身来拉着楚凌起身往外面走去,一边道:“该回去了,宴会还没结束,你离开太久了终究不好。”楚凌点点头,一边跟着他往外走去,一边道:“方才秦殊说的话……”

君无欢点头道:“他说的没错,所以这几天可能会很麻烦。不过阿凌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相信阿凌的能力。”

楚凌笑道:“就算我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要相信长离公子的本事啊。”

君无欢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在朝中大臣眼中,我到底还是个外人,所以,最重要的还是要看阿凌的。另外,我也想见识一下,西秦大皇子的手段。”

楚凌耸耸肩道:“我有些担心,南宫御月会不会趁机搞事。你当初选择跟他合作,是喝多了还是吃错了药了?”南宫御月能力非凡,身份高贵,权势通天都没有错。但是这货能给你惹的麻烦绝对是大于能帮的忙的。君无欢选这么一个盟友,怎么看都不是脑子清醒地时候能做的决定。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叹气道:“没办法,除了他我没有别的人选。”想要在貊族内部找一个盟友是何等困难的事情?能找到南宫御月这么一个脑子不正常就想给自己人找事的家伙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君无欢觉得也不好太过挑剔,至少南宫御月这货他足够了解,勉强还能控住得住。

“辛苦你了。”楚凌同情地道。

289、求见公主

两人回到大殿,立刻收到了各方投来的各种视线。天启的文官们自然是一脸的不赞同,公主尚未大婚就跟驸马如此亲近,实在是有违礼教。倒是一直存在感不强的武将们对楚凌的态度要宽厚和善得多。也许是公主殿下方才在大殿上打了北晋人的脸,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楚凌方才表现出来的实力,总之以殿前司都指挥使为首的天启武将对楚凌的神色都十分坦然和善,完全没有那些文官仿佛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的义愤填膺。

这固然有武将没有文人那么多讲究在里面,但更多的还是楚凌的能力和对貊族的态度让武将们觉得心里舒服。

在这个世道,身为武将其实日子并不好过。天启从立朝之初就重文轻武。而如今天启被迫偏安一隅,掌握着话语权的文人士大夫们自然不会觉得问题在自己的身上。那必须是武将无能,才导致天启连战连败最后退守灵苍江南的啊。

武将们纵然憋屈,却也没办法替自己反驳。

说他们不是贪生怕死?说他们不是无能而是战场上掣肘太多根本无力施展?谁信呢。打仗是武将的事,打了败仗自然是武将的锅。

许多人却忘了,比起北晋的武将,天启武将的权利实在是太过微弱了。他们甚至连调兵的权力都没有,甚至军中还一直有派监军的惯例。天启吸取前朝教训遏制了宦官乱政的可能性,监军一直都是由文官担任。没有调兵权力的武将和几乎与将领有着同样甚至更高权力的文官,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一场惨剧。

许多武将因此心灰意冷愤然解甲归田,有的只能随波逐流,再加上一些真的是混日子的,于是天启的兵马只会越来越烂,而绝不可能越来越好。天启兵马战力越弱,打的败仗就越多,如此往复,无限的恶性循环,到了现在却已经成了一个谁也解不开地死结。

南宫御月的脸色也不太好,不过这单纯是针对君无欢的。永嘉帝看向君无欢的神色却缓和了许多,楚凌说的没错,有南宫御月这个对照在那里,永嘉帝立刻就看君无欢顺眼多了。毕竟,长离公子除了身体不太好,真的没有任何缺点啊。就连外人诟病不已的身份来历,在永嘉帝这里都完全不是问题。毕竟他是已经知道君无欢的身世的,君傲的儿子。如果没有当年君家灭门的事情,大将军君傲的嫡子配公主是绰绰有余的。更因为当年的事情,永嘉帝对君无欢其实也含着几分愧疚的。

看到两人进来,永嘉帝含笑朝楚凌招了招手。

楚凌走上大殿,站在永嘉帝跟前笑道:“父皇。”

永嘉帝道:“方才北晋时辰跟朕说了个事儿,卿儿觉得如何?”

楚凌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北晋使者坐的地方,“何事让父皇为难?”

永嘉帝摇头道:“倒也说不上为难,就是…北晋使者说,想要以武会友与咱们天启的将士切磋一番。”

楚凌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下方低声道:“胆子很大啊。”

永嘉帝有些意外,“哦?卿儿觉得可行?”

楚凌并不急着答复,只是问道:“父皇,他们可又说打算如何切磋?”

永嘉帝道:“据说北晋国师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高手,他们说北晋国师想要领教一下天启高手的武功。”楚凌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倒也不是不行,南宫御月确实厉害,不过御前司都指挥使应该可堪一战。”再不行,也还有君无欢在。

永嘉帝倒是有些迟疑,“可行?”不是他看低自己的属下,而是永嘉帝实在不想再在北晋人面前丢人了。基本上武力方面的事情,这些年天启人就没有再貊族人手中占到过什么便宜。楚凌道:“我没跟冯指挥使交过手,不过听萧艨说他武功很是了得。”

御前司都指挥使的武功自然了得,不然永嘉帝也不放心将偌大的禁军交到他的手上。听楚凌这么说,永嘉帝点了点头道:“也罢,这事要稍后再议,回头你见见冯铮,看看情况再说。”

楚凌因为永嘉帝的过分小心轻笑了一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是,父皇。”

或许是因为有了南宫御月的压制,整个宴会上貊族人都没有再起什么幺蛾子。不过楚凌心知肚明,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就善罢甘休地。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结束,楚凌没有住在宫中而是跟着襄国公一道出宫了。襄国公府和神佑公主府本就只隔了一道墙,结伴同行倒也方便。君无欢亲自看着楚凌上了马车,方才转身要走。身后南宫御月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带着几分嘲讽地道:“未来驸马和神佑公主果然是鹣鲽情深,片刻也不忍分离啊。”

周围路过的人们纷纷对这位看起来俊美不凡的国师大人投以异样的眼神,不过南宫御月显然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慢悠悠地走到君无欢面前,轻哼了一声低声道:“君无欢,你想要当驸马,没那么容易。笙笙到底是谁的,还不好说呢。”

君无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南宫,我最近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我。”南宫御月挑衅地道:“本座惹了,你能如何?”

君无欢沉默地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转身道:“那你就试试看吧。”

看着君无欢转身离去的背影,南宫御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方才侧首问跟在身边的护卫,“他是什么意思?”

护卫连忙低下了头道:“属下不知。”这两位大人物之间斗法,他们这些小虾米随便掺和进去那就是送死的命啊。

“废物。”南宫御月淡淡道,也跟着往外面走去。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上马车的安信王府众人,在被人扶着的柔弱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皱眉。

“公子,怎么了?”虽然被骂了,但是白衣护卫并不怎么惧怕。跟在南宫御月身边多年,他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出手就要见血,什么时候只是随口骂一句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他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南宫御月淡淡道:“让她来见本座。”

白衣护卫也看到了那柔弱少女,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当然知道那少女的身份,不过眼下神佑公主正独得圣宠如日中天,这少女的处境只怕是有些尴尬。虽然这么想着,他口中却十分顺畅地答道:“是,公子。”

楚凌身为公主是有自己的马车的,不过上车的时候襄国公却也跟着一起上了公主府的马车。襄国公是公主的亲舅舅,自然也用不着避讳什么,太过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才反倒是给人一种欲盖弥彰之感。

被固定在马车一角的壁灯染着淡淡的火光将本该昏暗的马车照亮,襄国公看着靠在窗口有些漫不经心地看向外面的楚凌,问道:“今晚的事情,你们可预料到了?”

楚凌回头对他笑道:“多少有些准备的,舅舅不必担心。”

襄国公叹了口气,道:“如何能不担心,你等着看吧,明天早朝肯定要热闹了。”

楚凌想了想明天早朝上会出现的情形,不由莞尔,“这些大人们,忒不淡定了。不就是拜了拓跋大将军为师么,哪里就值得他们这么火急火燎的了?”

襄国公没好气地道:“他们若是不淡定,今晚就要闹起来了。”想起自己当初刚知道外甥女的身份的时候,也是足足有两天没有回过神来。不过这种事情就不用广而告之了。

楚凌撑着下巴笑道:“我觉得他们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襄国公无奈,“罢了,这种事情早晚都要捅破的,总的来说也是北晋比我们损失大。”

楚凌微微蹙眉,轻叹了口气道:“只怕正好帮了拓跋梁的忙,他现在正想要收回我师父手里的兵权呢。我师父……”襄国公望着她,轻声道:“我知道拓跋兴业对你很好,但是阿凌,在天启……你最好不要让人听见你叫拓跋兴业师父。对你,对他,都不好。”拓跋兴业有多看重楚凌这个弟子,曾经在上京待过一段时间的襄国公是亲眼看到过的。当时他甚至为楚凌感到欢喜,一个天启少女生在上京那样的地方,能被这样的一个人保护看重,可谓是天大的运气了。但是如今,这师徒俩的身份却会让他们彼此都感到为难。

楚凌默然,她当然知道襄国公是好意。

良久,方才谈了几口气道:“舅舅,当初拜师父为师,可能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幸运也后悔的一件事了。”

“为何?”襄国公倒是不认为当初楚凌拜师的行为有什么不好。拓跋兴业位高权重,武功盖世,既可以保护当时还年少弱小的楚凌又可以教导她最上成的武学。被拓跋兴业这样的人教导一年,只怕比拜个寻常师父十年都有用。就算是现在身份泄露了,也并不是没有法子摆平,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楚凌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道:“自保的能力我一直都有,武功自然也有别的法子学。当初…除了因为阿朵以外,我拜师其实都是私心,根本没有替师父想过。”也从来没有想那么远。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真的将这个公主的身份当一回事,能够顺道拜一个北晋第一高手为师在北方有个安身之处,还可以就近照顾阿朵,在楚凌看来自然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当时想的大概是,等拜师学艺出师了,找个机会开溜就是了。其实,若是她多想一些的话,想要学武有的是法子,至少她跟君无欢关系不错,哪怕没有现在的关系,她也有的是筹码可以找到厉害的师父教授武功。

彼时她与拓跋兴业无亲无故,自然不会去考虑他一个北晋大将军收了一个天启公主做徒弟会有什么麻烦。想的更多的也只是隐藏自己的身份以及如何方便有利罢了,如今…确是有些后悔了。人心…果然还是肉长的啊。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

襄国公微微皱眉,好一会儿方才道:“就算你不是拓跋兴业的弟子,拓跋梁会放过拓跋兴业么?”

楚凌摇了摇头,只要拓跋兴业不肯全然臣服拓跋梁,拓跋梁就不会放过她。不,应该说即便是拓跋兴业选择效忠拓跋梁,拓跋梁也不会放过他。在拓跋梁的眼中,原本效忠于北晋先皇的拓跋兴业并不可靠。更不用说,拓跋兴业威名太盛,本身也是拓跋王族旁支,在拓跋梁看来本就是个天然的威胁。

襄国公道:“阿凌平时看事情清楚,遇到自己的事情还是难免看不开。你若一直这般存着心结,将来如何面对拓跋兴业?”

楚凌低眉思索了片刻,方才笑道:“我知道了舅舅,这个…大约要有朝一日真的见到他了,才能解吧。不过你放心,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师父他同样也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像是秦殊同样明白他自己要做什么异样。身在这个世道,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立场。于是,许多原本毫无关系的人,天然的就成为了彼此的对手。只是拓跋兴业是唯一一个让她想起来就觉得有些亏心的人。

襄国公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拓跋兴业的事情先放到一边。这几日,你们最好多注意一些北晋的人,朝堂上我会替你留意的。”

楚凌点点头,思索了一下道:“我估计明天上官大人会来见我。”

襄国公道:“上官成义这人,虽然家事上做事有些乱七八糟,不过大事上还算拎得清,你可以好好跟他谈谈,他知道轻重。”

楚凌点头称是。

马车突然微微震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公主,到了。”外面传来白鹭的声音。

楚凌起身走了出去,吩咐道:“送舅舅回去。”

“是,公主。”

清晨,平京城里各家酒楼里热闹非凡。一大早,说书的先生就纷纷更换了新的故事,说起了神佑公主的故事了。这些人自然没有真的见过神佑公主在上京时的情形,都是凭空编撰倒也说得天花乱坠。

吃早朝的人们也不管真假,一个个听得兴致勃勃。

夏月庭被一群年轻人围在中间,纷纷问道:“夏兄,神佑公主当真就是北晋那位武安郡主么?”

“月庭兄,听说神佑公主貌美如花,难道还真的武功盖世?”

“你没听说么?先前那位公主殿下可是将黎家的黎澹腿都打折了。”有人道。

“说的也是啊。听说神佑公主在上京的时候更厉害,好多上京的高手都打不过她。只是打折了黎澹的腿,可见是手下留情了。”有人感叹道,只是这感叹,听来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咳咳。”有人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众人循着咳嗽的人的目光望去,就看到黎澹站在楼梯口神色淡淡地望着他们。黎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出现在平京这些读书人的圈子里了。如今一看往日里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少年却是形容消瘦苍白,眉宇间带着几分散不去的郁结之气,再没有当初那闻名平京的天之骄子的模样。

夏月庭有些尴尬,他本就不善交际这会儿看到黎澹就更觉得不知道说什么了。黎澹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事后听人说起却也多少猜到了一些。那日的事情固然有这黎澹恃才傲物自以为是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只怕还是他那位公主表姐自己想要寻衅挑事杀鸡儆猴的结果。

往日里夏月庭是对黎澹这样的人很是羡慕也敬佩的,如今看到他这副郁郁寡欢的落魄模样,着实是做不出来落井下石的事情了。

黎澹显然也是一愣,这个茶楼在平京并不算华丽也不出名,只是胜在清静雅致。这些日子他每日一早都会来这里喝茶,独自一人坐着想想事情,却没有想到往日里这个时候应该宾客寥寥的茶楼今天就让会这么多人。而且,还有襄国公府的人。

黎澹很快便回过神来,淡淡地朝夏月庭点了下头便朝着自己往日里习惯的位置走去了。当初楚凌下手并不重,黎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走路的时候略微慢些,想来是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看到黎澹走到一边,原本还有些不自在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如今黎澹的处境他们也算是知道了,黎澹虽然是黎家最出色的公子,但是他得罪了永嘉帝和神佑公主,可以预见襄国公府的人必然也不会待见他,又被陛下罚了一届不得参加科举,未来的仕途只怕是坎坷。黎家老大人未免旁人诟病黎家教导无方,已经开始着重培养黎澹的两个弟弟和堂兄弟了。所有人都知道,黎澹只怕是被家族放弃了。

像他们这些的世家子弟,即便是自己再才华横溢,年轻人初入官场能走的比旁人远大半也还是要依靠家中的扶持。毕竟,能考上进士的,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若没有家族扶持,好的职位凭什么给你?官场上下谁给你打点?官场规则谁来教导你?那些真正贫寒出身背后无依无靠的进士为了这些事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走了多少弯路。而这些,在黎家至少在陛下忘掉黎澹先前的事情之前,是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月庭兄,黎澹的事儿,公主可有什么话说?”有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夏月庭看了他一眼,不解地道:“公主要说什么?”

“难道公主就没有提过什么?”对方显然是不信,夏月庭道:“公主事情忙着呢,这事儿已经过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有些失望,原本的黎澹太过出众了,难免让人心中觉得有些不舒服。如今他落魄了,想要落井下石或者幸灾乐祸的人自然是不少的。纵然读书人要面子明面上不好做什么,私底下暗暗嘲笑总还是可以的。

夏月庭岂会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原本他虽然小小年纪就考取了秀才但是在这些世家子弟中也并不受欢迎。他不是襄国公的亲子,真正的世家子弟看不上他。而那些清流读书人又觉得他出身勋贵,并不接受他。直到最近,不知谁传出了神佑公主颇为看重他这个表弟,他的人缘才骤然好了起来。

夏月庭有些不耐烦,寻思着找个借口先走。却见原本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的黎澹突然站起身来漫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他伤还未痊愈,路走的很慢但是步伐却十分坚定。众人顿时一静,纷纷看向黎澹有些好奇他想要做什么。

黎澹走到桌边站定,望着夏月庭道:“我想求见公主,不知是否能够代为引见?”

众人皆是一惊,夏月庭眨了眨眼睛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方才道:“黎公子…要见公主,何不自己上门求见。”

黎澹微微勾了下唇角,夏月庭却很快明白了。公主府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就算是递了拜帖也并不是都能送到公主面前的。倒不是公主府的人眼高于顶看不起人,而是如果所有的帖子都要送到公主面前的话,只怕公主每天只是处理这些琐事都来不及了。长史管事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替公主处理这些杂事地。以黎澹的身份,除非有真正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他的拜帖确实还不够资格送到公主面前。而黎澹显然也并不打算跟公主府的长史或者管事畅谈自己的想法。

夏月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只能代公子问问公主,公主见与不见我却……”

“多谢。”黎澹点头道。

“……”

290、少年天才!

楚凌送走了上官成义,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官成义这老头儿能做到丞相的位置果然不全是靠着岳家的关系,人品暂且不论,能力还是足够的。最重要的是,除了有点看不起女人,没有那么自视清高。至于这点缺点,没关系她神佑公主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人的。相信很快,上官大人的人生观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阿凌满意了?”君无欢从后面走出来,看着她笑道。

楚凌微微点头道:“勉强满意吧,我倒是没有想到这老头这么快就想通了。”君无欢笑道:“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没有一个如世人想象中那般迂腐。只是有时候他们不得不表明一个态度罢了。”楚凌挑眉道:“就像是黎老头儿和朱老头?”

君无欢点头道:“黎御史与其说是厌恶你不守闺训,不如说他是要维护文人士大夫传承了千百年的那一套论调。他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讨的陛下欢欣?公主名声如何说到底又关他什么事儿?只是他坐在那个位置,若是置若罔闻,必然会为下面的文人群起而攻之。他御史的位置自然也就坐不稳了。而陛下,却未必会保他。相反的,即便是他得罪了陛下,但他越是如此,那些读书人和朝臣只会越觉得他刚正不阿铮铮傲骨。即便是陛下要对他如何也要考虑一下朝臣和士人的想法。至于朱大人,他出身世家,就算天启灭了他们都不会倒。所以生在乱世,他们求得是一个稳字。你我纵然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在他们看来你也只是一个突然冒出头来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而已。而且,朱大人纵然位高权重,却也左右不了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所以有时候即便是他自己赞同你的某些想法,也未必会跟你站在同一面。”

楚凌若有所思,“上官成义就不同了,上官家根基不稳,上官成义已经位极人臣再难有寸进,两个儿子也未见得有多么出色。若是只这么做个太平宰相,一旦他不在了,上官家渐渐没落便成了定局。既然如此,还不如抓住机会竭力一搏,若是能落个名垂青史的机会,也能给上官家留下一些家底和资本?说不定若干年后又是一个传世大家?”

君无欢把玩着楚凌的发丝笑道:“阿凌通透。”

“上官成义就不怕我把他上官家玩完了?”楚凌笑道。

君无欢道:“上官成义年纪不小,若是不能让陛下满意,再过几年就该致仕了。这些年他也没有做过什么让陛下十分满意的事情,如今他若是旗帜鲜明地站在我们这边,陛下就算看在你的份上,也会多留他几年的。他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了不得政绩,对陛下的心思却猜的十拿九稳了。”永嘉帝对神佑公主的看重很疼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是敢跟上官成义一样这么快下注的人却没有几个。

所以,不得不说上官成义这人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有些本事的。

楚凌点点头,“好吧,我虽然不喜欢跟老学究打交道,但是这朝堂纷繁也不是年轻人能撑得起来的。”更何况,她现在手里连能用的年轻人都还没有几个呢。

“别担心。”君无欢轻声安慰道。

“公主,夏公子来了。”门外,金雪进来禀告道。

“夏月庭?”楚凌挑眉,“他不是上学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金雪笑道:“北晋使者来访,许多书院还有国子监都放了几天假呢。夏公子还带了人来,说是黎家的长孙公子。”

“黎……黎澹?”楚凌有些意外,扭头看了一眼君无欢。君无欢对她笑了笑道:“是黎家那个天才。”被阿凌打折了腿的天才,“他能找上门来,倒是有些意思。阿凌不妨见见。”楚凌也觉得有些意思,点点头道:“请他们进来吧。”

上官成义跟着公主府长史往外面走去,正好跟从外面进来的两个少年迎面相遇。在公主府看到夏月庭不意外,事实上上官成义对夏月庭并不熟悉。但是看到黎澹却有些奇怪了,上官成义不由停下脚步打量着走过来的两个少年。

黎澹是京城有名的少年天才,也是黎大人最得意的孙儿,上官成义自然是经常见到的。原本他对这少年的才华也很是赞赏,只是觉得性格略有些高傲,将来未免过刚易折。只是他原本以为这少年一路坦途,以后就算要碰壁也是要进了官场才能碰到,没想到他竟然一头撞到了神佑公主跟前。

黎澹被黎御史放弃的消息他听过,稍微惋惜了一下一个天才即将陨落便抛到了脑后。尚未长成的天才并不值得他这样的人过多关注。如今再看到这少年,上官成义却觉得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原本的高傲自恃盛气凌人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淡然和淡淡的郁色。短短的时间,这少年竟像是经历了磨皮挫骨一般的改变,上官成义险些都要认不出来了。

“见过大人。”两个少年都是认识上官成义的,立刻停下来恭敬的见礼。

上官成义目光从夏月庭身上扫过落在了黎澹身上,道:“夏公子,黎公子?”

面对上官成义的视线,黎澹不闪不避,又对着上官成义一揖,“大人。”

上官成义点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了。黎家这个长孙,经此一事,说不定要因祸得福呢。

夏月庭和黎澹二人被引进书房就看到楚凌和君无欢正并肩坐在书案后面。君无欢正提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连他们进来也没有抬头看了一下。倒是神佑公主正单手托腮,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

“公主。”

“见过公主。”

两人上前见礼,楚凌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对夏月庭笑道:“不是说了要叫表姐么?今天书院没有上课?”夏月庭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先生说放假七日,在家温习即可。”楚凌点点头道:“一味的死读书也没什么意思,既然难得休息就好好玩玩吧。坐下说话。”

两人谢过公主走到一边落座,楚凌这才将目光落到了黎澹身上。

黎澹再次站起身来,沉声道:“学生先前不知礼数以下犯上,请公主责罚。”

楚凌微微挑眉,打量着黎澹道:“本宫以为此事已经过了,父皇既然已经罚过了,本宫自然没有再罚的道理。黎公子这是何意?”

黎澹垂眸,道:“学生侥幸取得功名,如今赋闲在家无所事事。想求公主宽宏大量,在公主府讨一份差事。”

楚凌撑着下巴的手歪了一下,就连在一边书写着什么的君无欢的笔也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黎澹问道:“黎公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黎澹点头,“自然。”

楚凌道:“你是平京出了名的少年英才,即便是父皇罚你下一届不可参加科举,四年后你也才二十一岁而已。以你的才华学识,不说前三,二甲总是十拿九稳的。这样…你来公主府讨差事,你觉得合适么?”

不是没有待考的读书人往各个衙门或者府邸给人做幕僚的,但那是一些贫寒学子不得已而为之的。毕竟,科举要考,人也要吃饭的。在考上进士之前,京城这样的地方生活不易朝廷补贴的那点钱还真没什么大用,找一个差事不仅有些进项而是为自己将来铺就人脉。

但是这些跟黎澹这样的人没有关系,黎澹不需要担心日常用度,也不用担心官场上的人脉。只要他能考中,这些自然有人为他操持。

相反的,一旦黎澹选择进了公主府当幕僚,就算将来他考上了进士身上也打上了公主府的标签。对他未来的官场之路未必是什么好事。

黎澹点头,平静地道:“自然明白。”

楚凌看着他消瘦沉默的面容,轻叹了口气道:“黎公子是在跟黎御史赌气?”

黎澹骄傲惯了,这段时间在家中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上次的事情,对于黎澹来说最大的挫折只怕不是被永嘉帝禁考,毕竟他确实很年轻,别说是三年就算是六年他也还等得起。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依然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对黎澹来说,最大的打击只怕是一直看重自己的祖父轻而易举地就选择了放弃他。

黎澹抬起头来,声音缓慢却平和,并没有什么悲愤之意。

“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祖父的选择…我能够明白。但是……”

能够明白,能够理解,却难以接受。

“我若只是黎家嫡长孙,即便是这一次不被放弃,总有一日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也会被放弃的。”黎澹道,“将来的路,我想自己走。”

一直没有说话的君无欢突然将手中的笔搁在一边,淡淡道:“黎家养育了你。”

黎澹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君无欢。君无欢道:“不管黎大人的决定有多么凉薄,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黎家好。黎家生你养你,只因为如今你觉得委屈了,就弃之不顾么?你可曾想过,当日之事若陛下执意要问罪,公主非要迁怒,黎家会如何?本就是你做错了事,他们却要跟你一起承担后果。你的祖父只是选择了让你自己承担自己的错误,你便心怀怨怼了么?”

黎澹年轻的脸顿时通红,有些急促地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君无欢淡淡道:“没有怨恨黎大人?”

黎澹咬牙,道:“我说过了,我明白祖父为何会如此决定。未来的路…我不愿再依靠黎家,但是,黎家依然是我的家。”

君无欢微微勾唇,“那你可知道,你的选择可能是与黎家的立场背道而驰的?若有一日,公主府站在了黎家的对面,你该如何自处?”

“我……”黎澹涨红了脸,一时无语。

楚凌拉了拉君无欢衣袖,道:“别欺负小孩子。”

君无欢淡淡一笑道:“十八岁,可不小了。”

有了楚凌这一打岔,黎澹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楚凌正色道:“公主,学生今日前来,并非全是因为在家中的处境。学生…学生这些日子打探过不少消息,也看了许多、许多从前未见过未想过地事情。今日前来自然是考虑清楚了的,绝不是意气用事,还请公主成全。”

楚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思索了片刻低头在君无欢耳边低语了几句。

君无欢微微挑眉看着楚凌,楚凌对他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君无欢垂眸思索了片刻,才扯过一张白纸提起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他将纸笺折了起来,随手轻轻一弹那纸笺就射向了黎澹,黎澹有些慌乱地伸手接住,茫然地看向两人。君无欢道:“拿回去看看,将你的想法写成策论送过来。也让我和阿凌看看,平京第一少年才子是否名副其实。”

黎澹暗暗松了口气,捏紧了手中的纸笺道:“是,多谢公主。”

楚凌点点头,含笑道:“去吧。”

“学生告辞。”

“表…表姐,我……”夏月庭有些不好意思,他以为黎澹只是想要来向表姐赔罪,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如此有想法。楚凌对他笑笑道:“无妨,不必放在心上。你替我送黎公子出去吧。”

“是,表姐!”夏月庭应道。

目送两个少年出去,君无欢方才看向楚凌道:“阿凌看好这个黎澹?”

楚凌道:“名动京城的少年才子,总应该有些本事的。”

“更何况,他还能有勇气这出这一步,确实是不易。”君无欢点点头表示赞同。黎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虽然君无欢十八岁的时候已经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但那时因为他从小经历就不同于常人。若是跟黎澹一样的生长环境,君无欢也未必比现在的黎澹强多少。

这世上天才不少,才子更多,但是绝大多数却都泯然众人了。如果黎澹不能踏出这一步,有很大的可能在被黎家放弃之后也会渐渐的归于平庸。

黎澹能够在这个时候选择投靠跟他有恩怨的公主府,若不是一时年少气盛跟自己的祖父对着干,那就是他确实拥有高人一等的敏锐直觉和气魄。这段时间的磨炼和沉寂真正让这个高傲的少年成长了。

“那就看看吧。”君无欢道,“若是他能够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留下也无妨。”

楚凌笑道:“你肯出题,想来已经是觉得他可用了。”长离公子双目如炬,若是看不顺眼的人直接就扫地出门了。

“阿凌不是说了么,不要欺负小孩子。”君无欢笑道。

“……”

“上官成义下了早朝就直接去了公主府?”

北晋驿馆,装饰清幽地后院里,秦殊坐在一张矮桌边。桌面上放着一具古朴的素琴,旁边香炉里青烟袅袅不胜幽雅。前方不远处临水开着一扇大门,从门里往外望去,越过水面对面曲折的回廊里南宫御月正坐姿慵懒地靠着美人靠闭目养神。

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一袭白衣的国师仿佛没有丝毫生气的玉雕一般。

见过南宫御月的貊族人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这世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人?安静的时候冷若冰雪毫无生气,当真会让人想起貊族传说中雪山顶峰毫无感情的神仙。但若暴戾起来,却又仿佛那些怪异故事里从黑山深处的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妖怪。

提出地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秦殊微微蹙眉,抬头望去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铮铮。”秦殊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抹,清越的弦声立刻将人惊醒,“啊?抱歉秦公子。”

秦殊摇摇头,道:“无妨。”好脾气地将方才地问题又说了一遍。

珂特吉这一次摄定心神,目不旁顾,道:“不错,我们的人回报说,上官成义一下朝连家都没有回,就直接去了公主府。”

秦殊皱眉道:“先前是谁说上官成义和神佑公主不对付的?”

珂特吉有些羞愧,“我们先前得到的消息,上官成义的夫人正在与他闹和离,他的次子离家出走,这些事情似乎都与神佑公主有关。”他们自然而然的认定了,上官成义肯定是神佑公主的大敌。而且上官成义身为丞相,位高权重也是他们必须要拉拢的人,至少不能得罪。

秦殊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安信郡王那边,有何消息?”

珂特吉道:“安信郡王府来传信说,今晚安信郡王设宴招待国师和秦公子。”

秦殊淡淡一笑道:“他倒是着急,我看陛下这盘棋只怕下不了。”

珂特吉一愣,道:“公子是说安信郡王?安信郡王封地已失,除了爵位再无任何势力,而且在天启朝臣中名声极好,子嗣繁茂。天启皇帝能选的很是有限吧?”秦殊道:“既然如此,永嘉帝为何还不立嗣?”

“许是担心……”珂特吉皱眉道。

秦殊淡淡道:“他若是能忍,再过个十年八载或者永嘉帝快不行了,这皇位说不定真的能落在他们家身上。如今……只怕是难了。”

“那秦公子觉得,会是何人?”珂特吉问道。

秦殊摇了摇头道:“不知,如今多了神佑公主这个变数,天启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见珂特吉有几分不以为然之色,秦殊似笑非笑地道:“当初陛下和先皇相争,神佑公主在其中到底做了些什么珂大人想必听说过。更不用说,她还有君无欢。”

珂大人脸色微沉,君无欢这个人无论怎么说都是貊族的大敌。当初在上京那一场,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一系都损失惨重,“既然如此,神佑公主若是成了貊族的人,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了。”

秦殊眼眸微沉,“你觉得…永嘉帝舍得么?永嘉帝就这么一个血脉,莫说是让神佑公主如北晋为妃,哪怕就是为后,只怕永嘉帝也舍不得。”

珂大人轻哼一声道:“永嘉帝舍不得,那些朝臣可未必舍不得。永嘉帝软弱无能,身为帝王竟然为臣子所挟,到时候,他未必护得住神佑公主。”

秦殊垂眸思索着,片刻后方才道:“大人若是有意,不妨试试。”

珂特吉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却来不及细想,只是问道:“公子认为安信郡王难以上位,那咱们又该如何谋划?”

秦殊想了想道:“若有可能,不妨接触一下博宁郡王。”

博宁郡王?珂特吉皱眉,觉得秦殊的这个猜测毫无道理可言,”博宁郡王府一个不小心自己都要绝嗣……”

秦殊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若是永嘉帝,就会选博宁王府。”

“……”

秦殊也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道:“另外,送一封帖子给上官成义,明日我们上门拜访。”

“公子想要游说上官成义?”

秦殊淡然道:“你们先前的情报毫无用处,总要先探探底。”

珂特吉脸色一僵,情报失误自然是他们的错,即便是被秦殊嘲讽了他也无话可说。点了点头,珂特吉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南宫御月,忍不住问道:“秦公子,国师那里……”

秦殊想了想道:“国师那里…牵制君无欢,只怕还要靠他。”

珂特吉点了点头,别的不说只说武功的话,想要对付君无欢还真的只能指望国师了。

“听说那君无欢是个病秧子,怎么就那么厉害。”珂特吉皱眉道。

秦殊轻叹了口气,手指轻抚着琴弦,琴声泠泠,“这世间…最可怕的便是所有人都认为会死,却偏偏死不了的人。”

“……”珂特吉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你不也是这种人么?

291、平京史上最大混战!

这次貊族带了不少人来,毕竟双方关系不太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人多一些总是好的。于是往日里就各色人种不少的平京皇城里更是多了不少的貊族人。这些貊族人在平京并不受人待见,虽然说如今天启和北晋勉强还算是和平,但貊族入侵毕竟也才过去十几年,如今平京皇城里大多数人都是当年从北方逃出来的,对貊族人能有什么好印象?像纯毓郡主那样满脑子情爱的毕竟是极少数。更何况,绝大多数的貊族人也并没有拓跋胤那么英武不凡。很难让中原人一见面就心生好感。

这些貊族人大约也是头一回见识中原的繁华,貊族人虽然占据了上京但如今的上京比起十几年前天启还在的时候繁华程度其实远远不如了。看到被他们赶到江对岸的天启人竟然依然过着如此锦绣成堆,富庶丰饶的日子,貊族人心里大约也不会多么舒服。

这些南蛮子,怎么配拥有如此富庶的土地?这是绝大多数的貊族士兵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短短不过两天,平京的承天府就已经接到了不下七八起因为貊族人寻衅滋事而导致的麻烦了。承天府尹对此烦不胜烦,直接求助了侍卫步兵司,不想即便是有禁军的干涉这些人也只是稍微收敛,转过头该如何依然还是如何。毕竟,禁军也只能制止,并不能真的将他们如何。

与萃玉轩隔着两条街的一代是整个平京最热闹繁华的所在,这里是内外城接壤的地方,各种茶楼酒肆,青楼镖局等等都汇集在这附近,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这地方虽然热闹却是京城里大家闺秀们一贯不被允许踏足的地方,毕竟太过杂乱了出了什么事情就麻烦了。倒是这些纨绔公子风流才子们喜好在市井见浪荡的公子哥儿们时常在此出没。

这几天各大书院和国子监都放假了,这些地方于是越发热闹起来。

黄靖轩和赵季麟昨晚莫名其妙得了萧艨的假,被打包扔出了军营并表示不到假期结束不要回去。

才刚在军营中混得如鱼得水的黄靖轩和赵季麟表示他们其实并不想放假。但是…军营这种地方,你想要放假的时候上司不同意你肯定放不了假,但是你不想放假的时候上司突然想要让你放假,你也只能盛情难却了。

于是,两人一脸茫然地回到了京城。碍于如今黄靖轩还没跟他爹把事情扯明白,也就懒得回家直接寄宿到赵家去了。

一大早,两个都不受待见的年轻人就可怜兮兮的结伴出门吃早膳去了。萧将军说给他们七天假期,时间没到不许回神佑军。若是往常,他们还可以找几个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玩,这段时间两人一心扑在神佑军,好些日子没有回来冷落了小伙伴们,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前的小伙伴在做什么了。

“你说,好好的将军把我们赶出来干什么?该不会是不想要咱们了吧?”黄靖轩一边咬着包子,一边问道。不过一个月不到的军营生活,就将原本风雅倜傥的御史府公子变成了一个大口啃包子的糙汉。不得不说,萧将军真是训人有方。

赵季麟比他斯文一点,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若是不想要咱们了直接就把我们赶出来了,不会说放假什么的,而且还有时间限制。”黄靖轩略微放心了几分,皱眉道:“那萧将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办?他干嘛不直说?”

赵季麟也不明白,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是不是这几天京城有什么事儿?”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昨晚半夜才回来还真不知道这几天京城有什么事儿?

黄靖轩捏起桌上盘里的一颗花生米朝着不远处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抛了过去,那人被砸了一下虽然不痛也有点不甘心,正要回头斥责看到黄靖轩却楞了一下,“黄…黄公子?”黄靖轩愣了愣,“兄台认识我?”

那人倒是没了脾气,笑道:“在下也在国子监求过学,黄兄这是……”

原来是同窗,可惜没啥印象。

“这位兄台…不如过来一起坐?”那人倒也不推拒,起身走到了两人跟前坐下。有些好奇地道:“听说黄兄和赵兄…呃,去了军中,怎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大半夜被萧艨给赶了出来,赵季麟不动声色地道:“有些事情回城待几天。”

那人这才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黄公子和赵公子想必不认得在下,在下林垚,比不得两位去年才侥幸中了个秀才。”

这就不能怪黄靖轩和赵季麟不认识他了,虽然大家都是在国子监读书,但是这位林公子一看就不是靠家族荫赐进国子监念书的人,这种人他们就算不认识也大多会混个脸熟。寻常人想要进入国子监读书,就需要各地学政的推荐,而且最低都要秀才的级别。也就是说,这位是才去年年底才刚进国子监地,黄靖轩今年年初就退学了自然不认识他。

“原来是林兄,幸会。”赵季麟笑道:“林兄,我们俩好些日子不在京城,这几日京城可有什么热闹?”

林垚愣了愣,看了两人一眼道:“热闹倒是没什么,不过就是貊族的使者来了。还有就是…两位竟然不知道么,听说神佑公主就是北晋那位拓跋兴业的亲传女弟子武安郡主曲笙。”听说这两位进的就是神佑军啊。

“武安郡主?!”

“神佑公主?!”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发现引来了旁人的注意才连忙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黄靖轩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不受控制,“林、林兄…你说,神佑公主,就是…北晋的那位武安郡主?”林垚点点头道:“这消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怎么,你们神佑军中竟然没有听说么?”

“……”神佑军搬到深山里去了,他们这些日子都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还真没有外面的消息。

黄靖轩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了,看向赵季麟的眼神都有些飘忽,“季麟,我…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赵季麟比他要淡定得多,但是表情依然也有点不受控制。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也听到了。”

“那就是他的嘴巴有问题!”黄靖轩表情狰狞,吓得林垚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准备等他一发疯自己立刻就转起身来往外跑。

赵季麟叹了口气,对林垚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林垚其实很能理解他此时受到的冲击,点了点头表示无妨。事实上,就算是他这个毫无关系的路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摔了一个茶杯啊。

过了好一会儿,黄靖轩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有些无精打采地拍在坐上叹气,“公主也太不够意思了。”

赵季麟敲了敲桌面道:“你差不多就行了,这种大秘密公主怎么会告诉你我?”黄靖轩坐起身来道:“武安郡主啊,公主竟然是武安郡主!”

赵季麟无语,“公主比郡主大。”公主都当了,一个郡主算什么?

黄靖轩摆摆手道:“这怎么能比。”公主再大也就是个公主而已,如今之所以稀奇那是因为陛下就这么一个血脉了。武安郡主可不一样,没点本事能被拓跋兴业看上吗?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听说就连许多北晋皇子都没有这样的福分啊。

赵季麟一边喝茶安神,一边道:“你有这个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想象我们这些天要怎么过。”他可不认为萧将军会平白无故的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放假回家吃喝玩乐。

黄靖轩点了点头,正色道:“是得想想。”武安郡主…不对,是神佑公主此举一定有什么他们还不能领会的深意。

三人正一边说话一边吃早膳,窗外楼下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哗。

黄靖轩有些好奇地扭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地接上一个貊族男子正拦着一个天启少女说笑。那少女看起来很是害怕,小脸长得通红衣服快要哭起来的模样,拦住她去路的三个貊族男子在肆意嬉笑。周围路过的人看着,虽然面有怒色却不敢轻易上前。因为之前上前的人被打趴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

黄靖轩有些不悦地道:“那些貊族蛮子是怎么回事?”在平京大街上就敢肆意妄为,谁给他们的胆子?

林垚也站起身来探出头看了一眼,倒是有些见怪不怪的了。

“他们是客人,又是貊族使者。只要他们不杀人伤人,就算是承天府也不能将他们如何。”这种事,这两天林垚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虽然心中不爽却也无可奈何,他们这样的文弱书生,就算是想要出头也不够人家一只拳打的。而且这些貊族人也不傻,闹归闹但是却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儿。

赵季麟微微皱眉,也站到了窗前抬眼看过去,脸色却微微一变道:“靖轩,那姑娘……”

黄靖轩有些不解,“那姑娘怎么了?”

赵季麟道:“那姑娘有些眼熟,你认不出来?”

黄靖轩睁大了眼睛仔细看过去,不由一愣。回头与赵季麟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那姑娘……不是肖嫣儿么?!

赵季麟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道:“我大概知道…我们要干点什么了。”

黄靖轩会意,看了一眼外面道:“就咱俩?”他们是在军中待了一段时间了,赵季麟本身也有点底子。但是要跟那三个一看就实力不弱的貊族人动手只怕还差点吧。赵季麟皱眉思索了片刻,道:“你看看外面。”

“外面?”

黄靖轩朝着外面望去,一开始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来。片刻后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才发现整条街上有不少楼上的窗户都开着,窗口的位置明显都有人。还有下面的街道上,偶尔也能看到几个他们眼熟地人。

他们正对面的窗口也跟着推开了,里面露出了两张少年的容颜。

夏月庭,黎澹?

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黎澹对两人微微点了下头,便扭头去看下面街道上了并没有跟他们说话。

赵季麟拍拍黄靖轩道:“走吧。”

“去哪儿?”

“英雄救美啊。”赵季麟道。

黄靖轩无语,“不是,你觉得…那位姑娘需要我们救吗?”人家救他们还差不多,虽然萧统领说肖姑娘的武功一般,但是再一般也比他们两个菜鸟强啊。虽然这么说,黄靖轩还是起身跟着赵季麟往楼下走去。跟在他们身边的林垚挑了挑眉也跟着跟在后面走了下去。

街边的一个小摊子上,拦着肖嫣儿调笑的貊族男子正要伸手去摸少女的脸蛋,却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抓住了手腕。貊族男子一愣,扭头一看确实一个穿的富丽堂皇,面容白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的青年。

对于突然跑出来碍事的人,貊族男子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手拍开年轻人抓住自己手腕的手,道:“别多管闲事,否则一不小心被大爷打折了,可被哭着说爷欺负你们。”

年轻人挥动着手中折扇,用比他更盛气凌人的态度道:“本公子还就管这闲事了,怎么着吧?”

貊族男子不屑地嗤笑道:“身无二两肉,还想充英雄好汉。你们这些南朝的男人,比我们北晋的女人还柔弱。爷跟你动手都是欺负你,滚!”

“什么玩意儿?!”年轻人大怒,手中折扇一和,“小爷今天还非要让你看看,到底谁像娘们!”说罢,直接一拳就朝着貊族男子的脸上砸了过去。貊族男子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连躲避都懒得躲避只是微微侧首,不想那年轻人中途竟然力道一拐又直直地朝着他脸奔去。显然这位穿的宝光闪闪的公子也不是单纯的纨绔,至少还是有点功夫底子的。不过他到底也还是个纨绔,不过三两招功夫就败下阵来,被人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还没站稳,身后就传来一声嘲笑,“余小三,你到底行不行啊?”

余小三大怒,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但是……看看朝着自己逼过来的貊族人,咬牙道:“你行你来!”

“我来就我来!”说话间,几个年轻公子已经出现在了余小三身后,为首的年轻人傲慢地看着对面的貊族男子道:“立刻给我放了那姑娘滚蛋,本公子不跟你们计较!”

貊族人哪里会吃他这一套,冷笑道:“想要充英雄,行啊,打过了我再说。”说罢,一拳就打了过来,那年轻人有些狼狈的避开,顿时恼羞成怒,“哥几个,揍他丫的!”

方才还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们纷纷将折扇扔的扔,插腰间的插腰间,嗷嗷叫着朝着对面的貊族男子扑了过去。另外两个貊族男子自然不能看着同伴吃亏被围攻,也连忙迎了上来。原本还在围观的天启人,胆子大一些的也跟着加入了战团。等到黄靖轩和赵季麟赶到的时候,街道上都已经打成了一团。

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对望一样无言以对。

这两位虽然不算是纯然的纨绔,但是这些年在平京的纨绔圈子里也是混得如鱼得水的。再加上两人竟然还都有举人的功名,俨然又比寻常纨绔高级了许多。因此在京城的权贵世家子弟圈子里颇有威望。这会儿在街上打成一团的人里面,至少有一半儿都是他们认识的。

两人看了看对方,叹了口气双双也跟着加入了战团。

这次的当街混战规模,可谓是空前绝后。

事后据承天府衙门的消息,天启迁都平京十多年,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纨绔子弟集体当街混战的事情。

原本只是三个貊族人与几个公子哥儿的混战,后来因为有了路人的加入貊族人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开始落败了。却有在附近的貊族人闻讯赶来一言不发地加入了战团。再然后,在附近唯恐天下不乱以及看貊族人不顺眼的公子们也跟着加入了进来。一大早,整条街基本上被堵塞的水泄不通,完全瘫痪了。

或许是这两天貊族人闹出的事情太多了,承天府和步兵司也是姗姗来迟。等到衙门的人赶到的时候,双方基本上都已经是两败俱伤之势了。

一边是一群鼻青脸肿怒目圆睁的貊族人,一边是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叫苦连天的公子哥儿们。承天府尹脸色难看的仿佛涂了一层锅底灰,盯着眼前的乱局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十分欢快。

夏月庭站在窗口看着下面忍不住回头问黎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就不怕出事儿么?”这些可都是京城里的权贵之家地子弟,哪怕是一两个出事都是一场大麻烦。

黎澹道:“貊族人不会下死手,而且…有人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夏月庭皱眉道:“这么做有什么用处?陛下还有朝堂上那些官员是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得罪北晋的。”

黎澹看着他笑了笑道:“公主和君公子并没有打算将他们如何,用意…也不在北晋人身上。”

“那在哪儿?”夏月庭毕竟还年少,这些年一直埋头苦读,聪明是够聪明了,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长辈教导才能想到。

黎澹指了指下面横七竖八或趟或坐在地上的年轻人道:“你看他们。”

“……”毫无形象的哀哀直叫,就差就地打滚了。比起吃了闷亏还一言不发的貊族人,简直是没眼睛看。黎澹道:“夏兄,你仔细看。他们跟平时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特别…兴奋?”虽然都在叫唤,不过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看起来确实是有些亢奋过度。

黎澹道:“比起旁人,他们以后不会那么怕貊族人了。而且,公主认为一起干过坏事之后,有利于凝聚感情,过了今天,这些人之间的交情会比以前更好。”夏月庭微微蹙眉,道:“所以,你昨天特意去查这些人的身份和关系,这些人都是你特意删选出来的?”

黎澹点点头道:“公主想要用他们,不过还要看看他们能不能用。”

夏月庭有些无语地望着黎澹,前两天你还在公主府求原谅呢,今天都已经在替公主办事了?这适应的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黎澹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淡笑道:“我突然想通了,人生在世总要做一些旁人没有做过的事情才不会太过无聊。”如果按照原本的人生规划,黎澹的一生或许平顺却觉得算得上无趣,就如同他的祖父或者父亲一般的过一辈子。而这次的打击不仅让他认清楚了一些现实,也发现了许多往常从未想过的事情。聪明人都是善于抉择并抓住机会的,而名闻京城的少年才子黎澹毫无疑问就是个聪明人。

“咱们走吧。”黎澹转身道。

夏月庭问道:“去哪儿?”

黎澹道:“去凑热闹啊。”

“他们八成要被带回承天府了,你怎么凑热闹?”夏月庭跟着他下楼,一边不解地问道。难道他打算偷偷潜入承天府?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被发现了他可能不会怎么样,黎澹肯定会被黎大人打死的。

“去了就知道了,去不去?”

“……去!”

292、行侠仗义!

怎么凑热闹?黎澹的方法很简单。

下楼走进蹲了一片伤员的街道上,直接走到一个伤得已经有些爬不起的貊族人跟前抬起脚踹了两脚,直接把人给踹晕过去了。然后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拽着夏月庭一起蹲到了那些鼻青脸肿的纨绔们中间。

“……”承天府尹无语。

“……”众人无语。

一群有些狼狈的年轻人被衙役看守着蹲在街边围成了一个圈子。蹲在黎澹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拿手肘碰了碰他道:“兄弟,你怎么这么想不开?”黎澹淡定地道:“没有,我们来晚了而已。”

夏月庭看看淡定的黎公子觉得自己有点胃疼,对面的一个年轻人打量了两人一会儿道:“你是…黎澹?还有…襄国公府的夏月庭?”

黎澹和夏月庭原本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孩子,跟这些纨绔混不到一起去,不熟也是难免的。不等夏月庭说话,黎澹很是大方的点头道:“正是,幸会。兄台贵姓。”

“……”这黎澹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啊,不是说眼高于顶的名门才子么?

承天府尹一脸牙疼地挥挥手让衙役们将已经在交流感情的纨绔们拉起来先带回衙门。同样的,那些貊族人自然也要一起带回去。毕竟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既然谁都不好得罪,那就一起抓了吧。承天府尹破罐子破摔的想着。

另一处出小楼上,同样是敞开的窗户,房间里却坐了好几个人。

桓毓公子靠在窗口看着被承天府的人押走的众人,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那个姓黎的小子什么毛病?还有故意把自己往承天府衙门送的?”

楚凌靠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道:“桓毓公子觉得好笑么?”

“不好笑么?”桓毓公子看了一眼众人,发现果然只有自己在笑。难道…真的不好笑么?明明就是很好笑啊。

邵归远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玉兄,你既然看出来他是故意的,那自然是有原因的,还有什么可笑的。”

桓毓摇着扇子走到一边坐下,没好气地道:“你们今天聚在这里,就是为了看这群纨绔公子怎么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外加被人抓进承天府?还是看那两个小鬼怎么主动撞上去找死的?”

楚凌淡淡道:“你着什么急呢?这么多人一起被抓进去,承天府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这倒也是。”桓毓公子点头赞同,这么多的纨绔子弟,每一个背后都有各自的势力,承天府若是真的把他们怎么样了,他们身后的家族还不闹翻天啊?桓毓有些迟疑地打量着两人,挑眉道:“今天的事儿,你们故意的?图什么?”

楚凌笑眯眯地道:“不图什么,玩玩么。”

桓毓公子默默翻了个白眼,我信你才有鬼了。”

另一边,貊族驿馆里南宫御月和秦殊也收到了消息。消息传回驿馆的时候,秦殊和南宫御月正在议事,原本两人之间气氛还有些僵硬,这消息一来南宫御月的心情倒是明显好转了不少,“被承天府抓了,有什么奇怪的?回头不就放回来了么。”这两天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南宫御月并无意约束这些人的行为。虽然这次出使天启名义上是以他为首的,但是那些人里面可没有一个是他的人。就算着急也轮不到他着急。

进来的白衣侍卫有些迟疑地道:“公子,这次…伤了不少人,听说都是天启权贵世家的公子。”

“多少?”南宫御月抬眼问道。

白衣侍卫道:“大约…伤了有二十多个吧?参与斗殴的天启人都伤了,我们…我们的人也伤了十来个,所以也不能全怪……”

“等等。”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你是说…我貊族十几个精锐侍卫跟一群纨绔子弟当街斗殴,结果自己还带伤了?”

“……”这种事情虽然不光彩,但是在谈条件的时候不是应该是一件好事么?双方都有损伤,也好了结一些。看着国师明显有些不善的神色侍卫心中有些不安,但是国师的话却不能不回答,只得道:“是的。”

“哈。”南宫御月冷笑一声,目光扫向坐在对面的秦殊和珂特吉,“我以为陛下给你带的都是精兵,这种废物去追拓跋胤,有用吗?”

被他毫不客气地点破他们暗中追杀拓跋胤的事,珂特吉脸色微变。秦殊神色却一派淡定,“国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不是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南宫御月道:“秦公子有何高见?”

秦殊微微垂眸道:“今天这事儿…只怕是有人暗中挑拨的。貊族士兵虽然狂妄,想必也不会故意挑起如此规模的打斗。”谁都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闹大了就容易失控。若是真的惹得平京的百姓失控了,可不是他们这几百个貊族人能够扛得住的。

南宫御月摸着下巴道:“说解决方法。”

秦殊看了南宫御月一眼,道:“我要去一趟承天府。”

“本座也去。”有热闹看,干嘛不去呢。

此时,承天府的大堂里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被抓回来的众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大堂的左边地上蹲着,站着,躺着一大群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公子哥儿。大堂的右边,站着同样鼻青脸肿但是却杀气腾腾的貊族人。

承天府尹坐在大堂上的书案后面,默默地揉着自己的额边。

“哎哟哟,好痛啊,本公子一定要让这些貊族蛮子好看!”

“哎哟,我的骨头断了。”

“不行不行,本公子要晕血……”

“大人,您看这……”旁边的主簿有些担心的问道。

承天府尹咬牙道:“给他们找几个大夫来!”

“咱们承天府…没有大夫。得去外面请,这会儿……”

“没有大夫,就叫仵作!”

“……”人还没死呢大人,“要不,大人您还是先断案吧?”早断早了,然后把这些大爷送走。

承天府尹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惊堂木一派,道:“肃静!”

“……”堂上顿时一片宁静,所有人的眼巴巴地望着大堂上端坐的承天府尹。脸好黑,哪个傻子说承天府尹风相貌堂堂的?

承天府尹沉声道:“尔等聚众斗殴,扰乱百姓,可知罪?”

这话才刚出口,堂上就再一次炸锅了,“大人,什么叫聚众斗殴?我们是行侠仗义!”

“对!我们可都是好人家的公子,到了大人嘴里怎么就跟地痞流氓似的?这是污蔑!我们是行侠仗义,是这些貊族蛮子太过分了!”刚刚还坐在地上哀哀直叫的年轻人从地上一跃而起高声叫道。

对面的貊族人虽然口舌没那么凌厉也不甘示弱,对着对面的弱鸡们施威的挥动拳头,“南人卑鄙无耻!以多欺少!”

“嘿!蹬鼻子上脸了!”众公子哥儿大怒,“兄弟们,咱们上!打扁这些貊族蛮子!”

“怕你们不成!软脚虾!”

“碰!”承天府尹只觉得头都要炸了,抓着惊堂木又是狠狠一拍,震得自己手都隐隐发痛顿时面目扭曲,“放肆!尔等还敢咆哮公堂!给本官先拖出去各打十板子!”

“大人,我有功名在身!”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承天府尹一样望过去,发现这群纨绔里面竟然有半数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其中几个甚至还是举人……

“……”貊族人一脸茫然,功名是什么玩意儿?

揉了揉眉心,承天府尹将目光落到了一个熟人的身上,有些无奈地道,“黎澹啊,你跟着这些人闹什么?”

黎澹公子站起身来,恭敬的肃立,微微敛眉神态从容端正,“启禀大人,学生偶见这些貊族人当街欺压良家少女,一时心中不忿。还请大人明鉴。”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是最后才自己跑进来蹲着的么?你这么爱凑热闹,你祖父知道么?

见承天府尹眼神不善地瞪着自己,黎澹更加恭敬了几分,“大人容禀,虽然学生来迟了一步,不过有幸不远不近地将事情的经过都看在了眼中。也是有感诸位同窗及诸位公子心怀侠义,澹心向往之,这才……”

承天府尹懒得理他,将目光转向黄靖轩和赵季麟,这两位也是出身高门且身怀功名的麻烦人物之一。

“黄公子,赵公子,本官听闻两位去了神佑军,怎么……”这件事该不会还有神佑公主参与吧?

黄靖轩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我跟老赵刚好休假,出来吃早饭来着。正好遇到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赵季麟点头,正色道:“行侠仗义,大人不必客气。”

我客气你大爷!

“启禀大人,北晋国师和西秦大皇子求见。”门外,一个衙役匆匆来报。承天府尹忍不住低头痛吟了一声,他今天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任何大人物了。一把拉过旁边的主簿低头吩咐了几句。主簿点点头飞快地转身退下了。承天府尹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扬声道:“请。”这种事情着实不是他一个区区承天府尹能管得来的,最好还是交给陛下处置吧。

片刻后,一白衣一蓝衣两个俊美青年并肩走了进来。南宫御月扫了一眼乱哄哄地大堂皱了皱眉,走到一边的空椅子前坐了下来。秦殊倒是好脾气地向承天府尹点了点头道:“大人,手下人不懂规矩,让大人费心了。”

承天府尹也只得赔笑道:“秦公子言重了,请坐下说话。”

秦殊道:“多谢大人,倒是不必麻烦。方才的事情秦某也听说过一些,确有我方的过错,秦某和国师回去一定重则以儆效尤,不知我们可否将人带走?”承天府尹有些为难,那按理说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不能不罚,但是这些人毕竟不是天启人,来者是客他们倒是不好重罚。若是罚得轻了,跟没罚有什么区别,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大人,这些貊族人当街调戏民女,就这么放了不合适吧?”黄靖轩抢先开口道。

秦殊并不着急,看着黄靖轩淡然一笑道:“这位公子,请问…被他们调戏的民女呢?”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只顾着打架,这个…这件事起因的姑娘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啊。

但即便是如此,纨绔们也不虚,“不管那姑娘去哪儿了,这些人也调戏民女了!再说了,我天启女子注重清誉,难不成你们还想让人家上大堂不成?当时可不只是我们看见了!”那些貊族人也不笨,立刻道:“我只是…只是跟那姑娘说几句话而已!”

“呸!”有人嫌弃道:“跟你们这些蛮子有什么可说的?谁说话的时候还动手动脚?敢做不敢当,好不要脸!”

眼看着又要闹起来了,承天府尹叹了口气道:“秦公子,国师,本官已经将此事奏明了陛下。具体要如何处置只怕是要由陛下定夺,这些人你暂时带不走了。”南宫御月意外的好说话,“无妨,客随主便。”

秦殊微微蹙眉也没什么可说的。

黄靖轩和赵季麟对视一眼:禀告陛下了?好像玩大了。

夏月庭暗地里拉了拉黎澹:你想到会闹这么大了么?黎澹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又看了看同样有些不安的众人,低声道:“我们并没有做错事,陛下英明定不会怪罪我等的。不用担心。”

原本众人还觉得跟夏月庭和黎澹这种好学生说不到一块儿去,此时却觉得这位黎澹十分的讲义气。这些纨绔们行事无忌,也没有什么理想抱负,因此并不十分在意黎澹被家族厌弃的事情。从某方面来说,他们也都算是不被家族看重的一群人。毕竟每个家族若是真的看重的子弟自然是精心培养怎么会容许他胡闹?

“黎兄,够义气。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喝酒。”

黎澹含笑点头应了,众人更觉得这位黎公子不若外传的那么高傲看不起人,一群人围在一起纷纷交谈起来气氛颇为和洽。

秦殊坐在南宫御月身边自然也将这一幕收在眼底,目光在黎澹身上打量了片刻,微微挑眉。

黎澹也注意到了这打量的目光,抬头与秦殊对望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便转回头去跟身边的人说话了。

“神佑公主到!”门外响起一声通禀,众人回头就看到楚凌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楚凌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面容微冷。身边与她并肩而行地正是君无欢,落后两人一步跟着的却正是先前被人当街调戏的肖嫣儿。

承天府尹连忙起身见礼,“微沉见过公主。”

“见过公主!”

楚凌一挥手,道:“大人免礼,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谢过起身,南宫御月没有起身依然靠在椅子里对着楚凌挥挥手道:“笙笙,你怎么来了?”

楚凌挑眉一笑道:“国师和秦公子不也在这里么?”

秦殊看了看楚凌和君无欢,将目光落到了肖嫣儿身上。肖嫣儿抬起下巴瞥了他一眼,偏过了头去不再理会。

君无欢拉着楚凌在两人对面坐下,对承天府尹含笑道:“打扰大人了,还望见谅。”

承天府尹拱手道:“长离公子言重了,不知公主和长离公子驾临所为何事?”

君无欢看向肖嫣儿道:“你自己说。”

肖嫣儿并不是寻常大家闺秀,即便是面对这种场合也没有半点拘束。脆声道:“请府尹大人为我做主。”

“哦?姑娘请说。”承天府尹觉得,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肖嫣儿抬手指向貊族男子,道:“方才我上街去买东西,这几个混蛋竟然拦住本姑娘的去路,出言轻薄还动手调戏本姑娘!”承天府尹抽了抽嘴角,天启姑娘就算真被人调戏了,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当堂指正的也是凤毛麟角。忍不住看了看楚凌,“不知这位姑娘……”

君无欢笑道:“这是君某的师妹。”

长离公子的…师妹?

也就是,神佑公主的未来师妹。这些嚣张的貊族人,果然摊上事儿了。

也不等永嘉帝的旨意,承天府尹看向楚凌问道:“不知公主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楚凌微笑道:“此事本该大人拿主意才是,不过我们身为苦主想必也有资格说上两句的。旁的倒是没有,只是我这妹子从小千娇百宠地长大,若是不让她将这口气出了,我怕她气出病来。只要国师将那三个冒犯嫣儿的人交给我们即可。”

南宫御月倒是不介意,若是能讨楚凌欢心别说是区区三个侍卫就算是把这大堂里所有的侍卫都交出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秦殊和珂特吉却不可能同意,不等秦殊开口珂特吉已经道:“不行!”

南宫御月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笙笙,不是本座不给你面子。而是…这些都不是本座的人,只怕还是要看珂大人和秦公子的意见。”

貊族人素来骄傲不将天启放在眼里,怎么肯让自己人落到天启人手里?况且看着神佑公主的态度,人若是交出去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要回来了。就算要回来只怕也未必就是四肢齐整的了。

秦殊微微蹙眉,看向楚凌道:“公主,此事可否通融?我们愿意补偿这位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便是。”

楚凌含笑看向肖嫣儿,肖嫣儿眨了眨眼睛摸着下巴道:“也不是不行。”秦殊望着肖嫣儿,心中觉得这个姑娘下面要出口的话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果然,只听眼前娇俏的少女道:“把他们的手和眼睛取下来给我做药肥吧。”

“……”原本觉得肖嫣儿娇俏可爱,满腔正义的纨绔们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各自靠进了身边的人。这个长离公子的表妹说什么?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你们欺人太甚!”珂特吉大怒,指着肖嫣儿道。

肖嫣儿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行么?”

秦殊轻咳了一声,淡笑道:“姑娘,这个只怕是不行。”

肖嫣儿有些委屈地往楚凌身边靠了靠,小声道:“阿凌姐姐,我能杀了他们么?”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一下道:“他们冒犯了你,只要你有本事,你当然可以杀了他们为自己报仇。”

“公…公主!”承天府尹不得不出声提醒,“这是在公堂上。”杀人是犯法的,就算是犯了错的人,随便杀也是犯法的。

楚凌有些歉意地对承天府尹笑了笑,转头嘱咐道:“这种事情,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哦。”私底下还是可以的。

秦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楚凌和肖嫣儿说话的口气仿佛是在开玩笑,但是他却不认为他们是在开玩笑。那小姑娘说起杀人的时候眼底可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公主,这件事却是他们做的不妥。我保证北晋会给天启和这位肖姑娘一个交代。”秦殊沉声道。

楚凌侧首去看君无欢,君无欢道:“哦?不知秦公子打算如何交代?”

秦殊道:“这三人毕竟是貊族人,无论如何也该由北晋来责罚。也免得影响了两国交情,君公子觉得如何?”

君无欢定定地望着秦殊,片刻后才道:“希望秦公子不要让我和公主失望。”

“自然。”

“那么,这些人秦公子又有何打算?”君无欢扫了一眼大堂里的众人问道。

秦殊道:“既然双方都有错,又各有损伤,不如就私下了结?今天的损失,由北晋负责,如何?”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君无欢方才道:“我们等秦公子的消息。”

“多谢。”

至于等什么消息,自然就是如何处置那三个貊族人的消息。秦殊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知道怎么处置才是最正确的。

“咳咳,公主,此事下官已经派人禀告陛下了。”承天府尹道。

楚凌笑道:“大人不用担心,我也派人进宫跟父皇说了。些许小事,父皇说由我处置即可。”

293、公主不看脸!

从承天府出来,珂特吉的脸色有些难看。回头看了看身后承天府衙门的匾额,再扫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出来形容狼狈的貊族护卫,珂特吉终于忍不住道:“秦公子,天启人太狂妄了!”

秦殊抬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珂大人想要如何?”

珂特吉一噎,半晌才恨恨道:“今天的事情分明就是天启人故意设的局,伤得也不仅是他们我们的人也伤了。神佑公主不处置那些纨绔,我们却要处置自己人,回去了怎么跟陛下交代?咱们北晋的脸面往哪儿搁?”秦殊淡淡道:“我先前提醒过珂大人,让下面的人收敛一些。上官成义到现在都还不肯单独见我们,珂大人难道还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什么……”珂大人一怔。

秦殊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淡然道:“强龙难压地头蛇,珂大人,这里是天启。”天启人若是真的找个借口暗地里弄死了他们这些人,拓跋梁肯在这个时候为了这件事跟天启开战么?

两人身后,南宫御月负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白衣若雪的侍卫侍女,一个个光鲜体面风度翩翩,跟他们身后这一群仿佛不是一路人。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道:“珂大人,本座劝你最好还是听秦公子的话。”

珂特吉皱眉,却不敢在南宫御月面前发作只得问道:“国师的意思是?”

南宫御月笑道:“方才那小丫头可不简单,若真等到她自己动手,别说是面子,你连里子都要掉光。你方才没听见么?那丫头是君无欢的师妹。”君无欢的师妹,不管是学什么的吧,总归不是什么善茬。更不用说,虽然珂特吉和秦殊不认识,但南宫御月可是认识肖嫣儿的。

这丫头看着是个没心眼的,可比云行月难对付多了。

珂特吉咬牙,“他们果然是故意的!”

南宫御月有些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哦?故意的,你有证据么?就算有……你又能如何?”

珂特吉咬牙,转身看向秦殊。

秦殊抬手揉了揉眉心,看向南宫御月道:“国师,您不是跟着来天启散心的吧?若是不能完成陛下的托付,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南宫御月轻笑一声,懒洋洋地道:“行吧,陛下不是说一切交给秦公子处理么,本座自然也是听秦公子吩咐了。”

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甩锅。秦殊也没办法,从一开始他就不赞成让南宫御月一起跟着出使天启,但是南宫御月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而且,拓跋梁还想趁着南宫御月不在上京的时候做些事情,南宫御月自己要来,拓跋梁自然巴不得他段时间内最好别回去了。

叹了口气,秦殊道:“回去再说吧。”

“秦公子,那几个侍卫怎么处置?”珂特吉连忙问道。

“杀了吧。”秦殊的声音从前面淡淡的传来。

南宫御月一行人离开不久君无欢等人才从承天府衙门里走了出来。承天府尹亲自将一行人送到门口,神情十分的复杂难言。那群被楚凌保释出来的纨绔们倒是一个个神采飞扬全然忘记了就一刻钟前他们还在唉唉叫疼的模样。

楚凌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苦逼的承天府尹道:“给大人添麻烦了,大人不用担心,过了几天那些貊族人会安分一些了。”

承天府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拱手道:“借公主吉言。”

楚凌摇摇头,倒也理解承天府尹的想法。国家弱了,即便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也没有什么底气啊。若是在天启强盛地时候,承天府尹哪里会对那些番邦国家的侍者多么客气?只会是那些人求着他们的份儿。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了。

承天府尹将他们送到门口便回去了,他一走众人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公主,您是专程来救我们的么?”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公子哥儿凑上来问道。

楚凌笑道:“自然不是,我是来替嫣儿算账的。”

那公子哥儿有些沮丧,公主你说话这么直会交不到朋友的。

楚凌含笑看了他们一眼道:“今天多谢你们,做的不错。”

众人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眼睛顿时都亮了许多。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家里有钱有权,上面兄弟姐妹一大堆。论才华,论能力都不算出众,家里的基业也轮不到他们操心。于是整日里便是聚在一起玩耍嬉闹,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就连自己的父母长辈都懒得约束他们。夸奖称赞什么的自然更是少之又少了,如今他们在街上跟人斗殴还闹进了衙门,若是平常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训斥,公主竟然夸他们做的不错?

“公…公主……你说真的啊?”一个少年涨红了脸,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楚凌挑眉道:“我骗你们做什么?看到自己人被人欺负还当做不知道,是懦夫的行径,你们做得很好。”

众人不由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在楚凌跟前夸耀自己方才的英勇。楚凌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含笑站在人群中听着他们说,还是黄靖轩黎澹等人看着众人太过兴奋了,才主动上前将他们拉走换了楚凌一个清静。

目送那一群年轻人离去,楚凌不由低头闷笑出声。

君无欢低头看着她,眼眸温柔,“阿凌看着很满意?”

楚凌笑道:“还不错吧,年轻人总是比那些老头子有趣多了不是么?”君无欢点点头,有些遗憾道:“就是…实力都太弱了。”

楚凌摇头道:“有得用就不错了,不能要求太过了。咱们也走吧。”

君无欢点了点头,不经意地往一边的巷口看了一眼道:“走吧。”

另一边的隐蔽处,永嘉帝穿着一身常服站在小巷子口看着承天府大门口的一幕。跟在他身边的是上官成义和襄国公二人以及御前司都指挥使冯铮。等到楚凌三人也离开了,永嘉帝才带着人走了出来。

永嘉帝看着楚凌三人离去的街道,并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他身后的三人都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永嘉帝转过身去看向三人,冯铮才道:“公主气概非凡,臣等枉为男儿,拍马难及。”

上官成义道:“公主兰心蕙质,进退有度,老臣佩服。”

襄国公是楚凌的亲舅舅,自然要随意地多。笑道:“陛下,臣就说了些许小事公主处理的来,您着实不必替她担心。”

永嘉帝叹了口气,道:“卿儿纵然聪慧,到底是个女儿家。让她来处理这些事情,做得好只怕没人说她好,出了什么差池只怕大半个朝堂上的人都要骂她。朕如何舍得?”上官成义犹豫了一下,道:“公主一心为了陛下,想来…并不惧这些风言风语。”

永嘉帝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卿儿是个好孩子,丞相以后多帮着她一些。”

赌对了。

上官成义心中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地了一般。抬头与襄国公对视了一眼,上官成义忍不住侧首再去看已经没有人楚凌身影的街道。不知道这位公主,到底会给天下带来什么样的变化。这变化对天启来说又到底是福是祸?

秦殊的承诺果然有效,回去之后不久三颗热腾腾的人头就送上了神佑公主府。这当然不排除貊族人想要吓一吓她这个公主出出气的原因。对此楚凌只是淡然一笑,挥挥手让人将人头送回去,“来者是客,死者为大。既然人已经没了,总要留个全尸的。”楚凌如是对来送人头的貊族使者道。

“这肯定不是秦殊的意思。”送走了貊族人,楚凌转头对旁边的君无欢等人笑道。

君无欢点头表示赞同,秦殊是什么人怎么会用这种无聊的事情来吓唬阿凌?稍微有点脑子秦殊都会知道,神佑公主怎么会被这点小阵仗吓到?邵归远坐在一边微微皱眉道:“这些貊族人未免太不讲究了,哪有把血淋淋的人头送上门地?”身为一个正统的文官,对于貊族人这种做法他还是十分的看不过眼的。

桓毓公子潇洒地摇着手中折扇道:“人家被凌姑娘坑了还要咬着牙低头认错,连自己人都杀了,还不能让人出出气啊。”从头到尾,今天的事情就是楚凌授意下面的那几个搞出来的。邵归远想到今天的事情以及貊族人难看的神色也不由笑了起来,“这话倒是不错,公主也算是为咱们天启人出了一口恶气,佩服。”

楚凌摇摇头道:“这种小打小闹说到底没什么用处,不过是扫一扫貊族人的面子罢了。”

邵归远微微点头看向两人道:“那个黎家的长孙……”

“怎么?不妥?”君无欢问道。

邵归远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变化太大,都快要有些认不出来了。今天这事儿,肯定会传到黎家那老头耳朵里,那位老先生,脾气固执着呢。”说起来,那位老先生也算是倒霉了。虽然掌管着御史台,但是说起来黎老大人真心没有太过得罪过神佑公主。结果最看重的孙儿被楚凌打折了腿得罪了陛下不说,如今看着孙儿竟然也要跟自己离心了。不知道黎老先生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恨死了神佑公主了。

楚凌懒洋洋地笑道:“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黎澹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年少聪慧,好好调理一番,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公主就不怕黎老头找你麻烦?”邵归远笑道,楚凌笑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君无欢道:“黎澹现在跟着长离公子,黎老大人想找麻烦也找不到我身上啊。”邵归远看了看神色淡然,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的君无欢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什么。

邵归远也是这世上极少数知道君无欢底细的人之一,自然明白以君无欢的实力并不会真的将一个黎家老头儿放在眼里。只是劝道:“朝堂上的事情,最好还是用朝堂上的方法解决。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行事方法,不过…有些法子见效快,将来反噬也快。”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你不会以为我想杀了那位老先生吧?”

邵归远但笑不语,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长离公子富甲天下,沧云城主雄霸一方,当然不可能没有杀过人。

君无欢道:“回平京这么久,你看我杀过谁了?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不必担心。”邵归远想了想也不由莞尔一笑道:“是了,这些确实不必我提醒你。”虽然君无欢这些年都是混在江湖商场上,但君家也曾经是世代将门,有些东西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君无欢不可能不知道对付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法子。

桓毓公子撑着下巴打量着两人,若有所思地道:“若不是你们自己说,我竟然不知道你们俩交情竟然这么好。”虽然这些年在平京他能明显感觉到有人偶尔会暗中相助,但是却也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邵归远。

邵归远笑道:“我们邵家跟君家本就是世交,倒是玉公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外人只当玉家六公子是个待不住喜欢到处跑的风流公子,哪里知道这位公子平时看似嬉笑怒骂放浪不羁,暗地里却掌握了多少银钱消息情报如水一般的从他手边流过。

楚凌靠着君无欢,有些好笑地道:”我说两位坐在这里是打算商业互吹的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君无欢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问道:“归远,这两天貊族人私底下可有什么动静?”邵归远摇了摇头道:“秦殊和珂特吉去赴了一次安信王府的宴会,不过可能谈得不太愉快,安信郡王这两天的心情不太好。秦殊先前给上官成义递了帖子,上官成义没有见他。”

上官成义当然不会见秦殊,就算是要见也不会这么快,反正现在着急的不是天启。

楚凌问道:“玉公子,拓跋胤那里可有消息了?”

桓毓道:“拓跋胤已经渡江了,路上果然遭到了追杀,不过以拓跋胤的武功还有咱们的人看着,死不了。就是……”

“就是什么?”楚凌不解地问道。桓毓道:“纯毓郡主死了。”

“嗯?”楚凌眨了眨眼睛,“拓跋胤杀的?不…应该不是。”拓跋胤并不是喜欢随意杀人的人,只要纯毓郡主别乱来,拓跋胤也并不喜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桓毓摇头道:“他们被人追杀的时候,拓跋胤没顾上纯毓郡主。被刺客给杀了。”

“……”楚凌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不喜欢纯毓郡主这种为了所谓的感情完全拎不清轻重的被宠坏的丫头。但是说到底这也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丫头而已,可恨又可怜。一门心思跟着一个本就是敌人的男人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甚至那个男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如今地方都还没到,人就已经没了。

君无欢垂眸思索了一下,道:“把这个消息传给安信王妃。”

邵归远一怔道:“不是安信郡王?”

君无欢摇头,“私下传给安信王妃。”

桓毓皱眉,道:“你想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只怕没那么容易。”安信王妃看着也不像是个傻子。君无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随手而为,有没有用以后再说。”

桓毓公子耸耸肩道:“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心机这么深也是够了,不管用不用的上,先埋了再说是吧?

北晋驿馆里,南宫御月心情很不错的喝着酒听着曲子。

站在他身后的白衣侍卫忍不住看了看自家公子道:“公子…心情很好?”南宫御月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怎么?”白衣侍卫连忙低头,低声道:“那边…这会儿好像不太好,公子这样是不是……”容易落人话柄。

南宫御月道:“难道还要本座为了他们的无能负责?”

白衣侍卫迟疑着道:“今天这事儿……不像是意外。”

南宫御月道:“自然不是意外,谁让他们自己傻?让下面的人都小心着点儿,若是落到了笙笙手里,可别指望本座捞你们,本座丢不起那个人。”白衣侍卫连忙点头称是,心中暗道,就您对神佑公主那个态度,谁也不敢指望出了事您能来捞啊。您能不主动将人送上门,我们就该烧高香了。总之…在他们家国师这里,神佑公主得罪不得啊。

南宫御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的好心情突然就消失无踪了。坐起身来蹙眉道:“你说,本座和君无欢,谁相貌更加俊美?”

白衣侍卫暗暗抽了抽嘴角,口中却道:“自然是公子,公子俊美出尘,恍若仙人。那长离公子虽然也是相貌出众之辈,但是一脸病态哪里比得上公子风采绝伦。”南宫御月满意地点了点头,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了笙笙总是向着君无欢?”

“……”因为,神佑公主不看脸啊。至少,不是完全看脸。况且,就算只是脸,长离公子也是很拿得出手得了。这种回答在国师这里肯定是不行的,于是白衣侍卫更加恭敬地道:“许是因为公主和长离公子相识多年,自然感情更加深厚一些。公主是重情之人,至于与公子的交往就少了一些。而且,公子和长离公子的关系也不太好,这个……”原本的公主当然不可能站在朋友的敌人一边。现在的神佑公主更不可能跟未婚夫的敌人关系好了。

“所以、是君无欢说了本座的坏话!”南宫御月咬牙道。

白衣侍卫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来慢慢闭上了嘴。

就当……是吧,长离公子肯定也说过公子的坏话。至于那些坏话是谣言还是实话,就不太好说了。

南宫御月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两圈问道:“先前本座准备送给笙笙的礼物,神佑公主府收了么?”

白衣侍卫连忙点头道:“收了,公主府还送了回礼。”南宫御月责怪地撇了他一眼,似在责怪他为什么现在才说。白衣侍卫摸了摸鼻子,无奈地道:“刚刚送来,属下还来得及禀告公子就忙着去承天府衙门了。”

南宫御月道:“快拿过来,本座看看笙笙送了本座什么?”

回礼注定是要让南宫御月失望的,虽然看着价值不凡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下面的人准备的,主人没有花费半点心思。

白衣侍卫心中不由有些忐忑,生怕南宫御月发作。却不想国师大人很是想得开,“你说的不错,笙笙对君无欢好一定是因为他们经常见面交往得多的缘故。若是本座也日日对笙笙好,君无欢那病秧子哪里比得上本座。”

侍卫心中暗暗叫苦,“公子,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已经订婚了。”

“那又如何?”南宫御月不以为意地道。

白衣侍卫面色木然,“天启重视女子闺誉,除非长离公子不在了,不然天启朝堂上下绝不会让公主主动悔婚的。”您又杀不了长离公子,有什么用处呢?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闺誉?那算什么。只要笙笙改变主意抛弃掉君无欢,本座有的是法子能解决。”

总觉得公子自信过头了。

294、逐出家门!

当街斗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便注定了之后的风波不会小。毕竟,所有参与了此事的纨绔们回家之后最轻的都挨了一顿竹笋炒肉。至于重一些的,竹笋炒肉之后关祠堂,跪灵位,抄书饿肚子关禁闭什么的更是寻常。

黎家祠堂里,黎澹独自一人跪在祠堂里的灵位前面,面上神色淡然半点也没有被祖父责罚地担忧和恐慌。只是,这深更半夜的,这祠堂里的气氛和檀香味儿让他觉得不怎么舒服罢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黎澹慢慢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来人并不觉得意外。

“祖父。”

黎大人站在一边看着他,良久方才冷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错?”

黎澹垂眸,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孙儿没错。”

“放肆!”黎大人怒斥道,黎澹恭敬地低下头听训,这副模样看在黎大人眼中却更是恼怒交加。黎澹是他从小亲自教养长大的嫡长孙,有多么看重自不必说。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些失望,开始培养起家中别的弟子,但是黎大人也并没有真的完全放弃黎澹。毕竟他还年轻,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这些日子对黎澹的冷淡,其实也有几分磨一磨他的性子的意思。没想到这个孙儿竟然一下子性格突变,朝着他完全不能理解的方向去了。难不成,这件事真的对他有这么大的打击?

好一会儿,黎大人方才沉声道:“你说说,你今天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我听人说,今天原本是没有你的事儿,是最后你自己凑上去的?你还带着人家襄国公府的公子?前些天,也是你主动去找襄国公府的小公子的?澹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黎澹微微扯了下唇角道:“祖父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

“澹儿!”黎大人沉声道:“你是在怪祖父?”

黎澹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明白祖父的意思。先前的事情,本就是我年少气盛做得不对,被人教训了也是应该的。”黎大人皱眉道:“既然如此,你这又是做什么?你还年轻,就算沉寂几年也算不得什么。”

黎澹抬眼与黎大人对视,道:“孙儿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黎大人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黎澹道:“你说你想明白了,就是跟神佑公主混在一处?你知不知她……”

黎澹笑道:“祖父,今天的事情你有没有觉得高兴?”

黎大人沉默不语,黎澹偏着头笑看着他道:“虽然祖父不说,但是我知道祖父心里也还是偷偷高兴的。这平京,除了公主殿下谁也不敢这么做。祖父,我还未及冠,难道还要一辈子都那么憋屈着过?”

“但是你走的是一条死路!”黎澹怒道,“你以为就你聪明?就你眼力好?!别人怎么不凑上去?就算神佑公主再厉害,她也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她现在越厉害,将来的路就越难走,到时候你怎么办?”

黎澹沉默了片刻,道:“孙儿不孝,祖父…将孙儿逐出家门吧。”

“胡闹!”黎大人怒斥道。

黎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祖父是为了黎家好,但是…请恕孙儿不孝,即便是陛下和公主都既往不咎,孙儿也做不回从前的黎澹了。既然如此,何不与黎家划清界限,也让孙儿去试试自己想走了路?还请祖父成全。”

黎大人冷声道:“哪怕是将来声名狼藉,一败涂地,你也不后悔?”

黎澹笑道:“祖父当年教过孙儿,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黎大人沉默,古人的文章诗词谁都会念会背,但是这个世道又有谁真的能够做到?那些真的去实践了的人,或许在寻常人口中得到的评价也不过一句“莫不是傻子?”。黎大人望着眼前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少年,那双眼眸熠熠生光,仿佛蕴含着什么他曾经也拥有过却不知道在何时就已经不见了的东西。黎大人突然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也仿佛苍老了许多。

黎澹并不着急,见他不答便继续跪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大人方才沉声道:“你不后悔?”

“不悔。”

黎大人冷哼了一声,道:“好,从今天开始,黎家没有你这个人!”

“祖父……”虽然是自己所愿,但是真的听到祖父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黎澹心中还是忍不住抽了抽。他原本也只是一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而已,眼眶也不由得红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黎大人恭敬的叩了几个头道:“多谢祖父成全。”

“起来!”黎大人冷声道:“你既然不是黎家的人,便不必再跪黎家的祠堂了!”

黎澹沉默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跟着黎大人走出了祠堂。

黎大人竟然是半刻也不肯停留,直接唤来了家中的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并让人将黎澹的行礼收拾好就要赶他出去,黎澹拎着行李对哭泣着求黎大人的母亲和满脸痛楚无奈的父亲叩了头,“孩儿不孝,还请父亲母亲保重身体。”又对旁边的弟妹嘱咐道:“好好孝顺父母。”

“哥……”黎澹最年长的弟弟今年还只有十四岁,看到兄长这副模样有些手足无措,“你别走。”

黎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黎澹的父亲还想说什么,旁边黎大人已经沉声道:“行了,让他走!”

黎澹望了众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祖父,父亲母亲保重,孙儿拜别。”说罢便转身拎着行李走了出去,身后传来黎夫人哭到在丈夫怀中的声音。

等到黎澹的身影消失,跟在黎大人身边的黎家二老爷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澹儿的族谱……”被逐出家门的子弟,族谱上的名字自然是要划去的。从此黎家的嫡长孙就要换人了。

“闭嘴。”黎大人冷冷地看了次子一眼,转身走了。

“……”

黎澹拎着行李出了黎家,时间还不算太晚不过内城的街道上却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黎澹四周望望,叹了口气打算去客栈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安置也不迟。而且,今晚弄出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刚要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地接头站着几个人影。为首的一人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了——神佑公主。

黎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公主。”

楚凌上下打量了他依然,目光落到了他手中的包袱上,道:“被赶出来了?”

黎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楚凌叹了口气,“跟我走吧。”

黎澹不知道楚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走了。

楚凌带着黎澹并没有走多远,就进了一座看起来面积不小的宅邸。宅邸外面的匾额上并没有写姓氏,只有凌霄二字。黎澹恍惚记起来,长离公子是天下首富,他手下最大的势力仿佛就叫做凌霄商行。所以,这是长离公子的地方?

楚凌道:“君无欢不住这里,这纯粹是凌霄商行的办事的地方。”

夜色幽暗,黎澹也没有心情看着府邸的景致。一路跟着楚凌来到府中西路的一座小院子推门走了进去。楚凌道:“以后你可以住在这里,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喜欢想要自己去外面住,也是可以的。这个地方会一直给你留着。君无欢下午出城了还没有回来,你先看一看安顿一下,过会儿我再跟你说话。”

这小院里有一个丫头一个仆妇和两个小厮伺候,黎澹很快就跟着丫头进去了。等他看过了自己的居所,将行李安置下来再出门的时候就看到楚凌已经坐在院子里属下的石桌边上,桌上还拜访了不少饭菜。扑鼻的饭菜香勾的黎澹的肚子也忍不住咕咕叫了几声,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上午开始到现在都还没有进过食。

楚凌对他笑了笑道:“过来,吃饭吧。”

黎澹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确实是饿了。当下便走过去在楚凌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了。楚凌也不着急说话,就坐在一边看着,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方才道:“今天的事儿虽然不小,但是你祖父也不至于将你赶出来啊。出了什么事?”

黎澹放下碗,道:“是我请祖父将我逐出家门的。”

楚凌微微挑眉道:“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事情还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这小子俨然是个干大事的人啊。

黎澹道:“黎家是不可能站在公主这一边的,黎家世代清贵,黎家的子弟也多为言官御史。素以维护正统祖制为己任,公主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一件符合黎家的想法。”楚凌撑着下巴笑道:“你不就想得很开么?”

黎澹道:“我能同意,我父亲也能,甚至我祖父都能,但是……黎家不能。”

楚凌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如果没有人,那黎家又有何意义?你们黎家的传统,最终不也是要人来守的么?”

黎澹沉默了良久道:“现在不行,我祖父现在也不会接受公主的想法,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强扭的瓜不甜,公主总不会不知道。我既然注定了要与他们背道而驰,还不如一开始就划清界限,免得将来互相牵绊,左右为难。”

楚凌的打量了黎澹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凡事总是喜欢做的太绝。”

黎澹微微皱眉,望着楚凌似乎很不赞成她的评论。

楚凌笑道:“我若也如你一般行事,我刚回平京就能把上官成义套了麻袋打一顿扔到城外去喂狗。”

黎澹瞥了下嘴角道:“学生自然不比公主沉稳端方。”

楚凌对他一笑道:“不,其实这才是我真正想做的。这些日子,忍得我浑身难受。”

闻言,黎澹也不由呆了呆。不过想起自己跟神佑公主第一次面对面那时候的惨剧,又觉得公主可能真的没有骗他。

楚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罢了,事情做的做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过亲人毕竟还是亲人,有空的时候回去看看你爹娘,送点东西回去也行。”黎澹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低声道:“多谢公主提点,学生明白。还有,公主……”

楚凌扬眉,“还有什么问题,一并说了吧。”

黎澹道:“我比公主还年长一些,不是孩子了。”

“……”

楚凌在给刚被逐出家门的少年做心里辅导的时候,君无欢却在百里之外的神佑军大营里忙碌着。夜深人静,即便是这段时间训练刻苦的神佑军大营也已经沉寂了下来,整个神佑军大营仿佛被无边的森林包围淹没了。除了山林中热闹的有些烦人的蝉鸣,几乎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

“长离公子。”

萧艨站在书房里,看着主位上的正在看卷宗的君无欢。

君无欢抬起头来合上了卷宗点头道:“不错,萧将军这些日子辛苦了。”

“不敢,都是属下分内之事。”萧艨拱手沉声道。

君无欢微微挑眉,打量着萧艨,好一会儿方才道:“萧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说?直说便是。”

萧艨抬眼,好一会儿方才道:“公子可以回答萧某么?”

君无欢放松了身形,靠在身后的椅子里,淡笑道:“萧将军不妨问问看,能答我便答,若是不能答,我也可以替你问问阿凌。”

萧艨沉吟了片刻,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公主和公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君无欢有些意外地看着萧艨,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问这种问题。萧艨垂眸,仿佛没看到君无欢打量的眼神,道:“萧艨虽然鲁钝,但是这些日子多少也看出来了一些。公主……不像是只满足于这区区三千兵马的模样。”就他们现在待得这个地方,就算是藏个数万兵马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就让萧艨不得不怀疑神佑公主的意图了。

书房里一阵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君无欢的笑声突然在深夜里响起。好一会儿才悠悠道:“萧将军既然已经想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另外,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有些晚了,这船都上了,难不成你还想半路下去不成?”

萧艨眼神微微一缩,豁然抬起头来看向君无欢,“你们……”

君无欢道:”别那么紧张,我们对你想的事情不感兴趣。”

萧艨不语,君无欢看了他一眼笑道:“不信?”

萧艨默然,他确实不信。

君无欢道:“你信不信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萧将军,有时候人想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萧艨道:“既然公子说你对我想的事情不感兴趣,那么……请问公子和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君无欢低声喃喃道。突然,他抬起手来往桌案上一拍,旁边笔筒里一支笔弹了起来,只见他抬手一挥半空中的毛笔突然转了个方向朝着萧艨斜射过去。萧艨侧首一让,毛笔便从他身边射了过去。萧艨回头去看,那毛笔已经钉进了旁边挂在墙上的地图上。那是一副原本的天启疆域图,毛笔钉下去的位置正好是曾经的天启都城,如今的北晋上京。

君无欢问道:“这样,够了么?”

萧艨回头,看向坐在主位上有些苍白的青年神色有些复杂。

君无欢笑道:“萧将军想问的其实不是我和阿凌想要做什么,而是我们为什么要帮拓跋胤吧?”

萧艨沉默不语,君无欢道:“萧将军觉得,如果没有当年摄政王和陛下的互相厮杀,貊族人能那么轻易入关么?”

萧艨摇了摇头,即便是貊族人入关,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怕也是曾经的数倍。

君无欢道:“所以。”

所以?

“公子是要让拓跋胤和拓跋梁内斗?”萧艨问道。

君无欢道:“可以这么说。”

萧艨皱眉道:“拓跋胤是武将,斗不过拓跋梁。”

君无欢笑道:“能不能斗得过,要试过了才知道。”

萧艨沉默了良久,又才道:“公主…和拓跋兴业……”君无欢点头道:“阿凌的确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这有什么问题?”

“没有。”萧艨声音坚定地道。

君无欢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那么…去救拓跋胤,萧将军亲自走一趟没问题吧?”

萧艨拱手道:“末将遵命。”

君无欢道:“尽力而为,最好是让拓跋胤平安回到上京,不过若是为难的话,将他的尸体和证据带回来也是可以的。”

萧艨道:“请公子放心,拓跋胤一定会平安回到上京的。”

君无欢点点头没有说话,拓跋梁为了杀拓跋胤倒是真的下了不少功夫。不过他让萧艨去支援拓跋胤倒不是真的有多担心拓跋胤的性命。而是萧艨需要走一趟北晋。萧艨的武功能力都不差,真正还差一点的是驰骋沙场的信念和决心。一个高手,和一个武将本就是不一样的。神佑公主身边不需要武林高手,需要的是能真正带兵打仗的将领。

君无欢从旁边翻出一封信函递过去道:“如果办完事情了就顺道去一趟信州,将这封信给靖北军将领。”

萧艨眼神一闪,有些意外。“长离公子还跟靖北军有交情?”靖北军这几个月虽然没有再大肆扩张,却已经实打实地在信州站稳了脚跟。原本许多人还以为只是昙花一现的靖北军,也就渐渐地入了许多人的眼。只是靖北军的主帅身份神秘,各方面几乎都没有什么消息,而还有一江之隔的天启自然就更没有什么消息了。

君无欢淡然道:“做过几次生意。”

“末将明白了。”萧艨拱手恭声道。

“对了,先前阿凌送来的上官家那个公子怎么样了?君无欢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萧艨又是一怔,很快便答道:“公子放心,着人严加看管,跑不了的。”

君无欢道:“看紧了,注意一下别真的伤着了,不然不好跟上官成义交代。”

“是。”

君无欢从神佑军大营出来,从新回到官道上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了。按照这个速度赶回平京,差不多正好也就是开城门了。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看着他在暗夜中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道:“公子何不歇息一晚再回去?若是累着了,公主那边……”

君无欢皱眉道:“昨天刚出了事,今天只怕也不会闲着。南宫御月在平京,我不太放心。”

“公主聪慧灵敏,武功也好。南宫御月纵然再厉害也不敢在平京对公主如何啊。”侍卫道。

君无欢摇摇头淡然道:“明面上他自然不敢如何,但南宫御月可不是什么走正经路子的人。更何况,这两天我事情也多,早些回去总是好的。”

侍卫看看他坚定的神色也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公子身体本就不好,若一直这么操劳下去该如何是好?万一出了什么事……

君无欢并非不知道侍卫的担心,只是如今这世道本也不是能安心养病的时候。不趁着如今身体尚好将事情解决了,等到将来万一有个什么差错,这些事情可都要压在阿凌身上啊。虽然知道阿凌的能力也并非应付不来,但是他又如何舍得?

“走吧,天亮之前赶回平京。”君无欢坐在马背上沉声道。

“是,公子。”

295、还想多活几年

君无欢回到京城的时候天才刚刚亮,公主府里楚凌甚至还没有起床。昨天晚上为了开导黎澹,她一直到下半夜才回府休息,这会儿总共也还没有睡上两个时辰自然是困得很。公主府里众人都知道公主和长离公子的关系,见君无欢来了也并不拦着,让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楚凌的房间。

即便是身为已经有了婚约的未婚夫妻,在世人眼中直入对方的寝室而且还是在女子睡着的情况下显然也不是不合规矩的。但是这些规矩在有些人的面前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公主府里楚凌亲近的众人以及君无欢身边的人就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仿佛这两位无论怎么样都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君无欢越过雕花屏风走进内室,就看到楚凌正躺在床上熟睡着。楚凌的睡姿相当的规矩,跟她平常的性格截然不同。这是常年严苛的训练所带来的,即便是换了一个时空换了一个身体也无法抹去曾经的人生对她的影响。更何况如今这个世界当真没有比她的前世安稳到哪儿去。

君无欢刚走到床边楚凌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他却没有起身,只是懒懒地道:“这么早你怎么来了?”君无欢笑道:“刚从城外回来,还没有回府。”楚凌眼眸渐渐的清醒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皱眉道:“你最晚没睡?”

君无欢点了点头,道:“处理了一点事,中午还要见几个人。”

楚凌皱了下眉,想了想便直接朝床里间滚了滚,道:“上来睡吧。”

君无欢一怔,看了看楚凌没说话。楚凌才懒得跟他磨蹭,她自己还没有睡饱呢,“别废话,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困死了。”看着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的模样,君无欢也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跟着倒进了床里。楚凌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了。

不一会儿功夫,楚凌便又睡着了。从这方面来说,君无欢确实是楚凌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除非是撑不下去了否则楚凌从来不会真正在除了君无欢意外的人面前睡着的。这并非她故意区分远近亲疏,而是身体和大脑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了选择。在君无欢根本她总是格外的容易放松。

其实跟楚凌一样,在她身边君无欢也总是更容易放松一些。所以当他觉得格外疲惫且需要放松休息的时候,直觉地就来了阿凌的身边。

君无欢侧躺在床上,低头望着她沉静的容颜。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靠近了一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君无欢的体温较常人要低一些,虽然现在是早上公主府的寝室里也不热,但是这种季节这种微凉的感觉总是让人天然的觉得喜欢的。于是睡梦中地人又不自觉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君无欢轻笑了一声,低头在她额边吻了吻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雪鸢和金雪带着侍女端着洗漱用品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正要伸手去推门的金雪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雪鸢。雪鸢对身后的侍女挥了挥手道:“公主昨晚睡得晚,还没起身。你们先退下。”

“是。”

几个侍女立刻微微一福退了出去。

金雪有些惊讶,雪鸢对她笑了笑道:“公主一时半刻大概还醒不了,金雪姐姐有事儿就先去忙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金雪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点了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她确实是还有事,如今公主府里的不少事情都是她在打点,原本公主说不用她在跟前侍候的。但是金雪认为她是公主的贴身女官,就算是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也不能耽误了正事。服侍公主起居才是她的主要工作,至少在有合适的人接替之前她是不能不管地。虽然白鹭和雪鸢一看就知道也是特意训练出来的侍女,但是对皇族和权贵间的规矩和行事却还不算了解,因此金雪平时不是跟着白鹭便是跟着雪鸢,也将自己这些年所学教授给她们。

雪鸢笑道:“金雪姐姐不用客气,快去吧。”

看着金雪远去,雪鸢才暗暗松了口气。明明昨晚她陪着公主一起回来的时候公子根本不在,怎么一大早的反而出现在公主房间里了。倒不是雪鸢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江湖儿女不在乎那些。只是金雪毕竟是宫中的女官,万一不小心跟陛下提上一句半句的,这个…陛下本来就看她们公主不顺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嗯,就是这样!

外面的动静君无欢自然也听见了,虽然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但是对于内力精湛的人来说却也差不多了。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楚凌,沉睡的容颜静谧美丽,白皙如玉的脸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只让人觉得想要伸手摸一摸,或者是咬一口。

察觉了自己诡异的心思,君无欢有些无奈的扶额低笑。

一定要想想法子,让皇帝陛下同意他跟阿凌早日成婚!南宫御月…就是一个不错的利用对象。

“砰砰。”门外有人轻轻敲了两下。

“何事?”君无欢淡淡道。

门外响起雪鸢的声音,“启禀公子,北晋国师来了,说要求见公主。”

“不见。”君无欢淡淡道,怀里的楚凌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声音带着些淡淡的慵懒,“怎么了?”

君无欢顿了一下,道:“让他等着。”

“是,公子。”

“谁来了?”楚凌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懒懒问道。君无欢道:“南宫御月来了,阿凌要见么?”楚凌坐起身来,笑道:“北晋国师,怎么能不见。”君无欢轻哼一声,“阿凌不想见,不见便是。”

楚凌回身笑看着他,道:“是我不想见还是长离公子不想让我见?”

君无欢伸手将她揽回自己怀中道:“南宫御月只会唯恐天下不乱,见了他你也不见得会高兴。”楚凌伸手拍拍他笑道:“他身份摆在那里,见一见也没什么。”她当然知道南宫御月是什么脾气,其实直到现在楚凌都不相信南宫御月真的喜欢她。甚至,楚凌根本想象不出来,南宫御月这样的人到底会真的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楚凌既然说要见,君无欢自然不会阻拦。

楚凌起身去后面更衣,一边道:“你在休息一会儿?”

君无欢摇头,“中午要见几个重要的人,我回去换一身衣服。”

楚凌点点头,飞快地换了衣服出来君无欢也已经起身整理好了仪容。看着他风度翩翩的模样,楚凌忍不住笑道:“真是看不出来,长离公子竟然当真是个谦谦君子。”楚凌忍不住在心中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根本真的没有半点吸引力。按说她的外貌跟青狐那女人算是一挂的,虽然青狐总是认为她自己更漂亮一些,但是赞同的人好像并不多。而且她血狐大人分明更加美艳,更加有范儿一些,哪里是那个懒货能比的?为什么长离公子还能一直坚持坐怀不乱?难道男人其实更喜欢青狐那样没脑子的自恋狂?

回头看看不远处铜镜里的纤细身影,一定是这具身体的错!

美则美矣,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的身材再好也不能跟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相媲美啊。

君无欢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眼神暗了暗。俯身在耳边低声道:“阿凌,你别惹我。”

楚凌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辜又单纯。

我说错什么了?

即便知道她是装的,君无欢也无可奈何。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嘴唇在她耳边轻轻磨蹭着,低声道:“阿凌,我们还是尽快成婚吧。我不能让你担上不好听的骂名。”虽然他在永嘉帝面前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他却也明白这世上的人是杀不光的,流言蜚语更是断绝不了的。他无法忍受那些污秽言语被加在阿凌的头上。更不能忍受那些愚昧的世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那样,他真的会杀人的。

其实楚凌哪里会真的不明白君无欢的想法,不过是先来无事调侃几句罢了。

抬头看到他眼中的认真,楚凌心中也不由得动了动。

轻轻在他唇边落下了一吻,楚凌笑道:“行,本宫等着驸马来娶。”

君无欢笑道:“公主放心,臣一定不会让公主久等的。”

南宫御月坐在公主府的大厅里喝茶,一杯茶,两杯茶……越喝心情越不好,脸色也越难看了。

“笙笙到底什么时候来见本座?”斜睨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白鹭,南宫御月问道。原本奉茶这种事情也不用白鹭亲自来的,但是鉴于这位杀伤力太大,公主府的普通侍女只怕是受不住,白鹭这才亲自捧着茶点上前来侍候。

听到南宫御月的文化,白鹭笑道:”公主方才起身,稍有耽搁还请国师见谅。”

“这话你已经说过两遍了。”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

白鹭道:“公主想必是再用早膳。”

“这话你刚才说过。”南宫御月神色不善,白鹭有些无奈地望着南宫御月,仿佛是再说,国师你一直问我也没办法啊。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盯着白鹭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不像是宫里出来的,君无欢的人?”

白鹭恭敬地道:“奴婢现在是公主的人。”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我就知道是君无欢的人,透着一股跟他一样讨人厌的味道。”

“……”你是国师你武功高你说了算!

南宫御月一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旁边侍候的白鹭也暗暗松了口气,这位国师也忒难缠了,公主再不来她也要撑不住了。

楚凌穿着一身橘红色的常服,身上并未佩戴什么饰品,一头秀发用两支发簪挽起,显然是今天并没有打算出门。看到楚凌,南宫御月立刻将手中的茶杯扔到一边,有些不满地道:“笙笙,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楚凌笑道:“让国师久等了,还请恕罪。”这次倒真的不是楚凌故意要南宫御月久等,毕竟这位一个不耐烦把公主府掀了都是有可能的。只是起身桓毓就过来了,桓毓公子的待遇跟南宫御月自然不同,这么早过来必然是有要事。楚凌还是和君无欢先去见了桓毓,等桓毓和君无欢走了这才出来见南宫御月。

还是没吃早饭,有点饿。楚凌略感委屈地想着。

南宫御月笑道:“笙笙言重了,本座自然不会怪笙笙的。”

楚凌在南宫御月对面坐了下来,道:“国师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南宫御月点点头道:“确实有事。”

楚凌示意他有话直说,南宫御月道:“本座明日打算在城外的湖上办一个荷花宴,笙笙可要赏脸啊。”楚凌倒是有些诧异,“国师打算…举办宴会?”而且还是在城外,还荷花宴?他记得南宫御月不是这么风雅的人啊。

“笙笙不肯赏光?”南宫御月道。

楚凌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国师的宴会我自然是要去地。只是……不知道国师请了哪些人?长离公子可会参加?”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宾客自然不少,不过…本座为什么要请君无欢?他不过一介商人,也配让本座请他?”

“……”行吧,你高兴就好。楚凌在心中暗暗道,面上却微微蹙眉道:“国师也知道长离公子与本宫已有婚约,他若是不去,本宫也不便单独出席。”这种话自然忽悠不了南宫御月,“你什么时候这么重视这些规矩了?更何况…笙笙你又没有真的嫁给他。”

楚凌淡笑不语,南宫御月摸着下巴道:“如果君无欢死了,这婚约就没了吧。”

楚凌无语,您还没放弃弄死君无欢的打算呢?

“国师…你和长离公子……”

南宫御月挥挥手道:“本座知道,若真的杀了他笙笙只会更恨本座了吧?如果让他主动悔婚,笙笙总没有什么想法了吧?笙笙早晚会知道,比起君无欢那个病秧子,本座才是最好的选择。”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国师,你要知道如果君无欢真的毁了我的婚的话,我被伤了面子也是要发脾气的。另外,就算我和君无欢和平解除婚约,也并不代表我就会选择你。”

“为什么?”南宫御月不解,仿佛楚凌抛弃君无欢选择他才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楚凌道:“没有为什么,就如同我也不知道国师为何要对我如此…执着?”她有些不太确定这个词用得准不准确,但是在她看来南宫御月确实对她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似乎也只能用执着两个字来形容了吧。

南宫御月道:“因为笙笙长得好,武功好,脑子好啊。”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这世上长得好,武功好,脑子好的女子并不少。以我之见,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我不喜欢国师吧。”为什么每次她都要跟南宫御月扯这个话题?

“你为什么不喜欢本座?!本座有什么不好?”南宫御月不悦地道。

楚凌想了想,道:“这话我曾经也跟国师说过…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上一个跟国师说喜欢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御月打量着楚凌良久,突然笑了起来,“笙笙,你果然很聪明。你方才的话说的不对,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聪明的女子了。”寻常女子就算是再聪明,明知道他很危险她们还是会忍不住靠近她。因为她们总是自以为自己能够征服他让他心软甚至是爱上自己的。但是楚凌却不同,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要靠近南宫御月。因为除了最初对南宫御月容貌气质的惊艳,从头到尾南宫御月这个人只给了楚凌一个感觉……危险。

人皆有征服欲和挑战困难的心理,但是楚凌分得清楚什么是挑战什么是找死。更何况,她早早与君无欢有了感情,就更不可能去考虑南宫御月了。

楚凌轻叹了一声,道:“国师,你这样不好。跟我开开玩笑无所谓,但是…若有一天遇到了真的对的人你还是这样的态度,早晚你会后悔的。”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显然是对楚凌这种语重心长的告诫嗤之以鼻。甚至还有心情继续挑逗楚凌,“本座觉得现在就遇到对的人了啊,是笙笙一直不肯给我机会。”楚凌但笑不语道:“好吧,国师的邀请我收到了。明日荷花宴,一定到场。”

南宫御月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楚凌问道:“笙笙,如果你父皇一定要将你嫁入北晋,你会如何?”

“父皇不会那么做的。”楚凌淡淡道,如果问永嘉帝对楚凌的婚事上最排斥的对象是谁,那么一定是北晋人。妻子女儿甚至诸多皇室宗亲在北晋受辱,再让一个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嫁入北晋,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南宫御月道:“如果呢?”

楚凌正色道:“我不会让这种如果发生。”

南宫御月点了点头,“是么,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看来笙笙今天是不没有心情陪本座说话了,本座就先走了。”说完就当真朝着外面走去,楚凌也没有起身送客,她还在思考方才南宫御月说的话。

“公主。”门外金雪快步走了进来,道:“启禀公主,赵公子和黄公子来了。”

楚凌微微挑眉,“黄靖轩?他们来做什么?”

金雪道:“大约是为了昨天的事儿吧?”黄靖轩和赵季麟虽然已经开始习武了,进展也还算不错。不过昨天的那一场乱战两人谁都没有捡到便宜,毕竟对手太强了而他们的队友又太弱了一些。于是,一大早过来盯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险些将公主府的门房给吓着。

楚凌想起昨天在大堂上看到两人的模样也不由一笑,道:“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黄靖轩和赵季麟快步走了进来。才刚跨进门口黄靖轩就忍不住叫道:“公主,公主殿下!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楚凌微微挑眉,有些不解地道:“嗯?出什么事了?”

黄靖轩苦着脸道:“我爹说,要打死我。”

“没有要逐你出家门?”楚凌问道。

“……”公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难道还不够惨么?还要被逐出家门?

楚凌也自知这话说的不太得体,轻咳了一声道:“那个什么…昨晚黎家那位将黎澹逐出家门了,你们还没听说?”两人齐齐摇头,黄靖轩他爹一大早就冲到了赵家,赵季麟和黄靖轩连忙趁着赵家人拦着人自己偷溜出来了。只是就这么跑出来也不是个事儿啊,两人一合计还是只能来公主府求助。因此,一早上鸡飞狗跳地两人自然也就错过了这么大的一个消息。

“这个,黎公子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啊。”黄靖轩不由羡慕。昨天的事儿他们也在场,自然知道黎澹是故意掺和进来的。

赵季麟给了他一肘子,低声道:“还有心情管别人,你还是想想你自己怎么办吧?伯父说了,只要看到你一定要打断你的腿。”

“……”黄靖轩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凌,“公主,救命啊。”

“启禀公主,黄大人求见。”门外,侍卫进来禀告道。黄靖轩小脸顿时惨白,哭丧着脸道:“公…公主……”

楚凌叹了口气,新收的属下如此废物,可怎么好啊?

“请黄大人进来。”楚凌沉声道。

296、国师要搞事!

黄大人这还是第一次来神佑公主府,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永远也不要踏入这里。但是只要一想到儿子做的事情,黄大人就气得肝疼。若是再不好好将这孽障收拾一番,下一次他就敢直接把天给捅破了!

“臣,叩见公主殿下。”黄大人对着主位上的楚凌恭敬地一拜,目光正好扫到站在一边正努力将自己往赵季麟身后藏的儿子,唇角又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这就是他黄家世代书香名门教导出来的子弟?教养都喂狗了么!

楚凌笑道:“黄大人不必多礼。”

黄大人又谢过了公主,这才起身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

楚凌道:“黄大人,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黄大人也不跟楚凌绕弯子,这些日子他一路旁观下来也算是明白了,这位公主殿下你跟她兜圈子玩心眼,根本就占不到任何便宜,与其如此还不如有话直说来得痛快。

“回公主的话,臣是来带我这逆子回去的。”黄大人沉声道。黄靖轩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躲避了立刻跳出来道:“公主,我不要!我不要回去啊。”

“放肆!”黄大人气结,“公主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儿!”黄靖轩不甘地道:“你不也在说么?”

“我是你老子!”黄大人怒斥道。

黄靖轩耷拉着脑袋,朝着楚凌抛去求救的眼神,拜托公主,我不想回去啊。回去会被打死的!楚凌看在眼里有些好笑,摇了摇头道:“黄大人息怒,令郎年纪尚轻,有些事情想的不周到也是难免的,哪里就值得动这么大的怒气了?若是气坏了身体,岂不是不值得。”

黄大人指着儿子道:“这个混账东西不知轻重的胡闹,竟然还被人抓紧了承天府衙门,还要公主前去救他们出来。我黄家几辈子也没有出过这么丢人现眼的子孙。”黄靖轩从赵季麟背后探出头来,道:“老赵也去了,还有…还有黎家那个黎澹!”怎么就你这个老头子这么多事儿?

黄大人阴恻恻地道:“黎公子被逐出家门了,你也要我将你逐出家门么?”

黄靖轩顿时无言,他虽然有些叛逆,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志向,但是却还没有到能够淡然面对被逐出家门这种事的地步。见他如此,黄大人轻哼了一声道:“你既然没有黎公子的勇气,就别跟我废话。”楚凌看着黄靖轩可怜巴巴地模样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黄大人,昨天的事情也怪不得他们。”

黄大人拱手道:“公主就不要为这孽障开脱了。”

楚凌摇头道:“昨天的事是我指使地,黄大人要怪的话就怪本宫吧。”

“……”黄大人怔住,有些不解地望着楚凌,显然是不明白楚凌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做了也就罢了,反正就算全京城的人都怀疑也没有证据,神佑公主又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承认?楚凌一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淡淡道:“黄大人,这几天貊族人在平京城的跋扈行径你想必也知道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若是都不能给他们一个教训,貊族人只怕当真要将天启人看低到尘埃里去了。”

黄大人沉默了良久,方才长叹了一声道:“话虽是如此,但是公主这般做未免也太……”

“如何?”楚凌挑眉道。

黄大人道:“毕竟来者是客,天启素来皆称上礼之邦,这若是传扬出去……”楚凌轻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好一会儿方才道:“传扬出去又如何?难不成大人以为天启如今的名声就很好听?败军之将和战败之国一样都是没有尊严的。就算你再礼仪周全,黄大人,貊族人懂礼么?”

黄大人再一次沉默,黄靖轩却激动地道:“公主说得对!公主威武!”

楚凌淡淡地一眼扫过去,黄靖轩立刻又缩了回去。

楚凌看着黄大人笑道:“黄大人既然已经放了黄靖轩回神佑军,想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又何必在计较这点事情呢?说得不负责一些,黄靖轩如今是神佑军的人,就算真有什么事儿,第一个也怪不到黄家身上。”见黄大人似乎想要说什么,楚凌道:“黄大人不必担心,昨天的事情参与者众,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影响到黄家的名声的。黄大人就算不信本宫,也该相信父皇才是,本公自认为,眼下还有几分圣宠?”

何止是有几分?黄大人心中暗道,看陛下那架势,三天两头的就往神佑公主府送东西。平时跟大臣说话,言语间也都是公主还小,你们多担待不要欺负她云云。所幸这是个公主,若是个皇子的话怕不是就要直接立为太子了。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子嗣凋零,若真的是皇子的话不管是什么模样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可惜啊。

黄大人看了一眼旁边没出息的儿子,咬牙道:“既然公主这么说,下官自然是相信的公主的。不过,这小子今天还是要跟我回去!”

黄靖轩下了一跳,还没说话就听到楚凌笑道:“靖轩与黄大人是父子,谁能阻止父子天伦呢。不过……”黄大人拱手道:“犬子顽劣,以后还望公主多多费心。”这是同意了黄靖轩以后跟着公主府。楚凌满意地笑道:“靖轩,跟你爹回家吧。”

黄靖轩磨磨蹭蹭还想说什么,却被黄大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冷声道:“还不走!”

黄靖轩只得哀怨地望了楚凌一眼,缩着脖子跟他爹走了。

赵季麟眨了眨眼睛,有些会不过神来。黄大人这是同意了?

“公…公主,靖轩不会有事吧?”

楚凌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呢,大概……要挨一顿打吧?”

“……”真惨!

南宫御月从公主府出来之后心情十分不好,挥退了身边的侍卫便自己走了。

距离楚凌的公主府并不远地安信王府里,楚蝶衣正坐在空荡荡的小花园里发呆。自从纯毓郡主离开之后,虽然明面上没有如何但是安信王妃看她的眼神却渐渐地变了。她心中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只得小心提防。所幸安信王妃还是个相当识大体的女人,这些日子也忙得很倒是没有功夫找她的麻烦了。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叹什么气?”一个冷冷地声音从背后传来,楚蝶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回头便看到不知何时距离她不过四五步的大树下竟然已经多了一个人影。这个距离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如果对方要杀她……

楚蝶衣连忙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方才对着来人盈盈一拜,“见过国师。”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你好大的架子。”

楚蝶衣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连忙道:“国师恕罪,并非蝶衣不应国师召唤。而是……安信王妃的人因为先前纯毓郡主的事儿,这几日时时盯着我,我实在是……”

南宫御月皱眉,“蝶衣?这是天启人给你娶的名字?你倒是适应的快。”楚蝶衣垂眸,脸上不出一丝有些羞涩又略带紧张的笑容,道:“奴婢…奴婢怕不小心说错了话,便时时刻刻记着这个名字。”南宫御月走到一边坐了下来,轻哼了一声道:“拓跋梁要你办的事情,你没有办成。本座要你办的事情,你也没有办成。”

楚蝶衣吓了一跳,连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南宫御月跟前,“奴婢无能,请国师责罚。”

南宫御月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道:“哦,如此无能,本座要你何用?”

“请…请国师再给奴婢一个机会。”楚蝶衣颤声道,“奴婢…奴婢再也不敢让国师失望了。”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打量着她似乎是在评估她说的话真假。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放开了手道:“也罢,本座就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再失败了,你就自我了断吧。”

“是,多谢国师!”楚蝶衣大喜,匍匐在地上恭听吩咐。

南宫御月冷声道:“明晚城外荷花宴,睡了君无欢。只要成功了,你要什么本座都会给你的。”

楚蝶衣身体颤抖了一下,低声道:“奴婢…奴婢……”

“别怕,本座会帮你的。”南宫御月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味道,低声道:“听说你很讨厌神佑公主?是真的讨厌还是装的?”

“真、真的!”楚蝶衣颤抖着道,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公主?!凭什么我……”

“这就对了。”南宫御月满意地道:“你想想,君无欢可是楚卿衣的男人,说不定她自己都还没有睡过。若是被你…捷足先登了,那她会是什么感觉?”楚蝶衣颤抖的更厉害了,“国师,我…我会死的。”

南宫御月爱怜地摸着她的脸颊道:“别怕,本座会帮你的。明白么?只要你成功了,就算你想要做天启的公主,本座也能帮你办到。”

“奴婢…奴婢遵命。”

南宫御月满意地放开了手,淡淡道:“起来吧。”

楚蝶衣有些蹒跚的站起身来,看着南宫御月的神色依然不太自然,俨然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南宫御月倒是并不在意,这世上很多人见到他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笙笙除外!想起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南宫御月原本一直郁闷的心情终于晴朗了几分。

“不要让本座失望。”

“是,国师。”楚蝶衣垂眸,恭敬地道。

目送南宫御月的身影远去,楚蝶衣发了一回儿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南宫御月碰过的下巴打了个寒颤,楚蝶衣方才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住的地方奔去。回到房间里,碰的一声关上了门,脚下一软就直接坐倒在了门口。长出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这是怎么了?北晋国师这么可怕?”一个女声在房间里响起。

楚蝶衣抬起头来看向暗处,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太可怕了。”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坚持住没有在南宫御月面前露出马脚,幸好他很快就走了,若是再待下去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了。想起南宫御月抚摸她脸颊时的触感,就像是一条冰凉的蛇从皮肤上爬过去的感觉,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我可是听说有不少人爱上了北晋国师,难以自拔呢。”女声笑道。

楚蝶衣连连摇头道:“无福消受。”那些能爱上这位国师大人的女人,若不是眼瞎心盲,就是真的勇气卓绝。她胆小怕事,实在是做不到。

“好了,南宫御月跟你说了什么?”

楚蝶衣脸上露出一丝郁闷地神色,将南宫御月地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忍不住抱怨道:“你说我命怎么这么苦?让我去跟公子……我要是这么有本事,怎么还会在这里当细作啊。”她早就成为君夫人了好么?人生在世,最重要的还是有自知之明。总之无论是那位北晋国师还是她们家公子,她都高攀不起。

女声轻笑了一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既然南宫御月这么说,你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公子说了,这次的任务你若完成的好,以后就不会再用你了。”、

楚蝶衣眼睛一亮,“请公子放心,绝不会让人看出破绽的。”做完这一票,她就可以拿着钱潇洒快活了,后半辈子无忧无虑,可比当什么郡主公主还是嫁给什么公子的省心多了。当初选择投靠富甲天下的长离公子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女声对她的反应显然也很满意,点头道:“很好,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下一刻,那女声便消失在了房间里。片刻后,楚蝶衣从地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

“蝶衣姑娘,王爷和王妃请您过去。”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楚蝶衣垂眸一笑,道:“知道了,这就去。”

君府书房里,君无欢沉默的听着跟前的女子禀告,良久没有说话。

站在书房中央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萃玉轩的眉娘。眉娘看了看君无欢神色淡漠沉默不语的模样,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这北晋国师也太能折腾了,公子心中只怕……

良久,才听到君无欢淡笑了一声,“他是这么说的?”

眉娘连忙点头道:“回公子,一字不漏。那北晋国师……只怕是想要离间公子和公主的感情,公子还要小心才是。”

君无欢点了点头问道:“明天的宴会,萃玉轩有人去么?”

眉娘点头道:“萃玉轩两位花魁都被邀请了前去献艺,因此也可以带一些人过去。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君无欢摇了摇头道:“你去找嫣儿,就说我要拿一些东西用一用。”

眉娘抬眼,有些疑惑地看向君无欢。君无欢低声说出了几个字,眉娘闻言脸色也不由得微变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看向君无欢,“公子,这…听说那南宫御月的脾气,若是……”若是弄不好,可是会死不少人的。

君无欢冷笑一声道:“你放心,南宫御月这人死要面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他绝不会四处声张的。一旦事成,桓毓会派人立刻送她们离开平京,以后南宫御月不会有机会找到她们。”眉娘点了点头,他们这些人本就是为公子做事的,就算是丢了性命也没什么。难得公子还能想的如此周到。

“属下明白了,请公子放心便是。那…不知公主那里……”眉娘有些迟疑,这种事还是要实现告诉公主一声的吧?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公主那里也好说一些。君无欢道:“我自会跟阿凌说清楚的。你去吧。”

眉娘拱手道:“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出遣退了眉娘,书房里便只剩下君无欢一个人了。君无欢目光落在跟前的卷宗上,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良久方才冷笑了一声道:“上次的帐还没有跟你算清楚,这次就让我这做师兄的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吧。”

北晋驿馆里,正在喝酒的南宫御月突然打了个喷嚏,旁边的白衣侍卫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扭头看向国师大人。南宫御月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染上风寒了么?这天气不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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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原本的标题是睡了君无欢,未免让大家误会落差太大改掉~表急~真睡也不远了~没哈哈~月底了,亲爱的们有月票的请投喂哟~~

297、第一美人?

一个北晋国师刚到天启就要办什么荷花宴广邀京城的权贵,着实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不过永嘉帝也并不计较,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更何况天启朝廷对待北晋人的态度素来疲软,这种算得上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一般也没有什么人反对。

楚凌很给南宫御月面子,第二天上午早早地就过去了。京城外不远处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天然湖泊,水道与护城河相同,湖中种了不好的荷花,没到夏季这里便是文人雅士聚会赏花地好去处。京城里不少人便在湖边的山脚下圈地建造了不少别院,作为夏日避暑或闲散玩耍的去处。

南宫御月的荷花宴却不是在岸边的别院里举行的,而是在湖中的三艘巨大的画舫之上。

楚凌去的早,并没有急着上传,而是站在岸边远远地看着,往日里还算宁静的湖面上今日却十分热闹。湖面上小船来来往往的忙着渡人,还有人泛舟湖上,心上湖上的天光云景,十里荷香。

肖嫣儿跟在楚凌身边,有些好奇地道:“阿凌姐姐,南宫御月那家伙怎么会想起来办什么荷花宴,一看就是不怀好意!”楚凌笑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跟南宫御月熟不熟?”肖嫣儿撇了下小嘴,摇头道:“不熟。”

“不熟?”楚凌挑眉,南宫御月和君无欢是师兄弟,跟云行月关系也很好。肖嫣儿是云行月的师妹,跟君无欢显然也很熟,怎么会跟南宫御月不熟?

肖嫣儿小声道:“阿凌姐姐你不知道,以前南宫御月跟着师伯学艺的时候,只跟师兄好,不太理会我跟君师兄,他可讨厌了。”楚凌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了然,那时候南宫御月看准了欺负云行月傻,自然不会理会心机莫测的君无欢和小魔女一般古灵精怪的肖嫣儿。

“那他当初跟君无欢闹翻的事情你知道么?”楚凌问道。

肖嫣儿点头道:“知道啊,他差点弄死云行月那个傻子,师兄…君师兄也差点打死他。我还帮忙来着!”楚凌有些好笑,“你帮什么忙?”肖嫣儿傲然道:“我帮忙踹了他几脚啊。”楚凌点点头,称赞道:“踹得好。”

就南宫御月对云行月干的那些事儿,踹几脚都是轻的了。虽然楚凌对云公子有些不太好的印象,但是不得不说欺骗一个纯洁少年真挚的友谊还差点弄死人家,南宫御月这货实在是太渣了。若不是当初的南宫御月,云行月跟君无欢的关系只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肖嫣儿点头道:“当然好。”

楚凌看了看她,都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今天别惹事儿。”

肖嫣儿眨巴了一下眼睛道:“阿凌姐姐放心吧,我答应了师兄要好好保护你哒,绝对不会惹事儿。”但是君师兄惹不惹事儿我就不知道啦。楚凌有些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尖道:“你保护我?”肖嫣儿立刻往她身边蹭了蹭,“阿凌姐姐保护我。”

“乖。”

不远处的一个小船上,秦殊望着湖边嬉笑的两个少女,唇边染上了几分淡淡地笑意。

坐在他对面的珂特吉有些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神佑公主?”秦殊侧首看他,“怎么?奇怪?”珂特吉蹙眉道:“这位神佑公主,实在是有些不太像天启人。”珂特吉确实无法想象,一个天启的公主能够做到那么多的事情。无论是拜师拓跋兴业还是在上京发生的那些事。如果说她是天启皇室精心教养地也就罢了,但问题是她还在襁褓间的时候就已经进了浣衣苑那种地方。

秦殊微微蹙眉,道:“这一点,我也没想明白。”这也是为什么在上京的时候从未有人怀疑过曲笙跟楚卿衣有什么关系的原因。没有人认为一个浣衣苑长大的少女能够长成曲笙的模样。这完全不合常理。

珂特吉微微眯眼道:“秦公子觉得,这个神佑公主会不会真的是……”秦殊摇头道:“不可能,就算永嘉帝和天启朝廷会搞错,长离公子也不会搞错的。”珂特吉眯眼道:“如果,这就是长离公子的阴谋呢?”

“你是说……”秦殊垂眸。

珂特吉笑道:“如果是君无欢弄出来一个假公主,然后自己当驸马的话…秦公子觉得不可能么?”

秦殊淡淡道:“珂大人好心思。”

珂特吉有些得意地一笑道:“咱们或许可以跟安信郡王府那个女人接触一样了。”虽然那女人完全没有完成陛下的吩咐,但是如果有他们推波助澜的话,也未尝不会有奇效。还有不是还有那个安信郡王帮忙么?

秦殊抬眼看向岸边漫步而行的几个女子身影,垂眸道:“或可一试。但是我提醒珂大人,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与天启结盟,若是惹怒了永嘉帝,此事只怕难办。若是影响了陛下的大计……”珂特吉皱眉道:“难道就这么算了?这神佑公主对我北晋态度十分不善。”

“珂大人自己考虑吧,秦某只是提议而已。”颇有些置身事外之意,珂特吉眼眸微沉看着秦殊。陛下对这个西秦皇子十分看重,事实上这些年秦殊也确实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因此,秦殊的意见他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若是将来出了什么问题,陛下怪罪下来他可承担不起。

沉吟了良久,珂特吉咬牙道:“既然如此,先以大局为重。若是能让天启将神佑公主嫁入北晋,倒也无所谓她的真假了。”人入了北晋还能翻天不成?

秦殊点点头,道:“大人英明,以我之见安信王府那个只怕撑不了多久。现在是神佑公主没有对她动手,一旦出手,她赢不了。大人若是将赌注压在她身上,效果只怕会让你大失所望。”

“……”那你先前跟我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阿凌。”

听到君无欢的声音,楚凌回头果然看到长离公子带着人站在身后不远处笑看着她。楚凌不由也是一笑,转身走过去道:“你怎么在这里?”君无欢叹气道:“公主府的人说公主殿下早早的出城了,我只好追出来了。”楚凌无奈,“我这不是怕长离公子事务繁忙么?”

君无欢拉着她地手笑道:“再忙陪阿凌参加宴会的事情还是有的。”

肖嫣儿跟在君无欢身边,见军芜湖拉着楚凌的手对他做了个鬼脸道:“师兄,我还在这儿呢。”

君无欢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去跟你南宫师兄打过招呼了么?”

肖嫣儿翻了个白眼,“谁要跟他打招呼?用什么打招呼?喂他一把毒药么?”君无欢道:“你若是喂得进去的话,也是可以的。”楚凌莫名觉得君无欢这话里带着几分杀气,挑眉道:“怎么?南宫御月又惹你了?”

君无欢笑道:“没有,阿凌不用担心。”

楚凌有些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番,总觉得他没有说实话。

君无欢拉着楚凌往前走去,道:“时间还早,我带阿凌去一个地方。”然后瞥了肖嫣儿一眼道:“你自己玩去吧,不要惹事。”肖嫣儿眨了眨眼睛,“师兄,我好歹是你师妹。”从到了京城就把她丢在宫里和公主府,平时见面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吩咐她办事的时候倒是毫不客气!肖嫣儿觉得自己命太苦了,三个师兄全都是混蛋,果然还是阿凌姐姐对她最好了!

君无欢道:“别废话,去办事。办完了我把云行月叫回来陪你玩儿。”

“谁要跟他玩儿?”肖嫣儿没好气地笑声嘀咕道:“本姑娘已经是成年人了好吧?”虽然是这么说,肖嫣儿还是利落的转身走了,“阿凌姐姐,我去办点事儿,一会儿见哦。”看着肖嫣儿离去的轻快背影,楚凌挑眉道:“你让她去办什么事?”

君无欢道:“一点小事,阿凌放心她有分寸。你别看她平时傻乎乎的,小毒仙的称号也不是白叫的。”

楚凌点点头,行吧。人家做师兄的都不担心,她担心什么。

君无欢遣退了跟在两人身后的人,拉着楚凌沿着湖边一直往前走去。两人都是容颜气度极其出色之辈,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过却没有几个人敢上前来搭讪,只得默默看着两人远去。

“长离公子和公主果然是一对璧人。”

“别的不说,就只是容貌气度倒是当真十分匹配的。”

还有一群公子哥儿们十分另类,除了鼻青脸肿稍微有些有碍观瞻,他们清一色全部都是神佑公主吹。

“公主真是美若天仙!”

“公主一身红衣,当真威武霸气!”

“公主凤仪天成……”

“那就是神佑公主?”湖面上飘着的一艘小船里,一只白皙如玉的纤细玉手轻抚着手中半开未开的荷花轻声问道。

旁边的丫头道:“应当是吧,这两次宴会小姐都没有赶上,奴婢也没有见过神佑公主。不过听说公主容貌绝艳……”话刚出口,小丫头就立刻住了嘴,有些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船中的少女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衫,容貌美丽婉约,眼波盈盈,一看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优雅贵女。

小丫头有些讪讪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小姐……”不为别的,只因为在神佑公主回来之前,京城第一美人儿的称号却是自家小姐的。自从神佑公主回来,许多人都说公主风华绝代比自家小姐更甚。虽然公主似乎对自己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兴趣,对京城第一美人儿的称好更没有兴趣,但是一些风言风语还是难免会传到她们耳中。

这少女,自然便是文安伯府的嫡出小姐,据说已经与惠和郡主的嫡孙定亲的京城第一美人杨宛吟。

杨宛吟瞥了丫头一眼,淡淡笑道:“想什么呢,这般小心翼翼的。只是几次错过了没能拜见公主有些遗憾罢了。对了,陛下先前说要为公主选伴读的事情,怎么……”小丫头笑道:“听说公主似乎对此兴致不大,最近事儿也多便搁在一边了。小姐何必在意,小姐已经订婚了,就算是真的要选伴读,老爷和夫人也不会让小姐去的。”

提起订婚,杨宛吟秀眉倒是微微凝了起来,神色幽幽并不答话。

小丫头见她心情不太好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安静地跪坐在一边陪着她发呆。

杨宛吟目送楚凌和君无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才将目光转回了湖面上。今日湖面上十分热闹,时不时就有小船从旁边飘过,不远处还音乐传来丝竹吟唱和女子的欢笑声。不过最热闹的还要数停在湖中心的三艘画舫了。三艘都是十分高大的三层楼船,不知为什么三艘船竟然呈三角靠在一起,并不停靠在岸边等客人上船或者随意飘着让人能领略湖上的风光。说是船,倒像是一座搭在湖边上的巨型建筑一般了。

“这北晋国师可真是大手笔。”小丫头见她看过去,也忍不住道。

虽然平京水道纵横,湖泊众多。但是这种大型的楼船即便是整个上京也不超过五艘,权贵之家再有钱也鲜少会有人弄这么大一艘船放在那里一年也用不上几次的。这位国师刚到天启就弄来了三艘,可不是大手笔么?

“听说今天平京有些权势的权贵都回来?”杨宛吟沉吟道。

小丫头点头,笑道:“可不是么?周公子必定也会来呢。姑娘到时候也可以跟周公子说说话儿。”

杨宛吟蹙眉,淡淡道:“孤男寡女的,我跟他说什么话?”

小丫头有些不解,“周公子毕竟跟姑娘已经有了婚约,平时见面说说话也不逾礼。”只看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平常出双入对的也不见外人多说什么。毕竟未婚夫妻跟寻常毫无关系的男女还是不一样的。

杨宛吟不语,目光悠远的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凌被君无欢拉着一路前行,两人都是轻功不凡之辈,即便是不用轻功也比寻常人快些。不多时,两人已经离开了人声鼎沸的热闹之处,越往前走倒是越安静许多。楚凌抬眼看向湖中连天碧叶和红白荷花,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荷香在鼻息见萦绕只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君无欢低头看了看她,见她神色放松显然是身心愉悦的模样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楚凌抬头看向他,好奇的问道:“你还没说,要带我去哪儿呢?”

君无欢笑道:“将阿凌带去卖掉。”

楚凌翻了个白眼,“这个笑话太老套了。”

“好吧。”君无欢叹了口气,道:“阿凌伸手。”

楚凌挑了下秀眉,如他所说的伸出了一只手。君无欢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带入了自己怀中。然后楚凌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便凭空飘了起来。君无欢的内力精湛,轻功自然是极佳。即便是带着一人竟然也毫不费力。足下只是在湖中的荷叶上轻轻借力,两人就从湖面上掠了过去。

开始楚凌还有些警惕,未免君无欢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扔下水里。渐渐地发现君无欢确实是游刃有余,倒是放松了下来。靠在君无欢怀中,一边享受着在湖中无数莲叶间掠过的感觉,偶尔还伸手栽上一朵荷花或者鲜嫩的莲蓬。

这湖泊面积确实是相当的大,两人一路向前越来越幽静,景色确实越来越美丽的。不过这些地方确是整天都种满了荷花,画舫游船根本就无法过来,人自然也就少了。终于,君无欢搂着楚凌在距离湖边不过十来丈的一座湖心亭里停了下来。扶着楚凌站好,君无欢笑问道:“阿凌觉得,此处如何?”

楚凌抬眼望去,这是胡泊的一角,一处三面被山坡环绕形成的一个小小的内湖。湖心一座雅致的凉亭,湖边的山脚下还有错落有致的几间雅舍。一眼望过去,却又能看到远处一望无际的碧叶连天。地方虽然小,却是难得的幽静美丽之处。

楚凌有些好奇,“这么一个好地方,怎么会没人?”

君无欢笑道:“自然是因为,这一片地方是属于私人的。”

“你的?”楚凌并不算十分惊讶,毕竟长离公子富甲天下,连山都可以成片的送,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自然不奇怪了。

君无欢点头,“阿凌喜欢么?”

“不错。”楚凌道:“若是想要躲清闲或是散心,这地方着实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君无欢道。

楚凌看着君无欢,道:“等花季过了,荷叶枯了……”留得残荷听雨声诚然也是一种境界,但若是放眼望去满天残叶,反正就楚凌这种脾气的人看来,着实是有些欣赏不来。

君无欢笑道:“这种事情自然不需阿凌操心,阿凌若是不信,等到了季节不妨过来看看,又是何等景致。”

楚凌点头道:“长离公子这般有信心,我自然是要来看看了。”

两人走进亭中坐下,这凉亭独立水中却不算小。厅中桌椅软榻各种陈设一应俱全。就连新鲜瓜果都应有尽有,显然是有人提前准备的。楚凌倒是有些好奇,“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欣赏这里的美景么?”

君无欢笑道:“自然不仅是如此,不过…现在时辰尚早,阿凌先休息一会儿可好。”

见他如此,楚凌倒是越发的好奇起来。不过她素来也是很有耐心的人,倒是也不着急,只是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了。”

君无欢道:“定不让阿凌失望,阿凌陪我下一盘棋如何?”

楚凌对棋道并不十分擅长,不过她此时心情不错倒是也不介意陪君无欢下一盘棋。

“那就请长离公子多多赐教了。”

两人悠然对弈的时候,南宫御月的心情却不太美好。

南宫御月坐在楼船最高一层的花厅里,比起外面的喧闹这里面倒是十分的安静。整个花厅中除了南宫御月就只有身着白衣的侍卫或侍女了。南宫御月皱眉道:“你说…笙笙跟着君无欢走了?”

侍卫点头称是,“是,公子。我们的人亲眼看到公主跟着长离公子一开的。”

南宫御月咬牙道:“本座记得,没有送帖子给君无欢!”

站在他身边的侍卫迟疑了一下道:“公子,长离公子没有登船。而且…如果长离公子不来的话,公子的计划……”所以,公子不给人家帖子根本就是赌气,若是长离公子真的不来……侍卫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南宫御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长离公子不来,公子不会打算算计神佑公主吧?会被打死的啊。

南宫御月才不理会自己的护卫在想什么,冷声道:“立刻去找,就说本座请公主登船。”

跪在跟前的侍卫道:“启禀公子,他们去的地方有人拦截,说是私人地方,外人不得擅入。”

咔嚓!

南宫御月冷冷地抛开手中裂开的茶杯,冷声道:“君无欢!”

白衣侍卫连忙道:“公子,既然神佑公主答应了赴宴,肯定不会缺席。不如等一等……”

南宫御月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冷笑一声道:“也好,让笙笙亲眼看看,一定会更加的……惊喜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股不祥的感觉。

298、长离公子的惊喜!

“公子。”

湖心地凉亭外,一个身形悄然无声地落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凉亭里虽然点着一盏灯却也显得有些幽暗。君无欢坐在靠窗地软榻上,楚凌正枕着他膝上沉睡着。听到声音立刻就要睁开眼睛,却被君无欢伸手捂住了眼睛,“没事,睡吧。”

陪着君无欢下了许久棋,又在附近的山上玩了一下午,楚凌确实是有些累了。听他这么说,也没有挣扎重新放松了下来。

君无欢问道:“何事?”

外面的人低声道:“北晋国师派人过来请公子和公主了。”

君无欢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还早,让他们回去。公主休息一会儿自会过去。”

“是,公子。”那人也不啰嗦,干净利落地退了出去。

楚凌微闭着眼眸,有些懒懒地道:“让人等久了不好吧?”比起去那种需要勾心斗角了无新意的宴会,楚凌其实还是觉得就待在这儿更舒服的。但是既然答应了南宫御月要去,自然也不能失言。

君无欢道:“阿凌不用着急,南宫御月准备的好戏,总是要晚一些才会开唱的。咱们现在去了也是干等着无聊。”

楚凌想了想,若是去找了肯定又要跟那些贵妇们周旋,便爽快地同意了,“行吧,那就晚点去。”

伸手抓着君无欢遮着她眼眸地手,楚凌笑道:“话说,长离公子说要给我的惊喜,到底准备好了没有?不会是糊弄我的吧?”

“阿凌等不及了?”君无欢轻声笑道。

楚凌道:“确实有些好奇了。”君无欢笑道:“自然不能让阿凌失望。阿凌睁开眼睛看看。”

楚凌有些好奇,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过今晚天色不错刚刚入夜也不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外面绰绰影影的荷叶,淡淡地荷香在空气中弥漫,就着淡淡地月光恰是一副静谧的荷塘月色。

楚凌微微挑眉,不解地侧首看向君无欢。君无欢对她一笑示意她继续看。

不远处,一盏灯亮了起来。很快,又一盏,再一盏,不过片刻的光景,无数的光亮在夜色中闪现。楚凌远远地看清楚了,那是一盏盏的灯笼。不到半个钟的时间,她的目光望过去,一望无际的夜色中,灯笼如繁星一般的在夜色中静静的泛着浅淡的光明。

不远处的荷塘深处,一抹淡淡的红光亮起,楚凌看到那团红光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的大,渐渐地绽开如一朵莲花。一朵几乎直径几乎有一个成年男子身高大小的红莲在无边莲叶中绽放。红莲的中心,却站着两个窈窕的女子。丝竹声响起,两个红衣女子翩然而舞。

“好心思。”楚凌赞道,这个世间各种活动并不如她曾经所见那么千奇百怪创意百出,所以楚凌素来觉得各种宴会上的歌舞表演都十分无聊。虽然那些歌姬舞姬琴师中都不乏大家,绝对是真材实料的。但是对于楚凌这种自认鉴赏水平一般的人来说,难免有些单调,“咦…那好像是萃月和……”跳舞的似乎是萃月和素玉两位姑娘。

君无欢搂着楚凌笑道:“平京的人都知道这两人才艺双绝,却不知道她们真正厉害的却是这双人的飞天舞。眉娘可是从未舍得拿出来给谁过眼,今日特意请阿凌先来欣赏。”

楚凌眨了眨眼睛,“那我可要好好欣赏。”

能让君无欢如此称赞,萃月和素玉自然是有真本事的。只见两人身形轻盈地在红莲中翩然起舞,红绫翻飞,足下恍若凌波。只见纤细的身影突然腾空而起,也不见她是从哪里来的手里就多了一盏巨大的彩灯。下方的另一人袖中数条彩带腾空而去,那彩灯也跟着像空中升起,越来越高。同时,四周的天空无数盏彩灯朝以红莲上空为中心慢慢的飘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如何控制的,无数的彩灯仿佛在天空游弋一般,与远处的灯笼一起,将原本幽暗的夜空照亮了。

君无欢笑道:“阿凌,可好?”

没有女人不喜欢浪漫,无论是十八岁的少女还是八十岁的老人。无论是软萌娇俏的萌妹子,还是楚凌这种随手就能搅风搅雨的女王殿下。楚凌抬头望着天空恍若满天繁星的彩灯,笑道:“只是这样?”

君无欢低声笑道:“看来,阿凌还不够满意。”

楚凌淡笑不语,便见君无欢站起身来。楚凌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君无欢对她笑了笑,抬手从腰间抽出了软剑,足下一点就掠了出去。红脸上翩然起舞的萃月和素玉很有眼色,见君无欢朝着这边过来,立刻便飞身退开了。

君无欢落在红莲之上,手中长剑一凛,顿时剑气纵横,剑光纷飞。

“萃月、素玉,见过公主。”萃月素玉二人也落到了凉亭外,恭敬地拜道。

楚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湖面上起舞的男子身上,口中淡淡笑道:“辛苦两位姑娘了。”

两个姑娘都是健谈之人,萃月笑道:“能在公主面前献舞,是我等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何敢说辛苦。公主觉得,公子的剑舞如何?”

楚凌眼里带笑,眸光明澈,“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素玉笑道:“能得公主如此盛赞,公子想必十分高兴。”

见楚凌目光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君无欢,两人都退到了一边挤在一起掩唇偷笑。虽然她们对长离公子并不熟悉,但是却也听过这位不少事情。没想到,这位公子在心上人面前竟也如寻常男子一般,为了讨公主欢喜,还如此郑重其事的亲自舞剑。

长离公子亲自舞剑自然不会只是舞剑那么简单,楚凌渐渐感觉到随着君无欢的剑舞,天上的彩灯又开始慢慢移动起来。原本楚凌还没发现,观察了片刻才发现,竟然是君无欢一内力推动这些灯笼改变了方向。而这些彩灯里面,竟然大多数都是巧匠制造的孔明灯。远远地看过去,就让人觉得无数的彩灯在随着月光下那人的剑势而改变着阵型,在夜空中排列各种各样的造型,只令人觉得赏心悦目,看得人目不暇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去看天上的灯还是湖面上的人。

楚凌看得有趣,倒是也渐渐的摸出了几分门道。轻笑一声,抽出腰间的流月刀足下一点也跟着掠了过去。

萃月和素玉看着在红莲上交起手来的一对璧人,对视了一眼目瞪口呆。也不能说是交手,因为两人并没有真的打起来,倒像是在月光下一起翩然起舞。楚凌的内力不如君无欢,是很难单纯以内力控制那么多的彩灯的。但是有君无欢带着她,却很快就能够随心所欲的控制了。夜色中远远的传来楚凌清越的笑声,显然是对这个游戏非常的感兴趣。

“公子就是公子,这讨好心上的人的手笔寻常人八百年也赶不上啊。”萃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素玉摇摇头道:“若不是公主,换了个女子也未必能有如此乐趣啊。”

两人望着对方,不由双双觉得同病相怜。他们身为花魁,平素也是高高在上,想要对她们献殷勤的文人雅士高官权贵不知凡几,但又何曾有这样的真心诚意和手笔。

“不行,心痛,咱们还是走吧。看来公子也不需要我们了。”素玉道。

萃月点点头,她也不想待了,“待会儿还有一场要赶了。”

“那个啊……随便弹两曲就行了,今天心情不好。”总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找不到如他们家公子这般的如意郎君了,不如以后还是跟萃月过吧。

楚凌觉得很开心,非常开心。

看着天空的彩灯随着自己的心意飘动着,仿佛所有的烦恼忧虑都被夜风吹走了一般。

“阿凌很开心?”君无欢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楚凌点头,大方地承认道:“很开心。”

“阿凌觉得开心,这些就值得了。”君无欢笑道,“阿凌可想上去看看?”

“嗯?”楚凌有些不解,只觉得腰间一紧下一刻她就跟着君无欢一起腾空而去了。君无欢的轻功惊人,借着空中漂浮的彩灯借力,两人甚至一路飘到了比最高的花灯还要高的地方。

“怕不怕?”

“不怕。”楚凌笑道,“难道长离公子还能让我摔下去?”

居高临下的感觉自然是很好的,站在一盏花灯的顶上,几乎能将整个湖面都一览无余。远远地还能看到胡泊另一头的光亮,以及看上去已经小小的几乎看不清楚人影的楼船。楚凌低头,看下面,碧叶连天的湖面上巨大的红莲依然绽放着,碧叶间不知何时还亮起了无数小小的红莲花灯。不远处的湖面上也同样飘荡着红色地莲花灯。

他们足下的花灯正是最初被萃月和素玉放飞的那一盏。楚凌发现这灯并不是飘在空中的孔明灯,而是被人用墨色的绳索固定在半空中的。只是因为是夜晚,这盏灯又最高,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绳索的痕迹。也正是因此,虽然站了两个人在上面,却丝毫没有承受不住的迹象。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君无欢的眼中满是笑意。

难怪这世上的人都喜欢高处,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确实是很多人都无法抗拒的。

“这就是你说得惊喜?”

“喜欢么?”君无欢轻声道。

楚凌笑道:“喜欢,很喜欢。”如果有人向她描述这样的场面,她大约要嗤之以鼻。但是当你真正身处这样的环境的时候,她才知道说到底……楚凌也依然是一个寻常女子。一个会被心上人取悦,会因为喜欢的人花费心思准备的惊喜欢喜的女子。

“喜欢就好。”

君无欢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楚凌微微垂眸,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双唇触碰到一起,片刻后便成了难舍难分的缠绵。

“阿凌,嫁给我可好?”

楚凌眨了眨眼睛,刚刚被轻吻过的唇娇艳欲滴,“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抱着你跳下去。”

“……”为什么长离公子求婚是这个画风?楚凌笑容越盛了几分,轻抚着他的脸颊道:“那你跳吧。”

“……”长离公子有些幽怨地望着怀中脸颊绯红的少女,“我舍不得,阿凌,求你可好?”

楚凌轻叹了一声,抬头轻轻稳上了他微凉的薄唇,“好。”我怎么舍得让你真的求我?

不远处的山林中,桓毓公子怒瞪着不远处完全不知道节制的一双狗男女,忍不住恶从胆边生。随手抽出一把匕首眼神险恶地对着不远处的树上系着的绳索道:“你说我要是一刀砍下去,那两个会不会直接掉进水里?”有心上人了不起么?要成婚了不起么?有没有人体谅一下他这个孤家寡人?

邵归远摸着下巴道:“凤霄现在是这个做派?幸好我早就成婚了,幸好他还知道避着人,没有直接在京城里来这么一出。”

“什么意思?”桓毓公子不解的问道。

邵归远同情地看着还是孤家寡人的某人,“哪个女子看了这样的…场面,还能满意别人?”就算是再知道彼此的差距,到底是意难平呐。

桓毓公子无语,不得不承认邵归远说得很对。

如此劳民伤财的场面,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出来的。不,就是弄出来了,普通人也没本事搂着美人儿在半空中谈情说爱。

相较于桓毓公子的满腔悲愤,另外一些人的情绪就显得正面多了。

“好厉害!长离公子真英雄也!”

“好浪漫,将来我娶媳妇的时候也要弄这样!害怕心上的姑娘不手到擒来?”

“滚蛋吧,你有长离公子这本事么?”

“公主也很厉害啊,寻常姑娘就算上去了也要吓得尖叫吧?”那么高,还只有一盏灯支撑着,别说是姑娘他都想要尖叫啊。

“公主殿下果然威武!”

“公主千岁!”

“公主和长离公子果然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寻常男女绝对是招架不住这两位的。

“是极是极。”

“黄兄正解!”

“笙笙和君无欢还没来?”此时热闹的楼船上,笙歌燕舞,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貊族人本就没有天启那么多规矩,貊族人办的宴会自然也是。南宫御月大手笔的邀请了整个京城各家的花魁舞姬,各种才艺名家,着实是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大饱了眼福。三艘楼船围成三角,中央空出来的地方直接被连接起来做成了献艺的地方。如此看上去,倒是是在一座巨大的三层楼的会场里面。着实是人声鼎沸冠盖云集,几乎绝大部分地京城权贵今晚都被集中在这里了。

南宫御月坐在三楼的船边,有些慵懒地看着底下喧闹地场面。今晚永嘉帝没有来,众人也没有了什么拘束。有些放浪形骸过了头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貊族人也不讲究这些,楼船中有不少厢房,若真有什么也是提供各种服务的,半点也没有天启人在别人的宴会上不敢随意失礼以免冒犯主人的想法。

看着这些人,南宫御月唇边露出了一抹嘲讽地笑意,“你说…本座将这些人一锅端了怎么样?”

白衣侍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心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连忙转移话题,“回公子,派去的人回来说,长离公子说时间到了公主自会前来,将他们打发了回来。”南宫御月冷哼一声道:“笙笙上午就出来了,这会儿还没到。姓君的是故意的吧!”

白衣侍卫劝道:“神佑公主身份尊贵,晚到一些也是自然的。”

南宫御月可听不进去这些,正要说什么只听有人突然叫道:“那是什么?!”

南宫御月侧首望去,就看到远处的天空无数的光芒亮起,片刻后无数的花灯慢慢的腾上了天空。

“应当是孔明灯吧?”他们这个地方,其实看得不太清楚。但是除了孔明灯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天空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光芒。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灯?是谁弄的?难道是北晋国师?”有人忍不住议论道。

不过一会儿工夫,远处地天边似乎已经被点亮了。人们远远地看着天空闪动着各色的星光,在幽暗的夜色中十分惹人注目。不少原本还在饮酒作乐或者谈笑风生地宾客都闻讯挤到了船边,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公子…那是?”

南宫御月脸色铁青,咬牙道:“君无欢!”

“公子是说那是长离公子……”为了讨好神佑公主安排的。

南宫御月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侍卫连忙上前拦在他前面,“公子,不可……”

“你想拦本座??”南宫御月声音有些阴恻恻地道。

侍卫连忙俯身跪下,“属下不敢,只是…公子此时前去也无济于事,反而会令神佑公主对公子越发的排斥。还请公子三思啊。”

南宫御月不语,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回到座位上坐下,只听他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君、无、欢!本座一定会让你知道挑衅本座的下场!笙笙…是本座的!”

侍卫低着头跪在地上,暗暗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公子到底为什么对神佑公主如此执着?

299、我会、杀了你

今夜的湖上荷风习习,热闹非凡。浓烈的酒香早就将原本空气中淡淡的花香遮掩的半点不剩。三艘楼船中央,乐坊的舞姬们正翩然的跳着从从西域传来的胡舞,数不清的娇美侍女清秀侍从端着美酒佳肴穿梭在各个桌面之间。灯火辉煌的楼船远远的就给人一种纸醉金迷之感。

这样的宴会,人文雅士或许会鄙视其俗气,但是所有人却也都不得不承认,比起天启权贵们那些千篇一律的宴会,这位北晋国师比他们会玩儿多了。

南宫御月独自占了一艘楼船的顶层,懒洋洋地看在船边欣赏着下面的宾客沉迷其间的丑态。眼底满是讽刺和不屑,对面两艘船上二楼和三楼的宾客自然也能看见这位国师。于是,对面两艘穿二三楼倒是女眷巨多了。毕竟,南宫国师不管性格怎么样是什么人,那张脸在绝大多数的女子眼中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那位便是北晋国师么?”

一个宽敞的仓房里,一个装扮华丽珠环翠绕的少女低声问道。俏丽的脸颊即便是涂了一层薄粉也依然嫣红一片。不过在场的少女大多如此,倒也没有人笑她失礼。

另一个少女也撑着下巴笑道:“确实是北晋国师,不过他可是北晋人,跟咱们不是一路人,看看就好可别乱想。”有些人,就不是她们这些人应该想的。她们是天启人,那国师再好看也还是貊族人。貊族人有多残暴,她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也都听父辈讲过的。

“这是自然。”少女笑道,“不是看看,还能如何?要说,还是公主殿下好福气,长离公子不仅富甲天下,那样貌也半点不比南宫国师逊色呢。”

少女对面的人看了一眼坐在一边跟着说话的楚蝶衣,见她并没有听见方才小声应道:“那倒是,不过公主殿下也是貌若天仙啊。若是我这等颜色,就算是家里许了一个如长离公子一般容貌的公子,我也是消受不起的。”女儿家谁不喜欢俊美男子,但是也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消受得起啊。自己相貌只是清秀,却非要去肖想那风华绝代的绝世美男子,别人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是她是不想费那个心思的。

“说到美若天仙……”少女们聚集在一起总是喜欢聊一些八卦,旁边听着她们说话的几个姑娘也跟着抽了过来。其中一人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独自一人坐在窗口发呆的杨宛吟,但笑不语。

其他人自然会意,也不由得扭头去偷瞄。

虽然平时少有人拿神佑公主的容貌做文章,但是不得不承认自从神佑公主回来,京城里提起杨宛吟容貌的人就少了许多。毕竟…跟看过了那样明艳如朝阳的绝色,杨宛吟纵然美丽未免也显得寡淡了一些。

杨宛吟并没有发呆,所以那些少女的窃窃私语和眼神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她却不能说什么,文安伯府并不是什么权势显赫的家族,坐在这里的少女却多少家中都有些势力的。人家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她自然也只能当做不知道了。

杨宛吟自觉自己并不在意所谓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些议论和眼神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而更让她心烦议论的却是自己的婚事,再过三个月她就该出阁了,要嫁的是早就已经订过亲的惠和郡主的嫡孙,周羡之。对于这个定亲的对象,杨宛吟从来都没有满意过。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惠和郡主虽然只是陛下的堂姑,但是如今天启宗室人丁寥落,惠和郡主早年跟永嘉帝的关系不错,因此在宗室中还很有几分地位和尊重的。文安伯府却是要借助惠和郡主在宗室的影响力和在陛下面前的情分的。因此,她只能任由家中为她订下了这门亲事。

周羡之对她很好,但是杨宛吟却无法领情。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午在湖面泛舟的时候看到的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那样的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方才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家人。而她呢…想起周羡之那平平无奇的相貌和纨绔子弟的做派,杨宛吟忍不住微微蹙眉。

“小姐。”丫头从外面进来,走到杨宛吟身边低声道:“周公子来了。”

杨宛吟皱眉,“他来做什么?”

丫头道:“周公子说时间不早了,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他送您回去。”

杨宛吟冷声道:“今晚这么名门贵女都在此,我做什么要先走?便是要走也是跟我父兄姐妹一起走,跟他一起走什么?”丫头一愣,显然是不太明白小姐这是发的什么脾气,不过也明白小姐这会儿大约不是那么待见周公子,连忙道:“那…奴婢叫他回去?”

杨宛吟也知道自己失态,见不远处已经有人在诧异地望向自己,连忙定了定神缓和了神色道:“你跟周公子说,不必麻烦他了,我爹娘和大哥都来了,我跟他们一起回去就是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不便相处。”

“是,小姐。”丫头连忙应声转身传话去了。

看着丫头离去,杨宛吟的目光忍不住转向了窗外对面三楼,楼上灯火通明,一袭白衣的男子慵懒地横卧在一张软榻上。一只手握着一个酒杯慢悠悠地喝着酒,偶尔才漫不经心地往下面看一眼,目光里充满了傲慢和轻蔑,高高在上仿佛神佛在俯视人间一般。杨宛吟心中不由得一阵乱跳,连忙抬手攥紧了自己心口的衣襟。

北晋国师…南宫御月……

将满未满的月亮就挂在他身后的天幕中,杨宛吟望着月光下的男子俊美的脸心绪起伏难定。

“神佑公主到!长离公子到!”高声的通传在嘈杂的楼船上传遍了,原本还在沉迷于寻欢作乐的人们仿佛瞬间清醒过来,整个楼船都有片刻的宁静。

站在船舷边上的人看到一艘小船载着两个人到了楼船下面,并不用等人将小船挺稳,两人便已经一跃而起,轻巧的飘落到了船上。

“恭迎公主!”众人连忙行礼。

楚凌笑道:“我来晚了,还请诸位恕罪。今晚是南宫国师做东,诸位不必在意本宫,随意吧。”

“多谢公主。”

众人连忙谢过起身,这才看到公主和长离公子携手而来,两人脸上似乎都带着几分淡淡地笑意,显然是心情不错的模样。神佑公主一系红衣,并未做盛装打扮却已经明艳不可方物。长离公子穿着一身玉色长衫,腰间系着一道,长身玉立,眉目俊美,一片翩翩公子的风度。

“公主,长离公子,两位可是来晚了呀。”桓毓拎着一壶酒笑吟吟地走过来对两人挤眉弄眼地笑道。

君无欢淡淡道:“还没散场,就不算晚。”

桓毓笑道:“是是是,两位都是大忙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抬手一抛,两个东西同时抛向了君无欢和楚凌,两人伸手接住却是一个酒杯。桓毓上前为两人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微微一举笑道:“两位,来一杯?”

“为何?”楚凌笑道。

“恭喜。”桓毓公子给了两人一个心照不宣地笑容。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一眼,两人都朝桓毓公子举了下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在座的人都不太明白桓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却也能看得出来看来这玉家六公子跟公主和长离公子交情匪浅果然空穴来风。其他人正在犹豫是不是也上前跟公主和长离公子套套近乎,却见一个白影从空中飘然落下,南宫国师一袭白衣傲若冰霜。目光扫向众人却总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轻谩,总归是让人不怎么舒服的眼神。

“笙笙,说好的早些来呢。你可是来晚了。”南宫御月道。

楚凌略带歉意,“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扫了一眼君无欢道:“跟他在一起,总会耽误你很多事儿的。”

君无欢拉着楚凌,淡淡笑道:“放国师费心了,我自然不会让阿凌耽误了重要的事情。”被耽误的,肯定都是不重要的。

“……”总觉得这两位公子之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对楚凌一挑下巴道:“公主请吧,上楼喝一杯。”

楚凌笑道:“国师请。”

楚凌在人群中看到了襄国公有些担心的眼神,对他笑了笑摇摇头表示无妨,拉着君无欢一起跟上了南宫御月。

“国师好兴致,这地方可真不错。”上了三楼,楚凌看看四周笑赞道。这一船的三楼宾客止步,比起下面和对面自然是格外的情景。无论是欣赏歌舞,还是赏月赏花都是极好的地方。楚凌还发现,这个位置正好面向方才她和君无欢所在地方。以南宫御月的眼力肯定能看到了方才那边的花灯。这会儿天空虽然已经没有了那恍若繁星的花灯,却依然还能看到几许星光在空中摇曳。

楚凌侧首朝君无欢挑了下眉,长离公子依然风度翩翩笑得温文尔雅。

君无欢并不客气,拉着楚凌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南宫御月道:“南宫,你办这么一个宴会,是为了什么?也不见你多喜欢跟那些天启人打交道?”说是宴会,宴会的主人却在楼顶待着,根本连客人都不见。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悠悠道:“你说,我若是在酒菜里投毒,今晚能毒死多少人?”

君无欢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点头道:“那还真是不少。”今晚平京的权贵可是有大半都到场了。南宫御月若是想动手的话,还真是死伤惨重。不过……“我怎么没看出来有舍己为人的胸怀?”这么大的宴会,天启人也不傻。宾客和人群中不知道混了多少天启的细作或者护卫,真出了事南宫御月也未必跑得了。

南宫御月啧了一声,跟君无欢这种人说话,当真是半点乐趣也没有。

“笙笙,你觉得今晚的宴会如何?”南宫御月对楚凌笑道。楚凌看了一眼下面,笑道:“挺好的,很热闹。”南宫御月道:“笙笙喜欢就好,我可是弄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和人儿过来。可惜笙笙来晚了……”最后这句话倒是有些淡淡地幽怨了。

楚凌笑道:“也不算晚,想必还是能赶上一些的。”

南宫御月拍拍手,立刻有白衣侍女端着酒菜过来放下又躬身退了出去。南宫御月也懒得亲自倒酒,直接随手往其中一个酒壶上一拍,酒壶便朝着君无欢飞了过去。君无欢随手一接,便听南宫御月道:“怕我下毒就别喝。”

君无欢摇了摇头,笑道:“南宫,你的激将法还是这样粗陋。”

南宫御月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并不接话。

三人坐在楼顶一边喝酒,君无欢一边道:“以如今拓跋罗和拓跋胤的实力,只怕不是拓跋梁的对手,你觉得你跑出来合适么?”南宫御月不以为然,“不是还有拓跋兴业么?”君无欢道:“拓跋兴业的性格不适合争权夺利,况且,他也未必会跟拓跋梁作对。”

“本座还以为这是你高兴看到的呢。”南宫御月嗤笑道:“等拓跋梁弄死了拓跋罗和拓跋胤,在弄死拓跋兴业,然后再对付本座和貊族贵族,他自己也必然会元气大伤。你沧云城不久不费摧毁之力便可以捡个大便宜了?”

君无欢道:“想的很不错,若是可以我自然是乐见其成。怕只怕…拓跋梁越斗越强啊。你们貊族人,不是最擅长以战养战么?”

南宫御月道:“所以,你就要北晋频繁更换皇帝,好削弱北晋的整体实力而不是某个人的势力?”

君无欢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自己也想要弄死北晋皇和拓跋梁,现在难不成是在替他们鸣不平?南宫,你若是后悔了现在收手也来得及。”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道:“你不必激我,本座要做什么你管不着。”

楚凌放下酒杯,道:“我说两位…这种地方讨论这种事情,声音其实可以小一点。”其实主要是南宫御月,不过南宫国师一贯小肚鸡肠,所以楚凌决定还是连君无欢一起算上。南宫御月挑眉一笑道:“笙笙不用担心,隔着这么远对面的人听不到我们说话。”

“小心使得万年船。”楚凌淡淡道。

南宫御月点点头道:“好吧,北晋和天启结盟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办?”

楚凌嫣然一笑,道:“这是朝堂的事情,哪里容得下我一个公主插手?”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这么说,君无欢也不会插手了?”

君无欢接口道:“阿凌刚回来,凌霄商行在天启也没什么势力,能够影响朝堂到什么地方还很难说。你有什么高见?”南宫御月眼眸微转,“要我说,不如你说服永嘉帝答应结盟如何?”

“然后?”君无欢微微偏头道。

南宫御月道:“然后自然是趁着拓跋梁不备,和天启联手坑他一把。说不定就能直接弄死拓跋梁了,我知道你在拓跋梁身边有人。”

君无欢把玩着酒杯,轻叹了口气道:“南宫,若是拓跋梁现在死了,北晋会落到谁的手中?”

“等他死了你就知道了。”南宫御月道。

君无欢微微摇头,“我不喜欢不可控的事情。”

南宫御月冷笑道:“这世上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在你控制之中。”

君无欢微微点头道:“不错,所以…当我第一次在上京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杀了你。”因为南宫御月就是最不可控的人。跟南宫御月合作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事情,因为他的身份更因为他的性格。即便是君无欢自己,到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南宫御月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对貊族王室的仇恨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很有可能他什么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就直接反水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御月却并没有发怒,只是冷笑着看着君无欢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该死了。”可惜,祸害遗千年,每次君无欢都死不了。

楚凌默默地将头拗向另一边,对着幽暗的夜色翻了个白眼。

三楼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起来,就在楚凌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有人从下面走了上来,“启禀国师,玉家六公子说有事找长离公子。”南宫御月面无表情地看向君无欢,君无欢扭头看楚凌。楚凌对他笑了笑道:“玉小六可能有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阿凌你……”君无欢微微蹙眉,让阿凌和南宫御月单独待在一起他不放心。

楚凌推了推他笑道:“放心吧,不用担心。”

“长离公子这是觉得本座会对笙笙做什么?”南宫御月阴恻恻地道。

君无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南宫御月一番,突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做的,师弟。”

说完也不看南宫御月的反应,对楚凌笑了笑低声道我很快回来便往楼梯口走了过去。等到君无欢下去,那来禀告的侍卫也退了下去,三楼上便只剩下楚凌和南宫御月两人了。两人沉默了片刻,气氛倒是还算不错。两人一人喝酒一人喝茶,倒也自在。楚凌悠然听着楼下传来的琴音,似乎是某个琴艺名家的手笔,楚凌听着也觉得心旷神怡。

天色越发的幽暗起来,南宫御月上下打量了楚凌一番,冷笑道:“笙笙今晚看起来心情不错?”

楚凌笑道:“还可以,国师心情不好么?”

“原本还不错,但是现在不太好。”望了一眼远处天边还若隐若现的光芒,南宫御月道。

楚凌轻叹了口气,看向南宫御月的模样更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今晚的宴会如此热闹,你却依然一个人独处,不觉得无聊么?”在上京,南宫御月住的白塔也是,最顶层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南宫御月怔了怔,望着远处却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方才道:“我方才没有开玩笑,从我第一次看到君无欢就觉得,我和他之间,早晚总是要死一个的。”楚凌眨了下眼睛,“那也许是你的错觉。”

南宫御月冷笑,“原本我一直觉得他应该很快就会死,因为他是个病秧子。但是很可惜,他总也死不了。有时候我都替他着急了,他还是不肯死。”

楚凌叹气,心中却有些为南宫御月口中的君无欢心疼起来。

南宫御月注视着楚凌,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跟君无欢真的只能活一个,笙笙会怎么做?”

楚凌道:“你确定要知道?”

南宫御月点头,楚凌轻声道:“我会、杀了你。”

“……”南宫御月沉默了良久,方才幽幽道:“我就说,君无欢的运气总是比我好。笙笙,君无欢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一定会对他失望的。到时候…你会不会对我好?”楚凌微微蹙眉,“你想做什么?”

南宫御月偏着头看她,唇边勾出一抹笑意。楚凌竟觉得那笑容带着几分诡异的纯粹和恶毒,“笙笙,如果君无欢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楚凌豁然站起身来往楼梯口走去,身后传来南宫御月悠然地声音,“笙笙,来不及了哦。”

300、我敢,你能怎样?

楚凌没有理会身后幸灾乐祸的南宫御月,快步往楼下走去。看了一眼站在二楼入口处的白衣侍卫问道:“长离公子在哪儿?”侍卫沉默地摇了摇头并不说话。楚凌也没有多问,直接越过他走了。若不是实力不济,她倒是可以揍南宫御月一顿再从他口中问出来。不过就算她打得过南宫御月,南宫御月只怕也未必会说。

不过片刻间,楚凌就已经下到了一楼大厅,在人群中找到了桓毓。下楼来之后,被楼下的喧闹歌舞声包围着,楚凌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君无欢并不是什么弱者,更不是对南宫御月毫无防范之心的人,楚凌并不觉得南宫御月的计谋能够轻易得逞。但是就算知道君无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人还是要找的。

“凌姑娘?”桓毓公子正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跟身边的人说这话。见楚凌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险些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道:“公主怎么下来了?”楚凌扫了一眼大厅,问道:“看到君无欢了么?”

桓毓公子摇摇头表示没有看见,“怎么了?”

楚凌微微蹙眉,说起来只是三艘楼船,但是这三艘船上上下下加起来布下两百个房间,宾客更是不少,想要找到君无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楚凌一把抓过桓毓就往隐蔽人少地地方走去。桓毓公子被她抓的有些狼狈,好不容易站定了第一时间就是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整理一边不忘问道:“阿凌姑娘,到底出什么事?君无欢不是跟你在一起么?”楚凌道:“两刻钟前,有人来传话说你找他有事。他下来了。”

“我…我没有啊。”桓毓公子目瞪口呆,他一直呆在下面凑热闹呢,找君无欢干什么。

楚凌现在当然知道他并没有找过君无欢,蹙眉道:“你在一楼没有看到他?”

桓毓摇头,一艘的三艘船中间是连接起来的。如果君无欢要去别的船的话必然要从楼下的大厅经过。既然桓毓没有看到,那只能说明君无欢要么下船了,要么就在二楼。桓毓见楚凌皱眉,连忙安慰道:“公主你别着急,我没看见不代表别人也没看见,我让人去问问就是了。”

楚凌点点头道:“我去楼上看看。”

桓毓连连点头,躲着人群中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过来他有事要吩咐。

二楼船尾的一个房间里,楚凌一把推开门就看到隔着一张半透明的薄纱屏风后面软榻上躺着两个人。两个人影透过屏风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清楚是一男一女。楚凌推门的手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想要将门重新合上。身后突然传来了南宫御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笙笙,怎么不进去?”

楚凌淡淡道:“里面有人。”

南宫御月漫步走过来,笑道:“里面确实有人啊,笙笙不进去,怎么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呢?说不定就是你要找的人呢。”说罢,也不等楚凌动作,南宫御月已经越过她一伸手推门进去了。

“啊?!”里面的女子被这声音惊动,发出一声惊呼。楚凌微微蹙眉,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等她仔细辨认,那女子已经扑进了床上的男子怀中。那男子却仿佛没有听到响动一般,依然安睡在床榻上,那女子一扑上去,两人又叠在了一起。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抬手一挥挡在他们跟前的屏风便应声而倒露出了里面的人的模样。楚蝶衣衣衫凌乱的叠在一个男子身上,眼眸流波,面泛桃花,脖子和锁骨处还有些暧昧的嫣红,俨然是一副刚刚经历过一番翻云覆雨的模样。

床上躺着的男子被楚蝶衣的衣摆遮住了面容,但是散落在一边的衣服却很让人眼熟,正是不久前离开的君无欢身上穿着的那一身。长离公子富甲天下,他平时穿着的衣衫或许不够富丽堂皇,但用的料子却绝对都是上品中的上品,寻常人家便是有钱也未必能买的着。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侧首去看楚凌。

楚凌微微垂眸,淡淡道:“蝶衣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楚蝶衣仿佛有些慌乱,连忙侧身将床上的男子挡住,苍白着脸色怯生生地道:“我…公主,我……”

楚凌仿佛没看到她的神色,淡然道:“蝶衣姑娘,你在做什么?”

南宫御月轻笑了一声,道:“笙笙,你这样问让人家姑娘怎么回答呢?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蝶衣姑娘,你身后那是什么人?”

“没…没有什么人!”楚蝶衣惊恐地道。

南宫御月漫步朝她走了过去,道:“不如我来替笙笙看看?”

“南宫御月。”楚凌神色平淡地唤道。南宫御月扭头看她,“怎么了?笙笙不敢看?”

楚凌道:“昏迷不醒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南宫御月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原来昏迷不醒笙笙就可以当成没发生过么?我倒是不知道笙笙竟然如此宽宏大量。”

“这不关你的事。”楚凌沉声道。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笙笙是心中还存着幻想吧?不如让本座来替你看看?”

“我劝你不要过去。”身后,楚凌淡淡道。

南宫御月冷笑了一声,便举步朝着里面走了进去,快步走到床边的时候坐在床边的楚蝶衣突然扑倒了南宫御月的脚边拦住了他,“国师,不要啊……”南宫御月微微眯眼,虽然没有看清楚床上的的脸,但是却看到了一块散落在床上的玉佩,那是君无欢平时最常用的一块玉佩,跟着君无欢已经有许多年了,今天同样也是带着的。南宫御月唇边勾起一个满意地笑容,低头看向楚蝶衣道:“蝶衣姑娘这是做什么?难道这人根本没有睡着,而是装的?”

“没……”楚蝶衣颤颤巍巍地道,南宫御月越发地不耐烦起来,冷笑道:“那本座就更要看看了。”说罢就想要踢开挡在自己跟前的楚蝶衣,不想楚蝶衣却突然伸手搂住了他,南宫御月脸色一沉,抬手就想要朝楚蝶衣一掌拍下去,却突然觉得腹部一冷,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原本掌中凝聚的劲力顿时散开。楚蝶衣已经放开了他就地一滚闪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南宫御月低头看着自己腹部迅速侵开的一大片血迹,他能感觉到并没有真的伤到要害,但是这一刀也绝对不轻。他目光冰冷地看向楚蝶衣,楚蝶衣手里还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有些讪讪地几处一个僵硬的笑容,“国师,你可别怪我…我也是替人做事的。”

南宫御月的脸色已经难看地无以复加了,阴恻恻地眼神让楚蝶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站在门口的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说,看着人被捅好像挺缺德的,但是南宫御月做的这些破事儿,她自己都很想捅他一刀好么?

对楚蝶衣使了个眼色,楚蝶衣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楚凌一眼,连忙爬起来遛到了楚凌身后。南宫御月没有再去看床上的人,既然楚蝶衣反水了,那么床上那人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君无欢了。转过身来,南宫御月望着楚凌道:“笙笙,你跟君无欢一起算计我?”

楚凌认真地道:“虽然我事先并不知道,但是我是站在君无欢这边的。所以你问我这个没有意义,而且,如果这次你真的做成了,我跟君无欢会怎么样暂且不知道,不过…我大概真的会捅你两刀。”敢抢她的人者死!即便睡了君无欢的人是别人,但也是因南宫御月而起的,所以捅他没商量!

南宫御月飞快地在自己伤口周围点了几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冷声道:“君无欢,你出来!”

片刻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长离公子依然是一派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模样。看着南宫御月的神色甚至还带着几分温和的味道,看得南宫御月越发的愤怒了。看着君无欢的笑容,他就觉得君无欢是在嘲笑自己的失败!

“君、无、欢!”

君无欢走到楚凌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让阿凌担心了。”

楚凌无奈地对他翻了个白眼,“你早就知道他的计划?”君无欢笑道:“那倒是没有,以不变应万变而已。”虽然他提前知道了南宫御月想要做什么,却不知道他会怎么下手。顺便他也替南宫御月准备了一点礼物。楚凌微微蹙眉,“他在酒里下了药。”君无欢低声笑道:“阿凌忘了么,嫣儿也在船上。”虽然肖嫣儿一直都没有出现,但是她确实是在船上的。

所以不管是那壶酒在送到君无欢手里的时候就已经解了毒了,还是君无欢下楼之后才找肖嫣儿解的毒,总之就是南宫御月准备的东西半点也没有影响到君无欢。君无欢笑道:“我总不能在同一样东西上面栽两次。”

南宫御月终于有些明白了,扫了一眼站在两人身后的楚蝶衣道:“你不是她!”

楚蝶衣缩了缩脖子,小声问道:“公子,我能走了么?”

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做的不错,桓毓在下面等你。”

楚蝶衣大喜,“多谢公子,公子保重,公主保重。国师…呃……”国师就算了吧。也不回答南宫御月的问题,楚蝶衣转过身一溜烟地跑了。等南宫御月恢复过来,要命的可就是她了。还是早点离开平京比较安全一些。

南宫御月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冷眼看着君无欢道:“你想怎么样?”

君无欢挑眉一笑,拉着楚凌走到离门口不远的墙边椅子前坐下,道:“应该是我问,南宫你想要怎么样才对。”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不说话,君无欢看了看他的伤口,穴道点的不错已经不太流血了。不过白色的衣服上猩红的血迹依然十分的刺目,并且血迹的范围还在慢慢扩大。君无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南宫,你总是这样胡闹,让师兄我很为难。不得已,我只好亲自教教你,做师弟的规矩。”

南宫御月眼神嘲弄地看着他,“你以为你赢了么?”

君无欢道:“至少今晚我赢了。来,当着我和阿凌的面发誓,你以后再也不会挑拨我和阿凌的关系了,也不许再骚扰阿凌了。”

南宫御月道:“我发誓,你会信么?”

君无欢点头道:“我信。”

“休想。”南宫御月冷声道,“本座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君无欢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去,微微挑眉打量着南宫御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道:“发誓,这个我给你,今晚的事儿就算是了了。”

“呵。”依然还是南宫御月式地嘲讽笑容。君无欢让人捅了他一刀,还想就这么了了?

君无欢有些为难地看着楚凌,道:“阿凌,要不你先去找…找舅母玩一会儿吧。”

“嗯?”楚凌微微挑眉,有些不解地看着君无欢,“怎么了?我不能看?”君无欢叹气道:“后面的事情,阿凌想必不会喜欢看的。”楚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南宫御月,小声问道:“你还要对他做什么?”别真的弄死了,天启还真的不太好向北晋交代。

君无欢笑道:“不用担心,弄不死。只是教教他怎么做个好师弟,以及…不听话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

“……”楚凌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道:“也罢,那我先下去了。”总觉得后面的事情确实是不太适合观看,所以…至少不能当着南宫御月的面观看。

君无欢笑道:“放心,我很快就下来。”

楚凌果然起身走了,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南宫御月和君无欢两人。君无欢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道:“南宫,你确定你不要?”

南宫御月冷笑道:“本座不差这点伤药。我不信你能让我坐在这里流血而死。”

君无欢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道:“你以为…这是伤药?”

“难道不是?”南宫御月道。

君无欢不答,“真的不要?”

南宫御月冷眼以对,懒得回答。君无欢点点头,随手一抛就将手中的药瓶从窗口抛了出去。今夜人声嘈杂,瓷瓶落水竟然连半点声响都没有传来。君无欢轻声道:“南宫,你可知道有一个词叫做……以牙还牙?”

南宫御月一愣,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把目光凶狠地瞪向南宫御月,刚刚失血的脸色也越发惨白了。

“君无欢,你敢!”南宫御月怒道。君无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看着自家满脸怒气的师弟温和地笑道:“嗯,我敢。你能怎样?”

“我不会放过你的!”南宫御月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君无欢却并不介意道:“所以呀,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南宫,经此一事你想必能理解什么叫做将心比心了?”

理解个屁!

在南宫御月眼中,他伤人杀人那是应该的,但别人若是敢冒犯他分毫,那都该碎尸万段!君无欢…只是暂时还没有被碎尸万段而已!

君无欢看着眼前抓着桌边,手上青筋毕露的南宫御月,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推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显然是南宫御月将桌上的茶具给掀了。

守在不远处的白衣侍卫看到君无欢大摇大摆地从里面出来都是一愣,君无欢却好心情地对他们点了点头道:“去看看你们公子,他好像吃坏了东西。”白衣侍卫脸色微变,咬牙道:“还请长离公子告知。”他经常跟在南宫御月身边,自然也知道君无欢是什么人。君无欢说公子吃坏了东西,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吃坏了东西。

君无欢道:“大概…可能就是他先前让你们放在我酒里的东西吧?知不知道是什么?知道就赶紧去想办法,不知道的话…那就算了,反正也死不了人。”

白衣侍卫闻言,一瞬间脸色跟他的衣服一样白了,君无欢却已经漫步离开了。犹豫了一下,侍卫还是快步从冲向了船尾的房间,才刚敲了一下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南宫御月冰冷的声音,“滚!”

“公…公子,可要请大夫?”为了折腾长离公子,药是国师亲自着人配的。寻常大夫只怕是解不了啊。

“滚!”南宫御月冷声道。

侍卫一咬牙,转身快步离开对着守在路口的两个侍卫吩咐道,“你们守在这里,没有公子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去!”他还是赶紧去找个厉害点的大夫吧!

“是。”

301、第一美人?(一更)

南宫御月平生第一次有些后悔了起来,当然他并不是后悔算计了君无欢,而是自己太过轻忽大意竟然让君无欢反过来算计了!今天的帐…他一定、要讨回来!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君无欢好过的!

只觉得一股奇异的燥热蹿了起来,南宫御月并不是不知事的纯情少年,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南宫御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腹部的伤处,伤得虽然不重也不是要害,但是这个时候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更何况,南宫御月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强迫自己,任何非他主观愿意去做的事情,在南宫御月眼中都是十恶不赦的。

咬了咬牙,南宫御月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湖边。冷笑了一声,翻身直接跳了下去。

君无欢,你以为本座会让你看笑话么?本座可不是你这种病秧子随便折腾一下就要去掉半条命。不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三楼上,楚凌靠在栏杆边上看着扑通一声掉进了湖中的白衣身影,忍不住回头看不远处正悠然喝茶的君无欢,问道:“他不会有事吧?”她以为南宫御月这种身份脾气,遇到这种事应该是直接找个人应付过去,没想到这位竟然十分有骨气的直接跳湖了。

君无欢抬头淡笑道:“阿凌放心,就这小小的湖泊还淹不死他。”

楚凌不语,道:“我当然知道他淹不死,但是…他不是还受着伤么?”虽然避过了要害,但是楚蝶衣那一刀可是没有留情地。就算是好好养着,也要不少日子才能养得好,更何况南宫御月还这样折腾。

君无欢有些忧伤地道:“阿凌,南宫御月这般算计我,你还替他担心?”

楚凌思索了一下道:“我是怕他死了咱们会有麻烦。”这个时候搞死北晋国师,还真的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不久让拓跋梁称心如意了,还让北晋人抓到一个大把柄。君无欢这才满意,笑道:“你放心,他命大着呢,要死早死了。”

“……”这话仿佛跟先前某人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这两位都认为对方是早该死了却总死不肯是的麻烦。话说这样的关系还能合作也是奇葩了,换了她自己是怎么也不敢跟这样的人合作的。

如今还算是盛夏,即便是深夜跳进湖中也不会冻着。不过南宫御月并没有控制自己的身形,所以他是直接一头扎下去就直接落到湖底深处。湖面上的水温正常,但是越往下却还是越凉的。不过南宫御月目前正需要这一份冰凉,只是他腹部抽痛的伤口却让他知道自己并不能在水中久待。因为湖水的侵袭,原本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里的血又开始流动起来了。

南宫御月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气息,控制着时间直到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方才浮上了水面。一跃上楼船,南宫御月便脚下一软跌坐在了船上。

这地方是船尾最偏僻的一角,此时大家都在中间的大厅晚了,这种偏僻的角落上倒是十分的安静也鲜少有人来。南宫御月躺在地上喘息着,等待着力气慢慢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一个人影正颤颤巍巍地靠着躺在地上的南宫御月靠近。,楼上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君无欢和楚凌自然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楚凌侧首去看君无欢,君无欢笑道:“不用担心,他虽然此时实力大损,但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是能解决的。”

楚凌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她担心的是这个么?

那出现在船尾的人影不是旁人,正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杨宛吟。杨宛吟原本并没有想要做什么,她一直坐在对面楼上盯着这边看,直到看到南宫御月和楚凌朝二楼船尾的厢房走去,她也忍不住跟着去了另一边船尾。虽然没有看到南宫御月跳船,却看到了楚凌和君无欢离开,还有白衣侍卫守在门口又有人匆匆离去。她忍不住下了楼想要去对面看看,但是二楼的那船尾一边的入口处却拦着人不让过去,杨宛吟心中郁郁不想看到下面的喧闹景象更不想遇到周羡之,只得随意乱走往偏僻安静的地方走去。却没有想到,竟然看到本该在二楼的南宫御月有些狼狈地躺在了船尾的角落里。

难道是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对北晋国师做了什么?杨宛吟不由在心中怀疑道。

“国师,你怎么了?”杨宛吟小心翼翼地靠近南宫御月,轻声问道。

南宫御月慢慢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见他醒来,杨宛吟大喜,“国师,是谁伤了你?我…我扶您起来。不…我去叫人!”南宫御月慢慢地开口,吐出了一个字,“滚。”

杨宛吟一怔,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望着南宫御月的眼神也跟着黯然了下来,她对南宫御月有些好感,自然也希望南宫御月能对自己有好感。没想到南宫御月吐出的却是一个滚字,无论是哪个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只怕也免不了一场伤心。

杨宛吟咬了咬唇角,还是伸手去扶南宫御月。若是平时,南宫御月只怕一挥袖就能将她扫出去好几丈远。但是此时南宫御月身受重伤,又中了毒刚刚从水里爬上来。只觉得体内真气乱串,手臂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少女纤细的手指碰到南宫御月冰凉的手臂时,南宫御月脸色又是一变。刚刚强行用冷水压下去的那股燥热再一次升腾而起,南宫御月只觉得被杨宛吟扶住的手臂也跟着火辣辣的热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仿佛也染上了几分红晕,只是此处光线暗淡,并没有人发现。

“放开本座!”南宫御月冷声道:“滚开,别多管闲事!”被推开的杨宛吟愣了愣,看着挣扎着站起身来的南宫御月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抽痛。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难过,但是她知道她这一生从未因为任何男人而如此费心过。

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平庸无奇的未婚夫,再看看眼前俊美不凡即便是有些狼藉却依然气势傲然的北晋国师,杨宛吟脸上不由染上了一抹红晕。

“国师,你……”

南宫御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扶着墙壁站直了身体转身要走。只是汹涌的药性却让他寸步难行,额边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杨宛吟借着远处的火光看到了南宫御月额边的汗珠,顾不得方才刚刚被南宫御月拒绝又连忙上前去扶他。刚一碰到南宫御月的手臂就感觉到原本冰凉的触感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滚烫还有南宫御月细细地喘息声。

南宫御月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凑过来的杨宛吟按在了墙壁上。低头在她颈边轻轻磨蹭了几下,杨宛吟身体骤然僵住瞬间明白了南宫御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慢慢的,杨宛吟有些僵硬的身体重新放松了下来。杨宛吟有些羞涩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微微闭上了眼睛俨然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她不敢再看,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般。

如果…如果,她是不是就可以摆脱那个周家那个废材了?

他如此俊美,如此优秀,还是北晋国师。就算是……周家也不敢找杨家的麻烦的。只要他能……

只是,靠在她颈边的人却迟迟没有动弹。杨宛吟等了好一会儿也只听到了南宫御月的喘息声,却半点也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不由睁开眼去看。南宫御月一只手压着杨宛吟,目光幽冷地盯着她的脸。

“国…国师……”杨宛吟颤声道,声音中难掩羞意。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冷声道:“平京第一美人儿?”文安伯府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杨宛吟这个平京第一美人儿的称号却还是响亮的。虽然在神佑公主回来之后这个称号有些黯然了,但杨宛吟依然是平京难得的美人儿。所以即便是南宫御月,也曾经远远的被身边人提示过的。

杨宛吟垂眸,低声道:“国师谬赞了。”

南宫御月漫不经心地轻哼了一声,道:“你怎么不叫?”

杨宛吟一怔,似乎有些不明白南宫御月的意思。南宫御月道:“不是说你们天启女子最讲究规矩么?本座这样…也算是冒犯了吧?你怎么不叫人来呢?”杨宛吟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挣扎,好一会儿她方才抬起头来望着南宫御月,低声道:“我…我,国师不是故意的,我……”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道:“本座明白了。”

杨宛吟暗暗松了口气,却听到南宫御月冷声道:“可惜你长得太丑了。”

杨宛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目光惊愕的望着眼前俊美的男子,这才看到他眼中的冷厉和不屑。

南宫御月已经站起身来放开了她,“滚!”

杨宛吟被吓了一跳,南宫御月一放开她就忍不住腿软的滑到在了墙边。南宫御月并不理会她,转身就往前走去。

“国师!”杨宛吟忍不住冲口而出,声音带着几分凄厉和悲伤。南宫御月竟然说她丑?!杨宛吟这辈子从未听人说过她丑,即便是如今都说神佑公主才是真正的第一美人,但是所有人也都不得不说一句杨宛吟也同样很美。说她丑…这还是平生第一次。

她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对方却以她太丑了拒绝她?!

南宫御月回头,神色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杨宛吟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宛吟当真如此不入国师的眼么?”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长得丑就少出来吓人。”

杨宛吟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南宫御月扑了过去。

南宫御月本就还没有恢复,要压制心中的邪火已经让他花费了不少力气了,竟然就这么让杨宛吟给扑了个正着。杨宛吟靠在南宫御月怀中幽幽道:“国师,我真的不美么?比神佑公主如何呢?”

南宫御月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赶杨宛吟走自然也不会是不愿意伤害良家女子这种无聊的理由。他只是认为自己今天绝对不能碰任何女人而已,否则他就是输给了君无欢。而且,君无欢肯定会趁机告诉笙笙,到时候不仅君无欢要嘲笑他,笙笙也会排斥他。

但是这种想法在杨宛吟一而再再而三扑上来的时候,渐渐地有些土崩瓦解之势了。眼底闪动着幽冷的光芒,这个愚蠢的女人她以为他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吗?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本座成全你便是。

“你想清楚了?”南宫御月捏着杨宛吟的下巴问道。

杨宛吟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她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逃出她的手心。更何况是一个中了药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给他下的药,若是,那他们倒是帮了她不小的忙。

杨宛吟心知肚明,以她的身份想要光明正大地接近南宫御月进而让他动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摆脱那个平庸的男人,想要得到自己心仪的男子,只能是剑走偏锋。

“宛吟…心慕国师……”

南宫御月冷笑了一声,道:“好!”一伸手抓向了杨宛吟的衣襟。无论再怎么大胆杨宛吟也依然是一个闺中女子,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连手足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连忙闭上了眼睛侧过头,却不想南宫御月一把抓住杨宛吟的衣襟,直接将她甩了出去。然后南宫御月飞快地推开身后的房门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狠狠地被拍了上去。

杨宛吟被撞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坐在地上扭头去看,就看到眼前狠狠拍上的门。她有些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似愤怒,似遗憾,又似羞耻。好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了。

杨宛吟不知道的是,如果南宫御月的力气还在,她现在就不只是被撞得头晕眼花而是头破血流了。

楚凌和君无欢将这一幕收进了眼底,楚凌微微挑眉有些惊讶地道:“南宫御月竟然…还挺有节操的。”如果南宫御月真的对杨宛吟做了什么,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君无欢轻笑了一声道:“他发现我们了。”他们站得这么近有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南宫御月即便是实力再不济也该发现他们了。

“现在怎么办?”

君无欢道:“不怎么办,让他自己待着吧。他既然拒绝了这一个,就不会再去动别人了。”

楚凌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不由得有些同情起南宫御月来。得罪了君无欢,当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迟疑了一下,楚凌还是去唤来了两个白衣侍卫让他们帮忙守门。也免得南宫御月出了什么意外。处理好这些,两人才转身往外面走去,也幸好这地方偏僻,即便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外面的宾客们。

“师兄,阿凌姐姐。”肖嫣儿心情愉悦地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了过来。

楚凌微微挑眉,“今天玩得高兴么?”

肖嫣儿笑得心满意足,“高兴极了。”能够坑到南宫御月,简直不要太开心了。

君无欢淡淡道:“今晚就直接去神佑军,我和阿凌不叫你不要回来了。”

“啊?”肖嫣儿一愣,“为什么?”

君无欢微微挑眉,“你给南宫御月下了药,还敢在平京待着?真的不怕死么?”

肖嫣儿笑眯眯地道:“本姑娘的药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他至少半个月动不了武,至于他身边那些酒囊饭袋,本姑娘才不怕他们呢。”君无欢点点头道:“随意,被南宫御月弄死了别找我。”

“……”我都死了,还怎么找你啊。

楚凌道:“嫣儿,你到底什么时候给南宫御月下的毒?”南宫御月本人虽然不是多精通,但肯定也是懂一些药理和毒术的。想要对他下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肖嫣儿指尖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道:“这个还不容易呀我把药下在了你们俩身上,他跟你们坐得越近,他中毒的程度就越厉害啊。”

楚凌忍不住抽了抽唇角,“我们?”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阿凌姐姐不怕,我提前给你们用了解药,不会对你们又影响哒。而且药效也很轻,就算有影响忍一忍就过去了。”

楚凌疑惑,“那南宫御月?”

肖嫣儿道:“他喝了很多酒嘛,为了加强药效师兄还让人给他放了点血,我还顺便在那把匕首上也抹了一点药。”其实最方便的还是直接抹在刀上,只要刺进去了肯定能中毒。但是那种药抹在刀伤效果会打折扣,再被血一冲就更要打个折上折了。还是用晕染下毒法更加保险一些,南宫国师每吸一口气都会让他今晚过的很销魂啊。

看着肖嫣儿神采飞扬的模样,楚凌心中暗道,看来君无欢的师门里,最好欺负的人就只有云行月了啊。

“公主,长离公子!”平素一直跟随在南宫御月身边的白衣侍卫快步走了过来。楚凌扭头看向他,“何事?”

白衣侍卫面色很是恭敬,“肖姑娘也在这里?”白衣侍卫算是南宫御月的半个心腹,自然也是知道肖嫣儿的身份的。肖嫣儿立刻闪到了君无欢和楚凌身后,探出了头来警惕地看着他。

那侍卫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还请肖姑娘见赐解药。”

肖嫣儿装傻,“啊?什么解药,我没有啊。”

白衣侍卫道:“公主,如果我们公子出了什么事,对天启也不好吧?”

楚凌耸耸肩侧首看肖嫣儿,肖嫣儿跺脚道:“我真的没有,解药我给师兄了啊。”

众人看向君无欢,君无欢有些无奈地道:“我问过南宫了,他不要我就扔水里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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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五一长假快乐哦~今天有二更,可能会比较晚,也可以明天再看哟~么么哒

302、肖嫣儿的毒(二更)

“公子。”紧闭的房门外面,白衣侍卫神色凝重地叫道。想起方才肖嫣儿说的话,那个药真的非常非常厉害,而且公子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处理伤口,白衣男子不能不担心。

房间里没有声音,连先前那声戾气十足的滚都没有了。里面静悄悄的,仿佛根本就没有人一般。白衣侍卫微微蹙眉,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值得庆幸的事南宫御月还在房间里,并没有跳楼。毕竟目前这情况,南宫御也若是再跳下去只怕就真的爬不起来了。但麻烦的是,南宫御月已经昏死过去了。浑身上下一片火热,就连往日里如冷玉一般的脸都烧得通红。腹部依然一片血肉模糊,半点都没有处理过的样子。

白衣侍卫心中一沉,连忙上前确认南宫御月确实只是晕过去,立刻扭头厉声道:“请大夫,请…请肖姑娘过来!”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要肖嫣儿再接触公子。但是却不得不考虑肖嫣儿的独门秘药寻常大夫到底能不能解决。他也知道长离公子和肖嫣儿并不会真的杀了公子,但是…心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其实以前长离公子对公子也不算坏,公子何必总是要去招惹长离公子呢?

肖嫣儿跟着君无欢和楚凌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却丝毫也不肯靠近南宫御月。她怎么知道南宫御月是不是装昏迷的,等她靠近的时候就直接一掌拍死她?这种事情,南宫御月不是做不出来。

侍卫无奈,只得请船上备用的大夫先看。果然不出所料,大夫也只能先替南宫御月处理腹部的伤口,对于南宫御月的昏迷和浑身高热却束手无策。他只能隐约猜到南宫御月中了什么药,但是这种药的解法…大家不都知道么?就算是昏迷着…也不耽误啊。

可惜,即便是大家都知道的法子,在南宫御月意识不清地时候也没有人敢用。毕竟国师若是醒过来之后发怒,血流成河都是有可能的。如果国师需要用那种法子解毒,早就叫人了哪里会折腾到现在。

楚凌小声问道:“嫣儿,你真的没有解药?”肖嫣儿无辜地摇了摇头道:“师兄都拿走了,那解药没什么用处,配起来还麻烦。配置出来至少需要三天。”

“……”除了同情,楚凌不知道还能对南宫御月说什么了。

大夫坚持不肯配合,侍卫还真不能拿她怎么办。若是寻常大夫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威胁利诱一番,但是肖嫣儿可是君无欢的师妹,更不用说君无欢和楚凌现在就在跟前,他们又能如何?肖嫣儿见那白衣侍卫面沉如水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大乐。好心的朝着昏睡中的南宫御月甩了一根针过去,“别说我不念着师兄妹的轻易,呐…他醒了哟。”说完就直接转身遛了。

虽然在君无欢面前说得她不怕南宫御月,但是真让她面对面的挑衅的话她还真的不敢。

南宫御月很快就醒过来了,只是醒来比不醒过来还要糟糕。

“滚出去!”

君无欢淡定地扫了一眼南宫御月阴郁的脸色,拉着楚凌道,“阿凌,走吧。”

楚凌看了一眼南宫御月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便点了点头跟着君无欢一起走了。

两人携手往楼船中央喧闹的大厅走去,一边走楚凌一边问道:“南宫御月那里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吧?”

君无欢笑道:“阿凌不用担心,明天早上就好了。”

楚凌抬头看了看天色,很好,还有六七个时辰。

“公主,长离公子。”秦殊迎面而来,含笑对两人打招呼。

今晚算得上是盛宴,虽然不及宫宴隆重段秦殊也换上了一身湛蓝色锦衣,看上去倒是更多了几分雍容贵气,让人相信他真的是一国皇子而不单是一个文人雅士了。君无欢微微挑眉,笑道:“秦公子不在外面饮酒作乐,怎么会在此?”

秦殊面容淡笑,眼神却有些黯然。对两人笑道:“两位到来的时候秦某恰好不在,刚腾出空闲自然要来见个礼的。”

楚凌笑道:“秦公子来者是客,不必客气。”楚凌当然知道秦殊为什么忙,虽然南宫御月才是这次出使天启名义上的头领,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甩手掌柜,所有的事情都还是需要别人来做。而秦殊便是拓跋梁派来协助珂特吉住楚凌这些事情的人,或者说在某些方面秦殊的权力还要大于身为副使的珂特吉。今天恰好遇到这种权贵云集的时候,秦殊自然也要趁机见一见该见的人,聊一些正事的。

听了这话,秦殊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他跟笙笙到底是回不到曾经在上京时候的交情了。如今即便是见面了,也是一个口称公主一个叫一声秦公子罢了。

“两位若是有闲暇,不若也一起喝几杯?”

楚凌微微蹙眉,她现在并不想跟秦殊谈什么。因为她心里清楚,无论秦殊要说什么都绝不会是他们愿意听到的。身边君无欢已经淡淡道:“抱歉,只怕要谢过秦公子的邀请了。北晋国师…仿佛不太好,秦公子不去看看么?”

秦殊一愣,“国师?”秦殊这一晚上都挺忙的,还真不知道南宫御月有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君无欢笑得十分真诚,“可不是,我和阿凌刚刚从那边过来。国师似乎是受了点伤?”

谁能在这种地方伤了南宫御月?不说南宫御月自己武功高强,就是他身边的那群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若不是看楚凌和君无欢神色都十分坦然,秦殊几乎都要以为是不是这长离公子一言不合伤了南宫御月了。

但是既然人家这般说了,秦殊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知道了国师受伤,他肯定是要去探望的。只得惋惜道:“如此不巧,那就只好下次再看了。到时候秦某登门拜访,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楚凌浅笑道:“秦公子说笑了,公主府岂有将贵客拒之门外的道理?”

秦殊点了点头,含笑与两人差身而过。

南宫御月度过了大约是自己这些年来最难过的一个晚上,自从他拜师学成这些年来就再也没有人让他如此吃瘪了。但是偏偏,君无欢这个便宜师兄就仿佛是他天生的克星一般,接二连三的他都是栽在了他的手上。有时候南宫御月当真是恨不得不顾一切代价先杀了君无欢再说!

昨晚被捅了一刀的伤如何痛处暂且不说,只说那药…也不知道肖嫣儿是怎么配置的药,那药的药性极其霸道且诡异。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发作一次,每一次都让他几乎死去活来。偏偏如果君无欢和楚凌没有出现过的话,南宫御月说不定就用了寻常的解毒之法随便找个女子便解决了。但是在见过君无欢和楚凌同时出现的一幕之后,原本还带着几分不所谓的决定重新变得异常坚定。他直接将白衣侍卫送进来的女子一掌打了出去,就自己生生的在船尾的仓房里熬了一晚上。

等到早上白衣侍卫进去查看的时候,趴在床上的南宫国师已经像是一片蔫哒哒的白菜无力地趴在床边动弹不得了。侍卫扫了一眼凌乱地仓房,许多地方都被人暴力破坏了,想必是到了后来公子的内力恢复了不少造成的。

“公子?”侍卫低声道。

南宫御月抬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侍卫连忙垂眸道:“公子,属下唤人来侍候公子洗漱。”

“笙笙和君无欢呢?”南宫御月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然带着几分森冷之意。侍卫连忙道:“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昨晚就回去了。昨晚的宴会子时之前就散了,最后留下的客人都暂住在船上一夜,这会儿也早早的离开了。昨晚的宴会后面是秦公子和珂大人主持的,并无失礼之处。”

南宫御月才不在乎谁失不失礼,勉强撑着手臂坐起身来,道:“派人去把肖嫣儿带过来。”

“是,公子。”侍卫早知道他会如此吩咐,事实上昨晚从肖嫣儿离开楼船的时候他就派人跟上去了。只可惜肖嫣儿一指跟着神佑公主,他们的人也不敢跟太近了,又没有公子的命令这才没有动肖嫣儿的。这肖嫣儿竟然敢帮长离公子给公子下药,就算是公子的师妹也算是活腻了。

起身的动作牵动了腹部的伤口,让南宫御月不由得皱了皱眉,坐在床榻上问道:“秦殊现在在哪儿?”

“秦公子一大早就跟珂大人进城了,说是今早要入宫觐见永嘉帝。”侍卫恭声道。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他倒是兢兢业业。”

侍卫垂首不敢接话,只是站在一边等候着他的吩咐。只是南宫御月刚刚遭受了重大打击,着实是没有心情做别的事情,便挥挥手让人退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南宫御月一个人,他方才重新躺回了床上。面目冰冷,眼神却幽深寒冷,变化莫测,“君、无、唤!早晚有一天本座要让你死的难看!”

正在书房里作画的长离公子自然不知道此事有人在恶狠狠地诅咒他。大约是昨天刚刚狠狠地坑了南宫御月一番,长离公子今日心情甚好。恰好今天又没事,一大早便拉着楚凌要为她画像。楚凌对古代的画像技术仅限于前世曾经见过的一些仕女图,美则美矣,但若是指望着看图找人,那八成是没什么希望的。因此对这画像倒也没抱着什么期待,不过看君无欢兴致勃勃,倒是不忍拒绝他罢了。

于是,一大早公主府的花园里,楚凌依然一如往常的练刀。不远处的桌边却摆放着各种笔墨颜料,长离公子正站在桌面提笔作画。桓毓公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不由啧了一声,言语中多了几分酸意,“两位可真是好雅兴啊,倒是让咱们这些跑腿的人一大早忙个半死。”

楚凌闻言收住了刀,回身笑道:“桓毓公子这么早?”

桓毓公子扬眉道:“可不是,不过…没有长离公子早。”君无欢可不是住在公主府的,看桌上那副画就知道画了不少时间,可见是来的有多早了。两人走到桌边,君无欢的话已经快要画完了,桓毓探头一看,君无欢笔下画的却并不是楚凌练武的情景。而是夜色中的红衣女子捧着一盏精致的花灯俨然浅笑的模样。只看那背景还有女子脚下只露出了一半的花灯就知道,这分明画的是楚凌站在空中的彩灯上手捧花灯的模样。

让人惊奇的是,夜晚的幽暗和背景中的点点星光竟然与一身红衣的少女融合地极为融洽。女子的容貌画的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桓毓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少女眼底的星光。夜幕中的红衣女子总是难免给人几分阴森诡艳的感觉,但是在君无欢陛下的红衣少女却是明艳动人,只让人觉得像是烈火,宛如朝阳。

桓毓忍不住看了君无欢一样,认识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君无欢的画竟然画的这么好?

楚凌也有些惊讶,望着画像上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君无欢慢条斯理地勾描出了最后一笔,方才抬眼笑道:“阿凌觉得如何?”

楚凌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很好,我很喜欢。”

闻言,君无欢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也越发的温柔起来,“阿凌喜欢就好,以后我经常画给你。”

楚凌笑道:“好呀。”

两人对视一笑,心中皆是一片安然欢喜。

桓毓看看两人,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道:“两位,能看一看本公子么?本公子就这么让你们看不过眼么?”楚凌莞尔一笑道:“是我们不对,不该怠慢了桓毓公子。桓毓公子请坐,我让人奉茶。”唤来人白鹭和金雪,让她们将君无欢刚画好的画送回书房里去放好等他们回去处理,又让他们吩咐丫头重新上茶来。

楚凌亲手捧起颜料尚未干透的画递给白鹭,嘱咐了一声小心。

白鹭只看那画上的姑娘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哪里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捧着便往书房去了。

等到上了茶,君无欢方才问道:“一大早就过来,出什么事了?”

桓毓皱眉,沉声道:“秦殊说动了朱大人,还有兵部的几位同意与天启结盟。”

两人对视一眼,“昨晚的事儿?”

桓毓点头道:“今早我们才收到消息,我一收到消息就过来了。不过……如果是真的的话,这会儿朱大人应该已经进宫了。”楚凌微微点头见桓毓脸色凝重的模样,笑道:“桓毓公子不必着急,计算是朱大人同意了,中书不同意也是无用。”

桓毓沉声道:“就怕朱大人帮着说服上官成义,上官成义毕竟是寒门出身,当真与世家为敌只怕也不太可能。”

君无欢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桓毓,你太着急了。朱大人同意结盟,并不表示朱家或者说平京的权贵就要要权势压人,还不到这个地步。结盟与否,对世家的利益并无多大影响,那些底蕴深厚的权贵世家不会为了此事出手的。或许,单纯的只是朱大人与上官成义政见不同而已。”

楚凌点了点头她也同意君无欢的看法,那些世家目前还没有叛国的打算,真卖了天启对他们也未必有好处。毕竟…对这些世家来说生存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是他们也同样信奉另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两人的淡然也影响到了桓毓,桓毓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些。点头道:“既然这么说,难道这事儿…我们就不管了?任由事情发展?”

楚凌笑道:“怎么会?既然朱大人想要说服父皇必然是在下朝之后,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吧?”

君无欢点头道:“差不多该下早朝了。”

楚凌站起身来,对君无欢笑道:“咱们也进宫去看看,朱大人和秦殊打算怎么说服父皇?”

君无欢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也跟着站起身来对楚凌一笑,“好,我陪阿凌去。”

“我也要去!”桓毓公子见两人要走,连忙举手道。楚凌不解,“你去做什么?”

桓毓公子很是坦然地道:“看热闹。”

楚凌微微扬眉,打量了桓毓公子片刻方才笑道:“走!”

“唉?”以为会被拒绝的桓毓公子。

“怎么?不去?”楚凌不解地看着他,桓毓公子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去去去,必须去!阿凌姑娘果然是个好人。”

呵呵。

303、提前婚期(一更)

皇宫御书房里,永嘉帝神色平静地听着朱大人的慷慨陈词,目光慢慢从坐在一边的秦殊等人身上掠过。秦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眼对上永嘉帝带着几分打量的眼神,坦然地一笑微微点了下头。

永嘉帝轻哼了一声,虽然对北晋的结盟请求他心中已经有了计量,但是这不代表他就高兴自己最倚重的臣子如此光明正大地站在北晋人的一边替他们说话。无论什么时候,北晋人都是永嘉帝心中的一根毒刺,拔不出,好不了。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劝说的朱大人听到永嘉帝的冷哼声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有些迟疑地看向永嘉帝。终于看出来了陛下显然是并不高兴听自己说这个话题。或许是永嘉帝平时表现的太过温和了一些,虽然知道永嘉帝不高兴朱大人却并没有觉得害怕和退缩。只是认为是自己没有将这件事掰开揉碎了仔细分析给永嘉帝听,所以陛下才不支持自己的看法的。于是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打算继续劝说永嘉帝。

永嘉帝却不耐烦听他说了,皱了皱眉沉声道:“好了,朱大人。”

朱大人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永嘉帝,“陛下?可是臣说得有什么不对之处?”朱大人当然也不喜欢貊族人,但是他却认为可以暂时与他们合作,毕竟貊族人开出的条件也是相当优厚的了。永嘉帝沉声道:“此事朕有心有数,但是还要跟诸位爱卿再议,朱大人现在就不必再说了。”目光落到秦殊身上,淡淡道:“听说昨晚北晋国师的宴会极为热闹,朕没能去看一看倒是有些可惜了。”

秦殊和朱大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拿不准永嘉帝这话只是单纯的感慨遗憾还是意有所指。

秦殊起身对着永嘉帝拱手道:“本不该拿此事来烦扰陛下,只是我等到达平京也有有几日了,实在是北晋陛下催得急,还望陛下海涵。”永嘉帝微微挑眉道:“哦?北晋新皇刚刚登基,便这般着急么?”

秦殊淡笑道:“正是因为刚刚登基所以才急么。沧云城这几年来实力渐盛,在我皇看来沧云城主晏凤霄隐有问鼎天下之心,若不及时铲除,不仅是对北晋,即便是对天启也应当是个隐患吧?”永嘉帝垂眸不语,想起了自己那病恹恹的未来女婿。如果不是知道晏凤霄的身份,他说不定真的会因为秦殊的话而对沧云城产生敌意。不得不说,这个秦殊对人心可谓是了若指掌。他很清楚一个像永嘉帝这样经历的皇帝最看重什么,又最讨厌什么。

永嘉帝道:“再着急也不急在这一时,秦公子这才到天启几日就急着回去了?难道是嫌弃我天启贫弱,怠慢了秦公子?”

“不敢。”秦殊连忙道,天启弱可能是真的弱,但是贫却是半点也没有的。天启如今的繁华不仅如今的北晋比不了,就算是从前的西秦最强盛的时候也比不了。即便貊族人再嫌弃轻视天启人,但是对南朝风物却也依然是羡慕嫉妒得很的。或许这就是天启容易引人觊觎的地方,明明衰弱无能却因为运气好可以占据着偌大的大好河山,如何不让人想要心生恶意?扪心自问,如果没有貊族入关的事情,秦殊顺利接任了西秦王位。励精图治若干年后西秦国力大增,他会不想染指天启这块肥肉么?秦殊觉得,自己大概也无法克制这样的野心。

永嘉帝笑道:“既然如此,秦公子不要着急,暂且等等吧。对了,前日宫宴上不是说想要与我天启的高手切戳么?这事儿朕准了。秦公子和珂大人不妨回去挑选几个高手,回头咱们两家好好切戳切戳。”

秦殊微微蹙眉,正要说话就听永嘉帝笑道:“对了,听说北晋国师也是一位绝顶高手。天启虽然没有拓跋大将军那样的绝世名将,但是一两个高手还是能拿的出来的。到时候……”

珂特吉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陛下难道不知道么?国师受了重伤。”说起这件事,珂特吉就有些气急败坏。原本刚听说南宫御月受伤他还以为南宫御月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呢,结果亲自过去一看才发现,这位平时跋扈得很的国师还真是受了伤,而且还伤的不轻。

偏偏南宫御月又不肯说到底是谁伤了他,着实是让想要趁机做文章的珂特吉有些烦闷。南宫御月在侍卫的保护中,本身也是绝顶高手,寻常刺客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珂特吉怀疑是天启人下的手,但是南宫御月根本不需他们插手这件事,珂特吉即便是不悦也只得作罢。

不过……看到南宫御月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还是很让人觉得心情不错的。

永嘉帝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之色,“国师受伤了?怎么回事?怎么没有请御医?朕宫中的御医医术高明,不如让他们替国师看看?”珂特吉淡淡道:“有劳陛下操心,我们自带了医师,并不需要劳动御医。不过…与天启的切戳国师只怕要错过了。”

“无妨无妨。”永嘉帝笑道:“国师的伤情为重,国师在我天启受了伤,朕心中也是十分担心的。以后有机会可以再切戳不迟,那两国比试的事情……”

珂特吉只觉得心中一堵,沉声道:“国师虽然无法参加,但是我北晋还是有些高手的。”

永嘉帝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如咱们择日就来试试?”

珂特吉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依然来不及了,就明天吧?”

“大善。”永嘉帝抚掌笑道。

楚凌和君无欢桓毓进来的时候御书房里就是这样一派和煦的气氛。永嘉帝自然很高兴看到女儿的,朝着楚凌招招手笑道:“卿儿,上来让父皇看看。”楚凌含笑上前,站在永嘉帝的御案边上笑道:“父皇。”

永嘉帝仔细看了看她点头道:“起色不错,看来昨天卿儿玩的很高兴?”永嘉帝毕竟是皇帝,就算昨天的宴会没有亲自驾临,昨天那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是知道的。君无欢在湖上闹出那么大的阵仗,永嘉帝自然也是知道的。事实上不只是永嘉帝,这会儿平京的权贵们知道的也不少了。昨晚宴会太过热闹许多人都没有在意,只有少部分人看到了。但是大家都是消息灵通的人,一道早起来整个平京各种消息就已经满天飞了。

眼眸冷飕飕地瞥了下面的君无欢一眼,但是又想起南宫御月如今的惨状跟君无欢也脱不了关系,顿时又觉得这个冷眼给的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楚凌有些奇怪地看着永嘉帝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小声道:“父皇?”

永嘉帝轻咳了一声道:“卿儿,这么早你们进宫来做什么?”

楚凌还没说话,倒是君无欢上前一步开口道:“启禀陛下,草民有事相求。”

永嘉帝微微扬眉,除了当初请求自己同意他和卿儿的婚事,君无欢还没有对他这么客气恭敬过呢,“何事?”楚凌也望向君无欢,不过一瞬间就明白了君无欢想要做什么了,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君无欢拱手道:“臣请陛下提前神佑公主大婚之期。”

“什么?!”永嘉帝猛然起身高声道,站在旁边的楚凌也吓了一跳,提前婚期而已不同意就算了父皇这么激动做什么?永嘉帝看看面色懵懂的女儿,深吸了一口气对殿下的秦殊等人道:“秦公子,朱爱卿,你们先回去吧。”

朱大人和秦殊对视了一眼,秦殊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楚凌轻叹了口气方才拱手道:“秦某告退。”珂特吉看了看楚凌和君无欢,一双有些阴狠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也没有说什么跟着秦殊一起出去了。朱大人看着楚凌微微蹙眉,却只是叹了口气也告退了。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永嘉帝方才看向君无欢冷声道:“婚期已经定下,为何要提前?”

君无欢一愣,这个问题…怎么回答?说他等得不耐烦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阿凌成婚?正在思索怎么回答才能让老丈人满意的长离公子突然察觉永嘉帝看着他的视线变得冰冷阴鸷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吗?长离公子终于回过神来,道:“陛下,我……”

“闭嘴!”永嘉帝大怒,“你放肆!君无欢,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冒犯朕的公主…朕……”

楚凌有些不解,更改婚期原来算是冒犯公主么?

永嘉帝侧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楚凌,脸上的神色变成了一脸的痛心疾首,“卿儿,你这丫头…朕果然不该放你在外面到处乱跑,就该早早寻几个懂规矩的老人好好教教你才是。如今这般时候才能说跟朕说要更改婚期,这有什么用!”在永嘉帝看来,钦天监测算出来的婚期自然是无比郑重神圣的。没有非常重大的理由是绝不可能更改的,但是这两人这会儿一大早跑进宫来要提前婚事。再想到昨晚收到的消息,莫不是这两个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如果楚凌知道永嘉帝此时在想什么的话,一定会笑得不行。确实是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只是还没做完而已。

君无欢总算明白了永嘉帝再想些什么,不由得一头黑线。再看看永嘉帝一副立刻就要将自己推出去斩了的模样,连忙开口解释道:“陛下息怒,我与阿…公主什么都没做。”

“嗯?”永嘉帝一愣。

君无欢镇定地点头,道:“我与阿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单纯的想要提前婚期而已。”但是如果再拖下去,他就不保证了。

“什么都没发生?”永嘉帝怀疑地看着君无欢,我卿儿这般美丽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难不成这君无欢身体真的差到这个地步了?楚凌这才明白永嘉帝在想什么,也忍不住跟着一脸的黑线。

旁边的桓毓公子早就缩到角落里,捂着肚子低头闷笑起来。他就知道跟着进宫来有戏看,虽然没能看到朱大人和秦殊的戏,但是君无欢和神佑公主的戏码也一样精彩啊。

永嘉帝总算是冷静下来了,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和对女儿及未来女婿的无端猜测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御书房里一时有些莫名的尴尬。

好一会儿,永嘉帝方才道:“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提前婚期?”

君无欢含笑看了楚凌一眼,道:“自陛下许婚,无一日不殷殷期盼,只盼着能早日公主入门。还请陛下成全。”简单地说,就是我等不及了。

永嘉帝轻哼一声,你等不及了朕就要同意么?

“年轻人怎么能这么没耐心?”永嘉帝悠悠道:“更何况,临时更改婚期对公主名声不利。不许。”

君无欢并不失望,拱手道:“陛下,貊族人虎视眈眈,公主一日未曾出阁只怕他们的觊觎之心就不会湮灭。更何况,成婚之后我也方便随时保护公主,不叫貊族人有可趁之机。”永嘉帝有些迟疑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侧的楚凌。卿儿不仅是神佑公主,还曾经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北晋先皇册封的武安郡主,无论是哪一个身份貊族人肯定都会想尽办法将人给弄去北晋。要求和亲,只怕已经是最文雅的手段了。

“卿儿,你怎么说?”永嘉帝问道。

楚凌低眉一笑,淡淡道:“儿臣同意长离公子所言,还请父皇成全。”

“……”不是,女儿,咱们含蓄矜持一些可以吗?永嘉帝望着眼前笑吟吟的少女,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了。君无欢抬头与楚凌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淡淡的暖意流淌在御书房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惜,永嘉帝看在眼中又是一阵心塞。

旁边看戏的桓毓公子轻咳了两声,笑道:“陛下,其实…公主和长离公子所请,也并非不好。毕竟…那些貊族人确实对公主不怀好意。旁的不说,那北晋国师…昨晚之所以挨了一刀,不也是因为觊觎公主进而想要对未来驸马不利么?”一不小心把君无欢这个未来驸马给弄没了。您的女婿只怕就只能从貊族的权贵之中选择了,所以您到底是想要当南宫御月的老丈人还是拓跋梁的老丈人呢。

永嘉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楚凌道;“提前婚期,对你名声不好。”这并不是永嘉帝的借口,原本是为了为难君无欢也是真的想要多留女儿一些时候,可不是想要拿来坑自己的女儿的。

楚凌笑道:“父皇不必担心,跟别的事情比起来,这一件只是小事。”

桓毓也道:“更何况,这其中也并非没有可想办法地地方不是么?”名声这种事情,有时候很难搞但是有时候其实也很容易的。只要理由周全,对公主的名声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永嘉帝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方才道:“这事儿,朕要跟你舅舅商量一下再说。”

说这话,其实就是已经同意了。楚凌三人自然也知道永嘉帝的脾性,君无欢拱手谢道:“多谢陛下成全。”

永嘉帝冷冷地哼了一声。倒不是他耳根子真的软到如此地步被三人几句话就打动了。而是永嘉帝突然想起,这君无欢和卿儿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若是当真不同意,万一他们哪天真的做了有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再闹出个什么事情来……还是罢了。

早一点成婚,他就能早一天抱到外孙。永嘉帝在心中默默地念了几遍,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点。

秦殊一行人回到北晋驿馆,珂特吉还在满心不悦地跟秦殊抱怨着永嘉帝的态度。珂特吉虽然是第一次出使天启,但是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从天启到上京的使者,自然知道天启对北晋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是这次到了天启之后他就隐约感觉到永嘉帝并不怎么将他们貊族人放在眼里。

不被人放在眼里,这可比被人厌恶仇恨要严重得多,也让珂特吉愤怒得多。如果永嘉帝对他们充满了仇恨,愤怒的话,说不定珂特吉反而会高兴一些。但是现在…这永嘉帝的态度着实有些出乎珂特吉的意料之外。

走在前面的秦殊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珂特吉,将后面跟上来的珂特吉吓了一跳连忙刹住了脚步。

“秦公子?”

秦殊淡淡道:“珂大人,陛下会马上攻打天启么?”

“不…应该不会吧。”天启即便是只剩下半壁江山了,这半边的天下也很大,而且很富庶。想要打下天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陛下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如今朝堂中还有许多不安稳的因素,陛下肯定不会贸然动手的。所以才选择了与天启暂时结盟不是么?

秦殊道:“既然如此,永嘉帝为何要怕你?”

“秦公子的意思是?”珂特吉有些不解,秦殊道:“陛下一时半刻不会攻打天启,就算是打了,短时间内也不会威胁到永嘉帝的帝位。他只有一个女儿,将来天下势必要拱手让人的,既然如此他怕什么?”

珂特吉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道:“秦公子的意思是…永嘉帝根本不在乎这天启的天下?”

秦殊道:“在乎,但是…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在乎。所以,珂大人最好不要再对永嘉帝的态度抱着什么幻想了,如果你还想活着回到上京的话。有这个功夫,不如想一想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的婚事。”

珂特吉冷笑一声道:“我看那永嘉帝是引狼入室!”君无欢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永嘉帝选这么一个人当驸马,以后这天启的皇位还说不定是谁的呢。

秦殊垂眸,淡淡道:“引狼入室…倒也未必。”

珂特吉沉声道:“秦公子,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让这婚事成了。若是君无欢真的成了驸马,不说天启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助力,单就是陛下那里我们也无法交代。”他们已经传信回上京禀告陛下神佑公主的身份了,在陛下的命令未到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神佑公主完婚。否则他们无法向陛下交代。不过…即便是成婚了其实也无妨,他们貊族人并没有那么多讲究不是么?

秦殊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这事……国师只怕还不知道。”

珂特吉楞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南宫御月一直表现的对神佑公主很有兴趣的模样。如果让他知道了君无欢和神佑公主的婚事要提前,难道他真的能忍得住?

珂特吉笑道:“秦公子英明,在下知道怎么做了。”

秦殊点了点头,问道:“对了,安信王府那个女人找到了没有?”

珂特吉微微皱眉,摇头道:“没有,昨晚南宫御月那边的人还有安信王府的人都在找,但是那女人仿佛突然从平京消失了一般,没有半点痕迹。再过两天若是还找不到人,安信王府只怕就要上报给永嘉帝了。可惜了…这颗棋子半点用处也没有就……”那个女人太没用了,当真是半点作用也没有起到。

秦殊淡淡道:“一颗早就背主了的棋子,没有反噬就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你还想要她做什么?昨晚南宫御月还不够惨么?”珂特吉有些惊讶,“秦公子是说,南宫御月的伤是安信王府那女人……”

“不然,南宫御月找她做什么?”那种小角色,还不值得南宫御月派出自己的白衣亲卫四处寻找,明显就是被人算计了后的恼羞成怒。秦殊多少也猜到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对于南宫御月的遭遇他却并能感到同情。相反的,秦公子只会觉得国师大人活该!

304、嫁给北晋国师!(二更)

南宫御月躺在清凉的水阁中,身上只是随意的穿着一件白衣。太过宽松的衣襟将他的胸膛露出了一小半,现出几分淡淡地慵懒之意,即便是冷若冰霜的容颜也仿佛给人一种奇异的诱惑。腹部的伤早就已经处理好了依然在隐隐作痛,但是南宫御月的神色却没有分毫的变化。仿佛他真的只是在悠然地躺着乘凉一般,对于疼痛他是习惯并且有足够的忍耐力的。有些慵懒地看在软榻上,南宫御月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杯中的药茶,冷声道:“换了。”

软榻跟前的地上跪着一个白衣侍女,听了这话连忙道:“公子,大夫说您这几天不能喝酒也不能喝茶。”天启这个时候的天启本就闷热潮湿,公子腹部的伤若是养不好也是很危险地。偏偏公子素来仗着自己内力深厚百无忌禁,但是这一次大夫说了,因为昨晚的药让公子的身体比平时虚弱了许多,必须要好好养着才行。

南宫御月眼眸一沉,“怎么?本座的话不好使了?”

白衣侍女连忙低下头,“奴婢不敢,只是……”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国师不讲理起来真的是很要人命的啊。

“公子。”门口一个身着白衣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出去的人回来了。”南宫御月微微眯眼,将目光从那侍女身上移开。侍卫不着痕迹地对那侍女挥了下手,侍女暗暗松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南宫御月也不计较,只是问道:“人呢?”

“请公子恕罪,没找到。”男子垂首道。

南宫御月问道:“哪个没找到?”

侍卫沉默了片刻,道:“两个都没找到。”

水阁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侍卫垂眸不语不敢去看南宫御月的脸色。良久,才听到南宫御月冷笑了一声道:“行啊,本座养着你们这么久,倒是养出来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一群废物,给本座继续找,本座不信她们还能飞天遁地了!”

“请公子降罪!”白衣侍卫单膝跪地低头请罪。

好一会儿,才听到南宫御月冷声道:“本座再给你五天时间,若是还找不到人……”

白衣侍卫连忙拜谢,心中却有些无奈地苦笑。人肯定是长离公子藏起来,想要从长离公子手里抓到人,简直是异想天开。但是,国师的命令也容不得任何人为你,当真是让人为难啊。

水阁里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南宫御月也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仿佛睡着了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御方才月微微睁眼,见那侍卫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挑眉道:“还有什么事?”

侍卫连忙道:“回公子,确实还有一事。方才属下进来的时候听到秦公子和珂大人说话,说是长离公子和神佑公主的婚事,大约是提前。珂大人似乎是想要阻止神佑公主大婚,公子觉得咱们……”按说侍卫是不想现在告诉公子这个消息的,但是他同样知道自己若是胆敢隐瞒,那就真的是活腻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南宫御月竟然没有如往常一般的大发雷霆。有时候连身边最心腹的侍卫都觉得奇怪,公子一贯都是冷漠无情的人偏偏遇到神佑公主的事情就时常大发雷霆难以自制。但若说公子对神佑公主有多么深厚的感情那也未必,毕竟当初公子可是威胁神佑公主去刺杀先皇,甚至明知道神佑公主被坚昆那样的决定高手追杀也置若罔闻的。若是哪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爱成这样,他也只能说这样的感情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片刻后,南宫御月方才轻哼一声淡淡道:“不管。”

嗯?白衣侍卫闻言,忍不住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望了自家公子一眼。难不成昨晚被折腾了那么一通,公子的病反而好了?到底是知道自己这么想十分的放肆,白衣侍卫连忙收起了脑海中地各种杂乱无章的思绪,恭敬地点头应声道:“是,公子。”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淡淡道:“不希望这桩婚事扮成的人,可不知是本座啊。还有什么事么?”侍卫道:“还有就是先前珂大人提出的比武切磋,时间已经定了就在明天。公子您……”原本公子说是想要跟长离公子交手,哪怕不行的话也要试试那位深得永嘉帝信任的禁军指挥使的深浅,如今公子伤成这样自然是去不了了。

南宫御月思索了片刻,看了那侍卫一眼道:“去告诉珂特吉,本座要一个名额。”

侍卫一怔,“公子,您的伤……”南宫御月道:“本座不去。”

“那……”谁去?

“你。”

“……”被自家公子想一出是一出折磨多年的白衣侍卫表示无话可说。

请求永嘉帝同意提前成婚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虽然过程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不过出宫之后的君无欢和楚凌心情都十分不错。桓毓公子跟在两人身后,只觉得自己格外的多余。

有些无奈地站定了脚步,桓毓公子道:“两位…能不能正视一下本公子的存在?”楚凌回头有些好笑地看着桓毓公子道:“桓毓公子这是怎么了?”

君无欢拉着她道:“没什么,他孤家寡人一个,羡慕嫉妒了。”楚凌挑眉,“不是说玉夫人这些日子都在替玉公子相看么?”桓毓公子轻哼了一声翻了白眼,相看说的倒是容易。但是桓毓这些年在外面跑惯了,见识的多了哪里还会喜欢平京皇城里这些从小被教条约束规规矩矩长大的姑娘啊。原本肖嫣儿的脾气倒是很符合桓毓公子的性情和喜好,可惜她们认识的太早了,从桓毓公子认识肖嫣儿的时候,肖嫣儿就一直痴迷于云行月。本着朋友妻不可欺的原则以及对肖嫣儿这种诡异又执着的感情的畏惧,桓毓公子牢牢地将肖嫣儿的身份定位在了君无欢的师妹以及偏执的小妹子上,成果错失了动心的可能。

楚凌点了点头,打量着桓毓公子正色道:“桓毓公子不用着急,回头有机会的话我帮你介绍几个好姑娘?”盘算了一下自己认识的妙龄未婚女子,巴拉了半天楚凌惊愕的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没有什么适合桓毓公子的资源。有些遗憾抱歉的同时,楚凌也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多结交一些京城里的漂亮妹子?

桓毓公子没好气地道:“那倒是要多谢公主了。”

“……”楚凌干笑,我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公主?”

说妹子,妹子就来了。楚凌回身就看到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顶软轿,一个姑娘从轿子里走了出来,面上虽然盖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眸,但楚凌三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地身份——平京第一美人儿,杨宛吟。毕竟昨晚才刚刚见过,想要认不出来还是有点难度地。不过楚凌有些不解的是,杨宛吟为什么会来找知己?要知道,楚凌回到平静已经好些时候了,但是她们这两个据说算是前后平京第一美人的两个人竟然当真没怎么见过对方。

楚凌原本对此也并不在意,她没有必要去在意一个以美貌闻名平静的官家女子。

以为楚凌不认识自己,杨宛吟微微一福身,道:“臣女杨宛吟见过公主,见过长离公子。”又对桓毓点了下头淡淡道:“玉六公子。”三人虽然是走在一起的,但是杨宛吟对三人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桓毓眼珠子在杨宛吟身上转了转,对着楚凌使了个眼色嘿嘿笑了两声便后退了几步将空间让给了楚凌。这位第一美人儿显然是来找公主殿下的。难不成是不忿第一美人的名声被公主抢走了,想要再抢回来?桓毓公子有些好奇地想着。

楚凌点头笑道:“原来是文安伯府的千金,不知杨小姐在此等候,可是有什么事?”

杨宛吟点头道:“确实有些事情,不知能否与公主单独谈谈?”楚凌微微蹙眉,回头看了君无欢一眼方才摇头,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我们还有事情要办。杨小姐……”杨宛吟没想到楚凌会直接拒绝,如此地干脆利落。当下有些焦急地道:“我用不了多少时间,还请公主成全。”

楚凌自然不会忘记昨晚杨宛吟做了什么事情。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女子,杨宛吟算得上是相当的大胆了。楚凌并不讨厌为了自己的幸福和人生用一些手段的人。但是对杨宛吟昨晚的行为也称不上多喜欢。勇于追求自己的人生和幸福是一会儿,但是自己能否承担后果,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承受后果,以及别人又是否愿意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一厢情愿的强求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下次吧。”楚凌淡淡道,回头对身边的君无欢道:“我们走吧。”君无欢自然不会有意见,点了点头拉着楚凌往前面走去。

“公主!”杨宛吟有些焦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公主,我知道…最晚你和长离公子也在那里!”

楚凌脚步微微一顿,思索着杨宛吟的话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

以杨宛吟的能力,是不可能感觉到当时她和君无欢就在不远处看着的。那就只能是别人告诉他的了。

杨宛吟定了定神,笑声道:“昨晚,船尾,南宫御月,我知道…当时两位也在那里,你们都看到了。”

楚凌偏过头,平京地打量着杨宛吟道:“不可能是你自己发现的,谁是告诉你的?”

杨宛吟笑道:“公主愿意和我谈谈么?”

楚凌笑道:“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求您。”杨宛吟低声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请公主给我一个机会。”

楚凌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和执着,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对君无欢和桓毓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她当然知道杨宛吟要说的事情八成是和南宫御月有关。不过正是因此,楚凌觉得可以多听一听。君无欢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杨宛吟,低头道:“自己小心。”楚凌笑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桓毓公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杨宛吟,杨宛吟也不羞涩躲闪,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让他看。桓毓公子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先一步转开了视线。

送走了君无欢和桓毓,楚凌方才对杨宛吟道:“杨小姐,请吧。”

两人并没有去太远的地方,楚凌只是随意找了一家街边不远处新开的角落刻着祥云图案的茶楼。楚凌身上佩戴着君无欢的玉佩,即便是茶楼地掌柜不认识她,看到她身上的玉佩也知道她的身份了。十分殷勤的上前,亲自将两人引到了楼上位置最好一个厢房坐下。

等到掌柜送上差点之后退了出去,楚凌方才抬眼看向杨宛吟,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第一美人称号且有些过于胆大的少女。这姑娘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她的美不是那种容貌的精致,而是一种温柔婉约的气质。但是楚凌却知道,这位姑娘的真实性格只怕是跟温柔婉约这个词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杨宛吟同样也在打量着楚凌,她第一次跟神佑公主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杨宛吟不得不承认京城里的权贵认为她略逊神佑公主一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位公主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行为举止都完全不像是一个从小在貊族地盘上长大的女孩子。如果自己不说的话,只怕就算是说她从小在皇家金尊玉贵的长大也是不会有人怀疑的。

杨宛吟有些遗憾,她跟这位公主殿下大概是做不了朋友的。一个骄傲于自己的绝色容颜的女子,多半是不可能跟另一个比自己更美的女子做朋友的。因为…女人的嫉妒是永远无解的。

楚凌把玩着手中茶杯,看着杨宛吟道:“方才杨姑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杨宛吟眼圈微红,同时脸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望着楚凌,杨宛吟眼神有些飘忽,轻声道:“昨晚…昨晚的事情,公主都看到了吧?”楚凌仔细看了看她,还是点了下头。杨宛吟苦笑道:“我知道在公主眼中我只怕已经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的。但是我…我实在是由不得以的苦衷,不能不做,让公主见笑了。”

楚凌道:“杨姑娘,咱们不如还是直奔主题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杨宛吟望着楚凌,慢悠悠的开口道:“我…要嫁给北晋国师!”

305、拒绝!(一更)

“咳咳!”楚凌被喝到口中的茶水呛到了,忍不住低头一阵闷咳。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方才抬眼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杨宛吟心中万分诧异,这姑娘看着脑子没问题啊?怎么会在她面前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被楚凌如此打量,杨宛吟的脸上有些红晕,垂眸道:“公主是不是觉得我…不知羞耻?我知道,我这样……”

楚凌摇摇头,看着杨宛吟道:“杨小姐应该记得,昨晚南宫御月已经明确地拒绝你了。而且……说实话,我个人认为他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南宫御月那种蛇精病,一般人真的是消受不起,至少楚凌觉得她自己肯定是消受不起的。

杨宛吟却显然并不这么觉得。

望着楚凌,杨宛吟摇了摇头道:“宛吟是真心倾慕南宫国师的,还请公主成全。”

楚凌蹙眉,看着杨宛吟有些无奈地道:“杨小姐,你不觉得…你找错人了么?就算你真的对北晋国师一往情深,你找我有什么用?更何况,我为何又要成全你?”杨宛吟咬了咬唇角道:“我知道,北晋人想要公主和亲北晋。”

“所以?”楚凌偏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很想要知道这位平京第一美人儿对朝政有什么样的看法。杨宛吟道:“我愿意代替公主前去和亲,只要…和亲的对象换成北晋国师。”

楚凌沉默了半晌,有些失望决定收回先前觉得这姑娘脑子没问题的想法。这哪里是没问题?这分明是病得很重。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楚凌淡淡道:“杨姑娘,且不说以你的身份有没有资格代替我去和亲,你可想过本宫到底需不需有人代替去和亲?”

杨宛吟脸色微变,望着楚凌道:“朝中那些大人一定会同意的,陛下…陛下就算疼爱公主也不得不为大局着想。公主难道觉得以你的一人之力可以与整个朝堂相抗衡么?”楚凌撑着下巴有些懒懒地道:“哦?便是如此…杨姑娘,你只是一个伯府嫡女而已。如果貊族人一定要本宫和亲,自然容不得有人替代。如果貊族只是想要与天启和亲而已,那么多得是郡主,县主或者是公府的千金代替本宫去,好像也轮不到你。”一句话,文安伯府的千金的身份,做实事不够看。

“我……”大约这辈子还没有人如此不客气地跟她说过话,杨宛吟的脸色有些苍白。楚凌身子微微前倾,仔细打量着她美丽的容颜,低声道:“更何况,就算我帮了你,你真的就不怕南宫御月一掌拍死你么?南宫御月在北晋的名声,你远在天启可能没听说过。姑娘,曼陀罗虽美,但却是有剧毒的啊。”

对于楚凌的话,杨宛吟眼底却是不以为然的。昨晚的事情确实对她打击很大,但是却没有让杨宛吟彻底放弃希望。今早出门之前她对着铜镜看了自己许久,最后告诉自己昨晚北晋国师拒绝她是因为天色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容颜。这世上……没有男人会拒绝她这样的绝色美人。

杨宛吟眼睫颤了颤,低声道:“公主以为…每个人都能如您这般幸运么?”

楚凌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忧伤的美人儿。幸运?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楚卿衣在别人眼中竟然是称得上幸运的?不说从小过得惨兮兮的楚卿衣,就算是她楚凌这几年的日子也称不上有多幸运吧?

只听杨宛吟道:“公主身份尊贵,貌可倾城,又有陛下和襄国公府保护,还有长离公子那样的如意郎君,事事顺心如意。但是…我出身文安伯府,虽有爵位却不过是只有虚衔的空架子罢了。空有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我尚未及笄就被父亲订给了惠和郡主的嫡孙。”说到此处,杨宛吟的眼角也湿了,看上去当真有几分楚楚可怜。杨宛吟抬头看着她道:“我从小便苦读诗书,勤习琴棋书画。空有着这些名声有什么用?最后却只能嫁给一个注定了一事无成的纨绔。凭什么!”

楚凌皱眉,这世上的人从来都只看得到别人的好运,却看不到自己的好运。

淡淡道:“说到底,就是你看不上周家公子,所以才想要嫁给南宫御月么?只是杨姑娘,你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了?另外,以你的容貌才情,既然不喜欢周公子设法退婚便是,以你的胆量,想必也不愁找不到人替你出头。实在是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名声和性命冒险。”

杨宛吟冷笑一声道:“这京城里有几个人敢为了我得罪惠和郡主?纵然有也愿意这么做的人,还不都是跟周羡之一样的纨绔子弟?”

说到底,文安伯府实力太弱,真正有本事有志向的青年才俊自然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人家的女子坏了自己在官场上的名声。肯这么做的多半都是喜好渔色的纨绔子弟。若是如此,岂不等于是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跳进了另一个坑里?骄傲如杨宛吟自然不会这么做。因此,杨宛吟若是想要换一个自己满意的夫婿,就只能离开平京了。而恰好又让她遇到了南宫御月,恰好南宫御月又是如此的优秀卓绝,身份地位尊贵无比,放眼望去,整个平京的世家公子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甚至在杨宛吟看来,即便是未来的神佑公主驸马也是比不过南宫御月的。长离公子比起南宫御月唯一的优点大概也就是他不是貊族人了。

这样的一个人……杨宛吟怎么能不喜欢。只要能够成为北晋的国师夫人,她不仅从此一跃登天,甚至从某方面来说是超过了神佑公主的。

楚凌有些好笑地看着杨宛吟眼底的神色,有些叹息地摇了摇头。

杨宛吟见楚凌不为所动,也有些失望。

“公主,我……”

楚凌抬手阻止了她想要说的话,淡淡道:“杨姑娘,你的想法和处境我能够理解,但是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杨宛吟眼神一黯,望着楚凌没有说话。楚凌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杨姑娘有想要改变自己未来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希望姑娘能三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向楼下走去,杨宛吟在身后有些着急地道:“公主宁愿为了帮上官夫人而得罪上官丞相,为何不愿意帮我?这对公主并无什么不利之处啊。”

楚凌回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转身下楼去了。

没能说服楚凌,让杨宛吟十分的失望。她有些怔怔地在桌边坐了好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越过窗户正好看到楼下楚凌走出去地声音。不远处对面的街角上,君无欢站在街边等着她过去,两人说笑了几句便并肩消失在了街角处。

杨宛吟神色染上了几分幽怨,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楚凌和君无欢并肩走在回公主府的路上,君无欢听这楚凌说起杨宛吟的事情,也很是有些惊诧,“这位平京第一美人儿,大约是眼睛不太好。”楚凌偏着头含笑看向他道:“怎么?人家看不上你却看上了南宫御月就是眼神不好了?”

君无欢摇头道:“昨晚南宫那个态度,稍微有点眼力的姑娘都知道要退避三舍了。”君无欢没说的是,杨宛吟也未必就是看不上她。只是跟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争夺男人,未免太过冒险了一些。杨宛吟自诩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这种傻事。

楚凌摇头道:“美人儿总是自觉有些额外的资本的。”

杨宛吟被平京的权贵们捧着太多年了,大约也从未受到过什么挫折所以才对自己的容貌极度自信。哪怕是她百般看不上,觉得十分委屈的未婚夫,对她也同样是捧在手心里的。楚凌是见过杨宛吟的那位未婚夫的,长相能力确实也都算不上出众,但是也不算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是跟君无欢,南宫御月,拓跋胤甚至是桓毓这些人比起来,稍显平庸罢了。不过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点怕她。楚凌还曾经认真思索过,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吓到他了。毕竟也算是宗室亲近,每次见面都一副恨不得拔腿就跑的模样也不太好看。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她神佑公主对人家做了什么呢。

杨宛吟大约是对自己的容貌太有自信了,才会认为只凭借自己的容貌就可以迷倒南宫御月。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文安伯府确实是有些没落了。杨宛吟哪怕稍微有点常识就该知道,就算她真的能帮她让南宫御月娶了她,她将来再北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她记得文安伯夫人不是这种画风啊,这个杨宛吟到底是怎么事儿?

君无欢淡定地道:“其实,杨宛吟跟南宫还是挺般配的。”

“嗯?”楚凌有些惊讶,侧首一看发现君无欢似乎是认真的。君无欢道:“南宫挑女人只看脸,杨宛吟那张脸还是不错的。”

“……”原来在长离公子眼中,南宫国师竟然是如此恶俗的人么?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凌道:“阿凌以为他有多挑剔么?他不需要女人有多聪明,多厉害,反正在他眼中谁都没有他聪明。相反的…蠢一点的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一点。如果那个杨宛吟不要求名分,不要感情也不自作聪明的话,说不定能跟着南宫几年。”

楚凌蹙眉道:“你说的是……侍妾吧?”

君无欢道:“你以为他会成婚么?”如果是阿凌的话,说不定南宫御月真的会愿意成婚。可惜,君无欢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楚凌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罢了,反正这事儿也不关我的事,杨宛吟要怎么折腾就让她去折腾吧。我只怕,她折腾到最后一无所有。”

“那也不关阿凌的事儿。”君无欢道:“阿凌这两天小心一些,公主府周围有不少眼线呢。”

楚凌点头,“北晋人?”

君无欢道:“找楚蝶衣和嫣儿的。”

楚凌点点头,“我知道了。”

楚蝶衣突然失踪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永嘉帝虽然早就将这个冒牌货抛在了脑后,但是也不妨碍他趁机拿这个冒牌货发作安信郡王一番。特别是在早朝上安信郡王府一派的人隐隐有些将楚蝶衣失踪的事情牵扯到神佑公主身上的时候。

永嘉帝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怒骂了安信郡王一顿,直将他骂的灰头土脸。一向性格温和的永嘉帝在朝堂上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不仅是安信郡王满朝上下的官员也都吓了一跳。心中越发的肯定陛下当真是对神佑公主宠爱有加了。没见么,那楚蝶衣失踪了生死不明,陛下半点也没有在意反而是因为牵扯神佑公主而大发雷霆,可见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那楚蝶衣的身份。

下了早朝出来,安信郡王脸色难看的从宫里走出来,身边除了几个安信王府的亲信周围几乎都没有了。倒是襄国公身边围着不少人,十分热闹的模样。安信郡王看在眼里,脸色又沉了几分。

“王爷,陛下那里……”安信郡王身边有人低声道,“陛下对安信王府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妙啊。”

安信郡王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却也并不如何恐慌。只是微微蹙眉低声道:“陛下这段时间对本王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好。”

“王爷,皇嗣的事情该提起来了。”有人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若是让陛下生出了别的什么心思……”

“别的心思?”安信郡王微微扬眉。

那人低声道:“神佑公主。”

安信郡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是说……不可能!天启没有这个规矩。”皇室传承从来没有从女子这一方的。随意自古以来即便是没有皇子的皇帝也只会从宗室过继而不是选择招一个女婿生一个外孙。就算神佑公主将来生下了子嗣,在天下人看来那也不是楚氏皇族的血脉。

身边的人叹气道:“不得不防啊。”

安信郡王垂眸思索了片刻,点头道:“本王心里有数。”

另一边,襄国公身边的气氛可就轻松多了,几个官员围着襄国公问的都是神佑公主的事情。譬如说昨天晚上在湖上发生的事情,对此襄国公很是无奈。昨晚的事情他也是后来才接到消息的,南宫御月的宴会都结束了他才知道君无欢在同样一片湖上竟然还搞出了那么大的阵仗。而且公主看起来似乎还挺受用的,昨天就跟君无欢一起入宫求了陛下提前婚期。陛下昨天也招他入宫商量了不少时间。

看着眼前兴致勃勃地众人,襄国公摸着胡须笑吟吟地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大概就是…陛下觉得咱们这平京皇城应该多一桩喜事。”

众人一愣,有些反应过来了,道:“国公的意思是……”

襄国公摆摆手笑道:“我没有什么意思,随口一说罢了。”

“……”真的是随口一说么?才怪!

多一桩喜事?陛下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想要提前让公主和长离公子成婚?想到如今还虎视眈眈的貊族人,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原本就是陛下自己示意钦天监尽量选择靠后的日期的,如今却又要换了。这个……说起来不太好听啊。

倒也有人觉得这样不错,毕竟公主和长离公子平时交往甚密,还不如早早成婚了也算是名正言顺。

众人围着襄国公激烈地讨论起这件事来,倒是将襄国公本人给忽略掉了。

襄国公悠然地轻抚着胡须,一边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做才能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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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二更同样会比较晚,亲们可以明天看哈~

306、纨绔们的请求(二更)

楚凌和君无欢自然不知道襄国公已经将两人将要提前成婚的消息传递了出去,因为此时两人正在城中禁军的一处校场,等着观看天启和北晋双方高手的切磋。永嘉帝将这事儿交给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冯铮来办,毕竟这种事交给武将还是比文官要放心一些的。冯铮也没有辜负永嘉帝的厚望,在昨晚天黑之前就已经跟貊族人商讨出了比武的方案并且呈给永嘉帝过目以及传送给京城各家权贵了。

因此,往日里都是对外禁止通行的禁军校场今天全然开放了。一大早就有不少闲着无聊的人们跑过来占据最好的位置了,甚至还有不少胆子大的小贩将自己的摊子都搬到了这附近来,倒是趁机招揽了不少的生意。

楚凌和君无欢到的时候校场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寻常百姓或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毕竟这个时候正是上早朝的时候,真正有权势的大人们这会儿都忙着呢。

“见过公主,见过长离公子。”冯铮扶着腰间的剑柄上前来,对两人抱拳行礼。

楚凌笑道:“冯大人不必多礼,是我们打扰了大人才是。”

冯铮道:“岂敢,公主和长离公子都是一流高手,有两位坐镇臣也放心一些。”这却是冯铮的实话,他私底下也跟君无欢切磋过,自然知道他的实力。虽然没有跟神佑公主交过手,但是却也从萧艨那里听说过不少,这位神佑公主能成为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君无欢问道:“冯大人先前说两边各派五个高手出战,可有什么准备?”

冯铮微微蹙眉道:“末将麾下的高手虽然不多,倒也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只是……不知道北晋人会派出一些什么样的高手?”按理说,北晋使者只带了那么一些人,南宫御月又受了重伤,能选择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才对。但是这些年天启人在貊族人跟前一直都提不起底气,倒是让冯铮也免不了有些担心了。

君无欢道:“别的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南宫御月身边的贴身侍卫应该会参加。”

冯铮一愣,“北晋国师的贴身侍卫?”冯铮是见过南宫御月几次的,不过对他身边的人却没什么影响。因为南宫御月身边的人无论男女都是穿着一身白衣的,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太出来什么区别。特别是那种纯白的衣服在天启人看来是不怎么符合礼仪的,看着并不那么让人觉得舒服。这些日子,冯铮就听见过不少读书人暗地里议论貊族人不懂礼仪,穿着一身孝服到处乱晃。当然说是孝服太过分了一些,但是在天启即便是再怎么想要装模作样撑白衣公子形象的人也不会穿着这种完全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衣到处乱晃就是了。

所以,在这么一堆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衣人中间,冯铮也实在是分不太出来君无欢说的到底是哪一个。

冯铮拱手道:“长离公子知道这人?不知他实力如何?”

君无欢道:“这人姓傅名冷,跟着南宫御月已经有十多年了。他的武功是南宫御月所授,实力应当…比萧艨要略高一筹。”

“什么?”冯铮一惊,沉吟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道:“听名字是天启人?”

君无欢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天启人,不过冯大人若是想要劝降他就不必了。南宫御月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会背叛南宫御月的。”冯铮虽然有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过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既然君无欢这么说自然也就不再多想了。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只是皱眉道:“比萧艨还厉害?”

楚凌也有些好奇,那个经常跟在南宫御月身边的白衣侍卫楚凌自然也是见过几次的,她能感觉到对方实力不弱但是具体有多厉害却不得而知。君无欢点头,道:“不错,桓毓和云行月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楚凌不由一笑道:“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过?长离公子,你又输了啊。”君无欢淡淡一笑摇头道:“云行月和桓毓跟他不一样。”楚凌点头,她当然明白君无欢是什么意思。桓毓公子和云行月一个是君无欢的朋友一个是君无欢的师弟,而那个叫傅冷的侍卫却是南宫御月的属下。关系不同,能力自然也不同。

眼角扫到冯铮脸上的神色有些为难,楚凌问道:“冯大人,有什么问题么?”

冯铮皱眉道:“若是如此说来,我们只怕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萧艨的实力本身就是禁军中仅次于他的,既然那傅冷强于萧艨,那至少也需要他亲自出手才能与对方有一战之力,而且胜负还未可知。如此一来,剩下的几个人选同样也有些危险了。若是再出现一两个超出预估的高手,天启可就没有什么胜算了。

君无欢笑道:“冯大人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貊族人必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身边未必有多少高手。傅冷那样的高手,就算是北晋上京也并不多见。”

冯铮点了点头,但是眉头却没有展开显然依然有些担心。

君无欢和楚凌对视一眼,道:“冯大人若是担心的话,到时候如有意外,其中两场就由我和阿凌代替好了。”

冯铮吓了一跳,“如何敢劳烦公主和长离公子。”

楚凌笑道:“冯大人不必在意,既然事关天启的颜面,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多。”冯铮再次谢过了两人,才转身继续去忙碌了。楚凌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挑眉道:“要不要派个人叫萧艨回来?”

君无欢摇了摇头道:“没有必要,而且现在派人去只怕也来不及了。”

楚凌想了想也对,只要冯铮能保证赢上一句,五局三胜的比试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公主!长离公子!”身后,几个欢快的声音响起。两人转身就看到一群人朝着他们这边挤了过来,最前面的是赵季麟和黎澹,跟着他们的还有夏月庭和一群有些眼熟的公子哥儿。那几个公子哥儿看着楚凌的眼神尤其火热。君无欢有些不悦的微微眯眼,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跟前的人。

这些公子哥儿或许文不成武不就,但是看人的眼力和警觉性却是不错的。几乎立刻就有人捕捉到了长离公子不悦的眼神,连忙道:“公主殿下,草民有事相求啊。”所以,长离公子你就别再拿眼刀子扎我们了,我们真的不是对公主殿下有想法,而是有正事啊。

楚凌眼眸微山,有些好奇地道:“有事相求?我能帮你们什么?”

一个微胖的白净少年赔笑道:“这个事儿,还真的只有公主才能帮得了我们。”

楚凌秀眉轻挑,“说来听听。”

“我们…我们想要投军,求公主收容!”一个少年鼓起勇气大声道。旁边的少年连忙一把按住他,纷纷道:“小声一点,让人听到了就麻烦了!”让人听到,传到他们家里人耳中。只怕还没有进军中他们就要被家里的长辈打个半死了,就像是黄靖轩一样。

楚凌看着眼前七八个少年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由有些好笑,不过再好笑该问的事情也不能不问。君无欢沉吟了片刻道:“换个人少的地方说话吧。”楚凌点了点头,道:“去前面说话吧。”

因为今天回来很多权贵,甚至永嘉帝都有可能会亲自到场,冯铮很是贴心地在校场周围隔出了一大片专门安置特殊人士的地方。比如预先留出来的永嘉帝的地方,以及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的地方。虽然不如厢房隐蔽清静,但是地方不小,而且附近都有禁军守着站岗,只要声音不大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楚凌和君无欢在已经准备好的桌边坐了下来,方才看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道:“你们都想要进神佑军?”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正是。

楚凌不解,“你们好端端地在家里锦衣玉食的不好么?还是说,你们以为神佑军是给人混日子的地方?”众人脸色都有些黯然,一个脸皮稍厚的少年忍不住道:“公主,我们也不想混日子啊。但是…这不是,以前没有机会么?”没有人天生喜欢混日子的,但是他们这些人要么是家中庶子,要么就算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家中的家业并不需要他们去操心继承。父母家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人会对他们抱以厚望。时间久了,他们自己便也得过且过了。如今好不容易想要振作一番,却没想到遭到了公主的怀疑和嫌弃。

楚凌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道:“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不信的话你们问问赵季麟,这些日子在神佑军过得怎么样?”

被点名的赵季麟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还行吧。”

“还行?”有人不解,道:“怎么个还行?赵二,你可别藏着掖着啊,说好的大家都是兄弟呢?”赵季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就是刚去的时候天天打架,一直打到那些老人觉得你还行不欺负你了为止。然后就是天天训练,一天最少训练四五个时辰那种,还是要打架。对练那种,有时候一对一有时候打群架。”

众人默然,纷纷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有些迟疑。一天训练四五个时辰?这个…好像有点可怕可怕了。刚进军营会被老兵欺负么?还要天天打架?他们这些人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虽然不知道前几天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跟貊族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但是他们也不会因此就突然变成高手啊。

楚凌笑吟吟地道:“怎么样?想明白了吗?想明白了就回去吧。别一会人我没能收上几个,反倒是让你们家里一大堆人找上我。这么多人,就算是我公主府也招架不住啊。”

众纨绔们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当然他们那样的窃窃私语楚凌和君无欢坐在一边一句也没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楚凌也不去管他们,而是看向旁边的黎澹笑道:“你怎么也来了?看戏?”

黎澹摇头,拱手道:“公主,我也想去军中。”

闻言,楚凌微微蹙眉道:“你的长处不在军中,而且你的体质也不算好。何必扬短避长?”

黎澹微微抿唇,还有些稚气地脸上鲜有的多了几分倔强,黎澹道:“我…想要试试,请公主成全。”楚凌侧首去看君无欢,黎澹是她比较看好的文臣苗子,这几天跟着君无欢君无欢对他的能力也十分赞赏。

君无欢沉吟了片刻,思索着道:“去试试倒也无妨。”

“怎么说?”楚凌问道。君无欢道:“他还年轻,聪明人难免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好。至于到底好不好,总要做了才知道。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年龄,就算入了官场眼下也难以有什么作为。”永嘉帝既然禁止了黎澹参加下一届的科举,就不能因为黎澹投靠了神佑公主就当做圣旨不存在或者收回成命。那无论是对永嘉帝的威信还是对阿凌的名声都不太好。

楚凌叹了口气道:“军中辛苦,便是赵季麟这样将门出身的人也觉得难熬,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黎澹点头道:“是,想清楚了。请公主成全。”

楚凌有些无奈,摆摆手道:“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要去就去吧,若是受不了了再说。”

“表…表姐,我也……”旁边夏月庭忍不住开口,一双沉静的眼眸难得的亮晶晶的。楚凌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行。”

“哦。”夏月庭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蔫了一般。

楚凌道:“你还小,好好在家里读书练功吧,不满十八岁我是不会收你的。”夏月庭闻言眼睛一亮,原来表姐不是嫌弃他只是觉得他还小啊。十八岁,还有几年呢……

“公主,我们考虑好了!”一边嘀嘀咕咕地众人终于考虑好了,推出了一个少年来做代表。

楚凌挑眉道:“哦?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少年傲然道:“我们不怕累,黄靖轩都能吃不了苦,我们自然也能!”

楚凌看着他们,没好意思打击他们人家黄靖轩好歹还是个举人。能考上举人不仅证明黄靖轩的脑子还是十分过关的,也证明他还是相当有毅力的,至于眼前这几位…都是真纨绔。

“公主,求求你收下我们吧!”几个少年见楚凌不答,连忙又凑上来相求,好话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吐。

楚凌叹气道:“总觉得你们会给我惹麻烦啊。”

“不会不会,我们可听话了。”

“我们家里也不会,黄家和赵家都同意了,我们家里也不会说什么的。”他们本来就是纨绔,现在就算去了神佑军也只是更加叛逆一些而已,大不了被打一顿嘛。跟黄靖轩和赵季麟这种直接放弃科举的青年才俊不好比。

楚凌思索了半晌,方才道:“过几天让季麟带你们去看看,受不了的话就回来?”

“多谢公主!”众人大喜,一时间声音雷动,引得不远处地众人纷纷侧目。

“笙笙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南宫御月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众人侧首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南宫御月一身白衣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是北晋国师,驻守的禁军也不好拦他只得去看楚凌,楚凌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放人过来,禁军这才让开了一条路任由南宫御月穿过走了过来。

前天晚上刚刚被捅了一刀,今天上午就能若无其事地到处晃悠了,楚凌也是十分钦佩南宫御月这自愈能力了。虽然看起来脚步还有些漂浮,但是至少从外面是完全看不出来南宫国师不久前还刚刚受过重伤的。

“国师,你怎么来了?”楚凌笑道。

南宫御月有些不悦地扬眉道:“本座不能来?”

楚凌道:“自然不是,既然来了国师请坐。”又对身后的黎澹等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黎澹看了一眼南宫御月,点了点头和赵季麟一起带着众纨绔们走了。南宫御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道:“跟这些废物有什么可说的?笙笙倒像是很喜欢他们?”

楚凌道:“喜欢说不上,不过他们都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是么?”

南宫御月嗤笑了一声,显然是对楚凌的说法不以为然。

楚凌也不在意,伸手到了一杯水放在南宫御月跟前,目光倒是跟多的落在了跟在南宫御月身边的白衣男子身上。其实这是一个长得还算俊挺的青年,只是他平时跟着君无欢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以至于即便是楚凌这样善于观察的人对他的关注也并不多。

察觉到她打探的目光,傅冷抬眼看了一眼楚凌继续沉默不语。

南宫御月扬眉笑道:“怎么?笙笙又对本座的人有兴趣了?也对,君无欢给你的都是一些废物,笙笙若是喜欢,本座送给你便是。”楚凌凝眉,看着南宫御月道:“人才难得,国师这样说未免让人心寒。”

南宫御月冷笑道:“命都是我的了,难道还想背叛本座不成?”

“公子说的是。”傅冷出垂首恭敬地道。

楚凌看了一眼傅冷,将话题一转道:“听说今天这位傅侍卫也会参加比武?”

南宫御月道:“本座不是被人给阴了上不了场么?就只能先让下面的人玩完了。”君无欢淡淡一笑,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南宫御月的嘲讽,“南宫,看来你的伤好得很快。”南宫御月冷飕飕地扫了一眼君无欢,道:“等本座好了……”

“南宫,你现在也只是仗着我不会跟你动手罢了。我若是现在动手,你能奈我何?”君无欢悠然道。

南宫御月眼眸更冷,“君无欢,激怒了本座对你没有好处。”

君无欢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淡漠,“惹火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这一次,你应当体会到了。若是你觉得不够,也可以试一试再来一次。”南宫御月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快步离去,只看他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他心中凝聚的怒火。

楚凌看向君无欢道:“你故意的?让他怀疑他身边的人?”南宫御月这样的人本身就疑心病极重,这一次栽在了假的楚蝶衣身上,心理必然会对身边的人产生不信任感。君无欢再这么一说,南宫御月不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才是怪事。

君无欢低头喝了口茶,轻声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阿凌放心吧,他不会在这个档口滥开杀戒的。”

楚凌有些无语,“我是怕你把他给刺激疯了。”

君无欢笑道:“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真疯了,怎么会被我的几句话就刺激疯了?阿凌多虑了。”

“……”是么?但愿如此吧。楚凌心中暗道。

307、暗箭伤人!(一更)

秦殊和珂特吉带着貊族的使者们姗姗而来,远远地楚凌和君无欢一眼就到了跟在珂特吉身后的四个形容各异的男子。君无欢微微挑眉,靠近了楚凌耳边低声道:“四个高手。”楚凌这几年虽然实力飙升,但是眼力却还没到君无欢这样看一眼就能断定高下的地步,低声问道:“什么程度?”

君无欢似在评估,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一个比你略高,两个跟你差不多,一个不如你。不过…如果以命相搏的话,死的应该都是他们。”君无欢很认真的研究过楚凌的武功路数,内力是阿凌无法避免的弱点,即便是她资质远胜于常人,年龄和习武时间也限制了她的内力深浅。但是她的身手真的非常可怕,若是真的硬碰硬,不用内力压制的情况下,君无欢并不觉得自己能比她高明多少。所以,阿凌的实力其实是远在她能让人看出来的实力之上的。

这样的身手,必然是汇集了极佳的天赋,名师的教导,刻苦的磨炼,以及千锤百炼之后淬炼出来的经验和敏锐才能拥有的。君无欢不知道这些阿凌都是从哪里得来的,但她既然不说他也不会再问。只要阿凌依然是他认识的阿凌,足矣。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那几个人,思索道:“不知道冯大人选的人怎么样?”

君无欢道:“冯大人对付傅冷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如此一来你我只怕也要上场。”以他对禁军的了解,实力最高的应该就是冯铮和萧艨了。但是现在萧艨不在,剩下的人里面能赢一场都有些悬。楚凌皱眉道:“北晋怎么会带这么多高手来?他们想要做什么?”高手并不是随手可见的大白菜,珂特吉和秦殊带来的这几个人若论实力的话几乎跟萧艨不相上下,是天启人才太少了?还有拓跋梁手下当真是高手如云?

君无欢摇头道:“那几个人里面,应该有冥狱的人。冯铮的人就算实力略强于他们,真的对上了胜算也不大。”

拓跋梁野心勃勃,冥狱几乎可以与北晋皇的亲卫相抗衡,甚至可能还更胜一筹。其中更是收拢了不少原本天启的一些江湖中人。这些人往往都是声名狼藉之辈,也不在乎什么家国宗族,冥狱那地方确实是堪称是藏污纳垢之所了。

楚凌想了想道:“你还是不要上了,我去。”

君无欢微微挑眉,看着楚凌不说话。楚凌笑道:“谁不知道长离公子武功绝顶名震天下,真让你上去跟几个无名之辈交手……赢了输了都得不偿失。”这倒是实话,赢了世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输了…对手倒是正好可以踩着长离公子的名声从此一飞冲天了。当然,楚凌是不会认为君无欢会输的。

君无欢道:“但是,只有你和冯大人的话……”

楚凌笑道:“又没有说不能车轮战。”强迫别人车轮战是失礼,但是自己车轮战别人总不能说什么吧?

“太危险了。”君无欢道,楚凌笑容浅浅,“正好啊,顺便让平京这些老头儿看一看,本公主到底好不好惹。”君无欢一怔,很快便笑了出来,道:“阿凌这是想要杀鸡儆猴么?”楚凌敛眉,神色温婉,“这话太过了,只是不得已而知之罢了。”

两人说话间,珂特吉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对着两人露出了挑衅的神色,“神佑公主,长离公子,今天可准备上去玩玩?”君无欢抬眼看他,微笑道:“哦?珂大人准备的高手够么?”

“什么?”珂特吉有些不解,楚凌笑道:“长离公子的意思是,珂大人你身后那几个高手加起来够他虐么?”一流高手和绝顶高手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楚凌杀死坚昆的事情几乎是不可复制的,若是再来一次楚凌未必还能有那样的运气。况且还是在坚昆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而坚昆的武功在绝顶高手中也并不算顶尖的。至少比起拓跋兴业和君无欢都还略有些距离。

珂特吉眼底闪过一丝怒色,冷声道:“听说长离公子武功绝顶,若是有意赐教,能够一会公子这样的绝顶高手,纵然身死也是他们的福气。”

楚凌心中啧了一声,谁说貊族人不会耍心眼的?他这么说,君无欢怎么还好意思出手呢?就算是出手,总也要手下留情几分不能真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楚凌笑道:“珂大人放心便是,长离公子今天身体不适,就不上擂台了。”

珂特吉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他们这边少了一个南宫御月,就完全没有人能够遏制君无欢了。能让君无欢自己同意不上擂台自然是好事,貊族人确实是勇猛无畏,但是那也不代表貊族人不要面子。明知道必败的局,自然是不参加为好。

“哦?长离公子不参加?不知公主有意下如何?”珂特吉笑道。

楚凌微笑道:“本宫自然是想要领教一番貊族高手的实力,到时候还请手下留情。”

“会的。”珂特吉笑道,虽然楚凌曾经在上京连败数倍高手,但是珂特吉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武安郡主还曾经在上京保持着连战连败数十场的记录,而上一次的比武虽然震撼,但也确实没有出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就连最后出场地南宫御月,在珂特吉看来也完全没有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毕竟,谁都知道国师看上了武安郡主,怎么可能真的跟她动手?

楚凌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那到时候就有劳了。”

“陛下驾到!”远处一声高亢的声音,永嘉帝的依仗队伍远远的遥遥而来。原本挤满了人的校场上立刻被分出了一条路来,禁军分成两行挡在了人群前面,将这条路彻底的清理了出来。永嘉帝从马车里走出来,校场上顿时呼声如排山倒海而来,“恭迎陛下!”

永嘉帝扫了一眼整个校场,将目光落到了楚凌和君无欢身上。

“免礼。”

“多谢陛下。”

楚凌和君无欢上前,楚凌挽着永嘉帝的一直胳膊笑道:“父皇,您也有兴趣看今日的切磋么?”永嘉帝笑道:“冯铮都要亲自上场,朕自然是要来看看的。”永嘉帝自己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冯铮有多厉害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既然连冯铮都要亲自出手,这场比武肯定也不是随便打打而已,永嘉帝自然有兴趣旁观一二。

楚凌看了一眼永嘉帝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位朝中重臣,上官成义和朱大人都在其中。不过此时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显然是有些担心这场比武,倒是没有心思管楚凌的行为是否失礼。

“陛下。”原本站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的冯铮和珂特吉秦殊并肩走了过来。永嘉帝点了点头问道:“冯铮,准备的如何了?”冯铮看了一眼珂特吉,沉声道:“已经准备妥当了,久等陛下驾临。”

永嘉帝摆摆手道:“那就不用啰嗦了,开始吧。”

“是,陛下!”等到永嘉帝一行人坐定了,就有主持比武的司仪宣布比武正式开始。貊族首先跃上台的便是一个个头不算高但却身形挺拔稳如泰山的中年男子。男子对着台下四周抱拳见礼,同时也表明了自己身份——原北晋明德王府麾下百夫长。楚凌仔细看了看那人微微点头,这个确实是真的军中将领。能让珂特吉弃更擅长单打独斗的冥狱中人而选择由他出战,想必是有几分能耐地。

不远处,冯铮对身边的一个将领吩咐了几句。一个身形高大修长的中年男子飞身跃上了台。他是冯铮麾下的五品参将,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实力却不弱,很得冯铮的看重。两人互相抱拳行礼之后,双双后退了七八步方才同时抽出了兵器。那貊族男子手中是一把弯刀,而那天启参将手中却是一杆长枪。两人各自看了对方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厮杀在了一起。

两个人显然都是走的刚猛路子,纠缠在一起就招招凶险仿佛两人不是在比武切磋而是有深仇大恨一般。当然,从某方面来说,他们本来就有深仇大恨,国仇、家恨。

楚凌坐在永嘉帝身边,君无欢坐在下首方的位置,对面坐着的是襄国公。再往下才是各位朝中重臣。由此可以看出,在永嘉帝心中君无欢这个未来女婿也不是完全没有地位的了。原本永嘉帝非要推后婚期,不少人还在猜测陛下是不是对这个未来女婿不满意。这两天倒是有不少人回过味儿来了。感情陛下这不是不满意,只是单纯地看拐走了自己女儿的男人不顺眼而已。若真有人想要对君无欢做些什么的话,只怕陛下也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卿儿觉得这两人谁胜谁负?”永嘉帝问道。

楚凌看得认真,听永嘉帝这么问道:“蔡参将和那个貊族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不过…蔡参将的力量只怕有些不及。”这两人走的都是刚猛的路子,那么力气就变得十分重要了。那貊族男子一看就是天生力气比较大的人,跟他做对手蔡参将稍微有些吃亏。

永嘉帝微微蹙眉,道:“这么说…赢不了?”

楚凌轻声笑道:“父皇不必着急,五局三胜,这才第一局呢,输赢都不重要。”

永嘉帝却没有楚凌这么轻松,他着实不喜欢输给貊族人的感觉,无论是哪方面。更不用说现在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只要一想到将会在自己的地方输给貊族人,永嘉帝的脑海中就忍不住翻出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来让他心情瞬间阴沉起来。

楚凌轻声道:“父皇放心,我们会赢的。”

永嘉帝一怔,低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心中不由得一阵羞愧。

卿儿都不怕,他有什么可怕的。伸手拍了拍楚凌的手背,点头道:“父皇不担心,卿儿也不用担心。”

楚凌嫣然一笑并不答话,她当然不会担心。

第一局并没有出乎预料之外,最后天启依然以微弱的劣势输了。蔡将军被对方一刀背砍中了肩膀,左边肩骨当场便断了。虽然对方也受了一些伤,但是比起蔡将军来说还是轻的。站在擂台下面的冯铮脸色微沉,立刻挥手示意旁边的人上去将蔡将军扶下来。那赢了的貊族男子也算是有些作为武将的风度,只是对着台下众人抱拳之后便转身下台了。

观战的天启人面对这个结果心中自然是说不出的失望。但是失望的同时或许也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因为这些年来天启从来就没有在貊族人面前硬气过,那么天启自然是打不过貊族的。许多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种想法,因此面对天启输了地解决,他们心中有失望却并不如何激动。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一眼,如果今天最后的解决是天启彻底输了的话,只怕在场的天启人真的有很多要从此一蹶不振了。

下一轮比试很快就开始了,这一次是天启先派人上场。冯铮再三思量之后派出了一个三十六七岁,提着一把长刀的中年男子。永嘉帝有些惊讶的咦了一声,楚凌不解,“父皇,你认识那位……”

永嘉帝点头道:“那是步军司指挥使宋邑。”

君无欢道:“这位宋大人实力应该比方才那位大人强一些。不过……”就不知道貊族会上什么样的人了。

片刻后,貊族的人也跟着登台了。却是一个形容枯槁,修长高瘦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到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还不满四十,一张脸上十分的枯瘦,仿佛只有一层薄皮包裹着骨架一般。而且肤色惨白,一双眼神冷幽幽地望着对手,眼睛里仿佛是两个无底的深渊一般。

楚凌直觉感到不太好,君无欢脸色也不太好看,对楚凌对视了一眼冷声道:“冥狱,天字号高手。”

楚凌叹了口气,果然如此。楚凌也跟冥狱的人交过手,冥狱的人让人觉得可怕的不是他们的武功,而是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诡变。对于楚凌,她早就习惯了这些并不在意,但是对于许多将领或者行事正派的人,却很容易就会栽在这些人的手中。

那人果然不按常理出牌,既没有自报家门,更不会向对手行礼。还没站定就只见身形一闪就直接朝着对手扑了过去。那宋邑既然能成为步军司指挥使,还能让冯铮派他上场自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虽然对手快如闪电,他也半点没有耽搁,反应极快地侧身闪过了这一击,同时手中长刀飞快地扫了出去。

这两人的打斗比方才那一对要有意思多了,特别是习武之人看的的十分认真。那貊族高手出手快若闪电,宋邑虽然用的是长刀动作竟然也不慢,两人一时间打了个旗鼓相当。看得台下围观的众人也纷纷叫好。

南宫御月坐在永嘉帝左侧下方隔着七八丈的地方,即便周围同是貊族人他也独自一人占了小半个地方,本该与他一道的其他人宁愿跟秦殊和珂特吉挤在一起也并不敢过来占到了国师的地盘。对此,南宫御月显然十分满意。有些慵懒地靠着一个宽大的软榻,微微眯眼道:“天启还是有几个高手么?”

白衣侍卫…傅冷恭声道:“天启毕竟底蕴深厚,高手想必还是不少的。”

南宫御月嗤笑了一声道:“你觉得谁胜谁负?”

“鬼手在冥狱天字号中排名并不算高,应该略逊宋邑一筹。”傅冷思索了一下,道。

南宫御月扫了他一眼,道:“你的眼光还要再练练。”

“是,公子。”傅冷并不辩驳,只是点头顺从的应下。南宫御月却并不满意,斜眼扫了一眼台上道:“实力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条件,有时候…心机比实力更重要,比如……”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台上正缠斗在一起的人中一种一个突然飞了出去。

众人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宋邑就已经跌落到了擂台的一角,重重地撞在地上离得近的人甚至听到了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宋邑倒在地上,一扭头吐了口血,“你……”

“就是这样。”南宫御月对傅冷道。

傅冷忍不住看了一眼南宫御月,“公子知道鬼手会使诈?”宋邑的实力略高与鬼手,就算败了也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莫名其妙。那就只能又一个解释,鬼手暗中使诈不知道怎么伤了宋邑。

南宫御月笑道:“既然叫鬼手,难不成你还指望他光明正大?这人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是能在冥狱天字号中站稳脚跟,自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奇松平常也是对南宫国师而言,即便是不使诡计,这位鬼手的实力也是二流顶尖的水平了。

冯铮猛地站起身来,飞身上台扶起宋邑,就看到宋邑地腹部冒出了几个血点。

“暗器?”

宋邑点了点头,面色痛楚。他刚刚与那人交手的时候,对方腰间的扣带突然动弹了一下,从中射出了几枚短钉。两人离得极近,他又被那人缠着,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

“卑鄙!”冯铮厉声道,那人却并不以为耻,傲然道:“擂台之上,只争胜负,生死自负。有什么卑鄙地?”

“你……”宋邑咬牙,气得脸色发白。若是技不如人败了他也就认了,但是在这种时候败在对方的诡计之下,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失败,甚至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天启的颜面。这让宋邑如何能不怒?

冯铮沉声道:“别说话,先下去让大夫看看。”下面已经有人飞快地上来,将宋邑扶了下去。

那男子见状,嘿嘿笑了两声也转身要走了。

“站住。”冯铮沉声道。

男子闻言,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冯铮,冯铮冷声道:“暗箭伤人,你就想这么算了?这就是你们貊族人的行事?”台下,珂特吉笑道:“冯将军,鬼手虽然是咱们陛下麾下的人,但是他可不是貊族人啊。所以…败在他手下,冯将军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这枯瘦男子整张脸瘦的仿佛脱了形,面色更是苍白如鬼,还真看不出他到底长得像是貊族人还是天启人。不过冯铮也知道,拓跋梁麾下的冥狱里多半都是天启的败类和天启与貊族的混血。珂特吉说这人不是貊族人,只怕还真不是假话。

冯铮冷声道:“本将军不管他是什么人,若是光明正大的比武谁生谁死自然是自负。但是他既然敢暗箭伤人,就休想这般轻易了结!”

那枯瘦男子却并不惊慌,反倒是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挑衅地看着冯铮笑道:“哦?冯大人想要如何?你亲自来教训我么?不知道这一战算不算今天的比武?还是谁,天启是打算车轮战?也对,这第一场输了,第二场又输了,第三场若是再输了……呵呵。”

冯铮微微眯眼,正想要反驳就听到一个声音淡淡响起,道:“冯将军,你下来吧。”

冯铮一愣,回头循着声音望去才发现是坐在永嘉帝身边的神佑公主。其他人也纷纷看向神佑公主,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面带不忿。貊族人暗箭伤人,若是就这么算了以后貊族人只怕在平京城里就敢草菅人命了。

冯铮想要开口,永嘉帝道:“冯铮,先退下。既然是比武,就不要坏了规矩让北晋使者笑话。”

冯铮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应是。目光幽冷地扫了一眼那枯瘦男子,只要他还在平京,他御前司都衙门还不至于连个人都弄不死。

看着冯铮下台,那枯瘦男子脸上嘲弄的笑越发明显了。不过那笑容在他脸上,看到的人也只觉得毛骨悚。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身后风声响起,连忙一跃闪到了擂台一边。在抬头看过去,却看到一个红衣身影已经站在了擂台之上。楚凌手中提着一条软鞭,神色淡漠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声音平静地道:“本宫来领教冥狱高手的功夫。”

“神佑公主?”枯瘦男子警惕地后退了两步,盯着楚凌的眼神阴冷彻骨。说起来,这位前武安郡主现任的神佑公主跟冥狱确实是有不少恩怨呢。虽然冥狱中人彼此间没有那么多的深厚情谊的,但是楚凌和君无欢两次三番的跟冥狱过不去,他们脸上也是没有光的。

楚凌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来吧。”

枯瘦男子嘿嘿一笑,道:“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么?公主这张小脸倒是难得一见的美丽,若是不小心弄伤了……”

楚凌对他一笑,道:“试试看?”话音未落,手中长鞭已经如腾龙一边卷起,夹带着凌冽的风声朝着对方直扑而去。

枯瘦男子飞身后退,“公主这是要打车轮战?”

楚凌道:“不,这不算比武。我只要你一只胳膊给宋将军赔罪,要么你自己砍下来给我?”

“大言不惭!”枯瘦男子怒道,飞身朝着楚凌扑了过去。

楚凌手中长鞭绕了个圈再一次卷向对方,“我说了,试试看。”

308、断臂!(二更)

试试看?怎么试?当然是打了!

楚凌用鞭子的时间其实不多,毕竟长鞭这玩意儿想要用好了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比起流月刀来,当真不是那么顺手。不过楚凌却觉得现在这个场合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手中的长鞭犹如一条毒蛇,放肆地翻飞着盯准了对面的枯瘦男子,只要找到对方的一丝破绽立刻就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上去,犹如跗骨之蛆想要摆脱都是不能。

这枯瘦男子既然号称鬼手,真正的看家功夫自然是在手上,也就是近身功夫。这原本也是楚凌擅长的,不过楚凌却选择了长鞭,不仅是自己放弃了擅长的,还逼着对手也一起放弃自己擅长的,被迫转为与她拉开距离。

枯瘦男子并非没有想过改变这种局面,但是楚凌的轻功极好,他几次想要逼近楚凌都被她轻松避开不说反倒是挨了几鞭子痛得他眉头紧皱。

站在南宫御月身后的傅冷皱眉道:“神佑公主这是做什么?以她的实力,用鞭子比用刀更吃力。”更何况,有流月刀那等神兵利器在手不用,转而用不好控制的长鞭,未免太过浪费了一些。

南宫御月倒是不以为意,懒洋洋地道:“她不是想要打败鬼手,她是要羞辱他。”

傅冷道:“是为了报仇?”

南宫御月挑眉道:“笙笙果然是十分记仇啊。”

“公主不会真的想要……”傅冷道。南宫御月道:“你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么?”

不仅是傅冷吃惊,擂台下围观的天启百姓以及朝中重臣们更震惊。神佑公主会武功是肯定的,鉴于她曾经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可能武功还不错。但是在绝大多数的人眼中也仅此而已,毕竟神佑公主前前后后也只是跟着拓跋兴业学艺两年多而已。就算拓跋兴业再厉害,神佑公主再天才,也不会有人觉得才年方十六七岁的神佑公主就能打得过一个一流高手。

但是此时看着神佑公主舞动中手中长鞭,与那形容诡异的男子打的难舍难分甚至隐隐有占据上方之势,众人这才真的相信这位公主殿下真的也是一位难得的高手。

“冯大人,你看公主这身手如何?”冯铮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上看得入神,就连上官成义等人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都没有在意。回头看了一眼上官成义以及跟着他一起的朱大人和几个文官,神色有些复杂地道:“高手中的高手。”

“公主尚且年少……”朱大人有些不信的皱眉道。

冯铮道:“所以,这更说明了公主是个绝世天才。”

朱大人眼神有些复杂地望着擂台上身姿矫健的少女,良久方才叹了口气似乎感到很是遗憾。冯铮并不在意这些文官在想什么,说了两句便又将注意力放回了擂台上。公主是为了替他们武将找回面子才上台的,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情他们是真的欠下了的。如果公主真的卸掉了那枯瘦男子一条胳膊,那他们就更欠公主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擂台上,那枯瘦男子大约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一上来就毫不留情说打就打的女子。原本对楚凌还抱着几分轻视之心,但是也正是这几分淡淡的轻视让他一开始就落了下方。楚凌显然就是那种比武场上绝不会给对手留下喘息余地的人,当下半点废话没有手中的长鞭舞动的越发凌厉起来。

“等等……”枯瘦男子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这种场合他也不可能杀了神佑公主。且不说他杀不杀得了,就算真的伤了神佑公主,之前说不出手的君无欢还有旁边虎视眈眈的冯铮只怕都要忍不住动手了。到时候哪里还有他活命的可能?

但若是不打,这神佑公主又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枯瘦男子当下心中暗暗叫苦,恨死了出这个馊主意的珂特吉。

“等不了。”楚凌毫不客气地道,长鞭的鞭梢卷向了对手的右臂。那枯瘦男子哪里敢让她的长鞭碰上?当下连退了数步,想要避开她掠下台去。只要下了台,楚凌总不可能再追下去打吧?

可惜,楚凌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眼前红衣一闪,长鞭横空掠过拦住了他前面的去路。枯瘦男子连续挨了几鞭子,终于不耐烦的火起。右手往腰间一探,下一刻嗖嗖几道暗器直射楚凌而起。

“公主小心?!”

楚凌凌空翻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暗器,同时冷笑一声袖中一道银光也跟着射了出去。

枯瘦男子再次闪避,才刚退了一步就觉得脑后冷风袭来,他惊愕的发现原本在他前面的楚凌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楚凌冷笑了一声,这一次手中长鞭卷住了他的右臂。枯瘦男子连忙伸手抓住鞭梢,以神佑公主的实力若是真让她缠上了,说不定真的能将他这一条胳膊扯断。

看到对方抓住了她的鞭梢,楚凌冷笑了一声道:“你就不怕我鞭子上有毒么?”

枯瘦男子脸色一变,立刻放手。楚凌手中一拉,只听咔嚓一声那枯瘦男子闷哼一声顿时脸色惨白。虽然他穿着黑衣看不出来伤势,但是那条被长鞭缠着的胳膊有些诡异的下垂模样还是让不少眼力好的人都暗暗心惊。

“你?!”

楚凌笑道:“鞭子上没毒,但是有刺。”只要扎进肉里,不拉下一大块血肉休想逃脱,更不用说是像他这样整条手臂被缠住的。

“公主威武!”人群中,不知是谁吼出了这么一句,很快这句话就像是会自动传播一般,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放眼望去,叫得最欢的大都是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尚且年少,当年天启南迁,貊族的残暴和强大对他们来说更多的都是有些模糊的记忆或传说。年轻人正是容易热血沸腾的时候,看到神佑公主竟然如此勇武,哪里还能忍住的?

“公主威武!”

“公主千岁!”

“公主……”

原本因为两连败而气氛有些沉默的校场突然变得热闹欢腾起来,似乎所有的人都意气昂扬,信心百倍。

楚凌看着那枯瘦男子惨白的脸色,手中长鞭一抖,原本还紧紧缠着他手臂的长鞭便松开开了。鞭梢落到旁边的地上,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枯瘦男子面带怨恨,眼神阴鸷地望着楚凌,“你……”

楚凌抬手将长鞭收了回来,不过鞭梢上的血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随手将鞭子抛下了擂台被擂台下一个禁卫接在了手中。楚凌抽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血迹道:“你走吧。”她自己下的手她当然知道,那只胳膊百分百是废了。除非这世上真的有那能断骨重生的奇药,否则以如今的医疗条件,那胳膊是绝对不可能复原的。

枯瘦男子简直恨不得直接扑过去将楚凌给捏死,可惜无论是楚凌的身份还是她的实力都不得不让他忌惮不已。只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推着一条无力的吹在身侧的胳膊转身下台去了。一时间,擂台下欢呼声犹如雷动。

楚凌对着台下的人笑了笑,飞身一掠重新回到了永嘉帝身边。

“父皇。”

“顽皮。”永嘉帝对楚凌的表现又惊又喜,不过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说两句的。楚凌也知道他并没有生气,笑着赔礼道:“儿臣一时冲动,还请父皇恕罪。”

永嘉帝摇了摇头,道:“年轻人,冲动一些也是难免的。那人的伤如何了?”

楚凌微笑道:“胳膊大概是要废了吧。”

永嘉帝身边侍候的内侍宫女们都不由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美丽可人的公主殿下说起废了别人的胳膊竟然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半分变化,倒像是说她随手摘了一朵花儿一般的轻描淡写。

君无欢含笑看着楚凌,轻声道:“阿凌的鞭子使得很是不错了。”

楚凌道:“还是有些不顺手。”君无欢道:“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用的武器,已经不错了。”鞭子学起来费劲,用起来也费劲,在君无欢看来除了平时抽人用来拉仇恨还真没什么大用处。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平时跟人切磋,都不占什么优势。不过阿凌喜欢,倒也没什么。反正他也觉得阿凌挥起鞭子来的模样格外的美丽动人。

楚凌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不远处正惨白着一张脸跟珂特吉说着什么的枯瘦男子,道:“天字号的高手,手臂断了会怎么样?”

君无欢漫不经心地道:“不会怎么样,大概…会被舍弃吧?”拓跋梁养着这些人可不是为了做善事的,天字号的高手在冥狱待遇尤其好,而且认输固定。也就是说,必须一个人死了下面的人才能顶上来。如今鬼手被废了一只手就等于是半个废人了,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占着天字号的位置,不是自己找死么?

不远处的珂特吉等人也察觉到了楚凌打量的目光,珂特吉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秦殊倒是好脾气的对楚凌点头笑了笑。脸上半点也看不出来自己一方的人刚刚被楚凌狠狠打脸的不悦和敌意。楚凌有些诧异,秦殊却已经扭回了头低头跟身边的人说话去了。

楚凌耸耸肩问道:“下一轮,该由貊族人先选人了吧?”

永嘉帝点头,示意身边的内侍传令小区,比武继续。片刻后,北晋终于重新拍出了一名高手走上擂台,楚凌看着这个身形高大一副典型的貊族男子模样的青年,道:“这个不会也是天字号高手吧?”她就不信拓跋梁舍得将这么多的高手派给珂特吉和秦殊。君无欢摇头道:“不是,这个…应该是武貊族的武功高手中最弱的一个。阿凌不用担心。”

“你确定?”楚凌问道。

君无欢笑道:“自然,阿凌若不信不妨看看。”

楚凌思索了一下也觉得这个人确实不如之前那两个那么强大,便点头同意了。很快,冯铮挑选的高手也起身上台了。君无欢打量了两眼,笑道:“这应该是今天最稳的一对了,阿凌也不必担心需要车轮战了。”

楚凌道:“你看好他?”

君无欢点头,楚凌道:“拭目以待。”

南宫御月的目光同样也落在了擂台上的两个人身上,目光在两人身边打了几转,南宫御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珂特吉冷笑道:“蠢货!”

这声音不算小,珂特吉自然也听见了。脸上立刻染上了怒色,“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御月冷笑道:“是你让鬼手去挑衅天启人的吧?”

“那又如何?”南宫御月淡淡道:“在天启挑衅天启人,对你有什么好处?不过是比个武就折损一个天字号高手,珂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拓跋梁交代吧。”珂特吉心中也是一沉,面上却不肯认输冷笑道:“不需要国师操心。”

南宫御月淡笑道:“谁有空操心你?这个蠢货打不赢那个天启人。后面两局你更是别想了。珂大人,本座就不陪你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两位慢慢带着看吧。”说完,南宫御月施施然起身,竟然当真要走。

他要走身边的傅冷也习惯性跟上,却被南宫御月扫了一眼定在了当场。南宫御月淡淡道:“你留下,打完了再回来。”

傅冷只得垂首领命,”是,公子。”

309、可敢一战?

“南宫御月走了。”楚凌坐在永嘉帝身边,位置比较高一些,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下面的动静。南宫御月这爱凑热闹的性子,竟然这么早就走了?君无欢听了倒也不觉得奇怪,道:“他知道要输了,怎么肯留下来陪着珂特吉一起丢脸。”楚凌有些惊讶,“他这么容易就放弃?”这才第三场,难道不应该再拯救一下嘛?

君无欢笑道:“阿凌可以称赞他一声自知之明。”

南宫御月是什么人,事不关己的事情他只要看清楚了输赢根本就不会别人的死活,立马就能抽身走人。他可不会觉得貊族人输给了天启人自己面子上就会过不去。那些都是拓跋梁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傅冷输了他也不会在意。毕竟,傅冷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护卫而已,无论后面天启拍谁出场,傅冷无论输赢都不丢脸。当然如果傅冷真的输给了一个同样籍籍无名的人的话,南宫御月只怕会直接一巴掌拍死他。

这一场果然不出君无欢所料,天启人赢得并不困难。校场周围又是一片欢呼,方才公主上台一阵鞭子将暗算宋邑的人给打断了一只手臂,这会儿他们又赢了一场比武,即便是成绩依然是一胜两负,却也让很多天启人都提起了几分信心。

第四轮由天启先选人,这一次冯铮没有犹豫,直接飞身上台了。毕竟下一场是要让给公主殿下的。

台下的珂特吉脸色微沉,据他所知这个冯铮是目前天启已知的除了君无欢以外实力最强的人。如果是在上京的话他当然不用在意,即便是珂特吉本身实力平平却也知道冯铮绝对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但是现在……拓跋兴业不在,南宫御月重伤,他身边虽然还有一张底牌,但是对上冯铮只怕也有些悬。而且……还要防着天启人最后一句不知道会派出什么样的高手。

“秦公子?”珂特吉低声道。

秦殊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问道:“他能稳赢冯铮么?”

珂特吉侧首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黑衣男子,那黑衣男子身形挺拔修长,相貌虽然并不十分英俊却气势不凡。那人看了看台上已经负手等着他们的冯铮道:“胜算不到三成。”珂特吉很想发火,但是却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冯铮毕竟是天启的禁军首领,御前司都指挥使。几乎算得上是天启武将第一人了,这样的人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稳赢,他身后这位现在早就飞黄腾达出将入相了又怎么会跟着他来天启?

秦殊道:“看来国师说的不错,胜算确实不大。请国师的侍卫上吧。”

珂特吉皱眉道:“秦公子认为第五场我们也会输?”

“第五场十之八九神佑公主会亲自出手。”珂特吉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永嘉帝谈笑的楚凌道:“神佑公主能比冯铮更厉害?”

“不知道,试试看就知道了。”秦殊道。

他们在下面商量,擂台上的冯铮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北晋各位使者,商量好了么?”

珂特吉吸了一口气看向傅冷道:“傅公子,该你了。”

傅冷点点头,面不改色的一跃而上,对着冯铮拱手道:“冯将军,请指教。”

冯铮沉着脸点了下头,他的心情不太好,跟北晋人打了才四场,就已经有两个天启人出战了。即便是君无欢说傅冷是为了报恩才跟着南宫御月的,傅冷的武功也是南宫御月教的,冯铮看着那张与天启人无异的脸依然觉得十分憋屈。

“请!”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当下各自抽出兵器便缠斗在了一起。恰好两人都是用剑的,这一场的比试看起来倒是比先前的几场好看多了。好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先前那几场除了楚凌拿着鞭子仇人的时候,其他的大都看起来都不那么赏心悦目并不符合中原人的审美。

这两人学的都是正统的剑法,而且都是名家所授。冯铮的剑法大气磅礴,是适合战场杀伐的路子。傅冷的剑法确实快准狠,走的诡谲凌厉的路子,一时间竟然也有些旗鼓相当的架势。特别是傅冷一身白衣飘飘,看着也还十分年轻,倒是让不少女眷也看得目不转睛。

虽然南宫御月本人是用什么都顺手的,但是他跟君无欢同出一门剑法自然也不弱。由他传授的傅冷的剑法也是自成一家,如果不做南宫御月的随身护卫的话,只怕也不难飞黄腾达。

珂特吉盯着台上缠斗的两人,目光更多的还是落在了傅冷的身上,若有所思地道:“这个小子看着不起眼,竟然如此厉害?”

秦殊淡淡道:“他是南宫国师身边的亲卫,自然不会太弱。”

珂特吉沉默,难怪整个貊族都没有多少人敢惹南宫御月。不仅仅是他身后的焉陀家和他的实力性格,白塔那些人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跟拓跋梁隐藏在暗处地冥狱不一样,南宫御月的白塔从头到尾就那么冠冕堂皇的摆在明面上。白塔里无论男女一律都身着白衣,而且都是习武之人。这些人中从来没有过出类拔萃的人物,自然也就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在许多人眼里,仿佛这些男男女女就是专门服侍南宫御月的存在一般。然而只有真正跟南宫御月正面较量过的人才知道。但凡招惹过这些人的,几乎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地。

但即便是如此,傅冷的实力也依然出乎珂特吉的预料。

秦殊眼神悠远,同样也有些感慨,道:“国师麾下果然也是高手如云,先前陛下只怕是低估他了。”南宫御月敢放下上京的局势千里迢迢跑到天启来抽热闹,只怕也不是兴之所至任意妄为了。有焉陀邑和太后在,又有白塔的战力和焉陀家的兵力,新皇陛下还真的没法拿南宫御月怎么样。

傅冷虽然厉害,但是到底还年轻,最后依然还是冯铮略胜一筹。

两人可算是整场比武结束的最为体面的一对了,傅冷低头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锋微微后退了一步,道:“多谢冯将军手下留情。”

冯铮看了看他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只吐出了两个字,“承让。”

傅冷收起了剑,飞身下台就往校场外面走去。不紧不慢,似乎比武失败的结局对他半点影响都没有。也不管身后珂特吉难看地脸色。

两胜两败,关键就看最后一局了。

珂特吉身后的黑衣男子飞身上台,却不去看负责这场比武的冯铮,目光直刺坐在永嘉帝身边的楚凌。

“神佑公主,可敢一战?!”那人沉声道,低沉的声音却几乎传遍了整个校场。

众人皆是一惊,方才神佑公主鞭打那枯瘦男子的情形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人还敢挑战神佑公主可见是信心十足的。

楚凌端坐在永嘉帝身边,淡淡道:“本宫不与无名之辈交手,报上名来吧。”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道:“冥狱,天子三号夜狂。”

楚凌挑了挑眉,浅笑道:“冥狱啊,我之前好像杀过几个冥狱的。”

黑衣男子道:“我弟弟就死在公主的流月刀下。”

楚凌很是歉意,“抱歉,本宫不记得什么时候杀了你弟弟的。你们冥狱的人难得用真容见人,就算我杀了也不知道是你弟弟啊。他若早告诉我有个在冥狱里排名这么靠前的哥哥,我就……”

“如何?”叫夜狂的黑衣男子问道。

楚凌微微勾唇,“连你一起杀,永绝后患啊。”

“……”

人群里,几个纨绔们睁大了星星眼恨不得抱在一起尖叫。公主好厉害!公主威武霸气!公主千千岁!

另一些文官武将们忍不住抖了抖,胆子小地开始考虑自己先前是不是得罪过这位公主了。

夜狂并没有因为这番话动怒,只是冷然一笑道:“既然如此,公主请。”

楚凌刚要起身却被永嘉帝一把按住了,“卿儿,你是公主,这种跳梁小丑叫个人去收拾了就是。”目光却是扫向旁边的君无欢的,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只看这人嚣张的态度以及什么天字三号的名头就知道肯定很厉害了。这个时候,未来夫婿不出头还要等什么时候出头?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对楚凌道:“阿凌小心。”

“……”永嘉帝气结!这个女婿有什么用!还想提前婚期?想都不要想!

楚凌安慰地对永嘉帝笑了笑,足下一点整个人就凌空掠起犹如一团红云朝着擂台飘去。君无欢看着永嘉帝气急败坏的模样,只得安慰道:“陛下请放心,阿凌不会有事的。”永嘉帝瞪着她道:“你老实说,卿儿打不打得过这人?”

君无欢想了想,实话实说,“五五之数。”

“什么?!”

君无欢道:“陛下,阿凌需要跟高手不断的切磋磨炼!”这几年阿凌的武功进步为什么这么快,除了她自身的资质和拓跋兴业的教导以外,还有就是拓跋兴业不断地让她与高手切磋磨砺,这些高手寻常人能有一个当陪练就算得上是运气了,阿凌却在这两年中几乎每月都要挑战一名高手。即便是最开始的时候连战连败也从没有间断过。可以说,年轻一辈的高手之中只怕没有人比阿凌跟高手过招的经验更多了。

永嘉帝怒道,“卿儿是公主,她用不着磨炼!”

君无欢摇了摇头并不说话,显然是不认同永嘉帝的看法。永嘉帝气得脸色铁青,身为男人难道不是应该将自己的心上人小心翼翼的保护在身后么?这姓君的到底是不是真心对卿儿的?永嘉帝若是心里再黑暗一点,都要忍不住怀疑君无欢是不是记恨当年君傲的死,接近自己的女儿是为了报复了。

耳边传来君无欢淡淡地声音,“陛下君临天下,护住想要护的人了么?”

这话听在永嘉帝耳中如同雷震,但是周围的人却丝毫没有听见。就算是永嘉帝身边的内侍也只是看到君无欢的唇动了几下而已,然后就是永嘉帝脸色大变失魂落魄的模样。

“陛下……”

永嘉帝摆了摆手没有说什么,甚至连发怒都没有有些怔怔地坐在椅子里望着前方出神。

擂台上的两个人并没有急着动手,这次也巧了两人用的都是刀。不过夜狂是两把弯刀而楚凌手中却是流月刀。回到平京之后楚凌用流月刀的时间并不多,毕竟或许绝大多数人认不出来这是流月刀,但是毫无以为这是难得一见的宝刀。而且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堂堂公主亲自拔刀上,所以在许多人眼中这只是神佑公主的一把很漂亮的装饰品而已。这会儿流月刀出鞘了,文官如何暂且不说,武将却是都忍不住眼前一亮,无论是用刀的还是不用刀的。

楚凌含笑看着对面的黑衣人,道:“动手吧。”

夜狂冷笑一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手中双刀一凛,寒芒乍现,整个人夹着两道雪亮的刀光朝着楚凌冲了过去。楚凌脚下飞转,流月刀划出一道绚丽的银弧也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我杀了你弟弟,你还能客气也是不错了。”楚凌笑道。

夜狂冷哼一声,刀光越发凌厉起来,楚凌整个人仿佛都被裹挟进了那无边的寒芒之中一般。底下的看客们都不由的将心提到了半空中,这黑衣人一上来就气势如虹,他们不由得担心起公主来了。

楚凌发现自己被卷入刀光之中却并没有惊慌,手中流月刀毫不犹豫地迎上了对方刀锋。

只听刀锋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台下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根本看不清楚两人的动作。楚凌并没有打算正面与夜狂死磕,十六七岁的少女除非天生神力否则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成年男子的。三把刀片刻间交锋了二三十次,楚凌已经找准了时机从夜狂构成的刀光包围中闪了出来,同时流月刀横空扫出直扫夜狂地胸口。

夜狂有些惊讶,他一双快刀这些年来几乎罕有敌手。遇上同样用刀的人更是没见过几个比他更厉害的,早在北晋的时候听说武安郡主用刀他就想要找她切磋一番。只是那时候冥狱的人不允许随意现身,因此对上京众人称赞武安郡主的刀法只能心中不服却也无可奈何。这一次…却是个机会。这神佑公主不仅是杀了他弟弟的仇人,更是他将要踩在脚下的对手。

两人这一战打得都很认真,夜狂一心要打败楚凌为弟弟报仇,楚凌却是决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战败的。否则今天前面装的十三可都付诸流水了。

“我去,公主殿下这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好像又变厉害了。”桓毓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君无欢身边,忍不住叹道。

君无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阿凌跟你不一样。”

“什么意思?”桓毓公子直觉这不是一句好话。

君无欢道:“阿凌是遇强越强,对手越强大,越能够激发她的潜力。当初拓跋大将军也是针对这一点教导她的,之后又和坚昆周旋了一个多月,她不怕与高手切磋。任何高手都无法对她造成心理上的压力了。”桓毓公子想想这两三年神佑公主的经历,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不过……“那我呢?”

君无欢道:“你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

“俗称,欺软怕硬。”似乎怕他不能理解,君无欢好心地注解道。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桓毓公子心中暗恨。可惜,难就难在,他打不过君无欢!眼看着桓毓公子要爆炸了,君无欢果断的转移话题,“有什么事?”

桓毓公子小声道:“珂特吉派去追杀拓跋胤的人都死了。”

“哦?”君无欢有些惊讶,珂特吉派去的人未必能截杀住拓跋胤他知道,但是都死了倒是有些意外?

“哪儿来的消息?”

桓毓道:“靖北军刚刚传来的消息,就在信州附近。”

君无欢微微点头道:“知道了,回头我跟阿凌说。”

永嘉帝看着君无欢和桓毓公子交头接耳的模样有些不悦,“你们在说什么?”她女儿在台上拼命,这两个人却在这里说悄悄话?君无欢对桓毓公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走,桓毓对着永嘉帝躬身行礼告退,君无欢才低声道:“禀陛下,是信州的事。”

永嘉帝微微眯眼,他当然知道信州是什么地方,有些不是滋味地道:“卿儿倒是信任你。”

君无欢淡淡笑道:“梁州的是阿凌也能做主。”沧云城即在梁州。

永嘉帝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这一战,两人足足打了将近半个时辰。两人身上自然都免不了受些伤,如果不是君无欢拦着只怕永嘉帝在看到楚凌受第一刀伤的时候就忍不住叫停了。之后虽然忍住了却全程阴沉着脸显然是气得不轻。

擂台上夜狂的压力并不清楚,原本他以为自己解决神佑公主问题应该并不大,却没有想到这一战竟然拖了这么久。虽然他伤了神佑公主,但是神佑公主的流月刀也没少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夜狂看向对面楚凌的目光也越发的警惕起来,这个神佑公主不仅实力不弱而且下刀心狠手辣,每一刀都是在要害之处,若不是他身法极快,只怕挨了第一刀的时候就要倒霉了。

刀光再一次卷向楚凌的肩头,楚凌微微弯腰避开了这一刀,刀风却将扬起的袖摆割裂了一块。楚凌当下一咬牙,手中袖摆一卷缠住了他的刀锋。夜狂脸上露出一个狰狞地笑容,“你自己找死!”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往上一送,显然是想要折了楚凌这只胳膊。

楚凌轻笑一声,手指在他刀锋上一弹。趁着他力道稍缓的瞬间手中流月刀已经滑向了夜狂的手腕。夜狂若是想要保住手的话就只能弃刀,楚凌衣袖一挥,夜狂的一把刀直接穿透了她的衣袖射向了台下。

两人瞬间退开了五六步,夜狂看着自己飞出去落在了地上的刀脸色铁青。

“好,武安郡主果然名不虚传。”夜狂沉声道。

楚凌笑道:“冥狱也是名不虚传。”

“再来!”

“再来!”

话音未落,两人再一次缠斗起来。

擂台下的人群中,黄靖轩抓着身边的黎澹的胳膊叫道:“公主好厉害!这就是神佑公主的真正实力么!”

黎澹被抓的动弹不得,忍不住道:“放…放开!”目光却同样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凌,虽然他不懂武功但是却觉得此时擂台上的公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耀眼夺目。旁边夏月庭同样满脸激动,往日总是一派沉静肃穆的小脸已经涨红了,眼睛里满是光彩。

他们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纨绔们了。若不是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说不定都想要直接扑到擂台下去大叫公主威武了。

“好…好厉害!”

“我若是有公主七分厉害就好了!”

“五分!”

“三分!”

“决定了,明天我就去投军!”其他人纷纷附和,热血上头的少年们意志越发坚定起来。他们也要像神佑公主一样威武霸气,把那些貊族人打得屁滚尿流!

------题外话------

啦啦啦~假期结束啦~亲爱的们,今天木有二更哦~

310、自尽!

第五场比试打到最后几乎已经没有人关心这场比武原本的意义了,围观的人们眼前看到的,心中想着的只有这两个人最后的胜负而不是他们胜负对彼此身后的国家与人的影响。

楚凌微微吐了口气,随手摸了一下白皙纤细的脖颈,右侧方原本白皙无暇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她随手一抹,血迹便沾上了手指。楚凌微微蹙眉,却并没有在意。只是一道浅浅的血痕而已,并不严重。

对面的夜狂握刀的手在刀柄上又紧了紧,他的身上也有几道伤痕,不过他穿着一身黑衣,即便是流血也看不出来。夜狂此时的眼眸已经没有了原本自信和傲然,看向楚凌的眼眸中尽是狠辣与疯狂。身为习武之人,无论他品性如何遇到这样的高手,在这么多人的瞩目下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夜狂不想败,也不能败。身为冥狱摆平靠前的高手,他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败给神佑公主,就算是回到了上京以后冥狱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低吼一声,夜狂一刀挥向对面的楚凌,楚凌也不闪不避,手中流月刀毫不犹豫地朝他刺了过去,又是一番缠斗,终于楚凌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手中的流月刀向上一挑,然后飞快地转身一刀斩下。只听一声轻响,夜狂手中的刀竟然应声而断。

夜狂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虽然他的刀不如楚凌的流月刀,但也是貊族的名匠用精铁打造而成的,还是他办差得力拓跋梁才赐给他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流月刀砍断?只是楚凌并没有给他错愕的时间,一刀下去之后丝毫不带停留地直挥向他心口而去。夜狂连忙避让,只是他原本双刀在手都奈何不得楚凌,更不用说如今空手对敌了,顿时被楚凌凌厉的刀法逼得连连后退。不得已只能赤手空拳的对楚凌就纠缠。

见夜狂两把刀都没了,永嘉帝也提起了精神,看向君无欢道:“卿儿要赢了?”

君无欢看了看道:“差不多了吧。”打到现在,也确实该差不多了。

“流月刀果然名不虚传,夜狂这双刀也有名刀之姿,没想到……”冯铮站在一边,手中还提着夜狂掉落到台下的另一把道。君无欢看了一眼道:“确实不错,不过比起流月刀还差几分。冯将军方才没看出来么?公主后面每一刀都砍在夜狂手里的刀同一个位置上。前后一共砍了二十三次,若还砍不断那把刀,就是流月刀浪得虚名了。”

冯铮抬手摸了摸手中刀的刀锋,叹气道:“正是因为如此,公主才……”更可怕。谁打到这种程度了还能将每一刀的位置掌控的如此巧妙?

君无欢含笑不语,只是抬头看向擂台上的楚凌神色温和。

有了武器的便利,楚凌和夜狂终于从互相缠斗变成了在单方面的碾压。虽然已夜狂的实力说碾压有些过了,至少也说明了夜狂确实是节节败退的情况。楚凌看着片刻间身上又多了两道刀痕的夜狂道:“你认输,我罢手。”

“休想!”夜狂咬牙道,手中招式却越发疯狂起来。楚凌当下也不再犹豫,手中刀光如雪,溅起片片血花。夜狂一路后退,楚凌就一路逼近,知道他一路退到了擂台边上,楚凌手中流月刀平挥出去,夜狂避无可避又不愿意狼狈地逃下台去,竟然硬生生接了这一刀。虽然卸去了几分力道,但是这一刀下去,依然让夜狂胸口瞬间挨了一刀顿时血如泉涌。

夜狂伸手按住胸前的伤,单膝跪倒在擂台上,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楚凌看着他微微蹙眉道:“你这是何苦?”

夜狂抬眼,盯着她却不说话。

楚凌也不在意,只是扭头对台下的人道:“我赢了。”

台下的人几乎都愣住了,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楚凌开口,原本安静的校场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公主赢了!公主赢了!”

“公主千岁!千岁!”所有人似乎都在欢呼着,校场上仿佛是在过节一般的热闹喜庆。人们全然忘了前面还有一群脸色不太好看的貊族客人,以及台上还有一个伤痕累累的伤者呢。

楚凌转身往擂台上走下去,这一场打下来她消耗的也不少,施展轻功卓氏有些力不从心。

“嗖!”

“公主小心!”

背后突然一声劲风袭来,一起响起的还有擂台底下的人们的惊呼。

楚凌没有回头,而是利落地一个侧身,同时一道银光她袖中射了出去。

在呼声响起的同时,甚至或许还要略早一瞬,远处永嘉帝所在的地上也有一人一跃而起朝着擂台掠了过去。众人只看到那射向楚凌的暗器仿佛中途被什么东西打偏了一般射向了旁边的旗杆上,楚凌袖中射出的银光却毫无阻碍地射向了地上的夜狂。

君无欢落的身影瞬间便到了楚凌跟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阿凌,怎么样?”

楚凌抬头对他笑了笑道:“没事,你不用出手的。”就算君无欢不出手,那枚暗器也伤不到她。

半跪在擂台上的夜狂自然也看出来这一点,眼中带着几分震惊的王者楚凌。神佑公主分明已经消耗过度,按理是不可能躲过他的暗器的。如果是靠君无欢相救的话,他还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但如果神佑公主根本就能自己躲开,那他方才的行径不过是跳梁小丑自取其辱罢了。

楚凌靠在君无欢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以为,在见过宋将军刚才的遭遇之后,我还会相信你们冥狱的人知道武德两个字怎么写?”

夜狂咬牙,只是他再恨也无可奈何。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背后也挨了君无欢一掌。此时还能不倒下去已经是靠着极强的意志力撑着了。这一次,就算是不死只怕也要变成废人了。若是如此,他宁愿死了干净。

眼神幽冷地望了两人一眼,夜狂伸手握自己胸口的匕首一咬牙狠狠地送进了胸膛更深处。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流出,片刻后夜狂无声地倒了下去。

台下珂特吉猛然站起身来,看了看台上的楚凌和君无欢,又看了看四周终究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冷哼一声道:“我们走!”

说罢便带着人快步离开了校场,从头到尾竟然都没有人去看一眼台上的夜狂。

貊族人灰溜溜地走了,剩下的天启人自然可以放开了拘束的欢呼庆贺了。整个校场上都是一片欢呼声,只让人听着就隐隐有几分热血沸腾的感觉。

楚凌和君无欢下了擂台,永嘉帝也已经起身迎了上来。永嘉帝仔细看了看楚凌,有些焦急地道:“快,快让太医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楚凌笑道:“多谢父皇关心,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永嘉帝怒道,“你看看,这么多伤…你一个姑娘家……”

“父皇!”楚凌有些无奈地道,“我真的没事,都是皮外伤。”

永嘉帝愣了愣,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罢了,你送卿儿回府去,太医也跟着去。”

听皇帝陛下这么说,原本围上来还想跟公主说话的众文臣武将也只能偃旗息鼓了。君无欢一手扶着楚凌点了点头道:“是,陛下。”永嘉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凌没好气地道:“看来确实得有个人看着你!”

楚凌和君无欢先是一怔,反应过来永嘉帝是什么意思之后又愣了愣。倒是旁边襄国公道:“好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身上的伤要紧!”

“父皇,儿臣先告退了。”

“快走快走!”

送走了楚凌和君无欢,永嘉帝紧蹙的眉头依然没有展开。襄国公笑道:“陛下不用担心,公主的伤应当不要紧。”

永嘉帝瞥了他一眼道:“这么多伤都不要紧?还有什么要紧的?”若是寻常女子,就算是挨上一刀只怕也要哭的呼天抢地了。襄国公摇头道:“陛下,公主毕竟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哪里有不受伤的?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眼前的事情么?襄国公看了一眼周围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望着他们的目光心中暗笑,公主殿下这倒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陛下……”几个老臣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望着永嘉帝的神色非常的一言难尽。

永嘉帝倒是爽快,大手一挥道:“回去再说!”

回到公主府,太医立刻让宫中医女上前为公主检查伤势,发现确实只是皮外伤之后才松了口气,等到医女为楚凌上好了药方才告辞离开回去给永嘉帝报信去了。楚凌的伤确实不算重,只是累而已。医女为她上了药包扎好伤口,连需要口服的药都还没有送来楚凌就靠在软榻里睡着了。

等到楚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君无欢坐在软榻边上握着一本书正在翻开,听到声音立刻抬头看向她,随手将手中的书放下了,“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楚凌摇摇头,扶着君无欢的手臂坐了起来道:“没事。”

君无欢牵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脉,这才点了点头道:“大夫说只要不发热,就不会有问题。”外伤主要是怕伤口发炎,不过习武之人特别是内力高强的人倒是鲜少因为这个原因而出什么问题。只是太医却不敢疏忽大意,即便是用了上好的伤药,依然坚持要楚凌服用一些汤药。

外面,白鹭和雪鸢端着东西走了进来。还没靠近楚凌就闻到了那浓浓的药味,连忙往里缩了缩道:“那是什么东西?”君无欢接过来笑道:“太医开的药,让你一定要喝了。”楚凌摇头,“不喝。”倒不是她讳疾忌医,害怕吃药到这个地步。而是明知道没事就完全不必非要吃药了啊。她身上这点伤,只要自己别作死基本上不会到要发炎恶化的地步。

君无欢拿着勺子轻轻搅动着那碗黑黝黝的药,温声笑道:“平京的天气不好,喝了好一些。”

楚凌抬眼,眼巴巴地望着他试图让他明白这碗药真的毫无必要,“我真的没事。”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叹了几口气,道:“这药里面还有一些补气安神的,是我让太医开的,你今天太累了。”

“……”所以你就要我喝这能苦掉半条舌头的东西?君无欢见她果然十分抗拒,只能无奈地转身将药碗放回白鹭的托盘里,道:“太医说你有些太过劳累而且小时候过的不太好所以身体有些弱。最好是多吃一段时间的药补补身子。”

楚凌道:“他们哪次不是这么说的?”

君无欢道:“上次他们这么说被你在陛下面前抵赖掉了,这次若是他们还是这样说,你恐怕就……”逃不了做个药罐子的命运了。其实楚凌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早年确实有些亏损但是楚卿衣将她护的很好,所以也并不严重。这几年楚凌自己也很注意,又开始习武,无论是云行月还是肖嫣儿甚至是云师叔都认为楚凌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至少比寻常养在深闺的女子要健康得多。

只是这些太医一贯行事谨慎,没病也要说出三分来。今天楚凌刚刚跟人大战了一场,自然消耗过度,他们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君无欢轻声道:“我让他们晚些时候再报给陛下,你将药喝了休息一晚上,差不多明后天就该好了。到时候再让他们看看就是了。”

楚凌有些幽怨地君无欢一眼,朝着白鹭伸出手去。白鹭忍着笑意将药送到她跟前,楚凌也不小口小口的喝,试了试觉得温度差不多,直接一口闷了下去。即便是喝得再快,一股难以言喻的苦味依然在刹那间在舌头上绽开,瞬间遍布了整个口腔。

楚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还没说话就被君无欢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楚凌眨了眨眼睛,表示中药味的蜜饯也并不那么好吃。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君无欢,她只是偶尔吃药,君无欢可是从小吃药到现在啊。这个时代的药绝大多数甭管是汤药,散药还是药丸,味道好的几乎没有。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君无欢扭头从旁边雪鸢手里接过一杯水道:“其实吃惯了也还好。”

楚凌连连摇头表示她这辈子都不想习惯。

看着她喝了水脸色好些了,雪鸢才笑道:“公主将午膳时间都睡过去了,公子说公主累了让你睡着,厨房里一直热着饭菜呢,公主现在可要用一些?”楚凌看了一眼放在旁边桌上的东西,也觉得有点饿了便点了点头。

雪鸢揭开盖子,是一盅熬得香浓软糯的米粥,旁边还有几个精致的小菜。

楚凌从床上下来,走到了桌边坐下有些好奇的问道:“我睡着了没有发生什么是吧?”

君无欢也站起身来,跟她一起在桌边坐了下来,道:“没什么事?陛下有命那些人就算着急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扰。”楚凌接过雪鸢递过来的粥,喝了一口方才,笑道:“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在平京皇城里横着走了?”

君无欢笑道:“我看…更有可能的是,那些大臣觉得公主需要重新学习礼仪,找一群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整天围着你不让你动弹。”公主再刁蛮总不能对那些老人家出手,长离公子表示如果他是那些老头儿的话,他就会那么做。

楚凌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有些迟疑地道:“不会吧?”

君无欢笑而不语,楚凌被他说得顿时没有了胃口,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叹气道:“我怕我一不小心,把那些老太太给……”她自问是个尊老爱幼的人,但是让她天天对着一群老人家,她会疯的。

君无欢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一笑,“骗你的,那些文官可舍不得拿自己家里的人来给公主折腾。”那些文官都讲究个孝道大如天的·,把自己家里的老母亲送来给这么凶残的公主折腾,实在是太不孝了。至于武将,压根想不出来这么刁钻的主意。

楚凌挑眉,“耍我?”

君无欢道笑道:“我以为你不会信。”

“……”所以是她睡傻了对么?“

看着端着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阿凌,长离公子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拓跋兴业已经摆脱冥狱的追兵了,应该很快就会回到上京。”

“嗯?”楚凌有些惊讶,道:“萧艨不是还没有出发么?”之前原本是让萧艨去北边助拓跋胤一臂之力的,不过神佑军中临时有点事耽搁了几天。楚凌和君无欢只得另外派人先一步过去了,让萧艨晚几天过去。毕竟他们让萧艨过去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救拓跋胤,拓跋胤也不可能因为萧艨晚到几天就真的没命了。

君无欢点头道:“先一步过去的人传回的消息,他们没有找到拓跋胤,但是追杀拓跋胤的人都死了,就死在信州境内。”

“会不会是大哥他们动的手?”楚凌蹙眉问道。

君无欢摇了摇头道:“不太像,现在靖北军应该不会主动招惹冥狱的人。我要见一见从那边回来的人,问一问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楚凌点头道:“也好,既然拓跋胤能平安回到上京,那上京那边咱们是不是也要注意起来了?隔着这千里之遥,到底是不太方便。”

这世道传信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因此消息往往会严重滞后。他们在这千里之外的平京,想要操纵上京的局势,着实是有些困难。

君无欢伸手捋了一下她披散的发丝,温声道:“不用担心,暂时出不了什么事。不过…最晚明年开春,我一定要回一趟上京。”

楚凌想了想,道:“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君无欢含笑点头,“阿凌能陪我一起去自然是最好,不过在这之前…”

“怎么?”楚凌问道。

君无欢道:“我们要先成亲。”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个啊,你还是说动了父皇再说吧。”君无欢道:“陛下已经同意了。”虽然声音平缓,但却依然能听出几分淡淡的喜意。楚凌有些惊讶,“同意了?”她还以为父皇至少要再磨蹭几天才会答应呢。永嘉帝在事情无法拒绝或改变的时候,总喜欢故意拖延磨蹭几天。明知道不会改变既定的结局却还是总想要拖延不愿意立刻面对,这也是永嘉帝无法成为一个精明强干的帝王的原因之一。

君无欢道:“大概是……陛下觉得她的公主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人…保护吧?”

楚凌微微挑眉道:“保护?”

君无欢从善如流,“是我需要阿凌保护。”

楚凌看着他俊美的容颜,忍不住笑出声来。长离公子在外面面前总是一派从容淡漠的模样,即便是面容清瘦身体也有些单薄,一身气势却极为慑人。但他却总愿意低头来哄她,有些话明知道他说的是假的,却依然会不由得感到高兴。这大约就是女人在感情上天生的弱点,没有女人不喜欢听甜言蜜语的。

君无欢微笑道:“所以,阿凌愿意保护我么?”

楚凌笑道:“既然长离公子这么说了,本宫就勉为其难保护你好了。”

“勉为其难?”君无欢微微扬眉,道。

楚凌烟波流转,“好吧,本宫十分愿意保护长离公子。”这样可以了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好像越来越觉得君无欢好看了。明年记得两三年前她还想要找机会钓一个冷面帅哥来着啊。

君无欢这才满意,“那以后就有劳阿凌了。”

早在两人你来我往的调侃对方的时候,白鹭和雪鸢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的笑声,两人也不由对视一眼双双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311、野心

这一夜,平京城里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没能睡着觉。但是楚凌却是睡的极好。只是一大早还没才刚起身还没来得及用早膳,金雪就进来禀告说上官大人来了。楚凌有些意外,“今天不用上早朝么?”她起床的时间已经够早了,上官成义这么早就上门?这个时间对那些讲究的读书人来说已经称得上是失礼了。

金雪摇摇头道:“今天没有早朝。”

楚凌点点头道:“请上官丞相稍坐喝茶。”好吧,人家堂堂丞相一大早亲自过来,她总不能让人家等着。

换了衣服,洗漱一番之后楚凌也顾不得用早膳就直接去了书房,上官成义已经坐在书房里喝了好一会儿茶了。看到楚凌进来,立刻站起身来,“见过公主,老臣冒昧来访,打扰了。“楚凌更加诧异了,这还是第一次上官成义对她这么恭敬呢。难不成…上官成义是怕她会揍他不成?楚凌在心中暗暗腹诽着,口中却道:“上官大人不必多礼,请坐便是。”

宾主各自落座,上官成义看向楚凌的目光依然有些复杂。半晌方才道:“昨天的事情…不知公主怎么看?”

楚凌微微偏头,笑道:“什么如何看?上官大人是在说什么?”

上官成义摇摇头道:“昨天公主会上台,也不仅仅是为了替冯大人救场吧?”如果昨天没有公主出手,冯铮最后可能确实会有麻烦,但是其实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天启人打不过貊族人已经是很多人心中默认的事实了,陛下就算生气最多也只是骂几句罢了,冯铮依然还是御前司都指挥使。

楚凌有些懒洋洋地靠着扶手笑道:“上官大人果然英明,好吧,我是想让平京的这些权贵们看看,本公主……脾气不好,而且、真的会杀人。”

上官成义面色一僵,抬头仔细打量着楚凌。却见眼前的少女笑吟吟的容颜上没有丝毫的戾气,然而方才那句会杀人却又让人听得心里发寒。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殿下确实是个很难让人看透的人。更可怕的却是,她还这么年轻。上官成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苍老了,事实上面对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这些人的时候他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楚凌笑看着上官成义微变的脸色,坐直了身体道:“丞相,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放心,我不会随便动手的。”

上官成义一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公主,老臣并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

楚凌更加无奈,摊手道:“我也是很认真的。”

“罢了。”上官成义叹了口气,看着楚凌道:“如今朝堂上的倾向公主想必也是知道了,朱大人是同意与貊族结盟的。毕竟,与貊族结盟的好处是败在明面上显而易见的。”楚凌道:“但若是让北晋缓过劲儿铲除了沧云城,对天启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啊。况且,恕我无礼,以天启如今对北方的掌控力和天启禁军的战力,就算北晋将沧云城拱手相让,又有何意义?还不是貊族人想要随手就可以夺回来?”

上官成义神色复杂地看着楚凌道:“公主竟然对军中之事也精通么?”

楚凌笑道:“精通算不上,略懂而已。毕竟…本宫怎么说也是拓跋兴业的弟子吧?”虽然拓跋兴业并没有教她什么兵法,不过楚凌自己感兴趣看了不少书,平时跟着拓跋兴业耳闻目睹也听过不少。更不用说,她自己本身就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了。

上官成义垂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楚凌也不着急,拈了一块旁边盘子里的点心填肚子。这一大早的,她还没吃早饭呢。

过了好一会儿,上官成义终于抬起头来,问道:“公主,对皇嗣有何看法?”

“皇嗣?”楚凌咬着点心,眨了眨眼睛道:“谁?”

“没有谁。”上官成义盯着楚凌的眼睛道:“陛下膝下除了公主以外再也没有别的血脉,所以将来必然要从宗室中过继子嗣。这个人选,公主可有什么看法?”楚凌这才恍然大悟,微微凝眉思索了片刻道:“上官大人觉得,现在问我这个合适么?”

上官成义道:“再合适不过了。”

楚凌与他对视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上官大人一定要问,我也不妨说说。如今宗室凋零,父皇就算要过继子嗣可选的范围也并不多。我这些日子回来也了解过一些宗室子弟,恕我直言…合适的几乎没有。”

上官成义凝眉,“公主所说的合适,又是指的什么?”

楚凌笑道:“上官大人觉得呢?”

上官成义沉默了片刻道:“老臣想问一问公主,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凌有些好笑,她跟上官成义聊天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上官成义这样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来她想要做什么吗?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楚凌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首方的老者,道:“如果丞相一定要知道的话,我想要做个理直气壮的公主。我不喜欢某一天必须要以公主之尊在貊族人跟前卑躬屈膝,甚至到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地步。我还答应了要带拂衣姐姐回家,但是其实我们都知道,她的家就在上京,她这辈子都没有来过平京,平京不是她的家,现在上京也不是。”

上官成义有些错愕的望着眼前的少女说不出话来。他隐约明白神佑公主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这样的话…何止是离经叛道?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但是……

上官成义心中忍不住抖了抖,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愤怒,恐惧,还是激动。

楚凌说完了这话,脸上的神色却十分淡然。看着上官成义的目光也是一派平淡从容,仿佛丝毫不担心他的反应一般。良久,方才听到上官成义问道:“陛下…知道公主想要做什么吗?”

楚凌微笑道:“大人您觉得呢?”

“陛下不会同意的!”上官成义道。

楚凌道:“事实上,父皇他同意了。”

上官成义道:“陛下、根本就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公主你欺瞒了陛下!”收复北地,这是多么重大的可怕的一件事?满朝文武谁不想但是谁又真的敢想?他不敢,朱大人不敢,冯铮不敢,陛下就更不敢了。如果陛下真的知道的话,只能说陛下根本不认为神佑公主能做到甚至不认为公主是认真的。如今的纵容不过是一个父亲在纵容一个丢失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而已。

在前期这并没有什么不好,陛下会无限支持神佑公主,无论她做出再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无所谓。但如果有一天,神佑公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威胁陛下如今的安稳的时候,陛下还会支持么?这却又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极大的风险。

“公主,你我都知道陛下的性子。即便是他现在支持您,将来也未必。”上官成义沉声道。永嘉帝心性软弱,他疼爱公主是真的,但若说能成为公主的坚强后盾上官成义是不相信地。非他不愿,而是不能。

楚凌笑道:“所以,我才需要上官大人帮忙啊。”

上官成义沉默。

楚凌叹了口气道:“上次大人明明都同意了,如今又开始迟疑未免有些无趣。”

上官成义心中暗道,上次他也不知道神佑公主会玩得这么大。这算是上了贼船么?

楚凌端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道:“罢了,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上官大人不觉得现在想这些太早了一些么?”

上官成义默然,确实是早了一些。他昨天回去之后一夜没睡,确实是被自己的猜测吓着了。否则他也不会一大早就跑到神佑公主府来,现在想想倒确实是有些太不淡定了。

上官成义叹了口气道:“罢了,公主天资过人,文武双全,行事想必也胸有丘壑用不着老臣啰嗦。只有一点,还望公主三思。”

楚凌点头道:“上官大人请指教。”

上官成义道:“欲速则不达,两国之争并非一朝一夕可成。公主若是操之过急,难保不会功败垂成。”

楚凌笑道:“多谢大人指教,本宫心里有数。”

“朱大人那里,我会尽力周旋。”上官成义承诺道。

如果不理会上官成义和卓氏的那些事情,单从一个官员的角度来谈话的话,不得不说上官成义着实是一个很不错的谈话对象。他从一个清贫的读书人一路做到丞相的位置,见过的,经历过的事情都远非常人能想象。因此很多时候他的话对楚凌来说也能有很深的启发。

难得双方都暂时放弃了对对方的成见,聊起天来自然也顺畅了许多。等到雪鸢来传话的时候,两人已经在书房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公主,卓夫人来了。”雪鸢端着新鲜地茶点进来,一边有些不满的看了上官成义一眼。这位老大人一大早就来,公主这会儿还没吃上早饭呢。上官成义被她的话吸引倒是没看见她的眼神,立刻抬头扭头看向门口。

自从卓氏搬出了上官家,上官成义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最初还时常让儿媳妇去看看,但是卓氏一直都将人拒之门外,再加上家里老太太闹腾的厉害,上官成义渐渐的也没有那个心思了。反正这些日子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丞相夫人离家出走还要跟他和离的事情,就算是真的和离了也就这样了。

丢脸这种事情,有的时候丢着丢着大约也就习惯了。

算算日子,上官成义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过卓氏了。

楚凌看了一眼旁边的上官成义,道:“请卓夫人进来吧。”

雪鸢应声去了,片刻后卓氏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坐在里面的上官成义,卓氏并不惊慌。她早就知道上官成义在书房里了,自然也做好了再次见到他的准备。经过了这些时间的独处,卓氏反倒是看开了许多。独自一人生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至少她现在的日子比从前要好的多。没有丈夫,没有儿女又如何?只要一想到以后几十年还要过着从前那样的日子,那还不如没有。

这些日子,她一边调理自己的身体和心情,时不时的来公主府教导金雪,白鹭等人一些事情。虽然没怎么见到公主,倒是跟白鹭等人的交情不错了。

看到卓氏的模样,上官成义也有些意外。在他影像中的夫人似乎一直都是默默无闻苍白消瘦的模样,作为丞相夫人未免显得有些怯弱上不得台面。但是眼前的卓氏只是模样就不复记忆中的消瘦,以往总是覆着厚厚脂粉苍白的脸色也显得红润了许多,看起来倒是比从前年轻了好几岁。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上官成义一眼,便上前拜见楚凌,“见过公主。”

楚凌笑道:“夫人不必多礼,今日特意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往日卓氏来公主府也只是见金雪她们并不会特意到她跟前来。

卓氏微微点头,道:“回公主,我已经决定好了。”

“哦?”楚凌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卓氏轻声笑道:“我虽不才,侥幸还有一些打理庶务的本事。公主愿意相信我,是我的荣幸。我想离开平京,以后为公主办事,还望公主不弃。”

楚凌道:“外面不及平京安稳,就算有危险你也不怕么?其实夫人手里握着的财产也足够你安安稳稳的在平静生活下去了。公主府既然说了会护着夫人,就绝不会失言。”卓氏笑容明朗,“既然已经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为何不再多做两件?”

上官成义望着对面的卓氏神色有些恍惚,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刚刚嫁给他的卓家嫡女。出身名门的女子总是有几分傲气的,不过这一点在卓氏身上消失的很快,后来他也渐渐地忘记了。

楚凌定定地打量着卓氏,卓氏不闪不避地回望。

“好。”楚凌终于开口道,卓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仿佛猜到了她会答应一般,“多谢公主。”

“公主……”旁边的上官成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卓氏仿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沉声道:“上官大人,不知今日可否有空与我去衙门将和离书签了?”上官成义脸色微沉,道:“你当真要如此?”

卓氏叹了口气道:“我的存在,与上官家无足轻重,你又何必为难?早早地签下和离书,也不影响大人早日迎新妇进门才是。”

“你胡说什么!”上官成义有些气红了脸,“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还……”

卓氏也不在意,摆摆手道:“不必多说,就这样吧。”

“我若是不同意呢!”上官成义沉声道。

卓氏抬眼对他一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还是跟以前一般好欺负?你若不同意,我跟你回去就是了。但是…你若再想要我当着孝顺儿媳妇只怕不成了。那老太婆这些年用在我身上的手段我都学会了呢,自然是要一一还回去的。”

上官成义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你一定要这样…母亲她就算不对,她都那么大年纪了。你就不能看在……”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卓氏冷冷道:“她生你养你对你有恩那是你的事情,我这辈子没有用过她一个铜板,吃过她一粒米,受过她半点恩。相反的,我跟她有仇。”

“她是我母亲!”上官成义道。

卓氏嗤笑一声,“我连你也不要了,和离不是正好么?”

“……”

楚凌坐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不由暗赞这些日子肖嫣儿和白鹭她们倒是没白费力气。卓夫人如今看起来可是比先前让人觉得顺眼多了,瞧瞧这话说得,多么的大快人心啊。

大约是她的笑意太过明显了,原本对峙中的两人齐齐扭头向她看了过来。楚凌连忙收起笑容,做出一脸肃然公正的模样。轻咳了一声道:“上官大人,毕竟是几十年夫妻,卓夫人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如今已经弄到这个地步了,何不好聚好散算了?”

上官成义很想抓起桌边的茶杯朝着楚凌砸过去,不过到底他的理智还在,只是声音有些冷硬地道:“公主倒是喜欢插手老臣的家事。”如果可以,上官成义实在是很想跟楚凌对着干到底!可惜不行,以前不行,经过了昨天和今天就更不行了。

楚凌叹气,安慰道:“其实…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就算真和离了也没什么。反倒是卓夫人如今这样,你真的放心让她回上官家?”

上官成义盯着卓氏道:“孩子你也不管了么?”

卓氏垂眸,淡淡道:“他们是当朝丞相之子,都已经成家了有什么需要我操心的?至于他们自己,愿意认我这个母亲就认,不愿意我当没生过便是了。”

“好!好!”上官成义气结,“你可不要后悔!”

卓氏道:“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只后悔没有早些想明白,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磋磨。”

上官成义冷哼一声道:“好!你不是要和离么?现在就去!”

“丞相请。”卓氏声音依然平静地道。

上官成义站起身来,抢先一步拂袖走了出去。

卓氏对这楚凌微微一福道:“公主,我先去了。”

楚凌问道:“夫人想好了么?当真不后悔?”

卓氏笑道:“这些日子是我二三十年里过的最轻松自在的日子了,有了这些日子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知足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去吧。”

“是,公主。”

目送卓氏出门,楚凌方才轻叹了口气。每次跟上官成义商量完事情就要得罪他一次,再来两次上官成义真的会恨不得想办法弄死她吧?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楚凌才漫步往外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金雪,楚凌挑眉道:“送卓夫人出门了?”

金雪笑道:“雪鸢自告奋勇地陪卓夫人一起去了,说是怕上官家欺负卓夫人。”毕竟卓夫人也算她们的半个老师,金雪和白鹭都觉得应该有个人陪着卓夫人一起去的。楚凌点点头,“也好,还有什么事吗?”

金雪道:“黎公子来了,还带了不少人。似乎都是出身不凡的名门子弟,说是想要求见公主。”

楚凌有些头痛的抚额,道:“我饿了,让他们等一会儿。”

金雪笑道:“这是自然,白鹭带他们去前面的花园离了,公主可以先吃点东西再去。”

楚凌叹气道:“我总有不好的预感,今天大概会很忙。要不,你吩咐下去今天闭门谢客吧?”

话音刚落,外院的管事就捧着几封帖子过来了,“启禀公主,礼部尚书、兵部右侍郎、国子监少监、还有步军司都指挥使宋大人、承天府尹……都送来了拜帖,想要上门求见公主。”楚凌听着那一长串的名字头晕,问道:“他们有什么事么?”

“属下不知。”送帖子来的人也不可能知道有什么事啊,他就更不知道了。

楚凌想了想,道:“送去给长离公子看看再说…哦,宋邑的帖子留下,他好像伤的不轻,能上门拜访了吗?”

管事连忙抽出一张帖子看了看,道:“宋大人求见的时间定在三日后。”

楚凌道:“派人拿一些肖姑娘配置的伤药送去宋家,就说让宋大人安心养伤,等他好了本宫想与他切磋一番。其他的送去给长离公子看看再说,去办吧。”

“是,公主。”管事领命道。

312、跪下!

公主府的花园里今天格外热闹,一大群年轻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昂扬的斗志。其中,黄靖轩和赵季麟被围在最中间显然是最受追捧的存在。两人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没想到他们在平京混迹多年,最受人追捧的时候竟然这么早就到来了,还是因为这种坑爹的原因。这要是真的成了,他们回家去得再挨多少顿毒打?

“黄兄,你看我怎么样?公主会不会收下我?”

“我呢,我呢?”

“还有我!赵兄,咱们练练?一会儿在公主面前你让让我怎么样?回头我将刚得的前朝古董送给你。”

“……”赵季麟无奈,道:“你以为你这点伎俩,公主看不出来?而且,公主要不要你们还不少说呢,现在想这些都太早了。”

“啊?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楚凌远远地就听到往日静谧的花园一角吵吵嚷嚷的声音,走过去果然看到足足有十多个年轻人正围着黄靖轩和赵季麟说着什么。赵季麟眼尖,一眼看到楚凌过来立刻道:“公主来了!”

众人纷纷转身,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见过公主!”

楚凌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看了一眼黎澹三人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还有这么多人怎么回事?”

黄靖轩道:“公主,就是昨天那事儿啊。”

楚凌道:“昨天?不是让你们带他们去吗?”这几个年轻人要去神佑军的事情,她不是已经答应了么?

黄靖轩干笑了两声,指了指身边的人道:“这个…好像比昨天多了几个。”

确实是多了…几个!

楚凌一眼扫过去,各个都眼熟。眼熟,代表他们身份不凡即便是不知道名字也是可以在公主面前露脸的人家。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十分眼熟的。楚凌指着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道:“你是…冯将军家的长公子吧?”

少年拱手道:“冯思北见过公主!”不愧是出身将门的,看起来就跟这些吃喝玩乐无所不精的纨绔们不太一样。冯思北站的笔直,身形挺拔修长,虽然算不得强壮却也事十分精干的模样。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体格气度,显然也是从小习武的。

楚凌好奇地道:“我听冯将军夸过你,你怎么也跟着他们来了?”

冯思北还是个有些单纯的少年,当即朗声道:“公主武艺高强,思北佩服!”

楚凌挑眉道:“你父亲武功比我更高,我现在可打不过他。”冯思北摇了摇头道:“公主敢打貊族人!我也想要打貊族人!”

“你觉得你父亲不敢?”楚凌笑看着他道。冯思北有些迟疑地思索了一下,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明显有些刁难的问题。他父亲当然不是不敢打貊族人,而是他父亲是做臣子的,陛下没说能打,他父亲就不能打。所以这些天貊族人在平静城里作乱,身为禁军首领的父亲不也只能干看这么。因此,相比之下几次折了貊族人面子的神佑公主便成了少年心中的崇拜的对象。

“你这么想,你父亲可要难过了。”楚凌笑眯眯地道。

“我…”冯思北有些脸红,道:“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楚凌摆摆手道:“无妨,开个玩笑而已。白鹭。”

“公主。”跟在楚凌身后的白鹭上前一步恭敬地道。楚凌指了指冯思北道:“跟冯公子切磋看看他的武功如何。”

“是,公主。”白鹭看向冯思北,笑道:“冯公子,请。”

冯思北有些腼腆地看了看楚凌又看了白鹭一眼方才道:“白姑娘请。”公主竟然叫个小姑娘跟他切磋,是觉得他实力太弱了么?

白鹭不有一笑,觉得这个将门公子着实有趣。倒也没有纠正他自己不姓白这个事儿,抬手结果不远处一个侍卫抛过来的剑就朝着冯思北刺了过去。冯思北见她来势汹汹当下也不敢轻忽,抽出腰间的刀迎了上去。

两人打了起来楚凌就没有再管了,而是转身看向黎澹问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黎澹点头道:“是,公主。”

楚凌道:“好吧,既然你自己想明白了,凌霄商行那边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靖轩,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黄靖轩摸了摸脑门道:“明天就该回了。”

楚凌道:“那就明天跟他们一起去吧,记得回去跟你母亲说一声。”

“是,多谢公主。”黎澹的声音有些低哑,自己如此任性公主却一点也没有计较曾经的事情,还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公主,我们呢?”旁边十几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楚凌,楚凌看着他们叹了口气。

众人心中顿时一抖,忍不住瞄了一眼已经打到了湖边去了的两个人。公主不会要他们也跟那位白姑娘切磋吧?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打得过啊。这年头…怎么姑娘都变得这么厉害了啊。

看着众人小心翼翼地神色楚凌有些失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都一起去吧。”

众人大喜,忍不住齐声欢呼。

“公主威武!”

“多谢公主!”

楚凌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道:“把你们自己家里弄清楚了,你们家里若是找我麻烦,我就弄死你们!”

“……”众人忍不住抖了抖,公主美则美矣,还是很可怕啊。

冯思北最后还是败在了白鹭手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冯思北有些郁闷。自己苦练多年,父亲也夸过他资质不错。怎么就败给了一个看着仿佛比他还小一点的姑娘手里呢?闷闷地走到楚凌跟前,冯思北低头道:“公主,我输了。”

楚凌没有看他,而是侧首看向白鹭i,“怎么样?”

白鹭道:“不错,不过经验太差了一些。若是多跟人切磋,应当很快就会进步。”其实冯思北并不比她弱多少,但是对敌的经验真的是太少了。冯思北这辈子大概也只跟他父亲或者禁军的人交过手。冯铮跟他实力相差太远,肯定也不会真打,至于禁军的人,谁敢真的伤了指挥使的嫡长子?因此真的动起手来,输给白鹭这样沧云城专门培养出来保护未来夫人的精英着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楚凌点点头问道:“你真的要跟着我?”

冯思北眼睛一亮,“求公主收容!”

楚凌点了下头,对白鹭吩咐道:“先带他去凌霄商行待一个月,告诉那边的人,每天安排十个跟他实力相当的人跟他切磋。一个月后,我希望能看到成绩。”

“是,公主。”白鹭同情地看了冯思北一眼,冯思北也有些惊讶地看着楚凌。楚凌对他一笑道:“没有经验总比没有本事强,没关系,我很快就能给你补上。”冯思北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是,多谢公主教导。”

“公…公主,我们是不是也要……”一天打十个人,还是实力相当的对手。想想都可怕。

楚凌斜了问话的人一眼,凉凉道:“不,你们跟他不一样。他是没有经验的人,你们是没本事的人。”

“……”公主说话太不客气了。

君无欢过来的时候楚凌刚刚送走了那一群纨绔正坐在树下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楚凌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很忙呢。”君无欢道:“确实挺忙的,这不是……”取出几分帖子递到她跟前道:“阿凌让人送过来了,我怎么能不看?”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真不耐烦跟这些人纠缠。”

君无欢道:“确实挺麻烦的,不过昨天你锋芒毕露之后,这些事情更是不可避免的了。这些帖子我看了,大多数都是来打探消息的没什么意思,你随意赴敷衍他们一下就好。这个兵部侍郎,还有承天府尹,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楚凌点头,“这个我知道,承天府尹上次也算打过一点交道,不过他是父皇的人只怕也不能深交。兵部侍郎……”

“兵部尚书身体不好这两年差不多该致仕了,但是左右侍郎到底谁能上去却不好说。”君无欢道。楚凌想了想,道:“兵部侍郎这个位置…有些鸡肋吧。”君无欢点头道:“确实,但毕竟也还是个正二品。”如今兵马的调度权力在枢密院,实际控制权在三衙,兵部的权力着实是被排挤的毫无存在感了,“不过,权力这种东西,可大可小关键还是看上面的人怎么想。虽然要陛下跟枢密院对着干不现实,但是如今除了兵部别处也插不进手了。”

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君无欢在楚凌身边坐下,含笑道:“我方才刚从襄国公府出来,襄国公说陛下已经同意了将婚事提前的事情。正在让钦天监重新选日子。”

楚凌点头笑道:“父皇这次答应的倒是干脆。”

君无欢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我倒是希望越快越好呢。”

楚凌道:“再快钦天监也不会随便选日子的,倒是…你,真的这么着急?”君无欢在她耳边轻叹道:“怎么能不着急?”

楚凌含笑道:“聘礼你准备好了么?回头父皇若是刁难你……”

君无欢道:“自然会准备妥当的,阿凌尽管放心。”修长的大手将她纤细的素手握在掌中,掌心淡淡的温热传到她的手背。楚凌脸上也不由微红,“成婚的话…你可还有什么人要请?”

他们如今身在平京,明面上君无欢关系好的人也就只有玉家六公子和一些到了平京之后才结交的朋友了。若是婚礼上连长离公子自己家的人都没有,未免有些不太好看。君无欢思索着道:“我已经派人给师叔和云行月传信了,凌霄商行的一些管事也会来,到时候我介绍给你。”

楚凌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呃,你师父呢?”君无欢父母双亡,家中亲眷也几乎没有了。如今算起来,倒是只有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君无欢脸色微沉,道:“那个老家伙,只怕就算是我请他他也未必敢来。”

楚凌望着君无欢一时无话,关于君无欢和他那位师父之间的恩怨楚凌也听说过不少,实在是不太好评价。若说那老头不好吧,君无欢能在这个年纪就有一身盖世武功,也确实是拜他所赐。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君无欢也撑不起整个沧云城。但若说他对君无欢有恩吧,君无欢如今这满身的伤病也跟他脱不了关系。再加上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骚操作,楚凌觉得那老头这么多年没有被人打死,应该的的确确是个很厉害的高人。

见君无欢脸色不好,楚凌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笑道:“既然不想通知他,那就算了吧。”身为皇帝陛下唯一的女婿,想必也没有几个人敢看轻长离公子。更不用说,长离公子自己的本事就已经足够让人不敢小觑了。

君无欢低头下巴靠在她头顶,轻声道:“阿凌如今的身份,嫁给我却是有些委屈了。”

不等楚凌说话,就听君无欢继续道:“所以,我一定会给阿凌一个让全天下女子都羡慕不已的婚礼。”

楚凌想说不必太过铺张一切从简即可,不过想想永嘉帝,再想想朝堂上那些官员以及凌霄商行和沧云城盼着君无欢成婚的人们,觉得这话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只好作罢了。君无欢把玩着楚凌的发丝,轻声道:“阿凌,成婚以后我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嗯,我也是。”楚凌点头道,本质上他们其实都是孤单的人。成婚以后,他们便会真正的成为对方最重要的存在。无论是因为爱情还是亲情都是。

“真好。”君无欢叹息道着。没有感受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孤单是什么样的感觉,那种仿佛天地苍茫,偌大的世间芸芸众生却只有你一个人禹禹独行的感觉。君无欢的能力太强,眼界太远,再加上小时候的遭遇让他天生就跟人有一种距离感。即便是好友如桓毓,邵归远,云行月以及沧云城那些部下其实都很难真正了解他接触到他的内心深处。君无欢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某一天伤病无力支撑死去。直到他遇到了阿凌,在以后的无数岁月里,君无欢都不止一次的庆幸过当初他亲自去了一趟信州,所以才能遇到阿凌。

而楚凌又是另外的一种孤单,她性格爽朗,善于与人交好也很有人缘。但是她有着自己不能说的秘密,与所有人都有着天然的隔阂。虽然她也没有告诉过君无欢什么,但是君无欢从来不问也不在意。不是那种被她蒙在鼓里不知道所以不问,而是他真的知道她有很多事情秘密,但是他却真的不在意。

“是啊,真好。”楚凌轻声笑道。也许有一天,她会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他的。

两个同样孤单的人,命运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就仿佛是两个半圆终于合在了一起,从此便是圆满再也无从分离。

昨天的比武以北晋的失败而告终,这让珂特吉十分的没有面子。回去之后发了好大的一通怒火,可惜这无论是对南宫御月还是秦殊来说都没有任何用处。这两人谁都不买他的帐,珂特吉就更加恼怒,只好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身边的属下身上。

南宫御月带着人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珂特吉怒斥属下的声音。不仅是斥责怒骂,还伴随着一阵挥鞭子的声音。南宫御月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正在鞭打属下的人,道:“同样都是挥鞭子,本座怎么就觉得这个家伙这么碍眼呢?连鞭子都挥不好,真是废物。”

跟在身后的傅冷恭敬地道:“珂特吉哪里有资格跟神佑公主相提并论。”

“这倒是没错,他哪里配跟笙笙相提并论。”南宫御月笑道。

珂特吉自然也看到了南宫御月,却没有理会。反倒是抽打人的力道越发的重了一些,口中更是不干不净的指桑骂槐,话里话外都在映射南宫御月吃里扒外,帮着天启人看他们出丑。傅冷脸色一沉就要上前,却被南宫御月抬手拦住了。南宫御月漫步上前,珂特吉斜了他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道:“这不是国师么?您还是让让吧,若是我这鞭子不小心伤到了您,可不好意思了。”

南宫御月轻笑了一声道:“珂特吉,是不是本座……对你表现的太过心慈手软了?才让你以为你可以当着本座的面含沙射影的嘲讽本座?”

珂特吉脸色微变,口中却道:“我不知道国师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嘲讽国师了?国师若是想要刁难下官,尽管直言便是,何必找这些理由?”南宫御月笑道:“说的是,本座若是想要罚你何必找理由?既然如此,你就跪着吧。”

“什么?”珂特吉一愣,他说这话只是为了挤兑南宫御月,可没有打算真的被南宫御月责罚。

南宫御月淡淡道:“本座让你跪下!”

“我是陛下任命的使者!凭什么要跪你!”珂特吉怒道,“就算你是国师,也不能羞辱于我!你并非王族,我也同为贵族,凭什么跪你?!”

南宫御月微微勾唇,“教教他怎么下跪。”

身后傅冷沉默地上前,对着珂特吉的膝弯就是一脚,“公子要你跪,你就跪。”

“你敢!”珂特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只是傅冷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即便是他憋红了脸也没能站起身来半分。

“南宫御月,你敢!”珂特吉大怒,“我一定会将此事禀告陛下的!”

“呵。”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本座看,你的舌头也不太对劲。”

“你……”珂特吉涨红了脸却不敢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南宫御月是真的敢割掉他的舌头的。

“你们在做什么?”秦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南宫御月侧首看到秦殊漫步走了进来。看到珂特吉跪在地上脸上的神色也依然是淡淡的道:“国师,你看是不是让珂大人先起来,陛下吩咐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秦殊,“看来秦公子这一趟出去是已经有进展了?”

秦殊点头,“是。”

南宫御月道:“行,本座就给秦公子一个面子。放了他吧。”

“是,公子。”傅冷沉声道,当即放手站回了南宫御月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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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刚刚改了一下文文,晚了二十分钟哈~

313、散个步?

虽然只是片刻功夫,珂特吉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摆脱了傅冷的束缚站起身来,蹒跚地走到秦殊身边,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南宫御月看到这一幕,面带讥诮地冷笑了一声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直接看向秦殊道:“秦公子,天启人说什么?”

秦殊道:“朱大人那里说,永嘉帝的态度已经有些松动了。只要再谈谈应该没有问题。”

南宫御月闻言微微皱眉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么?”秦殊挑眉,仿佛不解地道:“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南宫御月冷笑了一声道:“永嘉帝对政事上毫无建树,但是对神佑公主却十分偏宠。昨天神佑公主才刚刚跟我们打了一架,永嘉帝心中必定有怒气,你觉得他今天就会改变主意么?”

秦殊沉吟着,似乎是在思考南宫御月的话。良久方才侧身问身边的人,“珂大人,你怎么看?”

珂特吉不以为然道:“永嘉帝再疼爱女儿,总不能为了女儿连政事都不顾了。与北晋合作对天启有百利而无一害,永嘉帝为什么不答应?”

秦殊道:“朱大人说,永嘉帝虽然有意结盟,但是…他不会答应将神佑公主嫁到北晋和亲的。而且,他的…已经决定了要提前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的婚期。”

“什么?”珂特吉一愣,立刻道:“那不行!若是不联姻,陛下又如何相信他们真的有诚意结盟?”秦殊摇摇头道:“永嘉帝态度很坚决,他是绝不会同意将女儿嫁到北晋的。”珂特吉眼睛转了转道:“我听说天启人一向都喜欢温柔娴熟的女子,神佑公主那样的明显不会让那些权贵朝臣和读书人喜欢吧?”

秦殊微微点头,淡淡的望着他仿佛在问他意欲何为?珂特吉冷笑道:“既然永嘉帝不肯,那就从那些权贵下手。总有人看神佑公主不顺眼,想要将她送走的。秦公子你说是不是?永嘉帝若是当真能做得了主,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秦殊想了想道:“珂大人言之有理,不过…这些事情只怕要珂大人亲自出马去谈了。在下……”

珂特吉也不疑有他,傲然道:“为陛下办事是应该的。”秦殊虽然说起来身份尊贵,但毕竟只是个质子,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这次出使天启的侍者,本来就是他是正使,即便尊贵如南宫御月也只是副使而已。真的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他出面的。

珂特吉对此信心满满,这些天他早就打听清楚,平京城里看神佑公主不顺眼的人多得是!

目送信心满满的珂特吉离去,南宫御月和秦殊站在院子里半晌却谁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南宫御月方才打量了秦殊一眼,道:“秦公子,推的漂亮啊。”

秦殊垂眸,淡淡道:“在下不明白国师在说什么。”

南宫御月眯眼道:“你明知道,天启人不可能真的心甘情愿的跟北晋结盟,却不提醒珂特吉。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自然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秦公子,你安的什么心?”秦殊抬眼,不闪不避地对南宫御月对视,淡然一笑道:“若是这么说,国师你…身为北晋国师,明知道如此不也一声不吭,岂不是更加的其心可诛?”

南宫御月嗤笑了一声,不再理会秦殊负手漫步朝着外面走去。秦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方才转身漫步进屋去了。

之后的几日珂特吉每日里都在京城的权贵间蹦来跳去,当然接触地最多地还是安信郡王府。倒不是他不想接触博宁郡王府,而是博宁郡王一贯低调谨慎根本就不搭理他。这些事情自然也传到了楚凌的耳中,楚凌却没有多加理会,跟永嘉帝打了声招呼就包袱卷卷地跑到神佑军驻地去了。

萧艨终于启程去开始他的北方之行了,虽然原本需要他去救的拓跋胤已经不在需要他了。但是楚凌和君无欢还是决定让萧艨去一趟,萧艨走了神佑军就没有人管束了,于是楚凌决定自己来顶几天班,顺便让京城里那些想方设法想要打探她消息的人脑子降一降温。

神佑军的军营在群山之中,虽然比起外面一马平川的平原地方要麻烦许多,但是活动范围也开阔得多,不像许多禁军的营地都有很严格的限制,禁军平时不可以超过划出的范围活动。君无欢大手笔的将附近的几座山都买了下来送给了楚凌,神佑军区区三千人在里面活动起来自然是十分的开阔了。

“见过公主!”神佑军的几个将领见到楚凌,齐齐拱手见礼。

楚凌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道:“萧将军这些日子有事不在军中,从今天开始神佑军暂时由本宫亲自掌管。各位有什么意见么?”

众人沉默无语,不久前公主给的那顿下马威余威犹在,他们虽然身处深山之中消息并不灵通,却也知道神佑公主能将他们这么多人弄到这样的地方来训练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位公主殿下显然是不太简单。更何况前两天黄靖轩和赵季麟回来带了一群小子回来个个来历不凡,其中也有几个嘴巴不严实的人说了不少这位公主殿下的传闻。总之,眼下是没有什么人想要招惹她的。

楚凌满意地点头道:“很好。”

从桌上拿起一本册子朝着众人扬了一下,道:“这是萧艨给我的这些日子你们的训练成功。我看了一下,老实说…我不太满意。”

众人神色微变,最在最前面的陆鼎想要说什么,却被楚凌抬手阻止了。萧艨不在,陆鼎本就是军中品级最高的,原本神佑军应该由他来掌控。但是陆鼎也知道公主现在根本就还没有信任他们倒也并没有什么怨言。但是他们这些日子辛辛苦苦的训练,公主连看都没有看就直接一句不满意给打了回来,却着实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楚凌淡然道:“陆副将不必觉得不忿,你们若是觉得的话太过分了,就拿出本事来让人心服口服。”

陆鼎道:“公主要如何才能满意?”

楚凌淡然一笑道:“我帮你们找了个活儿,办得让我满意了。本宫就收回方才的话。”

众人都是一怔,有些茫然地看向楚凌,不太明白什么叫给他们找了个活儿?他们是公主府的亲兵,平时除了保护公主和公主府的安危并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需要做。这也是很多人觉得公主的训练大题小做的原因,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楚凌伸出手,站在她身后的白鹭双手将一封信笺奉上。楚凌随手将信笺递给了陆鼎道:“在本宫封地西南,有一窝山贼,你们…不拘是谁,带五百个人去给我将这些人给灭了。伤亡人数小于三十人,就算你们这段时间的训练还算可以了。”

众人不由望着楚凌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陆鼎方才有些艰难地道:“公主…剿匪这件事……”

“剿匪这件事,难道不归公主府亲兵管?”楚凌问道。

陆鼎道:“确实如此,但是…公主说得这个地方,好像不是…公主的封地。”

楚凌笑眯眯地道:“封地边缘,有什么问题吗?就算有问题,本宫也会处理。你们的任务就是、剿匪!明白了么?”

陆鼎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拱手道:“是,公主!”

楚凌点头道:“雪鸢,你跟他们一起去。”

“是,公主!”雪鸢点头,脆声应道。

陆鼎微微蹙眉,道:“公主,既然我们是去剿匪,带着这位姑娘只怕是……”

楚凌笑眯眯的道:“别担心,她不是去给你们添乱的。我让你们带着她,是以防万一,你们被人连锅端了她好回来报个信什么的。”闻言,众人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纷纷面露愠色。却很是淡定,道:“要不,你们跟她打一架?”

“……”等我们打赢了回来,先打你一顿!

楚凌将这些将领们吃人一般地目光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在意,挥挥手道:“都退下吧。”

“末将告退!”

等到众人都退了出去,白鹭方才忍不住道:“公主,您这样激怒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楚凌问道:“为何?”

白鹭微微蹙眉,她也说不出来到底怎么不好。只是觉得,这些将领若是都对公主心生不满,总归是不太好的,“若是他们心生不满……”楚凌笑道:“不用担心,等到这次回来他们就知道自己到底哪儿还不行了。”

白鹭有些惊讶,“公主觉得他们赢不了?”

楚凌道:“一群养尊处优的老爷兵,怎么赢得了真正刀口上舔血的人?走着瞧吧。”站起身来,楚凌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问道:“对了,那个上官允儒最近怎么样了?”白鹭笑道:“萧将军提过,刚来的时候还闹腾了几天,饿了几顿挨了几顿揍,最近一直是黄靖轩和赵季麟看着他,老实了不少。”

“去看看。”楚凌道。

“是,公主。”

黄靖轩等一干出门权贵之家的纨绔在军中自成一派,当然是不太受底层士兵欢迎的那一派。再加上刚来的时候一般能力都很低,就被毫不犹豫地划分到了整个神佑军大营最角落,条件最差的一片营房。他们所属的也是战力最差的六营。当然了,在楚凌的眼中他们跟别的几个营都是差不多地。区别大概就是很烂和特别烂而已。

楚凌和白鹭过去的时候正是休息的时间,一群纨绔正蹲在角落里闲聊。远远地就就听到不少哀嚎声,显然刚到这里的日子并不是纨绔们想象中的那样热血沸腾。黎澹独自一人坐在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狼狈,再也不像是在京城看到了那个端方小公子了。脸上还有不少灰尘和尚未擦干的汗渍。黎澹闭着眼睛靠着一根杆子闭目养神,对旁边的鬼哭狼嚎视而不见。

黄靖轩得意洋洋地嘲笑道:“我说你们还行不行了?就这么点训练就让你们怂成这样?”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即便是现在,黄靖轩也不见得多么出色,不过五十步笑百步也还是可以的。

“你少说风凉话,他们刚来。”赵季麟小声道。

黄靖轩抬脚踢了踢趴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微胖少年道:“起来了,小心明天爬不起来。”

“爬不起来我就不用起来了。”少年哀怨地道。

“呵呵。”黄靖轩冷笑,“别美了,爬不起来你明天脸饭都吃不上。”那些老人收拾起新人来法子躲着呢,还以为可以偷懒?这些法子他黄少爷早就已经用过了好么?

“这么累啊。”笑吟吟地女声从不远处传来,黄靖轩一个激灵反射性地站直了身体,“公主!”

众人一听,也连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有的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就拉着身边的人想要使劲儿。楚凌笑得十分和蔼可亲,笑眯眯地对那怎么也爬不起的少年笑道:“没事儿,躺着吧。”

“啊?多谢公主。”少年大喜,其他人闻言也不由暗暗后悔,还有几个身子也跟着晃了晃,看起来马上就要倒下去了。

楚凌对那少年道:“少年啊,年纪轻轻身体这么虚可不好。你先别跟着训练了,去伙房待两个月吧?”

“啊?”少年张大了眼睛有些呆滞地望着楚凌。伙房?那是什么地方。

楚凌道:“你这样跟着训练,哪天一口气上不来我不好跟你家人交代。你先去伙房劈劈柴,挑挑水,烧烧火,洗洗碗什么的。等身体强壮一点了再回来训练,如何?”

“不…不,公主,我、我撑得住!”少年脸色大变,连忙挣扎着往起爬,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噩耗吓到了,竟然还真的让他爬起来了。去劈柴挑水烧火洗碗?杀了他吧!倒不是怕累,主要是要脸啊。

楚凌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问道:“真的没问题?”

“没…没问题!”少年坚定地回答道。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也没有问题?”

“没问题!”众人起身道。

楚凌更满意了,笑容也越发的明艳起来,“既然都没问题,不如咱们出去散个步跑两圈如何?本宫陪你们一起。”

“……”要不还是去劈柴吧?

片刻后,楚凌犹如赶鸭子一般赶着一群纨绔跑出了营房开始沿着每天山林间的小路跑步。说是跑,楚凌其实带着白鹭一路上犹如漫步一般的跟着,但即便是如此奔跑中的大家也并没有将两人甩掉。

除去被扔去凌霄商行训练的冯思北,加上先来的黄靖轩和赵季麟上官允儒,这些人一共二十八个。在山林中慢跑倒也拉出了一个不算短的队伍。楚凌吩咐白鹭在后面看着,自己慢悠悠地往前面走去了。抛在最前面的自然就是黄靖轩和赵季麟以及几个武将之家出来的少年。让楚凌有些意外的是,黎澹竟然也在第一梯队。不过想想,黎澹虽然看着消瘦但是靠科举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消瘦的,身体太弱的人进了考场只怕也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黎澹就算再弱也肯定比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们好多了。

“怎么样啊,几位?”楚凌负手慢悠悠地走着,一边问道。

黄靖轩幽幽地望了楚凌一眼道:“公主,你这也太狠了。”

楚凌很是无辜,“这是什么话,本宫好心带你们出来玩儿,你们竟然不领情?”

“玩儿?”黄靖轩怀疑地看着她。

楚凌点点头,指了指远处道:“那座山看见了,那座山里有好玩的,我打算带你们一起去玩两天。”

黄靖轩透过层层树梢看向远处楚凌指向的地方,脸色发白,“公主…那地方,只是来回就要两天吧?”

楚凌点点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

“没…没问题!”黄靖轩悲愤地道。

楚凌满意地点头道:“没问题就好,我知道你们都是乖孩子。黎澹,撑得住吗?”

“撑得住!”黎澹咬牙道,往日里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楚凌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后面已经跟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人笑道:“我说各位公子爷,看看你们身边的姑娘,好意思吗?”

众人不由得扭头看向走在一边的白鹭,白衣飘飘,衣服秀发纹丝不乱,清丽的脸上没有半点汗意。

“……”原本有些拖沓的队伍顿时加快了许多。

白鹭走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也不说话。只是脚下加快了一些看起来依然不紧不慢地跟着这些人身边。

纨绔们心中泪流:这姑娘到底是怎么走路的啊,为什么我们跑的还没有她走得快?!

314、纨绔特训营!

枝叶繁茂的山林中,一个二三十人的队伍正在不紧不慢地前进着。黄靖轩一边往前走一边摸着额边的汗珠,还不时看看走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楚凌。没错,是走的。因为即便是他们这些原本跑在最前面的人,在将近一个时辰的慢跑之后也再也跑不动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楚凌侧首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看我做什么?怎么了?”

黄靖轩一边喘着气,一边道:“公主,咱们…咱们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才走了一个时辰,你们就要休息?”楚凌诧异地道。

“……”您应该说,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才对吧?这是山路不是平坦的官道啊。而且就算是官道,对许多人来说这辈子大概也没有一次走过这么多路了。看着黄靖轩可怜巴巴地眼神,楚凌为难地思索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好吧,找个有水源的地方休息,我记得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水潭,就在那里休息吧。”

身后的众人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一振脚下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赵季麟有些好奇,“公主,你怎么知道前面不远处有水潭?你来过这里?”没记错的话,公主才回平京不久,平时也不经常出城啊。楚凌笑看了他一眼,道:“你猜啊。”赵季麟无语,我不猜,要不就是来过,要不就是别人来过告诉你的,有什么好猜的?

楚凌说得果然没错,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了前方那一个不算大的小水潭。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一声就朝着水潭的方向扑了过去,还有力气的跑过去喝水,完全没有力气了的直接就趴在地上叫唤了。

楚凌对着白鹭使了个眼色,白鹭点点头走过去将那些趴在地上的一个个都拎了起来。楚凌看了看四周没有喝水,只是走到不远处较高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休息,慢悠悠地对众人道:“好好休息,两刻钟后出发。下一次休息,大概就要到今天晚上了。”

众人也顾不得哀嚎,三三两两地各自找了地方休息。胆子大一些的还围着白鹭想要套交情。一看就是磨炼的还不够,还有心情耍心眼。

黄靖轩几个也喝了水,喘匀了气才走回楚凌身边。黄靖轩忍不住道:“公主,您到底要带我们去做什么啊?”楚凌对他一笑,道:“把你们带出去卖了。”

黄靖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卖给谁啊。”

楚凌道:“山那头有个山大王,我打算把你们卖给他换点吃的。”

“……”众人无语,不想说就不说,糊弄人也说点靠谱的吧?楚凌才不管他们觉得靠不靠谱了,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允儒,笑眯眯道:“上官公子,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啊?”比起其他人,上官允儒是真的有点怕楚凌。所以即便是累个半死黄靖轩依然敢跟楚凌开玩笑,上官允儒却不敢。毕竟,其他人都是属于自投罗网的类型,唯独上官二公子是被人抓过来的。

“多谢公主关心,还好。”上官允儒恭敬地道。

楚凌偏着头打量他笑道:“还好就是不太好了,看来是还没有适应,要继续努力啊。”赵季麟抬手将胳膊搭上上官允儒的肩头笑道:“公主请放心,我们会帮助他尽管习惯的。”楚凌点点头道:“那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平时也要照顾好上官公子,若是哪儿伤着了我不好跟上官大人交代。”

“我父亲……”上官允儒有些迟疑地望着楚凌欲言又止。楚凌笑眯眯地道:“上官大人好得很,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担心家里,上官大人对本宫还是很放心的。”上官允儒闻言,心中顿时有些绝望。神佑公主的意思是父亲已经知道他在这里了,但是父亲却没有打算来救他么?

楚凌俯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三观不正对你以后的人生影响不好。我看你就是平时想得太多了,才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正好,神佑军是一个不需要你想,只需要你做的地方。好好在这里改造…休养,等你哪天洗心革面了,我就放你出去。”

要不是实在不敢,上官允儒很想糊眼前的女人一脸,冲她高声怒吼: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了?需要洗心革面?!他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官允儒最后也只是幽幽地看了楚凌一眼,扭头走到另一边去了。

黎澹看着楚凌道:“公主想要他变成什么样子?”

楚凌耸耸肩,笑道:“没有,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想要收拾他。”

黎澹微微摇头道:“他的想法,其实也是…这个世上绝大多数读书人的想法。所以,他是不会觉得自己错了的,公主想要改变他的想法也不容易。”读书人从小接受的便是那些教育,比如男尊女卑,比如孝道,比如名声,比如家族功名等等。想要让他们改变想法很难,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情。既然没错,自然也不用改了。读书人的傲骨在哪里撑着,就算是有错也未必肯改更何况是自认为没错的。

楚凌叹息道:“所以,我看这世上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都不顺眼。”

黎澹抬眼看着楚凌,并不说话。但是楚凌却觉得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委屈,低头想了想好像也不好太过欺负少年人,安慰道:“你还算不错。”黎澹并没有被安慰道:“公主的想法与读书人太过背离,并不是什么好事。”天启文人的地位太高,一个离经叛道地公主是很难被士人接受的。

楚凌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我尽量不表现出来。”想个法子把那些酸儒全部都丢到北晋去弄个豪华一月自由行,看他们还能不能蹦跶。虽然话是这么说,楚凌还是忍不住问道:“黎澹,你会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欺负十多年都一声不吭,母亲自己想要设法摆脱还想要劝说母亲回头,只是因为这样会影响到你的名誉吗?”

黎澹低头沉思起来,好一会儿方才道:“以我从前在黎家的地位,没有人会欺负我母亲。若是祖母的话,我应该会设法调节矛盾的。若是我现在的身份,还有上官家那样的情况,好像也只能让母亲和离了。”上官家毕竟跟黎家不一样,黎家的老祖母在的时候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哪怕看不顺眼的儿媳妇也不会为难的如此难堪粗暴。上官允儒从小在上官家那样的地方耳闻目睹,想法自私一些也不奇怪。

楚凌叹气道:“所以啊,我看你还行啊。”

黎澹侧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上官允儒没有说话,楚凌对着旁边的赵季麟勾了勾手指低声道:“好好看着他,别让人欺负他。”跟那群纨绔比起来,上官允儒也算是个乖孩子跟那些纨绔不一定能玩到一块去。

赵季麟笑道:“公主还是心软。”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我跟他娘有几分交情,总不能让他死在我手里吧。”

等到白鹭过来提醒时间到了,楚凌便从石头上一跃而起拍拍手对众人笑道:“各位,时间到了,咱们继续出发!”

底下哀嚎声一片。

这两日,来自平京的纨绔们体验了他们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的苦楚和辛酸。楚凌当时是赶着他们就直接走了的,根本没给他们时间收拾行李准备干粮什么的,所以这两天他们所有的食物全部都靠自己想办法获取。无论是打猎,摘野果,采野菜,总之只要是山林里能吃的东西他们都尝试过了。更不用说因为不会打猎被两个姑娘无言的嘲讽这种事情了。原本只需要一天多的路程,硬生生让他们走成了两天。

等一行人终于达到目的地的时候,许多人都忍不住哭了。

早就等在那里的君无欢看着这一群衣衫不整满身狼狈的人,再看看依然干干净净悠然自在的楚凌和白鹭皱了皱眉,道:“怎么这么晚?”

楚凌耸耸肩,有些无奈地道:“我高估了他们的能耐。”

君无欢递过去一个装水的皮囊笑道:“喝点水休息一下吧。”其实这两天的路程对楚凌来说并不算累,毕竟那速度都跟散步差不多了。不过楚凌还是接过了君无欢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道:“你们等多久了?”

不远处正在烤肉的桓毓公子扭头道:“我们昨天就来了,还以为你们路上出什么事了呢。”

肖嫣儿轻哼一声道:“有阿凌姐姐在,能出什么事儿?”

“肖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黄靖轩偷偷溜到肖嫣儿身边套近乎,这些日子下来他和赵季麟跟肖嫣儿倒是混得很熟了。肖嫣儿斜了他一眼,露出一口小白牙,“因为…阿凌姐姐请我一起来、收拾你们啊。”黄靖轩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望着楚凌。

楚凌在君无欢身边坐了下来,含笑看着他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是带你们来玩一圈吧?”

黄靖轩小声道:“看出来了,肯定不是。”楚凌叹气,“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大点声儿。”

黄靖轩提了口气,“启禀公主,我什么都没有说!”楚凌微笑,“我会读唇语。”

“……”

赵季麟看黄靖轩要顶不住了,拉着黎澹也走了过来,笑道:“公主,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的?”楚凌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揭破,道:“看在你们家人的份上,本宫决定跟你们一个发愤图强的机会。但是鉴于你们太过弱鸡,若是按照正常训练的话是怎么也无法在神佑军中变得更出类拔萃。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一段时间的特殊训练。”

“特殊训练?”赵季麟谨慎地道。

黎澹问道:“就像是冯思北那样的?”

楚凌满意地点头,道:“冯思北本来就是精英,所以他需要更加精英的训练。把他跟你们放在一起是耽误了他。同样的,你们太过弱鸡,所以你们需要更加严苛的训练,把你们放在普通士兵中间你们不仅跟不上进度,还会拖累人家。”

不远处三三两两蹲在一起休息的少年们都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话。听到公主说他们弱鸡,顿时耷拉下了脑袋。就算是性子高傲的几个想要反驳,只要看到不远处那位白鹭姑娘正拿着一把刀轻松自在的劈柴,在看看连动都动不了的自己,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赵季麟问道:“公主打算…怎么训练我们?”

楚凌微笑道:“我专门为你们每个人都请了师父。从今天开始,往后的一个月,你们就要住在这里了。无论是吃穿还是住,你们都要在这里自己想办法解决。我请来的师父只负责教你们本事。当然,这期间有受不了了,可以走。只要你们凭自己的本事跑出去,就可以洗洗回家继续锦衣玉食了。”

说完,楚凌拍了拍手,七八个人从另一边走了出来。这些人有男有女,年龄模样都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就是看起来都不太好惹。

楚凌对那几个人笑道:“你们可以每人挑三个看的顺眼的人带走。当然,你们也可以先挑师父,但是师父愿不愿意要你们就不好说了。”黎澹道:“我们并不知道各位师父都会什么,怎么挑?”

楚凌赞赏地看了一眼黎澹,书读的多果然比别人要聪明的多。

想了想,楚凌道:“那你们先去旁边互相了解一下吧。”

“是,公主!”

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不远处的一片空林中传来少年们唧唧咋咋的声音,顿时显得好不热闹。桓毓公子拍拍手,看着楚凌道:“我还以为公主只看中能力,没想到竟然还看重家世?”

楚凌懒洋洋地靠着君无欢笑道:“这些人,就算是再不学无术也都是读过书的。其中有几个,还是家学渊源读过兵法的。”

“那又如何?”桓毓不解地道,还不都是一群纨绔么?他们若是有本事的话,就算是庶子或者不受重视的次子也自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怎么会在平京混日子。楚凌道:“你可知道从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士兵中挑选出优秀的,然后从头开始教导他们读书习字有多难?”

桓毓更不解了,“他们是士兵,是要上战场上厮杀的,读书习字做什么?”不怪桓毓不解,这个年头别说是军中就是寻常百姓识字的比例也是相当低的。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除了那些将门世家和世代军户的人家,寻常人家除非日子过不下去,不然谁也不会想要将孩子送去军中的。因此,军中的底层士兵识字的比例自然也就更低了。但是并没有人在意这个问题,因为这些底层的士兵没有人要求他们别的什么,他们只要在战场上会往前冲会杀敌就可以了。懂得多了,学的多了自然也就想的多了反而不好。

楚凌淡淡道:“普通士兵可以不识字,但是底层的将领必须会。”即便是拱卫京畿的禁军,神佑军中营以下的小头领几乎全部都不识字。作为一个接受了科学教育和现代军队制度的人,楚凌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样的军队到底是怎么打仗的。

桓毓有些惊讶,“你是想让他们……”

楚凌道:“现在时间赶,没有办法让我们慢慢从军中甄选出色的人才来。只能现教,那就只能找那些接受能力比较强的人了。而且,你不会以为这些纨绔都是随便选选的吧?”

“嗯?”桓毓有些诧异,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君无欢道:“这些人都是黎澹夏月庭还有赵季麟他们按照阿凌的要求选出来的。”虽然这些人都以为他们是自己心甘情愿来的,并不知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别人挑选的对象。这其中,自然有许多外人无法看见的复杂过程。别的不说,就只是京城里这些年轻人的资料他和阿凌就看了好几天。邵归远找资料也找的头晕脑花,才将这些人的资料全部弄齐。

桓毓震惊地看着楚凌,楚凌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怎么了?”

“你好深的心机。”桓毓公子脱口而出。楚凌微笑,“这好像不是夸奖。”

桓毓公子懊恼的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连忙赔笑,“这就是夸奖,我的意思是,公主深谋远虑,才智过人。”楚凌才不管桓毓到底是夸人还是骂人呢,扭头问道:“沧云城会来些什么人?”

君无欢道:“余系舟会来,其他人…只有一些管事会来,将领还是要驻守沧云城的。”

“够了。”楚凌点头道:“到时候请余将军来教教这些家伙吧?”

君无欢也有些惊讶道:“阿凌是打算培养他们……”楚凌叹气道:“我相信绝世名将必然是只能从真正的战场上杀出来的,但是我现在不需要那么多绝世名将,我只需要一批能够带兵部下的合格的将领。而且要速成,只能选他们了。”那些学业有成的读书人肯定比这些纨绔要聪明能干,但是这些人多半性格倨傲,看不上武夫。像黎澹黄靖轩赵季麟这样自己送上门来的,算是白捡的便宜。

君无欢想了想道:“到时候我跟他说,可以试试。”君无欢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他自己虽然坐守沧云城,但是却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应该说,所有的将领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战场上调兵遣将是主帅和高层将领的事情。下面的人只需要负责向前冲和杀敌就可以了,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底层将领,在这一点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长离公子却并不排斥这种想法,也不觉得这是白费力气。既然有新的点子和想法,试试又有何妨?

楚凌很满意,“多谢。”

桓毓公子却看两人这恍若无人的模样十分不满意,轻咳了一声道:“这都在考虑成婚请谁了啊?陛下答应了么?”君无欢扫了他一眼,淡定地道:“答应了。”

“嗯?”桓毓睁大了眼睛,“答应了?没宣旨啊。”

“钦天监已经测算出日子了。九月初三。不过要过几天才会昭告天下。”

这事儿连楚凌都不知道,有些惊讶,“这么快么?”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了,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君无欢点头笑道:“你刚出城没多久陛下就招我进宫去说了这事,陛下打算将貊族人赶走之后再宣旨。”

“北晋的事儿…”

“谈得差不多了,不过珂特吉坚持要你和亲才行。”君无欢淡淡道,声音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北晋人明知道他和阿凌有婚约还坚持要阿凌和亲,明显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或者说,北晋皇的本意就是要打他的脸,以报复当初他在上京所做的事情?

楚凌蹙眉道:“珂特吉这么坚持,看来是已经得到了北晋皇的旨意了。他们刚到平京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坚持,只是顺口提了一句而已。”

“应该是。”君无欢握着她的手问道:“阿凌不回去么?”

楚凌笑道:“急什么,反正政事上也没有我插嘴的份儿,那我这个公主安安分分待在封地上不是正好么。等有什么事了再说吧。”

君无欢笑道:”也好,我陪你。“

“……”果真是美色误国啊,桓毓公子心中长叹。

“桓毓,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通知我。”君无欢道。

桓毓公子,“……”

滚!

315、云家云煦

之后的几天,来自平京的纨绔们终于过上了痛并且痛苦的生活。在这个距离外面不知道多少里远的深山老林之中,房子什么的是没有的,别说房子就连帐篷都是没有的。要睡只能自己盖草屋或者干脆幕天席地。有专门的伙房准备饭菜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每天只提供少量的干粮和水,想要吃饱还要另外想办法。然后就是每天的各种训练,虽然各有各的训练,各有各的磨难,但是痛苦却都是一致的。

第三天就有人受不了想溜,可惜逃跑技能不过关被师父抓回来之后直接挂在树上示众。

还有一个半夜跑出去结果遇到了野兽,当场被吓得泪崩,哭得惊天动地被师父拎回去的时候直接哭抽过去了。刚开始,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有人在哭,楚凌也不在意继续慢悠悠地跟君无欢一起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偶尔处理一下从京城快马送来的卷宗和各种消息,日子逍遥自在的让人有些乐不思蜀。

直到有人来扰乱了这里的幽静。

这天中午,刚刚训练完的纨绔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休息。这也是一天中他们唯一能聚在一起交流一下的时间了。晚上虽然也有时间,但是疲惫了一天的纨绔们回到自己的地盘只想立刻躺下睡觉,谁想要跟一群臭男人交流啊?

“好累啊……”

“好痛!”

“好饿……”

“我们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再跑的话,被抓回来就惨了。就算没被抓回来,被野兽吃了更惨。

“等我学会了本事……”

“那就学会了再说吧。”

楚凌和君无欢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地上那一团一团的人形物体,笑道:“怎么样?”

君无欢微微凝眉,思索了一下道:“还行。”这些人的进步若是跟阿凌当初相比,那自然是约等于无了。但是跟普通人比起来,都还算看得过去。即便是算不上优秀至少也是合格的。特别是这些纨绔子弟都相当的识时务,知道杠不过就不会跟你硬杠,而是会想办法曲线救国。暂且不论他们能不能救得了,至少这份识时务的态度还是值得赞赏的。而且,这几天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倒下,倒是有点出乎君无欢的意料之外。

“他们毕竟都是年轻,只要心性够撑下去总是能够撑过去的。”楚凌道,君无欢看着她,“你就不怕他们学完了就跑了?”楚凌笑道:“等他们学完了之后,又有几个还能回到原本的那种生活?”都还是年轻人,见识过了更加绚丽夺目精彩有趣的人生,怎么还会愿意甘于平庸的混日子?若是真有那样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会来这里。

君无欢淡然一笑,“我拭目以待。”

“公主,长离公子!”不远处,一个人影飞快地朝着这边掠了过来,还没走近两人便看清楚了是雪鸢。两人对视一眼,楚凌笑道:“看来是陆鼎那里出问题了。”君无欢挑眉道:“或许是他已经完成任务了呢。”

楚凌道:“我吩咐过雪鸢,完成任务的话就直接回京城,不用来找我了。”所以,雪鸢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出事了。

“公主。”雪鸢在两人跟前停住了脚步喘了口气道:“陆副将那里,出事了。”

楚凌并不意外,只是问道:“怎么了?”

雪鸢道:“陆副将他们…呃,被人给俘虏了。”

楚凌不由笑出声来,“被俘虏了?真是不错啊。”雪鸢有些为难,考虑着是不是要替陆鼎等人求一求请,不过看公主好像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遂作罢。

楚凌道:“那就去看看吧,你去吗?”抬头看向君无欢,君无欢想了想,道:“这两天没什么事,一起去吧。”反正也不是很远,就当是陪阿凌出去走走好了。楚凌点头,叹气道:“本宫这人生可真是丰富多擦啊。”当山贼,现在还要去剿匪,也是够可以了。

陆鼎等人被派去剿匪的地方并不远,就在楚凌的的封地西南角的一处山上。敢在距离京城如此近的地方盘踞着,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这地方原本也不归楚凌管,毕竟其实已经不在她的封地范围之内了。不过楚凌为了给陆鼎等人找活儿仔细挑选了半天,也只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地方,只好去跟永嘉帝沟通了一下,又跟冯铮聊了聊,永嘉帝和冯铮都同意让公主来处理此事,自然也就名正言顺了。

一行人出了山,一路策马狂奔也是第二天下午才到达神佑军驻扎的地方。此时被带出去的五百神佑军已经是一副军心大乱,士气低迷的模样了。看到楚凌的到来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见过公主!”一个身上还带着伤的年轻校尉上前行礼。他是跟着陆鼎一起出来的两个校尉之一,也是目前这五百人的最高统领。

楚凌点点头问道:“折损了多少人?”

校尉脸上一白,道:“伤了…伤了一百多人,没、没人阵亡。”

楚凌点了点头,含笑问道:“知道为什么没有人阵亡么?”

校尉低头不语,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交手的过程中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手下留情了,若非如此,只怕这次要死伤不少人。楚凌倒也不为难他,问道:“陆鼎是怎么回事?”校尉道:“我们中了对方的陷阱,陆将军让我们快撤,断后的时候,被对方给…俘虏了。”

君无欢问道:“能确定人还活着么?”

校尉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君无欢,君无欢淡淡道:“死了自然有死了的打法,活着还有活着的打法。”

校尉有些结巴地道:“我们看到…将军是、是被生擒的。没有死。”

楚凌看向旁边的雪鸢,雪鸢低声道:“属下暗中探查过,那些山贼应该没有伤害陆副将。”

楚凌点点头道:“那就好,整兵,先休息,明天再说。”

校尉有些担心,“公主,那陆将军……”楚凌道:“既然对方之前没有杀陆鼎,那么现在他也不会有危险的。先让下面的人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最后一句,楚凌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硬的味道。校尉一怔,连忙拱手道:“是,公主!”

深夜,楚凌和君无欢并肩站在一处山丘前观察远处的群山,他们面前的这座山其实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也没有什么名字。如果不是这山上有一群山贼的话这地方将会一直这么默默无闻下去。这群山贼的来历身份都不详,只知道是几年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他们平时倒是并不祸害周围的百姓,只是偶尔抢劫一些路过的商旅。比较奇怪的是,被劫掠了的商旅竟然从来没有什么人报过官。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官府压根不知道这地方竟然多了一群山贼。

若不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有人在这条路上丢了几车货物报了官,只怕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

楚凌有些好奇,问道:“你说,为什么那些被抢劫了的人不保官?”如果是一个两个,或许人家是不愿意招惹这些土匪又或者根本不相信官府会管。毕竟这年头官府确实是不太管这些事情,除非是闹得十分恶劣了,禁军的主要责任不是剿匪。但是这些山贼在这里盘踞了两三年,总不可能只抢了一两次吧?

君无欢笑道:“也许是…他们不方便报官吧。”

“嗯?”楚凌有些不解,君无欢轻声道:“阿凌,就算是凌霄商行,偶尔有些货物若是丢了也只会私底下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报官引来一批官兵来解决的。”楚凌瞬间了悟,道:“你是说,这些货物不能见人?”

君无欢点了点头。

这年头有什么货物是不能见人的呢?

非官方渠道的粮食、盐铁、兵器、一些特殊的药材、贡品等等。想一想还真的是挺多的。

楚凌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山贼专门抢这些不能见人的货物?”

君无欢道:“只能这样解释了,总不能是被他们抢了的人心甘情愿的将货物送给他们吧?”

楚凌摸着下巴道:“能做这些偏门生意的人,背后应该都挺有势力的吧?”

君无欢道:“如果他们手里抓着别人的什么把柄呢?”

“好像也只能这么想了。”楚凌道。

君无欢道:“想不想上山去看看?”

楚凌莞尔一笑,“你也这么想?”

“我只是有些好奇。”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在天子脚下做这种事情还能不被人发现。

“那就走吧。”

这座山不算特别高,只是路不太好走。但是这些自然也拦不住楚凌和君无欢这样的高手。两人一路上山,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少的暗哨和机关。君无欢微微蹙眉道:“这山上…有高人啊。”

楚凌道:“高人不是也没能拦住长离公子么?”确实是高人,楚凌也觉得这些暗哨和机关设置的相当巧妙。不过要拦截他们俩却还是差了一点,但这样的布置已经足够拦住绝大多数意图潜入的人了。

君无欢一手拉着楚凌的手,一边往山上走一边道:“我总觉得这个有点眼熟。”

“认识的人?”

君无欢摇摇头道:“上去了就知道。”

两人一路往山上爬去,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山顶隐藏在高大茂密的丛林见的山寨。山寨周围也布置了一些暗哨和机关,但是都不多。楚凌觉得,这个土匪寨应该并不大,所以对方才没有办法布置更多的岗哨,否则的话只怕还要更难缠一些。

两人避开了山寨大门前的守卫,转到了后方轻松的越过用削尖了的木头围成的围栏。

楚凌站在高处扫了一眼整个山寨,果然不大林林总总也不过十来座房子,而且都不大。指了指前方道:“那里应该是寨子里当家的人住的地方。”君无欢含笑点头道:“过去瞧瞧吧。”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整个山寨里静悄悄的就连火光都只有远远的几处依稀可见。两人悠然地穿梭在山寨里,很快便到了楚凌所指的位置。那是一座跟别的房子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屋子,但是它处在整个寨子的最中心,旁边还有两座小屋看起来像是拱卫着中间的屋子的模样。

两人并没有急着靠近,站在阴暗处仔细打量着,果然楚凌看到旁边那小屋里的人并没有休息。半开的窗户里,阴暗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对方似乎是坐着的,至于对方为什么深更半夜要坐在黑暗中,显然是为了等他们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楚凌对君无欢比了个手势。

你一个我一个。

君无欢含笑点了点头,“小心。”

两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掠向前方的小屋。楚凌站在墙角边上,侧耳倾听里面的人呼吸沉稳显然是个习武之人。不想偏着头思索了一下,觉得对方的实力应该不至于太强,否则不会她都到了跟前了还没有察觉到。

当下眼眸微转,一闪身出现在了窗口的位置。窗口突然出现一个人自然惊动了对方,黑暗中只能看见对方一双眼睛,那人立刻站起身来想要叫人,同时整个人也朝着楚凌扑了过来。楚凌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那人才刚站起身来,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向前扑的动作,就只觉得胸口一疼,到了嘴边的话也被噎了回去。楚凌一闪身进了房间,飞快地将对方放倒在了地上。

一只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按下了对方朝自己挥出的拳头。楚凌居高临下看着那一双燃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别动哦。”楚凌低声笑道。

女子的声音让对方又是一愣,一时间也忘了挣扎。楚凌这才伸手飞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处穴道,站起身来。

楚凌做这一系列的动作并没有顾忌另一边的君无欢,君无欢的实力远在她之上,想要解决里面的人自然更是轻而易举。处理完了地上的人楚凌才转身走了出去,果然看到君无欢已经站在对面的屋檐下含笑看着她了。

淡淡地月光下,长离公子一身蓝色布衣,笑得温柔无比。

两人相识一笑,朝着中间的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那间屋子此时还亮着灯,窗户上映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显然对方还没有休息。

楚凌抬手,轻轻在门上敲了敲。

里面一片安静,片刻之后方才有人开口道:“贵客远来,请进来吧。”

君无欢蹙眉,这个身影果然很熟悉。

楚凌推开门,有些简陋的房间里,等下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男子。男子模样俊雅,面带微笑,眼眸中蕴藏着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感觉。让人一见之下就觉得心生好感。楚凌微微蹙眉,这人长得有些像……

“原来是你。”君无欢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声音依然淡然似乎也并不如何意外。

那人对他微微点头,含笑道:“是我。”

楚凌有些狐疑地看看两人,问道:“认识?”

君无欢拉着楚凌走进了房间,道:“云家云煦,云勉之。”

“他是云翼的二哥?”楚凌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这年头名门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儿都流行落草为寇么?

那青年微微颔首,笑道:“原来公主也认识舍弟。”

还真是云翼的二哥?百里轻鸿的弟弟啊。

君无欢拉着楚凌走到云煦跟前的桌边坐下,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云煦打量着自己跟前的火光,笑道:“大约…有半年多快一年了吧。”也就是说,从云家被灭了之后不久他就在这里了,难怪这么多人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位的下落呢。谁能相当光风霁月的百里家二公子会落草为寇躲在一个山贼土匪窝里?

云煦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两位,这是要来剿匪的么?”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楚凌笑道:“剿不剿匪还是可以商量的,毕竟云公子既然是云翼的兄长,我总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云煦道:“那小子出去之后倒是长进了,竟然能让公主卖他面子,不错。”

楚凌道:“那么…云二公子是怎么想的?”

云煦望着楚凌片刻,方才淡淡道:“公主想要什么我知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楚凌挑眉,“请说。”

云煦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君无欢,才又看向楚凌,“公主应的这么爽快,就不怕我狮子大张口么?”

楚凌笑道:“云公子是聪明人,既然开口了必然是我怕能做到的事情,不是么?”

云煦低眉一笑,“公主说的是。”

316、和亲北晋?

虽然楚凌答应了,但是云煦却并没有急着提出自己的条件。反而从桌上拿过两个杯子为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推过去。此时已经是深夜,桌上的茶自然也早就凉了,不过楚凌和君无欢谁也没有介意。楚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冷掉的茶水有些苦涩,楚凌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比起茶水的味道,一路爬上山来口渴了才是最重要的。

云煦对两人似乎十分放心,半点也没有紧张戒备的模样。笑看着两人道:“说起来,在下还没有恭喜公主和驸马呢。”

楚凌眨了眨眼睛看向君无欢,她跟云煦不熟,还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君无欢倒是不客气,淡淡点头道:“多谢,到时候请你去参加婚礼。”云煦挑眉道:“请我参加婚礼?你确定?”

君无欢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怎么?难道是,你有什么不能参加婚礼的原因么?”

云煦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道:“长离公子智绝天下,难道还会猜不出来么?”君无欢淡定地道:“过奖,比不得云二公子。”楚凌左右看看,“两位,你们打算一直坐在这里互吹到明天早上么?”

云煦有些歉意地对楚凌笑了笑道:“让公主见笑了。”楚凌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看来,你们果然很熟啊。”君无欢笑道:“也不算熟悉,不过是打过几次交道罢了。比如,我就不知道云家二公子竟然会跟这些山贼有什么牵扯。”

云煦也不在意,“让两位见笑了。”

楚凌道:“云公子还没说,你的条件呢。”

云煦抬起头来看向楚凌,温润的眼眸中也多了几分肃然。沉声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安信郡王的命!只要公主将安信郡王的命给我,一切都好说。”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一眼,楚凌道:“云家灭门,跟安信郡王有关?”云煦笑容微苦,“虽然云家早就大不如前,但是毕竟也是传承已久的世家,在天启这地方,岂会那么容易被人灭门?”

楚凌了然,想要悄无声息的灭了云家,需要的人力和实力都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而且,天启大多数的世家都跟云家是世交,多多少少也沾亲带故一些,谁没事儿会去做这种事情?若是在北晋,貊族人自然轻而易举就能够办到。但是如今是在天启,是百里家的地盘。貊族人在这块地方想要灭了云家也只能借用别人的力量。而这个人,必然是实力雄厚身份不凡的人。寻常的权贵之家,只怕也没有那个能耐和本事。

“安信郡王…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楚凌微微蹙眉道。

云煦冷笑道:“原本他自然没有,但是如今身份不是要不同了么?自然有的是人愿意送上门当他手里的刀。更何况,如今云家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看着碍眼的东西罢了,真灭了…也没有几个人会在意。说不定还在心中暗暗拍手称好呢。”

楚凌不由看了一眼云煦,这个看似温润地年轻人在这一刻终于还是露出了真正的锋芒。整个家族被灭,对这个年轻人来说自然不可能那么平静的面对。楚凌若有所思地道:“所以,这寨子里劫的货跟安信郡王府有关?”云煦含笑道:“公主怎么会这么认为?”

楚凌不答,只是定定地望着云煦。

云煦轻叹了口气道:“不错,这寨子确实是劫了不少安信郡王府的货。”

君无欢开口道:“不对,这寨子存在至少已经有三年了,你说你半年多以前才上山来的。”楚凌也看向云煦,一副等他解释的模样。云煦有些无奈,看着君无欢道:“这山寨的主人…原本跟云家有点关系。”

君无欢道:“这山寨背后本就是云家的人吧。”

云煦面不改色,笑道:“君兄说笑了,云家可是书香门第,怎么会做这种勾当?”

君无欢道:“云家人不会,不代表你云二公子不会。云家还有多少人在这里?”

“……”云煦沉默不语,楚凌道:“云公子既然选择跟我们谈条件,想必也是信得过我们的。”云煦摸了下鼻子,叹了口气道:“真的没有什么人了,当时事情发生的太急,只救出来两个孩子,其余人真的全部都……”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起来,房间里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楚凌的声音响起,“云公子,我答应你的条件。”

云煦扬眉一笑,“公主爽快。”

楚凌扯了下唇角,道:“既然如此,你抓来的那位陆副将能否放了他?”

云煦笑道:“这是自然。”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山林的时候,陆鼎被外面的脚步声惊醒。立刻睁开了眼睛警惕地看向紧闭的房门,外面有好几个脚步声,并不整齐但是不乏却都轻盈又沉稳,显然都是习武之人。已经被抓来两天了,陆鼎有些绝望起来。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是绝对无法逃脱的。如此一来……

想起来之前对神佑公主信誓旦旦的模样,陆鼎只恨不能倒回去重新来过。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陆鼎微眯着眼睛看向门口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楚凌含笑站在门口,对他挥了挥手笑道:“陆副将,怎么样没受伤吧?”

陆鼎眼神和心情一样的复杂,看着眼前笑吟吟的红衣少女,陆鼎只觉得羞愧难当。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陆鼎还是了一声,“公主。”两个人走进来,将陆鼎从地上扶了起来,推着他往外走去。楚凌只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转身往外走去了。陆鼎犹豫了一下,也只得跟了上去。不管是什么情况,总比继续呆在那里面要强得多吧?

小屋外面,迎着阳光的方向不远处站着几个人。陆鼎一眼望过去最先看到的便是并肩而立的楚凌和君无欢,以及站在他们对面一身青衫的云煦。看到云煦,陆鼎的眼睛不由得缩了一下,两天前,就是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男子带着人俘虏了他的。

君无欢侧首看了一眼陆鼎,笑道:“看来确实没有受什么伤。”

云煦笑道:“既然想要跟公主谈条件,在下怎么敢真的伤了公主的人?”楚凌笑道:“那还要多谢云公子手下留情了。”

陆鼎有些懵,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眼前的情形。

“公主,长离公子。”

君无欢点点头没有说话,楚凌道:“先下山吧,人都在山下等着。再不下去他们说不定以为有出什么事了。”陆鼎拱手道:“公主,那这里……”楚凌微笑,“陆副将觉得这次的任务你完成的怎么样?”

陆鼎沉默了片刻,突然身体一矮单膝跪了下去,“属下无能,请公主责罚。”

楚凌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跪的如此干脆,楞了一下方才道:“起来,这次也算是本宫没有调查清楚。有这位在,别说你只带了五百人,就算再加五百人只怕也得栽。”云煦微笑,拱手道:“公主谬赞了,陆将军,云某失礼了还望见谅。”

陆鼎看了看云煦,败在了人家手里虽然是技不如人,但是到底心里有些不自在陆鼎没有说话。楚凌道:“行了,你先下山去吧。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下来。”

“是,公主。”陆鼎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楚凌和君无欢并没有急着下山,而是在山上又留了一天才告别了云煦下山去了。陆鼎带着人等着山脚下早就等的有些着急了,只是没有楚凌的吩咐又有些忌惮山上地云煦,才美感轻举妄动。见到两人从山上下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公主,长离公子。”

楚凌点点头,扫了一眼跟在陆鼎身边的几个将领,道:“这次的事情,各位有何高见?”

众人一阵沉默,面色都有些难堪。

还是陆鼎上前一步,道:“末将无能,未能完成公主的任务。皆是末将一人之过,请公主责罚。”闻言,其他人倒是有些激动起来,“公主,末将也有错!”

“公主,是末将无能,求公主不要怪罪陆将军!”众人纷纷替陆鼎求情,显然陆鼎在神佑军中的人缘不错。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整个神佑军中除了空降而来的萧艨就属陆鼎的品级最高。而且陆鼎跟萧艨不同,他跟这些将领本身就是同袍,交情自然非同一般。若不是萧艨原本是御前司都副指挥使,而且本身手段能力皆过硬,只怕在神佑军中也未必压得住陆鼎。

楚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本宫说了要责罚谁么?你们就急着领罚?”

众人齐刷刷地望着楚凌,楚凌扬眉道:“之前说好了的,你们输了以后听我的。”

“……”谁跟你说好了?

见众人不语,楚凌微微眯眼道:“怎么?有意见?”

“没有!”众人连忙道:“末将恭听公主吩咐!”毕竟都是要脸的人,原本他们信誓旦旦觉得这次的事情很简单,最后却弄得公主亲自来救人。再硬着脖子非要强撑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楚凌冷笑一声道:“我没有吩咐,回去之后严格按照之前我给出的训练要求训练。下一次若是还弄成这个样子,可别怪本宫不给你们面子了!”

“是,公主!”众人起身称是。

“公主!长离公子!”楚凌看着一群蔫头耷脑的将领正满心愉悦,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马上的骑士还没有到跟前就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个起落便到了跟前,“公主!”是襄国公身边的人,楚凌自然是认识的。

楚凌微微蹙眉,问道:“何事?”

来人道:“启禀公主,昨天早朝中众臣齐齐上书请求陛下令公主和亲北晋,襄国公请公主即刻回京!”楚凌和君无欢神色皆是一变,楚凌问道:“上官成义在做什么?”上官成义虽然为人有让楚凌诟病的地方,但是正事上应该还是靠谱的才对。那人道:“上官大人前天不小心伤了腿,昨天根本没有去成。下了朝之后,国公就去找上官大人了,眼下如何属下却不得而知。”

“陛下是什么态度?”君无欢淡淡问道。

来人道:“陛下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这次朝中众臣来势汹汹,以朱大人为首朝中有大半的官员都赞成此事,陛下只怕是…国公怕陛下顶不住,请公主尽快回京去。”楚凌沉声道:“本宫知道了。”

让那人先下去休息,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君无欢握着楚凌的手轻声笑道:“阿凌,不用担心,没事。”

楚凌微微勾唇,唇边却尽是冷意,“我当然不担心,该担心的是他们!”她当然知道有人想要答应与北晋结盟的事情,但是这么多人同时要求她和亲北晋,就显然不只是政见问题了。

皇宫中议政的大殿中,永嘉帝脸色铁青的看着底下的臣子们。底下的官员们的脸色也不太好,今天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最漫长的一个早朝了。因为…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事实上,这两天整个平京权贵间的气氛都异常的诡异。两天前的早朝上,众臣齐齐向陛下请求同意与北晋结盟以及请公主和亲北晋,陛下当场大怒拂袖而去。这两天来陛下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早朝上发落的大臣一批一批的。

但是上书的人们显然也不愿意因此而妥协,无论陛下再怎么发作,这些人依然坚持如故。毕竟在他们大多数人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很合算的交易。只需要一个公主,就可以换取北方的大片土地,这哪里是各得其利?这分明就是北晋自己送利给他们。

至于那位神佑公主,再厉害也只是个女子而已,又不能继承大统。虽然不知道貊族人花费这么大的代价非要迎娶这位公主回去做什么,但是这些官员们是很愿意欢送公主离开平京的。这位公主实在是太不像一个天启的公主了。

今天早上,安信郡王和朱大人再次提起此事,永嘉帝当场就将折子砸在了安信郡王的脸上,此时安信郡王脸上还有一大片红印子呢。但是眼看着北晋人给出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以朱大人为首的一干人等自然不肯退步,于是就一直僵持到现在。有心坚持的人自然不觉得时间流逝心智依然坚若磐石,但对于那些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的官员来说,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

“陛下,臣等明白陛下疼爱公主,但陛下是一国之君,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啊。”朱大人高声道。

永嘉帝瞪着眼前的朱大人恨声道:“大局!什么是大局?让朕的女儿去貊族受辱就是你们的大局?你们怎么不直接将朕赶下这皇位算了!”

“臣等不敢!”众人连忙跪倒请罪,齐声道不敢。虽然他们经常跟永嘉帝吵架,甚至许多事情根本不在乎永嘉帝的态度和想法,但是谋逆这种事情却是真的从未想过。至少……朱大人是真的没有想过。事实上,大多数大臣都是很满意永嘉帝这个皇帝的。毕竟皇帝安安分分不搞事,对于臣子来说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朱大人着实有些不明白永嘉帝在想些什么。原本也不是多有情有义的人,不过是个刚认回来没多久的公主,能够换回的利益却是天启可能牺牲无数的将士也未必能得到的。怎么就舍不得成这样了?难不成真的因为是唯一的血脉,就看得格外金贵了?

永嘉帝站起身来,撑着跟前的御案冷笑道:“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朕说过了,公主绝不能和亲!”

“陛下。”安信郡王开口道:“陛下,朱大人也是为了……”

“住口!”不等他说完,永嘉帝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这天启还是朕说了算的。朕座下的这把椅子,也是朕说了给谁才给谁的!”安信郡王微微眯眼,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却被他垂下的眼眸完美的遮盖了过去。他拱手,恭敬地道:“陛下误会微臣了啊,帝位归属自然是陛下乾纲独断,臣如何敢多说什么。只是朱大人和列为官员都是一心为了陛下和天启着想。陛下单单只是为了公主如此这般,岂不是让人觉得心寒?”

“你!”

“安信郡王……”

“安信郡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自然是襄国公另一个却是坐在一边的上官成义。上官成义两天前的晚上不知怎么的伤了腿,到现在依然没有好。永嘉帝素来体恤老臣,自然也不能让他站完整个早朝,便赐了坐让他能够坐着旁听。

襄国公和上官成义对视了一眼,都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任何的情绪。

襄国公微微点头,示意请上官成义先说。

上官成义也不谦让,道:“王爷此言差矣。”

安信郡王不惊不怒,扬眉道:“哦?不会到上官大人有何高见?”安信郡王有些不悦地看着上官成义,这上官成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好几次被神佑公主弄得下不来台,最近却好几次都站在神佑公主那边。对于安信郡王府的拉拢却丝毫不为所动。

上官成义道:“高见不敢当,只是安信郡王和朱大人说让公主和亲北晋是为了天启和陛下好,这话恕老夫无法苟同。”朱大人倒是并不因此生气,他跟上官成义有几十年的交情了,经常意见不合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道:“上官大人怎么说?”

上官成义看了他一眼道:“朱兄,貊族人多年来欺辱践踏我天启尊严,如今你还要将陛下唯一的血脉送过去给他们羞耻。朱兄可想过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我等?又会如何看待陛下?他们只怕是无法领会朱兄的深谋远虑。”世人多短视,什么深谋远虑长久之计大多数人根本想不到。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天启有一次对貊族人委曲求全罢了。

朱大人皱眉,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上官成义打断道:“貊族野心勃勃,朱大人觉得他们当真会这么好心的让出这么多的利益给我们么?”

朱大人哑然,看着上官成义微微皱眉。不怪他如此,实在是貊族人给出的诱饵太过诱人,让人即便是怀疑可能有诈,也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前咬上一口。就算是假的,付出的代价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上官大人的意思,是就这么拒绝貊族人?”安信郡王冷冷道:“我们现在有资本和貊族撕破脸么?”

上官成义皱眉道:“谁说拒绝了貊族人就一定要撕破脸?”

安信郡王道:“貊族人说了,只有公主和亲才能谈其他的。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想必公主深明大义也会同意此事的。”

“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众人齐声道。

永嘉帝脸色漆黑,“放肆!你们…你们想逼宫不成?!”

“陛下言重了,臣等不敢。”安信郡王道:“臣等一心为了天启江山,公主素来聪慧明理,想必也能体谅臣等的苦心,愿意为天启的江山尽一份绵力。”

“哦?本宫若是不能体谅呢?”一个冷冷地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大殿的门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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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大逆不道!

众人齐齐转身看向门口,原本紧闭的大殿大门已经敞开。神佑公主一身红衣如火,那张被称为平京第一绝色的美丽容颜此时却是冷若冰霜。她的手中握着一条银色的长鞭,一只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银鞭的鞭梢。

在神佑公主身边,站着的却是一袭蓝衣,俊美苍白,长身玉立的长离公子。君无欢此时看向众人的眼神十分冷淡,偶尔有人不小心与他对上,甚至会觉得他那根本就不是看活人的眼神,倒是更像看着一个死物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感情。这些每日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右着天下局势的权贵们很多并没有将长离公子放在眼里。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武功厉害,心计厉害的商人。士族权贵看不起商人由来已久,对于许多世家的人来说,君无欢凌霄商行之主的身份还远不如神佑公主未来驸马这个身份来的有用。

但是此时,看到站在神佑公主身边的清瘦青年,不少人心中突然打了个突。这位长离公子…似乎很不起眼。他很少在人前表现的过于强势,除了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言,仿佛他就是神佑公主的一个附属而已。但是此时…看着神色淡漠地站在神佑公主身边的男子,那是一个保护的位置。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仿佛有一股古怪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丝毫也不必满脸寒冰的公主给人地压迫低。

“这是早朝!公主怎么能随意……”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一个中年男子高声斥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惨叫。站在中年男子身边的人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前一刻还在义正辞严的斥责公主的人已经被一道银光卷了出去摔倒了跟前的空地上。

“啪!”

“啊?!”又一声惨叫响起,众人终于回过了神来,震惊地看向已经跨入殿中的神佑公主。

神佑公主…神佑公主竟然在朝会上挥鞭子打人?!擅长早朝议事的宫殿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拿鞭子抽人?!在场的众人只怕是这辈子最胆大的梦里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一幕。

楚凌只抽了两鞭子便停手了,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跌倒在地上的男子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那男子已经从被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楚凌这一下太出乎意料了。天启皇室素来尊重文人,只怕是历代皇室无论皇子皇女,也没有一个敢当众抽打大臣的。男子颤抖着手指着楚凌,也不知道是气地还是疼的,“你…你竟敢、你竟敢当众打人?!”

楚凌微微偏头,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打你,怎么了?”

打你?怎么了?

男子不由抽了口凉气,目光呆滞地望着楚凌,一副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了的模样。

站在最前方的安信郡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微微眯了下眼睛对着对面人群中使了一个眼色。很快便有人越众而出,朗声道:“即便是陛下宠爱,公主当殿鞭打朝臣,未免也太过了一些!”

有人领头,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安信郡王一系的人更是七嘴八舌地讨伐起楚凌来了。从楚凌不尊规训说到楚凌狂妄暴戾鞭打大臣,从天启祖制说到江山社稷。仿佛永嘉帝不严惩楚凌天启明天就要灭亡了一般。

由此也可以看出,永嘉帝这个皇帝在朝堂上的威望当真是有限得很。安信郡王府虽然是最可能出未来皇嗣的地方,但毕竟不是唯一。永嘉帝还没有表达过任何的态度,安信郡王却已经能够拉拢这么多人了。说明在这些人的眼中,他们的意见是可以左右永嘉帝的决定的。

楚凌也不着急,悠然地站在一边听着这些人的声讨。

等到他们说得尽兴了,方才笑吟吟地看着最先开口地那个人问道:“说完了吗?”

那人一愣,觉得这个神佑公主有点不按理出牌。

楚凌也不给他回话地机会,轻笑一声道:“既然你们说完了,就该我了。本公主打的不是天启的朝臣,本公主打的是废物!”说罢,手中的鞭子一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人甩了过去。

“啊?!”那人惨叫一声,立刻跟方才那人滚做一团去了。

“神佑公主?!”

“竟然如此狂妄!来人!快来人!”‘

“殿前侍卫!”

楚凌轻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大殿门口。大殿门口早就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侍卫,毕竟他们进来的时候算不上太友善。君无欢冷冷地扫了一眼门口的侍卫,不紧不慢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轻描淡写地朝着门外一剑斩下。大殿外原本平坦的青石铺成的地面立刻裂出了一条五六丈长的口子。石板裂缝处碎成了无数片,仿佛是被一把巨大的刀凌空斩下的一般。

有人暗暗抽了口气,忍不住往人群里缩了缩。有人勃然大怒,“君无欢,你竟敢带剑入宫,威胁殿前侍卫和朝中重臣!你好大的胆子。”

君无欢扭头对说话的人一笑,手中的软剑轻巧地转了个方向笔直地对准了那人。

笑容十分和善,继续说啊。

那人顿时语塞。

殿上的永嘉帝冷哼一声,沉声道:“殿前侍卫,退下!”

站在永嘉帝身边的冯铮也对着殿外犹豫不决的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们暗暗松了口气立刻拱手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开了。能不用拼命当然是不用拼命比较好。更何况人家还是陛下未来的女婿,若真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死了也白死。

大殿里一时间有些安静起来,只有地上的两个人哼哼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似乎在一瞬间都提了起来。陛下是摆明了要站在神佑公主这边,他们这些人现在在宫中,若是陛下…虽然知道永嘉帝不可能真的将他们都给杀了,但是读书人想的总是比寻常人要多一些地。

安信郡王站出来,盯着楚凌冷声道:“公主连本王也要一起打么?”

楚凌漫不经心地那鞭子敲着自己的手心,微笑道:“安信王叔做了什么本宫需要动手的事情吗?”

安信郡王望着楚凌,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公主,这件事确实让公主牺牲了,但是各位大臣都是为了天启的江山社稷着想,并没有什么私心。公主身为天启公主,难道不应该为了天启的江山尽一份力吗?”

旁边,君无欢突然开口轻笑道:“王爷,如果北晋同意用安信王妃换公主,你同意么?”

“什么??”安郡郡王一愣,反应过来立刻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君无欢道:“怎么就不可能了?王爷只需要告诉君某,你同不同意用安信王妃换公主就行了。公主是天启皇女,应该为天启的江山尽一份心。那么安信郡王身为天启的臣子,为了向公主尽忠贡献一个王妃也不为过吧?”

不等安信王妃反驳,君无欢继续道:“就算貊族人实在是看不上安信王妃,公主也需要陪嫁嘛。不如诸位将家中的夫人,女儿,孙女都贡献出来吧,也好让北晋人看看天启的诚意啊。”

“……”

安信郡王顿时脸色铁青,怒斥道:“君无欢,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这话他根本不能应,若是真的应了不说得罪多少朝臣,他的岳父还在大殿上站着呢。更不用说,一个出卖自己妻子的王爷,一个被送到貊族和亲的王妃所生的儿子,哪里还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这个君无欢,心思好生恶毒!

楚凌淡淡道:“安信王叔都自觉可以站在这大殿之上,长离公子怎么会没有资格?”

安信郡王道:“本王是郡王,他是什么?神佑公主未来的驸马?”很快就不是了!

楚凌微笑道:“他是人,比起宁愿趴在地上当狗的东西,他至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你!”安信郡王被气得脸色通红,指着楚凌半晌说不出话来,“陛下!你就是让人这样教导公主的?羞辱长辈,鞭打朝臣,如此公主…陛下还将她宠爱的无法无天,早晚有一天,天启会毁在她手里!博宁王兄,你怎么说?!”

一直低头垂眸仿佛是在打瞌睡的博宁郡王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安信郡王一眼,又看了看楚凌道:“公主说话是有些重了,公主还小安信王弟就不要跟晚辈计较了……”

安信郡王不敢置信地看着博宁郡王睁着眼睛说瞎话。公主还小?!还小就敢提着鞭子闯进议政的大殿鞭打朝臣当众辱骂皇室宗亲?!只怕就是活到百八十岁的人也没有谁有这位公主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博宁郡王一贯是和稀泥的模样,众人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神佑公主对长辈如此无礼,博宁郡王竟然还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未免让人有些看轻。

楚凌漫步越过了地上的两个人走向前方,君无欢轻笑了一声将软剑收回腰间负手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不知是忌惮楚凌的鞭子还是君无欢的软剑,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楚凌走到安信郡王跟前几步站定,与他对视。楚凌的身高在女子中并不算矮了,但是站在安信郡王跟前却还是略矮了一些。但是此时,整个大殿中的人却都不会觉得她矮,红衣少女笑容晏晏,明艳夺目。一眼望过去,倒是让人觉得怒气勃发的安信郡王无端矮人一头。

安信郡王有些戒备地盯着眼前的少女,这神佑公主说打人就打人,若是给他也当头一鞭子,痛不痛暂且不说,只说丢脸就足够安信郡王郁闷了。

“公主这是想做什么?”安信郡王沉声道。

楚凌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看向站在对面的朱大人,“朱大人。”

朱大人道:“怎么?公主也想抽老臣鞭子?”楚凌莞尔一笑,笑容明媚灿烂仿佛春光乍现美丽不可方物。

“朱大人说笑了,你是老臣,也是重臣,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朱大人不以为然地看着楚凌,公主这个模样可不像是懂道理的样子。楚凌悠然道:“更何况,您老这年纪,我这一鞭子下去您还挺得住么?”

“……”

“卿儿,不得无礼。”永嘉帝没什么诚意的念道,被这些人烦了好几天,现在看到他们被怼永嘉帝私心里还是挺舒服的。但是也不能真的让女儿将整个平京的权贵都得罪完了。永嘉帝这话的意思是提醒楚凌,不能动朱大人。虽然他是带头的那个人之一,但是他跟安信郡王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楚凌自然能领会永嘉帝的意思,看向朱大人的笑容越发温婉可亲起来了。

朱大人瞪着眼前的少女想要发怒,却被旁边的上官成义拉了一把。朱大人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看向上官成义,上官成义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朱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到底忍了下来,可怜他已经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被相交大半辈子的好友兼对手提醒不要冲动!

见朱大人暂时没有找自己麻烦的意思,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站在殿中转身看向众人道:“现在咱们可以聊聊了,谁要本宫和亲来着?”

这么重大的事情,连永嘉帝发怒都不能阻止这些官员们的意见,楚凌区区几鞭子当然就更不能了。不过这些人也怕这位公主殿下再发疯,就算是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位特意跑出来了,反倒更像是往后缩了缩。

“这是国家大事,公主一介女流根本不该过问!”有人道。

“正是,女子当以贞静贤淑为主,公主这般暴戾骄横,实在不是身为公主该有的仪态。”

“还请公主以大局为重!”

楚凌打量了众人一圈儿,突然笑了起来,慢悠悠地击掌道:“好极了,要本宫为国尽忠自然也是可以的。”

众人精神一怔,却也有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楚凌转身对着永嘉帝拱手道:“父皇,儿臣有个要求。”

永嘉帝道:“卿儿,朕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楚凌笑道:“儿臣请求所有赞同和亲的大人以及家眷随行。既然各位大人如此忠君爱国,想必也一定会欣然接受,与本宫一起前往北晋以示两国交好吧?”

“…荒、荒唐!我等如何能陪公主前往北晋?”先前长离公子还只是替让家中妻女前往,神佑公主倒好直接连他们也一起算上了。

楚凌笑吟吟道:“有何不能,本宫是天启唯一的公主,远嫁和亲还不能要求一点排场了?侍女,嬷嬷,掌事的女官当然还有内侍,一个都不能少!不知道在座的哪位达人愿意先做个表率牺牲一下?”

众人暗暗抽了口凉气,这神佑公主好毒啊,竟然想要他们做内侍?!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安信郡王脸上的神情也绷不住了,表情僵硬地道:“公主说笑了,朝堂上下许多事情都需要在座的诸位大人襄理,如何能陪你……”

“谁跟你说笑了?”楚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本宫没看出来留着他们有什么用!整日除了勾心斗角还会什么?貊族人稍微给点好处就像是看到了肉包子的野狗一般扑上去,也不看看那包子是不是有毒?各位大人真是能耐啊,女子当以贞静贤淑为主?女子应该循规蹈矩?这么有本事你们自己去和亲啊,还要女人做什么!”

大殿上一片寂静,楚凌手中的长鞭啪一声甩在了大殿的地上。胆子小一些的文官甚至忍不住跟着那声音抖了抖。

楚凌冷声道:“既然你们这些废物都是软脚虾,就回家去洗衣做饭带孩子,让女人出来替你们好了。”

“你…你大逆不道!”

楚凌对上那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白头发老头的眼睛,嗤笑一声道:“我至少不会把自己的妻女留给外族人糟践,还要上赶着去舔跪人家。哦,以后若是貊族人再打过来了,本宫尽量保证也不把你们这群废物留给貊族人糟践。”

“噗!”那老头儿满是皱纹的脸长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瞪着楚凌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喷出一口鲜血之后,眼睛一翻直接晕死过去了。

“沈大人?!沈大人……”

“沈大人,快、快抬出去,叫太医!”

大殿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昏倒的人终于被抬出去了连带着那两个挨了几鞭子的人。朱大人脸色难看地望着楚凌,冷声道:“公主好口才。”

楚凌谦虚地道:“实事求是而已。”

“……”他也想吐血,朱大人忍耐的问道:“照公主这么说,我们就此拒绝与北晋结盟?”

楚凌淡然地笑道:“我不是说了么?你们解决不了就本宫来解决。”

朱大人想说自古女主内男主外,女子不得干涉政务。但是对上楚凌似笑非笑地眼神,却不知道怎么的咽了回去,冷声道:“老臣拭目以待!”

楚凌道:“定不会让朱大人失望的。”

318、自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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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早朝时间格外的漫长,但是对于早朝上到底讨论了什么朝堂上绝大多数人却都选择了三缄其口。至于横着出来的三个人,也默默地闭了嘴。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被气吐血,被鞭打,被骂是废物的事情传出去。若是传了出去,公主的名声固然是没有了,他们又还能剩下多少颜面?

那神佑公主根本就是一个疯子,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别人还要顾着呢。比起一看就豁的出去的公主,他们这些自诩多数人才是最要脸面的。

御书房外面,襄国公打量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目光落在楚凌的身上道:“你们俩今儿闹得可是够大的,就不怕真的收不了场?”一个一剑把大殿外面的地面砍出了一条沟,一个人直接当场打人骂人,还气晕了一个老头子。今天,楚凌可是将满朝上下的人都给骂遍了。

楚凌笑道:“打都打了,骂都骂了,还能怎么样?”

襄国公叹了口气道:“你可以态度委婉一点。”

楚凌挑眉道:“态度委婉一点,他们就会改变主意了?”襄国公无语,说到底在那些人看来他们都觉得自己做的事天经地义的事情,神佑公主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毕竟,和亲这种事情自古就有,神佑公主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况且,这一次貊族人开出来的条件竟然还不错。别说是如今北晋强盛而天启衰弱,就算是天启还强盛的时候,也没有机会和亲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因此,永嘉帝的拒绝在众臣的眼中就是宠爱公主不顾大局的表现。

他们自己还委屈着呢,怎么可能改变主意?

襄国公有些无奈,只得看向站在楚凌身边的君无欢道:“她胡闹,你也由着她胡闹?”君无欢不以为然地笑道:“阿凌心中有数,而且…我也并不觉得她是在胡闹。”襄国公有些惊讶地挑眉道:“哦?怎么说?”

君无欢道:“国公应该明白,单凭阿凌是女儿身这一点,无论她在如何的优秀卓绝,堪称皇室公主典范,那些人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的。既然如此……”

“如何?”襄国公问道。君无欢冷笑道:“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干脆撕破脸好了!”

襄国公有些头疼,他还以为君无欢有什么真知灼见呢?结果也还是年轻人的赌气闹脾气!

“你们到底还是年轻,不知道惹急了这些读书人的后果。”天启优待读书人太久了,整个天下从上到下都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读书人高人一等的感觉。这种想法早已经深入人心,想要改变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做到的。

君无欢拉着楚凌淡然笑道:“又能有多麻烦?比貊族人将他们从北方赶到南方还麻烦么?”

襄国公愣住,君无欢淡淡笑道:“国公,之所以觉得麻烦,是因为陛下下不了手。剪不断理还乱,所以才会显得分外麻烦。那些人整天在朝堂上折腾,一朝被貊族人赶到江南来,他们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认了。怎么不见他们跳江游回去跟貊族人决一死战啊?那些人,没你想的那么有骨气。”

真正有骨气的人当然是有的,但是君无欢觉得大多数都在貊族入侵的时候就慷慨就义了。至于来到江南的这些,说得好听一些叫做暂避锋芒,养精蓄锐,说得不好的叫做苟且偷生,都这样了还跟他谈什么骨气?襄国公等着眼前的两人半晌无语。

楚凌笑道:“好了舅舅,我们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襄国公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但愿你心里真的有数才行。”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安信郡王脸色阴沉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的还有博宁郡王朱大人和上官成义。三人的神色也不轻松,但是比起安信郡王来说却也算得上是阳光灿烂了。

“安信王叔,博宁王叔,上官大人,朱大人。”楚凌含笑打招呼,神态优雅温婉,仿佛方才在大殿上挥鞭子打人的不是她一般。安信郡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并不答话,上官成义倒是笑眯眯地道:“见过公主,陛下请公主进去呢。”

楚凌笑道:“多谢上官大人,那我们先进去了。”

目送楚凌拉着君无欢走进御书房,安信郡王拂袖而去。博宁郡王看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便也跟着走了,襄国公不知想到了什么跟了上去与博宁郡王结伴出宫。御书房外,只留下了上官成义和朱大人。朱大人看看上官成义皱眉道:“上官兄,一起出宫如何?”

上官成义点头道:“朱兄,请。”

楚凌和君无欢进了御书房,永嘉帝此时却并不若外人以为的那样怒气磅礴。看到楚凌和君无欢携手进来竟然也没有发作,还好心情的朝着楚凌招了招手道:“卿儿,来!”楚凌放开君无欢的手走上前去,“父皇。”

永嘉帝仔细看着楚凌,再看了看她腰间那条长鞭。鞭梢上的血迹已经被抹去了,不过还是隐约能看到那银白中间夹杂着的一抹猩红。永嘉帝伸出手来,楚凌楞了一下很快就会意将鞭子取下来递给了永嘉帝。永嘉帝慢条斯理地轻抚着银鞭,一边笑道:“卿儿的鞭子使得不错。”

“……”其实她的刀使得更不错,不过父皇显然是对她的辫子更有兴趣。

仔细看了看永嘉帝的脸色,楚凌道:“父皇…不生气么?”

“生气?”永嘉帝有些诧异,“朕为何要生气?”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鞭子,这才反应过来楚凌说的是什么,永嘉帝笑道:“博宁不是说了么,卿儿年纪还小,有什么好生气的。卿儿这鞭子使得真不错。”

看出来了,父皇自己也很想抽那些人,只是碍于身份没法下手。

等到永嘉帝终于满意了将鞭子递回给楚凌,方才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貊族的事情还是要解决。既然卿儿在朝堂上夸下了海口,与北晋结盟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解决了,不要让朕失望。”

君无欢道:“朝堂上那些大人们同意么?”那些骄傲的读书人最忌讳的大概就是让女子和商人插手政事了。

永嘉帝轻哼一声道:“他们自己解决不了,难道还不许别人来解决?”

君无欢和楚凌对视一眼,也不推拒齐声道:“是,父皇。”

“是,陛下。”

永嘉帝看着两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婚期既然已经订下来了,你们也好好准备准备。”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将婚事办了吧。想起貊族人的用心,永嘉帝心中就十分的厌恶。那些貊族蛮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肖想他的女儿!

“是,父皇。”

“多谢陛下。”君无欢拱手道,永嘉帝盯着他道:“卿儿朕便交给你了,你若敢欺负她……”

君无欢道:“请陛下放心,我绝不会辜负阿凌一星半点,若有违背,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君无欢!”楚凌皱了皱眉,沉声道。即便是知道这些话并不能作数,但是听到君无欢这样诅咒自己她心里也还是不舒服。永嘉帝看看女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罢了,你只要记着,你若是敢对不住卿儿,朕绝不会放过你的便是了。”

“谨遵陛下教诲。”君无欢垂眸微笑道。

虽然绝大多数的大臣都三缄其口,但是早朝上的事情却还是毫不例外的传扬了出去。不说平京的读书人是如何看待公主在朝堂上的惊人之举,各个权贵世家却都纷纷关闭了门户谨言慎行,半点也不理会外面分乱传闻。

安信王府

安信郡王重重地将跟前桌上的茶杯挥落在地上,满地都是破碎的瓷器随便和茶水。安信王妃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湿漉漉的地面皱了皱眉,淡淡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安信郡王抬头看了一眼王妃,自从纯毓郡主的死讯传回了安信王府,安信王妃的脾气就一直不太好,有时候一整天关在房间里也不见人,平时对安信郡王也颇有怨言。安信郡王心中烦不胜烦,但是碍于安信王妃的娘家以及宠爱的嫡子到底不好发作。

所幸安信王妃也是个聪明人,过了几天便自己调整了情绪,如今虽然依然有些阴沉,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对他冷嘲热讽了。安信郡王体谅她丧女之痛,倒也不好跟他太过计较了。不过安信王妃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亲自来过书房了,倒是让安信郡王有些吃惊。

“王妃怎么来了?”安信郡王不动声色地问道。

安信王妃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淡淡道:“听说王爷今天在朝堂上受了神佑公主的气?”

安信郡王神色微变,冷声道:“王妃怎么知道的?”

安信王妃笑了一声道:“这种事情王爷还以为能够瞒得住么?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纵容神佑公主,王爷……心中可有什么想法?”安信郡王微微蹙眉,盯着安信王妃皱眉道:“王妃有什么想法?”

安信王妃道:“神佑公主再厉害,也不过是仗着有陛下撑腰罢了。若是陛下不能再为她做主……”

“王妃想说什么?”安信郡王谨慎地道,他自然能够感觉到王妃话语中的含义,只是却不知道这到底是王妃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告诉她的。安信王妃低眉笑道:“王爷,别告诉我这些日子你还没看出来。陛下对您的态度像是想要从安信王府选择皇嗣的模样么?”

安信郡王动了动嘴唇,好半晌方才道:“此事也不是陛下一人就能够做主的。”

安信王妃冷笑一声道:“王爷还在指望朝堂上那些人么?那些人哪个不是见惯了朝堂纷争最惯于见风使舵的?难道王爷没有注意到么?上官成义那老狐狸早就已经改变了立场,就是黎家还有冯铮这些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只怕也不好说。还有枢密院那位,他若是真心扶持王爷,又怎么会在神佑公主面前一句话也不肯替王爷讲?”

安信郡王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王妃想要说什么?”

安信王妃冷笑一声道:“既然他不肯给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拿呢?”

安信郡王一愣,不由厉声斥道:“你疯了!”

安信王妃看着跟前神色冷硬的丈夫,淡淡道:“我没疯,是王爷你太天真了。你真的以为那些人非你不可?皇室宗亲是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若是能继承皇位,哪怕是唯一的子嗣呢,贡献出去又怎么了?难道王爷现在还没想明白博宁郡王对你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

安信郡王垂眸,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挣扎。仿佛是被安信王妃说动了,至于到底真的是安信王妃说动了他还是他自己早就已经这么在心中怀疑了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安信王妃看着他轻声道:“王爷,您好好想想。以陛下如今对安信王府的态度,咱们的儿子真的还有机会吗?”

安信郡王慢慢坐回了身后的椅子里,摇摇头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是,王爷。”安信王妃仿佛温驯地低下了头果然不再多说什么,书房里静悄悄地仿佛只能听到安信郡王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安信郡王沉声道:“你想要做什么?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是你父亲?”

安信王妃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笑道:“谁出的主意又有什么区别?王爷只要知道,臣妾也是为了王爷,为了我们的儿子好就是了。你说是不是?”安信郡王凝视着她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告诉本王,你们想要做什么?”

安信王妃笑道:“不是你们,是我们。王爷。”

安信郡王并不在意这其中地差别,淡淡道:“说说你的计划。”

“是,王爷。”

半个时辰后,安信王妃漫步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来。雨水顺着屋檐留下来,在跟前形成一片雨帘。安信王妃站在屋檐下越过雨帘望着头顶的天空轻叹了口气,唇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她的女儿死了,那她的儿子一定要得到那个位置。

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连最疼爱的女儿都牺牲了。如果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岂不是太可笑了一些?所以…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只能是她的儿子的!

“王妃?”跟在安信王妃身后的人看到王妃对着阴沉沉的天空露出的笑容,心中不由得一寒。自从郡主的死讯传来,王妃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这几天虽然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有时候依然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安信王妃侧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侍从吓了一跳连忙道:“下雨了,还请王妃稍微等等,已经让人去取伞了。”安信王妃道:“不必了,没有多远走走就回去了。偶尔淋淋雨也没有什么坏处。”

“王妃,若是受了寒……”话音未落,就被安信王妃一个冷漠的眼神冻在了当场。安信王妃冷哼一声,淡淡道:“本妃说了不要。”

侍从被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点头道:“是,王妃。”

安信王妃冷笑一声,转过身拂袖而去。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另一边的走廊前才有人漫步走了出来。秦殊跟在安信王府的管事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安信王妃离开的方向,“王妃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秦殊问道。管事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道:“府里这两日出了一些事,王妃心情不好也是有的。”虽然纯毓郡主的死讯算是个秘密,但是却也算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了。外面的寻常人不知道,但是真正有势力的人家却都知道了。安信王府这一次因为纯毓郡主却是闹了个大笑话,现在纯毓郡主还死得不明不白,安信郡王夫妇连个葬礼都不敢给女儿办,也可算得上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了。

“秦公子,王爷还在等着您呢。您请。”管事不敢多说,连忙引着秦殊往书房门口走去。

秦殊点了点头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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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雨中截杀!

“安信王爷。”秦殊站在书房门口,淡淡叫道。

安信郡王神色依然有些冷漠,看到秦殊也只是微微挑了下眉道:“秦公子怎么来了?”秦殊低眉一笑道:“我自然是来帮王爷的。”安信郡王冷笑一声,道:“帮我?秦公子贵人事忙,怎么会想到来帮区区本王?”秦殊对他是什么态度,安信郡王早就从珂特吉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原本他也没有将秦殊一个小小的西秦质子看在眼里,只是却没有想到秦殊对珂特吉的影响力竟然超乎寻常的大。或者应该说,秦殊对拓跋梁的影响力超乎寻常的大,以至于珂特吉即便是看不上秦殊却也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见。

现在秦殊自己送上门来,安信郡王自然不会觉得他是抱着什么善意的。

秦殊也不在意,走到安信郡王下首坐了下来。轻叹了一声道:“王爷应该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等奉陛下的命令而来,总不能空手而回。如此,无论是珂大人还是在下都无法向陛下交代。”安信郡王道:“我们陛下的态度秦公子想必也是清楚的,他绝不会同意将神佑公主嫁到北晋。这一点,秦公子和珂大人可以死心了。”

秦殊笑道:“神佑公主会不会嫁到北晋,并不是永嘉帝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另外,王爷只怕是不太明白,貊族并不是非神佑公主不可,北晋陛下也并不介意神佑公主以什么样的方式前往北晋。对陛下来说,最重要的是她曾经是北晋武安郡主而不是神佑公主。”安信郡王一愣,有些警惕地看着秦殊道:“秦公子什么意思?”

秦殊但笑不语,低头喝着茶。

书房里一片沉默,良久之后方才听到安信郡王沉声道:“本王能得到什么?”

秦殊笑出声来,望着安信郡王摇摇头道:“王爷何必故作糊涂,这件事做事成了最大的好处岂不是就是王爷占了?王爷再问在下要好处,岂不是有些过分?”安信郡王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秦殊也不着急,站起身来悠然道:“在下也只是替人传个话而已,王爷怎么决定是无妨。若是没事,在下就不打扰王爷,先行告辞了。”

见他果真要走,安信郡王这才开口挽留,“秦公子请留步。”

秦殊回头看着他,微微挑眉。安信郡王道:“这件事,做主的到底是珂大人还是秦公子?还有那位南宫国师,他会不会……”秦殊问道:“珂大人做主如何?我做主又如何?”安信郡王淡淡道:“本王总要知道,秦公子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本王虽然不是貊族人,却也听说过你们那位国师的名声,是个惯会搅混水的人。而且他跟神佑公主的关系……”

秦殊轻笑一声,抬手抛出一块令牌。安信郡王接在手中低头一看却是微微蹙眉。这是拓跋梁的私人令牌,他曾经见过一次。没想到秦殊手里竟然也有一块。如此看来秦殊在拓跋梁那里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有地位一些。

“王爷尽管放心,国师确实跟神佑公主关系不错。但是…他跟长离公子的关系更糟糕。若是能将长离公子踩在脚下,你说他做不做?”

“请秦公子给本王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安信郡王将令牌递了回去,沉声道。

秦殊收回了令牌,淡淡道:“王爷的时间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多,我们都没有。所以,希望王爷能够尽快有个回复。”

安信郡王盯着秦殊道:“秦公子身为西秦皇子,做这些你又能得到什么?”秦殊垂眸,神色有些悠远而苍茫,轻声道:“我能得到什么,或许以后王爷就知道了。”说罢也不理会面带疑惑的安信郡王,秦殊转身走了出去。

安信郡王盯着秦殊的背影,眼神变幻不定。

楚凌和君无欢一人撑着一把伞漫步在街上,两人从皇宫出来便去了上官成义府上,等到从上官家出来却已经下起了雨。上官成义哪里敢让公主冒雨离开,原本是极力挽留两人留下等雨停了再走的,但是楚凌实在不喜欢上官老夫人,上官家距离公主府也不远,两人便出了上官家撑着伞慢悠悠地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了。

如今正是夏末,天气却依然燥热。突如其来的一阵雷雨,倒是将热气带走了几分,显得凉爽了许多。平时日总是来去匆匆,倒是有许久没有这样悠然地看看街上的行人和风景了。这会儿街边的摊贩早就已经收摊回家了,少有的几个行人也都是冒着大雨行色匆匆。倒是鲜少有如他们两人这般悠然自在的模样。

楚凌透过雨伞的外形成的雨帘,看向前方有些烟雨茫茫的接头。街头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衣人,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雨水打得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贴着脸滑落,打在了他的脸上睫毛上,几乎遮住了眼前的视线他却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楚凌对这些江湖中人了解的不算多,侧首看向身边的君无欢。

君无欢微微眯眼,思索了一下道:“实力不错,不过江湖上没有这号人,应该是哪家家养的杀手。看来下午的事情对这些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从阿凌在朝堂上打了那些人的脸,到现在前后还不到两个多时辰呢,连杀手都派出来了。显然是这些人心里已经恨不得让神佑公主立刻消失了。只是,不知道具体到底是哪家的人就是了。

楚凌挑眉,有些惊讶地道:“平京还有这样的人家?”她倒是不知道竟然还真的有人豢养杀手的。

君无欢笑笑道:“生在乱世,人的胆子总是要比平常大许多的。”

楚凌点点头道:“我来?”

君无欢摇头,“怎么能总是让阿凌动手?”

楚凌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君无欢朝旁边的屋檐下指了指,楚凌便当真撑着伞走到屋檐下去了。

君无欢随手将手中的伞一合,抛向了旁边的屋檐下。却在那黑衣人的视线随着雨伞转移的同一时间拔出了腰间软剑朝着那人刺了过去。那人连忙拔刀去当,两人便在大街上打了起来。楚凌撑着伞站在屋檐下,神色自若地看着雨幕中缠斗的两个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暗处那些偷偷打量着的目光。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浅笑,这些人…她还以为读书人大多都是磨磨唧唧的,没想到竟然也还有急脾气的。

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不远处,朝着屋檐下的楚凌包抄了过去。

楚凌握着雨伞地手指轻轻一震,雨伞在她手中飞快地旋转起来,飞出去的水星犹如暗器一般砸向了朝她围了过来的人。楚凌一手握着雨伞,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流月刀。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已经轻盈地跃入了人群之中。

雨水打在流月刀上,溅出朵朵水花。

楚凌单手撑伞,衣袂翩然。

“本宫就不问你们是谁派来的了。”楚凌淡淡道,“说吧,想怎么死?”

即便这些杀手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不可避免的被激起了怒火。都说很有公主狂妄暴戾,如今看来流言也是有几分真实性的。神佑公主是不是暴戾他们不知道,但是神佑公主的狂妄他们现在确实是体会到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个杀手一言不发的朝着楚凌扑了过去。

楚凌嗤笑一声,手中流月刀横刀挥出。

内城的大街上,满天雨幕仿佛遮住了所有的血腥和嘈杂声。整个天地依然是一片宁静,只有离得近最近的人才能够真切地看到这一方天地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街边的积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倒在雨幕中外人理会。旁边不远处,两个人并肩而立。楚凌手中依然还撑着那把雨伞,君无欢身上却已经湿透了。雨水打的他的唇色越发的苍白,手中的软剑上鲜血顺着剑尖滴下,滴落在地上的雨水中被淡淡的晕开。

猩红的血色与他苍白的唇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他们周围不远处,围着一圈手持兵器的黑衣人。

君无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长剑,轻声笑问,“阿凌,可还能撑得住?”

楚凌淡淡道:“这话应该问你自己,撑不住就退到一边去。”君无欢有些无奈地笑了,为了她的倔强和坚强。轻叹了口气道:“阿凌,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能跟男人说不行。”

“……”这种时候,你跟我说荤段子?楚凌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无言以对的表情。

“就算只是暗示也不行。”君无欢淡定地补上之前未完的话语。

“……”围着两人的杀手更加无语,不仅无语而且又惊又怒。这两个人,显然是丝毫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上!”黑衣人们再一次一拥而上,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一眼,双双迎了上去。京城是天子脚下,更不用说这还是内城。虽然说今天下雨外面没什么人吧,但是他们被一群杀手围攻这么久了还没有人赶来也未免有些奇怪了一些。不过,也无妨。楚凌心中冷笑,她来到平京之后大概是太过温柔了一下才让这些人的胆子越来越大。

简言之,杀的人不够多。

流月刀在雨幕中闪动着寒芒,撑着伞的红衣女子在雨幕中穿梭着,刀光凌厉无匹所到之处无不避其锋芒。另一边的君无欢更令人害怕,比起楚凌的凌厉,长离公子的剑法堪称赏心悦目。但是他所到住处,无不血光绽放,血水聚集在他的脚下,远远地看过去竟让人伸出一种他踩在血河之中的感觉。如此俊美清瘦甚至有些消瘦病弱的青年,如此强悍的杀伤力着实让人看得有些胆战心惊。

“啪!”

有些幽暗的房间里,一个茶杯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凝重。珂特吉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不远处街道上的两个人,忍不住吸了口凉气,道:“这么多杀手,竟然杀不了两个人?这些天启人都是废物么?”

“你既然觉得天启人都是废物,何不让冥狱的人去试试?”一个声音懒洋洋地道。

与他隔着一扇窗户的地方,南宫御月嘲讽道。与珂特吉不同的是南宫御月此时的神情堪称愉悦,他有些慵懒地坐在一边,单手撑着下巴仿佛是在欣赏着最优美的歌舞一般,目光里都带着赞赏的意味,“笙笙可真是……让人惊叹啊。”

珂特吉早就已经习惯了南宫御月对楚凌表现出的痴迷,只是微微不悦的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作为神佑公主还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这位天启公主都足够优秀。如果他们不是敌对,神佑公主只是单纯的北晋武安郡主,珂特吉甚至愿意对她报以敬意。

可惜……他们是敌人。

“国师,别忘了你的承诺。”珂特吉提醒道。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道:“本座不需要你提醒。”

“公子。”傅冷低声道:“公子的伤……”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道:“死不了。”

傅冷微微蹙眉,看了看南宫御月的神色到底没有说话。他只是公子的侍卫,只有随身保护公子的义务,而没有干涉公子的决定的权力。

南宫御月站起身来,随手接过了身后傅冷递过来的雨伞一闪身直接从窗口飘了出去。

虽然是一群人围攻君无欢和楚凌,但是人数多的一方却倍感压力。随着躺在地上的自己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压力和恐惧也越来越深。就在君无欢一剑将要再一次带走一个生命的时候,君无欢剑下的人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嗖——!”

一道银光划破了雨幕朝着君无欢射了过来,原本应该落在黑衣人脖子上见的剑尖偏了两分从他的肩膀上擦了过去。捡回一条命的黑衣人惊魂未定,就看到一个白衣若雪的身影飘然落在了自己跟前。对方居高临下,淡淡的扫了一眼他。那双眼睛冷漠无情,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刚刚被他救过性命的人,倒是更像在看一个毫不起眼的蝼蚁。黑衣人只觉得心中一寒,忍不住想要尽快离开白衣男子的视线。

所幸南宫御月也并没有在意这黑衣人的反应,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都放倒了君无欢身上。漫不经心地道:“君无欢,前些天的帐该算了。”

君无欢微微皱眉,淡淡道:“看来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南宫御月勾唇,“收拾你足够了。”话音未落,南宫御月已经朝着君无欢掠了过去,君无欢也不客气,手中软剑毫不留情的刺了过去。两人片刻间就从街道打到了房顶上。与两人此时的交手想必,方才君无欢杀人的动作堪称温柔。

君无欢被南宫御月缠住,楚凌这边的压力立刻大增。楚凌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已经被刺出了一个窟窿的雨伞,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随手将雨伞一合抬手掷了出去。雨伞撞上了一个黑衣人的胸膛,直接将人撞出去几丈远。

雨水瞬间打湿了楚凌身上的衣服,也将她纤细身形勾勒的越发窈窕。雨水几乎要遮住了眼睛,楚凌忍不住眨了下眼睛。同时背后风声呼啸,楚凌飞快仰身,两把刀几乎平贴着她扫了过去。楚凌抬起手中流月刀反削回去,一道血光带起两个黑衣人仓皇后退。楚凌站起身来,抬手摸了一下脸颊。一抹血色在她手中迅速被雨水洗去,这并不是她的血,而是方才那两个人滴落在她脸上的血迹。虽然血迹被雨水冲去,但是楚凌却觉得鼻尖仿佛依然能够闻到血腥味一般,越来越浓。

鼻息间萦绕的血腥味让楚凌越发的兴奋起来,她偏着头对着对面抱着手腕的人露出了一个堪称纯真的笑容,“来吧,让我看看,为了杀本宫你们到底能下多大的血本。”黑衣人们被这个笑容一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种满地血水尸横当场的地方,认识凶神恶煞的表情似乎都抵不过眼前堪称绝色少女纯然的一笑。这世上,本就是反差越大的东西越容易令人感到震撼和恐惧。

但事已至此,却也容不得他们后退半分了。一个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杀!”

楚凌也是一笑,“来得好!”

“南宫御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房顶上,君无欢一边应付着南宫御月的攻击,一边冷声问道。

南宫御月笑道:“师兄,前些天的事情,师弟我还没有好好回报你呢。我看现在正是时候。”君无欢冷哼一声道:“拓跋梁…或者说,秦殊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卖命?无论你现在杀了我还是伤了我,你都讨不到任何好处。”

这并不是君无欢吓唬南宫御月的话,以两人的实力,无论是谁要杀谁伤谁,想要不付出任何待见都是不可能的。

南宫御月不屑地道:“秦殊?你觉得他能够使唤本座?”

君无欢道:“不好说,毕竟你脑子不太好。被人使唤了也未必会知道。”南宫御月不急不怒,只是笑道:“君无欢,你尽管耍嘴皮子。本座说过,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君无欢道:“别忘了你我的约定,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费尽心思这么多年,舍得功亏一篑么?”雨势渐大,楼下的人自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南宫御月笑道:“好说,本座会考虑留你一命的,如果你还有命在,再来考虑约定的事情吧。”

君无欢微微蹙眉,手下的攻势也越发凌厉起来。他不知道是谁给了南宫御月信心觉得他能赢过自己,但是速战速决总是对的。阿凌一个人对视那些黑衣人,难免还是会有些吃力。

南宫御月看着君无欢唇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突然朝着楼下的街道望去,沉声道:“笙笙,小心?!”

君无欢心中一沉,即便是知道南宫御月很可能是耍诈却还是朝着楼下看了一眼。就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南宫御月的剑已经到了君无欢面前,君无欢飞快地侧首,“南宫,这一招过时了。”南宫御月笑道:“不管过不过时,好用就行。你以为我在骗你?”

缠斗中两人的位置调转,君无欢的眼角扫到楼下不远处心中却是微沉。同样是一群黑衣人从街头涌了过来,但是君无欢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并不是寻常的杀手,分明就是白塔的侍卫乔装而成的!

“南宫御月!”君无欢冷声道。

南宫御月似乎对此十分得意,“生气了么?生气了就好,君无欢,本座总算是找到你的弱点了。谁让你竟然真的对笙笙动情了呢。”

君无欢盯着他,冷声道:“即便我全身上下都是弱点,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南宫御月微微勾唇,“试试看就知道了。”

320、病发!

楚凌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周围多出了许多人即便是在混战中她也是能感觉到的。一刀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衣人送上了黄泉,楚凌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房顶上的两个人微微皱眉。看来衙门的衙役和禁军都被人绊住了。否则按照这个距离,收到消息早就已经赶过来了。

不过……也无妨!

楚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正好需要人来立威。比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这些人正合适!

看着楼下街道上混战中的女子,君无欢冷声道:“南宫,若是阿凌出了什么事……”南宫御月轻蔑地笑道:“用不着的操心,你若是真的担心笙笙不如现在自己认输?只要你…照着这里给自己来一刀,我马上让人撤退。”南宫御月比了一下自己不久前被人刺了一刀的位置,脸上的笑容意味十分明显。前些日子君无欢算计他的事情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毕竟健忘并不是南宫国师的特长。

君无欢用看傻子的表情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傻么?”若是他真的对着自己捅一刀,南宫御月马上就能扑上来再捅他几刀。然后再肆意嘲笑他傻,活该被骗!

南宫御月冷笑道:“看来你对笙笙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啊,君无欢,凭什么这世上什么好东西都让你给占了?”君无欢有些厌烦地扫了一眼南宫御月,对于南宫御月这些陈腔老调的抱怨,他早就已经不想再做任何回应了。每次都要叫嚣一遍,他都要怀疑南宫御月是不是被七十高龄的老太太附身了。这种德性,明显就是挨得打还不够。当下也不再废话,直接提剑朝着南宫御月刺了过去。

因为白塔中人的加入,楚凌的楚凌的处境也渐渐变得艰难了起来。虽然后来的这些人明显并不想要楚凌的性命,但是却并不介意伤到她。毕竟即便是南宫御月也明白,楚凌这样的实力若是想要毫发无伤的拿下她,除非是她自己想要束手就擒。南宫御月对人的怜惜十分奇怪,他舍不得让楚凌死,甚至觉得如果笙笙能放弃君无欢与他在一起,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是他却并不介意为了达到某些目的而让楚凌受伤。

他会怜惜会心疼,却并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雨势渐渐小了,地上的鲜血却越来越多。楚凌身上也渐渐出现了伤痕,原本正在与南宫御月缠斗已经渐渐占了上方的君无欢见状,立刻想要过去支援楚凌。但是南宫御月又怎么肯让他得逞?身形一闪便拦在了他前面,面上露出几分略带得意的笑容。

“让开!”君无欢厉声道。

南宫御月挑眉道:“不让又如何?”君无欢一言不发,直接一剑劈了过去。南宫御月闪身让过,笑道:“君无欢,你别费心思了。今天你跟笙笙是一定要留下一个的,不然本座的面子往哪儿搁?这一次,可是你先挑事儿的。”

君无欢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什么本事留下我和阿凌?”

“你看看就知道了。”南宫御月微微挑眉,微微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君无欢直觉不好,只听一声利箭破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直射人群中混战的楚凌而去。以楚凌的身手,想要避开并不是什么难事,前提是……她没有被人围困中。君无欢眼眸为沉,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提气越过了南宫御月扑向楼下的街道。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也跟着追了上去。

“阿凌?!”

眼看羽箭就要射向楚凌,君无欢一剑挥出,凌厉的剑气斩向凌空射来的羽箭。

楚凌虽然在混战中却也察觉到了背后的不对劲,但是她跟前的黑衣人太多,根本无法移动只能尽力避开要害,咬牙全力解决眼前的人。君无欢一剑斩落了射向自己的箭,楚凌也暗暗松了口气,一刀挥开了跟前黑衣人飞快的转身。

同时两支箭再一次分别从两个方向射向了楚凌。

君无欢再一次挥剑,一瞬间只觉得心脉附近一阵抽痛。君无欢手中的长剑只是停滞了一瞬间就再次毫无阻碍地斩了下去。南宫御月唇边勾起一抹满是恶意的冷笑,手中长剑刷刷地朝着君无欢就是连番的急攻。君无欢立刻无瑕再顾及楚凌,神色冰冷地挥剑扫向南宫御月。

因为有君无欢的帮助,楚凌抓住时机抽出空闲来,一把抓住另一支射向自己的羽箭反转箭头朝着羽箭射来的方向用力掷了回去。不远处的房顶上一个黑影落了下来直接摔落在了街道上。楚凌凌空一跃而去,暂时摆脱了围着自己的黑衣人如一朵红云朝着另一边的房顶飘了过去。很快,另一个弓箭手也成了她的刀下亡魂。

“君无欢,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本座!”楚凌刚刚松了口气,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南宫御月的笑声。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君无欢身形一晃,险些从房顶上跌落下来的身影。楚凌微微皱眉,看着君无欢平静却苍白的容颜心中微沉,足下一点飞快地朝着那边掠了过去。

君无欢方才为了强行将体内真气调动到了极致,虽然替楚凌斩落了两支羽箭却也同样牵动了他隐藏在体内多年的旧伤。南宫御月这样级别的高手本就难以对付,更何况是君无欢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南宫御月显然也知道君无欢这个弱点,故意设计牵动君无欢的伤势。偏偏,即便是知道这是南宫御月的轨迹,君无欢也没有别的选择。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阿凌在他面前重伤,还不如他自己伤了来的好受。

即便是浑身上下痛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君无欢脸上除了更加苍白却也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不仅没有变化,他下手甚至越发的凌厉起来。片刻间就扭转了方才一瞬间的劣势,将南宫御月逼得节节后退。

南宫御月皱眉,“君无欢,你不要命了!”

君无欢笑道:“就算是,我也会先要了你的命!”

南宫御月想要看着君无欢重伤的惨状,可没有想要跟君无欢同归于尽的打算。一看到君无欢这个架势,南宫御月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撤退。飞身后撤了五六丈,南宫御月笑道:“君无欢,今天是本座赢了。本座懒得跟你计较,你要是能活下去,上次在画舫上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君无欢单手提着剑,看着南宫御月冷声道:“你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真遇到有事跑的比谁都快的性子,永远也赢不了。”

南宫御月却不在意他的嘲讽,笑道:“这些废话,等你活过来再说吧!”

说吧,便飞身离去片刻间就消失在了重重房檐后面。

楚凌掠到君无欢身边正好伸手扶住了有些站立不稳的君无欢,“你怎么样?”君无欢靠着楚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痛。”

楚凌咬牙,“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么?我就算挨了一箭也死不了!”

君无欢伸手抹去楚凌脸颊边不知何时染上的血迹,轻声道:“我怎么舍得?”

楚凌无言,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如果她有君无欢……不,哪怕是南宫御月那样的实力,又哪里需要君无欢拼的旧伤复发救她?!

“我们先回去!”楚凌扶着君无欢下了房顶,目光冷然地扫了一眼周围的黑衣人,手中流月刀寒光闪烁,“想死的尽管过来。”

这一天,躲在暗处的人们看到了令他们这一生也无法遗忘的一幕。依然还下着小雨的街道上满是鲜血和尸体,身形纤细窈窕的红衣少女一手扶住神色苍白的青年,一手提着寒光熠熠的短刀一路往前走去。凡是想要上前阻拦他们的人无不死在了那看似精巧华丽的短刀之下。

鲜血几乎染透了两人的衣服,染上了白皙如玉的面容。

两张同样出色的面容在血色中竟然显出一种异样的融洽和美丽。

冯铮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有了禁军的加入,黑衣人立刻四散而去,逃的逃死的死。

冯铮强压下了心中的震惊,上前道:“末将护驾来迟,请公主降罪。”

楚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脸上甚至还有几分笑意,“冯将军,这天子脚下看来也不安生啊。禁军…当真还是天启的禁军么?”

冯铮脸上难掩羞愧,即便是知道楚凌实在嘲讽自己却也升不起丝毫的怒意和不满。因为神佑公主说的是事实,在内城这样的地方,堂堂公主和未来驸马被人当街截杀如此之久,竟然没有人赶来支援?哪怕是下着大雨路上行人稀少,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冯铮也不管地上满地血污,一掀衣摆单膝跪地沉声道:“此事属下一定给公主一个交代,还请公主给属下一点时间。”

“当然。”楚凌笑道:“此事冯将军还是先禀告父皇吧,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冯铮开了一眼虽然还站的笔直手里提着剑但是身形却明显有些僵硬,俨然依靠公主扶持着的君无欢,起身道:“是,公主。属下先送公主和长离公子回府。”

楚凌也没有拒绝,有南宫御月那样的蛇精病在,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有冯铮在也要安全几分。

一回到公主府,君无欢立刻就倒下了。楚凌本身其实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君无欢发病最厉害的时候的模样,这一次却是结结实实的见识到了。只是倒下的一瞬间,君无欢整个人都仿佛被汗水浸透了一般。俊美苍白的容颜上,额边青筋鼓动,手指毫不费力地在床头的柜子上留下了一个五个深深的印记。君无欢的忍耐和克制力都不容置疑,然而即便是如此,此时躺在床上的男子看上去也与平时的长离公子判若两人。

御医想要替他把脉,却惊恐的发现他根本把不到长离公子的脉搏。并不是没有脉搏了,而是脉象太过凌乱强烈,若不是跟前实实在在的躺着一个人,御医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再替人把脉了。

“公主…公主,这……”太医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楚凌,面有难色。

这种时候,楚凌最不耐烦地就是这种吞吞吐吐的态度,沉声道:“有话直说!”

太医道:“长离公子这脉象根本摸不出来啊,老臣也不知道长离公子这是……”

楚凌上前,看到君无欢依然清醒地眼神,有些焦急地问道:“云行月开的药呢?”

君无欢笑了笑,只是笑容太过僵硬只能隐约看到微微勾起地唇角。摇了摇头道:”没…没用了。”

楚凌心中一惊,沉声道,“怎么会这么快…有没有办法控制?我已经派人找嫣儿回来了!”

君无欢点了点头,道:“没、事,不用担心……”咔嚓一声轻响,站在一边的太医有些惊恐地看着君无欢原本垂在床边的手硬生生在床边的柜子上抓出了几个窟窿。那双原本修长白皙的手上,此时也是青筋毕露看上去格外可怖。太医几乎从床上的男子身上看不到几分原本那个温文矜贵的长离公子的模样了。

“阿凌,别怕…我不会……”

楚凌咬牙,瞪着他道:“我怕什么?痛的又不是我!”却没有发现,自己强硬的声音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分哭意。楚凌眼眶微红,伸手握住君无欢的手腕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君无欢闭了闭眼睛,道:“没事,别怕。”

楚凌心中有些绝望,她知道她现在帮不上任何忙。在肖嫣儿回来之前,君无欢只能靠自己疏导体内紊乱的真气。然而在这样剧烈的发作之下,君无欢自己能够控制的几率几近于无,即便是能够控制,想要真正的恢复过来只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而在这之前,君无欢就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这样的痛处。

然而,即便是这样君无欢依然还想要安慰她。

肖嫣儿几乎是被冯铮带着人拽回来的,等她看到床上的君无欢的模样时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师…师兄?师兄这是怎么了?”肖嫣儿有些惊慌地道,在替君无欢把过脉之后,一张笑脸顿时变得惨白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慌乱,原本明亮的大眼睛也忍不住冒出了水光,“师兄他…师父、不对…怎么会这么严重?!”

“嫣儿!”楚凌伸手扶住肖嫣儿肩膀,厉声道:“冷静!”

“阿凌姐姐?”肖嫣儿这才看到一直站在旁边的楚凌,“阿凌姐姐,怎么办师兄他……”

楚凌沉声道:“冷静下来!现在师叔和云行月都不在,只有你能救君无欢的命,听到了没有!”肖嫣儿从未听过楚凌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吓得有些呆住了愣愣地点了点头。楚凌道:“现在,冷静下来就重新给他把脉。看看有什么办法帮助他控制旧伤…太医院的大夫都在这里,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都可以说。明白了么?”

肖嫣儿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慌乱无措。转身从新开始为君无欢把脉,盯着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君无欢看了一会儿,肖嫣儿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桌边,刷刷刷地写下了一连串的药单。

旁边的太医原本对肖嫣儿这个小丫头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他们都对长离公子的病情束手无策,自然也没有权力阻止神佑公主再找别人了。此时看到肖嫣儿写下的药方,更是纷纷皱起了眉头,这张药方里竟然有一大半都是有毒的。这种药方寻常人吃下去直接就没命了,还救什么救?

一个太医皱着眉提出了质疑,肖嫣儿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身一脸认真的对楚凌道:“阿凌姐姐,这些药都要,一点都不能扫。”

楚凌看了一眼药方,问道:“有把握吗?”

肖嫣儿秀眉微皱道:“这不是治疗师兄伤病的药,这个药用了之后能让师兄的身体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平静。可以拖延一段时间让我师父和云师兄赶来。”

太医皱眉道:“什么叫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平静?”

肖嫣儿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道:“就是…假死。当然,师兄不会真的假死过去,人依然还会清醒,只是身体…不会在有任何感觉。”太医道:“这不是麻沸散么?长离公子血脉诡异紊乱,就算止住了疼痛对他本身也没有任何用处,更不可能令脉搏就此平静下来。”

肖嫣儿道:“不是麻沸散,是我配置的假死药。总之…现在只有这个能暂时让师兄平静下来,这次发病来势汹汹,以师兄自己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可能自己恢复。不过…如果十天之内不能解除药效的话,师兄就算好了…以后也会四肢瘫痪的。这个药……对身体影响还是很大的,我最多只能控制到十天。”虽然不是专精救人的,但是这些年肖嫣儿也没有少为君无欢费心。不过她走的是偏门,云行月对她的方法一向是嗤之以鼻,倒是没有什么机会真的用到君无欢身上。

其余太医闻言都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肖嫣儿,在他们看来肖嫣儿这份药方的后果远不止她所说的这些。更何况,就算真的只是这些……神佑公主未来的驸马若是四肢瘫痪了,谁能承担得起后果?

“公主,这太过危险了,还请三思啊。”

肖嫣儿跺脚道:“师兄的情况根本就拖延不得,他最多再撑两个时辰,就会完全昏迷!到时候…他体内的内息会完全失控,到时候……”

楚凌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君无欢,因为陷入了半昏迷,君无欢脸上的神色反而更加真实。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痛苦,显然即便是半昏迷中,痛感也依然并没有降低分毫。

楚凌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睁开眼睛看向肖嫣儿沉声道:“去配药!”

“公主?!”众太医大惊。

肖嫣儿看了看楚凌有些冰冷的神色,小声安慰道:“阿凌姐姐,如果…如果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我会按照师父的方法,至少…至少可以保住师兄的命。”

楚凌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肖嫣儿说的是什么办法。在沧云城她也跟云师叔聊过,那最后的办法确实可以保住君无欢的命,但是从此以后君无欢就会成为一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身体虚弱而且四肢经脉尽断的人。而且是无法逆转的那种,一旦选择了那样的路,君无欢这辈子就全毁了,这么多年受过的苦楚也全部都白费了。

楚凌可以不介意君无欢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却不忍心让他那样度过余生。不忍,也不能。

轻叹了口气,楚凌道:“去吧,云行月十天之内一定会赶到的。”

肖嫣儿看了看楚凌,没忍心告诉她即便是云行月赶到了也未必就真的办法。只得默默地看了一眼她和床上的君无欢,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321、我替你做!

肖嫣儿的药见效很快,一碗药灌下去君无欢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但同时,整个人也呈现出了一种几乎完全无法动弹的僵死状态。如果不是他还半睁着眼睛,楚凌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就已经没有气息了。小心地伸手他了一下他微弱的鼻息和心口,楚凌方才微微松了口气。低头看着君无欢轻声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君无欢眼眸动了动,仿佛有一闪而过的笑意。楚凌知道他是想要让自己不要担心。

伸手轻轻拉好了被子抹平,楚凌整理了一下心情方才道:“白鹭。”

“公主。”白鹭上前来,微微一福恭声道。楚凌站起身来道:“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情立刻来告诉我。”白鹭郑重地点头道:“请公主放心。”白鹭自然知道公主要她照顾公子不单单只是照顾而已,更重要的是保护公子周全。公子如今的状态肯定瞒不住所有人,若是有人想要趁机做些什么,公子如今的处境确实是非常危险的。

楚凌点点头,回头看了君无欢一眼,轻声道:“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君无欢眼眸轻轻动了一下,楚凌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房间的门,楚凌原本还带着几分淡淡浅笑的面容立刻就沉了下来。公主府的管事迎面匆匆而来,道:“启禀公主,玉公子和邵公子来了。”楚凌冷声道:“请他们到书房!”

“是,公主!”管事对上楚凌冰冷的眼眸,忍不住心中打了个寒颤。长离公子突然病重,公主的心情只怕是十分的不好啊。

书房里,桓毓有些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君无欢被楚凌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但是整个院子周围都戒严了,即便是平时在公主府进出自如的桓毓公子如今没有公主的命令也是寸步难行,只能在这里急的打转。

邵归远也是剑眉紧蹙,喝了一口茶平息心中的担忧,看着桓毓忍不住道:“玉兄,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了?”

桓毓公子看了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反驳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才刚坐下又忍不住道:“邵兄,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邵归远不答,公主和未来驸马当街遭人截杀,还不算是出事儿么?

没有得到答案,桓毓还想要问些什么,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轻盈急促地脚步声。

楚凌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没等到两人开口说什么便沉声道:“桓毓,云行月现在在哪儿?”

“君无欢怎么了?”桓毓公子猛然站起身来,沉声道。楚凌这个时候问起云行月,又没有看到君无欢一起出现,桓毓立刻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楚凌道:“云行月在哪里?”桓毓定了定神,耐着性子道:“云行月就在天启,前些日子他就已经渡江来了天启。不过他传信说要去南方一趟,晚些时候才能来平京。”

楚凌道:“立刻让他赶来平京,越快越好一刻也不能耽误!还有云师叔,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通知他尽快赶到。”

闻言,桓毓心中却是一沉。

“我知道了,君无欢他……”

楚凌垂眸道:“暂时没事。”桓毓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来道:“我知道了,立刻让人去办。”说罢也不再管两人,飞快地冲出了书房。邵归远看着楚凌问道:“公主,可有什么事在下能够效劳?”

楚凌微微勾了下唇角道:“有,我要平京所有正三品以上,家中有掌握实权的人物的世家资料。以及…这这些人这两天所有的行踪。”

楚凌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递了过去。邵归远扫了一眼便将纸笺从新折叠了起来,微微点头沉声道:“公主请放心,明天之前公主需要的资料都会送到您跟前。”楚凌微微点头道了声有劳。

“启禀公主,陛下来了!”门外,管事步履匆忙地禀告道。

邵归远站起身来,拱手道:“公主,在下先行告辞。”

楚凌微微点头,“让雪鸢带你从侧门离开。”

不等楚凌迎出院门,永嘉帝就已经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看到楚凌永嘉帝一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跟随快步迎了上来,“卿儿,你可还好?有没有伤到哪里?”楚凌摇摇头道:“多谢父皇担心,儿臣一切安好。”

永嘉帝在路上就听说了君无欢身受重伤的事情,再看看女儿神色暗淡的模样心知君无欢这次只怕是伤的不轻,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儿了。

看了看楚凌,永嘉帝道:“别怕,朕让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来给他看,要什么药尽管去拿就是了。那君无欢命大得很,不会有事的。”楚凌微微扯了下唇角,笑容有些勉强,“多谢父皇,我知道了。”

永嘉帝叹了口气,拉着女儿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走进书房,永嘉帝遣退了所有跟随的人方才冷哼一声道:“那些人当真是胆子太大了,竟敢当街截杀当朝公主,到底有没有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中!”若说永嘉帝因为君无欢的伤有多少难过和愤怒其实也不至于。但是牵扯上了楚凌却又不同了,更不用说那些人今天敢行刺公主,明天就敢行刺他这个皇帝,这让永嘉帝如何能不怒?

楚凌沉默不语,她现在并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去劝说永嘉帝如何行事。永嘉帝见状,越发确定楚凌是因为君无欢的伤势闷闷不乐。有些无奈地道:“还在担心君无欢?”

楚凌抬头看向永嘉帝,不答反问,“父皇,今天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置?”

永嘉帝道:“朕已经让冯铮去抓那些刺客了,这事儿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就这样?”楚凌微微扬眉,显然是对这个结果并不那么满意。永嘉帝却不解,道:“卿儿还想要如何?”

楚凌道:“我想请父皇将此事交给儿臣处置。”永嘉帝默然不语,看着楚凌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今天只是在朝堂上动了手骂了人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卿儿再继续参与这些事情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作为父亲,永嘉帝并不希望女儿直面这样的危险。

“父皇,这里毕竟是平京。”楚凌淡淡道。永嘉帝有些疑惑地看着楚凌,不太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楚凌淡淡道:“这里是平京,父皇是一国之君。天子脚下就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若不处理,父皇可知道将来会如何?”

永嘉帝神色微变,他当然知道。但是他更知道那些平时看似不起眼的世家私底下是如何的盘根错节,剪不断理还乱。

楚凌垂眸道:“君无欢在平京伤成这样,父皇可想过如何跟沧云城交代?”永嘉帝心中又是一凛,君无欢平时表现的太过和善,以至于他都险些忘了他不仅是富甲天下的长离公子,更是威震一方的沧云城主。

永嘉帝皱眉道:“若是君无欢真的出了什么事……”楚凌抬眼,沉声道:“父皇,君无欢是我认定的人,我是您的女儿,他是您的女婿。”

永嘉帝脸上的挣扎之色更甚,良久方才望着楚凌叹道:“卿儿,这条路…太难了。你从小就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朕…朕舍不得你啊……”楚凌站起身来,走到永嘉帝跟前。永嘉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却见楚凌身形一矮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卿儿,你这是做什么?!”永嘉帝吓了一跳,连忙想要将她扶起来。楚凌虽然看着单薄却身形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地跪在永嘉帝面前沉声道:“父皇,正是因为儿臣受过苦,才更不会让别人左右我的命运。谁都不行!儿臣希望有一日看到天启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父皇不能做、不愿做的事情,儿臣都能够替您做到。儿臣…只需要您的信任。”

自从回到天启,楚凌从未对永嘉帝说过这么多也这么严肃的话题。永嘉帝一时都忘记了去扶楚凌,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神色坚定的妙龄少女。少女明亮的眼眸此时冷静澄澈,却写满了坚定和决心。仿佛是再说,就算他不答应,她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很多年前,永嘉帝在另外一个人眼中也看到过这样的坚定和决心。不同的是,那个人眼中还有着偏执和疯狂,而眼前的少女眼中却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卿儿…就算没有君无欢了,父皇也能替你……”

楚凌沉声道:“若是没有君无欢,那就不会有任何人。父皇,你忘了么?还有人在北方等着我们。拂衣姐姐,还在等着我们接她回家。”永嘉帝心中不由得一震,“可是你……”楚凌勾唇一笑,眉目清傲,“若是没有人能做这件事,那便我自己来做。我自己发的誓,自然要自己去实现!”

这一次,永嘉帝却沉默了更久的时间。终于他突然放声笑道:“好!卿儿,朕只有你这一个骨肉血脉了。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朕都会支持你的!”说罢,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青玉令牌递到楚凌手中道:“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楚凌将令牌握在手中,微微点了点头。

永嘉帝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楚凌,轻声道:“父皇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要记得今天说的话,要…接你拂衣姐姐回家。”

说着这些话,永嘉帝心中也忍不住为自己感到羞耻。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年轻时候或许有过雄心壮志,却也早在这些年与朝堂上那些官员的勾心斗角中被消磨殆尽了。这些事情,原本就应该是他这个做父亲做帝王的人来做的,但是他做不到也不敢做,如今却将自己的希望和责任都压在了眼前这少女单薄的肩上。明明是他最想要疼宠,曾经暗自发誓要让她一生无忧的女儿啊。

他为她取名神佑,便是希望满天神佛都能佑她平安。却不想最后,她依然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在这乱世之中挣扎求生。

“儿臣记住了,多谢父皇。”楚凌并不知道永嘉帝片刻间就想了这么多事情。事实上,能这么快说动永嘉帝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当然现在她确实笑不出来。

永嘉帝最后亲自去探望了君无欢方才离开公主府转身回宫,暗暗关注着公主府动静的人们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见永嘉帝没有发作,心中觉得这事儿应该就过去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胆大包天竟然去刺杀神佑公主和未来驸马,但是闹大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暴风雨正是在永嘉帝离开之后才将将到来。

当天夜里,一群禁军闯入了平京的几家府邸,从里面拖出了一群人直接打入了承天府的大牢。

自然有人想要连夜入宫求见永嘉帝,大事皇宫宫门早已经落锁,没有永嘉帝的命令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在深更半夜叫开皇宫的大门。而永嘉帝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半夜接见朝臣了,于是满心焦躁的人们一部分只能回家静观其变,一部分则是选择了继续在宫门口等待,等着早上的时候宫门打开。

承天府阴暗的大牢里,楚凌身上披着一件浅色披风漫步踏入了其中。这还是楚凌第一次来承天府的地牢,毕竟上一次那些纨绔们虽然闯了祸却也不至于到地牢一游,因此楚凌自然也就无缘欣赏了。只是今晚,楚凌却并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地方,脚步轻缓地走向地牢的走廊深处。走廊两边被分成了一个一个的房间,用铁铸的栏杆隔开了每一个房间之间以及和过道上的距离。

看到有人来了,牢房里的犯人纷纷站起身来趴在栏杆边上看向他们。胆子大的甚至伸出了乌黑的手指想要抓住她的衣服。更不不少人朝着楚凌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楚凌并不是不懂事的纯真孩童,自然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意思。当下也不多话,直接朝着鞭子就朝着牢房里地人甩了过去。

即便是隔着一层栏杆,被鞭子抽中的感觉也依然是火辣辣地疼痛。第一个被抽中的人已经捂着脸躺下去了,楚凌冷笑一声道:“看来是没有人告诉你们,本宫的脾气不太好!”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被她抽了的男子,他正捂着自己脸挡在地上哀嚎着,显然这一鞭子打的相当的够分量。所有人都忍不住缩了缩鼻子,心中惊骇不已。

跟在楚凌身边的承天府尹也忍不住暗暗抽了抽嘴角,上次见到神佑公主的时候,这位公主虽然有些不讲理但毕竟人还是斯斯文文的。却没有想到这才短短几天没见,神佑公主就变成这样了。

不仅是让他抓刺客,还抓了一堆出身名门的读书人关在承天府衙门的地牢里。只要一想到大牢深处关着地那些人,承天府尹就觉得脑门发疼,他觉得自己肯定活不过今年了!

“公主见谅,这些都是些恶徒,死有余辜!是下官失职,才让这些东西污了公主的脸。”

楚凌挑眉道:“没什么,正好本宫这两天心情不顺,有人主动送上来让我抽几鞭子,本宫正高兴呢。”

“……”承天府尹无语。

“……”走道两边被关押地囚犯们更加无语,这竟然还是个公主?这年头,公主已经变成这副德行了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地牢地最深处。这是一个巨大的牢房,房间中间是一片空地安置着不少刑具。周围全是一个一个的囚室,往日里这个房间绝大多数这个时候都是空着的,今天倒是已经住满了人。见到一行人进来,原本还坐在牢房里的读书人立刻都躁动起来。

“你想干什么?快放我们出来!”

“混账!谁给你的胆子……”

“放我们出去!”

“啪!”

鞭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顿时将一片嘈杂的声音打碎。鞭梢在地上的石板上甩出了一个清晰的白印。楚凌微微眯眼,慢条斯理地道:“都急什么?别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神佑公主!是你…是你让承天府抓我们的?!”有人终于认出了楚凌,惊骇地叫道。

楚凌轻笑一声,昏暗的烛火下面色却冰凉如水,“是本宫,你能如何?”

322、审讯

说话的人显然被如此嚣张的态度给气到了,瞪着楚凌半晌说不出话来。楚凌也并没有过多的注意他,目光很快便从他身上移开了。回头看向承天府尹,问道:“人在哪儿?”承天府尹连忙对跟在身后的衙役挥挥手,立刻有几个衙役上前从角落里一个小房间里拎了几个人出来扔到地上。刚刚被抓进来有些惊魂未定的人们这才发现,原来这牢里竟然还有别的犯人。

三四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被扔在地上,其中一个脸先着地立刻摔了个满脸鼻血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容颜。楚凌也不在意,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人。此时距离她和君无欢当街被人截杀已经过去了足足四五个时辰,这些人已经不是先前楚凌见过的步步紧逼的模样,而是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有一个甚至已经奄奄一息。显然冯铮为了抓捕这些人也还是都下了力气的。

楚凌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毕竟也不是圣母,看到让自己难过的人难过,心里自然还是十分舒爽的。

楚凌走过去,俯身抓起其中一个人的头发直接将人的脸从地上提了起来。也不在意对方浑身血污,淡淡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南宫…南宫御月。”那人道。

楚凌冷笑一声,手往地上重重一按,那人的脑袋就重新撞回了地上。然后再次被提了起来,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南宫……”话还没说完,再一次被撞了下去。地板上已经沾染了一片血迹,那是那被她抓在手里的人额头撞在石板上留下来的。周围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神佑公主此时虽然看着平静自若,却总让人感觉那平静之下蕴含着森森的寒意。

“你…你到底要问什么?”被砸的头昏眼花的黑衣人终于忍不住急声问道。再被砸上几次,他就真的要没命了。这个神佑公主不仅是被人截杀的时候下手狠辣,私底下显然也不是个善茬!他都有些后悔起接了这一桩差事了。

楚凌勾唇笑道:“你说你们是南宫御月的人?”黑衣人微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楚凌冷笑道:“南宫御月就算再蠢,手底下也不会有你这种一开口就背主的手下。更何况……你以为我会不认识白塔的人么?”南宫御月能亲自出面截杀楚凌和君无欢,自然也不会忌讳用自己的人。事实上后来赶来的那些确实是白塔的人,只是他们撤退地太快,冯铮显然并没有能够抓住他们。既然南宫御月已经启用了白塔的人,又怎么还会找这种不靠谱的杀手?

男子立刻沉默了起来不再说话。

楚凌淡淡道:“在我面前玩什么三贞九烈没有任何意义,反正最后你都会说的。早点说了,还能少受点苦。”黑衣男子咬牙不语,楚凌嗤笑一声显然是对这些杀手所谓的情信义嗤之以鼻。抓起对方的脑袋直接朝着地上按去,一声沉默的声响之后,那人终于顺利的昏死了过去。

“……”牢房里一片沉默,楚凌朝着有些目瞪口呆的众人淡淡一笑。转身看向另一个黑衣人,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那人本就伤的不轻,见到楚凌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吞了口口水道:“我…我……”

只见眼前寒光一闪,楚凌手中的匕首已经到了他的颈边,楚凌道:“不要吞吞吐吐,说罢。”

那人眼睛一闭,咬牙道:“是安家家主派我们来的!”

楚凌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问道:“安家?是谁?”后一句是问站在不远处的承天府尹的。承天府尹脸色有些难看,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罕见地对楚凌言听计从。他抬手指向牢房的某一个房间,没有说话。

楚凌抬眼看去,却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短须男子,看着有点眼熟。

“你血口喷人!”那男人脸色一变,厉声道。楚凌微微蹙眉,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本宫想起来了,当初黎澹的事儿…你跟朱大人和黎大人在一起。”承天府尹连忙凑到楚凌跟前,低声道:“公主,朱大人和黎大人都算是正人君子,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楚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又没有说这事儿跟他们有关系,另外…大人您这么单纯是怎么做到承天府尹这个位置的?”

“……”承天府尹默然无语,这位公主说话真是让人觉得…一言难尽。

楚凌漫步走到牢房门前,跟里面的那位安家家主相对而立。楚凌对他笑了笑,甚至还伸手朝他勾了勾手指道:“来,跟本宫说说,你是哪根葱?”

这个动作在出身名门的人们看来着实是太过轻佻,这样的话语,在这些出身名门的人听起来也着实是太过轻谩。安家家主咬牙道:“公主未免太过狂妄,您如此胆大妄为,陛下知道么?”楚凌对他笑了笑,道:“你猜啊。”

他当然不会猜,沉声道:“言语不端,仪态轻佻,公主如此作态实在是有辱……”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只手拎着衣襟拉到了牢房的栏杆前,头直接被拽到了外面。楚凌冷声道:“本宫问你是哪根葱,你这么东拉西扯的干什么?听不懂本宫的话还是怎么的?”

“你!”安家家主气结,但是被人拽着衣襟的感觉着实是不好受,方才楚凌按着别人脑袋撞地板的一幕印象又太过鲜明,虽然心中愤然安家家主却依然还是回答道:“臣户部侍郎安立尧。”楚凌偏着头,有些好奇地道:“户部侍郎啊?区区一个四品官儿谁给你的胆子跟本宫作对?嗯?”

承天府尹见楚凌的目光淡淡的扫向自己,心中一个激灵连忙小声道:“启禀公主,安大人虽然只是四品官儿,安家也没有出宫什么能人。不过他的母亲跟安信王妃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所以,安大人算是安信王妃的亲表哥。”反正他是注定要得罪这些人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得罪个彻底。反正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得罪这些人就得得罪陛下!陛下在如何的温和,处置他一个小小的承天府尹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今这局势,还想要做和事佬只怕是行不通了。

楚凌挑眉道:“安信王妃的亲表哥?”

安立尧心中也是一惊,不过他跟安信王妃的关系在京城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倒也不怕被人揭穿。当下便沉声道:“就算我跟安信王妃是亲戚又如何?难不成公主觉得因为这样我便要派人刺杀公主?这理由未免也显得太过牵强了一些。”

楚凌笑道:“本宫做事情从来都不管理由牵强不牵强,本宫若是认为是你做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相信你清白无瑕,在本宫这里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安立尧心中暗暗抹汗,面上却依然要装出一派沉稳可信的模样陈身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主要怎么想确实不是我等能够左右的。”

楚凌放开了他后退了几步,沉声道:“拉出来,先抽五十鞭子再说!”

“你敢?!”安立尧大惊,是真的震惊害怕而不是愤怒。因为他见过神佑公主在议政的大殿上抽人鞭子,更亲眼见过神佑公主提刀杀人,他知道神佑公主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楚凌并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对他淡淡一笑便负手站在了一边等着人将他拖出来。

见安立尧受到如此遭遇,其他人立刻就生出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也顾不得纠结到底是不是安立尧派的杀手了。众人立刻都扑到了牢房栏杆前,怒道:“你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刑不上士大夫!你怎敢对安大人用刑!果然是在貊族人的地方长大的北方蛮子,毫无礼数!”

楚凌冷笑一声,悠悠然地看着安立尧被人从牢房里拖出来。方才慢悠悠地看了义愤填膺的众人一眼,道:“原来在你们眼中,上京已经是貊族人的地方了啊?也罢…太祖立下祖制,是为了尊重那些有能力有教养有志气的读书人,不是为了给你们无能怯懦愚蠢的蠢货提供保护伞。你们尽管骂,今晚若是能将自己骂出这承天府大牢,本宫的名字从此便倒着写。”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有人忍不住红了脸。但是看向楚凌的眼神依然不善,就算是他们言辞有不妥的地方,也改变不了这个神佑公主是个毫无教养的野丫头的事实!

安立尧很快被人按在了地上,一个衙役取过不远处挂在墙壁上的鞭子就朝着安立尧甩了过去。啪的一声轻响,安立尧忍不住惨叫一声,那声音听的整个牢房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楚凌看着地上的安立尧,好心情地问道:“怎么样?想回答我的问题么?如果想开了就点点头,我好想让人准备下一个。”安立尧颤抖着等待第二鞭的到来,根本听不清楚楚凌在说什么。

整个牢房里只能听到啪啪的鞭子抽打声音和安立尧的惨叫声。

“安信郡王到!安信郡王妃到!”牢房外面,远远地传来了通禀声。楚凌微微扬眉其他人却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分喜色。不管他们之前站的是何种政见,但是此时安信郡王的到来毫不意外的给了他们希望。只要能够逃出去,后面的事情自然好解决。等待中的众人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楚凌抬手摸了摸腰间的长鞭,转身漫步朝着牢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果然不过是片刻间,安信郡王和安信王妃便一前一后带着人走了进来。

安信郡王脸色铁青,早先白天刚刚被楚凌狠狠的打了脸,晚上楚凌又抓了自己王妃地表弟也是自己的心腹,让安信郡王怎么能不怒?在安信郡王的眼中,楚凌简直就是故意来坏他事情的存在。

楚凌笑吟吟地道:“安信王叔,这么晚了你和王妃婶婶怎么还过来呢?”

安信郡王冷飕飕地看了楚凌一眼,冷声道:“公主这么晚了不也没有休息么?本王算得了什么?”

楚凌抿唇一笑,神态优雅端方,仿佛方才抓着别人脑袋往地上撞的人不是她一般。

“安信王叔说笑了,本宫不过是父皇的旨意半点事情罢了,公事所需,哪里比得上王叔你悠闲自在?”安信郡王还有功夫跟楚凌东拉西扯,安信王妃却早就已经忍不住了。这会儿见到立刻扑了上去,担心地查看自家表兄的伤势。

楚凌看在眼中也只是淡淡一笑,侧首看向安信郡王道:“王叔,婶婶跟安大人的关系真不错。”

安信郡王也不确定楚凌这话是不是带着嘲讽的意思,此时他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些,因此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楚凌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楚凌不解,道:“恕我不解,王叔说得是什么?”

安信郡王沉声道:“公然滥用私刑鞭打朝臣,公主真的觉得有陛下撑腰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么?”

楚凌耸耸肩笑道:“王叔可冤枉我了,本宫可从未觉得自己能够无法无天。我若是真有王叔说得那么厉害,又怎么会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被人当街截杀。而禁军的人却半天都迟迟不肯到来呢?”

安信郡王:“公主不觉得,或许是你行事太过了才招来这般祸事么?”

楚凌惊讶道:“所以,王叔的意思是,因为你们看我不顺眼,所以号称效忠陛下忠君爱国的大臣们就可以枉顾父皇的意思,直接找杀手杀了我?”安信郡王当然不肯上这个当,淡淡道:“公主说笑了,好好的谁会刺杀公主又不是不要命了。”

楚凌冷笑一声道:“但是,本宫觉得确实是有很多人连命都不想要了啊。”

安信郡王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公主,立刻放了各位大臣,今晚的事情我们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毕竟,博宁王兄也说过,公主年纪还小不是么!”

楚凌偏着头,笑吟吟地看着眼前一脸正气的安信郡王。微笑着吐出两个字,“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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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亲爱的们,实在是太困了今天就酱紫~明天回国,后天应该就可以恢复更新了~~

323、为所欲为?

安信郡王极力忍耐着心中将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他觉得就算是神佑公主跟他无冤无仇也没有任何恩怨,总有一天他也想要弄死她。身为一个女子,这位公主的一言一行简直都在挑战安信郡王身为一个男子和一个皇室宗亲的极限。

深吸了一口气,安信郡王咬牙道:“为何?”

楚凌面上的神色却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微微挑眉道:“为什么?难道安信王叔自己不知道么?”

安信郡王心中一顿,面上却毫无变化道:“我该知道什么?”楚凌见状也不以为然,淡淡笑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此事父皇已经全权交给我处理了,安信王叔就不要管了。”

“这不可能!”安信郡王沉声道,“陛下怎么可能同意让你随意抓捕朝中大臣?公主,你一时气愤本王可以理解,却也不可太过任性,否则陛下也有护不住你的那一天。”楚凌扬眉笑道:“安信王叔这是在威胁我么?”

安信郡王道:“本王是在提醒你。”

楚凌笑容轻谩,悠悠道:“提醒我就不必了,王叔有空不如多提醒提醒你自己?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是枉然。”安信郡王眼神一缩,回道:“公主这话本王却不明白了,有些东西不到最后谁知道是谁的呢?但是…本王想着无论是谁,总不至于是公主的吧?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听说长离公子如今昏迷不醒,以本王之见……”

楚凌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安信郡王未说完的话道:“本宫不需要安信王叔的见解,所以,有什么想法还请王叔自己留着吧。”

安信郡王被打断了到嘴边的话,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楚凌却不肯罢休,沉声道:“安信王叔既然不相信本宫,不妨问问承天府尹。”

安信郡王和旁边的安信王妃双双看向承天府尹,承天府尹心中暗暗叫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王爷,王妃,公主所言不错。下官已经接到了陛下的旨意,今日之事由公主全权处理,任何人都不得阻拦质疑。”安信郡王微微变色问道:“陛下是什么时候下的旨意?”

承天府尹道:“是傍晚时分,宫门落锁之前。”也就是说陛下下完了这道旨意之后,就命人锁了宫门。他对神佑公主倒是信心十足,就不怕尚且年少的公主栽在这些老狐狸手中么?

安信郡王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了,楚凌却已经走到了旁边,轻声道:“安信婶婶,劳烦你让开一些。一会儿场面可能有些不好看,别吓着你。”

安信王妃皱眉道:“公主要做什么?”

楚凌道:“自然是继续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安立尧,“安大人该不会以为,安信王叔和婶婶来了,今天的事情就能这么过了吧?”

安立尧抬眼瞪着楚凌,目光中满是恨意。他堂堂家主,即便安家在京城里实力平平,但是因为有安信王府的关系他在平京依然算得上是有几分颜面。今天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神佑公主按在地上抽鞭子。这个仇…他早晚会报回来了的!

安信王妃警惕的看着楚凌,“公主还想怎么样?”

楚凌有些不耐烦,道:“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安信王叔和王婶你们想怎么样。这件事父皇已经交给我处置了,我做什么用不着两位多管吧?”安信郡王道:“我们是不希望公主做错事!”

“多谢关心,但是不需要。”楚凌凉凉道,“既然两位不想走,就在一边看着吧但若是再阻挠我办事,就别怪本宫这个做晚辈的不客气了。”

楚凌一挥手,方才已经停下了的衙役终于从起甩起了鞭子。虽然他用鞭子的手法远不及楚凌纯属精巧,但也绝不陌生。牢房里再一次响起了安立尧的惨叫声以及安信王妃气急败坏的声音。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心中发寒,连安信郡王和王妃亲自来了都不能阻止神佑公主,还有谁能救他们?

安立尧虽然嘴硬,但毕竟也只是一个文官,而且还是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文官。连续十几鞭子下去就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安信郡王和王妃虽然有心阻拦,奈何楚凌身边不仅有承天府的衙役,还带着神佑公主府的侍卫。其中有几个尤其厉害,安信郡王府的人压根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过片刻功夫,安信郡王和王妃的脖子上就被架上了两把刀,哪里还敢动弹?

疯了!真是疯了!

安信郡王暗暗咬牙,这君无欢一倒下,神佑公主竟然全然不管不顾了!

没有了人打扰,楚凌的心情好极了。

看着地上已经是一副出气多入气少模样的安立尧,楚凌走过去俯身看着他,微笑道:“安大人,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安立尧声音虚弱地道。事实上他也没法考虑,安信郡王和王妃就在跟前,就算他现在撑不住了想要改口风,回头也是死路一条还要连累家人。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口气撑到底,就算死了好歹也还能落个好名声。

楚凌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似乎已经对眼前的人毫无兴趣,挥挥手道:“拖出去。”至于拖出去做什么,楚凌没有说,别人也不敢问。

安信郡王和王妃站在一边只觉得浑身发冷,看着眼前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少女眼神里也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恐惧。

楚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流月刀,目光淡淡地从地上被拖走的人留下的血痕转移到了牢房里关着的人身上。凡是被她目光扫过的人无不静若寒蝉,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想要避开她的目光。他们可没有忘记,神佑公主手里那把看似漂亮的短刀今天…不,昨天到底杀了多少人。

楚凌悠然道:“你们也别说本宫随便乱抓人,你们这些人…昨天刺杀的时候都在现场吧?当时…是不是看的很爽?本宫怀疑你们谋刺本宫和长离公子,难道不合理么?”

有人忍不住道:“我们只是碰巧在那里的!”

“不错,那只是意外。而且…而且公主你这分明就是屈打成招!”

楚凌轻笑一声淡淡道:“本宫不需要你们的证词,更不需要你们过堂。屈打成招?不存在的。告诉本宫你们知道的,说完了就可以回去。若是不然,就去跟安家家主作伴吧。”

“陛下不会让人如此为所欲为的!”有人不甘地道。

楚凌也不在意,“等你们有本事去找父皇告状再说如何?”前提是,从这里活着出去。

牢房里的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有些绝望地发现他们根本不能拿楚凌如何。也是,连安信郡王和王妃都奈何不了神佑公主,他们又能怎么样?

当襄国公问讯赶到承天府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形容狼狈走路都有些飘飘忽忽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早前被楚凌派人抓了的那一批。襄国公一眼看过去发现这些人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伤,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公主总算还是有些分寸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受到的心理伤害显然是远大于身体的伤害的。这些人自然也看到了襄国公,但是却谁都没有理他,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一般的从跟前飘了过去。

襄国公摸摸鼻子,快步走了进去。

承天府大堂里,楚凌正对着一大堆方才刚刚得到地供词仔细研究。站在旁边的承天府尹脸上丝毫没有被鸠占鹊巢了的不悦。今天晚上他算是大开眼界了,听说神佑公主是北晋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这天下第一高手北晋第一名将教出来的弟子就是不得了啊。

“公主……”承天府尹轻咳了一声道。

楚凌抬头看着他挑了挑眉,“怎么?”

承天府尹小心翼翼地道:“公主将那些人都放了,会不会……不太好?”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怎么?大人希望我将他们继续关下去,明天让人砸了你的承天府?”承天府尹沉默,思量着觉得以那些文官的胆子说不定还真敢砸了承天府。只是……“那公主您……”

楚凌道:“不用担心,几个小虾米蹦跶不起来。”

“……”

襄国公走到门口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不由得抽了口凉气,没好气地道:“公主好大的口气啊!”楚凌抬眼看向他,有些意外地道:“舅舅怎么过来了?”襄国公道:“公主这么大手笔,老臣怎么敢不过来看看?”

楚凌笑道:“舅舅不用担心,您只要帮我看着禁军别处什么乱子就行了。”

襄国公没好气地道:“禁军那里有冯铮不会有事的。还有宋邑,他欠了你人情,也不会为难你的。”

楚凌耸耸肩无奈地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冯将军功夫不错,能力也不错。就是在管人方面好像还差点。再过几年,禁军都要被人钻成筛子了吧?”襄国公心中暗道:“幸好冯铮没在这儿,不然听到这话还不气死?”有些无奈地看向楚凌道:“你对别的人毒舌就算了,对着自己人就不能客气一点么?”

楚凌抬手揉了揉眉心,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舅舅看看吧,这些权贵世家的人,我刚在朝堂上动了手,不过两个时辰他们就敢下杀手,再过几年他们还真的敢改朝换代了。”襄国公接过楚凌递过去的卷宗低头细看,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起来,皱眉道:“今天的事情,跟安信郡王无关?”

楚凌道:“现在看来是,看来他运气不太好。”身边出了一群猪队友。

襄国公皱眉道:“你不觉得太快了么?就算是有人对公主不满,也不会这么快……”

楚凌微微眯眼,冷声道:“这个,我知道该找谁算账。”

襄国公望着楚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罢了,既然陛下说此事交给你处理,要做什么你说一声便是了。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指手画脚了。”楚凌笑道:“多谢舅舅,舅舅放心便是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地。”

襄国公在心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真的不会有事才好啊。

“有劳舅舅,提醒冯将军一声,从现在开始整个京城的禁军暗中戒严。”

闻言,襄国公神色一震,有些担心地看着楚凌,“这么严重?”整个京城戒严可不是一件小事,基本上也只有皇位更迭或者有人谋逆逼宫之类的时候回发生了。这样做,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楚凌轻笑道:“不严重,本宫遇刺难道不用追捕凶手?”

“……”不是已经抓到了么?襄国公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要不还是再等等?”

楚凌耸耸肩道:“舅舅觉得这个理由不够的话,就再加上一条。就说有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团伙潜入京城行凶。”总之,就是神佑公主铁了心要禁军戒严了。襄国公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回去说服冯铮的。”

楚凌笑道:“舅舅不用担心,我觉得冯将军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冯铮名义上是品级最高的武将,实际上却处处被文官压着一头,这些年心里未必没有怨气。从前是没有机会,如今有机会名正言顺的折腾那些文官,冯铮未必会拒绝。

襄国公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桓毓和邵归远并肩走了进来。邵归远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摞卷宗。两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忙到现在。

两人对襄国公点头示意,便从容不迫地与他擦肩而过走进了承天府大堂。

襄国公回头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这些年轻人,他就总是会产生一种自己真的老了的感觉。

桓毓走进大堂,看着楚凌笑道:“听说公主今晚一出手就震惊四座啊?”

楚凌淡淡瞥了他一眼,道:“玉六公子是来嘲讽我的?”桓毓连忙赔笑,“不敢不敢,消息我传出去了,云行月只要还在江南,这两天应该就会有回应。不出意外,十天之内一定能赶到京城。至于云师叔那里有些困难,不过我们一直都有云师叔的行踪,叫人加紧去找应该能找到人。”做大夫的经常跑到一些深山老林去采药什么的,有时候是真的想找也找不到。只希望他们这次的运气不会这么差。

楚凌道:“我不要应该,云行月八天之内必须到京城。”

桓毓微微皱眉,眉宇间也染上了几分担忧,“若是…到不了呢。”

大堂里温度顿时一冷,楚凌垂眸沉默地看着邵归远放到她案头上的卷宗许久没有作答。她无法轻易说出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就按照肖嫣儿所说的最后的办法去做这种话来,因为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君无欢真的变成了那个样子会怎么样。

君无欢那样的人,拖着病体苦苦支撑这么多年,真的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气氛有些沉重,桓毓脸上有些懊悔地神色。

这个时候他提这些做什么,时间还早着呢。

但是桓毓自己心中其实也充满了慌乱和无措,所以才想要从楚凌这里得到一个可行的答案。只可惜,即便是楚凌,也注定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了。邵归远看看沉默地两人,沉声道:“公主,玉公子,现在…要紧的还是跟前的事情吧?公主今晚抓了这么多人,明天只怕还有一场热闹呢。”

那些人被抓了,公主只怕也不可能对人家客气。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楚凌点点头,飞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沉声道:“我们自己人有多少能用的?”

桓毓道:“不算多,不过都是高手。是你来平京之后君无欢特意让人调过来的。大约有五六十人左右,真要打起来不会比白塔和冥狱的人差。”楚凌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够了,萧艨去了北方…神佑军如今也还不堪大用……”

邵归远道:“公主若是放心的话,这方面可以交给我。邵国公府虽然不及当年,不过还有几个人能用。”

楚凌笑道:“君无欢信你,本宫自然也信。既然如此,就有劳邵公子了。”

邵归远拱手道:“下官之幸。”

站在角落里充当人肉背景的承天府尹看着这一幕,心中忍不住涌起惊涛骇浪的同时也默默心酸。、

还有没有人记得,承天府是他的地盘啊?

324、是他们招惹我!

楚凌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风尘踏入自己的房间里,白鹭立刻迎了上来小声道:“公主,您回来了?”楚凌点点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问道:“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白鹭摇头道:“晚上有人想要潜入公主府,还没进院子就被抓住了。公子这里一切安好,每隔一个时辰肖姑娘就会来看看不会出什么事的,公主尽管放心。”

楚凌点头道:“那就好,我进去看看。”

白鹭点点头恭敬地退了出去,公主看起来很是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睡,她去让人送些粥过来给公主用。

自从昨天君无欢被楚凌带回了公主府就一直留在了楚凌的房间里。也没有人去考虑此举是否合宜,楚凌自然是没有心情也没有打算去考虑,其他人却是不敢去提醒楚凌包括永嘉帝也是一样。虽然从事发到现在楚凌都没有表现出太过极端的情绪,但是但凡见过她的人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位公主殿下身上蕴藏的那股危险的气息。总觉得这个时候去提醒公主这种事情,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呢。既然都已经快要成婚了,应该…不要紧吧?

楚凌走进里间,君无欢还在沉睡之中。沉睡中的君无欢显得安静而脆弱。因为药的关系,他的呼吸几不可闻,甚至是体温都比寻常人要低许多。用肖嫣儿的话来说,除了微弱的呼吸和脉搏就跟真的死了没有任何区别。每日只需要喂一些肖嫣儿特意调配的药水,甚至不需要喝水吃东西。

但是…他是有意识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即使是楚凌自己都无法想象一个完全保留了意识的植物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楚凌甚至无法安慰他,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所为的安慰对他来说到底有没有什么用处?

有些黯然地在床边坐了下来,楚凌望着君无欢的沉睡中的容颜默默出神。好一会儿方才伸手轻轻握住了君无欢垂在床上微凉的手,轻声道:“一定会好起来地,突然只有我一个人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了呢。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床上的男子依然一动不动,楚凌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趴在床边也慢慢陷入了沉睡。

当白鹭端着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楚凌趴在床边已经睡了过去的一幕,连忙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将皱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地敲门声让楚凌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连忙坐起身来就看到原本沉睡的君无欢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半睁着眼睛,却能够让楚凌清楚的感觉到他实在看着自己。楚凌对他嫣然一笑道:“醒了么?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会儿嫣儿就该过来了,让她给你看看。”

“……”君无欢自然无法回答,只是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楚凌却仿佛看懂了他想要表达的东西,笑道:“没事,昨晚出去办了点事儿?等事情完了我再说给你听。不过你最好快点好起来,看到你这样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有点不习惯呢。”

“咚咚。”外面的人又轻轻敲了两下门,“公主。”是桓毓公子。

楚凌侧首道:“进来吧。”桓毓公子推门进来,看到床上的君无欢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平时觉得君无欢这人太过恶劣,但是等他真的趟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一瞬间心里有什么倒塌了一般。做什么都感觉心里发虚,桓毓公子这才明白这么多年下来,君无欢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许多人心中主心骨一般的存在。

楚凌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桓毓沉声道:“陛下下旨今天不上朝,也不见朝臣。许多朝臣都围在皇宫外面不肯离开,冯将军已经入宫去见陛下了。”楚凌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道:“冯铮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没心眼了。”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永嘉帝才放心让他掌管禁军吧。只是这样的人,不出事一切都好,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却有些麻烦。

桓毓公子翻了个白眼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该怎么解决这件事,陛下就算不上朝不见朝臣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总不能一直都不上朝吧?那些官员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弹劾你这个随意抓人的公主殿下的。”楚凌嗤笑一声道:“弹劾我?”

桓毓挑眉道:“你以为他们不敢?”

楚凌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敢,不过…我更想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跟我同归于尽。”桓毓公子被同归于尽四个字弄得浑身一寒,忍不住道:“没那么严重吧?”真让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君无欢醒过来还不弄死他?

楚凌垂眸道:“按说回平京才没有多少日子,我却已经有些烦了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日子。既然大家都想要掀桌子不玩了,那就干脆最后来一把大的吧。”楚凌不是没有想过按照规矩慢慢玩儿,毕竟很多事**速则不达。因为急于求成而功亏一篑的事情古往今来数不胜数。对付这些掌握着笔杆子和天下人喉舌的文臣,自然跟对付手握兵权的武将是不一样的。

但是既然这些人先对她下手,就别怪她也不客气了。

楚凌伸手拉好君无欢的被子对他笑了笑,才转身对桓毓道:“走吧。”

桓毓公子点了点头,跟在楚凌身后往外面走去。走到屏风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君无欢,轻叹了一声。他现在真的相信神佑公主对君无欢的感情了,在这之前桓毓其实一直觉得这段感情君无欢投入的更深也更多一些,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楚凌也差不了多少。感情的事情,果然不是外人能够随意评价揣测的。

“见过公主!”

“公主!”公主府的大书房里此时已经坐了不少人。不仅有上官成义这样位高权重的老臣,承天府尹这样实际掌管着平京民生事务的实权派官员。还有几个武将,甚至此时本该在神佑军中的黎澹都坐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地方。邵归远正跟黎澹坐在一起翻看着什么东西,听到众人的声音两人才齐齐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楚凌已经换了一身红衣,虽然一夜未睡但脂粉未施的容颜却依然显得神采奕奕。只是比起平常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楚凌此时的神色称得上是冷淡了。这冷淡中却有一股令人忍不住侧目的尊贵气势。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果真不愧是嫡出的皇室公主!

楚凌快步走向主位,一边问道:“邵归远,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邵归远起身道:“公主请放心,都准备好了。保证没有任何问题。”楚凌点了点头,侧身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看这众人问道:“黎澹,你怎么看?”

黎澹微微蹙眉,点了点头道:“回公主,属下认为……可行。”只是,如此行事终究不是正道。不过黎澹也明白如今形势特殊,因此并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因为如果换了他在公主这个位置上,他也是会这么做的。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上官成义问道:“上官大人,朱大人怎么说?”

上官成义深深地看了楚凌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地道:“朱兄承诺,不会插手此事。”楚凌并不太满意,问道:“朱家呢。”她记得昨晚抓的人里面,就有朱家的人。虽然跟昨天的事情没有关系,但是能跑到那里去凑热闹的,也不会是什么小白兔。

上官成义道:“朱兄说他会处理,朱家此次不会给公主添麻烦的。但是…他也希望结果能让大家都满意。否则,公主下一个要面对的敌人,只怕就是他了。”

楚凌微微勾唇,算是满意了上官成义的回答,“有劳上官大人了。”所以说,当初竭力拉上官成义入伙是对的。像是朱大人这种人,不只是跟他说不通。寻常人连跟他说的资格都没有。哪怕她身为公主,朱大人也不会觉得她有资格跟他在朝堂的事情上讨价还价。反倒是由上官成义这样的人出面,往往很容易就能够解决。别的人都好对付,但是朱大人掌握枢密院多年,哪怕有永嘉帝插手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到时候想要给她找麻烦还是轻而易举的。

上官成义点了点头,看着楚凌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公主,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楚凌嗤笑,淡淡道:“什么叫民?那些所谓的读过几天圣贤书的人就是民了么?他们不是自称为士么?古人可没有说得士人心就能得天下,更何况,本宫要这天下来做什么?”上官成义微微蹙眉,直接忽略了她最后一句道:“但是,这些人却掌握着天下百姓的所思所想。公主没有在天启生活过,你若是多出去走走就会知道,每一个地方最受人尊敬的就是读书人。他们的一言一行和所思所想,往往会影响百姓对时事的看法。”

楚凌悠然道:“我倒是觉得大人您说的不全对,对寻常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是安居乐业,吃饱穿暖。读书人之所以受人尊重,是因为这天下读书人太少了,如果天下间人人都能读书,还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么?”

“公主此言,太过异想天开。”上官成义道。

楚凌莞尔一笑道:“本宫浅见,让大人见笑了。”确实是异想天开,即便是她曾经所在的时代,也还有人没有读过书呢。想要在这个世间推广义务教育,简直是痴人说梦。还没学会走,就想要跑了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楚凌说这些,倒也不是单纯的想要跟上官成义抬杠,淡然道:“本宫其实是想说,舆论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被人为引导的。而天启的文官,仿佛是我见过最擅长内斗的群体。”

在场就坐着不少文官,不过众人低头想想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风风雨雨,只能摸摸鼻子不说话了。公主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似乎也确实是这样的。

上官成义早就知道这位公主想法诡异,也不跟她争辩。只是道:“那么,眼前的事情请问公主打算如何解决?”

楚凌对着不远处的黎澹挑了挑眉,黎澹会意站起身来,将方才他与邵归远整理的东西一份一份的送到了在座地各位面前。上官成义有些狐疑地拿起来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公主,这……”楚凌笑道:“上官大人觉得如何?为了这些东西本宫花费了不少功夫呢。所幸早就开始准备了,不然这一时半刻的只怕就算是有邵大人这个地头蛇,也是弄不出来的。”

所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到了邵归远身上,邵归远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苦笑着朝众人拱手。

其他人翻看了手中的东西也忍不住变了颜色,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最多也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而已,可怕的是这些事情显然都是各家的隐秘,少有在朝野见曝光的。譬如说:某六十高龄据说洁身自好为夫妻情深的老大人,其实暗地里养了个芳龄十六的外室。这个事情,在能接受的人眼中是一枝梨花压海棠的风雅,在接受不了的人眼中就是好色下流了。最要紧的是,这位老大人对外自诩不惜美色,一心一意守着糟糠妻。再譬如,某家家主与自己亡弟的遗孀私通,就连所谓的遗腹子其实都是他与弟妹的奸生子。这里面无论哪一件是一旦丢出去都注定了要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更不用说这么多一起丢出去了,说不定真的对彻底击垮天下人对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对读书人的敬意。

哪怕是最轻微的一件,也足够让人名声扫地,从此无颜见人。

当然,并不是说朝堂上就真的没有真正的真人君子了。不过人生在世真正高洁无暇的人毫无瑕疵的人又能有几个?而一旦跟前的这些消息被透露出去,这些人又怎么还肯跟那些他们眼中品行低劣的人为伍?

上官成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楚凌道:“公主,诡道终难长久。”这种法子确实可以打击敌人,但是一旦用过这种法子以后所有人都会对神佑公主心存戒备,绝不敢跟她深交。因为这世上谁也不是圣人,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有把柄落在了她的手中。是以这种做法,虽然说不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对长远来说影响反而更重。

楚凌勾唇一笑道:“这个到底我自然明白,上官大人放心,可一不可再的到底本宫还是明白的。事急从权,我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上官成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又能说什么?

“启禀公主,宫门前以前有国子监的学生开始聚集了,冯大人命属下回来禀告公主,请示公主该如何行事!”书房门外,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沉声道。

楚凌挑眉,“这么快?国子监的人不用上课么?”

邵归远有些无奈地道:“昨天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平京,今天谁还有心思上课?”

楚凌冷笑一声道:“学生不上课干什么?传信给国子监祭酒,擅自离开国子监的学生,取消监生资格。”

邵归远头疼,公主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读书人都得罪光啊?

“公主,咱们没必要去招惹国子监吧?那可都是天启未来的臣子。”邵归远道。

楚凌道:“现在是他们招惹我,回头我会请父皇传旨昭告天下,重新收录天下有能力的学子填补这次空出来的位置。考核的题目就以这次的事件为题做一篇策论好了。上官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上官成义拱手道:“看来公主已经有了计划。”挑拨国子监闹事的学生和天下读书人对立,国子监毕竟是全天下读书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有这样一个机会,只怕就算是至交好友能有可能会撕破脸了。公主这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楚凌悠然道:“这些年轻人啊,太容易被人挑动情绪了。本宫这是在教他们,以后遇到事情想必就会三思而后行了。”

“……”他们该说公主英明还是公主阴险?

325、宫门对峙!

皇宫门口此时已经聚集了大批朝廷官员和国子监的学生。人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有人义愤填膺的讨论着什么,有人兴致勃勃的等着看好戏。往日里总是肃穆庄严的皇宫大门口,变得仿佛一个嘈杂的菜市场。

“张兄真的不会有事吗?”一个国子监的学生有些担心问道。

“能有什么事儿?”另一个年轻人不以为然的道,“朝廷优待读书人,谁能对我们怎么样?”

年轻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摇了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感觉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啊。”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事情一传到国子监,许多学子就气势汹汹地跟着直奔皇宫大门口来了。

“黄兄既然害怕,那就回去吧。”年轻人有些轻蔑的道,显然是对这个同窗的胆小格外的看不上眼。他的朋友有些无奈,只好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比起这些兴致高昂的国子监学生,另一边的朝廷官员们就显得严肃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陛下到底被灌了什么药。竟然对神佑公主言听计从!”

另一人也点头道,“可不是吗?神佑公主竟敢擅自捉拿朝廷命官,滥用私刑,陛下明明知道却置若罔闻,甚至连见我们也不肯见。当真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位老先生说得义愤填膺,声嘶力竭。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更有不少人其声附和。

“无论如何,我们今天一定要见到陛下!

“正是!绝不能这么算了,绝不能让神佑公主这么为所欲为!”

可惜无论他们在外面说的多么热闹宫门却依然紧闭着迟迟没有开启的意思。宫墙上是严阵以待的禁军士兵神色冷漠地看着下面的每一个人,那寒光熠熠的兵器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但凡有丝毫敢逾越之处,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置之死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站出来,对眼前扶剑而立的冯铮嘶声道:“我们要见求见陛下!”

冯铮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各位大人想要见陛下,也要陛下愿意见你们才是!今天不是朝会日,陛下不想见人。各位大人还是先回去吧,等陛下心情好些了再来求见。”老臣怒道:“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见到陛下!”冯铮声音微冷,“君命如山,老大人是想要抗旨?”

抗旨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大罪,这老臣也是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人了,自然不会认下这样的滔天大罪。被噎得直抚胸膛,指着冯铮怒道:“我等一心为了江山社稷,冯大人如此含血喷人……”冯铮打断了他的话,道:“本官只是在称述事实,陛下不想见人,大人却非要见,这不是抗旨是什么?”

“……”跟前一阵诡异的沉默,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道:“谁知道到底是陛下不想见人,还是有居心叵测之辈挟制了陛下不让陛下见人呢?”

冯铮目光豁然射向那人,冷声道:“阁下的意思是,是本将军挟制了陛下?”那人冷不防被他杀气腾腾的目光扫到,立刻缩回了脖子灰溜溜地挤进人群里不见了踪影。冯铮微微眯眼,对着身边的一个禁军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微微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入了人群中。

虽然那说话的人走了,但是这句话却显然给众人留下了无限的灵感和遐想。

一个老者阴恻恻地道:“冯将军这般杀气腾腾的,莫不是心虚了?难不成真的是你挟制了陛下?”冯铮简直都要被这些蠢货气乐了,是不是这些年来朝廷重文轻武给了这些人太多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武将就是再不受重视,他也还是掌管禁军的最高统领,御前司都指挥使,真正的一品高官。眼前这个……有三品吧?

冯铮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名的老头,淡淡道:“这位…大人,那你觉得该怎么办?本官就这样放你们进去?回头是你去替本官丢官去职呢还是替本官满门抄斩?”

“……”那老者顿时被噎住了,他当然不可能替冯铮担保,就如同他其实也知道冯铮不可能会放他们进去一样的。局势似乎就这样僵持下来了,但是谁都明白事情不可能一直这样僵持着,总是需要有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的。

”陛下!陛下!老臣等恳求陛下纳谏啊!”一声哭嚎从旁边传来,冯铮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看到四五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人群中扑了出来,直接就跪倒在了宫门前的地上。冯铮一眼看过去,这些老者并不是往日里朝堂上熟悉的面孔,但是冯铮却都认识。他们都是早已经致仕在家不再过问朝堂的老臣了,有的甚至是两朝甚至是三朝老臣。这些人平日里就算是位高权重的重臣也轻易见不着,没想到竟然竟然一下子就出来了好几个。

这些人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就算是不说什么也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怜悯之一,更不用说他们还哭的声嘶力竭老泪纵横了。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先帝时候的骆相么?”

“那个好像是俞榕先生,这位老先生都有八十高寿了吧?”

“不止呢,那好像是先皇当年留下的两位顾命大臣之一,聂相啊。”人群中,众人纷纷议论着。这些人无论哪一个随便站出来都能引得一堆人瞩目,更不用说一下子就出来好几个了。其中一位老先生颤颤巍巍地捧着一份折子,摊开的折子里面并不是寻常黑色的字体,而是暗红色。高声道:“求陛下广开言路,接纳谏言,匡扶社稷,老臣纵死也瞑目了啊。”

“请陛下纳谏!”

“臣等求见陛下!”原本守在宫门口的朝臣和权贵们似乎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道。

“请陛下赐见!”跟着来凑热闹的读书人们也是一个个激动不已,声音更是响彻了宫门口。

冯铮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紧闭的宫门。

外面这样响亮地声音在宫墙城楼上的永嘉帝自然听见了,他站在墙楼的一角透过窗户看下去,只看到宫门口地空地上乌压压地跪着一大片人。为首地正是那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永嘉帝脸色有些阴郁,“他们怎么会出来的?”跟在永嘉帝身边的内总管陈珙有些迟疑地道:“陛下,或许…几位大人是人听到了那些传言,对公主有些误会……”

“误会?!”永嘉帝冷笑一声道:“当初摄政王欺压朕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站出来?!当初貊族南侵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跑得比谁慢一点!现在倒是知道跑出来倚老卖老了!”陈珙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陛下对这些老臣的不满由来已久,不过这些年来这几位都十分识趣,平时很少出来蹦跶,陛下看在先帝的份上也乐意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但是现在,这几位竟然出来踩神佑公主,显然是真的触到了陛下的逆鳞了。

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永嘉帝站起身来沉声道:“朕出去见他们!”

陈珙连忙劝道:“陛下出去,可想好了如此处置此事?”一旦陛下出去了,总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和表态的。陛下自然是站在神佑公主这边的,但是陛下若是如此表态,只怕会让那些人越发的群情激奋,认定了陛下因为宠爱神佑公主才包庇公主胡作非为。

永嘉帝咬牙道:“朕自然是……”

“神佑公主到!”永嘉帝话音未落,外面已经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永嘉帝有些惊讶,连忙凑过去眺望。果然看到宫门口不远处,一对人马正朝着这边漫步而来。不疾不徐,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悠然自在之意。

不仅是永嘉帝,此时宫门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在楚凌的身上。楚凌此时穿着一身红色金纹织金宫装,乌黑的秀发簪着一支凤凰展翅步摇。暗金色腰带束起她纤细的腰肢,越发显得整个人高挑纤细,傲气凌然。她腰间挂着一把看起来精致古朴地短刀,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扶着刀柄,眉眼如画,顾盼神飞。

跟在楚凌身后的却是桓毓,邵归远,黎澹等人。上官成义和襄国公也在其中,只是比起跟在神佑公主身边的年轻人,这两位本该在朝中地位显赫的大人物反倒是显得有些不起眼了。一眼看过去,竟然让不少人将他们给忽略了过去。

楚凌漫步走到最前面,冯铮拱手道:“见过公主。”

楚凌微微点头,示意冯铮不必多礼。

冯铮这才起身推开站在了楚凌的身后,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他是站在神佑公主这边的。楚凌低头看着地上的几位老先生,刚刚情真意切的哭嚎被楚凌的突然出现给打断,一时间似乎有些接不上去了。楚凌好脾气地对几人笑了笑问道:“这几位大人看着有些眼生。”

黎澹上前一步,低声道:“公主,这两位都是先帝时候的丞相,骆相和聂相,聂相还是先帝为陛下留下的顾命大臣。这位是当世大儒俞榕先生,他是先帝元年的新科状元,曾经做过太傅。这一位是史大人,他是三朝元老,今年应该有……八十六岁了,另外,他还是安信王妃的外祖父。”最后一句,黎澹更是压低了声音说得。

楚凌兴致勃勃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一群货真价实的老古董啊。

“各位大人好啊。”楚凌悠悠道。

可惜,她愿意给别人面子,别人却不见得愿意给她面子。那位俞榕先生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年纪的利落站了起来,指着楚凌道:“神佑公主!你既然身为公主就当恪守女则,孝顺陛下方是为人子女应尽之责。你竟然蛊惑陛下,倒行逆施,简直是、简直是……”

楚凌淡定地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老先生,好脾气地问道:“简直什么?”

这位老先生大概真是一辈子都是高风亮节的君子,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指着楚凌抖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狂悖!荒唐!”

楚凌偏着头,好奇地看着他问道:“听说先生是一代大儒?不知道…见到公主不拜,是不是也是君子之礼?”

老先生顿时被噎得脸色发青,虽然本朝读书人素来没有行跪礼的规矩,但是见到了公主整理衣冠,恭敬的拜一拜却还是正经的规矩。如此说来,也确实是他们失礼了。楚凌显然也没有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们纠缠,只是道:“几位老先生既然以前不管事,现在又何必出来自取其辱呢?”

旁边有人忍不住了,聂相从地上站起身来,只是他没有俞榕先生利落起的快了险些摔了一跤,还是身后的禁军扶了他一把才站稳的。聂相一把推开扶自己的人,怒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取其辱?”

楚凌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老者,眼神变得冷淡起来,“当初父皇和天启需要各位尽忠效命的时候,各位在哪儿?既然怕死就在家里好好待着,一大把年纪了还出来蹦跶,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天下人还要将罪名推倒本宫身上,这个本宫可承受不起。”

“你…你……”

几个老先生满是皱纹的脸竟然都被气红了,站在楚凌身后的桓毓公子有些同情的看着他们抖得跟要犯病一般的模样,心中暗道:都一大把年纪了,何必呢。因为君无欢的事情,神佑公主心里正憋着一股火没地方撒呢。

“旁人说公主狂妄无礼,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冤枉公主了!”史大人要更沉得住气一切,盯着楚凌咬牙道。

楚凌微微勾唇道:“能不与各位才冠古今的大人站在一处,本宫的荣幸。“

神佑公主之前在大殿上那一通惊世骇俗的宣言也算是在整个平京的权贵圈子里传遍了,因此史大人自然也明白楚凌这话是什么意思,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了。不仅是他们这些读书人看不惯公主的狂妄放肆,公主殿下显然也看不上他们这些读书人,在这位公主眼中,他们这些人都是废物。

楚凌也不废话,淡淡道:“本宫一贯敬老尊贤,看在各位大人这么大年纪的份上,自己离开今天的事情本宫就当成没发生过。”她敬的是老,显然是说这些人跟贤没有半个字的关系。

“无礼!”

“狂妄!”

楚凌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行吧,既然本宫好言好语的谈不拢。玉小六,跟这位…史大人说说,比起在这里管本宫的闲事儿,他的当务之急是做什么?”

桓毓公子哀怨地忘了楚凌一眼,手里却一点都不慢地从身后的人手里结果了一卷卷宗打开,“史大人是吧?呃…找到了。史大人出身书香门第,膝下本有五子三女,其中两只两女死于上京。”史大人沉声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楚凌安抚道:“史大人,淡定,淡定。”同时催促桓毓,“玉公子,读重点。”

桓毓同情地瞥了一眼史大人,直接省略了前面的背景介绍,“史大人次子任工部主事五年,后外放黔明知州,在职期间贪墨白银六十万两,收受贿赂七十万两。其子史安,科举舞弊,强抢……”

“住口!住口!”史大人大怒,“你含血喷人!”

桓毓公子无辜地道,“我有证据,史大人需要的话,马上就可以递交大理寺,当场验证也可以!”

“都是污蔑!”史大人瞪着楚凌道:“公主这般手段,未免太过下作了一些!陛下!您看到了么,公主便是如此肆意妄为污蔑老臣清誉!我史家数代清誉,若是断送在公主手中。老臣宁愿一头撞死在宫门口,以证清白。”说着就要冲过去用头撞宫墙,旁边的人连忙一拥而上将他拦了下来。

桓毓公子眨巴着眼睛望着楚凌,这老头要死要活的,怎么办?

楚凌撇撇嘴,这老头也太玩不起了,这才刚开始呢就寻死觅活,还让她怎么办?

看着众人围着史大人劝说着,商大人冷声道:“公主,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若是史大人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良心何安?”

楚凌翻了白眼,道:“史大人若是出了事,也是他自知教子无方,有愧于天下方才自裁谢罪的,跟本宫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俞先生,本宫手里可不只有这一个东西。”伸出两根手指拎过桓毓手中地东西在俞榕跟前晃了晃,道:“自己的屁股都没有洗干净,就来找本宫麻烦。谁给你们的勇气?”

俞榕先生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忍不住捂着心口直喘气。

楚凌嗤笑一声,随手将手里的东西往俞榕先生怀里一扔,挑眉道:“史大人,您也别要死要活了,您要真死了,谁给我那安信婶婶撑腰啊。本宫欺负起人来,可不管是男是女的。”

原本还在哀哭的史大人哭声骤然断了,突然安静下来的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和诡异。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个老者道:“各位大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对么?”

众人沉默,他们自然是讨厌这个公主讨厌到了极点,但是却谁也不敢当场跟她闹起来。这公主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谁也不知道那些卷宗里面到底都写了些什么东西。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谁没有一两件不能说的隐秘事情?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神佑公主到底是从哪儿得来这么精确的消息地。若是杜撰的还好,但是看史大人那反应……

“公主不觉得…这样太过卑鄙了么?”聂相沉声道。

楚凌笑道:“是比不上聂相会明哲保身,聂相倒是可以继续跟本宫玩玩,我看了,关于您的事情倒是不多。”

聂相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不多…也就是还是有的。

眼看着几个老大人有些撑不住了,他们身后有人站出来高声道:“几位老大人,千万不要被她骗了。若是就此退让,以后神佑公主必然越发…啊?!”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飞了出去撞到了身后的一群人,七八个大男人立刻滚做了一团。

楚凌姿态优雅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垂眸道:“本宫不跟老年人动手,可没说不打你啊。”

那人捂着心口,脸上的神色满是痛处。望着楚凌咬牙道:“公主如此倒行逆施,就不怕…就不怕……”

楚凌微微一笑,“怕你们造反啊,原本是有点担心,不过想到你们被貊族人打得如此乖顺的模样,突然就不太担心了。毕竟,一群软骨头,有什么可怕的?”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在大殿上当着有数的文臣武将说,和在宫门口当真无数围观的人说,效果显然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人群中很快就有人反应了,一团黑乎乎地东西砸向楚凌,“公主蛊惑陛下,羞辱朝臣,惑乱社稷!我等拼死,也要为陛下除此妖孽!”有人高声叫道。

有人鼓动,周围的人也很快有了反应,不少人甚至开始叫着口号朝着楚凌的方向围了过来。

“公主,小心!”冯铮上前一步将楚凌挡在了身后,桓毓和邵归远等人也纷纷上前围在了楚凌周围。

“嗖……”一直羽箭从远处激射而来,正好钉在冲在追前面的一个人的鞋上。众人这才发现,宫墙之上原本拿着刀剑的禁军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换成了羽箭。不远处传来了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无数的禁军士兵从几条街道的尽头走了过来,很快便将宫门前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楚凌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人上前两步,神态淡然地看向众人。

“来呀,怎么都不动了?”

326、你脑残?

看着那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的箭头,确实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世上确实有不少愿意舍生取义的人存在,但是绝大多数人也还是爱惜生命的。毕竟……命只有一条,丢了可就没有了。谁能想到,神佑公主竟然突然玩这招?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真的能够号令禁军上下。也就是说,陛下竟然将能够调动京城禁军的兵符给了神佑公主!

被楚凌踢出去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楚凌的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恐惧。但是却依然还不屈不挠地想要挣扎,“你不敢…你不敢的!”

楚凌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敢的。”她说话轻言细语,半点也听不出怒气和杀意。但是下一刻,众人之见眼前银光一闪,方才还站着的男人已经到了下去,他睁大了眼睛无神的望着天空,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细长的血痕在他喉咙上渐渐绽开,鲜血滴落在地上,越来越多。看着地上那突然倒下的人,宫门口一边寂静,所有人都觉得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般。看向楚凌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惊恐和畏惧。

早就站起身来的四个老者脸色更加难看,其中又以聂相为罪。他甚至觉得自己从眼前的少女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自然不会是此时躲在皇宫里连面都不露的永嘉帝,而是曾经威慑朝堂,压得永嘉帝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摄政王楚烈。

韩大人身为先帝留给永嘉帝的顾命大臣之一,可以说是在场的人中最熟悉那位摄政王的人。不得不说,如果当初登基的是楚烈,或许天启会走向另一条路。但是身为摄政王的楚烈也同样不容小觑,杀伐决断,铁血无情,让即便是同样身为顾命大臣的他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正是因为畏惧楚烈的压力和威势,聂相才拒绝了当时正需要他扶持的永嘉选择了退让。楚烈的死,聂相在惋惜之余未尝没有过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那个压在他心上许多年的人终于消失了。

但是现在,他却又在一个妙龄少女身上看到了这种可怕的感觉。说起来…按照血缘和辈分,神佑公主还要叫楚烈一声皇叔公呢。当初天启的名门士族为什么后来会站在永嘉帝身后去算计楚烈,就是因为他的手段太过激烈了,根本不将这些盘踞天下上百年的权贵世家放在眼里,更不将这些文官放在眼中。想抓就抓,想杀就杀。谁也没有想到,十多年后的今天,这位神佑公主竟然会走上她叔公的老路。这是一条……死路!

“安信郡王到!博宁郡王到!”不远处再次传来禀告声,安信郡王和博宁郡王带着人匆匆走了过来。看到躺在血泊中的人,安信郡王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目光落到了楚凌手中尚未擦干净的流月刀上,沉声道:“公主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楚凌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问道:“王叔知不知道他们刚才想要干什么?”安信郡王被她雪亮的眼眸刺得不由侧开了眼眸,道:“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您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

楚凌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地话,问道:“王叔是建议我私底下杀人吗?”

“咳咳。”晚一步跟上来的博宁郡王听到这话,忍不住低头闷咳了几声,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被逗乐了。楚凌看了一眼博宁郡王,比起总是上蹿下跳的安信郡王,这位博宁郡王的存在感低得令人发指。即便是楚凌,也是对博宁王妃有些好感,对于这位,当真没有过什么深刻的印象。察觉到楚凌打量地目光,博宁郡王抬头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跟楚凌交手几次,安信郡王也算是积累了一点经验,直接忽略了她这句反问沉声道:“公主身为皇室贵女,当为天下女子之典范。但是公主自从回到平京,动辄伤人,随口辱骂,如今更是做出宫门口杀还朝臣的事情。如此…公主在貊族长大,貊族蛮夷自然无人教导公主,这原本也怪不得公主。但是公主既然回来了,就应当虚心求教,安分守己才是。先前陛下请了各家命妇为公主教授规矩,据本王所知,公主已经许久没有召见过各家命妇了?”

楚凌好脾气地叹了口气道:“王叔,你跟拓跋梁暗通款曲勾勾搭搭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貊族是蛮夷,您身为高高在上的天朝皇室贵胄,不屑与之为伍呢?”

安信郡王一窒,反应过来立刻怒斥道:“你胡说什么!公主当真是要好好学学规矩了,这般信口雌黄随口就污蔑他人的做派……”楚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王叔,你要不要翻一翻,那一堆东西里面有没有你跟拓跋梁来往的证据?”安信郡王顺着楚凌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桓毓和邵归远身后几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箱子,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装满了许多卷宗折子。

安信郡王面不改色,冷声道:“本王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还请公主即刻回府,今天的事情我等一定会觐见陛下如实禀告的。陛下今天不见朝臣,总不会明天不见,后天也不见吧?冯将军,还不送公主回府!”

冯铮自然不会动,楚凌嗤笑了一声,淡淡的看着安信郡王问道:“你脑残么?”

“什么?”安信郡王一愣,有些不解地道。楚凌笑道:“是什么给了安信王叔,你可以指挥得动禁军的自信?”

安信郡王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紫,他确实是被神佑公主气糊涂了。他指挥不了冯铮,但是即便他能指挥禁军现在也绝不能让人知道。但是…事情也不可能就这么僵持着,若是再让神佑公主胡说八道下去,今天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宫门口这些人,确实是绝大部分都是为了反对神佑公主而来向陛下请愿进谏的。但是这其中也并非没有纯粹是为了凑热闹或者心怀叵测之辈。若是在让神佑公主说出一些什么不该说的秘密,被人传了出去就麻烦了。

安信郡王看了一眼众人,发现大多数人的脸色都跟他一样难看。这也容易理解,若是有什么秘密被人攥在手里谁的脸色都不会好。而有一些,即便是神佑公主手里其实根本没有他们的秘密,自己心中有鬼也难免会做贼心虚疑心神佑公主是有的。

而安信郡王更关心的事情则是……神佑公主到底是从哪儿得到这么多的各家秘闻的!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他们撤这等于是主动认怂。要么,想办法让神佑公主撤,但是只看神佑公主敢当众拔刀杀人的气势,就肯定不会退让了。杀人…对了,杀人!安信郡王心中一震,在他来到宫门口这么长时间之后,终于抓住了自己能够掌握眼前局势的那一个点。

安信郡王神色一振,沉声道:“公主当众杀害朝中臣子,难道不需要给所有人一个解释么?我天启皇室可没有随便对朝中大臣下杀手的规矩,若是如此谁还敢为陛下效命?”天启不仅没有皇帝和皇室中人随意杀害朝臣的先例,就算是真的罪证确凿,也鲜少有杀人的时候。对于这些文人而言,最严重的罪也不过是流放而已。当然,如果实在是忍不了,可以暗地里想法子弄死,但是光明正大的当众把一个朝廷官员给杀了,神佑公主这彪悍程度其实已经超过了当年的摄政王楚烈了。

楚凌淡定地道:“他鼓动众人谋反,本宫不过是排除隐患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谋反?!神佑公主这胡说八道当真是张口就来,他们什么时候要造反了?似乎明白众人心中的不平,楚凌挑眉一笑道:“方才,是各位叫着要为父皇铲除本宫这个妖孽吧?聚众逼杀当朝公主?好胆量。你等明知道父皇只有本宫这一个血脉,还想要打着法不责众的算盘杀了本宫,父皇却不能怪罪你们?这叫什么来着?结党营私,威逼君父来着是吧?这不是想要谋反是什么?哦,不对,你们不是想要谋、反,你们是打算直接反了吧?”

“你…你胡说!我们是为陛下尽忠!”有人忍不住,高声反驳道。

楚凌笑道:“各位尽忠的法子…挺特别的。本宫觉得,比起谋杀父皇的女儿,父皇他应该更愿意看到各位用去战场上和貊族拼命这种方式来尽忠。不知道哪位大人…愿意身先士卒一下?”

“微臣愿意。”跟在楚凌身后的冯铮沉声道。

楚凌但笑不语,在她似笑非笑地目光中有人低下了头,“我们…我们都是文人,行军打仗、是禁军的责任……”

“不错,我们…我们……”

“若有需要,我们自然也愿意为天启粉身碎骨!”还有人硬着头皮想要表现出自己的铮铮铁骨,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附和。反正现在貊族大军也不在这里,天启也不可能跟貊族开战,表个态而已有什么关系。楚凌抬手,打了个响指,“冯将军,北晋国师行刺本宫,证据确凿。请这些大人们去,把南宫御月以下所有的貊族人全部给本宫抓起来吧。”

冯铮一愣,“公主,他们……”恐怕不行。

楚凌并不在意,“白塔的人实力不弱,让你的人在后面跟着离远点别伤着了,等各位大人为国尽忠了你再上去。”

冯铮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方才点头道:“是,公主。”冯铮扶着腰间长剑走向说话地那些人,道:“各位大人,请吧。”

“……”

“哈哈哈!”距离皇宫不远的某处,一贯冷面对人地南宫国师此时正扶着墙笑得前俯后仰。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人要么远离,要么低头默默无语。珂特吉更是以一脸“国师是不是疯了”的惊悚表情看向他身后的傅冷。傅冷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等着国师笑够了作罢。

因为君无欢的事情,南宫御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十分好的心情。完全不在意旁边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挑眉道:“我们家笙笙真是可爱啊,秦公子,你说是不是?”秦公子没说是不是,秦公子只是抬眼看向远处,站在他们这个位置秦殊又不是南宫御月那样的绝顶高手其实是听不太清楚宫门口的对话的,不过他着那边的情形也大概能判断出来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

秦殊皱眉道:“公主这样做,太危险了。”秦殊虽然不是天启人,却也研究过天启的朝堂。自然知道这些文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他们连当街刺杀公主的事情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的。笙笙这一次将他们彻底地得罪了,以后只怕会很麻烦。南宫御月却不以为然,冷笑道:“有什么危险的?直接杀了便是。身在乱世,手里有兵权的才是老大。永嘉帝若是有半点魄力,哪里会被那些文人挟制,左右为难动弹不得?废物!”

秦殊看了一眼南宫御月道:“这些人掌握着难以想象的资源和声望,一旦他们联起手来想要对付笙笙,天启片刻间就能陷入混乱。”

南宫御月嗤笑,“天启现在就半死不活的了,乱一乱说不定反而能好起来呢。”

秦殊不语,南宫御月说得未必没有可能,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当政者是绝不会这么做的。当权者,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稳字,谁也不会为了达成什么目的,故意将天下搞的一团混乱。毕竟那只是一种可能,也许结果并不能尽如人意呢?谁又能保证不会弄巧成拙?

南宫御月看向前方,微微眯眼低声道:“如果搞不定的话,不知道…笙笙会不会离开平京呢?”

比起这两人的淡定,珂特吉倒是要严肃的多。毕竟使团的三个人中,南宫御月是唯恐天下不乱,秦殊是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心理,只有珂特吉才是真正一心为了北晋着想的正常使臣。珂特吉沉声道:“这位武安郡主,以后只怕是…要成为北晋的大患。”南宫御月瞥了他一眼道:“你的眼光倒是还不错。”

珂特吉皱眉道:“国师别忘了,你也是貊族人。”

南宫御月扬眉,仿佛是在问他那又怎么样?

珂特吉没有理他,抬头看向远处宫门口的楚凌目光凌厉。再厉害的隐患也也需要时间成长起来,如果无法成长,那么这个隐患就是不存在的!

宫门口的这一场在旁观者看来有些好笑的对峙,最后还是以文官一方的先行撤退告终的。并不是他们想要当众认怂,而是他们不得不认。神佑公主手里有他们的把柄,周围还有无数的禁军士兵虎视眈眈,无论来文的还是武的他们都不是对手。

而且这个神佑公主还软硬不吃,想要靠吓唬她或者以多欺少之类的手段让她退步那是自取其辱。因此这些文官除了尽快结束这一场闹剧,也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

至于那些闻讯来凑热闹的读书人以及国子监学生们则是十分地失望。特别是国子监的学生,他们都是天启读书人中最精英的那一部分,进入了国子监读书几乎就等于拿到了一张顺利考上进士的通行证。毕竟历代国子监学生,除了那些真的就是靠祖荫进去混日子的以外,只要有心读书的几乎没有考不上进士的。

他们自诩是天启未来的臣子,对朝堂上的局势自然比寻常读书人更关心几分。今日原本是热血沸腾地来声援朝堂上的前辈们,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不仅仅是虎头蛇尾,简直就是丢人现眼。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大人们是被人拿住了把柄?又怎么会看出来那些义正辞严的宣言其实只是说说而已。没在朝堂上打过滚的读书人毕竟相对来说还是单纯一些的,他们中有很多人是真的想要忠君报国舍生取义的!但是他们的前辈们却让他们失望了。

许多国子监的学生都有些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去,他们不知道是,等到回到了国子监,还有更大的打击在等着他们呢。

宫门前渐渐的空了起来,桓毓公子站在宫门口看着远去地人群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意思。

“说好的大战一场呢,那些人怎么就撤了?”桓毓没好气地道。

邵归远翻了白眼,道:“大概是因为他们都不傻吧。”在这里真的跟神佑公主同归于尽?神佑公主就一个女子,就算真的怎么样了有陛下护着活下去总不成问题,再不行干脆一走了之,武功高强的神佑公主在外面也能活得自在。他们这些人呢?一辈子的名声,地位,家族,甚至是家族几辈子的名声都要赔的干干净净。其实从一开始,这些文官就已经处在下方了,之所以还一直纠缠着不放不过是看神佑公主年轻,想要诈一诈她罢了。等到发现这位公主真的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时候吗,他们也只能认输了。

不过……

“公主,往后的日子只怕是……”邵归远有些担忧地道。

楚凌笑道:“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

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成义和襄国公看向楚凌的脸都是煞白煞白的。

每一次,他们觉得神佑公主已经很胆大妄为了的时候,她总是能够出乎你意料之外地更加胆大妄为一些。

上官成义定了定神,道:“公主,别的都还好说。您杀了的那个人……若是他们到陛下跟前告御状……”天启绝不是一个皇室中人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至少明面上不行。若是公主暗地里将人给杀了,别人找不到证据即便是全天下都知道是她杀的人也拿她没办法,但她是当众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那就不好办了。

楚凌倒是没有那么担忧,道:“上官大人和舅舅尽管放心,那个人…自己都不干净,他的家人想要告我,只怕还需要一点勇气和时间。”

襄国公一愣,“你认识那个人?”他都不认识。

楚凌道:“能站在那个地方的怎么会是寻常人?但是连舅舅你都没有想起来他的身份,你觉得他真的是朝中重臣吗?”

“……”襄国公和上官成义对视了一眼,见楚凌如此淡定的模样这才相信这位公主真的不是一时怒火难平,直接就拔刀把人给杀了。至少她还是对对方的身份背景心里有数的,只要心里有数就不用怕她是毫无理智地任意妄为。

紧闭的宫门轰隆一声被人打开了,众人齐齐回头看向宫门口。陈珙迈着小步子从里面跑了出来,在楚凌跟前停了下来小声恭敬地道:“启禀公主,陛下…陛下请公主,襄国公和上官大人进宫见驾。”

楚凌抬眼看了一眼宫墙之上,点头道:“好的,有劳陈总管了。”

陈珙抹了一把额边的汗,连声道不敢。

这位公主殿下,他也不敢惹啊。

327、除名

御书房里,永嘉帝看着走进来了一行人微微松了口气。方才宫门口那一幕,当真是让他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不是被陈珙死死拦着,他只怕都要直接冲出去了。那些人竟然真的想要杀了卿儿,当真是该死!

此时看到三人进来,这才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父皇。”楚凌含笑上前,走到永嘉帝的御案前笑道。

永嘉帝看着她,有些无奈地道:“卿儿,你也太胆大了一些。今天这事儿若是一个控制不住……”想到此处永嘉帝也不由得心颤,若真的控制不住那些读书人暴动起来,将卿儿如何了即便是事后他能够将那些人碎尸万段又有什么用?命只有一条,到时候纵然是杀了所有人他的卿儿也回不来了啊。永嘉帝隐隐有些后悔起答应将这件事交给卿儿处理了。

楚凌笑道:“父皇放心便是了,我心里有数呢。这是在宫门口,还有那么多禁军看着,我能有什么事儿?再说了,就算是真有事,以我的实力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

楚凌纵然胆大却也没有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自然是从一开始就思虑周全了的。否则她也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对那些读书人发难。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否则一群读书人想要对她怎么样还真不太可能。不过……

“父皇,还有一个问题,只怕要麻烦您帮忙呢。”

永嘉帝鲜少听到女儿直言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这个女儿都喜欢自己解决问题。当下觉得十分新鲜也很是高兴。点头道:“说说看,有什么事情需要朕帮你?”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那个……女儿不是刚刚在宫门口宰了一个人么?这个事儿……”

永嘉帝摆摆手道:“什么宰不宰的?难听。这是姑娘家该说的话么?”

“……”这个时候您跟我说这个?

“不过这确实是个事儿,难为你还记得找父皇帮忙。”永嘉帝道。

楚凌挑眉,笑道:“那…父皇?”

永嘉帝没好气地道:“行了,这事儿就交给父皇吧。”楚凌有些惊讶,还有些迟疑,“父皇,真的…不麻烦么?”永嘉帝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个循规蹈矩的皇帝。说起来只怕底下的臣子都没有他这个当皇帝的守规矩,身为九五之尊为所欲为那是想都不要想了,有时候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要看大臣的意见。虽然永嘉帝似乎很想挣脱那些文官的牵制,但是却一直没有看到过什么效果。

永嘉帝瞪了她一眼道:“怎么?看不起你父皇?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朕替你摆平,你以后也谨慎一些,别再弄出这样的事情来了。”说罢,永嘉帝迟疑了一下仿佛怕楚凌误会还是补上了一句,“对你的名声不好。”

楚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她现在在那些文人中间难道还能有什么名声不成?不过知道永嘉帝是关心自己,楚凌也不反驳只是含笑应是。

“……”在一边看着的襄国公和上官成义对视了一眼,双双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失望。他们还指望陛下狠狠地教训神佑公主一番,让她以后不要再这么任性妄为了呢。没想到…显然是他们太高看陛下了啊,陛下根本就不是这位公主殿下的对手。

楚凌和永嘉帝正在御书房里父女和乐融融的时候,皇宫外面的世界却已经闹翻了天。整个平京的茶楼酒肆甚至是大街上的人们今天似乎都格外的亢奋。人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今天宫门口发生的事情。不过所有人关注的点却又截然不同。

寻常百姓关心的是那位胆子颇大的神佑公主,以及对时局可能震荡的不安和惶恐。一部分人对神佑公主的行为大加赞赏,万分推崇。只觉得这位公主简直就是开天辟地惊世骇俗第一人。还有一部分人,则是暴怒,惶恐,失落等等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再难分辨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张兄,别再喝了。”一个穿着国子监学生服饰的青年伸手夺过对面不停灌酒的好友手中的酒杯道。被他唤作张兄的青年满脸通红,眼眸充血,神色却十分的颓废。他瞪着眼道:“神佑公主…神佑公主太过分了!她身为公主,怎么能如此罔顾律法,不守规训……如此、如此……”想到宫门口发生的事情,他就觉得满脸臊红,仿佛遭遇了那些尴尬和打击的是他本人一般。

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少年小心翼翼地看了两人一眼,小声辩解道:“但是…但是我觉得,神佑公主的有些话也没有说错啊。”

两人神色皆是一震,半晌没有言语。少年见他们没有反驳自己的话,似乎胆子大了一些,看看四周小声道:“若是各位大人…果然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又、又何必怕神佑公主?而且,如今貊族才是我们的敌人,神佑公主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啊。”

“子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张兄怒道,“那神佑公主一介女子,不在宫中安安分分待嫁,仗着陛下的宠爱为所欲为!这样的女子……若是在别处,早就被……”没错,就是这样!是神佑公主不守规矩,一个女子就该安安分分地做身为女子该做的事情。她竟然妄图染指朝堂,残暴嗜杀,分明就是个妖孽!

叫子昔的少年有些犹豫地低下了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他真的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不过他也明白张兄所说的才是这个世间所有人都认可的道理。自己若是反驳的话,只会被更多人敌视和嘲讽。但是……世人认可的,就一定是对的么?少年心中有些淡淡地迷茫。

“神佑公主可真是个奇女子!”三人正沉默着,旁边的厢房里出来传来一声爆喝,“小爷早就看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顺眼了!今儿个总算是看到他们吃瘪了,真是痛快!虽然神佑公主是个女子,但是小爷还是要说一句,公主这可真是比爷们还要爷们啊!”

“可不是么?那些酸秀才整天就知道唧唧歪歪,仗着自己多读了两本书那鼻孔看人。有本事直接冲过灵沧江去跟貊族人拼了啊。为难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立刻有人附和道。这话一出,更是传来好几个附和的声音。其中一人忍不住感慨道:“难怪连黎家那个小公子现在都跟着公主混了,先前还看那小子挺不顺眼的跟那些酸秀才一样讨厌!不过今儿你们看见没?那小子跟着公主站在宫门口,可威风了。”这个是羡慕的声音。

其实也并没有多威风,今天在宫门口根本没有黎澹发挥的余地,但是对这些生活只剩下找乐子的纨绔们来说,能在这种地方跟那些酸儒站在对立面看着他们丢脸,就已经是相当威风八面能拿出去吹一辈子牛的丰功伟绩了。

“不仅是黎澹,还有黄家的黄靖轩,赵家的赵季麟,听说冯将军的嫡长子现在也跟着公主混了。还有好几个将军,都想把儿子往神佑军送呢。”有人故作神秘地道。

“要不…咱们也去?”有人犹豫着道。

另一个人道:“听黄靖轩说,神佑军里辛苦得很呢。而且,真的去的话,我老爹会打死我的。”

“黄靖轩也是国子监出来的酸书生,他都能受得了,难不成哥儿几个还能不如他不成?”有人不屑地道,“前些日子去了不少人呢,也没见谁被打死啊。”

“这话不错。”有人得意洋洋的幻想,“要是哥们几个去了神佑军,看那些酸秀才以后还敢不敢拿鼻孔看咱们。揍他丫的!你们看没看见,公主那把刀可真漂亮!”他们这些纨绔子弟素来都是国子监那些学生鄙视的对象。不小心遇到了还总是一副不屑于他们为伍的模样。谁稀罕呢?德行!

“公主杀人更漂亮。”有人忍不住道。

“呃……这个不重要!总之跟着公主很威风!”

“不错不错,就这么办!咱们跟着神佑公主,狠狠地打那些整天就只有一张嘴的酸秀才的脸!”

“可不是只有一张嘴么?”有人嘲笑道,“你们看见没有,方才神佑公主让那些人去抓貊族人,那些人吓得脸都白了。哈哈,笑死少爷我了。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结果一动真格的就蔫了。”一阵嘲笑声从隔壁传来,坐在外面的三个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发作又想起先前的事情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无比憋屈,不由得在心里将那些文官狠狠地记上了一笔。要不是因为那些没用的文官,他们怎么会这么丢脸!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进来,看上去有些衣冠不整的模样。看的大堂里的读书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读书人最讲究仪容仪表,就算是再着急的事情也不能如此衣冠不整的模样,实在是太失礼了!

“不好了!陛下方才派人到国子监传旨,今天擅自离开国子监的人,全部取消建生资格!”那人也顾不得许多,大声道。

“什么?!”

平平碰碰一阵声响,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东西落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人想起来去计较对方的失礼了。

“怎、怎么会?!”

“真的!”冲进来的青年也是脸色煞白,因为他也是今天擅自离开国子监的人之一,“陛下身边的陈总管亲自来传的旨意,说是既然无心进学,就不要浪费国子监的名额了。多出来名额,将会从新向全天下的读书人招考。题目…题目就以这次的事情为题,写一篇策论。平京的学生,三日后开考,由上官大人亲自审阅。平京以外的学生,半个月后开考,由各地主官审阅,将来再由国子监祭酒连同翰林院审核。”

国子监的学生只觉得眼前一黑,如此细致的计划可见陛下是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了。而且,旨意已经发出去了,如果陛下收回成命,那些原本有机会参加的考生也不会答应。无形之中,他们已经跟许多读书人站在了对立面。

与他们不同的是,一些非国子监的学生眼睛确是一亮。

“呃,各位在下还有要事,先回去了。”快去看看,消息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就要抓紧时间准备了。先去了解一下上官大人的立场,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文章吧。

“在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一篇文章没写。各位,告辞!”有个人起身道。

不过片刻功夫,茶楼里的读书人就走了将近一半了,至于他们都是去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们…我们能不能再考?”有人抱着微薄的希望问道。他们都是读书人中的精英,若是同样参加考核的话未必就会输给那些人。

那学生惨白着脸摇了摇头道:“被除名的学生…三年之内,不得再考国子监。被除名的恩荫学生,永远不得再入国子监。”

碰!话音刚落,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茶楼里顿时一片混乱。

“张兄?!”

“快请大夫!”

“张兄!”

楚凌回到公主府的时候,肖嫣儿正在替君无欢把脉。楚凌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肖嫣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笑了笑道:“阿凌姐姐不用担心,师兄情况还好,没什么事情的。”因为君无欢的病倒,即便是往日里活波如肖嫣儿也显得沉稳了许多。

楚凌只当没看见她眼底的担忧,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没事就好,桓毓已经找到云行月的下落了,很快应该就能入京。”

听到云行月的名字,肖嫣儿神色也是一片平静,丝毫没有在沧云城时的挂念和复杂情绪。只是点头道:“那就好,对师兄的病,还是云师兄比我更了解一些。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治好师兄的。我听说宫门口事情闹得很大,阿凌姐姐没事吧。”肖嫣儿有些担心地看着楚凌,来平京这么久,肖嫣儿也明白了许多事情。在这种地方,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靠武功和毒药解决的。

楚凌含笑摇摇头道:“没事,不用担心。”

楚凌走到床边坐下,低头看了看沉睡着的君无欢微微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与其看到清醒着的君无欢,她倒是希望君无欢一直沉睡下去。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世上最难受的事情只怕就是无能为力了。本质上,君无欢和楚凌也算是同一种人。当别人在为了许多事情奔波劳碌的时候,自己躺在床上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见楚凌小心翼翼的目光,肖嫣儿轻声笑道:“阿凌姐姐不用担心,师兄不会醒来的。”

“嗯?”楚凌微微挑眉,肖嫣儿道:“白鹭跟我说,师兄这样阿凌姐姐看着难受,师兄肯定也很难受。所以我又加了一点药在里面,师兄睡着了不会醒的。”原本她并没有想到这点,只觉得师兄醒着阿凌姐姐就没那么担心了。却没有想过阿凌姐姐和师兄其实会更加难受。

楚凌皱眉道:“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吧?”君无欢吃过太多的药了,是药三分毒,楚凌觉得必须要吃的药自然时没办法只能吃了,但是非必要的药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肖嫣儿道:“没事,只是普通的安眠的药。”

“那就好。”楚凌松了口气,点头道。肖嫣儿看了看她,忍不住问道:“阿凌姐姐,师兄这样…你是不是很担心,很害怕啊。”楚凌淡笑道:“担心自然是有的,害怕…没有。”

肖嫣儿微微蹙眉,道:“阿凌姐姐不害怕么?我就很害怕呢,万一师兄……”楚凌伸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发丝,轻声道:“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了你就知道,有些事情…担心害怕没有任何用处的。如果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么我们就要努力的去改变让它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注定了要变成什么样子人力无法挽回,那无论是什么结果你也只能接受。”

“那……阿凌姐姐会怎么样呢?”肖嫣儿问道。肖嫣儿觉得,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痛苦的什么都做不了。但是阿凌姐姐却依然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楚凌沉默了良久,方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啊?”肖嫣儿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楚凌道:“还没发生之前,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但是我会尽量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肖嫣儿眼睛微红,扑倒在楚凌怀中道:“阿凌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不会让师兄出事的!”

楚凌点头道:“我相信嫣儿,谢谢你。”

肖嫣儿站起身来,道:“阿凌姐姐,我要出去一趟。小黎公子答应带我去拜访几位御医,我要去看看他们家的藏书!”这些有本事的大夫经常都是敝帚自珍,没有一点关系和手段即便是皇帝也未必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拿出自己的珍藏。

“去吧,这两天外面乱小心点。”楚凌道。

肖嫣儿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楚凌笑了笑,很快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去了。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君无欢,楚凌轻叹了一声,“这么多年你都撑下来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吧?君无欢,别让我看不起你。”

“白鹭。”

白鹭从外面进来,恭声道:“公主。”

楚凌道:“好好照顾她,除了桓毓和嫣儿,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公主。”白鹭点头,见楚凌往外走去,白鹭忍不住问道:“公主,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楚凌淡淡道:“我去见个人。”

“公主去见谁?要不要多带几个人上?”白鹭有些担心,这一天一夜,公主也只是早上回来的时候小憩了片刻。眼看天都要黑了又要出去,白鹭忍不住问道。

楚凌唇边勾起一抹淡笑,道:“一个欠收拾的人,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白鹭点了点头,只是望着楚凌的背影心中依然难掩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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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欠修理!

南宫御月今晚的心情很好,事实上自从在街上伤了君无欢之后,南宫御月的心情一直都是这么好的。毕竟,这么多年来能在君无欢面前稳占上风的情况还是极其少见的。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南宫国师怎么能不高兴?

独自一人坐在驿馆的水阁中听着角落里的侍女抚琴,一边慢悠悠地享用着杯中美酒。虽然是貊族人,但是南宫御月却格外的喜欢天启的东西,天启的武功,天启的美食,天启的乐曲,他唯独不喜欢天启的人。

不,或许还是有一个例外的。想起今天在宫门口看到的那个风华潋滟的少女,南宫御月唇边地笑意更深了几分。笙笙……笙笙跟那些天启人是不一样的。当初,谁又能够想到名满上京的武安郡主曲笙,竟然会是从浣衣苑逃出去的天启公主呢?直到现在,南宫御月依然还是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从浣衣苑逃出去地。

但是无论笙笙是什么身份,南宫御月觉得自己都会喜欢她的,那种无时无刻不想将对方据为己有的感觉,即便是南宫御月自己也从未有过。所以他深信,他一定是这世上最爱笙笙的人。可惜……笙笙却并不爱他,这太不公平了。南宫御月想到此处有些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口酒。所以,笙笙到底为什么不爱他呢?难道就因为他来的比君无欢晚一点?但是君无欢现在不是要死了么?又病又弱还快要没命了,笙笙那么厉害为什么还不肯抛弃君无欢呢?

笙笙一定也很爱君无欢!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南宫御月的脸色瞬间阴郁了起来。他想的出神并没有发现自己神色和气息的变化,角落里抚琴的侍女却被吓得不轻。只是国师不叫停她也不敢停,只能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继续抚琴,只是那琴声却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古朴悦耳。让回过神来的南宫御月不由得皱了下眉,还没等他说什么,南宫御月突然眼眸一凛,人已经一闪身掠到了水阁外面。

水阁外的走廊上,淡淡地月光下楚凌正悠然地站在那里欣赏湖面的夜色。挂在房檐边有些暗淡的火光照得她身上的红衣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她听到动静侧首看向水阁,对着从里面出来地南宫御月微微扬眉道:“国师好兴致。”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笙笙是来兴师问罪的?”

楚凌垂眸,淡然道:“兴师问罪谈不上,我只是想要知道,昨天的事情是国师主导的还是国师只是单纯的想要落井下石?”南宫御月扬眉,对她露出个带着几分恶意地笑容道:“你猜啊。”楚凌道:“我不猜。”南宫御月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不猜?那笙笙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楚凌道:“国师不知道我来做什么的吗?”南宫御月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地看着楚凌,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意,“笙笙是来替君无欢报仇的?但是…你好像打不过我啊。”楚凌不答,以她的实力,确实是打不过南宫御月。不过……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侧首看向另一边。另一边不远处地房顶上站着一个人,南宫御月自然是认识他的——冯铮。

南宫御月挑眉笑道:“笙笙这是打算以多欺少?但是…就凭你们两个,好像也不太够吧?”这北晋驿馆中,高手可是也不少的。只是南宫御月的白塔里的侍卫侍女就没有一个是善茬,更不用说还有冥狱的人。楚凌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拔出流月刀道:“国师是想要在平京皇城里,跟我比比谁更加人多势众?”

“……”南宫御月无语,打量着楚凌好一会儿道:“笙笙,我不信你能带多少人来。”

楚凌道:“我劝你最好还是相信。”南宫御月皱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笙笙,为了一个君无欢,你这样对我?值得么?”楚凌面无表情,道:“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你欠修理,只要揍一顿就好了。等我打得你四肢残废,你就知道值不值了。”南宫御月道:“我可是北晋国师。”楚凌抬眼,毫无诚意的道:“哦,好巧,我是天启公主。”

见楚凌当真是打定了主意要找自己的麻烦,南宫御月十分的不高兴。思索了片刻,百身形一闪就朝着楚凌抓了过去。楚凌毫不意外,微微侧身让过手中流月刀光芒乍现朝着他迎面劈了下去。不远处的冯铮也跟着抽出了剑掠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围攻南宫御月,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这一番打斗声自然引来了驿馆不少的人,傅冷等人一看南宫御月被围攻立刻就要上前帮忙,却很快就被人拦下了。一群身手不弱的黑衣男子带着禁军冲进了后院,将湖边一大片地方团团围住。

珂特吉和秦殊匆匆而来看到的就是傅冷等人与禁军对峙的一幕,珂特吉又惊又怒,“你们天启人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深夜擅闯驿馆,难不成永嘉帝想要与我貊族开战不成?!”领头的桓毓公子笑容可掬地看着珂特吉道:“珂大人,稍安勿躁。”珂特吉冷哼一声道:“玉公子,神佑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桓毓挥动着手中折扇,笑眯眯地道:“贵国国师当街刺杀公主殿下未来驸马,这件事是许多人亲眼所见的。貊族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么?”闻言,珂特吉却是一窒,心中不由得将南宫御月骂了一百遍。你就算看君无欢不顺眼,你暗地里下手哪怕是蒙个面巾也好有个理由推脱啊。光天化日就大张旗鼓的跑去刺杀人家的驸马,有病啊!

好吧,众所周知的南宫御月确实有病。即便是珂特吉心中再恨不得南宫御月去死,但是这会儿却是关系着貊族尊严的问题了,他也必须站在南宫御月这边。珂特吉冷声道:“这只是国师和长离公子的私人恩怨。”桓毓笑眯眯地道:“这也是公主殿下和贵国国师的私人恩怨,这些都是公主府的亲兵,牵扯不到两国关系上。”反正禁军都差不多,至于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神佑军,谁知道呢。

“那冯将军又是什么意思?”珂特吉可没有那么好糊弄,沉声道。冯铮可是御前司都指挥使,天启名副其实的最高将领。有他参与,还能无关两国关系?

旁边,邵归远微笑道:“冯将军跟公主有些交情,是公主请来助拳的。珂大人,这只是私事,只要你们不动手,我们自然也不会动手。回头大家还是可以和和气气地谈结盟的。”

都闹成这样了还结个屁的盟啊?珂特吉在心中暗道,不过对上邵归远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心中却不由得一沉。这人的意思分明就是再说他们如果不插手,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如果他们先动手,那天启人也不会客气,到时候出了什么事……

珂特吉不由侧首看向秦殊,秦殊微微蹙眉抬眼看了一眼正在被围攻的南宫御月道:“神佑公主想要对国师如何?若是国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结盟的事情可不好谈。”桓毓笑道:“秦公子放心,公主殿下有分寸,不会伤了国师性命的。但是驸马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秦公子总要让我们公主殿下出口气吧?”秦殊道:“结盟的事情……”

桓毓笑道:“除了公主和亲的事情,所有之前已经谈妥的条件我们都可以同意。”

秦殊低头,飞快地思索起来。桓毓也不着急,他已经知道秦殊将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了。果然,片刻后只见秦殊抬起头来看向桓毓公子点头道:“成交!”

“秦公子!”珂特吉皱眉道,秦殊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珂大人,正事要紧我们已经耽误了好些日子了。而且,桓毓公子也说了,国师不会有事的。”珂特吉想了想,觉得也对。天启人总不敢真的大事南宫御月,对于看南宫御月吃瘪这种事情,珂特吉其实也是乐见其成的。又有秦殊相劝,等于是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袖手旁观的理由,珂特吉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变点头道:“也罢。”

双方商定了,珂特吉立刻就挥手让自己人撤退了。珂特吉的人一退走就只剩下白塔的人与禁军对峙了一下子就显示出了客场对峙地劣势,比起禁军白塔侍卫们着实算得上是势单力薄。

傅冷被桓毓和几个将领重点关照着根本抽不开身去支援南宫御月,若是单打独斗南宫御月和冯铮之间的胜负难定,大约就是两败俱伤看谁伤得更重一些的程度。但是如今以二敌一,南宫御月刚开始还打的十分随意,时间久了却渐渐地有些撑不住了。他不久前才刚刚被人在腹部捅了一刀,看起来像是好了但实际上也并没有好全。这会儿因为剧烈的打斗,原本已经没什么感觉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南宫御月额边渐渐地冒出了汗珠,手下的动作也渐渐慢了起来。楚凌和冯铮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反倒是出手越发凌厉起来,大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意思。

终于,南宫御月一时躲避不慎,被冯铮一角踢进了旁边的湖里。原本南宫御月凌空一个翻身,立刻就能从湖面上一跃而起,不想楚凌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直接伸手将他按了下去。

“公子?!”看到南宫御月在水里扑腾,傅冷脸色一变立刻就想要上前。身前却被一把折扇拦住了去路,“招呼都不打就走,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傅冷皱眉,厉声道:“让开!”

“打过我就可以过去!”桓毓笑眯眯的道,傅冷一言不发直接提剑刺了过去,桓毓公子啊呀一声,便朝着旁边窜去。两人之间在人群中就打了起来。桓毓是躲的比真打得多,但是一旦傅冷想要摆脱他去帮南宫御月的时候,他立刻又会缠上去。搅得傅冷烦不胜烦,出手也越发凌厉起来。

南宫御月的水性并不好,被楚凌一掌拍进水里之后立刻就想要跃起来。但是楚凌和冯铮却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本就伤口有些复发,南宫御月在水里折腾了半天脸色都白了,冯铮这才一把拎起他扔回了岸边。

“公子!”

南宫御月被冯铮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地上,几乎撞断了两根肋骨。闷哼一声扫了一眼想要冲过来的侍卫冷声道:“本座没事!”楚凌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微微冷笑道:“既然没事,那就继续啊。”南宫御月慢慢站起身来,盯着楚凌道:“笙笙是想要我的命么?”

楚凌并没有半分容情之意,淡淡道:“我现在确实很想让你死。”南宫御月只觉得心口一抽,唇边却不由得绽放出了一个更大的笑容。他悠悠道:“可惜啊,本座…是死不了的。”楚凌冷笑一声道:“你死不了只是因为别人还不想让你死,并不是因为你真的有九条命。”

南宫御月道:“这么说,笙笙也是对本座手下留情了?”

楚凌神色淡漠地盯着南宫御月并不说话,她不想理会君无欢和南宫御月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约定,但是不狠狠的修路南宫御月一顿,她今天简直就会睡不着觉。南宫御月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道:“笙笙气也出了,本座可以去换衣服了吧?”

楚凌不语,南宫御月便默认她同意了,转身便走。傅冷连忙跟了上去。盯着两人离去地背影,楚凌半晌才道:“有劳冯将军了,我们也走吧。”冯铮垂眸道:“举手之劳,公主不必客气。”

楚凌看向站在一边的秦殊和珂特吉,微微点头道:“珂大人,秦公子打扰了。告辞。”

秦殊笑道:“公主慢走。”

楚凌一行人出了北晋驿馆,楚凌方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依然敞开着的大门,问道:“冯将军,没问题么?”冯铮点点头道:“公主尽管放心,南宫御月外伤未愈又添内伤,他撑不了多久的。最多半个时辰他就会陷入昏迷,短时间不会醒。楚凌满意地点头道:“那就好,趁着南宫御月不能捣鬼,尽快将貊族人送走。”

“是,公主。”但是貊族人现在知道天启内部的混乱,只怕轻易也不会肯离开的。

驿馆里

傅冷随着南宫御月回到房间里,南宫御月靠着软榻坐着良久没有说话。傅冷原本只当公子是在伤怀神佑公主为了长离公子来打他的事情,虽然他们家公子并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但是面对神佑公主的时候似乎格外不同,心理格外脆弱。因此也不多打扰,只是站在一边等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傅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终于感觉到不对了。

“公子,你怎么样了?”傅冷有些担心的问道。

南宫御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道:“你说…笙笙怎么就对本座这么狠心呢?”

“……”当然是因为神佑公主喜欢的人不是你啊。

南宫御月没有等到傅冷的回答,其实他也没有打算听傅冷的答案,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话而已。南宫御月微微皱眉,一手抚着心口道:“好疼啊。”

“公子,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傅冷担心的问道,南宫御月摇摇头道:“不用。”

傅冷皱眉不语,公子不喜欢看大夫不喜欢吃药。或许应该说他信不过大夫,所以平时只要是能不看大夫他就绝不会看大夫,能不吃药也绝不会吃药。但是,看南宫御月那苍白的脸色,明显就是受伤不轻的模样。

“公子,还是……”

“本座说了不……”话还没说完,南宫御月突然神色一变,一口血直接从他口中喷了出来,染红了跟前的地面。

“公子?!”傅冷大惊,连忙上前两步真好扶住了南宫御月倒下的身体。再一看,南宫御月已经昏睡了过去。傅冷拉起他的手腕把脉,脉象乱得让傅冷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公子这分明就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冯铮果然不愧是天启有名的高手,内力竟然如此了得。

“来人,快请大夫过来!”傅冷厉声道。

“是。”门外,立刻有人应声道。

329、故意的?

这日清晨的朝会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安静,朝堂上虽然官员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是却谁也没有主动提起宫门口的那一场闹剧。若不是永嘉帝当时也在暗处亲眼看着,都要怀疑那一场闹剧是不是其实根本就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于是,一直到最后退潮,整个议政大殿上都维持着这样一种诡异低沉宁静沉默的气氛。等回到了后殿永嘉帝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说,这些人就当真这么安分了?朕怎么觉得有些不放心呢?”永嘉帝一边任由陈珙为自己更衣,一边若有所思地道。陈珙笑着安慰道:“陛下,上官大人和襄国公不是说了么,今天早朝上应该不会有事的。这没事儿总比有事好不是?”

永嘉帝想了想,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只是朕这心里总是有些放不下。”他也算是跟这些朝臣纠缠多年了,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个什么德行。昨天吃了那么大的亏,今天若是不找补回来简直是说不过去。陈珙道:“陛下,公主还在御书房里等着您呢,不如去跟公主说说话?”永嘉帝一愣,响起昨天楚凌在宫门口的作为也不由的笑了。他如今年纪渐大,身边又只有一个女儿,倒是对许多事情都看开了。若是放在十年前,有一个这样的公主他也未必能受得了。但是现在,只要想起那些文官的脸上的,永嘉帝就忍不住想要对女儿竖起大拇指大力称赞。

“走!”换下了沉重的朝服,穿着一身轻便常服永嘉帝挥手道。

御书房里并不是只有楚凌一人,襄国公,上官成义和朱大人都在。不过襄国公跟楚凌坐在一起,低声谈笑,上官成义坐在一边偶尔也能插上两句话,朱大人却一直阴沉着脸色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朱大人终于忍不住沉声道:“公主说会解决此事,就是这样解决的?昨天在宫门口大闹了一场,昨晚又去北晋驿馆大闹?老臣知道公主与长离公子感情极好,但是……”朱大人脸上的表情就差没有明说了,女人果然是女人,感情用事!

楚凌偏着头看向他,悠悠然笑道:“朱大人,北晋人找你麻烦了还是告到父皇跟前了?”

朱大人一愣,确实,昨晚公主带兵围了北晋驿馆,传说还把北晋国师给打了一顿。但是今早一直到现在北晋人也没有什么动静,这似乎不太符合北晋人一贯嚣张跋扈的脾气。

楚凌笑眯眯道:“所以呀,祸本宫会闯,但是问题本宫也会自己解决。绝对不会连累朝廷的,这一点还请朱大人尽管放心便是了。”朱大人似乎有些不甘,还是道:“就算是如此,公主也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就……”楚凌耸耸肩道:“我这是为了天启的尊严,堂堂公主驸马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刺杀,如果让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朱大人觉得您脸上很有面子么?”那货要不是南宫御月,君无欢跟他还有交易,只怕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虽然天启文官很爱面子,但是跟北晋人打交道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不要计较自己的面子。以至于,从头到尾竟然都没有人认为南宫御月当街行刺楚凌和君无欢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对此,楚凌也只能摇头了。这些文人的气节风骨弹性未免也太大了一些。朱大人沉默不语,望着楚凌良久却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年轻人总是血气方刚的,因此他很难跟这些年轻人解释天启对貊族的忍让是为了什么。当实力不如别人的时候,除了忍让又还能怎么办?真的打起来天启只能自去灭亡罢了。

不过这些想法如果跟楚凌说了,楚凌也确实是没法理解。她能理解暂时的隐忍和卧薪尝胆,但是天启目前的情况根本就不是,隐忍是隐忍了,但是卧薪尝胆却是完全没有看到的。照她来看,比起直接跟貊族人正面为敌,天启目前的状况也只是马上死和晚点死的差别而已。要不就祈祷天佑天启,哪天突然天上落下了一个雷把貊族人全都劈死。

摇摇头,朱大人不再谈这个话题,看着楚凌问道:“昨天的事情,公主可想好了怎么解决?”楚凌摊手笑道:“朱大人,昨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至于那些人一时冲动的行为,父皇宽宏大量会原谅他们的。”在座的三个人都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望着楚凌,难以相信公主殿下竟然能如此颠倒是非。朱大人轻哼一声道:“公主莫要忘了,你在宫门口杀了个人。”

“他家人也没告我啊。”楚凌道。

“……”感情公主殿下觉得杀人这种事情也可以民不告官不究么?朱大人道:“不必他家人告你,任何一个言官都可以告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楚凌靠着扶手,淡淡道:“朱大人这话,你自己相信么?本宫府上那些人的各种罪状都能堆到屋顶上了,可没见几个人伏法的?更何况,那人挑唆众人意图叛乱,罪证确凿。本宫当场斩杀他以儆效尤,有什么不对?”

襄国公含笑打断了朱大人想要说的话,道:“朱大人,这事儿公主既然说自己能处理,咱们就不要多管了。咱们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该商议一下跟貊族结盟的事情么?拓跋梁急着对付沧云城,那些貊族人早就等不及了。公主说这事儿能谈了,咱们不如先把这个事情谈下来?”

朱大人皱眉道:”珂特吉一直坚持要公主和亲北晋,公主确定他会同意让步?“

楚凌笑道:“本宫倒是觉得,经过昨天的事情就算我们不说,他自己也会在考虑了。”

神佑公主到底能有多大的破坏力,昨儿貊族人可是亲眼见过的了。珂特吉真的想要将这么一个公主弄到北晋去当皇妃?虽然说到了北晋之后处处受制楚凌肯定不会有在天启这么自在。但是她还有个师父是拓跋兴业,按照拓跋胤对那位已故灵犀公主的感情,拓跋胤保不准也要帮这位公主呢。关键是,既然是双方结盟和亲,那至少在沧云城被灭之前,貊族是不能对神佑公主做什么的。按照神佑公主这个破坏力,这短短的时间把上京给掀了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连貊族人都要嫌弃您了,您竟然还觉得十分骄傲么?

朱大人点了点头道:“既然公主这么说,老臣今天下午便与上官大人去跟貊族人谈。希望一切顺利,能尽快将这些人送走。”楚凌笑道:“希望两位一切顺利。”

“卿儿在说什么呢?什么顺利?”永嘉帝从外面走进来,一边问道。御书房里四人连忙站起身来齐声道:“恭迎陛下!”

“父皇。”

永嘉帝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走到主位上坐下来扫了四人语言道:“看来两位爱卿跟公主聊得很投机。”特别是朱大人,这老头一向对卿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次倒是难得看着心平气和的说话。朱大人依然是一贯的神情,似乎丝毫不觉得尴尬,拱手道:“陛下,臣等与公主正在说起与貊族谈判的事情,不知陛下有何示下。”永嘉帝微微凝眉道:“别的都无妨,只是和亲这一点绝对不能让步。不仅是卿儿,任何一个宗室贵女都不行!”只要想起那些在貊族受苦的宗室贵女,永嘉帝心里就一抽一抽地难受。再有之前纯毓郡主还没到北晋就死得不明不白,虽然永嘉帝不喜欢纯毓郡主,但是再不喜欢那也是个郡主。就那么死了,拓跋胤可是连个信都没有给安信王府传。

“是,陛下。”朱大人和上官成义起身拱手道。他们算是看出来,想要让神佑公主去和亲什么的根本就别想了。其实从一开始朱大人也没有报多大希望,毕竟…陛下就这一个血脉,就算公主自己能忍陛下只怕都不能忍,更何况这位公主自己就是个不能忍的。不过,看着别人蹦跶他也没有反对,因为他真的很想把这个祸胎送走啊。

楚凌陪着永嘉帝用过了午膳才跟襄国公一起回到了公主府,公主府里早就有不少人在等着了。邵归远和黎澹埋首在比人还高的卷宗里面没有抬起头来,桓毓公子倒是清闲,看到两人进来微微挑眉道:“哟,回来了?看来今天的早朝还算顺利?”邵归远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顺利才是真有事。”

黎澹也不由得停下了翻页的手,抬起头来看向楚凌和襄国公。襄国公微微蹙眉道:“昨晚安信郡王暗地里见了不少人,只怕是所图不小。”今天早朝上的安静,从某方面来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楚凌走到主位上坐下来,问道:“桓毓,安信郡王跟军中的人可有接触?”

桓毓一愣,皱眉道:“你是怀疑安信郡王想要……这不太可能吧?”天启不太流行起兵造反夺位这个路数,不然当年摄政王楚烈已经掌握了朝堂上大部分权力,若是要谋逆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跟楚烈比起来,安信郡王连人家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安安分分待着还有可能捡到天上掉下来地馅饼,起兵谋逆,那是找死。

楚凌悠悠道:“一个人…如果一直将一个东西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但是有一天却突然发现,这个东西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一天了。他会不会着急?”

书房里众人默然,邵归远沉声道:“但是,就算他谋逆成功,文官也不会支持他的。”

楚凌轻笑一声,摇摇头道:“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贼。邵大人知道为什么历代皇室总是喜欢抬高文人的身份而贬低武将么?”邵归远不语,楚凌道:“因为谁都知道,那些文人能乱政却无法夺权。而手握兵权的武将,才是真正可以威胁到皇家统治的存在。就像现在,即便是我父皇经常被他们气得半死,即便是他们心里可能根本看不上父皇。但是他们之中确实很少有人会想要换一个皇帝,甚至是干脆自己去坐那个位置。”从小就开始读的那些三纲五常,忠孝信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洗脑作用的,“但是,同样的。一旦那个位置上换了一个强势的帝王,他们也没有几个敢真的拼上了性命去反对。宁死不屈的人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多。昨天的事儿你们看着严重,那也是因为皇帝是我父皇,如果是楚烈,你觉得他们敢吗?”

“……”书房里一片沉默,在座的包括桓毓在内其实都算是读书人。神佑公主这话说的太直白了,大家的面子都有些过不去。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神佑公主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襄国公皱眉道:“即便是如此,谁会支持他谋逆?在京的郡王可没有亲兵。”就这一点来说,安信郡王这个王爷确实连神佑公主这个女子都不如,毕竟神佑公主还有神佑军的。

楚凌道:“舅舅觉得…武将被文官压制这么多年,他们高兴么?”

襄国公道:“你的意思是……”楚凌道:“如果安信郡王以让禁军脱离枢密院掌控甚至废除枢密院为条件,你说会不会有军中过的人愿意追随他?”邵归远插嘴道:“他就不怕弄巧成拙,将来尾大不掉么?”

楚凌笑道:“承诺只是承诺而已,将来怎么样谁知道呢。”皇帝对武将的提防是历朝历代都有的,并非天启独创。只是天启一朝比前朝都更加严苛而已。

襄国公却没有楚凌的轻松,皱眉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如果安信郡王真的如公主所猜测的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他们就必须提前做准备了。想到此处,襄国公站起身来道:“我进宫一趟。”楚凌道:“舅舅,咱们才刚出来。”襄国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那也要去,这件事必须跟陛下说一下!”公主既然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在陛下面前却半个字都没有透露,襄国公多少是有些不悦的。

楚凌耸耸肩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若是泄露出去,那可是污蔑郡王啊。这个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襄国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有公主承担不起的事情?”

“舅舅,您怎么这么说我?我还是个孩子呢。”

“……”襄国公抽了抽嘴角,“不跟你废话了,我进宫去探探底,放心,不会让人泄露出去的。”

楚凌也阻拦,让人送襄国公出去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黎澹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望着楚凌,楚凌挑眉笑道:“少年,有什么话要说?”黎澹问道:“公主…是怎么知道安信郡王图谋不轨的?听起来…不像是猜测。”楚凌眨了下眼睛,一派自从的模样道:“真的是猜测。”

黎澹也不计较,只是道:“猜测的这么细致,公主可以改去算命了。而且…公主昨天,是故意的吧。”

楚凌有些无奈的叹气,少年太聪明了也不好啊。

邵归远和桓毓齐刷刷地看向楚凌,楚凌很是无辜地摊手道:“看我做什么?本宫什么也不知道。”

邵归远看向黎澹,黎澹立刻低下头继续看卷宗去了。仿佛方才质问公主殿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邵归远盯着黎澹看了半晌方才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苦笑,当真是后生可畏啊。他们这些人竟然还没有黎澹一个小小的少年反应快。

桓毓公子道:“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消息还是猜测吧,反正君无欢说了他有什么事的话我们都听你的。如果安信郡王真的准备图谋不轨,我们要做什么?”

楚凌道:“凌霄商行按兵不动,只要注意城中的动向就行了。这一次……是天启朝堂上的文官和武将之间的争斗。”

桓毓和邵归远对视了一眼,想起方才黎澹那句故意的,都不由觉得心中微凉。

楚凌果然没有猜错,这一次貊族人似乎格外的大方,只用了一个下午朱大人和上官成义就基本跟珂特吉和秦殊达成了协议。至于南宫御月,他们根本就连人都没有见到。珂特吉只说南宫国师有事,不参与这次的谈判。当然,原本从头到尾南宫御月也更像是一个局外人,有他没他影响真的不大。但是朱大人和上官成义却是知道的,传闻昨晚公主和冯铮联手将南宫御月给打了一顿,虽然不知道伤得如何,但是看现在这个架势只怕是伤的不轻。

两人也十分识趣的没有去追究,用最快的速度跟珂特吉和秦殊达成协议便起身告辞回去向永嘉帝复命去了。

送走了两人,珂特吉皱着眉看向神色淡然的秦殊道:“秦公子,咱们这样回去,陛下那里只怕是不好交代啊。”

秦殊喝着茶,淡淡道:“珂大人,陛下目前最大的目标依然是沧云城和晏凤霄。我们离京的时候,陛下可根本就不知道神佑公主就是武安郡主。所以…这个条件本身就是附加的。做不到,陛下或许会不高兴,却不会因此而怪罪你我的。”珂特吉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这个神佑公主……罢了,也许不和亲对我貊族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神佑公主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实力身份都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卓绝,中原人的历史上为了美**国殃民的例子比比皆是。虽然陛下心怀壮志,却也未必就能过得了美人关。史书上,那些难过美人关的君王有不少原本也是一代明君的。更不用说这位神佑公主当真是一个能折腾的主儿。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南宫御月的“心上人”,还是拓跋胤的小姨子,想想这背景就让人觉得可怕。

秦殊微微点头,“珂大人明白就好,万事不可强求十全十美。既然事情谈妥了,咱们也要尽快回上京去了,这次在天启停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预期。”

珂特吉皱眉道:“我们倒是随时可以向永嘉帝请辞,但是……听说南宫御月现在还昏迷不醒,只怕是……”

秦殊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南宫御月昏迷不醒这事儿确实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有些不明白笙笙为什么要把南宫御月弄成这样,到底是有所图谋还是真的只是意外?

“大夫怎么说?”

珂特吉道:“大夫说内伤很重,所以才昏迷不醒的。”

秦殊思索了片刻道:“再等两天,如果过两天国师还不醒,咱们就向永嘉帝请辞,带着国师一起回去便是了。”

“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秦殊意味深长地看了珂特吉一眼,“难不成,珂大人还想要替国师报仇不成?国师当街刺杀神佑公主未来驸马,听闻长离公子现在也还昏迷不醒呢。您这时候找上门去,你确定能讨到便宜而不是被神佑公主再趁机揍一顿?这里……毕竟还是别人的地盘,咱们低调一些总是没错的。”

“天启人……”珂特吉自然不想替南宫御月报仇,但是貊族人在天启人手里吃亏这件事他依然难以忍受。

秦殊道:“神佑公主不是普通的天启人,我言尽于此,珂大人若是心有不甘不妨试试。看在你是使者的份上,神佑公主应当也不会对你如何。”两国交锋,不斩来使。

“……”还是,算了吧。他跟南宫御月又没有什么交情。

330、秦殊的处境

深夜,平京皇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屋子里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端坐在灯下,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看着微微摇曳的烛火,他思索了一下从旁边拿起剪刀轻轻剪去了半段已经燃烧了大半的烛心。火光顿时暗了下去,片刻后又慢慢地亮了起来,不复方才的颤动。

“砰砰。”门外传来两声轻微的敲门声。

“公主,请进吧。”男子轻声笑道。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楚凌从外面走了进来,望着烛光下神色平静面带微笑的男子眼神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方才道:“我有些好奇,秦公子…是怎么避开貊族人大半夜出现在这里的?”秦殊是西秦人,貊族人注定了会防着他。他也没有绝顶的轻功能够在深夜悄无声息地离开北晋驿馆出现在这里。

秦殊轻叹了口气,道:“秦公子?竟然当真已经这般疏远了么?”

楚凌挑眉道:“你不也叫我公主么?”

秦殊有些无奈地一笑,回答起她的上一个问题,“也没什么,我原本是去安信郡王府的。抽空来此一趟也不碍着什么,我虽然不是貊族人,但是身边总还是有几个能用的人的,否则…我在上京怎么能活得下去?”楚凌点点头,她相信秦殊的话。虽然早两年她眼拙没能看出这位西秦大皇子深藏不漏,但是这一次却是看清楚了的。如今南宫御月昏迷不醒,想要骗过明显智商一般的珂特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笙笙坐下说话吧。”秦殊含笑道,伸手从旁边去过一个茶杯为她倒了一杯茶。

楚凌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秦殊道:“前两日收到你的密信让我吓了一跳。”当时君无欢刚刚昏迷,楚凌面上虽然镇定自若但是心里未尝没有几分彷徨。当时突然收到秦殊的密信,楚凌的第一个反应却是这会不会是貊族人的一个陷阱。但是思索再三之后,楚凌还是决定相信秦殊一次。

秦殊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以为笙笙根本就不会理会我那封信。毕竟,你我如今的身份……”如果是他换在她这个位置的,八成也不会理会在那种微妙的时刻突然传来的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但是不得不说,楚凌的选择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更多了几分赞赏。不是任何人都敢于在混乱的局势中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的。

楚凌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往后的事情吧。”她当然不会告诉秦殊那看似并不长的思考时间她到底有过多少的犹豫和设想。秦殊自然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点了点头道:“两国结盟的事情已经谈妥了,明天早朝珂特吉便会觐见永嘉帝将这件事最后定下了。然后我们就要准备回去了,后面的事情只怕是需要笙笙自己想办法了。”

楚凌笑道:“无妨,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秦殊打量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微微蹙眉道:“听说长离公子的情况不太好,如果…如果他真的撑不下去了,你确定往后的路你还能走得下去了?一旦长离公子不在了,凌霄商行的人未必会真的听你的。”楚凌垂眸,沉默了片刻道:“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一定会走到底。一直到…我再也走不动为止。”她确实做不出来那种半途撂挑子的事情,既然决定了要做一件事就必然需要考虑各种可能的结果。君无欢如果真的出了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有多痛苦,但是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一定会继续往下走的。否则,最初她就不应该开这个头。

“你选择相信我,不正是知道我不会半途而废么?”楚凌抬眼,看着秦殊道。

秦殊笑道:“不错,但是听到你亲口说出来,我才能更放心一些。笙笙,即便你我交情不错,恕我也无法毫无顾忌地陪你下赌注。如果你撑不住,我……”楚凌当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如果她撑不住,就别怪他出尔反尔将她给卖了。对此,楚凌倒是并不觉得失望也没有感到愤怒。秦殊这样的态度反而更让她放心一些。毕竟……秦殊的背后还有一个西秦和弟弟,如果他真的毫不犹豫地就站在她这边陪她下注,她才反倒是要起疑了。

秦殊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眼底也掠过一丝笑意,“最晚三天内我们一定会离京,到时候珂特吉带回去的消息必然是天启内乱不休,我也会让拓跋梁相信这个消息的。到时候他应该就能放心对付沧云城了。不过…长离公子如果不能尽快好起来的话,你确定你这边真的没问题么?”

楚凌笑道:“我以为你找我合作,就是已经相信我了。”

秦殊一愣,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楚凌撑着下巴有些好奇地看着秦殊道:“说实话,我还是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会找我合作?你可知道,一旦你我之间的合作暴露我或许还没什么,西秦立刻就会有灭顶之灾?”秦殊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拓跋梁野心勃勃,一旦沧云城被破,他最先要进攻的不会是隔着苍灵江的天启,而是……西秦。”灵苍江对如今的天启来说其实是一个天然的屏障。以秦殊的推测,即便是天启人一直维持如今的现状,貊族想要彻底灭掉天启至少也还需要二十年。

楚凌微微挑眉,“若是如此,他竟然能放心用你?”

秦殊笑道:“所以,沧云城破之日,便是我绝命之时。秦某既算不上智绝天下,也没有神功盖世,你说拓跋梁为何一登基就重用我?”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安抚西秦?”

秦殊点点头,“西秦这些年…虽然越发的衰弱,但毕竟也还有些战力。希儿…少年登位,到底是城府太浅了,北晋先皇还有几分容人之量,拓跋梁却是万万容不下他的。若不是我主动投诚,将自己的把柄送到拓跋梁手里,只怕拓跋梁先一步就要对希儿下手了。”

楚凌想起那个有些暴躁的少年西秦王,挑眉道:“他做了什么让拓跋梁这么不高兴?”

秦殊沉默了片刻,道:“他暗中跟沧云城和天启都有往来。”

“……”果然是个善于作死的少年,“所以,现在你跟拓跋梁的情况是你主动送了自己的把柄到他手里,拓跋梁表面上信任你利用你,其实还是打着用完了就杀了的主意。而你故意让拓跋梁觉得你接受了他的安抚,其实暗地里还是打算搞死他?”秦殊神色有些古怪,沉吟了片刻方才道:“笙笙的话虽然有些……不过,大概是这个意思。所以,跟天启的这次结盟,一定要谈成。”

楚凌想了想道:“行,既然如此,我再送你一个礼物,明天你亲自去与父皇谈结盟的事情。他会再让出来一部分利益给天启,算是不能和亲的补偿。”

秦殊有些诧异地看着楚凌,楚凌含笑不语。反正那些利益都是空中楼阁永远也不会实现,就算全让出去了又能如何?

秦殊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楚凌道:“回到上京你可要千万小心,一旦形势发生变化……”

秦殊笑道:“笙笙不必为我担心,别的不说,全身而退总还是不成问题的。”

楚凌点头,“那就好,你若是出什么事了,我可赔不起西秦王一个亲兄长。”就那位疑是狂躁症患者的西秦王,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呢。秦殊莞尔一笑,“笙笙说笑了。”

一道早,楚凌和黎澹坐在平京最热闹繁华的茶楼里吃早茶。楚凌昨晚去见秦殊又暗地里进宫了一趟,精神便有些不太好。懒洋洋地靠在窗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周围喧闹嘈杂的声音。这两天,整个京城的大小茶楼酒肆或者各种读书人出没的地方,无一不是气氛诡异之极。要么一片哀鸿遍野愁云惨淡,要么一副斗志昂扬志在必得的模样,倒是让楚凌看着觉得十分有趣。

甚至,还有原本国子监的学生和别的读书人直接在外面打起来的情形。总之,双方都有了斗争的目标之后,竟然有志一同地将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神佑公主给忘了。楚凌觉得,这两天骂她的人减少了许多。

黎澹对这位公主殿下的恶趣味很是不解,这大概就是公主殿下所说的……看到别人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公主精神不好,何不在府中休息?”黎澹看了看楚凌,还是忍不住问道。

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道:“这两天,每天至少有不下十个人到公主府求见。本宫最近心情欠佳,不想得罪人了。”

“……”这京城里还有您没有得罪的人么?

楚凌看着他道:“说起来,你才刚去神佑军没两天就把你叫回来,没关系吧?”黎澹沉默地摇了摇头,道:“无妨。”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脑子比那些蠢蛋好使,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至于学功夫的事情,再容易不过了回头就给你补全。最近我这儿缺人,你就现在京城待着吧。话说回来,我还是觉得扬短避长没什么意思。”

黎澹道:“我也不是…非要变成武功高手,只是…想要投笔从戎,身手总不能太差了。”总不能将来上了战场,敌人还没看到他自己先被马给颠晕了,或者刚看到在场就被血腥吓的腿软吧。

楚凌悠悠叹了口气,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就是…太聪明了一点。”黄靖轩赵季麟那些人,可是到现在也没有真的完全相信有一天他们真的会上战场与貊族人面对面厮杀。

黎澹拱手道:“是公主不嫌弃。”

“啊?!”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伴随着还有无数的惊呼声。楚凌抬眼一看正好看到一个人影从斜对面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在他们窗口斜对面不远处,便是国子监外面的一处书馆。楼高五层,比周围街道两边的建筑都要高上不少。

楚凌也来不及多想,反手抽出流月刀就朝着那个方向射了过去。

流月刀如一道银芒射向书楼,正好刺穿那人宽大的袖袍夹带着内力直接钉进了书楼的墙壁上。此时那人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两丈高了。流月刀直接没入了墙身,在外面只剩下了一个刀柄。所幸国子监的制式衣裳材料十分不错,加上刀柄在他的胳膊下面挂住了一些,竟然真的将人给直接钉在了墙壁上。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就听到刺啦一声,那人胳膊直接滑落了刀柄,衣衫也跟着撕裂整个人再次掉了下去。

所幸这一次,距离地面并不算高。掉下来众人之听到一声闷哼声到底是没有真的出人命,连忙涌上去将那人围住询问情况,书楼下一片混乱。

楚凌并没有去凑热闹,甚至没有急着去取回自己的流月刀。黎澹跟着闻讯跑下去凑热闹的人一起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怎么了?”楚凌问道。黎澹看着她道:“那是…国子监的学生,听说打算明年参加春闱。被除名了,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

楚凌对此毫不愧疚,“现在距离明年也没几个月了,又不是不让他们参加春闱,这也值得跳楼?这么想不开,以后进了官场还不定被人怎么磋磨呢,让他趁早回家洗洗睡吧。”黎澹早就看出来,这位公主殿下对这些想要科举做官的文人是真的没有半点同情怜悯之意。若不是她需要用到一些读书人,只怕他们这些读书人在她眼里就纯粹是浪费粮食的存在。黎澹有些怀疑,选择追随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公主…很讨厌读书人么?”

楚凌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黎澹的意思。摆摆手道:“也不是吧,我个人是对真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人是抱有无比的尊重的。”

黎澹眼眸微闪,等着她的但是。

“但是…我对仗着读了几本书,混吃等死还洋洋自得甚至不许别人做事的人,是深恶痛绝的。很遗憾,天启朝堂上目前大部分读书人都是这样的。”黎澹沉吟了片刻道:“他们…或许只是觉得,不应该操之过急。儒家崇尚中庸之道,公主有些手段太过极端了。”

楚凌嗤笑,懒洋洋地道:“我倒是认为,他们自己不敢做的事情也不许被人做。毕竟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别人怎么能做成?那岂不是显得他们很没用么?身处乱世,国土沦丧,整个北方民不聊生,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中庸之道?”黎澹不语,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有时候会庆幸自己是在最年少气盛的年纪遇到神佑公主的。如果是在二十年后,或许他的想法也跟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公主方才为何要救人?”好一会儿黎澹才道。

楚凌懒懒道:“今天十五,本宫吃素。”

“……”

“公主。”雪鸢从下面走了上来,双方将流月刀送到了楚凌手中。楚凌问道:“那小子没事儿吧?”雪鸢撇撇嘴道:“摔断了一条腿,左臂肩膀和胳膊大概有点拉伤,要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好了。”

楚凌耸耸肩,对黎澹道:“你看,他原本可以平平顺顺的去参加春闱,说不定还能考中。现在…就不好说了。”

“……”

金雪看了一眼黎澹,含笑对楚凌道:“公主,方才府中传来消息,陛下派人来说跟貊族的协议已经谈成了。貊族使者已经向陛下请辞,不过南宫国师依然没有出面。”楚凌点了点头道:“知道了。”金雪道:“南宫国师身边的傅侍卫来公主府,想要求见公主。”

楚凌有些惊讶,对于南宫御月身边的侍卫楚凌还是有几分好奇地。毕竟傅冷的实力确实不弱,但是存在感也是真的很低。几乎除了保护南宫御月,他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一般。因此,傅冷会主动来公主府求见,楚凌也有些意外。不过她也明白傅冷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求见的。

楚凌道:“他想要嫣儿去给南宫御月看诊?还是算了吧,南宫御月那蛇精病说不定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一掌拍死了嫣儿。”

金雪掩唇笑道:“他确实是为此而来的,肖姑娘也知道了,正在跟傅护卫谈条件呢。”

楚凌不解,“谈条件?她想要谈什么条件?”

肖嫣儿谈的条件都是傅冷绝对不能也不敢答应条件。诸如,让傅冷抛弃南宫御月以后替她做牛做马啦,等南宫御月醒来之后要亲自向她端茶致谢,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啦。在比如南宫御月从此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可以找她麻烦啦。楚凌很是无语,就算南宫御月亲自端茶给你,你敢喝么?

公主府里,肖嫣儿正高高在上地仰视傅冷。

没办法,即便是她坐的高,但是傅冷是站着的,算起来还是比她高一点儿。

“喂,你到底有没有请人帮忙的诚意?”肖嫣儿有些不悦地道。

傅冷扫了他一眼道:“是肖姑娘强人所难,肖姑娘的条件,请恕在下无法答应。”

肖嫣儿眨眼,“不答应你来找我干什么?南宫御月害的我师兄现在都还昏迷不醒,你还找我帮忙?你就不怕我毒死他啊。”傅冷不语,他既然回来找肖嫣儿,自然是笃定了他不会毒死国师的。算起来,公子也同样算是肖姑娘的师兄。

“长离公子的伤…虽然与公子脱不了关系,但是也不能全怪公子。”长离公子如果身体本身没问题的话,公子找的那点麻烦也只是小麻烦而已,根本就碍不着大事。

肖嫣儿睁圆了眼睛,怒道:“要不是我师兄身体不好,三个南宫御月捏在一起都不够他揍的!”

傅冷道:“肖姑娘当真不肯?”

肖嫣儿微微眯眼,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想要来硬的吧?本姑娘警告你,不想死的话离本姑娘远一点。”傅冷自然知道眼前这位素有毒仙之称,微微蹙眉道:“我知道残叶老人的下落。”

“嗯?”肖嫣儿有些茫然,“那是谁?”

“……”傅冷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忍无可忍,“那是长离公子和我们公子的师父!”

“啊?!你是说我大师伯啊?”肖嫣儿总算反应过来,嗔怪道:“你直接说我大师伯不就好了,害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本来就没反应过来,是我告诉你的。

肖嫣儿有些好奇,“你怎么会知道大师伯的下落?”

傅冷不答,只是看着肖嫣儿不说话。肖嫣儿托着下巴悠悠叹了口气,道:“大师伯又不会医术,就算知道他的下落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傅冷沉声道:“残叶老人武功绝顶,而且长离公子本就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肖姑娘怎么知道他就完全没有法子?就算不能根治,总是能帮上一点忙的吧?”肖嫣儿一怔,微微蹙眉认真的思索起来了。他这个大师伯早年酷爱闯祸,医术半点不会。这些年倒是有些退隐江湖的意思,就是她和师父也好几年见不到一面,也不知道他整天在做什么。

但是,如果就这么饶了南宫御月……肖嫣儿撇撇嘴,好不甘心啊。

傅冷皱了皱眉头道:“我保证,五天之内残叶老人一定会到公主府。”

“这个……”肖嫣儿迟疑着。

“嫣儿,答应他。”楚凌的声音从外面淡淡地传来,下一刻楚凌已经带着黎澹走了进来。

“阿凌姐姐。”肖嫣儿有些郁闷,楚凌含笑拍拍她地肩膀道:“我猜,傅公子只是想要让南宫国师醒过来而已。”

傅冷点了点头,只要公子醒了一切都好办。

楚凌看着傅冷道:“我也有条件,南宫御月必须离开平京以后才能醒过来。你们若是想要他尽快醒过来,那就早些离开平京吧。”

傅冷有些迟疑,他信不过楚凌。

楚凌淡淡地看着他并不多话。

半晌,傅冷方才沉声道:“属下相信神佑公主的承诺,还望公主守信。”

楚凌微笑道:“你守信,本宫自然也会守信。”

“好。”傅冷点头道。

331、治疗之法!

秦殊一行人果然在两天后离开了京城,从头到尾南宫御月都没有露过面。楚凌自然是知道南宫御月还昏迷着,不知道内情的如上官成义等人却是十分心虚,恨不得赶紧将这些瘟神送走。毕竟他们家公主将人家国师打成重伤,人家居然没有找他们的麻烦,简直是太不正常了。

貊族人走了,京城却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平静,反倒是越发有一种风云暗涌,山雨欲来之势。

楚凌没有再理会朝堂内外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府中照顾君无欢。因为公主殿下闭门谢客,那些因为各种事情想要上门拜见的人也渐渐少了。在貊族使者离开的第三天早上,也是君无欢受伤的第八天,楚凌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前辈,又见面了。”看着眼前衣着怪异显得有些行色匆匆的老者,楚凌淡淡笑道。

老者讪笑道:“那个…徒弟媳妇儿,又见面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出息,竟然找了个公主当媳妇儿啊。”楚凌挑眉道:“前辈来的挺快。”有确切消息而且就在南方的云行月都还没有到,这位据说行踪不定的就已经先一步到了。老者搓了搓手,道:“这个…这个,我不是听说那小子要成婚了么?我这个做师父的,当然要来喝一杯媳妇儿茶。谁知道他这么没用,竟然……”

“前辈跟南宫御月一直有联系吧?”楚凌挑眉道,哪里有这么巧,傅冷说五天,这老头儿刚好就五天到了。

老者看了看楚凌,叹了口气道:“我这两年不是一直在北方么?偶尔会去看看南宫那小子。”

楚凌也懒得去计较这老头跟南宫御月的事情了,只是道:“前辈要去看看他么?”虽然这老头儿看起来乱七八糟不靠谱,但是楚凌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着急和担心的。其实以他的实力,哪里至于真的被君无欢吓的满天下跑不敢露面,只怕多半还是觉得愧对这个徒弟罢了。

老者连连点头,楚凌转身道:“前辈请。”

肖嫣儿看到跟着楚凌一起进来的老头儿有些吃惊,“大师伯,你真的来啦?”

老者对肖嫣儿笑了笑,“嫣儿啊,你怎么在这儿?”肖嫣儿道:“我师父要我跟着师兄和阿凌姐姐的啊。”老者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肖嫣儿一眼,他觉得这个师侄好像有哪儿不太一样了。不过他一向不太管这些小事,又挂着君无欢的身体倒也没有多问直接走到了床边,抓起君无欢的手腕开始把脉。

刚刚按上脉门冰凉的触感就让他皱了皱眉,君无欢这样的高手只要还有一丝意识也不会允许有人扣住他的脉门。但是此时君无欢分明是醒着的,却半点反应没有,而且这温度……

“肖丫头,你给他用了什么药?”老者问道。

肖嫣儿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假死药。”

老者愣了半天,似乎没有想过竟然还有人这么治病的。把人弄成活死人?给了师侄一个“你师父教出来一个庸医”的眼神,便挥挥手道:“解掉,你这样我怎么看?”肖嫣儿有些不放心,道:“师伯,你到底行不行?一旦药效没了师兄的内伤马上就要……”

老者摆摆手道:“你这个法子,再用几天就算他活过来了也要一辈子躺在床上了。”

“十天之内不是有问题,我有分寸的。”肖嫣儿笑声嘟哝道。

老者道:“小云子去昌州取药去了,最晚还有四五天才能回来。你这个药本来也撑不了两天了吧?”

肖嫣儿皱眉,看向楚凌。楚凌也跟着皱眉,看向老者,“前辈,你知道云行月的行踪?”老者道:“前几天遇着了,这小子的内伤寻常药已经不管用了。云行月要去昌州取一点别的药回来才行。”肖嫣儿道:“昌州盛产毒物,我可没有听说那里有什么对伤势有效的奇药。”

老者轻哼了一声,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赶紧把这药效给解了。”

肖嫣儿知道自己这个师伯一贯不靠谱,扭头去看楚凌。楚凌凝眉看着老者问道:“前辈,君无欢的伤…到底能不能治好?”老者眼神飘忽了一下,东看西看就是不看楚凌。楚凌眼眸微沉,“如果前辈心里也没数,那就再等等吧。说不定云行月和云前辈能敢回来呢。”

老者有些着急,但是见楚凌不为所动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道:“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老二去了西域,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不知道呢。哪里来得及?更何况,就算他回来了,对这个伤也未必有老夫知道的多。”楚凌冷笑一声道:“是啊,毕竟这本就是前辈的杰作嘛。”

“……”徒弟不孝,徒弟媳妇也不孝。

见楚凌毫不让步,老者有些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道:“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有一种药草,叫做凌雪草。据说有肉白骨活死人之效,而且跟这小子的情况也正好相符。只是我暂时找不到那玩意儿在哪儿,只知道应该是生长在极寒之处的。”肖嫣儿问道:“师父去西域,就是为了找凌雪草么?”

老者点了点头,道:“但是现在也来不及了,我和老二研究了许久,觉得总有一些药物是稍作代替的。这凌雪草既然生长在极寒之地,肯定性属极寒。所以……”

肖嫣儿大惊,道:“你让云师兄去昌州取冰晶石?”

老者赞赏地看看肖嫣儿,“还是你这丫头聪明。冰晶石加上一些药材应该可以有些用处。”

肖嫣儿怒道:“你疯了么?冰晶石虽然本身没有毒,但是至阴至寒,寻常都是当寒毒来使的,一旦入体五体生寒,师兄直接就被冻死了。”

老者摆摆手道:“你知道什么?先前这小子用的那个什么难道不是寒性的?以老夫看分明是还不够以毒攻毒。”

肖嫣儿咬牙,紧张地看向楚凌,”我不跟你扯!“完全忘了什么叫敬老尊贤这回事儿。楚凌微微蹙眉,她对医术连个皮毛都不算懂,他们说的这些她听在耳朵里就跟听天书没什么两样。见两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一副要自己拿主意的模样,楚凌深吸了一口气,道:“来人,请太医们过来!”

“是,公主。”

太医院的御医几乎都被楚凌派人请了过来,就连原本在忙着事情的桓毓公子也问讯而来了。楚凌坐在一边听着太医们争论的面红耳赤的模样神色平静。太医们的意见同样不同意,有人认为老头儿的设想虽然大胆但是可以一试,但更有人觉得这老头儿根本不是想要救人,而是想要谋杀神佑公主驸马。

他们无论医术怎么样,对药材的认识还是足够的。自然也知道这所谓的冰晶石是个什么东西,那玩意儿简直比剧毒还毒,寻常人压根受不了,偏偏还验不出毒性,当真是杀人灭口的必备良药。所幸那玩意儿本身就极寒,也做不到完全无色无味无形无影的下毒,这才没有被列为极度危险的毒药范畴。毕竟,正常人也没法长期将它带在身边或者将一块比冰还冷的结晶状东西吞下去。

“公主,你觉得那老头的话可信么?”桓毓坐在楚凌身边低声问道。

楚凌侧首看了他一眼,桓毓压低了声音道:“那老头子一贯胡作非为不顾后果,我怀疑南宫御月就是被他给传染了才变得疯疯癫癫的。你真的相信他?”楚凌蹙眉道:“云行月有消息么?”桓毓皱眉道:“几天前我们收到云行月的消息,按理说他昨天就该到了才是,难道路上出了什么事了?我已经派人去接应他了。”

楚凌道:“那位……说云行月改道去了昌州。如果是真的的话,说明…云行月就算提前来了平京也没有办法,所以才改道去昌州的。而且…云行月应该是也是赞同这个法子的。”

桓毓皱眉道:“如果他说谎,云行月根本没去昌州而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呢?”这老头子不是做不出来这种坑徒弟的事情。

楚凌凝眉,“所以,我想先听听各位御医的意见。”能成为御医,本事自然不会查。哪怕他们平时表现出来的仿佛不如肖嫣儿这样的江湖人士,但没有一点看家本领谁敢伺候皇家的人?

一场争执整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还是支持老者的御医一方取得了胜利基本说服了对手。但是,人命毕竟不是辩论,也不是说谁赢了就能按照谁的方法做的。出了问题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变成了楚凌。楚凌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君无欢,垂眸掩去了心中的无奈。

最后竟然是要她这个完全的外行来做决定?但是…这是君无欢的命,她又怎么放心交到别人手中。

“如果这么做,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事?“楚凌轻声问道。

房间里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御医低声道:“长离公子…会死。”

“……”

肖嫣儿吸了口气,拉着楚凌道:“阿凌姐姐,还是算了。就算师兄…就算师兄好不了,总还是会活着的啊。”楚凌闭了闭眼睛,看向老者问道,“前辈,你有几成把握?”老者罕见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虽然他依然穿着一身乱七八糟的衣服。他抬头看着楚凌,道:“不足五成。”

楚凌这一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方才道:“嫣儿,解药给我吧。”

“阿凌姐姐?!”肖嫣儿大惊,楚凌平静地道:“他不能一直这样躺着,如果云行月也没有别的办法,既然如此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区别。”

“但是!”肖嫣儿道:“师兄可能会……”

楚凌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他不会有事的。”

肖嫣儿眼睛立刻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楚凌扯了下唇角对肖嫣儿伸出手,“傻姑娘,你师兄还好好地,哭什么。解药给我。”

肖嫣儿抽泣着摸出了一个瓶子递给楚凌,楚凌将小瓶子送到君无欢唇边,透明的药液慢慢的倒入了他的口中。肖嫣儿上前两步,抽出一根银针飞快地在君无欢身上扎了几下。君无欢喉头微动,将药液咽了下去。渐渐地,楚凌开始感觉到了君无欢手心的温度开始回升,原本那种没有丝毫温度的冰凉渐渐变成了微凉。君无欢眨了眨眼睛,对着楚凌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肖嫣儿飞快地将事情对君无欢说了一遍,最后还劝道:“师兄,咱们再等等…等云师兄回来,说不定会有办法的!”

君无欢微微勾了一下唇角,被楚凌握着的手慢慢动了一下,反手握住了她的。只是他躺了这么多天,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君无欢声音微弱低沉,“就这么办吧。”

“师兄?!”

“君无欢……”楚凌轻声道,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君无欢淡笑道:“阿凌放心,我死不了的。”

楚凌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眼眸相对,两人都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楚凌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眼睛里并没有泪方才松了口气。

既然决定了,就不再拖延。老头儿将楚凌等一干不相关的人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肖嫣儿和几个医术高明的御医在里面帮忙。

公主府后院的院子里,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各处的灯笼也已经点上了。楚凌坐在院子一角的石桌边,望着依然还紧闭着的房门出神。桓毓已经不知道在院子里转了多少圈了,看了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楚凌终于也安静了下来坐在一边的树下闭目养神去了。渐渐地襄国公带着夏月庭也来了,还有凌霄商行在平京的几位管事以及黎澹。院子里明明站满了人,但是却没有半点声音。整个院子安静的能清晰的听到虫鸣声。

“公主,陛下来了。”白鹭快步走进院子,走到楚凌身边低声道。

楚凌愣了愣,似乎才反应过来就要站起身来淡淡道:“准备迎接父皇圣驾。”

“是,公……”

“不必了,朕已经进来了。”永嘉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想要上前行礼。永嘉帝沉声道:“都免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永嘉帝走到桌边,伸手拍了拍楚凌示意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依然紧闭着房门但是里面灯火通明的房间皱了皱眉问道:“有快两个时辰了吧?”楚凌道:“一个多时辰。”

永嘉帝叹了口气,仔细看着自己的女儿。自从卿儿回来,永嘉帝就一直觉得这个女儿格外的坚强和独立,似乎认识事情都不能让她乱了心神一般。直到现在,永嘉帝才真正阿看到了她心神恍惚是个什么模样。看着女儿这副模样,永嘉帝不由有些心疼,安慰道:”没事儿,别担心。这么多太医都在,不会有事的。”

楚凌点了点头,道:“让父皇担心了,父皇怎么这么晚出宫来?”

永嘉帝叹气道:“你将御医全都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去,父皇能不担心么?”

永嘉帝犹豫了再三,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如果君无欢出了什么事也不用难过”这样的话来。只得出言宽慰,“你父皇是真命天子,有父皇在这里镇着,君无欢不会有事的。”

楚凌扯了下唇角,眼眸动容,“父皇说的是。”她当然知道这是永嘉帝在安慰她,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时候即便是这种一听就相当扯淡的安慰也让人觉得多了几分安心。

又过了好一会儿,在桓毓再一次将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紧闭地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拉开了。老头儿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在火光下竟然煞白煞白地。

楚凌身形一闪,已经到了老者面前,“前辈,怎么样了?!”

老者对她露出个傲然地笑容,道:“有老夫出马,能有什么事?老夫……”话音未落,老者眼睛一闭整个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前辈?!”楚凌大惊,连忙扶住了老者,旁边桓毓也跃了过来从另一边将人扶住。

“嫣儿,怎么回事?”楚凌看向跟着出来的肖嫣儿问道。

肖嫣儿眼睛通红,神色间却带着几分兴奋,“没事,大师伯应该是太累了。”

“……”

332、醒来!

桓毓赶紧唤来人将老者扶下去休息,并叫了御医一起过去看看。楚凌看向肖嫣儿问道:“怎么样?”

肖嫣儿抹了一把额边的汗,点了点头道:“没事,大师伯已经用自己的内力暂时稳住了师兄的伤势,只等云师兄带着冰晶石回来就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了。”楚凌微微松了口气,只是秀眉却依然紧蹙着,道:“就这么简单?那如果不用那个冰晶石……”既然肖嫣儿还有那多多太医反对,楚凌也明白那东西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物。如果只是靠老头儿就能稳定住伤势的话,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找凌雪草了,也未必一定需要冰晶石。

肖嫣儿皱着眉摇了摇头道:“这只是前期的治疗,往后几天每天我和大师伯都会看着师兄用药的。但是最后还是要云师兄去取的冰晶石。虽然后面需要的内力没有今天这么多但也还是消耗不少的…大师伯就算再厉害,内力也不可能好无止境。”楚凌默然,只是今天这一次,那位据说能与拓跋兴业旗鼓相当的绝世高手就累晕过去了,楚凌自然也明白这绝不是长久之计。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卿儿,怎么样了?”永嘉帝走过来,关心地问道。

楚凌微笑道:“暂时没事了,让父皇担心了。”永嘉帝轻哼了一声道:“朕关心他做什么?朕是担心你。还有,距离九月初可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们的婚期……”君无欢这个病病歪歪的样子,到时候到底能不能参加婚礼啊?另外,就算是能,永嘉帝也觉得怎么也不放心将女儿嫁给他。想到此处,永嘉帝就忍不住开始在心中暗暗后悔起当初轻率地答应了君无欢提前婚期。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拖到明年,说不定君无欢就已经……

楚凌点头道:“父皇放心。”

永嘉帝叹了口气道:“如今他这模样,让父皇怎么放心的下来?”

楚凌无奈地推了推永嘉帝,道:“父皇,已经很晚了。您还是先回宫休息吧。”永嘉帝夜晚出宫可以,但是在宫外留宿却是不太妥当的。哪怕这是他女儿的府邸也不太好况且如今平京局势微妙,楚凌也觉得还是宫里更安全一些。永嘉帝翻了个白眼道:“朕知道你急着去照顾他!”

“父皇……”楚凌无奈地道,永嘉帝挥挥手道:“行行行,朕走。”襄国公带着夏月庭过来,笑道:“陛下,臣护送您回宫吧。”永嘉帝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也省省吧,府邸就在旁边折腾什么?朕自己走。”虽然是这么说,楚凌和襄国公还是将永嘉帝送出了公主府大门,襄国公转身带着人回府,楚凌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房间里,君无欢已经醒了。只是肖嫣儿的假死药效果十分厉害,虽然体温以及身体机能都渐渐恢复了,君无欢却依然还是毫无力气,一时半刻依然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看到楚凌进来,君无欢对她笑了笑,轻声道:“阿凌,辛苦你了。”楚凌在床边坐了下来,淡笑道:“辛苦什么?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倒是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君无欢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这确实是真话,用了肖嫣儿的药之后,整个身体都仿佛不是他的了。自然也感觉不到什么痛苦冷热,除了吊着一口气,真的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大半时间还都是在昏睡中,醒过来也是昏昏沉沉的。不过,其实这种感觉更加痛苦,远比疼痛更加让人难以承受。那种仿佛意识被人锁在了一个狭窄的盒子里,不能动,不能走,甚至是不能想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活人的感觉。若是心理脆弱一些的人,只怕都要被逼疯了。

楚凌看着他,垂眸道:“我知道,那种感觉肯定不太好。”

“还好。”君无欢轻声笑道,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喝水,让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虚弱。

“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公主,肖姑娘说公子的身体在渐渐恢复,暂时还不能用膳。不过可以先喝点清淡的汤。”金雪端着一盅厨房里精心熬制的汤走了进来。楚凌点点头伸手接过,试了试温度方才慢慢地喂给他。君无欢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虚弱无力,倒也不多说什么,任由她慢慢的一勺一勺喂给自己喝下。暖暖的汤下肚,原本君无欢还有些微凉的身体倒是感觉渐渐的暖和了起来,就连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

楚凌将空碗递给旁边的金雪,对君无欢道:“先不要多想别的事情,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老头儿累晕过去了,却不表示君无欢就会轻松了。君无欢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却见楚凌摇摇头道:“听我的,先休息。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且……我也有点累了。”

君无欢看着楚凌美丽的容颜上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头道:“也好,阿凌这些天一定是辛苦了,先好好休息吧。”

楚凌含笑点头,“嗯。”

清晨,君无欢靠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桓毓公子微微蹙眉。桓毓扫了一眼君无欢,笑道:“看来云老先生还是有些用处的,你看起来倒是好多了。”君无欢微微蹙眉,道:“还行,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跟我说说。”桓毓有些迟疑,“这个…凌姑娘说不要拿这些事情打扰你。”

“怎么?我的话现在不好使了?”君无欢微微挑眉。

“……”要不是看你是病患只剩下一口气了……

在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眼神下,桓毓公子还是只能叹了口气将这几天的事情飞快地说了一遍。君无欢听完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眉低头沉思着。桓毓道:“你也觉得凌姑娘胆子太大了吧?那天在宫门口,要是一个控制不住,可是会出大乱子的。还有南宫御月那个疯子,虽然冯铮也挺厉害吧毕竟不是自己人,她也敢带着冯铮去找南宫御月的麻烦……”

君无欢只当桓毓公子的絮叨是耳旁风,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安信郡王府这两天有什么动静吗?”

桓毓一怔,“你也觉得……安信郡王真的会……”

君无欢道:“是一定会。”桓毓皱眉道:“他哪儿来的兵马?”君无欢淡淡道:“他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挑唆朝臣与陛下和公主对着干,甚至逼杀陛下唯一的公主,你觉得他可能手里一点底牌都没有么?天启不杀士,可没说不杀宗室。这些年所有人都觉得下一任的皇帝会出在安信王府,愿意替他卖命的人多得是。”

桓毓眉头锁得更紧了,道:“若真是如此,凌姑娘这次激怒了他……”

君无欢靠着床头,有些懒懒地道:“所以,我们只怕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对了,阿凌跟秦殊可有来往?”桓毓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君无欢道:“怎么?担心了?我就说那姓秦的对凌姑娘只怕是不怀好意。虽然他的身份有些麻烦,但是……比起你长离公子可是好多了。”至少秦殊是个身体健康的人,不会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或者说,跟长离公子比起来,随便哪个人都要强得多了。

君无欢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桓毓,偶尔用用自己的脑子并不会让你少活几年。”

桓毓公子气结,“君无欢,别以为你是病人本公子就不会打你!”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安信郡王这次有些太着急了么?以他的身份处境和名声,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直拖下去。陛下身体不好,不可能再有子嗣,过不了两年就算陛下不想立皇嗣,朝臣们也会逼着陛下立的。哪怕他真的不放心,该出手对付的也不是阿凌。”而是他潜在的对手,说的难听一点,只要对手没了永嘉帝也就只能选安信王府的子嗣了。而且永嘉帝只怕也不会在意别家王府的公子们的死活,毕竟不是自己的,谁死谁活都一样。但是他杀阿凌若是被陛下抓住了把柄的话,以陛下的脾气很可能破罐子破摔让他什么都捞不着。

桓毓思索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道:“你怀疑有人在背后挑唆安信郡王?但是你怎么肯定是秦殊?”

“若是平京的人,也不用等到现在。南宫御月这个人太不靠谱了,就算是安信郡王也不会轻易相信他的。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秦殊了。况且,秦殊背后是拓跋梁,如今除了拓跋梁还有谁能给安信郡王这么大的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君无欢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这些天,没见凌姑娘跟秦殊有什么来往啊。”桓毓道。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回头我问问阿凌。”

“问我什么?”楚凌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些容易入口的膳食。君无欢侧首看向门口,睡了一觉起来,楚凌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唇边含笑显然是心情不错。

君无欢道:“说安信郡王府的事儿呢。”

楚凌将手里的托盘在床头的柜子上放下,道:“才刚醒过来就折腾,看来长离公子是自觉身体不错,可以上山擒虎了吧?”

君无欢无奈地笑道,“阿凌,我……”

“我知道,吃饭。”楚凌道。

“……”

桓毓站在一边闻着香喷喷的早膳不由得揉了揉肚子,这才想起来自己也还没有吃早膳。楚凌侧首看了他一眼道:“桓毓公子还没用早膳么?膳房还有多的,你自己去吃吧。”桓毓公子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叹,这就是神佑公主府的待客之道啊。真是太不好客了!

被楚凌这么光明正大的送客,桓毓反而不急着走了。走到一边的桌边坐下,忍受着鼻息间香喷喷的味道,道:“云老先生醒了么?”不就是互相折磨么?本公子挺得住!

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昨晚就醒了,就是年纪大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肖嫣儿说,老头儿的内力几乎被消耗一空。年纪大了体力自然比不上年轻人,内力消耗过度可不就是躺下了么?

正在慢悠悠用膳的君无欢手也不由得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楚凌。桓毓挑眉道:“这么严重?”

楚凌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桓毓想了想,道:“君无欢,你这师父也不算太坑嘛。”至少关键时候还是能有点用处的,不过君无欢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这老头儿也难辞其咎。

君无欢淡淡道:“这次确实多亏他了。”

桓毓道:“所以啊,不管你想杀了他还是炖了他,都等你病好了再说行不行?这样一个绝顶高手啊,不用白不用啊。”

君无欢失笑,摇了摇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他了?”他若是真的想要欺师灭祖,这么多年岂会真的杀不了一个脑子不好使的糟老头子。那老家伙除了武功好,别的都是一团糟。桓毓心中暗道,你这些年表现出来的就是恨不得将他处之而后快啊。君无欢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而已,毕竟……我也不是圣人。”他能有如今的实力,老头子功不可没。但是那些年他也是真的被折磨的不轻,看到那老头就觉得手痒,所以还是眼不见为净对大家都好。

桓毓耸耸肩道:“行吧,你不想杀他就好。”那种级别的高手,君无欢若是真的想要杀,他们也要费不少劲儿呢。

“谁要杀谁啊?”老头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下一刻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依然是一身乱七八糟的老者就出现在了门口。桓毓神色微变,他不太确定这老头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老者却没有看桓毓的神色,径自走到君无欢床边仔细打量了一番,方才点头道:“小子,你运气不错。”

“我运气一向不错。”君无欢淡淡笑道。

老者不知怎么的忍不住往楚凌那边靠了靠。他有两个徒弟,两个徒弟都很厉害,但如果是外人看来自然是性情莫测的南宫御月更可怕一些。但是老头儿却觉得这个性格沉稳,甚至有些温文尔雅的大徒弟才更可怕。这或许就是绝世高手的直觉?

任何人若是看到过君无欢当初受得那些苦楚,再看看他如今温文有礼的模样都会觉得他很可怕。

“前辈,您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么?”楚凌站起身来笑道。

老头儿摆摆手道:“老夫能有什么事?又不是这些病病弱弱的年轻人,老夫好着呢。”楚凌点头道:“那就好,前辈是来看君无欢的?”

老者眼珠子转了转,道:“老夫昨天花费了那么多功夫,自然要来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回头老二又要骂老夫!”

“……”这位老先生跟两个徒弟关系都不好,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嘴太坏了吧?或者这一门的传统就是嘴坏?别说长离公子不是,他只是相对比较克制而已。

君无欢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淡淡道:“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死。”

老者冷笑,“要不是老夫,你差不多就要死了。你这个不孝徒弟……”

君无欢轻挑了下剑眉,道:“既然如此,不如以后就留在平京,也要让我好好地……尽、孝?”

老者只觉得头皮一麻,“呸呸呸!老夫正当盛年,稀罕你尽孝么?等你活过老夫的年岁再说吧!”这混账东西不会是想要将老夫留在身边好天天折磨吧?不行,等老二回来了一定要立刻离开!

君无欢啧了一声,道:“那就不要说我不孝,这不是你不领情么?”

“……”

楚凌和桓毓对视了一眼,楚凌眼神疑惑。他们一直都这样?

桓毓公子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肯定。

没错,这对师徒一直都这样。

安信王府

书房里,安信郡王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看着坐在下首的人道:“你说…君无欢已经醒了?”

那人点头道:“回王爷,确实如此。不过…我们得到的消息,他的身体好像还是没好。”

安信郡王有些遗憾地道:“竟然醒了……君无欢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不,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虽然长离公子身体不好的消息已经传了很多年了。但是这些年来君无欢做生意,结交权贵,满天下到处乱跑,现在还成为了神佑公主的未来驸马,该做的不该做的可是半点都没有耽误。所以,安信郡王有时候忍不住要怀疑,君无欢所谓的身体不好是不是根本就是用来放松别人警惕的手段?

那人道:“神佑公主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请过去了,应该是真的。似乎也不是生病,听说是因为君无欢早年受过重伤,伤势一直都没有好。这一次因为北晋国师牵动了旧伤,所以才这么严重的。”

安信郡王微微眯眼,“如果君无欢死了,神佑公主也就不足为虑了。”

“王爷英明。”神佑公主不过是个刚回到京城的小公主而已,手里原本也没有什么权势。之所以能得到那么多的消息,以及身边使唤的人,不都是凌霄商行的人么?只要君无欢死了,凌霄商行的人只怕帮着争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听神佑公主的,“玉家那个,真的没办法拉拢?”

“王爷恕罪。”另一人拱手道,“那玉六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油盐不进。况且他跟襄国公府关系密切,肯定是不会站到咱们这边了。不仅如此,玉家现在对外也跟安信郡王府撇清了关系,只怕是……他们已经选择了立场。”

“哼!”安信郡王冷哼一声,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玉家的人是傻子么?他们选一个公主?!难不成他们还指望神佑公主能继承大统?还是说宗室和朝臣能同意一个外姓继承大统?”寻常人家就算没有儿子继承家业也是从堂兄弟家中过继而不是从出嫁的女儿家中过继,更不用说是皇室了。

书房里众人吓了一跳,连忙想底下了头不敢去触怒安信郡王。一时半刻也商讨不出来什么结果,安信郡王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让众人退下了。

“王爷。”安信王妃从后面走了出来,轻声道:“王爷息怒。”

安信王妃脸色微沉,皱眉道:“王妃怎么来了?”

安信王妃道:“王爷既然如此忌惮那长离公子,如果他死了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安信郡王皱眉,道:“之前那么多杀手都能没奈何得了长离公子和神佑公主……”

安信王妃冷笑道:“王爷多虑了,长离公子病成那样也是可怜,就算是不小心死了不也是正常的么?”

安信郡王微微眯眼,想要弄死君无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神佑公主府守卫森严不说,君无欢身边还有个小姑娘听说医术十分不错,就算是他们想要下手也找不到机会。安信王妃见安信郡王犹豫,便轻声道:“王爷若是放心,便将这件事交给臣妾吧。”

安信郡王迟疑地看着她,安信王妃笑道:“王爷,难不成…臣妾还能害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不成?臣妾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啊。”

安信郡王垂眸思索了良久,方才盯着安信王妃沉声道:“万事小心。”

“王爷放心便是。”安信王妃笑道。

333、嫡长孙!

“公主。”邵归远和黎澹进来的时候,君无欢和楚凌正坐在院子里闲聊。有肖嫣儿和一干御医相助,君无欢恢复算是很快。除了不能动武,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已经差不多可以行动自如了。只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以及明显比寻常人低一些的体温,却又让人不能不为他的身体担心。如今君无欢不能动武,楚凌自然不放心让他出门。更何况,他目前也只限于能自由活动而已,本质上也还是个风一吹就倒的虚弱模样,真的要出门办什么事情只怕体力也不支持。如今南宫御月这个大麻烦不在平京,倒也没有多少事情是必须君无欢亲自处理的。

见楚凌态度强硬,君无欢也不勉强,当真便安下心来好好休养了。

楚凌侧首看向两人,笑道:“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邵归远与黎澹拱手谢过,走到两人对面坐了下来。邵归远看了看君无欢,道:“看起来你好多了,这次可是吓到了不少人。”邵归远其实还是有点不习惯现在的君无欢的模样。在他的意识中君无欢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无论是小时候身体健康的模样,还是长大之后虽然清瘦却仿佛永远也不会倒下的模样。这一次君无欢突然重伤昏迷,对邵归远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的。他仿佛才刚刚知道,君无欢也是一个会受伤会痛甚至会死的普通人。从某方面来说他甚至还不如寻常人。这一次,如果不是有神佑公主在,说不定他们都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君无欢点了点头道:“让你们担心了。”

邵归远摇摇头,望着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君无欢看着他道:“你不用担心,这一次事出突然,以后我会安排好的。”邵归远闻言,神色微变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君无欢抬手阻止了他的分辨,道:“无妨,这些本就是我该想到的事,所幸这一次没有出什么事。”楚凌皱眉看着他们,不经意地将话题岔开问道:“这么早,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是查到什么了?”

邵归远和黎澹对望了一眼,方才点了点头。邵归远低声道:“公主猜测的不错,安信王府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是有些不太正常。”

“哦?”楚凌挑眉道,“你们查到了什么?”

邵归远蹙眉道:“这几天安信王府还有王妃娘家私底下都十分活跃,而且,确实有人暗地里出京,似乎是想要与外地的禁军联系。”

君无欢道:“外地的禁军?有什么用?让他们回京勤王么?”各地兵马驻扎都有严格的范围规定,非十万火急的事情,随意调动是死罪。邵归远道:“如果是想要跟着安信郡王起兵造反的人,想必也不会在乎别的什么了吧?”楚凌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地道:“知道那些人都跟什么人接触了么?”

邵归远道:“安信郡王也不傻,放出去了不少人一离开京城就四散开来,我们一时半刻也无法全部追踪。不过,去向最多的是最邻近京城的几处兵马驻扎地。”

楚凌微微眯眼,“临近京城…总不会是驻守灵苍江的兵马吧?”

“有。”邵归远道。

楚凌侧首看向君无欢,君无欢对她淡淡一笑道:“这些…都不重要,阿凌,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另外一件事。”

楚凌有些不解,“什么事?”

君无欢道:“你该去见见博宁郡王了。”

楚凌默然,点了点头道:“晾了他这么久,确实应该去了。”

博宁郡王府里,博宁郡王正一脸轻松惬意地半靠在软榻上听着小曲儿。一边喝着小酒,时不时跟着哼上两句,着实是逍遥自在,比起京城里这几天怪异凝重的气氛简直是天壤之别。博宁郡王想起自己那位上蹿下跳的堂弟,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原本十拿九稳的东西,突然被一个小公主搅了局,以他的脾气能忍得住才怪。

“王爷。”一个管事匆匆进来,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弹琴唱曲的女子。博宁郡王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方才道:“说罢,什么事儿?”管事低声道,“神佑公主来了。”

“哦?”博宁郡王坐起身来,有些好奇地挑眉道:“神佑公主?她怎么会有跑到本王这小小的府邸来?倒是有趣了。神佑公主来,请王妃招待便是,告诉本王做什么?”公主毕竟是女子,招待客人的活儿自然还是博宁王妃来更加合适一些。管事有些为难地道:“王妃正陪着公主喝茶呢,不过……公主的意思是想要见见王爷。”

博宁郡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微微眯眼道:“见本王?为什么?”现在这个时间,神佑公主跑来见他?莫不是想要拉他下水不成?

管事不语,这他哪里会知道啊?

博宁郡王站起身来,双眉紧皱负手在房间里踱步,“难不成…是为了安信?”安信这段时间确实是太不安分了一些,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轮不到神佑公主一个姑娘家来管这事儿啊。再想起那日在宫门口发生的事情,博宁郡王停下了脚步,这位公主殿下…可不是一个寻常人。在宫门口亲手杀了人,即便是有陛下压着,这些天竟然真的没有人敢拿这件事找她的麻烦。没有一点本事,可是办不到地。

思索了良久,博宁郡王道,“待本王更衣之后,便去见公主。请公主先在前厅用茶吧。”

“是,王爷。”

楚凌坐在博宁王府的大厅里,有些好奇地看着站在博宁王妃身边的小少年。还不到十岁的模样,少年生得有些单薄,眉眼却十分俊秀。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澄澈,同样满是好奇地看着她,显然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少年。楚凌对他笑了笑,少年立刻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了。

博宁王妃有些无奈地看着小少年,有些歉意地对楚凌道:“公主恕罪,这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些……”

楚凌笑道:“王婶言重了,我看着孩子倒是难得的俊秀,将来长大了必定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博宁王妃看看少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生得单薄,我和王爷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就是了,至于长成什么样子都不强求了。”少年闻言,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微微低下了头。少年总是希望长辈看重自己的,虽然祖父祖母对他疼爱有加,但是这种保护宠溺的态度对有的孩子来说其实也是一种伤害。仿佛他是个废物一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活着长大就好了。

楚凌含笑对少年招招手道:“过来让我瞧瞧。”

少年虽然甚少见外人,但是王府的教养却半点没有落下。即便是性格腼腆一些,行为却依然端庄得体。走到楚凌身边,轻声道:“长生见过公主。”

楚凌笑道:“听父皇说你今年九岁了?我是你堂姐,不用那么生疏,叫我姐姐就行了。”楚凌也是见过安信王府的那几个公子的,年纪还小的暂且不说,年纪稍长一些的性情个不相同,但是像眼前少年这般乖巧的却一个都没有。

少年侧首看了看博宁王妃,博宁王妃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笑道:“承蒙公主厚爱,不过…这不是岔了辈分了?”长生是博宁王府的嫡长孙,按理也应该称呼一声姑姑才对。

楚凌失笑,她还真的差点忘记了这回事。

无奈地捏捏长生的小脸,道:“那就叫姑姑吧?”这么可爱的小少年,为什么不能叫姐姐呢?夏月庭也很可爱,不过他也只肯私底下偶尔叫一声表姐。姑姑什么的…啧,听着就好老啊,她又不姓龙。

“神佑姑姑。”长生得到祖母的同意,这才轻轻唤了一声。

“乖。”楚凌笑道,从袖中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递给他道:“这是姑姑送你的见面礼。”长生眼睛顿时一亮,“谢谢姑姑。”虽然他是博宁王府的嫡长孙,但是却从小就一个人长大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自然也就鲜少收到别人亲手送的礼物了。更何况,还是一把这么好看的匕首。

博宁王妃虽然觉得送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匕首有点不妥,但是孙儿一向听话而且公主还在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让长生谢过了楚凌。

楚凌看看长生单薄的模样微微蹙眉,这孩子看着确实是单薄了一些,却没看出来有什么病的样子。以博宁王府的家底,除非当真先天不足的厉害,否则也不至于将孩子养成这样啊。

“王婶,长生的学名叫什么啊?”楚凌有些好奇地道,她看过皇室地玉牒也包括宗室的名录,上面只录了长生两个字,并没有学名。

博宁王妃轻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孙儿道:“公主有所不知,长生还没有取大名儿呢。王爷想要,等他满十二岁再请钦天监测算一个好名字。”楚凌这才明白过来,宗室确实是有惯例先天体弱的孩子要养到一定的岁数才会取大名,上金册。但是这个岁数一般都是六岁左右,这孩子都快满十岁了还没有个大名倒是有些过了。不过想到这孩子的小名…博宁郡王夫妇大约是希望所有人都唤这个名字,好保佑他长命百岁吧?

长生脸色有些暗淡,显然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体让祖父祖母操了多少心。

楚凌道:“王婶若是不嫌弃的话,回头让我府上的大夫给长生看看?”

博宁王妃也知道公主府上有个医术不错的肖姑娘,虽然没抱着多大的希望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博宁郡王从外面走进来,笑道:“公主大驾光临,本王未及远迎还请公主见谅啊。”

楚凌站起身来笑道:“博宁王叔言重了,是我打扰王叔了才是。”

博宁王妃也跟着站了起来,笑道:“王爷,我跟公主正说长生呢。”将楚凌主动提起请肖嫣儿给长生诊脉的事情说了,博宁郡王看向孙儿言重也闪过一丝柔软拱手道:“那就多谢公主了。”楚凌笑道:“长生唤我一声姑姑,自然是应当的。王叔何必言谢?”

博宁郡王笑了笑,侧首看向王妃。博宁王妃了然,笑道:“公主和王爷先聊,我去膳房看看,公主中午留下来用膳吧?”

楚凌低头看到产生看向自己时期盼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软道:“那就打扰了。”

博宁王妃带着长生走了出去,留在厅中的两人方才重新落座。博宁郡王看向楚凌,道:“公主突然来访,不会只是为了看看看看长生,聊聊家常吧?”楚凌微微挑眉,笑道:“王叔爽快,那神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博宁郡王道:“公主愿意开门见山,自然是最好。”

神佑公主一大早拜访了博宁郡王,与博宁郡王密探了一个多时辰。不仅如此,神佑公主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博宁王府的嫡长孙。这个消息一出,许多关注着神佑公主的人都不由大吃一惊。要知道,博宁郡王夫妻俩对这个嫡长孙可是爱得犹如自己的眼珠子一般。因为身体弱,平时就算是宫中的宴会也鲜少让小公子参见,生怕在外面不小心就磕了碰了。比起在平京权贵圈子里风头出尽的安信郡王府的公子们,许多人甚至连这位小公子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就是这样一个摸不得碰不得的宝贝,博宁郡王夫妻俩竟然肯让他跟着公主走了?!

“碰!”

安信郡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砸了一个茶杯,安信王妃低头看着脚边见了一地的茶水和碎片微微皱眉。

“博、宁、王、府!”安信郡王咬牙,冷笑道:“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让他横插出来一杠子!本王还以为他有多虚怀若谷不喜权势呢,原来是藏得深了!”安信王妃皱眉道:“王爷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不过…王爷也不必太过担心,博宁王府那个病秧子能有什么用处?别忘了,他跟陛下可是还隔着一辈儿呢。”这世上断没有越过了兄弟子侄辈去选孙字辈的。到时候那到底算是陛下的儿子还是孙子?更何况博宁王府这颗独苗还是病秧子,就更加不足为虑了。安信王妃眯眼道:“臣妾倒是觉得,那孩子会不会只是一个人质而已?”

“什么意思?”安信郡王眯眼道。

安信王妃道:“博宁郡王是没有嫡子,但是谁说陛下的皇位一定要传给太子?难道不能立个皇弟么?博宁郡王跟陛下又不一样,他若是想要嫡子,现在也未必生不出来。”永嘉帝身体不好,但是博宁郡王却是个心宽体胖,看着就不像英年早逝的。

安信郡王皱眉,他倒是有些不太相信王妃的推测。博宁郡王那德行…不过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跟公主府走得近,安信郡王又有些怀疑起来了。若是没有别的心思,安安分分地袖手旁观就是了。这个时候入局,怎么可能没有企图?

“本王倒是想看看,他装疯卖傻这么些年,到底还能有多少本事!”安信郡王冷笑一声,沉声道。安信王妃笑道:“王爷打算怎么做?”

安信郡王冷笑道:“既然他都不怜惜自己的孙儿,本王替他怜惜什么?”

安信王妃微微蹙眉,道:“王爷是想要……”

“怎么?王妃心软了不成?”安信郡王冷声道。

安信王妃垂眸,笑道:“王爷多虑了,那孩子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心软什么?”安信郡王盯着王妃,笑道:“很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王妃了。君无欢和小长生…无论是谁,咱们都算是赚了。”其实对君无欢动手更困难一些,况且他得到确凿的消息,君无欢现在已经是个不能动武的废人了。若是对博宁王府的小崽子动手,胜算自然是更高一些。

安信王妃微微点头,“臣妾明白了,王爷放心便是。”

334、资质

神佑公主出门一趟回来,却多了一个孩子。公主府众人对此十分好奇,肖嫣儿更是围着孩子打转。

“阿凌姐姐,这是谁家的孩子呀?”肖嫣儿好奇地道。

楚凌笑道,“这是博宁郡王家的嫡长孙。”

“啊?!那就是博宁郡王家的那个病……”说到一半肖嫣儿连忙捂住嘴,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她这些日子多与京城的御医打交道,自然也听说过柏林王府的嫡长孙那些事儿。看着眼前单薄的少年,也觉得十分可怜。

长生躲在楚凌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肖嫣儿。眼底也带着几分好奇和畏惧,他从小见过的大多是府中的丫鬟姐姐们,可惜她们总是小心翼翼轻言细语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如此鲜活伶俐笑容灿烂的人。仿佛看到她的笑容,自己也想要跟着笑了一般。

楚凌将他从身后拉了出来,轻声道,“长生,这是嫣儿姐姐。”

小长生对肖嫣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嫣儿姐姐好。”

肖嫣儿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化了,笑眯眯地道:“你叫小长生啊,真可爱。”

“嫣儿姐姐也很漂亮。”小长生羞红了脸。

肖嫣儿拉着长生的手,舍不得放开,“阿凌姐姐,小长生以后能住在公主府吗?我好喜欢他呀。”

楚凌道:“你有空帮小长生看看他的身体吧。”肖嫣儿了然,连连点头,“好呀好呀。不过我在这方面不如云师兄精通。回头等他来了,再让他看看。”

楚凌点头道:“也好,小长生要在府上住几天'。先让他休息熟悉一下吧,这几天你就好好照顾他。”

肖嫣儿连连点头,低头捏捏长生的脸颊,“小宝贝儿。以后跟到姐姐。姐姐会照顾你的。”

“公主。”白鹭和雪鸢上前见礼,楚凌道,“这位是博宁王府的嫡长孙你们赶紧让人收拾一个合适的地方出来,让小长生休息。”

“是,公主。”白鹭和雪鸢答道

楚凌亲自安排了长生在肖嫣儿的院子里安顿下来吗,方才转身回了主院。肖嫣儿的院子距离主院近,又会医术,正巧肖嫣儿自己也强烈要求长生跟他一起住楚凌自然是同意的。

君无欢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闭目养神,听到声音方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听说你将博宁郡王府的嫡长孙接回来了。”

楚凌挑眉道:“确实有些意外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博宁郡王会要求她现在将长生带回来,确实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君无欢摇摇头道:“博宁郡王提出这种要求想必也是算准了你会尽力保护好那孩子,你起博宁王府,只怕公主府还要更安全一些。”

楚凌耸耸肩道:“我们既然想拉博宁郡王下水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呢?”

君无欢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笑道:“这次怕不只是一点代价而已,博宁郡王看着与世无争,也是一个老狐狸。”

楚凌笑道:“这不也是你我原本预料到的吗?以博宁郡王府如今的情况除了那孩子只怕也没有什么能说动我这位王叔了。”

君无欢摇头,“既然能说通就证明他原本也是有心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楚凌失笑,“我看起来就这么心慈手软吗?这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交易我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不过是看长生还那么小,有些……”

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但愿如此吧。”阿凌偶尔还是喜欢口是心非。

楚凌轻哼一声,“本就是如此。”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笑看着楚凌,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看那孩子的资质如何?”楚凌一怔,神色微变道:“君无欢,那孩子还不满十岁,而且他身体不好。”君无欢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楚凌道:“阿凌,生在皇家,九岁已经不算是孩子了。”楚凌蹙眉,道:“但是,那孩子…”

君无欢道:“博宁王府连宫中的宴会都舍不得让嫡长孙参加,你觉得无缘无故地博宁王妃会带着那孩子一起见你么?他们本来就是另有若图的。”楚凌蹙眉道:“我以为,他们应该是为了长生的身体,我主动提起,博宁郡王也算是承了我的情了。”君无欢道:“博宁王府嫡系只有这一根独苗,博宁郡王如何暂且不提,你觉得博宁王妃肯替别人做嫁衣么?若是长生好不了,自然别的都没法提。但咱们若是能治好长生,你觉得博宁王妃会让肥水流向外人的田?”

博宁王府所有的子嗣都是博宁郡王的血脉不错,但是却只有长生才是博宁王妃的血脉。

楚凌沉默了两句,方才长叹了一口气,“他们都不问问长生,这是他想要的么?”

君无欢笑道:“说起来,博宁郡王夫妇俩对这孩子也算是一片慈心了。旁人总是难免会想不开,觉得博宁王府嫡系只有这一根独苗不能断了香火。但是,若是能更上一层楼,还在乎这个做什么?更何况,博宁王府也只是没有嫡系而已,又不是真的绝嗣了。以后那孩子若是…博宁王府的庶子就算继承了博宁王府,还敢对王妃不敬不成?博宁王府只会因此更上一层楼。阿凌,这位博宁王妃,可比安信王妃聪明多了。”

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人家不过是送孙儿来治个病,长离公子就编排出人家这么多事儿。在你眼里,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吧?”

君无欢叹气道:“阿凌又不让我出门,我可不就是只能胡思乱想了么?”

楚凌看着君无欢状似幽怨地模样,也不由笑了出来,“罢了,不管博宁王府是怎么想的,至少目前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君无欢点点头,“这话倒是不错,至少跟安信郡王比起来,博宁郡王…哪怕是有私心,也还是个不错的人。回头,我替阿凌送他一份礼物吧。”

楚凌眨了眨眼睛,“你别乱来。”

君无欢轻笑,“阿凌多虑了,我什么时候乱来过了?”

“但愿如此。”

小长生来到神佑公主府以后就觉得十分开心,他偶尔也听府中的姐姐们提起过神佑公主的名字。只说这位公主殿下十分嚣张跋扈,性格暴戾人人畏惧。但是小长生却不这么认为,他私底下觉得这位姐姐…姑姑,厉害极了,他很想见见想要变得跟她一样厉害。这样祖母和祖父就不会再天天替他担心了,但是他却不敢将这话告诉祖父和祖母。

所以,祖母问他想不想见见神佑姑姑的时候,他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神佑姑姑府中也跟王府不一样,嫣儿姐姐还有白鹭雪鸢姐姐他们都会陪他玩儿。不会端很多苦涩的药求着他一碗一碗的喝下去,他如果不喝她们就会跪下来哭着求他,也不会因为他走得快或者跑几步就吓得面色惨白的样子。长生其实很想跟祖父和祖母说,他真的没有那么虚弱,他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去外面跟别的孩子玩儿,也可以习武骑马,可惜没有人相信。

“小公子,您怎么来这儿啦?”雪鸢在主院门口拦住了站在门口有些犹犹豫豫的孩子。长生往里面看了一眼,眼巴巴地道:“雪鸢姐姐,神佑姐姐是不是在这里?”雪鸢蹲下声看着他笑道:“小公子应该叫公主姑姑才是。”长生撇撇嘴道:“神佑…姑姑,一点儿也不像…姑姑。”

小孩子虽然说得有些模糊,雪鸢却还是听清楚了他说的是纯毓姑姑。博宁郡王夫妇轻易不会让外人打扰长生,能见到他的自然也都是十分尊贵的宗室子弟。能让长生叫一声姑姑的,还当真是只有一个纯毓郡主了,雪鸢也没有跟长生说纯毓郡主已经死了,只是笑道:“公主虽然住在这里,不过她现在进宫了不在里面呢。小公子有什么事情要找公主嘛?”

长生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也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要跟神佑姑姑请安。祖母说,神佑姑姑是带我来治病的,我要好好谢谢神佑姑姑。”

雪鸢笑道:“等公主回来了,我再告诉小公子好不好?”

长生乖巧地点头,“谢谢雪鸢姐姐。”

“谁在外面?”一个低沉悦耳地声音从里面传来,雪鸢吓了一跳不由缩了缩脖子。公子是不能动武,但是那一身强横的内力也不会因此就直接消失无踪,果然被发现了。院子里,很快又传来了君无欢的声音,“雪鸢,请博宁王府小公子进来吧。”

“是,公子。”

长生跟着雪鸢走进院子,就看到不远处院子里的树下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比起他过往看到的那些总是规规矩矩的人多了几分随意。他很是清瘦,脸色十分苍白仿佛大病未愈的模样。跟他比起来,我看起来健康多了。长生心里想着。

“你是…神佑姑姑的驸马?”长生看着君无欢,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果然是个聪明孩子。”长生抬眼,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和一丝丝畏惧。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个看起来很瘦很虚弱的人,他就有一种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的感觉。与跟神佑姑姑在一起的时候的感觉截然不同。看到君无欢向自己伸出手,长生忍不住回头看向雪鸢。他不想过去。

雪鸢却并没有领会他的想法,只当小公子第一次见到公子有些害羞。便含笑鼓励道:“小公子去吧,我们公子是个好人呢。”

“……”

最后长生还是迈着小步子走了过去,在君无欢身边站定。

君无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这孩子身体确实不算好,虽然据说有九岁了但是却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上许多。君无欢记得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至少要比他高得多。君无欢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阿凌的时候,十三岁的少女看起来也比同龄人小的多。不过这孩子却是比阿凌要幸运得多,至少他还有疼爱他的祖父和祖母。

长生被君无欢打量的目光定在当场顿时不敢动弹,撇了撇小嘴强忍着没哭。雪鸢这才看出来不对,连忙道:“公子,这……”君无欢慢慢地收回了目光,淡笑道:“无妨,阿凌不在我跟博宁王府的小公子聊聊。”雪鸢心中暗道:“问题是,公子您明显是吓到人家小公子了啊。”

只是公子说要聊天,雪鸢自然不敢说不聊。只得对小长生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暗暗在心中盘算着公主什么时候回来。

君无欢看看长生,笑问道:“小公子叫长生?”

长生点了点头,君无欢道:“长生不必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既然称呼阿凌姑姑,自然也是我的晚辈。”长生眨了下眼睛,不知是不是相信了他的话还是单纯的想起来了他是神佑姑姑的未婚夫也是自己未来的姑父,“你…就是长离公子么?”君无欢漫不经心地点头道:“是啊,你不是知道么?”

长生眼睛亮了亮,摇头道:“不是…我、我听祖父提起过长离公子,不是因为神佑姑姑。是以前就听祖父说过,祖父说长离公子是很厉害的人。”

君无欢似乎来了几分兴趣,挑眉道:“哦?博宁郡王竟然还会跟你提起我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长生想了想道,“好像是…我六岁生日的时候,后来祖父也提起过几次,不过我记不太清楚了。”

六岁时候博宁郡王随口提起的一个人,竟然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这孩子果然聪明得很,君无欢心中暗道。

君无欢道:“博宁郡王谬赞了,君某只是一个商人罢了。”长生似乎忘了方才对君无欢的畏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那也很厉害,祖父说长离公子是天下最富有的人。”君无欢垂眸,这个称赞他还是有点承担不起啊。天下人都以为长离公子手握凌霄商行,肯定是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却不知道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左手进右手出,真金白银还真的拿不出来多少就是了。

“长生难道是想要做生意?以后长大了做个商人?”君无欢挑眉道。

长生摇了摇头,君无欢道:“那长生以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长生偏着头想了想,道:“我想要做像神佑姑姑那样的人。”

“嗯?”君无欢有些不解,长生便开始解释起来,具体说就是想要像神佑公主那样武功高强,人挡揍人,佛挡揍佛,可以到处玩儿,谁都不敢惹他。君无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是想要成为一个强者。君无欢伸出手在他身上捏了几下,有些遗憾地在心中轻叹了口气。长生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捏自己,但是既然不痛他也就乖巧的没有说什么了。

楚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君无欢和长生正坐在大树下说话,长生跟前摊着一本书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君无欢坐在一边偶尔指点几句,两个人倒是相处的十分融洽的模样。

“阿凌回来了?”

“神佑姑姑!”长生听到君无欢的声音立刻从书中抬起头来,扭头看向楚凌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楚凌走到属下,含笑拍拍长生的小脑袋道:“长生在公主府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长生摇了摇头道:“没有,公主府的姐姐们还有姑父都对长生很好,长生喜欢这里。”

“姑父?”楚凌挑眉看向君无欢,君无欢含笑看着她,“阿凌觉得不对么?”

楚凌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对。”距离婚期也没有多久了,提前叫一叫也确实没什么。

跟长生玩笑了一会儿,楚凌才在君无欢身边坐下看着重新坐回去看书的长生笑道:“看起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君无欢轻声道:“是个聪明孩子。”听到君无欢夸自己,长生立刻抬起头对两人露出了一个笑容。楚凌回了他一个笑,对君无欢道:“不仅聪明还可爱。”

小长生被夸的红了小脸,终于忍不住站起来道:“神佑姑姑,我去找嫣儿姐姐玩。”

“去吧。”

看着小孩子一溜烟的跑了,楚凌示意不远处的护卫跟上别让孩子出什么事。看着长生出了门,楚凌方才道:“你应该没有那个心情陪长生读书吧?”君无欢道:“我只是看看那孩子资质如何。”楚凌好奇,“那长离公子觉得如何?”君无欢有些惋惜,道:“聪明是聪明,可惜先天不足…练武的资质着实算不得好。”

楚凌道:“他还能练武?”昨晚怕长生累着,肖嫣儿并没有急着给他诊脉。所以楚凌现在也还不知道长生的身体到底如何了。君无欢道:“若是想练自然可以,至少可以强身健体不是么?”

楚凌打量着君无欢,“你似乎很失望?”

君无欢笑道:“若是资质好的话,收一个弟子也不错,他的身份很合适。”

原来如此。君无欢会这样想自然是为了自己,若不然以长离公子身份想要收徒弟天下间资质卓绝的少年一大把一大把的往他跟前送。哪里轮得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宗室子弟?

“这种事情,不必强求。”楚凌安慰道。

君无欢点点头道:“在看看吧。阿凌今天出去……”君无欢的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两人皆是一怔,自从楚凌入主公主府,想要暗中潜入的人不少但是都被人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闹出这么大动静…是出什么事了?君无欢正要起身,却被楚凌伸手按住了,沉声道:“你别动!”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道:“阿凌,我只是不能跟人动手,又不是真的弱不禁风。”

楚凌没好气地道:“既然知道不能动手,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我先去看看。”你现在比弱不禁风还要糟糕一些。唤来院子里的守卫吩咐了两句,楚凌方才飞身快步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掠去。楚凌的速度极快,出了院子不过是几个起落就已经到了花园里。一群人正站在湖边将几个人团团围在中间。

楚凌过去一看,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穿着公主府仆役服饰的男子,旁边地上跌坐着一个花容失色的丫头。再旁边站着的却是君无欢的那位奇葩师父,此时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正是小长生。

“怎么回事?”楚凌走过去沉声问道。

老者抱着长生过来,笑得满脸褶子,“徒弟媳妇,你和那小子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这么大了怎么也不告诉老夫一声?”

楚凌只觉得眼前一黑,只觉得额边一阵乌鸦乱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老者心平气和地问道,“前辈,您觉得我生得出来这么的的孩子吗?”即便是长生看着小,外表也有七八岁了啊。

“神佑姑姑。”长生挣扎着想要从老者的怀中挣脱出来,老者有些不舍却还是只能放开了他。长生跑到楚凌身边,道:“阿凌姐姐,这个老先生救了我。”

老者闻言,顿时得意起来,扬起下巴道:“不过是个小毛贼,老夫抬手就收拾了。”

“怎么回事?”楚凌拉着长生,看向围在周围的护卫沉声问道。

护卫们也是满脸无奈,“启禀公主,这个…小公子方才跑的太快了,不小心跌倒了。这个园丁正好离得近就想要去接,然后这位老先生突然出现,一把抓起小公子…把人给踩晕过去了。”

“……”楚凌神色木然,半晌无语。

335、无妄之灾(一更)

说好的小毛贼呢?

楚凌低头看向地上的丫头,问道:“你又是怎么了?”那丫头红着脸,一只手握着自己的脚腕羞愧地道:“奴婢…奴婢本来端着东西往前走,突然被人撞到了然后就看到、他…他被人…踩着了…”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欲哭无泪。她专心端着东西往前走,根本没看到前面的小公子摔倒。是身后突然一股大力将她给撞开,她才刚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穿着诡异的老头子踩在一个园丁身上手里还拎着一个孩子。

最倒霉的是…她的脚扭了!好疼啊。当着公主的面,丫头也不敢太过失礼只得强行忍着,忍得脸都红了一大片。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老者。老者有些茫然,指着地上的人道:“老夫明明看到是他朝那个小鬼扑过去了啊。”

跟在身后的护卫脸色扭曲,“老先生,是小公子先跌倒,他才扑过去想要接住小公子的。”只是这位老先生的位置,只怕根本看不到小公子跌倒这一幕。这人就算真的想要害小公子,也不可能在花园里明目张胆的就一个饿虎扑羊过去啊,他自己不想活了么?他们这些人可是明晃晃地跟在小公子身后的。

楚凌道:“带他下去,找个大夫看看。顺便问问管事这人的身份。”沉吟了片刻,楚凌继续道:“他救小公子有功,让管事多给三个月的俸禄。”

“是,公主。”

楚凌又看向那地上的丫头,道:“你也去看看,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先不要做事了。去跟管事领一个月的例银,算是给你压惊。”

“多谢公主!”丫头大喜,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不仅可以休息还能有钱拿。连忙朝着楚凌磕了两个头,这才起身有些蹒跚地离去了。

“你们也退下吧,以后要照看好小公子。”楚凌对护卫们道。

“是,公主!”

“神佑姑姑,是长生不对,长生不该乱跑。”长生低着头,小声道。楚凌揉揉他的小脑袋道:“长生确实不对,以后就算着急也要看好路,不然的话摔到自己可不就是自己疼么?还要好好吃饭,锻炼身体。身体强壮了,不管你怎么跑都不会跌倒了。”长生见楚凌竟然没有如祖母那那般惊慌说教,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乖巧地道:“长生知道了,神佑姑姑。”

“乖。”

被撇在一边的老者十分郁闷,明明是他救了这个小鬼好不好?轻咳了一声正要说话昭示自己的存在,就听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君无欢带着人漫步走了过来,“阿凌,出什么事了?”

楚凌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没什么大事,一场误会。”

君无欢的目光转向站在一边的老者,老者立刻心虚的移开了目光。说来也是奇怪,这老头儿在别人面前恨不得将鼻孔扬到天上,但是看到君无欢却像是耗子见着猫一般。即便是跟君无欢争吵,也常常透着一股色厉内荏心虚气短的模样。大多数时候更是有多远躲多远,根本就不在君无欢面前出现。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误会?”

老者神色一僵,很快又扬起下巴摆出一贯的高傲姿态,“就是误会啊,有什么问题?老夫还是救了这个小娃娃,你这个不孝的混账,没有半点感恩戴德不说,还敢怀疑老夫?!”君无欢淡淡地移开了眼眸,走到楚凌身边低头看了看长生,方才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有点奇怪以你的实力,竟然也会看错。”以这老家伙的实力,会看不出来一个不会武功的园丁扑过去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行凶?除非他真的已经老眼昏花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老者。她竟然被这位给糊弄了?

老者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连忙撇开了眼神。楚凌微微蹙眉,声音确实和风细雨,“前辈……”才说了两个字,老者就跳了下来,不满的嘟哝道:“就算老夫没看错,那也是老夫救了这个小娃娃!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懂不懂感恩了。”言下之意,竟是承认了他是故意的。楚凌顿时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地道:“不是,前辈…你这是为了什么啊?”就算是为了做好人好事,也不用这么急切吧?更何况,这位看起来也不像是如此热心的人啊。楚凌觉得,那莫名其妙被人一脚踩晕的园丁真的是可怜了,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嘛。如果说是因为救人心切还可以当做是意外,这位老先生分明就是故意的啊。

闹着有些老羞成怒,瞪了楚凌一眼道:“老夫无聊不行么?”

“……”

君无欢冷嗖嗖地扫了他一眼,对楚凌伸出手道:“阿凌,我们回去吧。”楚凌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一手拉着长生,一手牵着君无欢的手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去了。不然还能怎么办,这位老爷子,打不得也骂不得。关键是……打不赢!

长生也不是还不懂事的小孩子,自然也听清楚了他们的话。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原地跳脚的老头,眼底有些失望。他以为这个老爷爷救了他是他的恩人呢。当然,现在老爷爷也还是他的恩人,但是……他还是有点难过。

楚凌低头看看长生,柔声道:“长生,那个老伯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他看你可爱,想要跟你玩儿呢。”

长生眨了眨眼睛,“神佑姑姑,真的吗?”其实…他是不太相信的,不过神佑姑姑说是就是吧。

楚凌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当然啦。”

“你们给我站住!”见三人当真不理会自己径自走远了,老者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如一阵风一般的刮到了三人前面。他轻功极好,三人只是寻常走路,追上来自然也不费什么事儿。三人停下脚步,君无欢冷冷地看着他,楚凌开口问道:“前辈,您还有什么事吗?”老者没好气地道:“废话?没事老夫做你们干什么?你当老夫这么闲吗?”楚凌心中暗道:“您可不就是闲么?”

思索了一下,楚凌道:“既然如此,前辈不如到我院子里聊?”老者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君无欢,这才满意地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楚凌招来人将长生送去见肖嫣儿,三人这才从新回了院子里坐下。楚凌看着老者笑道:“前辈,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吧。”

老者看了看君无欢,又看了看楚凌问道:“老夫听说,你们下月初三就要成婚了?”

楚凌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老者心中又是一堵,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人通知他,他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楚凌仿佛没看到老者的郁闷,问道:“前辈问这事儿,是有身份指教么?”老者轻哼了一声,道:“指教…没什么指教,就是突然想起来,老二要我嘱咐你们俩…最近两年最好别生孩子!”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看向老者。楚凌并不是寻常的大家闺秀,即便是说起生孩子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虽然他们目前也确实并没有生孩子的打算,不过云师叔这么提醒倒是自然是有其必要性的。君无欢微微眯眼,问道:“为何?”

老者犹豫了一下,道:“老二说,你体质不同寻常人,寒气极重。如果有了孩子的话,可能会影响孩子的体质。”

“我们知道了。”君无欢点点头道。老者有些迟疑地打量着君无欢,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其实也没什么,等你的伤好了,自然就没关系了是吧。那个…这个,你们都还年轻,不着急啊。”

“……”楚凌是还挺年轻的,就楚凌自己也觉得还没到生孩子的年纪。但是君无欢可算不得年轻了,不过楚凌却并不在意。若是放在前世,再过几年君无欢的年纪也算不得晚。不过,君无欢显然并不想跟这老头儿讨论这个问题,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了。”潜台词其实是“你可以走了”。

不过老者却并没有明白君无欢的意思,还想要说什么。眼看着君无欢沉下了脸,楚凌连忙不动声色地道:“前辈,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件事,我们会好好商量的。您还有别的事儿吗?”老者笑道:“没有别的事了,差一点连这件事都给忘了,幸好听说你们要成婚老夫才想起来。”

楚凌微笑道:“那…我们想要好好聊聊,您要事没事不如先回去休息?”

“也好也好。”老者连连点头,“你们好好谈,这种事情真的不着急啊。”

“我知道。”楚凌笑道,“前辈慢走。”

老者大概是终于明白别人是在赶他走了,呆了呆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君无欢,终于起身有些讪讪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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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下午耽误了点事件,更得比较少,晚点还有一更哈~

336、顺其自然(二更)

“阿凌……”院子里只有两个人显得格外的安静。楚凌看着君无欢眉头微蹙的面容有些不解地挑眉道:“怎么了?”

君无欢道:“方才他说的……”

楚凌一怔,不由笑出声来,“这有什么关系吗?”她倒是没想到君无欢竟然真的因为这种事情而烦心。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君无欢毕竟跟她的经历还是不一样的。对楚凌来说,有了孩子就是多了个家人或者说得腻人一点多了个爱的结晶。但是如果真的一直都没有孩子,她也不会强求。但是对君无欢来说却不一样,就算他自己不在意这件事,如果真的没有孩子他可能都会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亏钱。毕竟如果夫妻俩没有孩子,世人一般倾向于认为问题出在女子身上,对女子的名声不好。而且,君无欢本身应该也很希望能有孩子的。

君无欢不语,楚凌趴在桌上打量着他,“你很喜欢孩子?”

君无欢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如果…有了孩子就会更像个家了吧?也会跟热闹一些。”楚凌点点头道:“或许吧,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老先生只说目前不适合,又不是说永远都不能有。更何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也不觉得适合有孩子。”如果是已经有了的话她当然会选择接受,但是楚凌不觉得眼下的局势她们有必要去强求一个孩子。

与其让一个孩子在乱世中出生,颠簸。楚凌更喜欢自己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太平盛世。都说乱世造英雄,但是作为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平安无忧呢。

“阿凌……”君无欢忍不住伸手握住楚凌放在桌面上的手,轻声叹息道:“阿凌这般出色,却……”楚凌不给他将话说完地机会,轻笑道:“知道本宫对你好了,那就乖乖的别给我作妖。要是让本宫知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

“如何?”君无欢挑眉道。

楚凌笑眯眯地打量着他,“那你就真的一辈子都别想有孩子了。”

“我只想要我和阿凌的孩子。”君无欢坦然笑道。

楚凌靠着他的肩膀轻声道:“不用担心,顺其自然一切都会好的。”

君无欢点点头,“嗯,会好的。”

装饰的华丽舒适的马车移动而有些晃悠,但是却似乎丝毫没有惊醒马车上沉睡的人。傅冷跪坐在马车里,他跟前的软榻上躺着依然在沉睡中的南宫御月。旁边跪着一个白塔的医女正在为南宫御月把脉。他们已经离开京城快三天了,但是南宫御月依然还没有醒来。虽然这本身也是先前与楚凌的约定,但是傅冷多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神佑公主骗了他,后果却是不堪设想。但是除了相信神佑公主的人品,以及长离公子一系眼下还不会对公子下杀手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公子什么时候能醒?”

医女低声道:“那位肖姑娘说了,服过第三次药之后就会醒来。公子刚刚用了药,再等等吧。”

傅冷点了点头,表示再等等看。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南宫御月终于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公子,你醒了?”

“怎么回事?”南宫御月不悦地道,昏迷不醒的时候没感觉,但是不得不说马车上睡觉并不太舒服,虽然管道平坦,但是马车依然震动得厉害。想要坐起身来,却不慎牵动了之前的伤,不由皱了皱眉,“我睡了多久了?这是在哪儿?”傅冷道:“公子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我们现在…是在回上京的路上。”

“什么?!”南宫御月脸色一变,竟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直接坐了起来,“放肆!本座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

傅冷单膝跪地,低头道:“公子当时昏迷不醒,如果我们不离开平京的话,肖姑娘是不会给公子解药的。”

“肖嫣儿?又是她?”南宫御月凝眉,眉眼间全是厌恶之色。他已经烦透了肖嫣儿那个丫头了,总是坏他好事!

“君无欢死了没有?”南宫御月问道。

傅冷抽了抽嘴角道:“残叶先生到上京了。”

南宫御月沉默了良久,方才面无表情地道:“看来没死。谈判的事情怎么样了?”傅冷道:“一切顺利。”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下去。”

“是,公子。”傅冷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公子说要回去,那他着实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会儿回去,以公子的伤势只怕是讨不到好。傅冷之所以那么爽快答应楚凌的条件也是因为,他着实有些害怕凌霄商行的人会一时忍不住直接冲上来弄死他们。人在屋檐下,白塔的人再厉害毕竟人少,总归是不如神佑公主手握三千精兵的。

“秦公子。”另一边的马车里,秦殊正在看书,珂特吉也不用马车停靠就直接跃了上来,低头进了马车看着秦殊。秦殊抬头看向他,“珂大人,怎么了?”

珂特吉小声道:“秦公子不知道么?那位……醒了。”

秦殊并不意外,将手中的书卷放到一边笑道:“咱们都快要过灵苍江了,也该醒了。”珂特吉有些得意,笑道:“咱们这位国师在上京的时候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来一趟平京接连吃瘪不说,还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也是厉害了。”想起不久前南宫御月腹部挨了一刀,这一次又被人打断了肋骨还昏迷了好几天,珂特吉就觉得心旷神怡。这段时间积累的郁气都仿佛一扫而空了一般。等回到上京,他一定要替南宫御月好好宣扬宣扬。

秦殊不以为意,仿佛只是随意听别的人闲话一般。

“可惜,神佑公主没有干脆直接要了他的命。他跟君无欢,死哪一个都不可惜。”珂特吉遗憾地道。

秦殊摇摇头道:“天启刚刚和北晋结盟,神佑公主怎么会杀北晋国师?”

珂特吉暗道:“我们不介意她杀了国师啊。”

秦殊道:“珂大人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别的吧。”

珂特吉不解,“想什么?”

秦殊道:“过了灵苍江,可就是沧云城和靖北军的地盘了。”

“……”珂特吉神色微变,顿时神色也有些严肃起来了。他们刚刚跟天启结盟的消息沧云城不可能不知道。沧云城是不能对北晋大军如何,但如果只是要截杀他们这一群人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长生到公主府的第二天,肖嫣儿就替他做了一次全面的诊断。这一次因为君无欢的事情跟平京的许多御医交流之后,肖嫣儿觉得自己的医术又进步了一些。给长生把完脉之后,思索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看向楚凌和君无欢。楚凌将长生拉到身边,一边安抚着他一边问道:“怎么样了?”长生已久九岁了,而且君无欢说的没错,这个年纪在皇室已经不能算是小孩子了。所以楚凌觉得这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他,瞒着他说不定反而会令他胡思乱想。

肖嫣儿蹙眉道:“身体是挺弱的,应该是有些先天不足。不过…如果好好养着的话,应该是能养好的。博宁王府不是宗室吗?怎么现在长生的身体还没好?”

众人齐齐看向肖嫣儿,楚凌手微微顿了一下道:“你觉得不难?”

肖嫣儿耸耸肩道:“是有点麻烦,但是应该也不是很困难吧。如果从生下来就开始调养的话,这个年纪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楚凌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调理?现在还来得及么?”肖嫣儿道:“如果是从小交给我师父或者云师兄调理的话,可以从两岁开始用药浴和针灸,五岁开始练气,六岁开始练外功。再配合吃药调理就差不多了。”

楚凌有些无奈地道:“你觉得可能么?”

皇室的孩子多么金贵?更何况这还是博宁王府的嫡长孙,已故博宁王府嫡长子仅剩的血脉。让一个两岁的孩子药浴还要针灸,五岁开始练内功?不说御医没有几个敢这么提的,就算有博宁郡王夫妇只怕也不敢答应。

肖嫣儿撇撇嘴道:“是有点难受,但是见效快啊。不过现在小长生已经快要十岁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我用的方法他们肯定更受不了,还是等师兄来了再说吧。”她习惯用毒,当然也可以治好小长生,但是她怕吓到人。而且,也确实会有点痛苦和后遗症就是了。

小长生有些惊讶,“嫣儿姐姐,我可以…可以治好么?”

肖嫣儿对他招招手,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才伸手捏捏他的脸颊笑道:“你本来就没事,吃吃药,以后多练练功就好啦。不过可得加紧一些,要是再过几年…你就算治好了,这个…长不高也是个问题。”小长生比同龄的孩子矮一截,这要是再晚几年,以后可就一辈子都比别人矮了。

“我不怕苦。”长生认真地点头,“嫣儿姐姐,长生一定好好吃药,快点好起来。我要跟神佑姑姑学武功!”

“你学武功做什么?”肖嫣儿道:“跟我学医术好不好?姐姐教你用毒,保证比武功好使多了。”小长生练武资质一般,她只是说让他练练拳脚功夫强身健体而已啊。

长生坚定地摇头,“长生长大了要变得跟神佑姑姑一样厉害!”

肖嫣儿看了看含笑望着她的楚凌,只得吞下了满心的吐槽,拍拍小长生的肩膀,“有志气!”

337、云行月归来

消息传回博宁王府,博宁郡王和王妃顿时喜的险些将手里的东西丢掉,“你……你说的是真的?公主府的大夫真的这么说?!真的说长生他……”博宁王妃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前来禀告的管事急声问道。

管事吓了一跳,连忙道:“小的怎敢欺骗王爷和王妃?公主府的肖姑娘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肖姑娘说,为了安全起见,要等她师兄来了之后再开始治疗。”

“好好好。”博宁王妃连连道,“这么多年都等了,再等几天有什么,还是稳妥一些好,稳妥一些好。你快跟我和王爷说说,长生的身体,肖姑娘到底怎么说地?”博宁王妃终于压制住心中的欢喜,重新坐了回去。博宁郡王虽然看着淡定,其实紧握着手也早已经暴露了他跟王妃其实一样的紧张。

管事又将从公主府里听来的话仔仔细细向两人说了一遍,楚凌让人告诉他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为了让他回来传达给博宁郡王和王妃的,他自然也不负所望。

听完了管事的话,博宁郡王和王妃倒是有些呆住了,博宁王妃颤声道:“王爷…难道,难道…竟然是咱们耽误了长生?”听神佑公主府那位肖姑娘的意思,长生的情况根本就不算严重,若是早些治的话,说不定早就已经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了。博宁郡王握着王妃的手,轻声安慰道:“现在也不晚,你想想,当初并没有太医跟我们说过这些,就算说了…你你真的忍心让长生才小小的一团就整天泡在药水里还要扎针么?”慈母多败儿,宠爱孙儿的祖母也不遑多让。就算是他,只怕也不敢冒这个险。

博宁王妃愣住,却也不得不承认王爷说得没错。若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孙儿天天被大夫泡在药里,还要扎针,只怕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博宁郡王笑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一件好事。那位肖姑娘不是说了么,以后长生好了并不会影响什么,至于说习武…这个能成则成,不能学也没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差几个保护他的人?”王孙公子中,能成为高手的本来也是凤毛麟角。谁也不会因为长生武功不好而歧视他的。

博宁王妃抹了眼泪,连连点头道:“王爷说得对,我去收拾收拾,看看咱们家还有什么用得上的药材让人给公主府送过去。不…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博宁王妃说着就要去收拾东西了,博宁郡王也知道不可能拦得住她,只得随着他去了。

“你说…公主府传回博宁王府的消息,那小崽子的身体能治好?”安信王府里,正坐在凉亭里赏花的安信王妃听着下面的人禀告,微微眯眼细声道。她的声音分明是十分轻柔婉转地,但是跪在地上的人却不知怎么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愣神竟然忘了回答王妃的问题,回过神来一抬头果然看到王妃已经满是不悦的神色。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道:“回…回王妃,正是。博宁郡王和王妃正高兴着呢。”博宁王府和安信王府原本就是挨着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很好打听。博宁郡王和王妃兴高采烈地翻找府中药房和库房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安信王府。

安信王妃把玩着手中一朵刚刚从枝头摘下来的花儿,意味深长地道:“高兴…是该高兴了。但是,他们高兴了本妃可就高兴不起来了。怎么能只让他们高兴呢。”

男子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恨不得将自己当成死人。可惜,安信王妃的目光还是慢慢落到了他的身上,安信王妃轻笑一声道:“起来说话。”

“是,王妃。”男子连忙站起身来,依然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的模样。自从纯毓郡主不在了,王妃就的脾气就变得格外古怪,就算是平时府中的人都要格外小心更何况是现在。看着男子畏惧的模样,安信王妃微微勾唇笑了一下,道:“你怕什么?只要你忠于王爷和本妃,自然没有人会对你怎么样的。下去领赏吧。”

“是,多谢王妃!”男子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好运,当下也不敢耽搁连忙谢过飞快的退下了。

安信王妃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男子畏惧仓皇离去的背影,嗤笑了一声。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那些人也会害怕她。只是因为她是安信王妃能够一手掌握着他们的生死。所以…她更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凤座,成为这天启最尊贵的女人。这么多年,她那么多的隐忍,那么多的牺牲,不都是为了这一天么。那个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跑回来的神佑公主,竟然轻而易举地就毁了她和王爷这些年地隐忍和期盼。那个野丫头,她怎么敢?!凭什么那么一个浣衣苑出来的野丫头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的纯毓…却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外面,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来人!”

“王妃。”守在凉亭外,一个丫头模样的少女快走走了进来。安信王妃示意她靠近一些,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少女有些惊讶地看了安信王妃一眼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道:“是,王妃。”安信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去吧。”看着那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花园里,安信王妃唇边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意。这天启的江山,必须是他们安信王府的!

这两天,神佑公主府格外的热闹。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清心寡欲模样的博宁王府突然将小公子送到公主府不说,甚至连王妃都一趟一趟的往公主府跑。甚至一天之内博宁王妃就亲自往公主府跑了两趟。傻白甜一些的人在心中嘀咕:王妃和王爷不放心小公子,接回去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心机深一些的开始揣测博宁王府和神佑公主府是不是有人什么联系。

此时楚凌却无心理会外面人们的猜测,她正跟君无欢等人一起坐在书房里,看着桌案上放着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青玉雕琢而成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石头。如果不是放在这么一个精致的玉盒子里,而是随便放在路边的地上,只怕就是一百个人走过去也不会有人去多看一眼。

“云行月,你是不是傻了?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啊。”桓毓看着有些风尘仆仆的云行月皱眉道。这看起来就是一块只有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经年累月被流水侵蚀,外表看起来十分的光滑圆润,但是那也改变不了它是一块没什么用处的石头的事实。冰晶石?它至少得先是块冰啊。云行月翻了个白眼道:“你傻了本公子都不会傻,没眼力就闪一边而去。”

楚凌看向肖嫣儿,肖嫣儿早就迫不及待趴到桌边研究起这块石头来了。

肖嫣儿抽出一根银针戳了戳那石头,然后才收回来用自己的指尖摸了摸,眼睛微亮道:“有点凉。”

云行月看着她挑眉道:“你倒是谨慎了许多。”

肖嫣儿没有回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百年扭过头去继续研究那块石头了。

云行月愣了愣,他习惯了肖嫣儿一见到他就缠着不放的模样。也正是因此每次看到肖嫣儿他总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他并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小师妹,只是对方那种总是想要粘着他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的不舒服。倒是今天,自从他回来之后肖嫣儿还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认真的看过他几眼。嘘寒问暖的关心什么的就更加不用说了。

其他人却没有看到云行月的怔愣,纷纷关注着那块平凡无奇的石头。

老者挠了挠自己的白发,道:“冰晶石就在这里面?”

云行月点头道:“这是从昌州地下溶洞最深处的暗河中找到的,那溶洞深处常年坚冰不化,底下暗河的谁也冰冷刺骨,我仔细看过,冰晶石就在这里面。”老者点点头,伸出手指往那石头上一点,指力瞬间迸出,只听一声轻响那石头竟然就碎成了几块。一颗泛着浅浅的蓝色的小珠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是一颗珍珠大小的珠子,通体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蓝光。那石头碎裂的一瞬间,众人就看到原本装着石头的青玉盒子上结出了一层水汽。距离最近的地方甚至起了点点霜花,在往后,整张桌子上也仿佛被水汽晕染过一般。桓毓伸手摸了一下桌面,就如今这个季节他竟然觉得自己指尖冰凉,指尖甚至还泛着水光。

吸了一口凉气,桓毓道:“你们…你们要让君无欢把这个吃了?”真吃下去就不用治病了,君无欢直接就可以去了吧?

肖嫣儿翻了个白眼道:“你是不是傻?我师兄内力高强,只要控制得当不会那么容易被冻…冻到的。”她原本想说冻死的。楚凌皱眉道:“不是说,他现在不能用内力吗?”肖嫣儿拍拍自己的心口打包票,“阿凌姐姐你放心,现在有我和云师兄在这里,还有大师伯在。肯定能帮师兄将冰晶石的寒气全部催化的。”

“云公子,你怎么看?”楚凌看向云行月,云行月看楚凌的目光也有些怪异,每一次见到阿凌姑娘,这位姑娘的变化总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啊。不过现在却也不是叙旧的时候,云行月认真地道:“凌姑娘放心,这个法子我以前跟我爹商议过,虽然…有些痛苦,但是只要撑过去了就能管不少时间,说不定能支撑到我爹找到凌雪草。”

楚凌默然,她知道云行月这是在告诉她别无他法了。现在只有凌雪草和冰晶石两个法子了,而他们却并没有那传说中的凌雪草。所以不管是危险还是痛苦,君无欢都只能姑且一试。

侧首看向君无欢,君无欢伸手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笑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楚凌点点头,道:“那么…什么时候开始?”

云行月一愣,没想到楚凌这么爽快,“越快越好,这几天全靠大伯的内力维持,拖得越久对大伯消耗越大,对君无欢也越不利。”

楚凌点点头道:“知道了,需要准备什么?”

云行月道:“准备一个院子,三天之内绝对不能让人打扰。除了必要的守卫,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另外,还需要四名擅长针灸的大夫,咳咳…最好是有内功底子的。”楚凌微微蹙眉,有内功底子的御医不好找,但是也不是找不到。毕竟这个年代针灸什么大都有一些各自的独门手法,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涉及到了内功。只是这些人大多也只是为了医术,内功算不得高明。

“为什么?”桓毓不解道。

云行月认真道:“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帮忙施针,万一君无欢控制不住,寒气外泄会伤到人的。”

楚凌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让去找人的。时间…就定在明天如何?”找人也需要一点时间。

云行月点头,“正好,我需要一天时间休息。”他一路匆忙的从南边赶回平京,还没到平京就被大伯截住了半路改到去昌州,又从昌州赶回平京,一路上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

永嘉帝虽然日常对君无欢各种不满,但是也没有真的想让自己未来的女婿就这么死在大婚之前。因此楚凌一开口永嘉帝立刻就领太医院挑出了太医院里最医术最高超的御医全部让楚凌带回了神佑公主府。需要多少大夫这种事情,在富有天下的皇家眼中原本就不是什么事,楚凌自然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心。她真正担心的还是君无欢本身,那颗小小的冰晶石楚凌并没有碰到,但只是在旁边看着那森然的寒意却已经感受的十分清楚了。

即便是有云行月和肖嫣儿的保证,楚凌也很难相信那种东西让人服下去会没事?或者理智上她是相信的,感情上却无法放心。

“阿凌。”楚凌回头就看到君无欢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望着自己。楚凌有些惊讶,“你怎么上来的?我都没感觉到。”她现在可是蹲在房顶上的,君无欢不能动用内力是怎么悄无声息地上来的?君无欢慢走走了过来,即便是不能动用内力,他走在房顶上却依然如履平地。在楚凌身边坐了下来,君无欢方才指了指不远处道:“爬上来的。”那里还露出一小节竹梯,显然君无欢就是从那儿上来的。

“你还说。”君无欢蹙眉看着她道:“这么大动静,你竟然也没听见?在想什么?”其实也算不上大动静,但是对于感官敏锐的习武之人来说,却已经足够清晰了。

楚凌抱着膝盖坐着,摇了摇头道:“没想什么,就是发一会儿呆。”

君无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阿凌还是不放心我么?”楚凌抬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微微点了点头道:“是啊,就算是知道云行月他们已经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了,我依然还是不放心。或许…即便是云师叔亲自来了,我也无法放心吧?”这种感觉,她以前也有过。在她的搭档受了重伤生命垂危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坐在外面盯着手术室的灯的心情大约就跟现在差不多。不过,而已不尽然完全相同。那时候她只有紧张,难过,懊悔。紧张结果,难过队友受到的伤害,懊恼自己不能做得更好让自己人不受到伤害。但是这一次…楚凌抱着自己膝盖的手更收紧了几分,她心中竟隐隐有几分惊慌和恐惧。这种感觉…做实事不太好。

君无欢轻柔了为她顺了顺发丝,轻轻拍拍她的背心道:“不用怕,阿凌…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楚凌眨了一下眼睛,定定地望着他问道:“真的么?”

君无欢笑道:“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况且…我怎么舍得放下你一个人呢?我前面十几年已经够倒霉了,遇到阿凌是我这些年遇到的最幸运的事情,我觉得…从那以后我的运气就一直都不错了。这一次,当然也不会有事。”楚凌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不由笑出声来,“罢了,现在还要你来安慰我,算个什么事儿?”现在更要紧的其实是君无欢才对吧,毕竟若是一个不小心他可就没命了。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费心来安慰她,楚凌觉得自己未免有点矫情了。

君无欢不以为然道:“本就应该我来安慰阿凌不是么?阿凌总是太坚强了,不过…阿凌也可以来安慰我。”

“长离公子也担心么?”楚凌好奇地道。

君无欢低头想了想,道:“大概…还是有点担心的吧?”

“真的?”

君无欢低头,两人的额头靠在一起,“真的,不过我知道我是不会有事的。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好不容易等到的大婚之期岂不是又没了?那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甘心……”

“胡说什么。”楚凌没好气地瞪了君无欢一眼道,君无欢握住她捂住自己唇的手笑道:“我以为阿凌不相信这个。”阿凌看起来就是个不相信鬼神的人。

楚凌翻了个白眼,我是不相信,但是也不会觉得这种时候诅咒自己是什么赏心乐事啊。

不远处的屋檐下,云行月和桓毓正看着这一幕。

桓毓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君无欢和公主殿下之间虽然没有什么…呃,爱恨缠绵的纠葛,这情路走的也略有些坎坷啊。”或者说其实是这两个人情路太顺了,才更多了一些别的波折进而影响到情路了。云行月靠着柱子,蹙眉道:“我不过没多少时间不在,这凌姑娘怎么就变成什么神佑公主了?君无欢还变成未来驸马了?”

桓毓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早就知道公主的身份了么?现在才来惊讶?”

云行月叹了口气,“你知道满肚子震惊没人分享是什么感觉吗?”接到桓毓的消息,云行月差点把自己给憋疯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人可以聊聊,还不准他吐槽一下啊?

桓毓拍拍手,道:“我觉得,只要君无欢的病能好,一切就都好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啊。神佑公主身份尊贵,难不成还配不上沧云城主不成?”

云行月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单纯的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而已。桓毓耸耸肩道:“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只有一个事儿啊,你要是再不小心一点,你那小师妹只怕就要跟人跑了。”云行月神色一僵,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桓毓偏着头打量着头,轻啧了一声摸着下巴笑道:“咱们凌姑娘有本事着呢,嫣儿跟着她混了才多久,你看她今天拿正眼看过你一眼没有?还有啊,前些日子我听说那丫头一直跟着萧艨跑,这也是最近萧艨去北晋君无欢身体又出了问题,她才回公主府来的。萧艨知道吧?平京数得上号的高手,打你这样的,一个打五个应该没啥压力。”

云行月表情有些僵硬,“嫣儿愿意跟着谁跑是她自己的事情,我担心什么。”虽然是这么说,云行月心中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桓毓斜了她一眼,道:“这些年,我和君无欢都帮你瞒着嫣儿姑娘你的行踪,不是因为我们站在你这边,而是我真的觉得你跟嫣儿就不合适走到一块去。你每次见了她就跟刺猬似的,过后你跑了收拾烂摊子的是我和君无欢,那还不如不见。”

云行月翻了个白眼,“你说这个干什么?”

桓毓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云行月的肩膀道:“我估摸着,嫣儿姑娘的病只怕要好了。以后该怎么办,你自己考虑清楚吧,别弄到最后才追悔莫及。”

云行月一愣,很快又扫了桓毓一眼道:“先管管你自己吧,孤家寡人还好意思说本公子。”

桓毓冷笑一声,“行,本公子等着看你的好戏。云行月,有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什么?”

桓毓慢条斯理地道:“用凌姑娘的话来说,你丫就是个傻叉!”

“……”

338、风雨来袭

“嫣儿姐姐,嫣儿姐姐!”长生从走廊的尽头过来就看到肖嫣儿坐在月光下发呆。不知为什么,小长生隐隐觉得嫣儿姐姐脸上的神色有些悲伤。但是为什么呢?虽然才认识没两天,但是嫣儿姐姐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开朗活泼爱笑爱玩儿的。长生从来没见过比嫣儿姐姐还爱笑,活的还开心的人了。突然看到这样的表情,长生只觉得心中十分的不自在,忍不住想要将沉浸在不知道是什么的忧伤中的嫣儿姐姐拉回来。

“嗯?”肖嫣儿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看到跑过来的长生,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长生站在肖嫣儿跟前,就着月光仔细看着她的脸问道:“嫣儿姐姐,你在做什么呀?”肖嫣儿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明天有比较重要的事情,我…大概有点担心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没做什么啊。

长生板着小脸,认真地道:“那嫣儿姐姐应该早点休息呀,明天才有精神做事情呢。”肖嫣儿笑道:“我有点睡不着吧,小长生,等师兄的事情过了,我就请云师兄给你看诊呀。你很快就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啦。”

长生眨了眨眼睛,道:“师兄是姑父,云师兄就是今天来的那位叔叔么?嫣儿姐姐跟姑父关系很好么?”

“还…还好吧?”她跟师兄关系很好嘛?以前师兄对她好像有点坏,自从有了阿凌姐姐以后就对她不错了。她还是最喜欢阿凌姐姐了。长生道:“雪鸢姐姐说,那位云公子是嫣儿姐姐师父的儿子,长生还以为嫣儿姐姐跟他关系更亲近呢。”

肖嫣儿有些恍然,“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她表现的跟云师兄关系很不好?也没有吧。只是…以前总是缠着他确实不太好,现在好像没有那么想要缠着他了,她主动避让一点应该是对的吧?

“因为嫣儿姐姐叫辜负师兄,却叫云公子云师兄呀。”看着小长生一脸认真的小脸,肖嫣儿眨了眨眼睛。对呀,她先前好像是叫君师兄,叫云行月师兄的。什么时候反过来的?不过,这个不重要啦,“大概是因为经常跟师兄和阿凌姐姐在一起吧。这个不重要,你一个小家伙怎么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你知道谁跟谁关系好么?”

长生捂着自己被肖嫣儿捏了的脸颊鼓着腮帮子看着她。

其实也是肖嫣儿太小看长生了,或者说太小看皇家出身的孩子了。特别是像长生这种自幼因为身体不好而格外敏感的,他们对人的情绪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扯着肖嫣儿的衣袖,长生道:“既然不重要,嫣儿姐姐去休息啦。”肖嫣儿跟着他起身,笑道:“好好好,去休息就去休息吧。”也确实该休息了,明天还要给师兄疗伤呢。等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院子里便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影从外面飘了进来站在墙角边发呆。

云行月已经来了好一会儿,自然也听到了长生和肖嫣儿的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出声打扰。这一次见面,他觉得肖嫣儿似乎变了很多。特别是方才,感觉完全不像是他认识多年那个活泼的有些烦人的小师妹了。若不是在楚凌和君无欢这里,在别的地方碰到的话云行月说不定要以为肖嫣儿是不是什么人易容冒充的了。

云行月站在墙角边发呆,暗处也正有人盯着他。

“怎么办?要不要禀告公主?”两个护卫低声商量着。公主让他们保护好小公子和肖姑娘的安全,这位公子之前躲在墙外边就算了,这会儿怎么还在墙里发起呆来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半夜来爬一个姑娘家的院墙,就是不对的。

“应该…不用吧?那位公子好像是肖姑娘的师兄。”另一个护卫迟疑着道,“应该不会对肖姑娘和小公子不利的。”

“我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啊。”看看这云公子纠结的表情,还有肖姑娘今晚好像也有点失常。

“别胡扯,不是听说肖姑娘中意萧将军么?”先前肖姑娘可是一直都在神佑军跟着萧将军跑来着,要不是这次长离公子生病说不定肖姑娘还不想回来呢。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作罢。算了,他们只负责安全问题,盯着就是了。别的还是不要多说了比较好,容易祸从口出啊。

第二天一早,整个公主就再一次闭门谢客。整个公主府虽然没有戒严但是守卫却是外送内紧。外表看起来仿佛一切如常,但是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进入的话就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危险和紧绷。

永嘉帝派来的御医们早已经准备妥当,都是一脸的郑重其事。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君无欢的身份容不得出错,更重要的也是一种长见识和开拓视野的机会。毕竟江湖中人的野路子跟他们这些御医世家出来的人的手法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也是增进自己医术的好机会。

楚凌和君无欢站在门口,君无欢含笑对楚凌道:“不要等在这里,这次需要不少时间。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你去做呢,不要耽误了。”

楚凌微微勾了下唇,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她知道,君无欢是怕她等在这里难熬。

君无欢道:“我先进去了。”

楚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君无欢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凌,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去吧。”

云行月从外面走进来,瞥了两人一眼没好气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这是在唱戏么?进去了,大伯都在里面等半天了。一会儿等久了老头子又要发脾气。”肖嫣儿也抱着自己的药箱从外面走进来,瞥了云行月一眼道:“大师伯才不会乱发脾气,阿凌姐姐你别担心,师兄不会有事哒。”

楚凌对她笑了笑,“辛苦嫣儿了。”

肖嫣儿顿时笑眯了眼睛,“阿凌姐姐,师兄交给我,你放心!”

“交给你谁能放心的下来?”云行月微微眯眼,有些阴阳怪气地道。肖嫣儿瞥了他一眼,一扭头直接越过他走了进去。云行月顿时呆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着肖嫣儿的背影道:“她…她、凌姑娘,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本公子是她师兄吧?”楚凌眨了下眼睛,心平气和地微笑道:“云公子,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吗?”云行月反问。

“有吗?”

楚凌依然微笑,显然她觉得没有。

不知为何云行月莫名的有些尴尬,摸摸鼻子。没有就没有吧。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还不进来要老夫等你们到什么时候?!”里面传来了老者的怒吼声,云行月挑眉,“还说不会发脾气?不错啊,这老头脾气又大了一点。”这老头面对君无欢一向很怂,这次倒是挺会发脾气了。

“……”相信我,这位老先生的脾气大半都是朝你发的。

君无欢握了握楚凌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进去。楚凌目送他进去,房间的大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关上了。

“公主。”白鹭上前来,轻声道:“公主还没有用早膳,不如先去用膳吧。”

楚凌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还不饿。”现在没什么心情吃饭,白鹭无奈道:“公子一大早就嘱咐奴婢了,一定不要让公主一直留在这里等。反正公子在里面公主也进不去,在这里等着也没什么用反倒是心急。”楚凌笑道:“他倒是会操心,你不用担心,我没打算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亲自带人在这里守着,还有凌霄商行的人也全部都布置在院外。这两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要记住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守好这个院子,明白么?”

“是,公主。”白鹭被她说的有些紧张,“公主是觉得,会出什么事么?”

楚凌抬头看了一眼有些阴暗的天空,轻声道:“不是我觉得,是一定会出是什么事的。”这么好的机会,安信王府怎么会不紧紧抓住呢。

“公主放心,奴婢绝不会让人踏入院子一步的。”白鹭神色一振,坚定的道。

楚凌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刚下了早朝,一群人从宫门口涌了出来。人们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开往自己需要去办公或者回家的地方而去。襄国公神色有些凝重,只跟同僚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告辞离开了。他身后不远处,安信郡王微微眯眼打量着襄国公离开的背影。自从宫门口的事情之后,朝中的局势就显得有些微妙。陛下似乎打算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这是明明白白的偏袒神佑公主了。文官们心中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特别是几个蹦跶的厉害的。但是神佑公主手里掌握的东西也让他们投鼠忌器。而原本就早已经暗中投靠安信郡王的人就更是焦躁不安了。如果安信郡王最后无法上位,他们这些人都会有大麻烦。

这些人私底下自然也考虑过摆脱安信王府的事情,但是算来算去,也还是觉得安信郡王府的机会最大。如今的天启皇室是真的凋零,除了在京的安信郡王和博宁郡王,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宗室王爷同样子嗣不封,而且跟永嘉帝关系都不算近了。这从龙之功自来就是有风险的,成了自然是从此平步青云鸡犬升天,不成,那…也就只能自认倒霉赔的连裤子都不剩了。

最后,真的下定决心远离安信郡王府的依然是极少数。毕竟安信郡王这些年的经营也不是白费的,想要背叛他可比找永嘉帝不自在后果严重多了。陛下不会杀人,安信郡王私底下会不会就不好说了。

“王爷,您听说么?今儿…公主府那位好像在治病。”一个中年人凑到安信郡王耳边低声道。安信郡王自然早就知道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治病就治病,还能怎么样了?”那人摇摇头道:“这个倒是不知道,不过听说公主好像看得挺重的,这不襄国公一下朝也赶着回去了。看来那位长离公子确实是病的不轻啊。公主殿下也是可怜,好好地竟然找了这么一位驸马。若是还没过门驸马就一命呜呼了,啧啧……”克夫的名声,可不好听。

安信郡王倒是没有将心思放在这方面,他的消息比这些普通官员更加灵通。当初皇帝是费心替公主选了身边的人,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偌大的公主府想要将这么大的事情捂的严严实实也是不可能的。君无欢的情况,好像比他们以为地严重多了。严重好啊,越严重越好。安信郡王觉得,这是老天在帮他。

安信郡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门,眼底闪过一丝冷笑。也多亏皇帝陛下纵容公主,将神佑公主嫁给了君无欢这样一个商人。若是将公主下降给那个权贵世家或者将门世家,说不定还要麻烦一些。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送王爷。”

安信郡王后面,朱大人和上官成义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朱大人盯着安信郡王匆匆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皮道:“上官兄,我这眼皮怎么跳得这么厉害?总感觉要出什么事。”之前宫门口的事情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被按下去了,朱大人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安。总感觉这个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炸开了。

上官成义笑道:“能出什么事?朱兄,不要杞人忧天了。走,去我府上喝两杯?”

朱大人沉默了一下,道:“还是去我府上吧。”丞相府自从走了卓氏,听说一直就不怎么太平。

“……也行。”上官成义半晌才道。

公主府书房里,桓毓和黎澹一左一右坐在下首看着正在忙碌着楚凌。好一会儿,楚凌方才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儿就直说,没看到我还忙着吗?”桓毓看着楚凌,有些好奇地道:“凌姑娘,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君无欢么?”看凌姑娘这淡定从容楚凌事情的态度,桓毓公子还真的有点茫然了。

楚凌手中的笔一顿,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表示担心?坐在房门口等着,还是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桓毓道:“一般人…都这样吧?”

“你可以当我是两般人。”楚凌随手将比放在一边,悠悠道,“玉六公子,劳烦你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表现情深义重。比起这些,保证君无欢这几天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吧。”

“嗯?”桓毓一怔,楚凌道:“你不会以为我们的敌人只有安信郡王和那些文臣吧?你猜现在平京城里有多少貊族人的探子?”

桓毓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头大,连忙示意楚凌不要说了,“那些人简直跟耗子似的,不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到处钻,一找起来就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不过…君无欢毕竟只是一个商人而已,就算加上神佑公主驸马这个身份,也貊族人也犯不着为了他拼上自己在平京的底牌吧?”

楚凌撑着下巴道:“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君无欢在上京干了些什么?”

“……”桓毓略有些尴尬,时间太久他还真的差点忘了。楚凌摆摆手道:“别废话,安信郡王那边继续盯着。还有平京那些权贵官宦,我总觉得这些人不会安生。”桓毓笑道:“其实,我觉得他们肯为了您一个公主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已经很给面子了。”

楚凌微微勾唇,道:“我也可以更给他们面子。”

桓毓摸了摸鼻子,问道:“如果他们真的……”

楚凌冷笑道:“他们最好别这个时候来惹我,否则我会让他们知道,本宫不仅爱打人,也爱杀人。”

“……”

桓毓很快便起身办事去了,书房里只留下了黎澹。黎澹望着楚凌欲言又止,楚凌有些不解,“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不用拘束。”

黎澹垂眸,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如果…安信郡王真的反了,公主可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楚凌挑眉,“什么意思?”

黎澹抬眼与她对视,道:“如果安信王府没了,皇嗣的事情势必会立刻提上日程。毕竟…少了子嗣繁盛的安信王府,可选择的余地就更小了。而陛下的身体…也不容许这件事一直拖下去。”永嘉帝平时看着似乎没事,但是从年少时到如今永嘉帝虽然坐在皇位上其实心里没有一天过得舒坦的。心怀郁结,身体自然也不会多好。御医早就暗示过,永嘉帝并不是长寿之相。

楚凌看了看黎澹明显稚气未脱却依然严肃的面容,笑道:“黎澹,你想的可比桓毓远多了。”黎澹若是年长几岁,跟桓毓一起认识君无欢。她估计现在也没桓毓什么事儿了。桓毓公子其实也不是不够聪明,他比绝大多数都聪明,他就是不爱用脑子。没有人逼他他就完全是个甩手掌柜的模样。但是黎澹不一样,黎澹很明显的喜欢用脑子,而且比寻常人都想的长远。

面对楚凌的夸奖黎澹并没有表现出喜悦的神色,依然望着楚凌显然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还没有答案,未雨绸缪虽然不错,但是想太多了也同样会束手束脚。还是,你有什么想法?”

黎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楚凌耸耸肩道:“行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不着急。”

“……”真的没有。

小院子里,长生正乖巧地坐在树下看书。他知道今天大家都有很重要的事情,因此也不出去玩儿了,就拿着一本刚看了一半的书留在院子里。见他如此,众人更是觉得这孩子十分的让人心疼,肖嫣儿临走之前还将小长生拉进怀中好一顿揉搓。

“小公子,吃点点心吧。”一个小丫头端着点心过来,轻声道。

长生抬起头发现是一个有些眼生的丫头,好像见过几面但却不是他跟前侍候地。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皱眉道:“先放着吧,我一会儿饿了再吃。”

丫头道:“小公子,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

长生将脸一偏,道:“我不喜欢吃桂花糕。”

丫头笑道:“很好吃呢,小公子尝尝看就知道了。”丫鬟将桂花糕送到长生嘴边,柔声劝说着。

长生不悦地道:“本公子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你退下吧!”

丫头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长生冷冰冰的小脸有些迟疑。不是都说博宁郡王府的小公子乖巧懂事么?这叫乖巧?

“本公子让你退下!”长生拔高了声音道。

丫头脸色一瞬间有些变幻不定,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一沉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长生见状心中也是一惊,一挥手将桌上地点心盘子扫向了那丫头,然后从凳子上跳下了就想跑。只是他本来就比同龄人弱,那丫头更是狠下了心来,丝毫不管砸向自己的盘子就朝着长生扑了过去。

长生太小,身体也太弱。那丫头猛扑过来一把便将他抓在了手中。

“放开我!放开我!”放声大叫道。

那丫头脸色十分狰狞,用力掐住长生的脖子,“去死吧!去死吧!都怪你……都怪你!你去死……”

“放…救命!”

在暗处保护长生的护卫见状也不由一惊,沉声道:“不好!”飞身朝着院子里扑了过去。还没到跟前,手中的刀就已经朝着那丫头的背心掷了过去。那丫头只觉得背后一痛,低头就看到带血的刀剑从自己胸口刺了出来。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咔嚓一声传来手骨断了的声音。抓着长生的手立刻松开,长生被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咳咳咳!”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长生一阵猛烈的咳嗽。

“小公子,你没事吧?”抱住他的人焦急地问道。

“没…没事。”小长生憋红了脸,却还是摇了摇头道。

请假通知6.4

亲们很抱歉今天身体不舒服,头痛欲裂,没法码字请假一天。夏天到了,大家用空调也要注意不要感冒了。泪奔……我每年是夏天感冒的比冬天多。

339、禁军反了?

那丫头突然发难来势汹汹,护卫为了救人顾不得许多直接将手中佩刀掷了过去,一刀穿透了心口此时倒在地上抽搐着已经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只是即便是如此,她看向长生的眼睛里也依然还是充满了不甘和怨恨。原本扭过头想要看看她的长生从未直面过如此深重的恶意,吓得抖了抖连忙扭头躲进了抱着自己的护卫怀中。

“怎么回事?”片刻间,守着院子的几个护卫已经将长生团团围住,“这丫头怎么会……”这丫头虽然不是贴身侍候长生的,但确实是这个院子里的丫头,否则他们也不会放她进来。谁知道竟然放了一个刺客进来,险些害了小公子。一个护卫盯着那丫头的脸看了半晌道:“这是博宁王府送过来的丫头,去禀告公主。”博宁王妃担心孙儿在公主府不习惯,送了好几个丫头过来。不过肖姑娘认为这些丫头将长生管的太严了,什么都不敢让长生做整天跟前跟后的甚是烦人。跟楚凌提了一声,便依然让金雪安排的公主府的侍女照顾长生,那几个丫头只是打打下手而已。

长生闻言,也顾不得害怕低头往地上看去,皱了皱眉道:“这个…不是我身边的姐姐。”是有点眼熟,但是并不是祖母一直放在她身边侍候的侍女。护卫蹙眉,那就奇怪了。这丫头确实是跟着博宁王府的丫头一起送过来的,但是博宁王妃为什么要送一个小公子不熟悉也没侍候过小公子的丫头过来?

“去将博宁王府送来的丫头都叫过来了,问清楚这刺客的身份。”领头的护卫道,“再叫个大夫过来看看小公子。”看小公子煞白的小脸,只怕是吓坏了。

楚凌收到护卫的消息立刻带着人赶了过来,长生看到楚凌立刻朝着她奔了过来,“神佑姑姑!”楚凌伸手抱了抱长生,这才仔细看了看他就看到那白嫩嫩地脖子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青紫色指痕。可见捏着长生脖子的人是真的想要让他死。看得楚凌心疼不已,轻抚了一下他的脖子,柔声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长生此时看到了楚凌,眼睛顿时就红了。

“怎么回事?!”楚凌轻轻抹掉他眼角的泪珠,方才站起身来冷声问道。

领头的护卫上前请罪,“属下等保护小公子不利,请公主降罪。”楚凌皱眉道:“降罪的事情先放一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刺客是从哪儿来的。”护卫让开,让楚凌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楚凌将长生拉到一边,交给跟着自己的黎澹。但是长生受到了惊吓,抓着楚凌的衣角不肯放开。楚凌轻声道:“长生,我要过去看看,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长生抬起头,道:“我跟阿凌姐姐一起过去,我…我不怕的。”他受了惊吓,连称呼都姐姐姑姑的一团乱楚凌也不去纠正他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你站在我身后,害怕就不要看。”长生连连点头,将楚凌的衣角抓的更紧了。楚凌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那丫头的尸体皱眉道:“身份查清楚了么?”

护卫点头道:“查清楚了,是博宁王府的家生子。前日博宁王妃点人的时候,平时侍候小公子的一个侍女突然染了病,才让这个丫头顶上的。这丫头原本是博宁王妃身边的针线丫头,女红做的极好。王妃派她过来大概也是为了这个。”不过神佑公主府可不缺绣娘,小公子用的东西都是跟公主一样的,这丫头自然派不上什么用场。再加上另外那几个丫头对小公子太殷勤周到惹的肖姑娘嫌弃,连带着她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近小公子身边了。

楚凌皱了皱眉,道:“派人将人送回博宁王府,顺便把这事儿跟博宁王叔说清楚吧。”

“是,公主。”

楚凌不放心让小长生再一个人待着,便带着他出了院子准备自己带在身边。黎澹走在楚凌身后,看着被楚凌牵在手中乖巧懂事的博宁王府小公子若有所思。

“这件事,公主打算就这么算了?”黎澹问道。楚凌回头笑道:“谁是幕后主使者,我清楚,博宁王叔想必也清楚。不着急,反正都堆在一起了,到时候这账一起算就是了。”黎澹微微蹙眉道:“公主是认为,这是安信王府的手笔?”楚凌道:“除了他们,难道还能有别人?”别人或许想要对付她和君无欢,但是杀一个博宁王府的小公子有什么用处?为了挑拨她跟博宁王府的关系么?就算是如此,也只对安信王府有好处。在外人眼中,一直低调的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博宁王府本身就无足轻重。就算是真的跟她有了嫌隙,又能有什么用处?

“神佑…姑姑,是…安信王叔要杀了吗?”长生突然抬起头来问道。对上长生明亮的大眼睛,楚凌有点懊恼。在一个刚刚险些被人杀了的孩子面前讨论这个真的好么?黎澹看了一眼长生却并不介意,虽然这位博宁王府小公子看起来依然有些受惊的模样,但是眼底却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和难过。可见对于自己的堂叔要杀自己这件事,也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的难以接受。

黎澹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对朝堂上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同情心。但是对于柔弱的女子和孩子却着实是有些心软。否则她当初也不会插手卓氏的事情,现在更不会为了长生的事情愧疚。博宁郡王将孙儿送过来时,真的没有想过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么?不过…有时候心软一些总比冷血无情好一点。只要不是随便对什么人都心软。

那丫头的尸体被神佑公主府的护卫大张旗鼓地送回了博宁王府,楚凌也没有去理会外面的人看到神佑公主府抬出一句尸体会传成什么样子。反正现在京城里神佑公主差不多也快要被传成妖魔鬼怪了,听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楚凌带着长生,中午去了一趟君无欢等人所在的院子里,依然是大门紧闭的样子,楚凌站在外面也只能隐约听到里面有人的动静。白鹭尽忠职守的亲自守在大门口,看到楚凌来了方才上前来说那门从关上以后就再也没有开过,也没有人从里面出来过。楚凌待了一会儿又带着长生回去用午膳了。

下午的时候博宁郡王来了一趟,于楚凌关在书房里商议了半天方才神色肃然的走了。

晚上,那院子里终于有人出来了。楚凌连忙赶过去,出来的是两个御医。早上进去的时候还脸色红润神采奕奕的两个人此时却是脸色苍白隐约还带着几分青色。若不是提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说不定要以为是碰上了什么妖精被吸干了精力呢。楚凌问道:“两位大人,怎么样了?”

一位御医喝了一口侍女送上来的参茶,脸上才多了一丝血色,勉强笑了笑道:“肖姑娘让我们转告公主,请公主放心,眼下一切都还顺利。”

楚凌微微蹙眉道:“那两位这是……”

御医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下官虽然听说过冰晶石此物,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东西,竟然真能有如此厉害。下官不过是为长离公子施针一次,就有些…实在是惭愧。”另一位御医也点头道:“正是,我等医术浅薄,实在是惭愧的很。”太医院特意选出来的御医自然不会是医术浅薄之辈,不过这也说明了君无欢的伤确实是很严重。楚凌作为一个不通医理的人,只是站在自己所理解的角度,一直觉得云行月等人那种医疗手段早该把人给折腾死了。但是既然君无欢到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也就只好安慰自己这就是医术的奇妙之处了。

“两位大人言重了,今天辛苦两位了。两位请先去休息,此事过后本宫定有重谢。”楚凌笑道。

两位御医从善如流地起身告退了,他们确实是很累了,回去休息自然比在这里跟公主殿下闲扯要舒服的多。虽然外间都传神佑公主各种凶神恶煞,但是他们这些永嘉帝身边的人或者真的做事与公主接触过的人,倒是都觉得神佑公主对人十分谦和有礼,半点也没有皇室贵胄的骄矜之气。

白鹭在院子里守了一整天,晚上便有雪鸢来换班了。白鹭跟着楚凌出了院子往主院而去,整个公主府在夜幕中依然一片宁静。楚凌漫步在夜色中,神色有几分凝重。

“公主是在担心公子么?”白鹭看了看楚凌,轻声道:“公主不用担心,有云公子和小姑娘还有云老先生在,不会让公子出事地。”

楚凌摇了摇头,淡笑道:“倒也不是完全因为君无欢,只是…心里有些不安罢了。”

白鹭不解,不是为了公子公主还有什么不安的?

楚凌抬头远眺,微微眯眼道:“白鹭,你看那是方向是什么地方?”

白鹭循着方向望了过去,思索了一下道:“那好像是…御前司衙门和禁军营房的方向。还有…国子监和承天府好像也是那个方向。公主,怎么了吗?”

楚凌道:“虽然这会儿还没宵禁,但是你不觉得那边有点太亮了么?”

白鹭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个方向一瞬间变得更亮了。片刻间的功夫,小半边天空仿佛都亮了起来,站在这里不用仔细分辨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不同,“公主,那边…那边着火了?”楚凌沉声道:“只怕不是着火了那么简单,我那王叔倒是着急,连后半夜都等不及了。”

“安信…郡王?公主,我们现在怎么办?”白鹭神色凝重,原本她已经辛苦了一天着实有些疲惫,这会儿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倒是顺便变得精神百倍了。

楚凌道:“长生在我院子里,你回去看着院子里。”

“公主,你……”她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公主。楚凌沉声道:“我不会有事,听我的命令。”

“是,公主!”白鹭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郑重应道。公子将她们给公主是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但是从她们跟着公主那一天开始,她们就是公主的人了。公主的命令才是她第一个需要听从和执行的。楚凌点了点头,不再看白鹭快步往前方走去。

“公主。”还没走出花园,黎澹和邵归远就迎面而来。看到楚凌连忙停下了几步拱手见礼,楚凌一挥手道:“不必了,什么情况?边走边说。”两人只得又转身随着楚凌往外走去,邵归远沉声道:“禁军反了。”短短四个字,就说明了情况的严峻。楚凌点头,“猜到了,我早说过冯铮御下不严,早晚要出事。神佑军在哪里?”

黎澹道:“按照公主的吩咐,这两天已经让他们分批入城,今天傍晚之前已经全部进来了。暂时驻扎在上官大人借调给我们的武库司和承天府附近的几个空院子里。”邵归远皱眉道:“公主,皇城中的禁军至少有三万人左右,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反了。三千兵马只怕是不够用,不如现在出城调兵?”

楚凌含笑看了他一眼道:“邵大人,你知道城外的禁军那些是忠那些是逆么?”

“这……”这几天,安信王府往城外甚至各地禁军都派了不少人,他们确实是不知道到底哪些人已经暗中投靠了安信王府。

楚凌淡淡笑道:“我无意让天启为此伤筋动骨,擒贼先擒王,只要将安信郡王压下去了,那些人都不足为虑。”

“公主不打算追究?”

楚凌淡淡道:“只要他们识趣,法不责众,再追究我也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杀了。既然如此,那便罢了。邵大人,有的时候……难得糊涂啊。”邵归远蹙眉道:“如果他们以后再……”楚凌喃喃道:“所以…还要先杀鸡儆猴!”

邵归远顿时沉默不语,看向依然不紧不慢地走在他们前面的少女神色有些复杂。再看看走在自己身边,低眉垂首神色平淡的少年,邵归远竟然隐隐生出一种自己是不是老了的感觉。

楚凌停下了脚步道:“对了,记得把那些公子哥儿先捡出来,刀剑无眼别还没出师呢就身先死了,回头不好跟他们家里交代。”

“……”

京城里刚刚华灯初上的时候跟之前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用过了晚膳闲来无事又没有睡意的人们趁着宵禁前的时间在街上逛逛。也有人光顾茶楼酒肆,谈笑风生。平京的夜晚看起来仿佛比白天还要热闹一些。几个读书人在距离国子监不远的一处茶楼里喝茶谈笑。他们并不是国子监的学生,而是准备要趁着这次机会想要考入国子监的读书人。各自在家中苦读了一天,晚上便邀上三两好友一起说说话交流一番学业。

“你们看那些人在干什么?”一个书生偶然一眼看到不远处的阴影里有人影涌动,忍不住有些疑惑地问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看了过去,之间对面的巷口,源源不断地有人进去。只是那巷口没有灯笼显得有些阴暗,大晚上的谁怎么注意到。

“那穿着…好像是禁军的衣服,难道是在抓什么逃犯?”

“不太像吧,抓逃犯怎么会……”话音未落,之间对面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同时嗖地一声一阵破空的风声传来。几个人一起颤颤巍巍地侧首,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边窗口,一个趴在窗口往外看的人仰面倒下,胸口插着一支带血的羽箭。

“啊?!”茶楼里响起一声惊呼,顿时乱成了一片。

此时再看对面,沉重的脚步声中,一大群身披甲胄的禁军已经将整个国子监团团围住了。而起火的地方却并不是国子监,而是国子监后面距离并不太远的承天府衙门。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有人惊恐地叫道。

几个读书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匆匆想要下楼去。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惊呼道:“禁军反了!禁军反了!”

禁军反了?!

几个字重重的砸在所有人的心上,原本就一团麻乱的心力更是仿佛被坠伤了千斤巨石,直接沉入了深渊。

340、叛乱之人

仿佛是一杯水突然掉进了油锅里,片刻间的功夫大半个京城都突然躁动混乱了起来。原本在悠然逛街的人们四散奔逃,原本街边的小贩也抛弃了自己的营生,对于那些迎面冲过来的禁军避之唯恐不及。所幸那些禁军并没有打算大开杀戒,只要自己识趣的躲开,他们并不理会那些慌乱逃生的百姓,而是目标明确的直奔自己的目的地——京城的各处重要衙门和要地以及一部分官员的府邸。

这些情况,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承天府尹。承天府衙门距离御前司和禁军营地本来就不远,虽然整个京城的防务都由禁军负责,平京的承天府尹并没有什么兵权可言,但是承天府中当差的衙役还是不少的。他们平时负责一些京城的治安或者寻常的案子,多少还是有些战力的。

承天府尹一向睡得很晚,这天晚上更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慌的厉害,就连办公的心思都没有只好烦躁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所以他几乎是最早看到禁军营地起火的人之一,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意外走水了,正要召集承天府的衙役一起过去帮忙,才刚走了两步承天府尹就突然停住了脚步脸色也有些变了。禁军驻扎的大营那地方他是去过的,布置的十分简陋而且防火之类的措施做得十分不错。如果不是人为,哪怕就是真的起火了,也不可能一瞬间就燃得这么厉害了!

想到此处,承天府尹也顾不得许多,阴沉着脸色便快步往外面走去了。

还没有走到外院,幽暗的夜色中就有人提着灯笼匆匆而来,“大人,不好了,府衙外面被人围住了。”

承天府尹冷哼一声道:“知道了,你立刻带上人和本官的令牌从西北的角门出去,去…去神佑公主府,就说禁军大营出事了!”

“是、是大人!”来禀告的是承天府的衙役班头,今晚本该是他值夜,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听到动静看着觉得不对,连忙便进来禀告府尹大人了。接了承天府尹的命令,他立刻熟门熟路的往后园走去,西北角有一个府中后院专供倒夜香的人出入的小门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人走,他若是走得快一些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承天府尹看了一眼远处几乎已经照亮了半边天的禁军大营方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负手沉着脸朝着外面的大堂走去。

那些禁军显然并没有打算给承天府面子,他们直接就闯了进来。承天府尹才刚走进前院就被人围了起来直接带进了大堂。大堂里,一个中年男子正背对着大门站着,听到脚步声方才回头看向他笑道:“大人,这么晚打扰了。”

承天府尹微微凝眉,沉声道:“安大人,深夜来我承天府,所为何事?”这人,承天府尹并不算陌生。虽然这人自己在平京算不得什么东西,但是他跟安信王府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因此平京皇城里的权贵们平时也勉强给他几分面子。安大人笑道:“简单,有劳府尹大人帮个忙而已。”

承天府尹看看门外和大堂里的禁军,冷笑道:“以安大人的本事,本官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安大人笑道:“府尹大人太妄自菲薄了,据下官所知,若有急事承天府尹也是有权调动一部分禁军的。有劳府尹大人,借调兵的令符一用。”承天府尹微微凝眉,片刻后便恍然大悟,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道:“三衙以殿前司为首,但是马军司和步军司也不弱。倒是本官想岔了,你们不可能同时控制三衙兵马。现在你们想要本官的令符,是为了步军司吧?”承天府尹的权力,只能够调动三衙之中的侍卫亲军步军司的一部分兵力,“你们将三衙指挥使怎么样了?或者说…那三位,哪一位是你们的人?”承天府尹冷眼看向安大人问道。

安大人笑道:“不愧是深得陛下信任的承天府尹,你猜啊。”

承天府尹冷笑道:“你们若是能控制步军司就不会来问本官要令符,更何况宋邑将军先前受了重伤眼下还在养伤。步军司副指挥使是出了名的忠心耿耿,顽固不化,是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的。冯将军是陛下心腹,他若想要对陛下不利有的是机会用不着谋逆,自然也不会是他。那就是马军司了。”如果步军司肯听他们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来找他这个只有部分调兵权力的承天府尹。

安大人脸上的笑容微沉,冷笑道:“府尹大人说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指望有人能来救你不成?我劝你老老实实教出令符还能保全性命。等到事成之后,王爷念你功劳,说不定你还能继续做这承天府尹,对你又有什么损失?”承天府尹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道:“安大人竟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么?”

安大人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承天府尹笑道:“本官跟你说这些…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了。就你这种脑子安信郡王也敢派你来,本官怎么敢跟着你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败涂地人头都不保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发现自己被人耍了,安大人大怒,“你现在就要人头不保了!”承天府尹却并不畏惧,淡淡道:“我劝你不要这么激动,到底是谁要人头不保只怕还不好说。”

“我再说一次,将令符教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安大人目露凶光,厉声道。

承天府尹却依然从容如故,“令符…我已经让人送走了。”

“什么?!”安大人大怒,上前两步就要去抓承天府尹。承天府尹连忙推开了几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一边对外面苦笑道:“壮士,你再不出来下官就要没命了。”

“什么人?!”安大人一怔,飞快地向外面望去。除了守在外面的禁军,却再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想起先前承天府尹耍弄自己的事情,安大人越发的怒火汹汹,“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装模作样?既然你不识相,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给我拿下!严刑拷打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哎呀,好大的火气。”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清楚的传进了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里。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什么人?滚出来!”

安大人回头,就看到一个纤细窈窕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堂外面院子里。月光下的女子看上去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却依然容貌艳丽,雪肤花貌,眼波盈盈,婉转妩媚。她穿着一身桃红色依然,比起时下的闺中女子却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妖娆,站在月光下竟显得十分妩媚动人。

安大人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火热,所幸他还记得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并没有被美色迷昏了头。

“姑娘…看着有些眼熟?是什么人?”

女子掩唇笑道:“好几年没有人叫我姑娘了,大人真是会说话。”说罢又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道:“若是放在平常,我定然不忍与大人为难,只可惜今天……”

安大人警惕地道:“今天又如何?”

女子笑道:“今天,我却是一定要将你身后的人带走的。”话音未落,女子身形一转袖中一条长绫已经射向了大堂,卷住里面的承天府尹将人直接拉了出来。大堂中虽然有好几个人,但除了读书人的安大人,剩下的几个都只是普通禁军士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承天府尹就已经从大堂被拉到了外面。

只觉的一阵香风袭来,承天府尹刚从晕头转向中站稳就看到了眼前女子美丽的容颜,“你…你是……”

女子笑道:“妾身姓白,大人不嫌弃唤我一声眉娘就是了。”

果然。

“是公主请…夫人来救在下的?”虽然落难之时有美人相救是自古以来读书人的画本子里描写的旖旎幻想,但是自认已经一把年纪的承天府尹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艳福领受美人恩。更何况这美人明面上是萃玉轩的主人,却敢在这个时候独身一人闯承天府,能是一般的美人么?

眉娘笑道:“大人果然聪明。”

承天府尹苦笑,“夫人虽然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只怕……”

被忽略的安大人早就勃然大怒,一挥手朝着外面的禁军道:“拿下他们!”

眉娘微微蹙眉,冷笑一声道:“聒噪!”一手抓住承天府尹飞身朝着后面退去,另一只往上一抛,夜色中一股浓烟腾起。距离他们最近的人禁军顿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远一些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敢贸然上前。承天府尹同样吓了一跳,连忙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喘半分。眉娘轻笑一声,带着他掠过人群往外面而去。

“给我拦住他们!”

眉娘带着承天府尹往外面而去,他们身后却又两个女子落下,稳稳地拦住了追上来的禁军。

此时,整个京城都已经乱了起来。禁军突然启禀叛乱,事出突然寻常人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一部分禁军叛乱,不少人只觉得整个禁军都已经叛乱了。整个京城的兵马本就只有禁军,一旦禁军叛乱,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许多权贵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控制住了,毕竟能够有实力反抗禁军自保的只是极少数的人家。这样的反抗也只是能在最初为自己赢得片刻的喘息之机,可以说,在京城里没有任何一个权贵之家有能力正大光明的硬抗禁军。

上官成义今晚并没有在上官家,而是在朱家。昨天下了早朝他便跟朱大人一起到了朱家喝酒,两人闲聊了半天,最后竟然喝得酩酊大醉,干脆就暂歇在了朱家。

跟上官家不同,朱家是天启大家,因此朱家只是主家的府邸面积都有上官家的三个大。更不用说朱家左右好几处宅子的主人也都是姓朱的,都是朱家的庶支,如此一来就更是蔚为壮观了。因此,当大乱突然来领的时候,朱家人并未显得十分慌乱。朱家几房府邸都纷纷派出了府中护院,带齐了棍棒将通往朱府的几条街道都堵上了。若是真的打起来,这些人自然是奈何不了禁军的。但是即便是安信郡王只怕也要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将朱家这样的人家给得罪死了。因此,禁军只是停在了街头与朱家的护院对峙不让人出入,却并没有如对别的人家一般直接闯进去。

上官成义背着手在花厅里来回走动着,朱大人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倒是旁边的大堂里早已经吵翻了天。因为朱大人的压制,这段时间朱家还算安分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到安信郡王的事情里去,但是安信郡王如今真的起兵了,他们就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处境了。

“上官兄,你觉得安信郡王能成么?”朱大人问道。

上官成义不屑地道:“乱臣贼子,成又如何?不成又如何?”

朱大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上官兄你是不在意,便是行差踏错了赔上的也不过是你一家几口罢了。我们朱家…那可是成百上千的命啊。”朱家光是在京城的直系旁系就有上百人,更不用说还有多少姻亲故旧,门生故吏了。上官成义扭头看着朱大人道:“难不成朱兄是打算临阵倒戈?你就算什么都不做,安信郡王上位了也一样要捧着你,你怕什么?”上官成义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朱大人,不过他不会赞同就是了。

朱大人笑道:“临阵倒戈倒是不至于,老夫也有些好奇咱们这位公主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不过上官兄说…安信郡王尚未也一样要捧着我,这话可就过了。天启不是只有一个朱家,朱家也不是只有我能做家主啊。现在我能压得住他们,等安信郡王真的上位了,只怕这朱家也轮不到我做主了。”

上官成义道:“那你就求老天爷保佑,安信郡王成不了吧。”

“启禀老爷,安信郡王来了!”门外,管事急匆匆地进来禀告。两人对视一眼,上官成义挑眉道:“对了,你枢密院掌握着兵马调度权力,你若是肯帮忙,还真的能省下来不少事。”禁军不可能全部都反了,但是现在禁军肯定是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有枢密院的文书或者兵符,想要掌握禁军就容易多了。

朱大人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请上官兄先回避吧。”

上官成义点点头,当真站起身来转身进了里间。朱大人整理了一下衣冠,方才漫步迎了出去。

“公主。”楚凌带着人走进一座小楼,早就等候在里面的承天府尹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公主!”

楚凌微微点头,含笑道:“大人没有受到惊吓吧?”

承天府尹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多谢公主出手相救。”楚凌笑道:“大人不必多礼,应该是我多谢大人是才是。”承天府尹这才看到楚凌手中把玩着的东西,正是他让人带去神佑公主府的令符。楚凌侧首对站在一边的眉娘三人笑道:“有劳眉娘了。”

眉娘笑道:“公主肯用咱们,是咱们的福气。还有什么事情要做,请公主尽管吩咐便是。”跟在她身边的萃月和素玉也齐齐点头道:“眉娘说的是,公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楚凌道:“府尹大人久在朝中,坐镇承天府,想必对朝中官员很是熟悉?”

承天府尹拱手道:“略知一二。”

楚凌点头道:“那就有劳大人带人走一趟,以免朝中各位大人受到惊吓,不知大人以为如何?”承天府尹有些惊讶地看向楚凌,“公主是想要……”楚凌笑道:“府尹大人自己看着办。”承天府尹神色一震,朝着楚凌郑重的拱手道:“微臣定不负公主所托。”

楚凌满意地点头,对眉娘道:“眉娘,你和萃月素玉协助府尹大人吧。”

眉娘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承天府尹,三女拱手道:“属下遵命!”

承天府尹只觉得一阵阵头晕:公主殿下您是故意的吧?若是让那些人知道救了他们的是三个风尘女子,这…他们不会恼羞成怒自己去死一死吧?虽然心中百般吐槽,承天府尹到了嘴边的话却只能咽回去了。这三个姑娘将他从那么多禁军中带出来,自然都是身怀绝技的人又岂是寻常风尘女子可比?更何况,他都被救了,别人为什么不能?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敢说!

看着承天府尹带着眉娘三人离开,楚凌站在窗口望着依然一片火光的方向皱眉问道:“查到没有,冯铮在哪儿?”

“查到了。”一个声音从外面响起,桓毓直接从窗口翻了进来。

楚凌看向他微微扬眉,桓毓神色有些凝重沉声道:“冯铮今天下午从宫里出来之后就没有回家,凌霄商行的眼线多方打探,冯铮最后失踪的地方是马军司都指挥使罗彬的府邸。最先起兵的也是马军司的人,冯铮只怕是栽在罗彬手里了。”楚凌微微蹙眉道:“这个罗彬…上次和貊族比武我怎么没听说过他?”能是三衙之一的马军司都指挥使,实力应该不弱才对。

桓毓道:“禁军中高手不少,排行前三的就是冯铮萧艨和宋邑,论武功这人还排不上号。不过这人也是将门之后,而且颇擅钻营,因此才爬到了这个位置上。最重要的是…他年轻时候救过冯铮的命,所以冯铮跟他的关系一直不错。”

楚凌道:“所以,如果他要算计冯铮的话,冯铮未必会有防备?”

桓毓点了点头道:“今天是罗彬母亲的生辰,罗彬以这个理由请了好几位将军去喝酒。他平时会做人,职位又不低,大多数人都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楚凌揉了揉眉心,转身往外面走去,“走吧。”

桓毓皱眉,“去哪儿?“

楚凌道:“天色还早,我们也去给罗夫人祝寿。”

“但是,宫里那边……”

“放心,父皇不会有事的。”楚凌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桓毓公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忙追了上去。那边在谋反,他们现在还要先去祝寿?这叫什么事儿啊!

341、救人!

罗彬今年已经五十出头,是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位列三衙之一,在武将之中地位仅在冯铮之下,与步军司都指挥使宋邑以及殿前司两位副使并列。虽然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但是罗彬并不因此觉得高兴。比起才四十出头的冯铮和刚刚三十不久前调离禁军的萧艨,甚至是刚刚四十岁的宋邑,他的年纪都太大了。上面还有几位殿前司副使在,罗彬这辈子几乎都没有什么机会在更近一步成为天启最高的将军了。

罗彬并不觉得自己比冯铮差在哪里,但是在所有武将中永嘉帝却只肯真正信任冯铮。因此,时间久了罗彬便自以为得出了结论,冯铮之所以能比他更进一步纯粹是因为他得宠而已。但是既然无法得到永嘉帝的宠信,只要有机会罗彬自然也不介意换一个陛下来效忠。天启忠心耿耿的臣子确实是不少,但是却也不乏想法奇葩一些的存在。而罗彬正是其中之一。

罗府大堂里,此时的气氛有些凝重。大堂外面早就已经被兵马包围了,冯铮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椅子里,看着罗彬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罗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应邀来参加罗母的寿辰,因为不是整寿所以罗彬并没有大办只邀请了几个相熟的将领。却没有人想到,这位平时总是笑脸迎人,跟谁关系都十分不错的罗兄竟然在酒里下药!冯铮还算客气的,脾气暴躁一些的直接就开骂了,“姓罗的,你想干什么?有本事跟爷面对面的打一场,爷把你打得满地找……”

“啪!”罗彬狠狠的一个耳光已经甩了过去,叫骂的将领脸上立刻红了一片,片刻后吐出了一口血里面竟然还裹着一颗牙,可见罗彬这一耳光打得有多么的用力。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罗彬自然知道这一耳光下去是真的将人给得罪死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冷笑了一声。到了这个地步,这屋子里的人都得死,他还怕得罪谁不成?,“继续骂啊,老子早就想打你了。回头就把你这条舌头割下来下酒!”看到罗彬脸上狰狞的笑容,众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怕是无法善了了。最重要的是…今天他们的小命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冯铮的声音有些沙哑,“罗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楚凌总是说冯铮御下无方,但是冯铮也不傻,看到外面那些禁军士兵哪里还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竟然不知道罗彬是什么时候跟安信郡王混在一起的。他们这些武夫,参与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有什么好处?最后得利的还是那些文人,他们不过是被扔出去做挡箭牌和替死鬼罢了。

罗彬冷笑道:“我什么要这样做?你不知道么?冯铮,你今年才多大?你当上殿前司都指挥使的时候才几岁?我今年多大了?”

冯铮愣了愣,“就为了这个?”罗彬道:“你是不是以为,你能走到今天全靠你能力出众心安理得?哼!我来告诉你,你之所以比我走得远,爬的比我高,不过是因为陛下更宠信你而已!你有什么功绩凭什么事事压我一头?你不是总说我救过你的命么?好了,现在到了我需要你还这条命的时候,你就乖乖的把你的命还给我吧。”

冯铮想过很多理由,但是却没有想到罗彬竟然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怨气。他自认自己确实没有多大的丰功伟绩,能够走到今天也确实算得上是陛下看重。但是这竟然也足以让他恨自己入骨?

“姓罗的,你的脸是有多大啊?你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还多亏了冯将军提携,就凭你那点本事,你以为有几个人服你?”有人忍不住,冷声道。

罗彬脸色顿时大变,猛然扭头看向说话的人,好一会儿方才冷笑一声道:“尽管嘴硬吧,希望你一会儿还能嘴硬得起来!”

“罗彬,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老母妻儿想一想!”冯铮道。罗彬不以为然,道:“现在整个平京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你有空废话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活命吧。冯铮,你今天死定了!”其他将领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可以算得上是眼下掌握着京城绝大多数兵权的将领了,他们如今在这里被人给一锅端了,外面只怕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了。

看到他们的表情,罗彬有些得意地道:“怎么样?想通了么?想通了就将兵权教出来,我会在王爷面前替你们求情的。不过,如果你们谁愿意现在杀了冯铮,我便立刻放了你们,并且也会在王爷跟前为你们请功的。”

“呸!痴心妄想!”

“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跟你们这些玩意儿同流合污的!”

“老夫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乱臣贼子!”

“你们!”罗彬大怒,咬牙道:“你们给我等着!来人,给我搜身!我就不信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会找不到!”

“你敢?!”

“哼!”罗彬冷笑一声,“你看我敢不敢。”

“咦?不是说祝寿么?怎么还弄得剑拔弩张了?”一个清越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从外面传来,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厅里。罗彬脸色顿时一变,坐在一边的冯铮神色却是一喜,“神佑公主?!”他们是见识过神佑公主的实力的,自然也知道她确实是有能力在这个时候闯入罗府。

罗彬连连后退了数步,伸手拔出自己随身地佩刀护在胸前方才看向大堂外边。淡淡的火光下楚凌穿着一身红衣站在院子里越过大门含笑看向罗彬,她纤细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流月刀。楚凌身后,跟着几个人。其中三个在场的人都是认识的,黎澹和玉家六公子,还有冯铮的嫡长子冯思北。

桓毓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看着大厅里,笑道:“哟,冯将军,这怎么怎么了?”

冯铮有些无奈地苦笑,冯思北却有些按耐不住了,上前一步就想要往里面闯,却被楚凌伸手按住了肩头。楚凌淡淡笑道:“稍安勿躁。”

冯思北看了一眼他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是,公主。”冯铮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自己儿子了,这个时候突然见到了不由感到有些怪异的同时也难免有几分欢喜。

“神佑公主!”罗彬咬牙道。

楚凌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听说罗老夫人今日寿宴,本宫特来道贺。罗将军摆出这个阵仗欢迎本宫,是什么意思?”到了这个地步,罗彬自然不会傻到相信楚凌什么都不知道。冷笑道:“公主,你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留下来吧。”罗彬并不十分紧张,神佑公主是厉害,但个人的能力总归是有限。神佑公主再厉害还能对抗千军万马不成?

楚凌淡定地点头道:“本宫也有这个意思。”说罢,竟然当真漫步朝着大厅走了进来。

“站住,不许进来!”罗彬一惊,立刻吼道。楚凌微微挑眉,道:“罗将军,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罗彬冷笑道:“待客之道?既然公主是做客的,那就应该客随主便!来人,拿下!”

院子里的禁军都是罗彬的亲信,当下也不管罗彬让他们拿下的是堂堂公主朝着楚凌四人围了过来。他们连这些禁军将领都抓了,再多一个公主也没什么。

桓毓公子一挥手中的折扇,没好气地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打,那方才废话干什么?”楚凌轻笑一声,手中流月刀转了个圈儿挽出一朵绚丽的银花道:“打归打,说归说,万一说动了不就不用打了。”她嘴里说着不用打了,手中的流月刀却已经带出了一朵殷红的血花。桓毓也毫不客气地挥动折扇迎上了扑上来的禁军。冯思北同样不甘示弱,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黎澹被跟着来的人保护在中间,显得有些无措。他虽然聪明,但是这样的混战确实平生头一回遇到,着实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甚至有些不太明白,公主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他又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罗彬站在大厅里看着外面的一片混战,脸上尽是冷笑。

什么神佑公主?不过是个行事冲动自以为是的蠢货罢了。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想要闯他的府邸,果然女人就是女人!

“拿下神佑公主,王爷和本将军都有重赏!”罗彬沉声道。话音未落,院子里的厮杀就变得更加激烈起来了。

“爹!”比起楚凌和桓毓,父亲受制于人的冯思北自然要更加急切一些。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往里面冲,只是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人给挡了回来。挡在他前面的是好几十个禁军,他哪里能轻易冲的过去?顿时气得不轻,手下也越发的用力起来了。楚凌伸手一把将险些被人给砍了的冯思北拎了回来,没好气地道:“你在干什么?我带你过来不是让你来捣乱的。”

冯思北有些汗颜,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急躁,“可是我爹……”楚凌慢悠悠地道:“放心,不到最后罗彬不会杀你爹地。”

“为…为什么?”冯思北有些不太相信,罗彬连谋反都能做得出来,杀了他爹还不是顺手一刀砍了的事情。楚凌道:“因为杀了你爹,他也得死。”

冯思北有些不解,但是不知为什么听到神佑公主这么说他竟然就真的相信了。当下不再多说。提起手中的长剑便朝着敌人冲了过去,他年轻气盛又是出身将门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杀人竟然也半点都不害怕,跟人对敌也是丝毫不见手软。冯思北不手软,站在一边看着的黎澹却有些腿软了。他被几个人护在中间并没有经历什么危险,但是地上却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人了。黎澹这辈子大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和淋漓的鲜血,跟前些天在宫门口看到神佑公主杀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一个护卫将一把刀塞进了黎澹手中,黎澹有些怔愣,“这是做什么?”

护卫道:“太乱了,黎公子拿着防身吧。”

黎澹想说不需要,但是很快又想起了先前自己主动请求去神佑军中的初衷。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要上战场么?若是连这种场面都不敢面对,他还上什么战场?想到此处,黎澹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刀。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很快又有一群禁军冲了进来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不同的是,这些禁军手中拿的不是刀剑兵器,而是弓箭。

弓箭手一就位,院子里的打斗顿时停了下来。罗彬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神佑公主,我知道你厉害,但是再厉害你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本将军跟你在这里磨蹭这么久,你现在知道是为了什么了吧?这座院子已经被弓箭手包围了,只要本将军一声令下…你们这些人立刻就要被射成刺猬!”

楚凌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道:“你好像很得意?”

罗彬笑道:“我不该得意么?”

楚凌好心提醒道:“有时候,得意忘形了就不太好了。”

罗彬嘿嘿冷笑一声,道:“神佑公主,放下你的刀束手就擒,看在你是公主的份上,本将军会让人对你客气一点。”楚凌摇摇头,有些惋惜地叹气道:“我这个人吧,最怕别人对我客气了。所以罗将军还是不要对我太客气了的好。”罗彬微微眯眼,盯着楚凌道:“公主最好考虑清楚了,你既然自投罗网,今晚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楚凌耸耸肩,对着大厅里面笑道:“我考虑清楚了,不知道冯将军考虑清楚了没有?”

大厅里,冯铮轻叹了一口气道:“冯某无能,劳动公主大驾了。”楚凌笑道:“好说好说。”

“你们在说什……”罗彬警惕地看向冯铮,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之前被他下了药的本应该浑身无力的冯铮竟然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罗彬毫不犹豫挥刀朝着冯铮砍了过去,冯铮抬手一挡,轻而易举地架住了他砍过来的刀。冯铮既然号称天启第一高手,自然是有其实力的,并不是随便什么将领都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罗彬的不甘心,也只是不甘心而已,事实上他自己也知道他并没有足以与冯铮相提并论的实力。

“罗彬,趁早收手还来得及!”冯铮冷声道。

罗彬冷笑道:“废什么话!”当下又是一刀砍了过去。罗彬深知自己的实力远不如冯铮,所以一道砍过去之后并不计较结果,当下就飞快地朝着外面退去,冲入了禁军的包围之中。

“放箭!给我杀了他们!”罗彬气急败坏地叫道。

禁军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楚凌冷笑一声,跟着道:“放箭!”

“嗖嗖嗖!”一阵箭雨从房顶上射来,目标正是那些拿着弓箭对着楚凌等人的禁军。不知何时,院子周围的房顶上早已经站满了人。罗彬目光落到一个被一箭射穿了胸膛的禁军胸口,不由惊道,“他们是……”

“大内禁军!”冯铮从里面走出来,沉声道。他脚边也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上的羽箭上正是大内禁军的标志。也就是说,公主将驻守皇宫的禁军调了出来,那么陛下……“公主,陛下……”

楚凌一边挥刀,还有功夫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不用担心,冯将军若是等你担心父皇,父皇早不知道……”

话虽然没说完,意思却到了。冯铮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楚凌一脚提起地上的一把剑掷向冯铮道:“别伤春悲秋了,正事要紧。”

“……”这位公主殿下说话,总是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些一言难尽。

有了冯铮的加入,还有大内禁军的助攻,罗彬当下也明白自己胜算并不大,毫不犹豫地带着人溜了。等到楚凌等人稳定了局面再回过头来,罗彬早已经带着人不知所踪了。

“公主,罗彬跑了!”冯思北没有找到罗彬,有些恨恨地道。

楚凌道:“不用在意,他只要还在京城总是还会见的,而且,很快。几位将军可还安好?”

大厅里,几位将军都有些羞愧地看着楚凌,他们竟然被自己的同僚暗算了,若不是公主来救他们,今天他们要不就是成为了刀下亡魂,要不就是跟着成为了乱臣贼子。想到此处,众人对罗彬更是恨之入骨了,“多谢公主相救之恩,我等立刻回去点齐兵马一定将那等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楚凌点点头笑道:“那就有劳诸位将军了,不过安信王府在各个军中都有安插人手,此时京城一片混乱只怕就是各位将军现身也没那么容易控制住手下兵马。还请诸位务必小心。”

“公主请放心。”一个性格直爽的将军道:“我等虽然不才被罗彬那厮算计了,但是亲近心腹还是有几个的。我就不信手底下的人还能全都愿意跟他们反了不成!”

楚凌点头笑道:“那就有劳马将军和诸位将军了。”

那说话的将领一愣,武将在朝堂上本就不起眼,他在武将中也不怎么起眼,没想到公主竟然知道他是谁。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楚凌拱了拱手,侧首对众人道:“各位,咱们走!”

“走!老子一定要把罗彬那小子打成肉饼!”众人齐声呼应着,与楚凌告辞走了出去。

冯铮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对楚凌道:“公主,我进宫去见陛下!”

楚凌摇头道:“冯将军先别着急,我还有事情想要请将军帮忙呢。”

“可是陛下……”

楚凌抽出一块令牌对着冯铮晃了晃道:“我保证父皇没事,而且…你现在就算进宫了也未必能见到父皇。”

“嗯?”风筝有些疑惑,总觉得楚凌这话有些深意。楚凌却无意解释,而是看向冯铮道:“安信郡王不过乌合之众,冯将军不必太过担心。但是,在安信郡王背后捣鬼的人却非要揪出来不可,不知冯将军能否援手?”冯铮望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拱手道:“如此,谨遵公主吩咐。”

楚凌闻言,莞尔一笑,“多谢将军。”

黎澹坐在一边的屋檐下,看着楚凌游刃有余含笑晏晏的应对众人只觉得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他原本白净斯文的脸上已经沾上了血迹,手里还抓着之前护卫给他防身的刀,但是那雪亮的刀身此时却已经染上了血迹。虽然从头到尾黎澹只杀了一个人,还是被迫自保的情况下杀的,但是对黎澹的冲击依然不小。此时他眼前还在不断地晃动着那人临死前的眼神。

呕…想吐。

“怎么样?还好吧?”不知何时,冯铮等人已经离去,就连桓毓也不知所踪。院子里只留下了冯思北还跟在楚凌身边。

黎澹抬起头来望着楚凌没说话,楚凌挑眉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吐吧?”

“……”

“就这样你都受不了了,还上什么战场?少年,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楚凌笑吟吟地问道。

黎澹有些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道:“我撑得住!”

“……”楚凌无奈地耸耸肩,“那就走吧,今晚事儿还多着呢。”少年人太固执了,真是不好啊不好。

“……”他还难受着呢,能不能有点人性了?!

342、深夜混战

安信郡王现在很兴奋,居高临下盯着远处的混乱和火光,仿佛他的眼中也在跳动着火光一般。决定在这个时候发难并不是他一时兴起的决定,其实如果不考虑神佑公主的因素的话,什么时候动手关系都并不是很大。天启的朝堂上下,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安信郡王几乎都看不出来什么时候动手到底有多大的影响。这些年来,之所以一直没有想过真正动手,是因为他毕竟还是希望能够名正言顺的得到这一切。乱臣贼子的名声并不好听,可惜…是你们逼我的!

安信郡王在心中冷笑道,永嘉帝还没老就糊涂了,居然为了一个刚认回来的丫头就处处打压他。还有那个神佑公主…一个丫头竟然也想要挑战他的权威,甚至挡他的路!

“王爷。”安信王妃带着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她的眼睛今晚也显得格外的明亮。安信郡王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地道:“事情还没办妥?”安信郡王对这个王妃有些不太满意,大包大揽说是能解决掉君无欢和博宁王府那个小崽子,结果却一个都没有解决掉。他决定现在起兵也有这个原因,神佑公主将那个刺客的尸体送回了博宁王府,博宁郡王岂会猜不到是谁的人?若是再不动手,往后找他麻烦的就不仅是永嘉帝和神佑公主,还要加上博宁王府了。

安信王妃自然看到了丈夫眼中的不满,却并不在意,轻声笑道:“王爷尽管放心便是,您看不顺眼的人,臣妾都会替你让他们消失的。”

“哦?”安信郡王微微挑眉,神色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显然是并不相信她的能力。只是道:“你还是在旁边看着就是了,过了今天…这天下就没有人敢于本王为敌,没有人敢让本王看不顺眼了。”安信王妃抿唇笑了笑,垂眸不语。

“王爷!”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安信郡王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来人道:“启禀王爷,神佑公主去了骆家,将冯铮等人都救了出来!”

“什么?!”安信郡王一惊,怒道:“罗彬在哪里?本王不是吩咐让他立刻杀了冯铮吗?为什么冯铮还会活着被神佑公主救了?”他早就吩咐了罗彬,一旦得手立刻杀了冯铮,罗彬竟敢阳奉阴违?来人吓了一跳,连忙道:“罗…罗将军,就在外面……”安信郡王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咬牙道:“让他滚进来!”

“是,王爷!”

这一晚对京城的禁军来说无比的混乱,许多人最初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裹挟进了这一场叛乱之中。还有一部分人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自己的同袍给杀了,死不瞑目。等到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开始组织起不愿意谋逆的人想要抵抗的时候,整个禁军早已经四分五裂群龙无首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禁军,穿着同样的衣服,有的人甚至每天都会见面。但是他们却无法区分出到底谁是叛逆谁不是,一开始的混战中甚至因为而枉死了不少人。崔陵是殿前司的一个小小的都头,平时手底下管着一百来号人。每日只是训练和一些日常差事,日子过的也算十分惬意。今晚下了岗之后他本来在跟几个手底下的兄弟喝酒,没想到远远地看到不远处步军司突然起火然后乱了起来,接着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殿前司大营也跟着乱了起来。他们很快就判断出来这显然是有人想要谋逆,只是指挥使和副使都不在,他亲眼看到都虞侯一刀杀了一个前去禀告叛乱请求立刻派兵弹压的将领,便压下了心中的冲动暗中着急自己手下的兄弟趁机往外面冲去。

正副指挥使都不在,都虞侯反了,他们若是留在营中不是被迫跟着造反就是跟那个想要弹压的将领一样被杀了。

跟他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但是更多的人却只能听命行事。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只听茫然地听从上峰的命令对这自己往日的兄弟挥刀相向。崔陵带着自己人一路冲出了大营,街上早就已经乱了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甚至分不清楚迎面而来地兵马到底是叛军还是自己人。所以他们谁也不敢接触,只能尽量将自己隐藏起来。

“都头,咱们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士兵摸了一把自己刀锋上的血,红着眼睛问道。

崔陵咬牙道:“早机会,散了,各自回家或者找地方先躲起来。”

“当逃兵可是死罪!”

崔陵没好气地道:“现在这么乱,你分得清楚敌我?难不成我们要跟着谋逆不成?”谋逆更是死罪,不过如果谋逆地那些人成了,他们只怕也活不了。正说话间,不远处又传来了打斗厮杀的声音,所有人不由得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突然,一朵绚丽的红色焰火在天空绽放开来,此时已经是深夜,红色的焰火绽放瞬间铺满了一小片天空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崔陵皱了皱眉,觉得这个焰火有点眼熟。身后已经有人叫了起来,道:“神佑公主!是神佑公主府的标记!”神佑公主是永嘉帝唯一的女儿,天启唯一的公主。陛下特赐牡丹为徽记,以示公主尊贵。神佑公主府邸的匾额,还有许多服饰甚至是公主府来往的文书上大多会印有这种永嘉帝自己绘制的牡丹图案。

崔陵心中一动,咬牙对身后的人道:“公主府,我们去神佑公主府!”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别的提议,于是这个提议获得了所有人的支持。他们冲出了有些狭窄的小巷朝着公主的方向而去。

刚冲出巷子不远就看到两支人马正在混战,其中一方他们自然很眼熟是禁军,但是另一方的衣服却似乎跟禁军不太一样。但是这年头,穿着一样衣服的都分不出敌我来了更何况是别人。

“都头,现在怎么办?”有人小声问道。

崔陵皱眉,正在思索着。混战中,来历不明地那一方显然人数和实力上都略逊一筹。所幸双方人都不算多,就算双方加起来他们这些人也不惧对方。

“哎哟,赵季麟,你到底行不行啊?”混战中,一个有些胖乎乎的人狼狈地东躲西藏。正在跟人拼杀的年轻人气得不轻,“有本事你来啊!”

“早说了让你们这些废物不要出来!”另一个年轻人一脚踢开一个禁军,将地上的同伴拉起来推到墙角,“还不快走?在这里等死啊。”

那同伴却似乎十分讲义气,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却还是不肯丢下他独自逃生,“本公子是那种人嘛?不就是杀人么?本公子也会!”说着便举着刀朝着敌人砍了过去。

“救人!”崔陵沉声道。

“都头?”

崔陵沉声道:“那个人是黄家三公子,黄靖轩。”虽然他在平静城里只是个小人物,但是却还是见过黄靖轩几次的。自然也知道黄靖轩为了跟着神佑公主被黄家逐出家门的事情。看这几个人虽然身手都不太行,但是气度不却不凡的模样。只怕都是加入了神佑军的那些京城的公子哥儿们。

黄靖轩和赵季麟此时已经十分疲惫了却只能暗暗在心中骂娘,手上半点也不敢轻忽。他们原本在山里训练的好好地,虽然这些天死去活来了好几次,但是时间长了也就渐渐习惯了。不想前两天公主突然一声令下,让他们个跟着神佑军进城来了。美其名曰,现场观摩。虽然观摩啥他们也不知道,但是对于这些每日被训练折磨累的半死的纨绔们来说,能不用训练回到京城休息几天自然也是高兴的。谁知道还没高兴两天呢,就遇到了安信郡王起兵造反!在然后,这几个学了几招武功就信心爆棚的货不顾上面地命令非要跑出来逞英雄,要不是他跟赵季麟跟了出来,说不定就直接死在京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又一群禁军冲了出来。赵季麟和黄靖轩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却不想那些禁军并不是朝着他们来的,而是直接扑向了原本围攻他们的禁军。新来的人多始终,不过一会儿工夫那些围攻他们的人就被拿下了。

“黄公子。”崔陵带着人上前。

黄靖轩警惕地看着对方,道:“多谢出手相助,阁下…是什么人?”

崔陵将他的警惕看在眼底,倒也不觉得奇怪,这种局面黄靖轩若是相信他才奇怪了,“在下殿前司冯将军麾下都头,崔陵。”

黄靖轩眼睛转了转,他也分辨不出来崔陵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只是道:“原来是崔都头,崔都头这是……”崔陵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打算讲了一遍,黄靖轩和赵季麟对视了一眼,道:“我们也正有此意,不如就一起吧。正好一路上可以整合那些不愿意同流合污的禁军士兵。”

崔陵倒是没有想过这两位公子哥儿竟然还有如此打算,想了想也点头道:“甚好,那就结伴同行吧。”

一行人结伴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夜色中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方才他们停留的地方。其中一人皱眉道:“他们不会有事吧?”

另一人道:“那姓崔的看起来不像是有坏心思的模样,我们跟着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公主说,过了今晚能留下一半人就算是不错了。”

“未必,我看那些纨绔公子别的不好说,胆子倒是不小。”

“这倒也是。方才那几个,刚刚差点都吓哭了,没一会儿功夫倒是又活蹦乱跳了。走吧,咱们跟上去别真出什么事了。”

“嗯。”

“启禀公主,叛军主力开始围攻皇宫了!”楚凌站在一处高楼上,神色淡然地望着远处的火光。一场叛乱,即便是控制在最小的规模,今晚也要流不少的血。其实这个时候,哪怕是楚凌也做不了什么,整个京城的禁军已经是一片混乱,想要从新收拢根本她一个公主的身份就能够立刻做到的。所幸几位将领都已经救了出来,有了他们却要事半功倍了。

黎澹的脸色还有些惨白,他跟着公主从罗府一路杀到这边来的。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公主动手,他只是偶尔捡漏而已。

“就凭两三万禁军,就想要攻打皇宫?”这已经是黎澹替安信郡王估算的最大的兵马数字了。皇城里有将近五万禁军,但是能跟着安信郡王谋逆的,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来人道:“还有…宫中。宫门被人打开了两扇了。”

闻言,黎澹不由得变色扭头去看楚凌。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这个冯铮啊,还真是……”禁军哪里是个筛子?简直就是个渔网,到处都是洞。

黎澹有些着急,皱眉道:“公主,咱们现在怎么办?如果陛下被……”如果永嘉帝落到了安信郡王手中,他们的任何筹谋就都是无用功了。楚凌含笑安抚道:“不用担心,没那么严重。你与其担心父皇,还不如担心担心那些老头子。”黎澹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看向站在一边的黑衣人,那人会意道:“安信郡王派人抓了京城里不少的大臣。”

楚凌笑道:“寻常人是狭天子以令诸侯,我这位安信王叔大概是想要反其道而行,挟大臣以令天子。”

“他……”黎澹默默地咽下了到了唇边的话,他是不是傻?如果他是永嘉帝的话,才不会管那些大臣的死活。反正死光了很快就会有新的,就算是安信郡王自己也不会管吧?他居然会认为这对永嘉帝有用?呃…不对!黎澹脑海中灵光一闪,安信郡王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如果永嘉帝甘愿中计自然是遂了他的愿,如果永嘉帝不中计,以后这些朝臣对永嘉帝必然会新生隔阂甚至是怨怼。

整座皇宫加上宫门口的正门一共有九座门,被打开的两道门是皇宫西南方的两道侧门。从这里进去就直通后宫,永嘉帝后宫嫔妃并不少,不过执掌后宫的三妃都是聪明人。外面才刚刚乱起来,她们就已经带着后宫的嫔妃退到了皇宫里守卫最森严的奉先殿附近的宫殿。整个后宫的守卫内侍都守着一一座宫殿,自然要安全许多。那些冲入宫中的叛军首要目标是寻找永嘉帝,自然也没有功夫去伤害那些嫔妃。因此只是派出一部分叛军与宫中守卫对峙,绝大多数人叛军依然还是朝着前面的议政大殿而去了。

守卫皇宫的禁军自然也不敢示弱,奋起反击。原本在皇宫外面的厮杀毫不意外的蔓延进了皇宫。整个皇宫里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安信郡王一改往日一身富贵闲王的装扮,身披铠甲手按宝剑,倒是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看着被叛军团团围住的议政大殿,心中便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和得意。

议政大殿的大门依然紧闭着,里面灯火通明。大殿外,御前禁卫正手持兵器挡在殿前与叛军对峙。

“安信郡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起兵逼宫!”一个将领手握长剑,剑尖直指安信郡王,“可知此罪当诛!”

安信郡王冷笑一声,“当诛?谁敢来诛本王?冯铮已经死了,谁还能救得了你?陛下,臣劝你还是自己出来吧,免得…有辱斯文。”

“乱臣贼子!”里面传来永嘉帝愤怒的声音。

安信郡王笑得更得意了,“这大殿已经被包围了,陛下若是不出来,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里面一片宁静,永嘉帝显然并没有出来的意思。安信郡王冷笑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陛下若是乖乖写下退位诏书,本王还可给你一些优待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大不了…本王再重建一座议政大殿!”言下之意,竟然要之将将这议政大殿给烧了,直接将永嘉帝烧死在里面。

里面依然没有回应,安信郡王皱了皱眉,“陛下莫不是在等神佑公主?哈哈,神佑公主实力超群,本王怎么会忘记她?本王早就安排了人好好招待神佑公主,公主今晚只怕无暇入宫救驾了。”大殿中依然无人应声,安信郡王的眉头皱地越发紧了。以他对永嘉帝的了解,永嘉帝绝不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当真不怕死么?还是谁,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安信郡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心烦之下再也没有了耐心,沉声道:“给本王上!最先攻入议政大殿者,赏千金!”

一声令下,顿时厮杀声再起。安信郡王站在一边,欣赏着这场厮杀,仿佛看到了自己坐上皇位的那一天。让他儿子继承皇位?哪里有自己登上皇位来的风光得意?他为什么早没有想通这一点呢?安信郡王不由笑出声来,他还得感谢神佑公主呢。若不是神佑公主回来,他说不定还在千般隐忍等着永嘉帝什么时候将皇嗣之位施舍给安信郡王府。那样委曲求全,哪里有现在这样自己去拿来的快活?

禁卫本身就是禁军中的佼佼者,实力自然不弱。但是人数上却远不及叛军多。不过多事,便节节败退,议政大殿的大门终于轰然打开。看着眼前被强行打开的大门,安信郡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启禀王爷!永嘉帝不在大殿中!”

“什么?”安信郡王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了,“不在?不可能,方才他还说话了!”虽然只说了一句,但是……安信郡王皱了皱眉,一时间倒是有些怀疑其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不是永嘉帝说的了。但是,如果不是永嘉帝又能是谁呢?一个内侍模样的男子被人提着扔到了安信郡王面前,“王爷,殿中只有他一个人。”

那内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王…王爷饶命!”

安信郡王一瞬间神色有些狰狞扭曲,俯身一把抓起那内侍咬牙道:“皇帝哪儿去了?!”

内侍颤抖着道:“小的,小的不知,陛下…陛下今天、今天晚上根本不在议政大殿。许是…许是,去后宫了吧。”

不可能!他们得到的消息是永嘉帝从晚膳之后一直就在议政大殿根本没有离开过。更何况现在无论是后宫还是永嘉帝的寝宫都没有人!”

“你…不好!”安信郡王突然一惊,一把推开了自己跟前的内侍。一道银光从他跟前闪过,安信郡王只觉得脸上一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流下。他伸手往脸上一抹,竟然摸了一手的血。方才那战战兢兢的内侍就地打了个滚,一瞬间就闪到了七八丈以外,嚣张得意地笑道:“安信郡王,不知道毁容了的人能不能当皇帝啊。哈哈!”

说话间,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了宫墙后面。

“给本王追!”安信郡王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叫道。

343、擒贼擒王?

安信郡王看着眼前有些混乱的夜色,突然感到有些不安。一整个晚上都处在一种怪异的兴奋状态的大脑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几分冷静。永嘉帝怎么会不在议政大殿?他的人一整天都盯着他,得到的消息明明是永嘉帝进了大殿就再也没有出去过,现在人却不见了。要么是他得到的消息是假的,要么就是议政大殿里有密道?!安信郡王很快就抛弃了第一个想法,议政大殿这样的地方不比别处,想要在这里挖掘密道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永嘉帝如果需要密道也应该是在自己的寝宫挖掘才对。

那么…就只能是,他被人骗了!想到此处,安信郡王背上顿时惊起了一层冷汗。如果他派去监视永嘉帝的人除了纰漏,那么今晚的一切……

强烈的不安一瞬间席卷了安信郡王,他有些焦躁地看向四周,只觉得眼前晃动的人影仿佛都握着兵器想要对自己图谋不轨一般。

“王爷?王爷?”正在等着安信郡王命令的将领看着他突然变得奇怪的神色有些担心地道。安信郡王的膘情实在是让人担心,今晚这么重要的时候王爷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啊。安信郡王回过神来,定了定神沉声道:“给本王搜!”一定要找到永嘉帝,只要找到永嘉帝,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他声音冷厉,神色更是狰狞。太过狰狞的表情扯动了脸上的伤痕,伤口上又有血滑落了下来。在火光地映衬下,安信郡王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踌躇满志的王爷,倒更像是一个满身戾气的恶鬼。跟前的人被吓得连忙低下了头,“是,王爷!”

安信郡王带着人漫步走进了议政大殿。宽敞的大殿里,那金黄色的龙椅就伫立在高高的丹陛之上。安信郡王上前了两步,望着那龙椅上威武堂皇的龙首目光热切,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那就是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位置啊。曾经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触碰到他了,最多也只是自己的儿子登基之后追封自己一个皇考罢了。但是最近他才终于想明白了,其实他本身也是有机会坐上这个位置的啊,为什么还要等到将来?

永嘉帝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就是因为他运气好么?运气好身为先皇的皇子,运气好前面的几个年长的皇子都死了他却因为不起眼反倒是活了下来。更是运气好因为楚烈需要一个容易掌控的小皇帝,所以毫不起眼的永嘉帝被推上了皇位。皇室宗亲谁是真的服他能力才德的?

安信郡王漫步走上了丹陛,站在龙椅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把金色的椅子。他的手分明是火热的,但是那龙椅却竟然是冰凉的。安信郡王有些怪异地笑了两声,慢慢走到龙椅前坐了下去,方才的那一丝冷静和不安似乎被这金黄的颜色闪得消失无踪了。守在大殿外的禁军自然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却谁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有志一同地低下了头去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安信郡王欢喜地摸着龙椅的扶手,终于得意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

“看来,安信王叔的心情不错啊。”楚凌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在殿外响起,安信郡王顿时就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笑声骤然消失了。

“楚卿衣?!”安信郡王咬牙道。

楚凌飘然从房顶落下,正落在殿外的石阶之下。安信郡王居高临下,即便是坐在殿中也正好将她看得清清楚楚。安信郡王冷笑一声,“给本王杀了她!”安信郡王显然也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一见面立刻就要楚凌的命。只可惜跟他狼狈为奸的罗彬竟然不懂这个道理,才让楚凌有机会救下了冯铮等人。

殿外的禁卫毫不犹豫,听到命令立刻就举着兵器扑向了楚凌。他们显然也明白自己做的是一桩玩命的买卖,而神佑公主自然就是他们的敌人。神佑公主不死,死的就是他们了。楚凌伶俐地闪过迎面而来的攻击,心中十分郁闷。这些人的反应着实是让她这个平京第一美人的称号有些黯然无光啊。她这个美人儿站在这里,他们难道不应该怜香惜玉一下么?举刀就砍是什么鬼?

可惜,这年头谁都不傻。美人儿是重要,但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嗖地一声脆响,楚凌手中的流月刀已经换成了长鞭。长鞭如毒蛇一般在人群中狂舞,一时间一大群护卫竟然都无法近她的身。安信郡王坐在殿中看得分明,心中更是恼怒,“楚卿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独自一人前来送死!”楚凌嗤笑一声,还有心情回头跟他搭话,“你当我傻么?这种时候一个人跑进来?”

安信郡王微微眯眼,“哦?还有谁跟你一起来了?冯铮?”这个时候,君无欢重病连动弹都困难,萧艨据说不在京城,宋邑重伤未愈,除了冯铮他着实是想不出来还有谁会跟着神佑公主一起进宫来冒险。但是…那些人明明说了会替他杀了冯铮的!混账东西!都是一群废物!

“你猜啊。”楚凌笑道。安信郡王冷笑道:“我不猜,等我杀了你,不管是谁他自然会出来的!”

楚凌手中长鞭一挥,将跟前的叛军远远荡开,放声笑道:“安信王叔,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就敢往那个位置上做,谁给你底气让你觉得能杀了本宫?”别的不说,论逃命的功夫楚凌自觉还是相当到家的,她若是不想被人杀,这世上能杀得了她的人还真不多。

安信郡王坐在龙椅上,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这把椅子坐起来其实跟寻常椅子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寻常的椅子舒服。但是他却舍不得起来,“大言不惭。”

楚凌笑道:“安信王叔,我给过你机会逃走了。既然你不领情,那就不好意思了。”

什么意思?安信郡王微微蹙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正要站起身来就听到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是…只有正规兵马集体行动才会有的动静。但是这个时候…京城所有的禁军不是叛乱也应该一片混乱才对,神佑公主从哪里来的兵马?

很快,殿外再一次传来了厮杀声。但是这一次却是叛军居于若是,安信郡王很快就看到自己的人被逼的节节后退,最后几乎全都退到了议政大殿周围,倒是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住,一时半刻不用担心对方攻进来了。但是安信郡王并没有觉得高兴,相反的他的脸色已经阴沉的无以复加。脸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却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楚凌从围攻自己的人群中脱身,站在大殿外面隔着叛军遥遥与殿中的安信郡王对视。

“公主,宫中的叛军已经肃清。”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上前,恭敬地将两块令牌送到楚凌跟前。楚凌伸手接过令牌,淡笑道:“辛苦你了。”青年笑道:“能得公主信任,是余某的荣幸。”说完,便握着手中兵器站在了楚凌身后不再说话。大殿前地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楚凌含笑看着安信郡王道:“王叔,事已至此,出来吧。”

安信郡王咬牙道:“本王不信,你有本事这么快平定禁军!”

楚凌笑道:“王叔,我能不能平定叛军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纵然今晚叛军真的杀光了大半个平京,跟你也没有关系了。你…已经失败了。”

安信郡王神色有些狂乱,“不可能!本王怎么会失败?本王怎么会败给你这个黄毛丫头!!”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大概是因为…你真的不适合造反吧。”这倒不是嘲讽安信郡王,而是真的不适合。天启的朝廷虽然软弱的让人恨不得抽他们几顿,但是真的不太适合造反。特别是这些皇室宗亲,既没有理论经验更没有实际操作经验。说的难听一点,安信郡王连最基本的调兵遣将都没有学过,基本上是靠着几个从来没上过战场只有空想的将领东一榔头西一锤的,捣乱很精通,想要造反成功全靠运气。要是今天永嘉帝在这里,那安信郡王说不定能成功干掉永嘉帝。但是干掉之后他自己能不能成功上位,也还不好说。

安信郡王却认为楚凌是在嘲讽他,“闭嘴!你懂什么?!永嘉帝也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他可以本王为什么不可以!”

楚凌耸耸肩,道:“很明显,你运气不好。”

看着安信郡王一副快要原地爆炸的模样,站在楚凌身边的青年低声闷咳了一声低声道:“公主,小心把人给气死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不至于吧?本公主这一晚上四处奔波还险些受伤,都还没生气呢。”

“……”因为您没有想要那个位置啊,人家都坐上去了又被你一脚踹下来,不生气才怪。

楚凌想了想,还是决定劝一劝安信郡王,“王叔,成王败寇输赢自负,你已经输了就不要再负隅顽抗了,还是出来吧。”安信郡王冷笑道:“本王若是说不呢?”

楚凌道:“重新修一座议政大殿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显然,楚凌来的比安信郡王以为的更早。安信郡王却并不怕5她这个威胁,“哦?好啊,反正有人给本王陪葬,本王也不亏!”安信郡王走到大殿门口,一挥手一群人被叛军拎着走到了安信郡王跟前。

楚凌定睛一看,全是朝中位高权重的重臣。那日在宫门口上血书要求永嘉帝严惩她的四个老头子这里面就占了两位。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咳了一声,问道:“上官丞相,朱大人,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她没记错的话,她是派人去保护这两个老头儿了吧?更何况,上官成义在朱家,朱家也没那么容易让人将这两位抓走啊。

上官成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朱大人看了楚凌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安信郡王得意地笑道:“本王只是想请上官丞相和朱大人来见证本王的大喜事罢了,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个用处。”

楚凌摸着下巴,慢悠悠地道:“哦?王叔觉得,我跟这些老大人中的哪一位关系比较好了?”

“……”安信郡王微微眯眼,怀疑地看着楚凌,“你敢不管他们死活?要不本王先杀一个给你看看我敢不敢真的杀人?”

楚凌耸耸肩道:“等你把他们都杀光了,我再杀了你替他们报仇,想必各位老大人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各位老大人表示他们并不能瞑目。

朱大人叹了口气道:“王爷,你就不必多费口舌了,我们这些老头子跟公主都有过节,你杀了我们她只会感谢你。”安信郡王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抬脚就朝着朱大人踢了过去,“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原本今晚安信郡王确实没有打算动朱大人的,毕竟执掌枢密院的人得罪了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这死老头子分明也对永嘉帝和神佑公主不满,却死活不肯交出调兵的虎符。若是他肯教出虎符,他立刻就可以号令整个禁军甚至调动京畿附近的禁军,何愁大事不成?

他好说歹说,就连朱家的人都再三相劝,这老头竟然当真就铁了心了不理不睬。既然如此不识抬举,他当然也不用客气了。等他登基之后,枢密院自然也由不得他掌管了。再厉害,再有影响力一刀杀了也什么都没有了。

朱大人年纪虽然还算不上大,却也被这一脚踢翻在地唇边溢出了一抹血丝。旁边上官成义连忙身上扶住他,“朱兄!”

朱大人撑着上官成义的手臂重新站起身来,看着安信郡王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这冷笑却似乎激怒了安信郡王,安信郡王一把抓过旁边叛军手中的刀就朝着朱大人砍了过去。

“啊?!”同样被抓住的大臣们不由惊呼出声,有人忍不住干脆破口大骂起来。

“嗖!”一道寒光将安信郡王手中的刀打偏了位置,楚凌的声音从对面不紧不慢地传来,“安信王叔,咱们不是在谈判么?你这样谈着谈着将本宫抛到一边…不太合适啊。要不,本宫现在下令放箭,说不定在你把人杀光之下,还能救下来几个?”言下之意,就是看你先杀光人质还是我先杀了你。

安信郡王咬牙道:“本王不跟你谈,本王要见永嘉帝。”

楚凌眨了眨眼睛,“你说见就见,那我父皇多没面子?”

“……”若不是现在处在这种情况下,安信郡王只怕当真能被楚凌气吐血。安信郡王也不理会她的挑衅,手中的刀往朱大人脖子上一架,咬牙道:“我要见永嘉帝!”

楚凌不答,安信郡王却仿佛突然脑子清楚了一些。看着楚凌道:“今晚动手的不只是本王的人,现在皇宫外面还乱着吧?本王不信你有那么多的帮手,你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跟本王耗!”朝堂上下,有多少能用的人安信郡王多少还是了解的。就算神佑公主暗地里还藏着几张底牌也不可能太多。若说神佑公主能这么快就将整个京城都肃清了,安信郡王是绝不会相信的。所以只可能是现在外面依然还乱着,神佑公主先集中兵力进宫来对付他来了。想要擒贼先擒王么?可惜…今天动手的人可不只是他的人。他的人会因为他的失败而投降,别人可不一定会。

楚凌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长鞭,似乎是在考虑安信郡王的话。

跟在她身边的青年上前一步,低声道:“公主,这人杀不杀?”

楚凌道:“杀不杀都不重要了,这人已经废了。”出了今晚的事情,就算安信郡王活下来也是一个废人了。就算天启皇室的人死光了,安信郡王一脉也跟皇位没什么关系了。

余泛舟道:“咱们没多少时间,耽误久了外面只怕撑不住。”

楚凌点点头,慢悠悠的道:“那就…杀……”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了永嘉帝地声音道:“朕在这里!”永嘉帝在一群护卫和襄国公的簇拥下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很快就到了楚凌跟前站定,转身看向安信郡王沉声道:“朕来了,有什么条件你跟朕说便是。卿儿,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安信郡王望着永嘉帝,突然嗤笑了一声,“你不过是比我多了一个厉害的好女儿!”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遗憾。

344、懦夫!

楚凌并没有留下听永嘉帝和安信郡王之间的恩恩怨怨,有襄国公在一边看着,楚凌相信永嘉帝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所以永嘉帝让她先走,她也就真的带着余泛舟一起走了。

出宫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但是平京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沉入寂静之中。大半个京城依然是灯火通明,皇宫附近更是戒备森严,大街小巷中时不时有人匆匆跑过还有厮杀声传来。余泛舟和黎澹跟在楚凌身边,黎澹时不时小心地打量余泛舟几眼。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黎澹到现在除了知道他姓余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过这个人一出现,公主就让他接手了神佑军以及乱军之中投奔而来的禁军。原本所有人都不好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却不想这人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将原本一盘散沙的兵马整顿好了,调兵遣将显然是比神佑公主还要熟练自如得多。

问题是…朝廷内外能带兵打仗的将领他多少都是有些了解的,这个姓余的,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泛舟,你觉得怎么样?能不能在天亮之前搞定?”楚凌回头问道。余泛舟偏着头思索了片刻,才微微点头道:“罪魁祸首已经落网了,剩下的应该都不足为虑了。公主现在要操心的只怕还是北晋人了。”楚凌仔细看了看他,笑道:“看来,你确实是对天启禁军的战力不太满意?”

余泛舟瞥了下嘴还算给面子的没有直说。就天启禁军这样的战力,确实是不够让他看在眼力。如果沧云军都是这样的实力的话,早不知道被北晋人灭了几次了,难怪当年天启明明数倍于貊族,却还是被貊族人打得只能夹着尾巴逃窜。

“公主。”黎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位…余公子,不知是何方高人?”

楚凌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黎澹眨了下眼睛,依然望着楚凌。楚凌叹了口气道:“好吧,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了,如果让别人知道了……”黎澹立刻接口道:“公主只管拿我问罪便是。”看着他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楚凌不由笑出声来。伸手偏偏他的肩膀便转身往前走去,“年轻人不要这么严肃。”

黎澹有些失望,却听到耳边传来楚凌的声音,“余泛舟是沧云城朱雀营主将。”

“……”好一会儿,直到楚凌和余泛舟都走远了黎澹才终于回过神来,惊愕地瞪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黎澹才快步追了上去。只是一路上看楚凌和余泛舟的表情都十分的怪异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在整个京城都陷入混乱的时候,神佑公主周围却显得格外的安静。不仅是因为楚凌将一部分神佑军布置在了附近保护住了神佑公主府和旁边的襄国公府,凌霄商行的人更是大半都聚集在了这里。毕竟对于凌霄商行的人来说,平京城里的人谁生谁死跟他们没有多少关系,只要公主和公子不出事,就一切都好。公子如今正是治疗地关键时候,动弹不得,他们自然要以保护公子为先。

只要远远地看一眼这边的架势,一般人也不会想要往这边闯。但是…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的人。

将近三更天的时候,一大群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黑衣人终于出现在了公主府附近。守在公主府外面的凌霄商行高手并不惊讶,如果今晚真的就这么平安的过去了,他们才会觉得惊讶呢。事实上,对方来的已经比他们预料的时间晚了不少了。

这些黑衣人并不说话,朝着这边扑过来之后直接就动起手来。公主府的守卫也不示弱,毫不留情的予以还击。原本安静的公主府门前的大街上顿时也陷入了一片厮杀混战之中。

雪鸢抱着一把剑守在院子里紧闭的门口,她周围也站着几个同样带着兵器的人。寻常雪鸢并不会用这种不方便随身携带的兵器,但是今天却不一样。外面隐隐传来厮杀声,雪鸢沉声道:“小心戒备,不要让人闯入院子打扰了云公子他们。”

“是,雪鸢姑娘。”几个守卫齐声称是,飞身掠上了院墙。

白鹭提着剑从外面走了进来,雪鸢有些惊讶,“白鹭,你怎么来了?”白鹭道:“公主和桓毓公子都不在,我不放心过来跟你一起守着。”

雪鸢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她们虽然所知不多,但是却也听说过公子跟北晋人之间的恩怨,这次刚好公子重病,安信郡王叛乱,北晋人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两人也不多说,一左一右站在了门口。紧闭的房门里,房间依然紧闭着,里面偶尔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院子里一片寂静。

天色微凉的时候,院外终于也传来了动静。显然是有人已经闯入了公主府了,白鹭和雪鸢对视了一眼双双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片刻后,院外传来了打斗声,白鹭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有一股不降的预感。打斗声越来越近,一个护卫飞身掠了进来,有些狼狈地落到跟前,沉声道:“白鹭姑娘,挡不住了!”

“怎么会!?”白鹭惊愕地道,她过来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但事实上公主府特别是这个院子周围的布置都是按照目前他们所掌握的北晋人最强的实力布置的,甚至更甚之。但事实上北晋人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用到刺杀君无欢上,因为还有一个冯铮需要他们对付。冯铮一个人就足以牵制住一半的貊族探子。

那护卫道:“突然杀出来一个高手,我们…”话音还未落,就见一个黑衣人已经从墙外一跃而起落到了墙头上。那人穿着一声黑衣,手中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剑。俊美的容颜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冷漠,看着院子里三人的眼神更是幽冷地仿佛在看几个死人。

“百里轻鸿。”雪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低声道。当初百里轻鸿和拓跋胤率军进攻沧云城,白鹭和雪鸢都远远地看到过百里轻鸿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百里轻鸿竟然会出现在平京!百里和雪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惨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惊骇。

“让开。”百里轻鸿手中的长剑指向大门口,沉声道。

白鹭伸手握住了雪鸢的手轻轻拍了拍,别怕,云老先生在里面。

雪鸢也明白她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见两人没有让路的意思,百里轻鸿也不客气脚下一点刹那间人已经到了跟前,手中长剑轻描淡写地挥出。白鹭和雪鸢双双伸手举剑去当,两把剑齐齐架住了百里轻鸿挥过来的剑。百里轻鸿微微挑眉,似乎没有想到这两个少女竟然能挡住的自己一剑。雪鸢和白鹭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两个人的默契自然不必多说。可惜双方实力差距实在是太过明显,即便是两人拼尽了全力,在百里轻鸿手中也只能是拖延时间而已,全然没有半点胜算。

百里轻鸿看着眼前已经伤痕累累的两个少女,沉声道:“让开,我不想杀女人。”

雪鸢冷笑一声,道:“背祖忘宗之辈,还讲什么道义,有本事你便杀了我们!”

百里轻鸿眼眸一沉,“让开!”

雪鸢和白鹭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同时出剑刺向百里轻鸿。百里轻鸿手中长剑随手格开白鹭的剑,回身一剑毫不留情的拍在了雪鸢的身上,雪鸢被打得倒退五六步呕出一口血来。百里轻鸿眼神淡漠地扫了两人一眼,提着剑往门口走去。白鹭咬牙,提起剑朝着他背后刺了过去。百里轻鸿头也不回,一挥袖直接将白鹭甩飞了出去撞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直接撞晕了过去。

碰!

紧闭了一整天的大门被他一脚踢开,大门里面正在为君无欢运功疗伤的两个人身形都是一震,云行月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几位大人,你们先去后面!”肖嫣儿飞快地挡在屏风跟前,一边不忘吩咐几位太医。他们都没什么自保之力,留在这里也只能枉送性命。

老者双手依然抵在君无欢背后的穴道上,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内力送入君无欢的经脉之中。他若是现在放手,君无欢就会直接被冰晶石的寒气给冻死。

云行月摸了一把唇边的血迹,隔着屏风看到来人的身影忍不住低声暗骂,“他怎么会在这里?!”百里轻鸿已经到了平京了。他们竟然没有收到过丝毫的消息!

“他是谁?”肖嫣儿问道。

云行月沉声道:“拓跋梁的女婿,百里轻鸿。”

肖嫣儿脸色有些难看,她自然听说过百里轻鸿的名字。武功到了百里轻鸿这样的地步,想要给他下毒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关键是,为了要给君无欢疗伤,她行走江湖时习惯带在身上的一些毒药根本就没带。毕竟那些东西一个不小心让君无欢吸入一点点都是要出人命的。

百里轻鸿一剑将挡在他们跟前的屏风劈成了两半,这才看清楚里面几个人的模样,微微挑了下眉。

“看来君无欢确实病得很厉害。”百里轻鸿淡淡道。

云行月冷笑道:“如果不是知道君无欢病了,你会来么?”

百里轻鸿摇摇头道:“我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君无欢病了的。”

“你想怎么样??”云行月沉声道。

百里轻鸿淡然道:“杀了君无欢。”

“就凭你?”云行月道。

百里轻鸿道:“就凭我,有本事你拦。”

云行月冷哼一声,一闪身已经到了百里轻鸿面前。云行月的轻功极佳,但是武功却很一般。百里轻鸿连剑都没有出,不过十来招的功夫云行月就被一掌打了出去。

“师兄!”肖嫣儿惊呼一声,一咬牙袖中几枚暗器射向了百里轻鸿。百里轻鸿轻松的侧身避过,淡淡道:“小毒仙?”

肖嫣儿也不答话,直接攻了过去。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云行月站起身来再一次扑向了百里轻鸿。

宽敞的房间里,一边是正打成一团的三个人,另一边的榻上却坐着两个紧闭着双眼的人。老者额边已经隐隐有了汗水,贴在君无欢背心的双手却是冰凉。君无欢整个人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俊美的容颜如冰雕玉琢一般,仿佛是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虽然肖嫣儿和云行月竭尽全力想要将百里轻鸿引出房间,奈何实力不如人百里轻鸿不仅不退反而越来越靠近君无欢和老者了。两人万般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中暗暗希望老者能尽快结束疗伤或者楚凌快点回来。

百里轻鸿一剑扫过云行月的胸口,又飞快地补上了一掌将人打了出去。

“师兄?!”肖嫣儿一惊,眼看着云行月的头就要撞上门外的柱子,连忙飞身上前将云行月拉了回来。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百里轻鸿已经摆脱两人一剑挥向了房间里的君无欢和老者。

砰!

一声兵器撞击的声音传进门外两人的耳中,惊骇欲绝的两人顿时狂喜,“凌姑娘?!”

“阿凌姐姐!”

楚凌依然是一袭红衣,只是经过一晚上的奔波和厮杀,衣衫上多了几条口子也染上了不少血迹。却也因此,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的凌厉逼人。

百里轻鸿挥下的长剑被流月刀稳稳地架住了,楚凌眼神冰冷直刺百里轻鸿,百里轻鸿不由得一怔竟隐隐觉得被她盯着的地方隐隐作痛,侧首避开了楚凌的目光。

楚凌用力一挥,百里轻鸿主动后退了几步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百里轻鸿。”楚凌盯着百里轻鸿,冷声道:“当初在上京,真该杀了你。”

百里轻鸿不知想到了什么,愣了愣方才慢慢扯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神佑公主…君无欢都杀不了我,你以为…你就可以?”

楚凌冷笑道:“让我猜猜看,陵川县…不对,应该是驸马了,驸马千里迢迢跑到平京来是为了什么?拓跋梁不相信你,他要你杀了谁?我父皇?上官成义?朱大人?冯铮?还是…君无欢?”百里轻鸿神色淡漠,盯着楚凌并不答话。楚凌笑道:“现在天启对驸马的意义,应该就只是向拓跋梁证明你的忠诚了吧?百里轻鸿,你真可怜。”

百里轻鸿眼角微微颤动着,一言不发地盯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慢慢道:“我可怜…等我杀了君无欢,神佑公主,到底是我可怜,还是你可怜?”

楚凌道:“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

百里轻鸿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突然露出这样的笑容让人觉得无比的生硬和违和,“楚卿衣,我很想知道…眼睁睁看着、你最重要的人死在你面前却无能为力,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楚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握着流月刀的手指向对面的百里轻鸿,“懦夫。”

百里轻鸿神色顿变,手中长剑瞬间化作万千残影朝楚凌席卷而来。楚凌不闪不避,提刀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两人之间的打斗与先前云行月和肖嫣儿截然不同。半个房间几乎在瞬间就被破坏殆尽了,但是楚凌却能稳稳地控制住方向,丝毫不让百里轻鸿越雷池一步。

两人越打越烈,最后干脆从房间里打到了院子里。此时,院子的一角还躺着昏迷不醒的白鹭,方才身受重伤的雪鸢却已经不见了踪影。趁着楚凌和百里轻鸿缠斗,云行月挣扎着站起身来,和肖嫣儿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大伯!你还行不行?君无欢怎么样了?”云行月有些焦急地问道,他心里明白楚凌不是百里轻鸿的对手。

老者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有些黯淡,道:“至少还要一个时辰,现在停下来就前功尽弃了。这小子会被冻死的!”

云行月险些急得哭出来,以凌姑娘的实力哪里撑得了一个时辰?现在整个京城都是一团乱,就算是想要调人支援都不知道往哪儿去调!

老者看了一眼外面,再看了一眼焦急地云行月没有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楚凌以前也跟百里轻鸿交过手,但是这一次毫无疑问是最辛苦的一次。所幸有当初被绝顶高手追杀了将近一个月的经验,否则以两人的实力悬殊楚凌早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百里轻鸿显然并没有杀楚凌的意思,他想要杀的只是君无欢。但是楚凌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个要杀一个要拦,倒是让楚凌拖延了更长的时间。

“停手。”百里轻鸿的剑尖落在楚凌的肩膀上,沉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楚凌轻哼一声,一低头避开了他的剑尖,转身一刀劈了过去。百里轻鸿侧身让开,刀剑连续撞击了几次,楚凌身上再一次留下了一条血痕。楚凌侧首,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看向对面的男人眼神却越发的明亮锋利了起来。

“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想要杀我,百里公子只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驸马还有大好的前程,真的甘心折在这平京城里么?”楚凌淡淡道。

百里轻鸿微微眯眼,道:“为了君无欢,你连命都不要了?楚拂衣养大你,就是、让你为了个男人送命的么?”

楚凌打量着他,嗤笑一声,“我乐意,关你什么事?”

“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姐姐。”百里轻鸿冷声道。

楚凌道:“百里轻鸿,你以为自己是情圣么?少在我面前提我姐姐,恶心!”

百里轻鸿当下果然不再留情,剑锋刷刷刷地扫向楚凌。楚凌咬牙,提起流月刀竭尽全力地挡下对方的每一剑,只觉得握刀的手隐隐作痛。百里轻鸿连续劈出七八剑,每一剑都毫不留情凌厉无匹。楚凌眼看着已经无力再挡,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一道银光无声地从袖中滑落到楚凌的左手里。只是楚凌还没来得及出手,百里轻鸿却已经如闪电般掠进了房间,一剑劈向房间里的两个人。

“大师伯?!”

“君无欢!”

楚凌想要提气冲过去,但是方才百里轻鸿的一番猛攻竟然让她一瞬间差点岔了气。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顾不得多想左手的暗器已经脱手而出射向了百里轻鸿。

一直闭眼替君无欢疗伤的老者豁然睁开了眼睛,用力在君无欢背后一拍,君无欢身上骤然迸发出强烈的寒意。百里轻鸿只感觉到一股寒冷刺骨的劲力铺天盖地的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感觉皮肤仿佛被寒刃割过一般的疼痛。连忙飞身往后疾退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劲力。同时,百里轻鸿的剑气也落到了君无欢的身上,君无欢依然双眸紧闭,一缕鲜血从他唇边溢出。

百里轻鸿在院子里站定,自然也看清楚了房间里的情形。微微皱眉,提起手中长剑,再一次想要往房间里去。却听到身后一阵风声袭来连忙侧身让开,却见一个身形挺拔满身煞气的中年男子神色冷厉的看着自己。楚凌看到来人却松了口气,沉声道:“冯将军,拿下百里轻鸿!”说罢便快步朝着房间里冲了进去。

“君无欢,你怎么样?!”房间里一片狼藉,刚一踏入其中就仿佛从夏天突然进入了冬天一般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君无欢睁开眼睛看向楚凌,笑了笑轻声道,“阿凌…不用担心,我、没事。”话音刚落,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刚刚睁开的眼睛再一次闭上了。

“君无欢?!”

------题外话------

男主卒,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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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兄弟相见!

“君无欢?!”楚凌看着躺倒在床上仿佛气息全无的君无欢,刹那间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甚至不敢伸手去探一探他的脉搏和鼻息。依然还坐在榻上的老者却没有慌乱,一把将君无欢重新抓了起来,飞快点了他身上的基础穴道,君无欢闷咳了一声唇边再次有鲜血溢出,但是却让楚凌松了口气。至少…至少还活着。

“臭小子!快点!”老者声音有些沙哑,旁边的云行月也顾不得胸口还有一道血口子,手中同时扣着三枚银针朝着君无欢身上射了过去。另一边,肖嫣儿也是与云行月同样的动作。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师出同门,即便是长大之后专精的方向各有不同,这个时候却也十分有默契的。楚凌坐在旁边一动不动,也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了三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头儿终于收回了手长长地出了口气,原本就苍老的面容显得越发苍白了。肖嫣儿还好一些,身受重伤的云行月却是连唇都有些发白了。

楚凌扶着君无欢躺下,握着他冰凉的人低声问道:“前辈,君无欢怎么样了?”

老者叹了口气,看了看楚凌道:“这小子运气不好,差一点就……”见楚凌紧咬着唇角不说话,老者点了点头,继续道:“方才情急之中,我将他体内的寒气逼出去了一部分。总算免了他被冻死的危机。却也因此…能不能醒来,要看他的运气了。”楚凌微微蹙眉,却也知道方才的情况没有别的法子,确实是怪不得别人。深吸了口气,楚凌定了定神道:“有劳前辈了,他不会有事的。”

老者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复杂,叹了口气道:“这小子能遇到你,是他的运气。”若是寻常女子,哪里能受得了一个三天两头出状况的未来夫婿,不说这小公主替徒弟做的那些事情,需要承受的压力,就这三天两头要死不活的,寻常女子也早就受不了了。楚凌淡淡一笑道:“前辈谬赞了,往后君无欢还要辛苦前辈,今天前辈也累的不轻,我让人送前辈回去休息吧?”老者摆摆手,站起身来道:“让这个臭小子陪老夫回去就行了。嫣儿,留下来善后。”肖嫣儿难得没有调皮,认真地点头答应下来。对此,云行月觉得十分苦逼:他还受着伤好么?老者可不管云行月是什么脸色,直接抓起他就往外面走去了。

楚凌唤来人将君无欢重新送回自己的院子里,所幸两个院子只是一墙之隔这里都要被打烂了自然不能住了。肖嫣儿安顿好了君无欢,看到楚凌坐在一边出神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阿凌姐姐,别担心。至少…眼下也不算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在疗伤失败的那一瞬间,君无欢就会直接被冻死。

楚凌勉强笑了笑,看着肖嫣儿问道:“要怎么样他才能醒来?”

肖嫣儿想了想,道:“其实现在外力对师兄来说已经没用了,所幸冰晶石的寒气大半都已经消化了,还有一部分被大师伯直接逼出体外了。剩下的小部分只能靠师兄自己消磨,等冰晶石完全被他的内力消磨殆尽了,他自然就会醒来。如果师兄醒了,他的身体也会有一个时间相对稳定,所以这次疗伤其实…勉强也算是成功了。就是,以后师兄的内力会越发的冰冷,包括体温也会比常人冷一些。这些大概就只能看师父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凌雪草了。传说凌雪草虽然生于极寒之处,但本身确极其温和。到时候,师兄应该就能完全好起来了。”但是肖嫣儿对那所谓的传说其实是存疑的,就算真的有凌雪草,凌雪草的效用又真的如他们所以为的吗?要知道,那并不是正统医典中的记载,而是师父和大师伯根据一些杂书野史推测出来的。

楚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安顿好了君无欢,楚凌走出房间白鹭和雪鸢等人都在外面等着。

“属下保护不力,请公主降罪。”

楚凌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两人拉了起来,道:“百里轻鸿的实力就是我也比不过,怎么能怪你们。你们都伤得不轻,可让御医看过了?”白鹭和雪鸢很是愧疚,若不是她们实力不济,怎么会害的公子疗伤功亏一篑?

“公主,我们……”

楚凌抬手阻止了雪鸢的话,“幸好你机敏去找了冯铮过来,这次的事情不怪你们。先下去让御医看看,好好休息。”两人见楚凌也是满脸疲惫,当下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双双点头称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来人!”楚凌沉声道。

“公主。”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跟前,拱手道。

楚凌问道:“百里轻鸿和冯铮在哪里?”

黑衣男子道:“启禀公主,百里轻鸿往城东逃走,冯将军追上去了。”楚凌点点头,道:“让人守好这个院子里,派人传信给余泛舟,不管他在做什么,让他立刻回来守着这里。”

“是,公主!”

冯铮一路追着百里轻鸿一直追到了城外,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是城门却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按时开启。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高手来说,城门开不开也并不影响他们进出。百里轻鸿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方才被君无欢体内突然迸出的阴寒劲气所伤,不仅是外伤,一瞬间他整个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冻住了一般。虽然只是一瞬间,百里轻鸿很快就运转内力逼散了寒气,但是他心里清楚依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冯铮这一晚上也是经过了无数的厮杀,浑身上下血气冲天,整个人看上去宛如煞神。

“百里轻鸿。”冯铮看着落在不远处的挺拔男子,开口对他说了今天的一句话。

百里轻鸿的身形一顿,到底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冯铮。冯铮的年纪比百里轻鸿大了十多岁,但是出名的却比百里轻鸿晚得多。当年在上京,百里轻鸿已经是名扬天下的少年名将的时候,冯铮还只是禁军中一个武功高强的寻常小将领。然而世事难料,十多年后,冯铮成为了天启武将之首,而曾经的少年名将却成为了叛国之人,敌国驸马。

百里轻鸿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方才道:“殿前司都指挥使冯铮?”

冯铮打量着百里轻鸿,有些遗憾地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百里轻鸿脸上寒意更甚,漠然道:“领教冯将军高招。”

冯铮眼眸微沉,沉声道:“百里轻鸿,你本名门之后,只要回心转意,想必陛下会从轻发落的。”百里轻鸿冷笑一声,道:“回心转意?当年若非他昏聩无能,弃城而逃…会有今日?永嘉帝他凭什么发落我?”冯铮皱眉道:“你难道不替百里家想想?你可知道,百里家因为你……”

“百里家…已经没了。”百里轻鸿冷声道。

冯铮想起百里家的事情,也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提起手中剑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只能将你留下了。百里公子,当年的事孰是孰非我不知道,但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百里轻鸿也不再说话,手中长剑一挺朝着冯铮刺了过去。寂静的官道上没有半个人影,两人便在官道中央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以实力论,冯铮和百里轻鸿应当是在伯仲之间。但是百里轻鸿受了内伤,先前与楚凌缠斗也消耗了不少力气。冯铮虽然同样也经历了一晚上的厮杀却没有受什么伤。一开始两人还能大的旗鼓相当,时间久了百里轻鸿的内伤却似乎越发的厉害了,竟渐渐地开始落了下方。

眼看着百里轻鸿将要落败,一支羽箭嗖地从远处射了过来。冯铮闻声连忙侧身避开,却被百里轻鸿趁机一掌拍在了胸口。冯铮连退了七八步终于站定,就听到羽箭破空呼啸而来。一道人影闪过挡在了冯铮跟前,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羽箭被挥落到了地上,冯铮被人拉着闪到了一边。

“公主?”冯铮有些惊讶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楚凌。

楚凌手提流月刀,神色冰冷地看着捂着胸口单手撑着剑的百里轻鸿。目光又慢慢扫过地上的羽箭,冷笑一声道:“驸马好大的胆子,连貊族的神箭手也敢带入我天启。”

百里轻鸿沉默不语。

不远处一群人朝着这边围了过来,为首却是一个女子……拓跋明珠。

楚凌皱了皱眉,她着实是有些厌烦看到这两口子。一个为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跟犯病了一样不择手段,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又当又立还仿佛全天下都委屈了他一样。偏偏这两个人还特别喜欢在人前秀恩爱,简直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要瞎。

“本宫该叫你武安郡主还是神佑公主?”拓跋明珠走到百里轻鸿身边,伸手扶着他方才看向楚凌有些高傲地问道。

楚凌嗤笑一声,挑眉道:“陵川公主,若是放心不下就把人系在你的腰上别放出来。你这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作态,实在是让人…啧,可怜呢。”

拓跋明珠脸色微变,冷声道:“曲笙,你敢嘲笑本公主!”

楚凌道:“嘲笑你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公主呢。带着这么多人的跑到天启来,若是让你全须全尾的回去了,本宫的面子往哪儿搁?”

拓跋明珠不屑地笑道:“曲笙,你看清楚了,现在是我们人多。”

楚凌眨了眨眼睛,“跟我比人多?你没脑残吧?这里可是平京。”就算是把平京所有的貊族人和细作都拉出来,也不可能比得过神佑公主吧?楚凌话音刚落,就看到路的尽头一对人马正策马飞快地朝着这边奔来。只看了一眼拓跋明珠就变了脸色,拉着百里轻鸿沉声道:“我们走!”

百里轻鸿看了楚凌一眼,没有反对地被拓跋明珠拉走了。

跟在拓跋明珠身边的神箭手断后,直到两人都上马离去方才慢慢后退却始终没有将弓箭收回。

“曲笙,你看看本公主到底能不能全须全尾的离开天启!”远处传来拓跋明珠得意的声音。

冯铮想要去追上去,却被楚凌拉住了。冯铮有些不解,“公主,就这么放他们走?”

楚凌冷笑一声,看着他们远去地背影道:“你放心,有人料理他。”

“公主!”黄靖轩和赵季麟带着神佑军赶到,远远地看到百里轻鸿等人离去的背影兴奋地道:“公主,咱们追?”

楚凌淡淡道:“那是北晋公主和驸马,追上去干什么?”

黄靖轩道:“追上去…抓起来啊。北晋公主怎么了?抓不得?”抓来跟拓跋梁谈判也是好的啊。楚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有的人,不能杀也不能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太费事儿了。不然回头你抓了,人家再恭恭敬敬的给你送回去,你是吐血还是不吐血?”

“可是……”黄靖轩有些不甘心,“听说那个谁伤了长离公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咱们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不就完了吗?”

楚凌冷笑一声道:“杀一个公主顶个屁用!我们不能伤他们,不代表别人也不能。我若是捅他几刀,他可能痛一痛就算了,但若是换个人捅刀,我保证让他痛彻心扉永世难忘。”自己都快要死了还不让我杀百里轻鸿,君无欢这件事你有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百里轻鸿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的运气了。要是不小心死了,可不能怪我啊。

楚凌带着人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京城里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比起往常显得格外安静萧条的街道依然提醒着人们昨晚京城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楚凌没有心思去理会别的事情,直接就回了公主府。余泛舟带着人守在主院里,看到楚凌回来连忙上前见礼,“公主。”

楚凌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了?”

余泛舟道:“公主走了之后,又来过两拨刺客,都被我们打发了,公主不必担心。”

楚凌点了点头,“外面怎么样了?”

余泛舟道:“宫里还没有消息,不过襄国公天亮的时候派人传话说没事,请公主不用担心。邵大人和桓毓公子也传了话过来,说局面差不多稳定下来了,请公主放心。”楚凌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我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立刻让人告诉我。”

余泛舟点点头,看了一眼楚凌明显疲惫的神色不再多说什么拱手告退了。

房间里,君无欢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苍白触之冰凉宛如寒玉雕琢的一般。楚凌靠着床边看着他沉睡的容颜,辛苦了一整夜的疲惫和困顿渐渐涌了上来,渐渐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一路策马往北而去,这次安信郡王的谋反明显是失败了。一旦等天启人安定下来,他们再留下来就太过危险了。对此,拓跋明珠很是不满。他们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如果目的没有达成就回去了,父皇一定不会高兴的。

“谨之,父皇要你趁乱杀了永嘉帝和冯铮,你怎么……”怎么去刺杀君无欢了?

百里轻鸿沉声道:“永嘉帝身边守卫森严,想要得手并不容易。况且…如果永嘉帝和君无欢选一个,你觉得陛下更希望谁死?”

当然是君无欢了!

永嘉帝虽然是皇帝,但是在父皇眼中的威胁和价值只怕还不如君无欢大。父皇之所以点名要谨之刺杀永嘉帝,不过是想要考验他的忠诚度罢了。一旦杀了永嘉帝,百里轻鸿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在天启人眼中刺杀君父都是罪无可赦的。

百里轻鸿淡淡道:“君无欢死了。”

“怎么可能?”拓跋明珠一怔,“如果君无欢死了,曲笙怎么会轻易放我们走?”若真是如此,曲笙这个女人得多狠心无情?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君无欢?

百里轻鸿道:“君无欢身患重病,这一次云行月剑走偏锋想要替他压制伤势。现在他失败了,等待君无欢的只有死路一条。”

拓跋明珠垂眸思索着,道;“如果君无欢死了,我们回去倒是足以向父皇交差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现在返回去杀永嘉帝或者冯铮太过危险了,更何况你又受了伤。现在驻守灵苍江的将军是谁?”

百里轻鸿侧首看着拓跋明珠问道:“你想杀了他?灵苍江驻守大军数十万,想要杀镇守将军的难度未必比杀冯铮小。”

拓跋明珠笑道:“我也是为了你啊,父皇最不喜别人违抗他的命令,永嘉帝和冯铮我们一个都没杀,若是就这么回去只怕父皇那里……”

百里轻鸿目光深邃地看着拓跋明珠,拓跋明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谨之,你……”

“好。”百里轻鸿淡淡道。

拓跋明珠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百里轻鸿淡然道:“杀了灵苍江镇守将军。”

“公主,驸马,前面有人!”前面开道的人突然勒住了缰绳警惕地道。

拓跋明珠警惕地看向前方,“有埋伏?”

“不是,只有一个人。”百里轻鸿沉声道。

果然,前方转弯处的山坡上站着一个人。远远地看过去,百里轻鸿只觉得那个人影有几分莫名的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是这官道上平时鲜少有行人经过,这个人直挺挺的站在山坡上显然并不是闲来无事在这里欣赏风景的。众人渐渐走近了一些,那人方才转过脸来看向下面,看清了那人的容颜,百里轻鸿的脸色却渐渐变了。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男子,模样俊雅,面带微笑,眼眸中蕴藏着一种淡淡的温雅和煦之意。拓跋明珠有些惊讶地看着那男子,又忍不住侧首看了看身边的百里轻鸿。那男子的容貌竟然跟百里轻鸿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人一看就是天启文人的俊雅风流,百里轻鸿却是武将的冷峻。

一时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青年方才淡淡一笑,道:“怎么?认不得我了?”

“轻翾。”

青年微微勾唇一笑,淡然道:“我现在姓云,云煦。”

闻言,百里轻鸿脸色却是一白,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见他如此,拓跋明珠却有些忍不住,神色不善地盯着云煦道:“放肆,你是什么人敢对谨之如此无礼!”

云煦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去看她而是对百里轻鸿道:“你娶了一个貊族蛮女便也罢了,怎么如此不知礼仪规矩?也罢,如今你姓百里,我姓云,谁也管你不着了。”

“放肆!”拓跋明珠勃然大怒,提起手中的鞭子就朝着云煦甩了过去。只是她手才刚扬起来,就被百里轻鸿抓住了,“谨之,你!”

百里轻鸿沉声道:“放下。”

拓跋明珠咬牙,却只能恨恨地放下了手。

云煦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往山上走去,沉声道:“多年不见,驸马不嫌弃就来叙叙旧吧。”

346、了断!

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跟着云煦一路往山上走去,除了几个随身护卫其余人等全部都留在了原地。云煦跟君无欢谢安澜这些人不同,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读书人。即便是只有百里轻鸿一个人,也不必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危害到自己性命的事情。拓跋明珠虽然信不过云煦,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戒备和警惕,却也不想再惹百里轻鸿不悦了。在她眼中,云煦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确实不算什么威胁。

云煦并没有带着他们走地太远,只是爬上山坡在一处还算平坦的山崖边站定。百里轻鸿看了一眼拓跋明珠示意她不要跟过去了,拓跋明珠抿着唇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反驳。虽然有时候拓跋明珠会勉强百里轻鸿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但是大多数时候却还是听从百里轻鸿的意见的。

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兄弟俩站在山崖边上临风而立,远远地还能看到平京皇城的影子。百里轻鸿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平生也没有来过平京,对这种地方自然也生不出来什么故国情怀。

百里轻鸿看着云煦,良久方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煦侧首看向他,唇边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意,问道:“你就不想问问,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三弟么?”

百里轻鸿垂眸不语,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云煦笑看着他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些年过的十分的委屈?”百里轻鸿不语,云煦脸上的笑容却骤然变冷,沉声道:“你觉得委屈,那你有没有问过我们有没有觉得委屈?百里家做错了什么?百里家生你养你,从未奢求享受你半点荣光。因为你举族易姓,家破人亡。你可知道…当初你迎娶那个女人的消息传回天启,一夜之间百里家死了多少人?”说到此处,云煦的眼睛也有些红了。当年他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还没来得及从貊族入侵,天启南迁的巨变中回过神来,百里家就已经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存在。那时候天启朝堂上下震荡不安,他出门去甚至被人砸过烂菜叶子臭鸡蛋,被不懂事的小孩子用石子砸的头破血流。云翼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被别的孩子欺负的哇哇大哭。一夜之间,族中长辈被迫离开朝堂,堂兄弟们在外面被人嘲笑欺负。最惨的却是那些女眷,她们有的幸运的逃过了貊族人和南迁的旅途奔波,却依然难逃被夫家抛弃,甚至未出嫁的女子也被退婚的命运。那段时间,百里家几乎天天都有人出殡,而这些人无一例外不是郁郁而终就是自我了断的。

经历了这些,哪怕云煦再崇敬这个兄长,也不能不恨他了。

“你的意思是……我该死?”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轻鸿的声音方才慢慢在山崖边响起,声音冷淡却带着几分怪异的笑意,“你是在怪我,当年没有自尽殉国,连累了百里家。是么?二弟。”

云煦冷声道:“当年的事,我不知道该怪谁。蝼蚁尚且贪生,所以你也没错。但是…这跟我恨你有什么关系?”

百里轻鸿定定地望着他,“你恨我?”

云煦问道:“你这次来天启,是为了什么?”百里轻鸿沉默不答,云煦嗤笑了一声,道:“还带着那个女人,总不会是来给祖父和爹娘扫墓的吧?或者是来游山玩水的?”百里轻鸿轻叹了口气,“那么,你在这里拦着我,又是为了什么?是谁让你来的?”他们这个时候从这里路过,如果没有人报信云煦又怎么会知道?

云煦笑得云淡风轻,百里轻鸿心中却有几分不好的预感。其实他并不了解这个弟弟,他少年成名早早的便去了军中,云煦虽然只比他小两岁,但是在那时候的百里轻鸿眼中这个弟弟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如今一晃十多年,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到底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他确实不知道。

云煦淡淡道:“驸马既然已经背祖忘宗,叛国叛族了,何不干脆一些。人生在世,不求流芳百世,便求遗臭万年。你这样…一边做着叛国的事情一边觉得全天下你最委屈,累人累己,何必呢?”百里轻鸿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云煦微微挑眉,“跟貊族公主生了一堆孩子,抓了谢老将军,带兵攻打沧云城,助拓跋梁夺得帝位,刺杀神佑公主驸马…兄长,你莫不是要告诉我,即便是做了这些事情,你依然是身在貊族心向天启?”

百里轻鸿微抿着嘴唇,神色有些僵硬。

“谢将军被你抓了的消息传来那天,母亲便自缢了。谢老将军是你的启蒙恩师,谢家与外祖父家是世交,母亲说她无颜再见世人,她说原本你迎娶貊族公主那天她就该死地,但是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教养出来的儿子会……”

“够了!”百里轻鸿厉声道,不远处的拓跋明珠闻声朝着这边望了过来。百里轻鸿闭了闭眼睛,咬牙道:“你…便认定了我……”

云煦慢慢靠近了他,轻笑了一声低声道:“兄长,别再骗自己了。长离公子能容忍你的私心,只要目的能达到便成了。但是…我却不能,因为…你的私心,是以整个百里家为代价的。你不是没有选择的机会…十年前、八年前、五年前、哪怕是三年前…你回来,百里家都没有人会怪你。但是,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改变主意么?”

百里轻鸿蓦地怔住,他有选择的机会么?

有的。

百里轻鸿即便算不上武功盖世,至少也是天下超一流高手那一类里的了。如果他要逃出上京,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年头越来越稀薄的?他有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留在上京,但是却从来没有试图用一条理由说服自己回到百里家。

冰冷的刺痛一瞬间拉回了他的神智,百里轻鸿惊愕地看着眼前有些单薄的青年。

云煦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锋已经刺进了百里轻鸿的腹部。

“谨之?!”不远处,拓跋明珠大惊失色飞快地上前几步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毫不犹豫地朝着云煦抽了过去。

“不要!”百里轻鸿伸手抓住了鞭梢,整个人也挡在了云煦跟前。拓跋明珠气得浑身发抖,“谨之,你还护着他,我要杀了他!你们,给我杀了他!”等在不远处的几个护卫见此变故也连忙冲了过来。云煦轻笑一声,靠在百里轻鸿身侧低语了两句便脱离了他的保护范围。拓跋明珠大喜,使劲撤回鞭子再一次朝着云煦甩了过去。百里轻鸿想要阻拦,奈何他本来就受了内伤,这会儿又被云煦刺了一刀,刚踏出一步伤口一痛便吐出了一口鲜血。就是这一个空档,挨了一鞭子的云煦身形一晃直接掉下了山崖。

“百里轻鸿,你跟百里家从此再无干系。”云煦最后在他耳边说道。

“轻翾……”百里轻鸿单膝跪地,一阵猛烈地咳嗽吐出了一口鲜血。

“谨之!”拓跋明珠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百里轻鸿脸色蓦地一变,伸手捏住了拓跋明珠的喉咙,咬牙道:“我说…不要、动、他!”

拓跋明珠被他捏的难受,旁边的护卫也不敢上前。拓跋明珠有些艰难地道:“谨…谨之,他…他要杀你啊……”

“他是…我弟弟……”话音未落,百里轻鸿捏住拓跋明珠脖子的手一松,整个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拓跋明珠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查看,“谨之!谨之…快叫大夫过来!”跟前的地面已经被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另一边的山崖底下,从上面掉下来的云煦被人接住避免了跌进河里的命运。重新在地上站稳,云煦低头看着自己被鞭子抽出了一道血痕的衣服皱了皱眉,方才抬起头来看向救了自己的人道:“萧将军,多谢出手相救。”萧艨微微蹙眉道:“云公子此举未免太过冒险了一些。”

云煦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山崖,眼神有些悠远暗淡,淡淡道:“既然答应了,我总要给公主一个交代。”

萧艨道:“公主并无让云公子冒险之意。”一个不小心,云煦是真的会被拓跋明珠的人给杀了的。

云煦负手转身往外面走去,一边淡淡道:“倒也不全是为了公主,云家…和百里轻鸿,总要有一个了断的。以后…再见就真的只是敌人了。”说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指上还染着未干的血迹,那是百里轻鸿的血。

萧艨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山崖的方向,皱眉道:“云公子觉得…百里轻鸿真的…长离公子和公主似乎并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这显然不是对待一个叛国之人的态度,这次前往北晋,萧艨也看了听了许多。再加上公主和长离公子的态度,萧艨倒是有些怀疑百里轻鸿的立场了。

云煦一边往前走,一边轻笑了一声道:“萧将军,长离公子并不需要在乎百里轻鸿到底是叛国逆贼还是忠臣志士。他只须要在每一个阶段选择与他有利的人合作而已,百里轻鸿在长离公子眼中不是逆贼,也不是君子,只是一个有利用价值可以合作的人而已。”

“那云公子……”

云煦脚下一停,道:“到底谁都明白,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这次虽然是受公主之托,但是这一刀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捅的。我不在乎他是野心勃勃还是卧薪尝胆,但是这一刀是为了百里家的族人,是他该受的。”

萧艨跟在云煦身后微微皱眉,他其实还是没有听明白百里轻鸿到底是哪边的人。读书人说得总是这么让人听着费劲么?

云煦仿佛察觉了他的想法,轻叹了口气道:“萧将军,这世上…其实很少能从一而终的坚持同一个信念。十几年的时间,无数次的选择,只要有一点点的偏移,就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萧艨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若是如此,您……”如果百里轻鸿真的是后来选错了路,你不打算将他拉回来么?毕竟是亲兄弟。

不知走出了多远,才又听到云煦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有的路,一旦选了即便是走到绝路也不会回头的。”

跟在后面的萧艨看不见的地方,青年眼底有水光闪现。

楚凌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乎乎的。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方才看到房间里已经燃起了烛火,显然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又是晚上了。

正要起身下穿,却看到躺在旁边依然沉睡不行的君无欢。楚凌伸手探了下他的必须,微弱的鼻息让楚凌暗暗松了口气。

起身走出门外,整个公主府一片宁静。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楚凌望着天边的明月,一时间有些恍然。

“公主。”金雪走了进来,恭声道,“公主醒了,可要先用晚膳?”

楚凌摇摇头问道:“府中可有什么事?”

金雪道:“回公主,一切安好。襄国公和桓毓公子来了,还有萧将军也回来了。长生小公子受了些惊吓,御医给用了药已经睡下了。还有云老先生和云公子受了些轻伤,肖姑娘说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楚凌点点头,“襄国公在哪儿?”

“襄国公桓毓公子和萧将军都在书房,肖姑娘说公主太过劳累,因此襄国公让先不要打扰公主。”金雪跟在楚凌身后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道。楚凌点点头问道:“白鹭和雪鸢怎么样了?”

“白鹭姐姐和雪鸢姐姐伤得有些重,不过肖姑娘亲自给开了药,说是不碍事的。”楚凌点头,“让她们好好休息,要人好好照顾她们。”

“是,奴婢明白。”金雪躬身应道。她不会丝毫武功,府中乱起来的时候白鹭直接将她和小公子塞进了密室。结果她办点事儿没有,倒是雪鸢和白鹭伤得很重。对此金雪很是愧疚,不过她到底是有品级的女官,在楚凌沉睡,府中伤亡也不小的情况下,一个下午就将府中众人安顿妥当了。等楚凌这会儿醒来,看到的便是一个依然井井有条的公主府。

楚凌走进书房,书房里坐着四个人。

襄国公,桓毓,余泛舟和萧艨。

襄国公和桓毓坐在一起说话,余泛舟则跟萧艨在说着什么,十分的泾渭分明。

见到楚凌进来,四人连忙起身,“公主。”

楚凌点点头,“不必多礼,舅舅坐下说话吧。”

众人谢过落座,楚凌方才看向襄国公问道:“安信郡王怎么样了?”

襄国公叹了口气,看着楚凌道:“安信郡王…死了。”楚凌有些诧异地挑眉,“死了?”她以为,按照永嘉帝的脾气应该不会杀安信郡王,贬为庶民或者圈起来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才是。襄国公摇摇头道:“自杀的。”

“这么有骨气?”楚凌挑眉道,她觉得安信郡王不像是这么有骨气的人啊。

桓毓嗤笑道:“跟骨气无关,他也算是开创了天启皇室宗亲起兵造反的先河了。若是不死,这辈子也好过不了,不仅是他,他的子子孙孙都不会好过的。”楚凌有些不解,却也并不在意,“那些老头子没事吧?”

桓毓耸耸肩问道:“被吓死的算不算有事?”

“嗯?”不仅是楚凌,余泛舟和萧艨也忍不住看向桓毓。

桓毓道:“就是安信王妃那个外祖父什么的吧?安信郡王一死,他自己在家里上吊了。大概是怕陛下追究他的罪责吧?”也有可能是不愿意承受叛逆的名声,毕竟老先生霁月风光了一辈子,要脸的,“还有几个,吓破了胆子,以后大概没什么胆子再出来搞事了。”

楚凌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算不上满意不过也不算失望。侧首看向萧艨,“百里轻鸿那边没事吧?”

萧艨淡定地道:“挨了一刀,昏迷不醒,被拓跋明珠带走了,应该死不了。”

楚凌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皱了皱眉问道:“云公子呢?”

萧艨道:“云公子跟着末将一起回京城来了,说是公主替他完成了心愿,他也会言而有信,想要向公主讨一个差事。”

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满意地叹了口气道:“这两天……总算是有一件好事了。请云公子明天来公主府一叙吧。”

萧艨点头道:“是,公主。”

347、转变!

一场突如其来又迅速湮灭的叛乱,将原本就风云暗涌的京城彻底搅乱了。城中禁军士兵被大量更换,禁军的将领也有不少受到了牵连。更不用说朝堂上的官员了。安信郡王叛乱之前,跟安信王府走得近的官员不在少数,更有不少甚至是直接归附了安信郡王想要图一个从龙之功。如今安信郡王死了,安信王府自然也是树倒猢狲散,刹那间土崩瓦解。但是那些曾经投靠安信郡王和插手过叛乱事情的人却还是免不了被秋后算账。每日都能看到官员权贵被人从自己的府中拉出来,锁拿带走。几天前原本还高高在上的一个个家族一瞬间便都成了阶下之囚。

京城里乱成一团,楚凌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神佑公主未来驸马在安信郡王叛乱那天也出了事情如今正昏迷不醒,神佑公主根本无心理会别的事情,一心一意在府中照顾着未来驸马呢。

经过了这一场大乱,京城的权贵倒是没有几个人还有心思再去招惹神佑公主了。叛乱那夜他们即便是没有亲眼看见也是听人说起过了。若不是神佑公主带人入宫救驾,说不定陛下就真的被安信郡王给杀了。更不用说在所有人不是一团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是紧闭家门只求自保的时候,还是神佑公主带人整顿城中未曾翻盘的禁军,重新将整个京城安定下来。别人如何想没有人知道,但是未曾叛乱的将领却大多对神佑公主赞不绝口。毕竟楚凌几乎救了半数禁军的高级将领,武将大多是心性率直之辈,救命之恩自然不能不报。

公主府后院里,楚凌有些慵懒的趴在水池边的栏杆上喂鱼。

“启禀公主……”府中管事匆匆过来恭声道。

“不见。”楚凌淡淡道,这已经是这几天来第十几个被她拒之门外的求见者来着?这些人,闲着没事天天恨不得把她骂的羞于见人,如今有事了倒是跑的勤快。

管事顿了顿,还是道:“玉六公子和云公子来了。”楚凌皱了皱眉,这才坐起身来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公主。”公主这两天心情不好,管事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应声退下了。

不一会儿功夫,桓毓和云煦并肩走了进来。看到楚凌靠在柱子边上,有些懒洋洋地模样桓毓微微挑眉道:“已经五天了,君无欢还是没醒?”楚凌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云行月说快了。”只是云行月每次都这么说,但是君无欢到底什么时候能醒,他自己其实心里也没有书数。楚凌纵然心性沉稳,但是面对这么个局面也还是难免有些心情低落。

桓毓倒是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云行月既然说能醒,那就肯定能醒吧?

楚凌起身对一边的云煦点了点头,问道:“云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请一边坐下说话吧。”云煦微微拱手笑道:“多谢公主。”

三人走到另一边院子里的桌边桌下,等到侍女上了茶水退下,楚凌方才道:“云公子有伤在身,怎么不多休息两天?”云煦笑道:“多谢公主关心,不过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楚凌点点头道:“那就好,若真的伤了云公子,我可不好向云翼交代。”一起自己的三弟,云煦的笑容倒是更多了几分暖意,“云翼在北晋,有劳公主照拂。”

楚凌道:“云公子不必客气,他也帮了我不少忙。”

桓毓看看两人,挑眉道:“我看两位就不必客气了,不如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

楚凌微微扬眉,“什么事?”

桓毓道:“事情过了这么多天了,神佑公主也不肯见人。外面都在传,未来驸马活不久了。”楚凌微微勾唇,淡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个公主竟然这么重要了?他们不是应该希望我最好大受打击,从此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对么?”桓毓嗤笑道:“原本他们大概真的是这么想的,不过这次的事情过后,谁还敢那么想?”在世人眼中,神佑公主可是以一己之力平息了一场叛乱的人。

楚凌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桓毓耸耸肩道:“别人可不这么想。”最重要的是,神佑公主如今在平京年轻一代的青年才俊中,人气高的吓人。年轻人总是要比那些老古板容易接受新鲜事情一些,虽然说女子应该以娴静为主,但是突然出现一位像神佑公主这般厉害的女子,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哪怕是许多读书人,因为先前对那些文官的失望,如今也轻易不会出言抨击神佑公主了。

楚凌道:“随便他们怎么想吧,等朝堂上安静下来再说。这次清理了安信郡王一党,朝堂上应该能安生一些日子了吧?父皇这几天应该挺忙吧?”

桓毓点头道:“这倒是,陛下若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只怕早就亲自出宫来捉人了。不过眼下我听到了两个消息,公主殿下要不要听一听。”

楚凌挑眉看着他,示意他有话直说。桓毓悠然道:“第一个嘛…有人希望陛下能尽快定下皇嗣,以免再发生安信郡王的事情。另一个…未来驸马不是要不行了么,好像有不少人想要替公主重新选一个驸马呢。”

“咳咳……”楚凌闷咳了两声,有些惊愕地看向桓毓,“你说什么?重新选驸马?他们又打算塞一堆挖瓜裂枣给我选?”平京这些权贵世家眼高于顶,对于她这个公主其实压根看不上。先前说是想要为她选驸马,其实人选基本上都是各个家族不争气的纨绔或者弃子。真正寄予厚望的长子嫡孙,想都不要想。楚凌甚至怀疑,永嘉帝之所以那么快答应君无欢,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些人推出来的人选太上不得台面了。就算未来驸马真的不太行了,她觉得那些人也更希望她守一辈子的望门寡。

桓毓公子摇头道:“这次你可是猜错了,听我祖母和母亲说,这一次各家可都是很有诚意的。”

“哦?”楚凌不解,“我还以为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他们应该对我更加的避之唯恐不及才对。”

云煦对此倒是很能理解,低声笑道:“这倒是不难理解,一个不守规矩却受尽宠爱的外来者和一个不守规矩受尽宠爱却能力卓绝的公主,总还是不同的。公主行事虽然有些…呃,与众不同,但是能力却是真的出类拔萃无人能及的。若是能有公主这样一位当家主母,对于一些家族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楚凌撑着额头道:“所以,云公子的意思是,先前他们讨厌我,存粹只是因为觉得我没有能力?”

云煦笑道:“不是普通的能力,若是公主的能力只是略强于天启的大家闺秀或皇室贵女的话,这些权贵世家也不会动心地。但是现在公主……”现在神佑公主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人们所能理解的皇室贵女,甚至哪怕就是跟平京最出色的青年才俊想必,神佑公主也依然是能够独领风骚的存在。这样的女子,规矩什么自然都可以为她让步了。有眼光的人自然也能够明白,如果有这样一位公主下嫁,对家族到底会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

楚凌摆了摆手,淡然道:“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我都没有兴趣。让他们最好安分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桓毓公子点点头,“行,我会请祖母和母亲将你的意思传出去的,神佑公主对驸马一往情深,今生绝不会多看别人一眼。”

楚凌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看向云煦道:“拓跋明珠已经带着百里轻鸿渡江反悔了北晋,云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云煦拱手道:“公主若不嫌弃,云某想要留在公主府,做一幕僚足矣。”

楚凌微微蹙眉道:“以云公子的能力,如此只怕是有些大材小用。”

云煦摇头笑道:“云某的身份…就算蒙公主相助重登朝堂,以后只怕也是寸步难行。当初既然答应了公主,如此也算合适。”

楚凌想了想道:“神佑军中尚缺一位参军,不知云公子可愿屈就?”

云煦有些惊讶地看向楚凌,虽然他对神佑军并不算了解却也知道神佑军对目前的神佑公主来说的重要性。

“公主……”

楚凌笑道:“君无欢相信云公子的人品能力,我自然也是相信的。可惜本宫如今实力微薄,也只能委屈云公子了,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不敢。”云煦站起身来微整了衣冠,郑重地对着楚凌拱手一揖,“属下见过公主。”

“云公子不必多礼。”楚凌笑道。

送走了桓毓和云煦,楚凌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原本低落的心情倒是好了几分,能够手下云煦这样让君无欢都称赞不已的人才总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房间里,肖嫣儿和云行月正在提君无欢诊脉,见到楚凌进来肖嫣儿连忙起身迎了上来,“阿凌姐姐,你回来啦?”楚凌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过度热情的肖嫣儿,有些迟疑地问道:“君无欢…怎么样了?”肖嫣儿身后云行月道:“还是没醒,不过…体内的寒气渐渐开始平复了。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只要他能够靠自己将寒气全部消化掉,就会醒过来地。”

对这个结果楚凌也不觉得意外,只是难免有些失望。

楚凌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君无欢苍白的容颜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云行月看了她一眼道:“君无欢不会有事的,凌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

楚凌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云行月道:“那我们先出去了。”

肖嫣儿皱了皱眉,道:“我留下了陪阿凌姐姐一会儿。”楚凌此时并不太需要人陪,她还没开口云行月就已经没好气地道:“让凌姑娘陪君无欢待一会儿,谁需要你赔了?一起走吧。”

“我不!”肖嫣儿微微变色道。

楚凌觉得肖嫣儿的声音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肖嫣儿已经被云行月拖了出去。大门外还传来两人的争执声,楚凌这才想起来两人先前那些事情。只是此时她着实是有些意兴阑珊并不想理会别的事情,反正这是兄妹俩怎么闹也不会打死对方的,便直接倒在了君无欢身边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君无欢…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啊。再不醒…本宫可就不要你了。

肖嫣儿一路被云行月拉出了院子才终于挣脱了他的手,怒气冲冲的道:“云行月,你做什么拉我!我要陪阿凌姐姐说话!”云行月微微挑眉打量着她道:“现在怎么不叫师兄改叫名字了?还有…你明明比凌姑娘大,叫什么姐姐?人家凌姑娘现在还没满十八吧?”

肖嫣儿顿时气红了脸颊,“本姑娘爱叫什么叫什么?还有,云行月!你是在说本姑娘老么?”

云行月噎了一下,心中暗道:“跟凌姑娘比起来,你是挺老的啊。”不过,只看外貌倒是真的看不出来肖嫣儿比凌姑娘大,应该说小毒仙养颜有方?还是天生一张娃娃脸不易显老?看着肖嫣儿怒气冲冲的模样,云行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也还好,你也没比凌姑娘大几岁。”

肖嫣儿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显然是一副不想理会云行月的模样。

云行月忍不住上前两步拉住了她,皱眉道:“你最近好像一直都在躲着我?”

肖嫣儿转过身来,有些不悦地道:“我以前追着你你不高兴,现在不追着你了,你还是不高兴。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本姑娘想开了,决定放你自由,以后不再缠着你了,行不行?”

行不行?当然行!但是……云行月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应该是不太喜欢突然变得不那么胡搅蛮缠了的肖嫣儿把?沉吟了片刻,云行月方才扬起和善的笑容道:“你懂事了那当然是很好,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师兄……咱们还是好师兄妹……”肖嫣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谁要跟你当兄妹?”

“……”

看着肖嫣儿转身离去的背影,云行月皱着眉头沉思,总觉得有哪儿不对。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名目忍不住还是追了上去,却看到肖嫣儿正蹦蹦跳跳地跑到一个英挺男子跟前,男子低头跟肖嫣儿说着什么。虽然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却还是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的融洽。云行月的眉头不由得皱地更紧了。

“看什么呢怎么入神?”桓毓的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

云行月回过神来看了桓毓公子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桓毓公子更加没好气,“神出鬼没?我都站在你旁边半天了好么?你在看嫣儿啊?”

云行月蹙眉道:“那个男人是谁?”

“萧艨啊。你不认识么?”桓毓道:“他都回来这么多天了,我以为你们已经认识了呢。”

“我认识他干嘛?”云行月道。

桓毓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萧艨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还是个孤家寡人啊。不过算起来,嫣儿也比他小不了几岁。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要多一个妹夫了,高不高兴?喜不喜欢?”

“胡说八道!”云行月咬牙道,“他是什么人也能配得上嫣儿?”

桓毓道:“他是将门之后,前任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现任神佑军统领,武功…在平京虽然不算第一至少也是前五吧?怎么,这样的青年才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觉得云先生应该会很满意呢,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了平京就能见一见未来徒婿。呵呵……“

“闭嘴!”云行月不耐烦地道。

桓毓挑眉道:“这些年你宁愿不回家也不肯见嫣儿,现在她想通了不缠着你改缠着别人了,你不是应该高兴么?现在这是个什么表情?”

“我!”云行月愣住,回头看了看不远处在说话的萧艨和肖嫣儿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看到肖嫣儿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看到跟肖嫣儿站在一起的萧艨心里更不舒服。难道…真的是一时间不太习惯?

看他这副模样,桓毓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逃避比较好,不然将来…后悔莫及啊。”

“……”云行月沉默不语。

348、醒来!

君无欢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上下一片冰凉,唯一的暖意却是来自侧。狂沙文学网想起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景,他不由地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他努力了许久,终于渐渐感觉到了眼前有一丝微弱的光线。渐渐地光线越来越亮,原本合起的眼眸猛然睁开,他躺在一间有些熟悉的房间里。侧还躺着一个人,那轻微的暖意就是从她的上传来的。

阿凌……

君无欢张了张嘴想要唤她的名字,却在看到她微闭的眼睛下的青影时咽了下去。抬起有些僵硬的手指,轻轻拨开她脸颊边的发丝,楚凌依然沉睡着并没有醒来。君无欢定定地望着她沉睡的容颜,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歉疚和无奈。在最后昏过去的之前虽然他不能动弹但是对外界却还是有感知的。即便是没有人说他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些事却都只能让阿凌一个人面对,甚至还要分出心神来保护他。这些天…她是一点儿也没有睡好吧?

俯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了一吻,冰凉的唇让睡梦中的人微微蹙眉,不安地动了动仿佛马上就要醒来了。君无欢低声在她耳边道:“阿凌,别担心,睡吧…没事儿。”他轻柔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似乎有着格外让人心安的力量,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女子片刻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再一次沉沉睡去。

君无欢从上起,长时间的卧不起即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觉得体有些僵硬了。更不用说,因为冰晶石的缘故他的体温整体比寻常人低了不少。如果从前只是感觉让人觉得微凉的话,现在即便是最炎的六月触碰到君无欢也会让人觉得仿佛摸在了一块冰凉的冷玉上。若是寻常人,这样的体温几乎不可能还活着,但是君无欢却偏偏还活着。

轻啧了一声,君无欢对自己目前的状况倒是还算满意。虽然浑冰凉的感觉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君无欢却觉得比起从前总是伤患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突然迸发的况,君无欢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力流传顺畅了许多,甚至比从前还更强了几分。多年前的伤依然还存在,但是却被强大的寒内力裹挟住了,稳稳地被压在了体里的某处不再会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君无欢甚至有一种感觉,也许这辈子都可以这样。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空想,寒冰石产生的巨大力量不可能镇得住这些伤一辈子,等时间到了,寒冰石的力量消磨殆尽了,他依然要面对该面对的况。但是,至少不是现在。

回头看了一眼上沉睡的少女,有些清冷的眼眸更多了几分温柔和暖意。君无欢淡淡一笑转走了出去。

从边走到大门口,也不过几十步的功夫,君无欢的体却已经从原本有些僵硬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守在门外的守卫看到他丝毫发觉不出来这是一个在上躺了许久动弹不得的重伤之人。

“城主。”余泛舟从墙头落下,有些激动地拱手道。

君无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余泛舟指了指不远处院子的一个角落。余泛舟看了一眼他后的房门,了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院子的一角,君无欢方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这几天京城发生了些什么事?”

余泛舟自然不敢隐瞒,飞快地将这些天的事都说了一遍,临了还忍不住道:“公主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出门,却也没能好好休息,一直担心着城主。”

“我知道。”君无欢沉声道。余泛舟看了看君无欢,有些迟疑地问道:“城主,您如今的体……”君无欢笑了笑道:“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余泛舟没有忽略暂时两个字,但是看君无欢的神色也知道短时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且他现在看城主的气色,除了少了些血色确实是这些年来他见过的最好的状态了。可见云老先生说只要城主能醒过来这次的疗伤就算是成功,也确实不是在骗他们。

“城主没事就好,这消息传回沧云城,大家一定会很高兴地。”余泛舟有些激动地道。君无欢问道:“沧云城现在如何?”

余泛舟微微蹙眉道:“天启已经同北晋结盟,只怕用不了多久拓跋梁就会出兵攻打沧云城了。城主只怕是…不能在平京久留了。”余泛舟有些不解,城主不是已经快要成为永嘉帝的女婿了么?为什么永嘉帝还要跟北晋人结盟对付沧云城?难不成,永嘉帝还不知道城主跟长离公子是同一个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城主自己为什么不说?难道城主还想跟自己的老丈人动手?不过…就算是天启和北晋结盟,沧云城和天启正面交锋的机会也并不多就是了。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知道。”

“城主和公主的大婚……”现在已经是八月末了,算起来距离永嘉帝为神佑公主和长离公子定下的婚期已经不足十天了。最近事一大堆,回过神来余泛舟才发现他们竟然直接将中秋节都给忽略过去了。不过今年,大概整个平京也没有人过中秋了吧?君无欢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沉声道:“自然是照常举行。”余泛舟一怔,蹙眉道:“如果城主和公主大婚……”驸马可以随便离开京城吗?还是说永嘉帝会愿意女儿跟着驸马离开平京去沧云城?君无欢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漫不经心地道:“大婚完了…君无欢就可以放心去死了。”

“……”余泛舟沉默半晌,城主你原来这么神佑公主守寡么?

“臭小子!你可终于醒了?!”门外传来老者急匆匆的声音,话音未落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跟前。君无欢微微蹙眉道:“小声点,阿凌还在休息。”老者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他拼死拼活的忙碌也没见他关心他一句,倒是对那小公主关心备至。当真是不孝啊!虽然是这么想的,老者还是将君无欢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赞叹道:“你小子……果然是命大啊。”旁边的余泛舟只觉得一头黑线,这位老先生说话也太……难怪城主总是看他不顺眼了。

“多谢关心,侥幸没死。”君无欢淡淡道。

老者轻哼一声道:“确实是侥幸,要不是老夫灵光一闪将多余的寒气bi)出你体外,你这会儿只怕都已经在准备出殡了。”

君无欢转往院外走去,一副不想跟他多说的模样。老者呆了呆,回过神来气得直跳脚,“混账东西!老夫话还没说完呢!”君无欢淡淡道:“想打架就跟上来,刚醒来正好想要活动活动手脚。”

“……”犹豫了半晌,老者到底还是没有跟上去。倒不是他打不赢君无欢,只是他之前为了给君无欢疗伤,本来就没有恢复。君无欢虽然刚刚醒来,但是内力确实是增长了不少的。最重要的是,陡然增强了内力,君无欢只怕根本还没有完全掌控住,陪他练手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可没人会同他。

“老先生?”余泛舟面带笑容地看着老者,意思是:你先请?

老者摸摸鼻子道:“老夫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说罢转就直接从墙头跃了过去,片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楚凌醒来的时候习惯的伸手摸向边,这一次却摸了个空。半睡半醒之间她怔了一下,豁然睁开眼睛从上一跃而起。

“阿凌,醒了?”君无欢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楚凌怔怔地回头就看到君无欢端着一个碗从外面走了进来。伸手将碗放在了桌上才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轻声道:“我猜你这个时候也该醒了,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微凉的手心碰到她的额头,楚凌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

“你…你醒了?”楚凌望着君无欢,轻声道。

君无欢含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歉,让阿凌担心了。”

“你…你现在怎么样了?伤势好了么?百里轻鸿有没有哪里伤到你?”楚凌微微后仰拉开了一些距离,仔细打量着君无欢。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微微蹙眉道:“怎么这么凉?”虽然比昏迷的时候好多了,但是楚凌对人体正常的温度范围还是有了解的。君无欢这个明显是已经低于标准了,而且还低得不少。

君无欢含笑拉下她的手我在自己手中,片刻后楚凌便感觉到握着她手的那只大手慢慢的温暖了起来。

“难免要留下一点后遗症的,不过不碍事。”君无欢道。

楚凌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

君无欢道:“你醒来之前便让云行月和嫣儿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倒是你,听说阿凌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转去桌边取过方才放在桌边的碗,那碗里装着的仿佛是汤药却又没有汤药的颜色和味道。反倒是泛着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楚凌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君无欢道:“云行月从南边带回来调理体的,你喝上几就好。现在先喝了再休息一会儿,再过三个时辰就该用晚膳了。”

楚凌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被塞进自己手里的东西,低头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干脆一口喝光了。君无欢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接过碗放在一边轻声笑道:“在休息一会儿吧。”

楚凌有些无奈,“明明你才是那个生病的人吧?”不过,君无欢醒过来确实是让她松了口气,这几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仿佛突然放松下来了一般,整个人都有些慵懒的感觉。

君无欢坐在边,抬手抹了抹她的唇角道:“我已经好了,嫣儿和余泛舟都跟我说自从那我昏迷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楚凌靠近他怀里,有些懒洋洋地道:“还好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今天倒是……”原本以为还是跟往常一般睡不着,没想到竟然一觉睡了不少时间。醒过来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不想动了。

君无欢任由她靠在怀中,小心仔细地调整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轻抚着她的发丝道:“阿凌这样,我会担心的。”

楚凌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道:“既然担心,以后就别再出这些幺蛾子。本公主…也是很忙的。”君无欢轻笑一声,低头亲亲她的眉心道:“以后定然不会在让公主下担心了。”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乖。”

君无欢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把玩自己发丝的小手。靠着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低声说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君无欢方才停了下来,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少女双眸微闭,不知何时已经再一次陷入了沉睡。只是这一次,她的唇边微微勾起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仿佛做了一个甜美的梦一般。

皇宫里,永嘉帝正坐在御书房里处理着堆在跟前的厚厚一堆奏折。这在从前其实是很难想象的事,权贵重臣与皇帝夺权,皇帝无心与那些文官老臣纠缠,朝堂上的事几乎都不怎么上心。昨晚是有奏折需要皇帝亲自处理,永嘉帝大多也只是匆匆看一眼直接写一个准字作罢。反正所有的折子送上来之前都是要经过那些老臣阅览批注的,他的意见又不重要那还看什么?

但是自从神佑公主回来之后,皇帝陛下亲自楚凌事的时间直线上升。虽然最开始陛下亲自楚凌的大多都是神佑公主惹来的事。不过最近几天朝堂上人人自危,就连上官成义等人都开始低调做人,永嘉帝的公务倒是多了许多。

“怎么?卿儿还是不肯见人?”将一本折子扔到一边,永嘉帝抬起头来看向一边的襄国公问道。

襄国公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长离公子还没醒,公主只怕是……”

永嘉帝皱眉,道:“卿儿对这个君无欢未免也太……”皇室中人,可以多却不该痴。虽然这一条不应该用在公主上,但是永嘉帝却依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是个痴之人。痴易伤,做父亲的永远也不希望女儿为所伤。襄国公笑道:“长离公子和公主也算是患难与共了,寻常夫妻哪里能经历他们这么多?这么正说明公主有有义么?”

永嘉帝没好气地道:“他们还不是夫妻。”

襄国公笑笑不语,在天启夫妻和未婚夫妻差别真的不大,总之就是两个人从此绑在一起了就是。

“陛下不会也心动了,想要重新为公主择婿吧?”襄国公挑眉道。

永嘉帝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朕的公主岂是他们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襄国公点点头,道:“陛下说的是,况且我看公主对长离公子有独钟,只怕也不会配合。陛下若是…到时候只怕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襄国公觉得最好还是提醒皇帝陛下一声。皇帝陛下女之心天地可鉴,但是有时候他所做的却未必是公主想要的。

闻言,永嘉帝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显然他也不是没有动心过,只是想到女儿的子只能作罢。

“不管怎么说,婚期先延后吧。”永嘉帝道。

襄国公问道:“延后到什么时候?”

永嘉帝没好气地道:“朕怎么知道君无欢什么时候会醒还是说就直接睡死了?无限延后!就算他醒了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好?等御医说他可以成婚了再说!”

“启禀陛下,神佑公主府递来折子。”门外,侍卫匆匆而来。

永嘉帝一怔,连忙道:“快,拿进来!卿儿有什么事直接进宫跟朕说一声便是,还递什么折子?”

襄国公笑道:“或许是公主有事无瑕分?”公主这几天可是一个外人都不肯见啊,只怕长离公子醒来之前是真的不打算出门了。

折子很快被送了进来,永嘉帝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顿变重重将折子甩在了御案上怒道,“不行!朕决不许!”

襄国公一愣,“陛下,怎么了?”

永嘉帝怒瞪着眼睛,道:“你自己看!”

襄国公迟疑了片刻,还是上前取过了折子打开。一开里面的内容襄国公也不由得愣住了。

——“长离公子已醒,命不久矣。公主请求如期晚婚。”

“……”

349、忘记了(一更)

守在御书房外面的侍卫们都听见了从御书房里面传来的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忍不住抖了抖同时想起方才被人送进去的公主府的折子。莫不是……神佑公主的折子上写了什么让陛下十分震怒的东西?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没有人敢多想什么。毕竟这位公主殿下着实是有些吓人。况且,不管陛下再怎么震怒,公主不也还是陛下唯一的血脉么?总不至于就失宠了,他们这些做侍卫的还是安心守门不要去招惹那位公主殿下比较好。

不久之后,永嘉帝便怒气冲冲地从御书房里冲了出来,带着襄国公匆匆出宫去了,丝毫不顾已经是黄昏时分过不了多久宫门就该落锁了。皇帝陛下想要什么时候回宫,难道还有人敢不开门不成?

公主府里,因为君无欢的醒来倒是一片其乐融融。众人也都贴心的将时间先留给了楚凌和君无欢,识趣的没有去打扰他们。

肖嫣儿坐在院墙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关乎性命的重大事情一般。身后的院子里,小长生正乖巧的一边吃东西,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肖嫣儿的背影。那日被刺杀的事情并没有给长生造成太大的影响。叛乱的事情过了没几天就恢复了先前乖巧懂事的模样。

“小长生,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桓毓公子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进来,看着长生笑道。长生眨了眨眼睛,“玉六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桓毓公子耸耸肩笑道:“你的神佑姑姑正忙着跟你未来姑父卿卿我我,本公子也不好太碍眼了,只好出来走走了啊。”

“……”他其实想问的是,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桓毓很是自觉地走到长生身边坐下,拈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一边抬头看向不远处墙头坐着的肖嫣儿挑眉道:“你嫣儿姐姐怎么了?”长生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桓毓道:“嫣儿姐姐好像心情不好。”桓毓笑道:“你嫣儿姐姐不是心情不好,是心里有事儿。”

长生蹙眉,问道:“是因为云公子么?”

桓毓有些惊讶地看着长生,长生睁着大眼睛回望着他,仿佛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自己。桓毓轻叹了口气,忍不住摊手揉了揉长生的小脑袋道:“博宁王府的小公子,可真是聪明绝顶啊。”这么小的孩子,也没有见过云行月几面,竟然就能猜出肖嫣儿是因为云行月心情不好的。可不是聪明绝顶么?

长生大约是不经常被人夸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自从那位云公子来了以后,嫣儿姐姐就经常一个人发呆啊。玉公子,嫣儿姐姐和那位云公子是有什么恩怨吗?”

桓毓饶有兴趣地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长生皱着眉头道:“若是有的话,我…我就不要云公子替我看病了。”桓毓闻言,仔细打量了长生一番,却见那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显然他是真的这么想的。桓毓问道:“嫣儿跟云行月有恩怨,跟他给你看病有什么关系?”长生道:“我自然是站在嫣儿姐姐这一边的,如果他们有仇的话,我当然不能欠了云公子的人情。不然以后他们如果打起来了,我怎么好帮嫣儿姐姐呢。”

“他俩若是真打起来了,你一个小孩子能顶什么用?”桓毓摇头道。

长生并不在意桓毓的话,认真地道:“反正…我是站在嫣儿姐姐这边的。嫣儿姐姐对我好,谁都不能欺负她。”除了祖父祖母还有神佑姑姑,嫣儿姐姐是对他最好的人了。神佑姑姑说嫣儿姐姐傻乎乎的,他要保护嫣儿姐姐。

桓毓叹了口气道:“行啦,云行月是你嫣儿姐姐的师兄,他俩…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闹个别扭而已,回头就好了。我去看看她。”长生怀疑地看了一眼桓毓,还是点了点头。桓毓轻巧地落在了肖嫣儿身边,肖嫣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懒懒地道:“桓毓,你来做什么?”

桓毓道:“路过,远远的就看到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呢?还在想云行月?”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我想云行月做什么?”

桓毓扬眉道:“那你在想什么?这次云行月来了之后你好像对他很冷淡啊。”

肖嫣儿有些苦恼地皱眉道:“我觉得阿凌姐姐说的很对啊,强扭的瓜不甜。而且,这几个月在天启我觉得过得很开心啊,比之前几年都开心。如果不强求才会开心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在勉强呢?反正云师兄也不想和我一起,他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桓毓笑道:“既然想通了,这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肖嫣儿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道:“我也不知道,看到云师兄,我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记了。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你是在想你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桓毓道。

肖嫣儿点点头道:“不然呢?”

桓毓眼神微闪,道:“其实…你觉不觉得,如果真的忘记了什么事情的话,说不定那些事情本来就是你不想记得的。既然忘记了,那就不必再多想了。”

“可是,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肖嫣儿道。桓毓笑道:“你连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重要?说不定是很多年前云行月偷了你一块糖忘了还呢。”

肖嫣儿无语地看着他,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当我傻么?

桓毓有些无奈地道:“有些事情,忘了比记得好。”

肖嫣儿有些迷茫地望着桓毓,正想要问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看到不远处一行人急匆匆地朝着主院的方向而去。肖嫣儿立刻从墙头上站了起来,问道:“那是谁?这么晚了怎么还来找阿凌姐姐?”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公主府的人。桓毓扭头看了一眼,抚着额头皱眉道:“好像是…陛下?”想起不久前神佑公主让人送进宫的折子,桓毓公子就觉得脑袋有点疼。

“陛下?”肖嫣儿惊讶地道:“陛下现在来做什么?难道他也知道师兄醒了,特意来探望师兄的?”

桓毓看着肖嫣儿好奇的模样,心中暗道:“姑娘您可真是太天真了?来探望君无欢?说皇帝陛下是想要来灭了君无欢的,还比较可信一些。”

“走,咱们去看看。”桓毓扯着肖嫣儿就要往墙外跃去,肖嫣儿不解,“看什么啊?”

“看好戏!”桓毓公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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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抱歉下午临时要出门一趟,二更会晚一些哈~

350、换个女婿?(二更)

永嘉帝怒气冲冲地走进公主府主院的时候楚凌和君无欢自然都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双双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叹了口气。折子是楚凌亲自吩咐递上去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永嘉帝此来是为了什么?倒也不是楚凌不知道婉转一些,而是时间着实是不够用,与其想方设法的委婉劝说永嘉帝同意,还不如干脆利落地直接告诉他。

“父皇。”

“见过陛下。”

两人亲自迎到了院门口见礼,永嘉帝看到君无欢又不由得咬了咬牙。哪家的女婿还未大婚就在人家姑娘府中住着甚至还住同一个院子?这些事情虽然在外面可以瞒着,但是君无欢这些日子一直在神佑公主却是瞒不住的。永嘉帝暗暗磨牙,这家伙为什么就会醒了呢?干脆直接睡过去多好啊。

“免了,朕当不起长离公子的大礼。”永嘉帝不冷不淡地道。君无欢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楚凌上前,拉着永嘉帝的手臂笑道:“这么晚了,父皇怎么出宫来了?可用了晚膳了?”

永嘉帝冷哼道:“朕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你说朕是为了什么来的?”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父皇还没用膳?饿着了那可不好?儿臣让人先为父皇准备晚膳吧?”

永嘉帝道:“不必了,别跟朕东拉西扯,把事情说清楚再说!”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君无欢对永嘉帝笑道:“那父皇咱们去书房谈吧?”

永嘉帝斜了君无欢一眼,轻哼一声拉着楚凌往书房走去了。被抛下的君无欢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襄国公,襄国公有些头疼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看我做什么?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君无欢十分冤枉,“国公,我们怎么了?”

“……”襄国公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跟了上去。君无欢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负手跟了上去。

进了书房坐下,永嘉帝瞪着坐下下手的两人冷声道:“你们跟朕说清楚?什么叫命不久矣?什么叫如期完婚?这两件事情可以放在一起说吗?”君无欢可以命不久矣,这两个也可以如期完婚,但是命不久矣的君无欢绝对不可能跟神佑公主如期完婚。他就算是被那些读书人给骂死,也不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楚凌微笑道:“父皇息怒,这事儿……”

“息不了怒!”永嘉帝没好气地道:“总之,朕不同意!朕绝对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楚凌叹气道:“父皇,那封折子只是给别人看的,君无欢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没事儿。”

“那也不行!”永嘉帝嫌弃地看看君无欢苍白的脸色,道:“你看看这次的事情,前前后后都是你一个人在忙碌,那时候他在哪里?要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是不是还要一个人撑着?若是这样,你还嫁这个人做什么?”

“……”陛下,你是在诅咒自己还要被人造反么?

听了永嘉帝的话,君无欢眼神微黯。不得不说,永嘉帝虽然为君为人都有令人诟病之处,但是从他们回到平京以后,他一直都在努力的做一个合格的父亲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都是在为了楚凌考虑。这次叛乱虽然平息的极快,但是其中的危险和麻烦却也并不少。从头到尾,昏迷不醒的君无欢也确实是做不了什么,所有的担子都让楚凌一个人扛下来了。永嘉帝亲眼看到这些,若是还能对这个准女婿满意那就奇怪了。

“父皇。”楚凌有些无奈地道,“这本就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是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觉得难以承受那是因为事情超出了所能承受的范围,但是楚凌自觉如今遇到的这些事情都在她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她与君无欢走到一起,进而答应与他携手一生,不能说没有君无欢本身能力卓绝的原因在里面。人类本身就会不自觉地靠近和喜欢更优秀强大的人,但是她跟君无欢在一起肯定不是为了将自己的所有责任和压力都交给他由他替自己承担的。如果只希望对方为自己承担责任和压力,自己却什么都不做,这样的感情和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永嘉帝气结,他在这里替女儿不平,结果这丫头竟然还不领情!都说神佑公主聪慧绝顶能力出众,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这么没出息哟。永嘉帝恨不得捶胸长叹,可惜这只能说是父女俩对感情和婚姻的看法从头到尾就不一样,只怕是这辈子也无法达到统一的一天了。

君无欢看着永嘉帝气得不轻的模样,拱手正色道:“这次确实是辛苦阿凌了,我知阿凌与我一起必然会比嫁入寻常人家辛苦数倍。君某也不敢大言不惭保证将来就一定能让阿凌从此无风无浪……”不等她说完,永嘉帝就冷笑一声道:“连这都保证不了,你还想娶朕的女儿?”

君无欢顿了顿,沉声道:“但是君某能保证…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人在我面前伤害阿凌半分。”

永嘉帝还想再回怼,半点也不觉得君无欢的保证有什么令人感动之处。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他现在对这个未来女婿十分的不满意,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哪哪儿都是缺点。随手一抓就能揪出一把对的短处,简直是让他从心底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怼人的**。襄国公轻咳了一声,低声道:“陛下,要不…还是挺公主和长离公子将事情说完吧。以臣之见,那封折子只怕是有些……”至少眼下看君无欢,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永嘉帝看看楚凌的神色,到了口中的话转了一圈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咬牙道:“说!”

楚凌给了襄国公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才将她与君无欢的计划说了一遍。话还没说完,永嘉帝再一次怒了。

“碰!”

桓毓和肖嫣儿刚摸到书房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然后就是永嘉帝的怒吼,“不许!朕绝不同意!”

不远处的余泛舟微微挑眉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个人没有说话,桓毓对余泛舟抱拳表示感谢,回头对肖嫣儿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离开了书房门外溜到院子一角去了。里面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好,他们还是不进去找死了。

“看来,君无欢这个老丈人不太好对付啊。”只听永嘉帝那声音就知道,皇帝陛下对这个未来女婿十分的不满意,这两位想要顺利成婚只怕是难了。桓毓公子摸摸下巴,道:“其实…也没什么啊,我觉得君无欢直接死了,比成了婚再死有说服力的多。毕竟…人多眼杂,说不定出什么纰漏呢。”非要拖到成了婚再死,未免让人觉得有些牵强违和。

肖嫣儿小声道:“师兄要是直接死了,皇帝说不定就直接换一个驸马了。”这年头,谁也不容易啊。

桓毓看看肖嫣儿,笑道:“你倒是挺明白的啊,这话倒是不错,我觉得皇帝陛下现在大约是很想换一个未来女婿了。”听听那恨不得将桌子给掀了的架势就知道了。肖嫣儿有些担心,皱眉道:“那怎么办?咱们能帮师兄和阿凌姐姐做点什么?”桓毓耸耸肩道:“什么也做不了,除非你能马上就把君无欢给治好。”

肖嫣儿有些沮丧,她当然不可能马上就将君无欢治好。如果她能治得好的话,她就不是小毒仙,而是小神仙了。

桓毓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这也不是你的错儿。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以皇帝陛下的心性,君无欢和凌姑娘一起游说,还有襄国公助攻,皇帝陛下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啊。”皇帝陛下耳根子太软了。

肖嫣儿想了想先前见过几次皇帝陛下的模样,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余泛舟提着刀走过来,看着桓毓道:“玉公子和肖姑娘这是做什么?”

肖嫣儿笑道:“桓毓说过来听听陛下是怎么为难未来女婿的。”

“……”余泛舟无语,侧首去看桓毓,桓毓轻咳了一声道:“我跟嫣儿开个玩笑而已。”余泛舟微笑道:“玉公子不必着急,末将不会告诉城主的。”

桓毓轻哼一声,上下打量了余泛舟两眼,道:“我说,你在沧云城好好地跑到平京来做什么?”

余泛舟道:“不是说参加城主和公主的婚礼么?”

桓毓嘿嘿一笑道:“你来的容易,想走只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凌姑娘手里正缺人呢,你自己一头撞进来……余泛舟,你还想回沧云城么?”余泛舟低头思索了片刻,道:“其实…等公主和城主大婚之后,跟着谁也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有家人嘛,经过这次的事情余泛舟倒是觉得神佑公主也是个十分不错的统帅。这几天闲聊的时候公主也跟他透露过这方面的意思,所以桓毓突然提起余泛舟倒也不觉得有多意外。

桓毓挑眉道:“这么说,你愿意留下?”

余泛舟道:“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还是会回北方去的。”

桓毓微微眯眼打量了余泛舟,余泛舟含笑不语任由他打量着。好一会儿,才听到桓毓道:“余将军如此有信心是件好事儿,那本公子就拭目以待了。”

“玉公子客气了。”余泛舟笑道。

永嘉帝在公主府书房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到出门的时候天色早就已经全黑了,整个神佑公主府也早就点燃了灯笼。桓毓和肖嫣儿早就因为不想喂蚊子各自回去休息了,倒是负责守卫安全的余泛舟依然尽职尽责的守在院子里。看着永嘉帝一行人出来的神色,余泛舟也暗暗松了口气。看这个表情,应该是成了吧?

永嘉帝的神色依然不太好看,但是到底比先前进来的时候平静了许多。

“父皇,儿臣陪您用了晚膳在回去吧?”楚凌跟在永嘉帝身边笑道。

永嘉帝看看女儿,在看看站在旁边的君无欢,备感糟心。没好气地道:“朕不想吃饭,朕先回宫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吧!”

让父皇空着肚子来,装着一肚子气回去楚凌也有些愧疚,轻声道:“我送父皇回宫。”

永嘉帝看看她,轻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几分,道:“罢了,也没多远不用送了。听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既然要成婚…这两天就好好歇着吧。别到时候弄得一脸憔悴可就不好看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朕也不劝你了。你、你们俩以后自己好自为之。”

君无欢拱手道:“多谢陛下成全。”

永嘉帝冷哼一声道:“记着你说的话。”

“一刻也不敢或忘,请陛下放心。”君无欢温声道。

永嘉帝挥挥手,对襄国公道:“一道走吧。”

襄国公回头对楚凌笑了笑跟上了永嘉帝的脚步。

明知道斗不过女儿女婿干嘛还非要死撑呢?最后不还是要松口吗?

351、命不久矣?

次日早朝,永嘉帝便宣布了公主和长离公子大婚如期举行的旨意的。虽然长离公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在人前露面,也有不少人都知道长离公子重病缠身的消息,但是永嘉帝没有说婚礼取消礼部和有关的各司就不敢有丝毫怠慢。所以这些天婚礼事宜也依然在一如往常的准备着。因此听到永嘉帝的旨意也并不慌乱,只是原本时间就很赶,因此所有人都要努力加班加点就是了。让众人不解的是,明明是皇帝陛下自己颁布的旨意,但是陛下的脸色却难看的丝毫不像是在颁布自己女儿大婚的旨意。不知道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灾祸呢,难道是陛下对长离公子不满意?先前陛下也没有表现的如此不满啊。如果真的不满,又何必答应?难道是因为受不住神佑公主的请求?

不少人都将永嘉帝难看的神色暗暗记载了心中,下朝之后身为永嘉帝最信任的近臣襄国公立刻就成了众人围攻的对象。最后还是上官成义和朱大人以位高权重的身份越过所有人将襄国公给带走了。想要打探消息的众人虽然心有不满,但碍于两人的身份却也不敢如何。

“段兄,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大人心直口快地问道,这次安信郡王叛乱朱家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不过因为朱大人从始至终都坚定的站在皇帝这边,朱家倒是没有元气大伤。即便是如此,这几日朱大人也很是低调。但他毕竟是与上官成义这个丞相并列的重臣,皇帝陛下这明显不对劲的模样他们不可能不闻不问。

襄国公看看两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并不回答。上官成义皱眉道:“公主大婚本是一件喜事,若有什么为难之处襄国公不妨说一说咱们也好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弄得大家措手不及啊。”

襄国公长叹了一声道:“什么喜事啊,若是喜事陛下何至于此?”

上官成义和朱大人对视了一眼,上官成义不解地道:“襄国公这是何意?公主大婚,如何不是喜事?”襄国公咬牙,恨恨地挥袖道:“我只怕,办完喜事就要办丧事!”

“什么?!”两人都是一怔,惊愕地看向襄国公。襄国公含恨道:“两位想来也知道,长离公子已经有许久未在人前出现了。”

两人点头,他们都是消息灵通的人,自然知道长离公子身患重病乃至之前昏迷不醒的事情。说起来,长离公子身患重病的消息由来已久,平时看长离公子也确实有些清瘦病弱之态。但是陛下先前既然答允了婚事,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长离公子真的与世长辞,所有人便当这消息只是言过其实,难不成竟然真的很严重么?

襄国公道:“原本公主已经来了名医为长离公子治病,有望康复。不想正巧遇上那日安信郡王叛乱,更不想那貊族人卑劣无耻,竟然派了百里轻鸿入京意欲行刺公主,却误打误撞重伤了正在治病的长离公子。长离公子昨天傍晚方才醒过来,只是……”说到此处,襄国公又是一声长叹摇了摇头道:“公主对长离公子一往情深,非要与长离公子完婚。昨晚陛下在公主府也是大发雷霆,可惜公主……”

“百里轻鸿入京行刺?!”

“长离公子的病……”

朱大人和上官成义齐声道,只是两人的关注点却不太一样。朱大人看了上官成义一眼,皱眉道:“百里轻鸿…当真是百里家那个逆子?!”

襄国公轻哼一声点点头道:“百里轻鸿身受重伤,让那貊族公主救走了。”其实百里轻鸿出现的事情他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当时的心情大概也比朱大人好不到哪儿去。堂堂天启京城,让一个叛国之人来去自如,着实是有些丢人。上官成义问道:“国公,那长离公子……”

襄国公摇了摇头,道:“公主一意孤行,便是陛下也劝不了她。”

言下之意,长离公子真的没几天好活了。朱大人和上官成义一时间也有些为难,按说他们都是正统的读书人出身,女子从一而终乃是本分。长离公子命不久矣,神佑公主依然不离不弃,自然是好事。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明争暗斗,朱大人竟隐隐觉得有些惋惜。神佑公主这样的女子,若是为了一个命不久矣的男子毁了终生,着实是有些可惜。

“陛下就同意了?”上官成义问道。以陛下对公主的宠爱,只怕是绝不会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的人。

襄国公苦笑道:“做父母的哪里真能犟得过儿女呢?陛下昨天傍晚出宫就是为了此事,但是公主也是铁了心了,绝不肯改变主意。还说…若是不能如约完婚,宁愿一生不嫁。”

“……”别的女子说这种话他们或许听听就算了,但是神佑公主说这种话,他们还真的相信她说得出做得到。

上官成义道:“既然如此…襄国公还是劝劝陛下吧。”既然都服软了,就别摆脸色了。

襄国公道:“也只盼着陛下早日想开一些了。”

上官成义想了想道,“老夫有些事情意欲拜访公主殿下,不知襄国公和朱兄……”如果长离公子命不久矣,那么先前说好的许多事情只怕就要重新考量了。上官成义不得不立刻去见一见神佑公主,问问她的打算,以及……长离公子是不是真的不行了。总感觉,长离公子那种人是应该祸害遗千年,整个平京的人死光了他都死不了的那种。

朱大人摇摇头道:“老夫还有事,想必上官兄拜访公主也有要事,老夫改日再去拜见公主。”

襄国公道:“在下还需去求见陛下。”

上官成义点点头,与两人告别之后各自离去。

上官成义见到楚凌的时候楚凌正握着长生教他练字,上官成义自然早就知道公主将博宁王府的小公子养在府中的事情,只是此时看到那白白净净眼眸沉静的孩子脑海里却不由得深生出几分杂乱的念头。见楚凌看向自己,连忙将那些还没理清的念头压了下去,道:“见过公主。”

楚凌笑道:“上官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上官成义谢过,走到一边坐了下来。看了看长生道:“博宁王府小公子…看起来起色似乎好了许多?”上官成义以前自然是见过长生的,只是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一个有些瘦小苍白弱不禁风的孩子。楚凌摸摸长生的小脑袋,笑道:“正好府中有两位大夫医术还过得去,正给长生调理着呢。小孩子哪里就有什么厉害的病了,都是太过娇惯了。”

楚凌也知道上官成义来找她必有正事,拍拍长生笑道:“长生去找无欢让他帮你看看你的字。”

长生乖巧地拿起桌上刚写好的字,点头道:“阿凌姐姐一会儿来找我么?”

楚凌捏捏他的小脸,“等我跟上官大人说完话,就来找你。”

长生看了看上官成义,捏着自己写的字走了。

上官成义眼眸确实微微一闪,按照辈分博宁王府的小公子应该称呼公主为姑姑,怎么会是姐姐?难不成……如今安信王府一脉算是彻底毁了,陛下能选择的范围也就更小了。陛下膝下没有成年过的皇子,按理说无法过继嗣孙,只能从宗室过继子侄辈为嗣子。但若是宗室找不到合适的子嗣,倒也未尝不可从权,毕竟辈分再重要也没有皇室血脉重要。博宁王府小公子的父亲早已经过世,陛下不可能为了个嗣孙过继一个已死之人为子。

楚凌却仿佛没有看到上官成义的眼神,一边收拾跟前的桌面一边道:“上官大人刚刚下朝吧?不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上官成义望着楚凌恭声道:“好几日不见公主在外面走动,老臣方才想着来叨扰公主一番,还望公主见谅。”楚凌微笑道:“本宫一介女流,自然还是紧守门户不要时常在外面走动碍了旁人的眼才好。”上官成义闻言暗暗抽了抽嘴角,别人说这话他信,公主殿下说这话,您自己信么?

上官成义正色望着楚凌道:“陛下早朝时公布了公主与长离公子的婚事,老臣却不知该不该恭喜殿下?”

楚凌淡淡一笑道:“既然是喜事,自然是应该恭喜。本宫这便谢过大人了。”上官成义微微蹙眉,道:“公主,长离公子当真……”

楚凌轻叹了口气,并不说话。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忧郁和黯然。上官成义心中一紧,只听楚凌道:“这次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因为貊族人…本宫与拓跋梁必不干休!”上官成义皱眉道:“当真是百里轻鸿?”楚凌淡然道:“上官大人不是都知道了才来的么?”

上官成义沉默不语,他来之前自然是去查过的。那日在公主府帮忙的御医不少,亲眼目睹过那场突如其来的混战的几个御医都在,也将当时的情况跟他说过了。过了良久,上官成义方才问道:“即便是如此,公主依然要如期完婚?”楚凌偏着头笑看着他道:“这是自然,本宫既然许诺就绝不会毁约。”又看了看上官成义笑道:“我知道上官大人担心什么,你放心……无论长离如何,先前的约定也一样有效。”

上官成义皱眉道:“但是一旦长离公子不在了,公主只怕……”公主刚回到平京就能在天启如鱼得水,凌霄商行暗地里出了多少力他虽然不知道却也大概有数。一旦长离公子不在了,凌霄商行还能听从公主的调遣么?楚凌坐直了身体,淡淡道:“凌霄商行如今已经在我手中。”摊开手,手中躺着一块刻着云纹的玄墨玉佩。

“什么?”上官成义一惊。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着实没想到神佑公主手段竟然如此了得。长离公子竟然会这么早就将凌霄商行交到公主手中,这到底是情深所至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公主确定,凌霄商行会听从公主调遣?”上官成义确认道,有时候所谓的令符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世上被架空的傀儡多了去了。

楚凌笑道:“大人以为,前几天本宫为什么能在大半禁军叛乱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平定叛乱?难道就凭那区区三千的神佑军么?”上官成义想起来那位有不少朝廷官员都被人提前保护了起来并没有让安信郡王得逞。至于那些被抓的,只怕是神佑公主看他们不顺眼,故意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上官成义叹了口气,拱手道:“老臣明白了。”

楚凌道:“大人明白便好,大人尽管放心,本宫既然敢做,就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上官成义站起身来道:“老臣明白了,既然如此公主想必也有许多事情要忙,老臣便先行告辞了。”

“大人慢走。”楚凌含笑唤来守在外面的管事送上官成义出去。看着上官成义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笑容方才渐渐的淡去。

“上官成义这老狐狸,着实是有些麻烦啊。”楚凌轻声叹道。

“阿凌不用担心,只要让他相信你有足够的实力,又有陛下的支持,他便不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君无欢从后面走了出来轻声笑道,“上官成义是个聪明人,找一个聪明人合作比找十个自以为是的蠢货都要好得多。至少,他不会不自量力的随随便便就冒出一些愚蠢的想法。”

楚凌点头。那倒是,至少在确定她不行了之前上官成义是不会轻易毁约的。

“你怎么来了?”楚凌笑看着君无欢道,“长离公子现在可是重病在身,让人看见了可不好。”

君无欢走到楚凌身边坐下,道:“我若是不想让人看见,自然不会有人看见。阿凌,若是我回了沧云城,你一个人在平京可就要辛苦了。”楚凌不以为然,靠在君无欢肩头懒洋洋地道:“平京离沧云城也没多远。”君无欢想了想,不由一笑。在寻常人眼里沧云城和平京自然是宛如隔着天堑,但是对他们来说却不是什么大事儿。沧云城在梁州与润州交界处,背后便靠着灵苍江。平京距离灵苍江也不远,这其中的距离只怕也不比信州到沧云城远。

“更何况,我也不能丢着靖北军不管,说不定很快也要回去呢。”楚凌道。

君无欢握着她的一只手,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道:“辛苦你了。”

楚凌笑道:“人生在世总是有些事情要做的,若真是整天呆在一起你侬我侬,说不准不到三五年就烦了。”这世上的夫妻倒是大多是从一而终地,但是感情如何就不好说了。她前世的时候,多少最初爱的死去活来的情侣,最后不也抵不过七年之痒么?

君无欢有些无奈,“阿凌这么说,我会以为阿凌不想跟我待在一处。”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行行行,我舍不得长离公子行了吧?”

“我也舍不得阿凌。”君无欢叹气道。

楚凌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君无欢道:“早点弄死拓跋梁。”

“……”我以为你要说,不回沧云城了。好吧,如果真说出这这种话她大概要以为君无欢被什么孤魂野鬼给附身了。君无欢揽着楚凌轻声道:“等到大婚之后,凌霄商行就要全部交给阿凌的掌控,这几日我会尽量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给你。另外,桓毓和余泛舟也留给你。还有云勉之和邵归远,你在平京我也能放心一些。”

楚凌蹙眉道:“凌霄商行当真全部交给我?”

君无欢道:“这些年,我能在沧云城主和长离公子两个身份之间来回转换而不被人怀疑。是因为沧云城主神秘莫测鲜少在人前露面,以及长离公子身患重病本身也极少露面。但是再往后,沧云城必然会处在风口浪尖容不得我再隐身幕后。既然如此,还是直接斩断关系的好。沧云城里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也不必担心什么。”

楚凌正色问道:“百里轻鸿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君无欢淡笑道:“他应该猜到了,不用担心他绝不会拆穿我的。”其实真的被拆穿了也没什么,只不过目前最好还是不要不然先前他们的一些布置就白费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不过…百里轻鸿此人……”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淡漠,“百里轻鸿此人…非敌非友,亦敌亦友。可以合作但是不可信任。”听到君无欢的话,楚凌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惋惜和遗憾也有几分释然。一代少年名将沦为叛国之人可悲可悯,但也仅此而已。楚凌不会将楚拂衣的遭遇怪罪于百里轻鸿,但是却极度不喜欢百里轻鸿若有若无的流露出对楚拂衣的感情。她不知道百里轻鸿的感情是真是假,但是她从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厌烦,相比起来她甚至觉得跟楚拂衣有着国仇家恨的拓跋胤的感情都比百里轻鸿的容易接受一些。而现在,百里轻鸿在楚凌的心中曾经所有的标签都已经被全数抹去,只剩下了两个字——敌人。

“我知道了。”楚凌轻声道。

君无欢笑道:“阿凌聪慧一点就通。”

楚凌也不由一笑,“承蒙夸奖,愧不敢当。”

352、嫁衣(一更)

长离公子命不久矣地消息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对于公主坚持完婚的事情朝野上下有赞叹的也有惋惜的。当然还有更多的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于是公主府内外探听消息的人也就更多了。但是从几位之前被公主府请过去的御医口中得到的消息都是长离公子的病情本身就不乐观,先前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就是因为为了保命而服用了一种药物,好些日子人都是假死的状态。这次在治疗的关键时候被人偷袭打断了治疗,想要好起来只怕是需要大罗金仙下凡了。

而无论外面的人如何闹腾,长离公子本人确始终没有再出现在人前过。京城里甚至有一种传言说长离公子其实已经死了,只是神佑公主无法承受这个事实所以才执意要成婚,婚礼只怕是根本就举办不了。这个消息甚至还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但是礼部筹办婚礼的步伐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礼部上下依然在忙碌着准备婚礼事宜。

“启禀公主,尚服局的管事给公主送嫁衣和饰品来了。”书房里,楚凌正在和君无欢等人说话,门外白鹭进来禀告道。

楚凌微微挑眉,看了一眼众人。桓毓笑吟吟地道:“果然还是公主殿下自在,寻常女子纵然是世家贵女,出阁之时的嫁衣也得自己绣啊。”哪怕就是世家贵女,家中父母疼爱舍不得多动针线多少也要意思一下,哪怕是绣几个荷包盖头什么的,公主殿下可是从头到尾半点没有操心过,若不是宫里的人自己送过来,只怕公主殿下连自己要准备嫁衣这件事都没考虑过。

楚凌对他翻了个白眼,道:“衣服而已,谁绣不是穿?”最重要的是,她绣出来的衣服能穿么?无论是楚凌还是原本的楚卿衣,可是谁也没有掌握过刺绣这门技艺啊。

邵归远闻言,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君无欢,笑道:“嫁衣对女子总归是不同的,还是公主洒脱。”不拘小节的这个份儿上,也是可以了。若是寻常人,只怕都要以为公主殿下根本就不在乎成婚的事情了。楚凌耸耸肩叹了口气道:“你们继续说罢,我去看看。”

君无欢点点头笑道:“阿凌去吧。”楚凌眨眼看了看君无欢,“你为什么不需要操心这个?”

君无欢笑道:“想必不会有人觉得,我现在还需要关心礼服怎么样的问题。”在外人眼中,长离公子都快要死了。谁还敢来折腾他让他试衣服?驸马的礼服早两天就送来了,只说请驸马试好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送回去尚衣司再修。直接被凌霄商行的人拒绝了。凌霄商行富甲天下,绣娘自然也不会少。而且技艺并不比宫中的绣娘差。

楚凌无奈,只得恹恹地自己去了。

楚凌带着人到了花厅,宫中的管事果然都早就在里面等着了。而且人还不少,送大婚礼服的是尚衣司的管事,送饰品的是尚饰司的管事,还有尚工局也带着绣娘工匠在一边等着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随时听取公主的意见立刻改正。肖嫣儿闻讯过来看热闹,直接就被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晃花了眼。

“阿凌姐姐,你大婚要用这么多东西啊?撑得住么?”肖嫣儿不解地道。别的不说,桌上光是各色玉镯就有七八只,更不用说各色钗环了直接论盒装的。听说皇家的婚礼十分的奢华,但是这些东西全部用在阿凌姐姐的头上,十个脑袋都不够用吧?旁边的管事笑道:“肖姑娘说笑了,这些都是尚饰司最新出来的饰品,是给公主新婚之后用的。公主大婚之后就…不再是闺阁少女了,从前的饰品许多都不能用。陛下在嫁妆中已经为公主准备了以后需要的饰品,这些是提前送给过来方便公主取用的。”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啊,原来这还有区别啊。”

管事笑道:“这是自然,不仅是饰品,衣裳也是一般的。我等除了嫁衣礼服,还未公主带来了十六套常服。”永嘉帝显然是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的,楚凌肯定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大婚之后,照样穿着闺阁少女的衣裳到处跑也是做得出来的。虽然这些东西嫁妆里面早就准备好了,但是清点收拾嫁妆毕竟是要时间的,所以永嘉帝才让人趁着送嫁衣一起给送了过来。

说着,管事拍了拍手,十几个宫女已经各自拿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楚凌坐在一边有些意兴阑珊,倒是肖嫣儿十分兴致勃勃。

“好漂亮的。”肖嫣儿赞道。

管事也很是高兴,有些骄傲地笑道:“这是自然,公主的衣裳,咱们可都是用最好的料子,让最好的绣娘制出来的。公主可有什么不喜欢的,奴婢们即刻让人改了。”衣服比首饰方便,她们带着宫中最好的绣娘,立刻就能改了。楚凌看了看,挥挥手道:“挺好的,辛苦了。”

管事连忙道:“公主言重了,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嫁衣也请公主看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请公主示下。”

又两个宫女捧着一身红衣过来,轻轻展开衣服,只觉得流光溢彩让人几乎转不开眼睛。

管事笑道:“嫁衣是早几个月就尚工局就开始赶制的,尚宫大人特意挑选了宫中最好的九位绣娘日夜不停的赶制,才终于在近日赶制了出来。公主请看。”天启皇室公主出嫁的礼服是有固定的形制的,并没有什么可选择的范围。但是这礼服和礼服之间的门道却多了去了。无论是料子,丝线,图样,色彩还是做工表面上看或许没什么,但若是细看这里面的差别却是天上地下的。

楚凌这件礼服用的就是只有帝后才能用的最好的贡缎,礼服上绣着凤舞九天的图案。图样乃是宫中画苑的画手亲自描画出来,再由九位身怀绝技的绣娘亲自赶制的。就连那绣凤凰的金线,都是跟永嘉帝的龙袍上的绣线一模一样的。若是寻常人自然不敢用如此逾越的东西,但是这礼服却是永嘉帝亲自吩咐的。御赐之物即便高于自己品级地位也不为越制,因为这是皇帝亲自允许的,乃是圣宠。

“好漂亮,阿凌姐姐快穿上看看!”肖嫣儿欢喜地道。

大红色的礼服仿佛泛着若隐若现的金光,轻轻抖动的瞬间肖嫣儿仿佛真的看到了衣服上的凤凰在飞舞,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两个宫女展开旁边暗金色云纹的外衫轻轻罩在衣服上,虽然衣服没有那么夺目了,却更多了几分皇家的雍容矜贵之意。肖嫣儿觉得那凤凰仿佛会从云纹中冲出,直冲云霄凤舞九霄。

“肖姑娘,这嫁衣可试不得。”管事笑道,“公主尽管放心,做嫁衣的绣娘都是极有经验的,绝对不会有不合身的问题。只看公主觉得这嫁衣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么?”

楚凌笑道:“很好,不用改了。不过…我记得婚期还没定下多久,怎么你们这嫁衣都做了好几个月了?”做了几个月的东西,现在让她说要不要改?就算真的要改也来不及了啊,可见这些人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当然在楚凌看来也确实是相当满意了。

管事道:“回公主,这嫁衣本是从公主册封之后陛下就命人开始准备着了,公主们的嫁衣本就金贵繁琐,若不提前准备哪里来得及?原本陛下让慢慢准备着,直到订下了婚期之后尚工局才开始尽量赶工的。”当然也不是每个公主都这么金贵,说到底还是看受宠的程度。她们这位神佑公主殿下,显然在历朝历代的公主中也都算得上排前面了。毕竟陛下将自己御用的东西都拿来给她做嫁衣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给的?若是寻常公主受宠到这个份上只怕免不了骄纵任性,所幸神佑公主还是很好侍候的,从不因此刁难她们这些下面的人。

楚凌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辛苦了。”

“不敢,不过是奴婢们分内之事罢了。公主若没有什么不满意之处,奴婢便回宫中复命了。尚工局会留下几位绣娘照看礼服,直到公主大婚。”一件衣服自然是不需要人照看的,不过是怕这金贵的礼服保存不当出什么问题罢了。若是往昔,其实这样的礼服一般都会做成不同图样但是相同制式的两套以免出意外时可以替代的,但是这次确实是太赶了尚工局即便是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同时赶制两件。因此这件礼服却是半点意外都不能出。

楚凌点点头,“也好,金雪替本宫送各位大人出去。”

“是,公主。”

353、嫁妆与聘礼(二更)

送走了宫中的人,肖嫣儿趴在桌面看着花厅里坐上,木几上,各处摆放着的盒子发呆。

楚凌有些不解,“在想什么呢?”

肖嫣儿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发现,皇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啊。”楚凌忍不住好笑,“先前让你选一些你嫌麻烦,看着喜欢哪个拿去玩便是了。”肖嫣儿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在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连连摇头,“还是算了,你看我跟这些宝贝搭么?只要一想到我头上缀着这么贵的东西,我脑袋都不敢动了。”

楚凌无语,瞥了她一眼道:“云先生也没亏待你啊,几件东西能让你这么胆战心惊?”

肖嫣儿挥挥手,无精打采地道,“阿凌姐姐你不懂,我刚出江湖的时候带着师娘以前送我的东西,结果还不到一天,就被人偷走了。”

楚凌挑眉,“然后呢?”

肖嫣儿叹气,“然后,云师兄告诉我,那一支簪子买的粮食可以让一个村子里的人吃一年,一支镯子能让他们过一辈子的好日子,我还丢了一块玉佩,师父说那块玉佩大概能让一个小城里的人三年生病都不用花钱……”

楚凌略有些同情的看着她,然后觉得云先生和云行月教育小姑娘的方式有点不太对,“所以,你以后就再也不用名贵的饰品了?”

肖嫣儿有些苦恼地点点头,“虽然现在没人能偷我东西了,但是我总觉得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身上立刻就会不见了。”不见了倒也没什么,但是她总会想起来这些东西能换多少粮食多少药材云云,简直烦死了。她又没有真的要拿去换粮食药材,丢了就丢了呗!

楚凌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你别当它很值钱就行了,这些东西…你用不合适,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些合适的过去。”

肖嫣儿眨巴了一下眼睛,楚凌看着她呆萌的模样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许多。轻笑出声道:“嫣儿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话说回来,也该为嫣儿存一点嫁妆了。”肖嫣儿小脸顿时红彤彤一片,“我…我、我,师父有帮我存的。我…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情!”说罢,肖嫣儿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跑去。

楚凌不解,“你干什么去?”

“我还没送阿凌姐姐成婚的礼物,我去准备礼物!”肖嫣儿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楚凌愣了愣,不由失笑摇了摇头。

尚服局送礼服只是一个开始,从这以后每天都有无数的东西源源不断的送进公主府。楚凌是公主,永嘉帝也早就赐下了公主府,所以即便是成婚之后她也并不需要搬家。她和君无欢的婚礼将会在宫中的举行,也并没有寻常人家迎亲的程序。公主和驸马在宫中举行过婚礼之后一道出宫回公主府。三日后在皇室的玉牒上写上驸马的名字就算真正的大礼完成。所以嫁妆什么的自然是提前就要送入公主府了,只要等大婚当天拉出来晒一晒就是了。人们每天就看到源源不断的东西从宫里被送出来,然后送进了公主府。

另一边,长离公子身后的凌霄商行也没有闲着。皇宫里送嫁妆,他们就送聘礼。看起来竟然丝毫不比从宫里送出来的逊色,若是寻常人只怕要以为是在跟皇帝较劲儿了。但是既然是未来驸马,就算真有人觉得在跟皇帝别苗头,明面上也得说一句驸马对公主是十分敬重聘礼才会如此厚重。若是这些人知道,早在这之前君无欢就已经将自己大半身家都交出来给了永嘉帝又被永嘉帝塞进嫁妆里送到了楚凌手中,只怕这些人就彻底不想说话了。

原本有金雪卓夫人等人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公主府因为这这些事情也难得有些忙不过来了。楚凌无奈,只得又请了襄国公夫人和博宁王妃过来帮忙。博宁王妃因为长生的事情对楚凌感恩戴德,哪怕就是楚凌不开口她自己也要过来帮忙的。如今楚凌亲自上门请她相助,博宁王妃自然更加欢喜,与襄国公夫人一起,接手了公主府的一干琐事,打理的也十分顺当。倒是让原本应该忙得脚不沾地的楚凌又光明正大的悠闲了起来。

对此,桓毓公子等人都赞叹不已。纷纷调侃神佑公主生来就是享清福的,什么样的事情都能甩手给别人做,自己在一边袖手旁观自在得很。

楚凌对此评价不以为然,她这几年可当真算不上自在。只能说是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或不擅长的,她恰巧就是不太擅长也不太喜欢打点这些琐事的。

转眼间便到了大婚前一天,整个平京的贵妇们都聚集在公主府准备着为公主添妆。永嘉帝甚至派出了三妃亲自出宫坐镇公主府,虽然三妃都没有子女傍身,身份上也只是皇妃距离皇后还远得很。但是如今后宫无主,她们就是后宫位分最高的女子,又都是出身名门,永嘉帝一次将三个人都派出来意思不言而喻。不管是对公主敬重有加的还是对公主依然心有成见的,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让公主不顺心了。

这一日,整个公主府热闹非凡。各家送来为公主添妆的名贵珠宝几乎在楚凌跟前堆成了山。被从书房里拉出来参加宴会的楚凌确实百无聊赖,有这个功夫她不能跟君无欢聊聊凌霄商行,问问萧艨和余泛舟神佑军么?哪怕是找冯铮聊聊禁军整改也比听一群女人毫无诚意的奉承有趣啊。

三妃也看出来了楚凌的意兴阑珊,趁着休息的功夫贤妃将楚凌拉到一边劝道:“公主,臣妾知道你不爱这些场面上的应酬。不过这些事情是免不了的,你纵然是不喜欢也要习惯啊。”就算是她们这些后宫里的女眷也免不了偶尔要跟这些诰命夫人打交道啊。

这话,不仅是贤妃其实襄国公夫人和博宁王妃也说过。楚凌也明白她们是好意,只是三观不同勉强在一起尬聊着实是难受啊。楚凌不想太过勉强自己,只好假装没听明白了。比起去应付那些权贵女眷之间的勾心斗角明朝暗讽,楚凌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更喜欢跟上官成义朱大人这些老狐狸勾心斗角比较有趣一点。

眨了眨眼睛,楚凌笑道:“多谢母妃提请,我记得了。”

贤妃一看就知道她压根没听进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公主毕竟是女子,以后在平京总归是免不了要个这些人家的打交道。有些时候,有些消息…是只有后宅才会流通的。”楚凌有些惊讶的挑眉看着贤妃,贤妃笑了笑却没有再解释,只是伸手拍了拍楚凌的手背道:“公主是聪明人,想必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楚凌思索了片刻,方才莞尔一笑道:“我明白了,多谢母妃赐教。等我成婚以后若是有事入宫请教母妃,还望母妃不要嫌我烦才好。”

贤妃嫣然一笑道:“怎么会,公主肯来看我,是臣妾的荣幸才是。”她年纪本就不大,平时因为身份总要做出温婉端方的模样,如今突然笑开了倒有几分年轻女子的俏皮和伶俐。楚凌心中也忍不住暗暗叹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楚凌多少也看明白了一些。永嘉帝后宫这三位高位妃子都不是什么坏心肠的女子。只可惜她们年纪轻轻就进宫为妃,却又早早的失宠,今后的人生几乎是注定了的。或许也正是因为永嘉帝无子无女,又冷落高位嫔妃,后宫女子争无可争,才让她们都保留了自己原本的面目吧?只是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却要因人而异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贤妃今天特意来提点她这件事,这份人情楚凌是记住了的。

贤妃说完了要说的话便起身告辞,将空间留给楚凌独处了。

楚凌正思索着方才贤妃的话,她一向是不太重视后宅的。虽然她不轻视后宅女子的智慧,但是她们所受的教育也确实限制了他们的眼界和人生,让她们将大半的聪明才智都用到了勾心斗角和相夫教子上去了。但是贤妃的话却让楚凌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儿,倒也不着急。

“公主,有人闯到后园去了。”雪鸢匆匆过来,在楚凌耳边低声道。

楚凌微微皱眉,唇边的笑意微冷,“刺客?”

雪鸢摇了摇头,“是客人。”

“护卫是做什么的?”楚凌不悦地低声道,区区几个宾客,怎么可能闯到后园去?规矩的客人不会贸然过去,若是恶客直接扔出去便是了。

雪鸢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另一边正热闹着的大厅道:“是几位名门公子小姐,身份都是不凡。护卫怕伤了他们不好交代,特来请示公主该如何处置?”

楚凌站起身来,淡淡道:“神佑军虽说是本宫的亲卫,到底还是欠教训。”

另一边的博宁王妃见楚凌往外走,连忙问道:“公主,您这是……”

楚凌浅笑道:“有些小事,我去去就回,这里还要有劳博宁王妃了。”

博宁王妃笑道:“这是应该的,公主既然有事就快去吧。”

楚凌点头,”多谢王妃。“

354、擅闯

楚凌带着人回到后园的时候,往日里一片宁静的花园难得的多了几分热闹。守在门口的护卫苦着脸,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沉着脸走过来的楚凌,“公主。”

楚凌扫了领头的一人一眼,淡淡道:“让你们守着后园,你们就是这么守的?你们若是连本宫的院子都守不住,就滚回山里去,换凌霄商行的人来守。”闻言,护卫领头羞愧地低下了头,“请公主恕罪,那些人……”那些都是平京权贵世家的公子小姐,他们固然有不愿意得罪这些人的想法,但是也未尝没有不想公主更多的被人诟病的意思。

楚凌淡淡道:“本宫既然让你们守着这里,你们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达成本宫的要求。这个过程中出了任何问题,都有本宫来负责,这也不是你们需要多想的。”

“属下失职,请公主降罪!”领头的人倒也爽快,并没有过多的辩驳。或许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白过公主殿下。公主并不需要他们自以为是的好,虽然现在是公主府的守卫,但是神佑军说到底还是正规的禁军出身。公主需要他们做的事,令行禁止而不是想太多瞻前顾后。

楚凌微微点头,越过他们往里面走去。被留在门口的护卫们有些茫然,“头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头领也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方才道:“应该是…既往不咎的意思吧?”幸好公主没有真的把他们赶回去换成凌霄商行的人,不然…这面子可就丢大了,他们就算回去只怕也要被神佑军的同袍给打死。虽然说以后剩余军和凌霄商行应该也算是自己人了,但是自己人和自己人也还是有差别的。公主家的和驸马家的区别,绝对不能丢了神佑军和公主的面子!

“……”

其实寻常的权贵公子小姐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的,毕竟是一个深受宠爱且自身在外面都要被传成了妖魔的公主,谁敢随意在她的府中到处乱闯?今天这些突然向老天借了胆子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加入了神佑军的那些纨绔们。公主大婚自然是一件大事,加上先前安信郡王叛乱他们多多少少也立了一些功劳,这才被放回了放松了几日。这些人往日里在平京就是无法无天的霸王,如今在军中学了一些半罐子水的本事,却还没来得及感受神佑公主真正的威严,胆子倒是又养大了不少。

君无欢他们也听过见过,但是君无欢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出手过。于是这些纨绔们难免就觉得这名动天下的长离有些浪得虚名了。大概就是个生意做的比较大,武功还不错,很有钱的病秧子而已。原本嘛也无所谓,毕竟这个病秧子长得好看而且确实有些本事,但是现在人都要死了,公主还死心塌地的要嫁给他这个就不行了。他们追随的那么厉害的公主殿下怎么能嫁给一个注定马上就要死的病秧子呢?难不成嫁过去就守寡么?一群纨绔凑在一起叽里呱啦地闲扯,纷纷觉得这个君无欢的存在就是在耽误他们的公主殿下,必须要给这个病秧子一点颜色看看。

至于那些跟着一起来凑热闹的小姑娘,绝大多数都是将门之后,性格伶俐骄纵之辈。她们倒是没有什么坏心,就是跟着来凑热闹罢了。

君无欢原本在后院的凉亭中跟邵归远和云煦说话,不想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很快就看到一群少年少女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奔了过来。而且目标极其明确,还有不少人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君无欢微微挑眉,手指轻弹凉亭四周原本卷起来的竹帘就纷纷垂了下来。君无欢自从醒来之后,体温和面色就一直异于常人,即便是不装看起来也是有些病弱的模样。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并不打算见这些人。

邵归远饶有兴致地挑眉道:“这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有人敢在公主府里横冲直撞?”

云煦淡笑道:“无知者无畏。”确实是挺无畏的,云煦都有些佩服这些纨绔的胆子了,寻常人就算是那些朝中真正握有实权的人只怕也不敢如此行事。大约也只有这些空长了胆子却忘了长脑子的年轻人才能有这个勇气了。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还要有劳两位了。”

邵归远笑道:“驸马客气了,先在此预祝两位白头偕老?”

君无欢端起追上的茶杯与邵归远碰了一下道:“多谢。”邵归远啧了一声,道:“你这谢的当真是毫无诚意。”云煦摇摇头道:“他如今不能喝酒,回头公主殿下找你算账,可没有人救得了你。”邵归远叹气,“公主殿下…还真没几个人惹得起。”君无欢有些无奈道:“两位差不多就得了,阿凌哪里就像你们说的那么可怕了?”在他看来,阿凌不知道比这世间的女子好多少倍,这些人都一副十分畏惧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云煦浅笑道:“那是你的眼光,咱们这位公主……”摇摇头没有说下去,只在心中暗暗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

君无欢微微挑眉,“你是因为百里轻鸿的事情对阿凌心有芥蒂?”

云煦微微扬眉,倒是没有想到他会问的如此直接,当下也直截了当地道:“那倒是没有,虽然是公主的吩咐但是对我对云家来说却都是心中所愿。更何况,公主也没有强迫我做什么,何来芥蒂?不过…经过这件事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儿,咱们这位公主殿下…杀人诛心,看似和风细雨漫不经心,实则手段狠辣得很。君兄…祝两位白头偕老。”真心的,要是君无欢将来生出什么别的心思,神佑公主绝对有法子让他下半辈子每一天都过的不一样的惨。

君无欢不悦地轻哼一声道:“阿凌心地柔软纯善,我很有些不放心所以才留下你们俩。两位以后要多看顾她一些。”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无语。感情在您眼中我们比神佑公主还要心狠手辣是吧?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说话间,从三人跟前呼啸而过的队伍又呼啸着回来了,这一次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路边凉亭里的人。

“长离公子?!”

邵归远蹙眉道:“怎么没人拦着,任由他们在后院乱跑?”

君无欢淡淡道:“进都进来,还拦着做什么?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要死了的人多了去了,总要给人家透一点风声。”说罢,方才轻咳了一声问道:“来者何人?”

外面的人没想到君无欢竟然真的在这里,都不由得愣了愣。回过神来,一个少年忍不住道:“你…你出来!”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你进来。”

少年看看身边的人,当真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只是他的手才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掀开珠帘,就被一股劲力直接掀翻飞了出去。少年直接砸进了凉亭外的人群中,撞得众人七零八落嚎声一片。君无欢也不管外面一片混乱,悠然问道:“各位…闯入园中,所为何事?”

一个闯字,让不少人回过神来。他们一群年轻认聚集在一起,一时兴起就想要跑来质问君无欢,却忘了擅闯公主府后园可是重罪。几个少年顿时憋红了脸,磕磕巴巴地道:“我们……我们才没有擅闯公主府!”

“哦?”君无欢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一个脾气暴躁一些的年轻人跳起来道:“我们也是为了公主!公主殿下芳华正茂,风姿卓绝。你就算有些名声,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好意思耽误公主的终身?你若是、若是识趣,就该趁早主动退掉这门婚事,还公主自由!”

凉亭里的君无欢轻笑了一声,道:“我若是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在建议我拒婚抛弃公主?”

“你怎敢抛弃公主?!”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就算要抛弃,也是公主抛弃你!”

“所以?各位公子来寻我又是为了什么?”君无欢意味深长地问道。

凉亭外面一片寂静,难道他们要说自己只是一时冲动一群人就跑来想要给长离公子一个下马威?这个…好像不太好收场啊。就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地时候,楚凌已经带着人漫步走了过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楚凌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淡淡问道。

本就是他们理亏,这会儿看到楚凌这些公子哥儿们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顿时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倒是几个姑娘十分胆大,纷纷上前请安并且十分顺当的甩锅表示她们只是被迫被自家哥哥,表哥,堂哥等等拉过来的。楚凌对于长相甜美性格爽朗伶俐的少女总是要宽容几分。含笑跟几个姑娘们闲聊了几句,姑娘们十分识趣的预祝公主和未来驸马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后便手牵手告辞了。只留下原地一群哭丧着脸的少年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才没有拉着她们一起来,分明是她们自己跟着来的,而且还有几个煽风点火的!

送走过少女们,楚凌原本笑盈盈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悠然道:“说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人群中方才有一个年轻人被人强行退了出来。年轻人抓了抓脑袋,闭着眼睛大声道:“启禀公主,我们觉得公主和长离公子的婚事不妥,想请公主三思!”

楚凌挑眉,“不妥?三思?”

嘤嘤…他们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公主你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吧,只要放过我们就好了。

楚凌轻哼一声道:“看在你们先前的功劳上,本宫就不追究你们妄图干涉本宫私事的事情了。”等到众人松了口气,就听到楚凌继续道:“但是,擅闯公主府后园这个事情……”刚刚还没来得及上扬的眉梢眼角又再一次耷拉了下去,他们只是说说而已,其实还谈不上干涉公主私事,但是擅闯公主府却是实打实的啊。

楚凌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等明天本宫大婚之后一直到年底,你们不得再返回平京,在这期间需要你们做的事情全部都算是对你们这次擅闯公主府的惩罚。第二……”楚凌指了指凉亭道,“你们谁能够打赢成坐在里面的人,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

一个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凌,道:“那个…公主,长离公子不是病着么,我们不能欺负病人啊。”想想方才那个还没碰到帘子就被掀飞出去的同伴,在场的人并没有勇气再去挑衅长离公子的实力。

楚凌冷笑道:“连一个重病之人都打不过,谁给你们的勇气质疑本宫的决定?”

“那…那如果两个都不选呢?”

楚凌扬眉道:“简单,杖责五十,还活着就可以回家去继续当你们的纨绔了。”

众人围成一团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十分识趣地选择了看起来最安全的一条路。现在已经九月了,到年底也没两三个月了咬咬牙就过来了。于是蔫头耷拉的纨绔们因为今天的一时兴趣,收获了他们人生之中最受苦受难的三个月时光。或许在他们最痛苦的时候会反应过来,其实选择跟君无欢打一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算打不过君无欢也不能打死他们不是?

让人将一群人赶出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园子的尽头楚凌方才轻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凉亭。

云煦和邵归远连忙起身见礼,“公主。”

楚凌摆摆手笑道:“让两位见笑了。”

“岂敢。”云煦若有所思地道,“这些年轻人虽然冲动妄为,却也是真心关心公主的。公主还是不要罚的太重了,以免寒了他们的心才好。”这些年轻人最是桀骜,想要驯服他们棒子固然是少不了的,但是也不能一味的打压。否则很容易会引起他们的反弹。说到底他们看君无欢不顺眼,其实也是为神佑公主抱不平。

楚凌道:“欠收拾,过了这次他们就知道做事不用脑子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了。”

邵归远笑吟吟地道,“听说有人闹事公主急匆匆地就赶过来了,难不成是怕君无欢应付不了不成?”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那倒是没有,我怕他下手太重真弄死个把人就麻烦了。”

君无欢轻声道:“阿凌多虑了,大喜将近见血不祥。”

“……”所以,如果不是大喜之日快到了,你就真的打算给他们几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么?

君无欢含笑不语。

邵归远看看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知道桓毓为什么不肯自己来了。没好气地打断两人道:“两位,马上就要大婚了,以后你侬我侬的日子还多得是。咱们能不能说点正事?”君无欢扬眉,“原来你方才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说得都是废话?”

邵归远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明天不管怎么样驸马大人你也只能是一个病秧子。这些事情自然只能跟公主说了。”

楚凌不解,“可是有什么事?”

邵归远蹙眉道:“我们收的消息,好像看到了白塔中人的踪迹。”

楚凌蹙眉,“是白塔中人,还是白塔之主?”

邵归远看着两人并不说话,如果南宫御月客气隐藏行踪,寻常人根本不太可能捕捉到他的踪迹。所以,即便是他也无法确认到底只是白塔中人,还是南宫御月又跑回来了。

“南宫御月的伤…应该还没好吧?”邵归远不太确定的问道。先前南宫御月在平京接二连三的受伤,这还没过多少日子应该没那么快痊愈才是。

君无欢淡淡道:“未必。”

“怎么说?”邵归远问道。

君无欢道:“南宫御月恢复能力本身就高于常人,而且…以他的实力未必就需要痊愈才能做什么事。”即便是没有痊愈南宫御月的实力也已经足够厉害了。

云煦若有所思地道:“据我所知,南宫国师对公主……呃,他该不会来抢亲吧?”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南宫御月到底是不是对楚凌有什么感情不好说,但是南宫国师抢亲也未必真的需要什么理由。给君无欢找不痛快对南宫御月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理由了。

邵归远有些不放心,“我去找冯将军,让他再加强一下禁卫的布置?”

楚凌心中暗道,南宫御月要来,布置再多的禁卫只怕也没有什么用处。

君无欢微微蹙眉,“他最好不要出现……”虽然他并不怕南宫御月,但是长离公子表示大婚之日他真的不想看到这糟心的师弟。

邵归远和云煦对视了一眼,有时候越是不想的事情越是有可能发生。他们怎么觉得,明天的大婚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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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嗷~明天大婚,我要好好琢磨一下肿么写~~

355、出嫁

清晨,整个平静皇城已经再一次从一夜的寂静中醒了过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显得格外的兴奋,街道两边的屋檐下都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外人远道而来,只怕要以为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节日。

不过公主大婚,普天同庆,也确实算得上是节日了。

一大早,茶楼酒肆里就已经喧嚣不已,往日里这个时候或者在家里苦读或者各有共事又或者躺在被窝里睡懒觉的人们都纷纷涌上街来,占据了公主府与皇宫之间道路上最好的位置,以求一会儿能顺利的一饱眼福。即便是没有占到好位置,也要在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占个位置,参与这一难得一见的喜庆热闹。

说是难得一见还真不是夸张,永嘉帝南迁平京之后不再立后,宫中又没有别的皇子公主,因此这种规模的婚礼在平京皇城中也确实是从未有过的。江南富庶,但是从前真正的权贵却都聚集于上京,因此在从上京南渡而来的这些权贵中,江南本地的土著贵族总是缺少几分见识的。如今有了机会一堵皇家大婚的辉煌和风采,自然是所有人都兴致高昂了。

此时的公主府后院里更是早就已经忙成了一锅粥,府中的众人无论是仆从婢女还是来客无不兴高采烈满面笑容。

楚凌已经穿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凤舞九天嫁衣,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特意挑选而来的福禄双全的巧手夫人为她上妆挽发。原本素雅的寝房已经被重新布置了一番,显得金碧辉煌喜庆非常。偌大的房间此时挤进了十几个人,竟然也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金雪和雪鸢一左一右捧着装钗环收拾的盒子站在一边,襄国公夫人博宁王妃还有三位皇妃也都坐在一边看着。肖嫣儿和玉家小姐拉着长生在一边看热闹。

长生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端坐在梳妆台前的楚凌。肖嫣儿将他搂在怀中,笑道:“小长生,阿凌姐姐好不好看?”

长生偏着头认真地点头道:“好看,阿凌姐姐最好看了。”

肖嫣儿点点他的鼻尖笑道:“小小年纪,倒是嘴甜。”长生道:“我说的是真的。”肖嫣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蹂躏了一番小长生的小脑袋,道:“我说的也是真的啊,阿凌姐姐好看,跟小长生嘴甜有什么关系?”长生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肖嫣儿,显然是不明白嫣儿姐姐的笑点在哪里。

楚凌道:“嫣儿,你别逗小长生了。”

肖嫣儿笑眯了眼睛,道:“我哪里在逗小长生?我是在交他怎么跟姑娘打交道啊。这小家伙胆子也太小了,方才有几个年岁相仿的孩子想要跟他一起玩儿,他竟然躲到我身后去了。男孩子这样可不行……”博宁王妃闻言,有些懊悔地道:“都是我们从前太拘着长生了,倒是让他身边连个认识的伙伴都没有。”自从云行月替长生把过脉,表示长生的身体可以治好而且也不会影响将来之后,博宁王妃就时常因为自己早年的太过心软赶到愧疚。如果她放手让御医们治疗,是不是长生早早地就已经好了?特别是这些天长生在公主府明显就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教养方式,却也没见长生因此而出什么问题,博宁王妃对此就更加深信不疑了。

楚凌道:“你确定长生是因为害羞才不肯跟他们一起玩儿的?”

肖嫣儿有些不解,“不然呢?”低头去看长生,长生却低着头并不说话,但是脸上的神色显然不像是害羞。

楚凌朝长生招招手,笑道:“长生,过来让我瞧瞧。”长生走到楚凌身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凌。楚凌的妆容已经打理好了,往日里神佑公主便有平京第一美人儿之称,今日难得一见的盛装打扮,就更是美丽不可方物了。即便长生还是个小孩子,却也是知道美丑的,看到如此风华绝艳的美人儿也不由得呆了呆。

楚凌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道:“这世上,不可能所有人都不带任何目的接近你。你的学会怎么去跟别人相处,而不是选择将自己藏起来。明白么?”

长生乖巧地点了点头,楚凌捏捏他的小脸笑道:“乖,不着急。等你长大一些慢慢的就明白了。”

“公主,好了。”梳头的妇人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支步摇簪入楚凌的发间,仔细看了看对自己的手艺也是十分满意,笑道:“公主,您瞧瞧?”

楚凌对着跟前的铜镜仔细打量了一番,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

旁边三妃和襄国公夫人博宁王妃也围了过来,看到转过身来的楚凌都不由得一愣。神佑公主长得好她们是都知道的,但是…这也太好了一些。化妆的人并没有往公主脸上施以浓墨重彩,即便是大婚这样的日子,也只是略施了薄粉,柳眉也细细的描过,朱唇再点上了色彩,整个人便显得艳光四射,美丽夺目了。在加上眉心那用金粉描画的凤尾花钿,更显得整个人绝艳尊贵,凤仪万千。

年纪最小的如妃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这样的容貌气度,同为女子的她们就连嫉妒之心都升不起来了。容貌这世上或许还有人能相提并论,但是这样的气度,如妃觉得自己这一生只怕再也见不到第二位了。只可惜,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公主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嫁给了一个已经被许多生意判定必死的人,即便是那人再如何出色,公主为此付出一生未免也让人惋惜了。

不仅是如妃这么想,贤妃和丽妃以及襄国公夫人和博宁王妃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说公主和长离公子大婚,但是这些日子她们见到长离公子的时间屈指可数。显然外面传言说长离公子命不久矣也并不像是空穴来风。倒是肖嫣儿和长生就单纯多了,这两人纯粹是因为楚凌的美貌而赞叹。

总算回过神来,贤妃定了定神道:“公主,时间不早了。先吃一些东西,再往后只怕要等到今晚都没什么时间吃东西了。”

楚凌点点头表示同意,在这方面有条件的时候她从不苛待自己。自然也知道今天的婚礼事情只怕是不少,等到晚上能有空吃东西还是贤妃想的比较美好的结果。旁边金雪立刻应声去准备吃食了,贤妃和博宁王妃又开始跟楚凌讲述起今天婚礼的流程。

说起来,这次的婚礼礼部和宗人府也都有些为难,因为先前并没有这样的前例。天启历代的公主郡主,出阁之前都是没有自己单独的府邸的。公主出嫁之后自然有赐予公主府与郡马居住,郡主则是除了极少数有单独的郡主府,大都是与郡马同住在夫家。但是神佑公主本身拥有亲王规格的公主府,如今大婚也不可能再重新另外再赐一个府邸。那么公主到底是从皇宫里出嫁还是从公主府出嫁就有些说不清楚了,如果是从皇宫里出嫁,那么多的嫁妆聘礼难道要全部先送入皇宫再重新送入公主府?如果从公主府出嫁,那么就等于是在京城里转一圈又回去了。最关键的是,永嘉帝有旨意,婚礼一定要在宫中举行。

最后吏部尚书和掌管宗室的博宁郡王以及一大堆官员研究了好些天才终于订下了流程,聘礼嫁妆什么的都不用搬进皇宫了,到时候就直接从公主府出门大婚的仪仗队伍和公主驸马在城中游行一圈之后直接入宫举行大典和婚宴,嫁妆自然是先一步送回府中。虽然有些不那么和规矩,但是鉴于神佑公主的嫁妆实在是太多了,这已经是最方便的办法了。若真是折腾进宫里,再从宫里折腾出来,只怕一直到明天早上最后一抬嫁妆也不一定能进的了公主府的大门。

“启禀公主,吉时已至,驸马来了。”正午时分,管事到门口禀告。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由远而近的一阵脚步声,显然是来了不少人。襄国公夫人笑道:“哎呀,吉时已到该出门了。”两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上前,替楚凌盖上了抬头然后才扶着楚凌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原本送楚凌出门这件事应该交身为公主的舅母的襄国公夫人和身份最高的博宁王妃来的。但是这两位虽然身份贵重,人品也为人称道。却依然有些不圆满之处,称不上是全福之人。因此永嘉帝特意请点了朝中的几位一品重臣家的夫人送楚凌出门。这些人无一不是身份尊贵,身康体健,父母儿女俱全。

说话间,门口已经涌入了一大群人,倒是让原本就有几分拥挤的房间越发紧促起来。房间里的侍女等人纷纷都站到了角落里将地方让了出来,众人这才在许多天之后再一次见到了新郎的真面目。

第一眼看到君无欢,襄国公夫人倒是暗暗松了口气。长离公子看起来起色竟然不错,虽然还有些苍白却也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难得的一身红色蟠龙礼服,头戴玉冠竟然也是风姿卓然气势不凡。病弱之人穿正红色的礼服本就容易将人衬得越发虚弱无神,但是君无欢却全然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今天是大喜之日,往日里见人总是难免带着几分淡漠的长离公子唇边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他身形略显消瘦,却挺拔卓然,一袭红衣站在门口,竟当真是风华绝艳,举世无双。

同样是穿着红衣,楚凌如火如朝阳,耀眼夺目也可以将人焚尽。君无欢却如夜如海,仿佛带着几分温柔的静谧,但若仔细探究那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滔天的狂澜。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还是贤妃最先回过神来连忙笑道:“请驸马迎公主殿下出门。”

君无欢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俊美不凡的年轻公子,如桓毓邵归远等人也都在其中。不过比起长离公子的衣冠楚楚,他们显得有几分狼狈。毕竟想要迎娶公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作为陪同驸马前来迎亲的人,方才在公主院外已经跟人很是周旋了一番才进了院子来。可惜公主殿下已经盖上了盖头,他们无法一堵公主大婚的绝色容颜了。

君无欢漫步走向站在房间里的楚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阿凌,我来了。”

楚凌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君无欢看了看眼前盖着盖头的楚凌,微微皱眉了下眉伸手将盖头掀了下来。

“哎呀,驸马,盖头不能揭。”旁边的夫人连忙想要阻止,君无欢随手将盖头放到旁边的梳妆台上,低头对楚凌笑道:“阿凌用不着这个。”

“这不……”夫人还想要劝一劝,倒是贤妃想得开笑道:“罢了,今天是大喜日子,自然是听公主和驸马的。既然驸马说不必那就不必了。”

“……”从古至今,哪有新嫁娘出嫁不遮盖头的?不过看看眼前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不说她们对公主殿下的事迹也烂熟于心,就说眼前这对家人这样的美貌,若是遮起来也着实太过可惜了。

楚凌对此也很是满意,若是一整天都得盖着一个头巾在头上,这一天下来她当真不知道要怎么熬呢。公主殿下又不是见不得人,盖什么盖头?抬头对君无欢嫣然一笑,君无欢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声道:“阿凌,我们走吧。”楚凌点头,“好。”

门外的公子们也终于回过神来,由桓毓带着开始起哄,竟是谁也没有再提一句不遮盖头不合规矩的话,仿佛公主这般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在一片喜庆声中,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门大门外乐声齐鸣,君无欢扶着楚凌登上了停在大门口的十六人抬的七凤宝顶花轿。自己则翻身上了停在花桥旁边的一匹白马。等到信任安置妥当,在鞭炮和喜乐声中,吏部官员高声宣布公主起驾,最前面的花轿才开始慢慢向前移动起来,跟在新人后面从府中抬出来的这是公主殿下的嫁妆,长长的队伍花轿已经走得看不见了,嫁妆的队伍却依然还在从公主府大门往外走。

平京的几条大街上今天都是人声鼎沸,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更是宾客满座。人们却谁也没有心思喝茶吃酒,纷纷站在窗口朝外面探望。几条大街早已经被禁军提前清道,道路两旁都是禁军驻守,禁军身后的街边上却都站满了人。往日里对禁军总是有几分敬而远之意味的人们也都顾不得许多了,纷纷挑选最好的位置想要观看公主出嫁的盛况。

“来了!来了!”有人忍不住叫道。其实不用叫,远远地有朝廷礼官开道的队伍人们也都能看到了。只见街道的尽头,一大群衣着光鲜的官员开道,跟在她们后院的是或手持宫灯或手提香炉手捧鲜花漫步而来的彩衣宫女。在往后才是仿佛一座小房子一般的精致华美的七凤宝顶花轿。花轿外围的几个角落各站着一个容貌秀美身形纤细窈窕的少女手捧花篮。她们每一次拂袖,就有花瓣从拦中洒出,留给道旁围观的人们淡淡的馨香。

“那是驸马?”除了那金碧辉煌的花轿,人们最先注意到的自然是坐在白马上那俊美无俦的青年。长离公子名动天下,知道的人不少见过的人却不多。今日一见,果真觉得是风姿卓然难怪能叫公主倾心下嫁了。

------题外话------

抱歉亲们,这一段卡文卡的厉害,只好写多少发多少了。明天继续,争取明天把这一段剧情写完~么么哒

356、大礼既成,永世不离

公主府的队伍绕着京城最主要地几个大道转了一圈,这中间无论是禁卫还是凌霄商行的人或者是楚凌和君无欢本身其实都有些警惕戒备着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南宫御月那个蛇精病到底会不会跑出来搞事情。所幸平京的规模远不及上京大,等到队伍游行完毕一对新人往宫中而去的时候才过了一个多时辰。即便是如此,当新人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宫门的时候,另一头公主府的嫁妆队伍却依然还在街上往公主府的方向移动着。

虽然没能看到公主的模样,但是平京的百姓们也依然觉得心满意足。只是这样的阵仗就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无论是那华丽的马车,还是走在马车旁白马绯衣貌若天人的驸马,又或者是几乎都数不清楚的十里红妆。果然寻常百姓哪怕是在富可敌国,论排场又哪里真的能跟皇家相提并论?而神佑公主,在历代皇室宫中总也算得上是独一份了。

让楚凌和君无欢有些意外的是,一直到他们顺利进了宫门,南宫御月都没有出现过。风平浪静的让人怀疑南宫御月到底是不是真的来了平京还是桓毓的消息有问题?

楚凌先被送入了永乐宫等待吉时行礼,君无欢则要去见永嘉帝以及应付前来参见婚礼的朝臣权贵。今天这大婚游行一处,对于外传长离公子要死了的消息倒是又有不少人抱着怀疑的态度了。看这位上马下马干脆利落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死了啊。不少人忍不住暗暗在心中骂娘,这位驸马大人到底死不死你到底给句准话啊。三天两头的出来晃悠,耍着他们玩儿呢?

永乐宫虽然楚凌不常居住,却依然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今天更是因为公主大婚而被仔细布置过,完全一副喜气洋洋焕然一新的模样。楚凌乐得悠闲,坐在殿中陪专门来陪伴新嫁娘的姑娘们说笑。楚凌对平京的世家千金其实都不太熟,毕竟自从回来之后事情太多了她也完全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博宁王妃和襄国公夫人都是细心的人,特意挑了玉家的玉霓裳和楚凌有恩的宋邑将军的女儿宋婷,以及与她们交好的几家贵女前来作陪。再加上一个同样性格伶俐的肖嫣儿,即便原本不熟悉气氛倒也十分融洽。不过,让楚凌有些意外的是……挑眉看了一眼坐在最后面一个面带微笑的美人儿——杨宛吟,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论身份文安伯府虽然也是勋贵,但是比起一把大的公府侯府,一个伯府千金着实算不得什么。若论权势,文安伯府只是一个空有爵位的人家,跟手握重权的实权人物可不能比。

不过楚凌也不在意,她这样的身份地位今天又是她的大婚,在场的贵女们无论熟悉不熟悉都是有志一同的捧着她的。至于杨宛吟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看起来像是来凑数的人,只要她不搞事楚凌自然也不会过多理会。不过只从上次在城外船上见识了杨宛吟的行事之后,楚凌倒是对这位曾经的平京第一美人儿很是刮目相看。南宫御月走的匆促而且是昏迷着被人打包带走的,这两人后来应该没有什么交际了吧?

平京的贵女们大多数对楚凌的看法都有些纠结,因为她们谁都跟楚凌不熟。一方面,从外面听来的传言,觉得这位公主简直是个离经叛道又可怕的古怪人物。另一方面不少人心中未尝没有羡慕这位公主殿下活的那般自在畅快。不过无论他们怎么想,大多数人都被家中的父母长辈叮嘱过,对这位公主殿下一定要敬而远之。

如今她们应召来陪伴公主,倒是觉得公主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可怕。除了长得格外的漂亮,气质也与众不同以外,本身也是个笑容明媚谈笑风生的姑娘家,并没有长出三个脑袋六条手臂。特别是看肖嫣儿和玉霓裳跟公主熟稔的模样,倒是有不少人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陛下驾到!”门外想起了内侍有些尖锐的身影。

众人都是一愣,陛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大殿接受朝臣朝贺么?未及多想,众人连忙起身跪迎,“恭迎陛下!”

永嘉帝走了进来,对着众人挥挥手道:“平身,都退下吧,朕有话与公主说。”

众人这才了然,公主没有母后祖母,三妃虽然温柔妥帖但毕竟只是妃子算不得公主真正的长辈。如今公主要出嫁了,长辈自然要叮嘱一番。原本这应该是由博宁王妃或者襄国公夫人来的,却没想到陛下竟然亲自来了。

众人退了出去,片刻后大殿里就只剩下了父女俩人。永嘉帝看着女儿红衣绝艳的模样,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父皇?”楚凌有些疑惑,轻声道。

永嘉帝亲叹了口气,道:“卿儿过了几天,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楚凌笑道:“不管什么时候,儿臣都是父皇的女儿。”

永嘉帝连连点头,眼圈有些红。楚凌早就发现了,永嘉帝是一个感情有些丰沛的皇帝,这样的人比起皇帝其实更适合做一个文人雅士。永嘉帝拉着女儿走到一边坐下,看着她正色道:“卿儿,你告诉父皇,你当真不后悔?”楚凌莞尔一笑道:“父皇,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君无欢他……”

永嘉帝摇头道:“朕不是说这个,就算他…就算他身体好了,你依然会很辛苦啊。”作为一个父亲,还没成婚就被告知大婚之后女婿就要离开他女儿远赴他方,永嘉帝没有直接斩了君无欢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竟然还要装作不知道依然将女儿嫁给他!永嘉帝觉得,自己这些年练就的忍功大约就是为了今天的。

楚凌心中不由得一软,轻声道:“女儿不介意。”

永嘉帝叹气道:“你这个傻丫头…你若是弃了他,朕再为你寻一个出色的驸马…纵然没有君无欢这般出类拔萃,但是有朕在晾他也不敢委屈了你。到时候做什么不都是随你心意?岂不是比跟着君无欢好得多?”楚凌不由一笑,侧首将头靠在永嘉帝肩头上,笑道:“我知道父皇是为了我好,但是…人生在世,总不能终日只为了吃喝玩乐吧?”

“……”永嘉帝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却仿佛是再说,你一个姑娘家一辈子吃喝玩乐岂不是再好没有了?

楚凌轻声道:“儿臣跟父皇说过的,现在儿臣也不会改变主意。父皇,你既然答应了这桩婚事自然也是明白的,儿臣并不需要一个唯唯诺诺事事以我马首是瞻的驸马,也不需要一个凡事将我挡在身后,宛如我是金丝鸟一般受不得半点风雨的青年才俊。”

“那你要什么?”永嘉帝道。

楚凌笑道:“儿臣只想要一个会将我当成平等的夫妻,相爱的伴侣,可以并肩的伙伴的人,儿臣只要君无欢。古语云,妻者,齐也。但是古往今来又真的有几个做丈夫的认为妻子是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呢。”永嘉帝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父皇舍不得你吃苦啊。”其实,已经这么久了永嘉帝又怎么会不明白了。到底是意难平罢了。明明有可以轻松自在过一辈子的路,他这唯一的女儿为什么就偏要选择一条艰难百倍的路去走呢?

“你可知一旦君无欢不在了,你……”永嘉帝问道。

楚凌坚定地点头道:“我知道,他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哪怕……我也依然会继续朝着我们原本要走的路向前。”

这一次永嘉帝沉默了更久,方才道:“朕不如你,罢了。”

永嘉帝从袖中取出了一只有些陈旧地锦囊打开,里面却是一对玉珏。玉珏质地极好,雕琢也十分精致,不过对皇室来说倒是不像多么名贵的东西。只是那玉珏表面十分光泽润滑,显然是有人经常把玩的缘故。楚凌有些好奇,永嘉帝道:“这是你母后和拂儿母后的东西,朕交给你,以后你若是有了朕的外孙女,记得要传给她们。”

永嘉帝仅有的两位先皇后同出段氏而且还是同母同母的姐妹,这对玉珏显然是姐妹俩从段家带来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落到了永嘉帝的手中如今又给了楚凌。对于这两个皇后,永嘉帝感情最深的其实是大段氏,毕竟是青梅竹马又是跟着他从最苦的时候扶持着过来的。至于小段氏更多的其实是表兄妹之情,不过小段氏温柔贤淑永嘉帝对她也很不错。之后小段氏被貊族所掳,永嘉帝心中对她十分愧疚,感情自然也就更深了几分。

楚凌伸手接过玉珏,点头道:“多谢父皇,我记住了。”

永嘉帝点点头道:“好,成了婚就是大人了,以后…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赶紧叫人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楚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父皇不是应该说“以后就要稳重一些,不要胡闹了么?”。虽然如此想,楚凌依然一一应了。直到外面传来陈珙的声音道:“启禀陛下,吉时将至,请陛下与公主移驾!”

永嘉帝这才神色一整,沉声道:“知道了。”站起身来对楚凌伸出手道:“走吧,父皇送卿儿出去。”

楚凌也站起身来,这次却是对着永嘉帝俯身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儿臣拜别父皇。”

永嘉帝伸手将人拉了起来,拉着楚凌便往外走去。

守在门外的贵女们有些惊讶地看着皇帝陛下亲手拉着公主出来的一幕,相互对视了几眼谁都没有说话。

八名衣着华丽的贵女在前面开路,八名贵女跟在后面,永嘉帝拉着楚凌走出了永乐宫。

宫门外,君无欢已经带着一种迎亲的队伍等着了。一边公主殿下美丽绝伦,身边簇拥着一众秀眉少女,一边是未来驸马俊美无俦,身边跟着一大群青年才俊,看起来倒也十分相得益彰。

“叩见陛下!”一行人早知道知道永嘉帝在永乐宫除了感叹公主受宠倒也不算意外。永嘉帝点头道:“都平身吧,大喜之日不必拘礼。”

君无欢上前走到楚凌和永嘉帝跟前,对楚凌伸出了手。楚凌对他嫣然一笑,正要伸手却听永嘉帝道:“卿儿跟朕一道走。”

“……”目送永嘉帝和楚凌上了龙撵缓缓离开,君无欢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未大婚就得罪了未来老丈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啊。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跟阿凌重新办一次婚礼,不要永嘉帝那种。

人群中,桓毓低声对身边的邵归远道:“皇帝的女婿不好当啊。”

邵归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色怪异。桓毓不解,“怎么了?”

邵归远问道:“你猜他听不听得见?”

桓毓一抬头正好对上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眼神,立刻觉得头皮一麻。

邵归远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祸从口出啊。”

“……”

奉先殿左侧是一出高坛,台阶高七七四十九级,单独伫立在奉先殿旁边,朱甍金瓦,重檐飞翘,尊贵非常。此时这寻常生人勿进的地方周围却已经站满了人,穿着朝服的朝中重臣和诰命夫人,名门贵眷,还有无数穿着崭新制服的禁军守卫。大殿周围龙旗表扬,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站在大殿之上的宗人府官员和礼部尚书束手而立,随着一番震天的鼓声原本人声鼎沸的大殿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陛下驾到!”

“恭迎陛下!”

随着众人的朝拜,永嘉帝穿着一身隆重的朝服出现在了大殿之上,居高临下看着底下跪拜的人们点了点头,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这才站起身来,自然都发现了陛下今日的郑重。

永嘉帝侧首看向旁观地礼官,礼官立刻躬身道:“启禀陛下,吉时已至。”

永嘉帝点头道:“开始吧。”

礼官上前几步,高声念叨:“吉时已至,公主大婚,普天同贺。请公主驸马!”

礼乐声起,众人侧首看向道路的尽头。

手捧花篮的华衣少女们在前方开道,各色花瓣从她们的手中洒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少女们身后,一对新人携手漫步而来。淡淡的夕阳余晖下,鲜艳的红衣更衬得新人眉目如画仿佛一对神仙眷侣。一对新人身后,依然跟着八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其中两个一左一右牵着公主长长的外衫衣角。人们也发现,公主行动间身上仿佛当真有凤飞于天令人不忍侧目。

君无欢握着楚凌的手,一边漫步往前走去,一边侧首看向身边的少女。

“阿凌……”

楚凌唇边含笑,低声问道:“怎么了?”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莞尔轻笑道:“我很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楚凌一怔,不由也笑了,轻声道:“我也很高兴。”

说话间,长长的阶梯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

引路的少女们分立在阶梯两边,只留下一对新人面对着永嘉帝。

吏部尚书上前一步,展开了手中的明黄绢帛,“奉天恒运皇帝,诏曰:今尔吾女神佑,惠性天成,仁孝懿德,今行出阁大礼……”吏部尚书嘴里念着长长的的诏书,内容自然是称赞公主如何美好,以及祝福新婚夫妻俩之类的言语。这一番诏书,竟然足足念了将近一刻钟有余。楚凌深刻怀疑这诏书是永嘉帝亲自写的,翰林院就算是代拟,肯定也不好意思把这么多美好的词汇都堆到她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公主身上。等到吏部尚书终于念完了,楚凌发现不仅她松了口气就连君无欢也暗暗松了口气。抬眼看过去,恰好君无欢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新人拜天地君父!一拜!”

随着礼官的声音,两人双双跪地一拜。

一拜天地。

“二拜!”再一拜。

二拜君父。

“三拜!”再拜。

夫妻对拜。

两人转身面向对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浅浅的笑意和温柔。低头,再拜……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在安静的大殿上空响起,楚凌和君无欢微微挑眉竟然半点也不觉得意外一般。不过两人却谁也没有理会来人,俯身下拜。

“本座说不许!”那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一道人影从不远处的屋檐急掠而来。君无欢头也不抬,一弹指一道指风射向了来人,身在半空的人影不由得一窒顿时身形不稳朝着地上落去。

三拜,夫妻对拜。

“礼成!”随着有些高亢的声音,两人抬起头相视一笑。

大礼既成,从此他们便是夫妻。夫妻一体,同心同德,永世不离。

------题外话------

咳咳~先礼成了再说~

357、花烛

随着礼官宣布礼成的声音,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应该恭贺公主和驸马新婚大吉。在这一片喧天的朝贺声中,还夹杂着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君无欢!”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落在殿下的白衣男子,俊美非凡,气势逼人,一身白衣如雪,就是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这位好像有点眼熟,不正是不久前才刚刚离开的那位北晋国师么?听说北晋国师似乎对公主殿下……难不成这是来抢亲的?

无数人们心中的八卦之魂一瞬间熊熊燃烧起来,看着南宫御月的眼神都闪闪发亮。

永嘉帝微微蹙眉,他自然是看南宫御月十分不顺眼的。不过却也没有开口,似是将事情交给了眼前的新婚夫妇处理。

君无欢拉着楚凌的手转身居高临下地面对着南宫御月,南宫御月此时却没有理会君无欢,一双目光紧紧地盯着站在他身边的楚凌身上。南宫御月见过楚凌最耀眼的模样自然也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但是他却觉得眼前的楚凌却依然超出了他想象的美丽。看着一身红衣傲立于殿上的女子,目光落到她眉心金色的凤尾上,心中不由得一跳。

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雪山之巅迎着朝阳凌空直上的凤凰,绚丽夺目的光芒让人即便是知道看久了会眼盲也舍不得少看一分。南宫御月更是觉得那凤凰身上仿佛覆盖着炫目的火焰,让身在冰雪之中的人宁愿被灼伤也想要伸手去接触。南宫御月皱了皱眉,突然从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痛苦和仇恨。

从未有一刻,他如此肯定自己想要得到她。但是也从未有一刻如现在一般的明白,或许他永远也得不到她。

在他还有机会争取的时候,他只当这是一场游戏。当他将游戏当了真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角逐的资格。南宫御月感到无比的可笑,一刻钟前他依然抱着找茬和挑衅的心情而来,一刻钟后的现在,君无欢什么都没有做他就陷入乐痛苦的深渊中。

“哈哈哈!”南宫御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声音却让在场的人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那声音里没有那份的愉悦和欢喜,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楚凌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南宫御月,又看向君无欢。君无欢依然握着楚凌的手,眼底却带着几分淡淡地了然。

他曾经跟南宫御月说过,他若是将世人都当做游戏的玩具,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他自己才是最可悲的玩具。因为,你若是不将别人当做人看,别人也不会将你当人的。

“国师去而复返,是为了道贺么?”终于有人回过神来,一个文官看不得南宫御月这般狂肆的模样,出言问道。

南宫御月脸色一变,手中一道寒光朝着那人射了过去。旁边一人抓着那文官的肩膀一提,将人提到了一变。一只手抓住了射过来地暗器,叹气道:“公主大婚,见血不祥啊。”那文官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谢过了桓毓公子。南宫御月冷冷地扫了一眼桓毓,却没有理会他而是抬头看向大殿上的楚凌,柔声道,“笙笙,跟我走好么?”

如果楚凌足够了解南宫御月,就会明白南宫御月的声音里隐藏着的祈求。但是楚凌显然并没有了解到这个份上,所以她只是微微蹙眉,淡淡道:“国师说笑了。”

“说笑?”南宫御月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答。他以为楚凌会或郑重或冷漠的拒绝他,然而她说的却是:国师说笑了。

君无欢看着南宫御月道:“国师,自重。”

南宫御月神色冷漠地看着君无欢,突然冷笑一声道:“你凭什么教训本座!”话音未落,白衣一晃原本还站在下面的人就已经朝着大殿之上而去了。君无欢上前一步挡在了楚凌跟前伸手隔开了南宫御月抓向楚凌的手。

“滚开!”南宫御月怒道。

君无欢冷声道:“适可而止。”

南宫御月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么?”君无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因为他从南宫御月的眼底看到了真正的杀气。仿佛只要君无欢再多说一个字,他就真的能够毫不犹豫地割断他的喉咙。丝毫不会去顾忌自己这些年的谋算和忍耐,以及君无欢死了他将要受到的损失和遭遇的麻烦。南宫御月自然是真的想要杀了君无欢,很久以前就想。但是这么多年他都忍耐下来了,而现在他竟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想再忍了,哪怕就是这么多年的隐忍谋划全部付之东流他也不在乎。

想到此处,南宫御月冷笑一声宽大的袖袍中一把刀滑入了他手心,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刀挥向君无欢。下方的人见状不由惊呼出声,周围的禁卫也纷纷警惕起来,手中的兵器纷纷指向了大殿之上。大殿上的人也没有闲着,在南宫御月动手的刹那间,楚凌已经飞身后退退到了永嘉帝的身边。君无欢抬手接下了南宫御月毫不留情斩过来的一刀。

“冯将军,父皇交给你了。”楚凌扶着永嘉帝对不远处的冯铮道。

冯铮郑重地点了点头,上前来站在了永嘉帝的跟前。礼部和宗人府地官员也纷纷逃到了一边,因为只有南宫御月一个人所以在场的人虽然震惊却也并不如何慌乱。就连那些站在台阶上的贵女在最初的惊讶之后,此时也纷纷退到了禁卫的保护圈之后,好奇地看向正在交手的两个男人。

公主大婚之日,恋慕公主的北晋国师前来抢婚进而与驸马大打出手,多么像是那些话本子里的传奇故事啊。神佑公主当然当仁不让的就是话本中让无数优秀男子为之折腰的绝世美人儿。因为南宫御月俊美的容貌和尊贵的身份,这些贵女们倒是并不觉得他可怕,只觉得神佑公主能得到两个如此优秀的男子恋慕何其有幸?

何其有幸的楚凌正在无奈地苦笑,南宫御月会来捣乱她们是早有准备的,但是捣乱和真情实感的抢亲还是差很多的。若是从前,楚凌也只会将南宫御月方才的表现当成他自己恶趣味发作或者是想要给君无欢添堵,但是就在方才她和君无欢都亲眼看到了南宫御月的神色。除非南宫御月有间歇性的精神分裂,否则他们谁也不能说服自己南宫御月还是在开玩笑了。

忍不住抬头轻抚了一下眉心,她没撩过南宫御月吧?

虽然她从酷爱欣赏冰山美男,但是南宫御月这货只要跟他接触两次就知道他压根就跟她喜欢的不是同一个类型啊。更何况,去撩拨一个位高权重的蛇精病国师,她是有多想不开?还是觉得自己的麻烦太少命太长了?

但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君无欢南宫御月这些年自然是打过不少次架,基本上最差的情况也是两败俱伤,而且肯定是南宫御月更惨一点。这一次似乎也不应该例外,两人从大殿之上一直打到了下面,又从下面到了附近的宫殿房顶上。所到之处瓦砾横飞,若不是奉先殿前有人拦着,说不定直接跑到天启历代皇帝的灵位头顶上打去了。

“这…好厉害啊。”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可不是,驸马看起来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模样啊。”有人怀疑地道,不过公主府放出驸马命不久矣的消息又是为何?另外有人仿佛知晓内情,低声道:“这可未必,听说这长离公子的实力是远胜过北晋国师的。这北晋国师不久前不是才刚刚受了两次重伤么?驸马依然和他打得旗鼓相当,可见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这话若是被南宫御月听到,只怕是要直接扭掉说话之人的脑袋。他是略逊于君无欢,但若说君无欢远胜于他却是胡说八道。

巍峨的宫殿房顶上,两人正缠斗的十分激烈。南宫御月出手招招狠辣半点也不容情面,君无欢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南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君无欢微微蹙眉,他是打算利用南宫御月做点什么,但是可没打算真的弄出一个不受控制的危险因素。而此时的南宫御月,明显就是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他的心智并没有迷乱,反倒是清醒得很,因此也更加的麻烦。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道:“我要笙笙。”

“不可能!”君无欢眼眸一沉,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扫了过去。凌厉的剑气直逼南宫御月的面门,南宫御月侧身让过却依然被剑气削掉了一段发丝,同时也让他身后的房顶上的琉璃瓦几乎都迸溅了出去。南宫御月唇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不给,我便自己抢!君无欢,让本座看看你是要你所谓的大计,还是要笙笙!”

君无欢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南宫,你好像是搞错了。从头到尾…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所谓的大计很重要了?”

南宫御月一怔,手下微顿了一下。只是这片刻的功夫君无欢的剑已经到了他的脖子跟前,他连忙提起刀将剑隔开有些惊愕地看向对面的人,“不可能!你……”君无欢辛苦筹谋这么多年,拖着病体行走天下,苦心谋算,难道这些他都觉得不重要?还是说对君无欢来说笙笙比这一切都重要?君无欢竟然会是为了情爱不顾一切的人?这可能么?南宫御月是不信地。

君无欢笑道:“那只是因为我太无聊了,我想要报仇,想要在这个世间留下一些什么。但是…那不代表我觉得这些会比阿凌重要。南宫,别忘了…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你想要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报仇,北晋皇死了,你觉得我若是倾其所有,现在真的杀不掉拓跋梁么?”

南宫御月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这么多年暗地里的合作他确实从来没有听君无欢说过他想要什么。那么君无欢到底想要什么呢?天下江山?名利权势?对一个连命都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来说,这些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不远处围观的人自然听不见两人的交谈,在他们的眼中只看到了两人激烈的交战。无论是文人还是武将都看得目不转睛,有些人一辈子只怕也没有机会看到如此激烈而精彩的交战。

因为君无欢的问题,南宫御月的脸色越发难看出手也越发的狠厉起来。

桓毓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交手的两人身上,悄然摸到了楚凌身边低声道:“你就让他们这样打下去?”那边眼看是打出了真火了,到时候要是一个控制不住说不定真要死人的。

楚凌无奈道:“不然怎么办?”凭他们的实力想要插入进去,那就是自己找死。这两人的交手,在场的有能力插手的恐怕只有一个冯铮了。桓毓摸了摸脑门叹气道:“是啊,我就说这事儿不靠谱。”先前直接“死”了不就晚了,还成什么亲?招来南宫御月这尊煞神也是够了。

楚凌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这话你怎么不早跟君无欢说?”

桓毓公子摸摸鼻子干笑了两声不敢言语。

“不好!”他们身后不远处,冯铮突然沉声道。

两人闻声看向远处,就看到半空中君无欢突然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道一般跌落了下来。桓毓只觉得眼前红影衣衫,楚凌已经化作一朵红云一般飘向了远处。桓毓公子在一片惊呼声中淡定地叹了口气,“可真够肯下血本的。”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大婚之日惨败给北晋国师,有面子么?

桓毓公子显然是想多了,因为君无欢跌下来的一瞬间,南宫御月也跟着跌落了下来,并不见得比君无欢从容几分。

在场所有人眼睁睁看到隔着老远地距离,神佑公主却仿佛在一瞬间掠到了殿外正好接住了从半空坠落下来的驸马。另一边的北晋国师就要惨一些了,自己落到地上有些踉跄地扶着身后的殿阶才勉强站稳。众人这才看到,南宫国师原本如雪的白衣此时上已经多了七八条血印。他正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相拥在一起的新人,脸色越发阴沉。整个人也显得凌厉而阴郁,仿佛一靠近他就会被他的锋芒所伤一般。倒是君无欢,因为身上穿着红色的新郎礼服,一时间倒是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受伤。

“君无欢!”楚凌惊呼一声,扶着君无欢慢慢地蹲了下来。君无欢跌坐在地上,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溢出,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唇边的血迹越发显得羸弱。

南宫御月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君无欢竟然会伤得这么严重。不过他现在一心只想让君无欢去死,君无欢伤得越重他只会越高兴。

“君无欢,你也不过如此!”南宫御月微微眯眼,笑道,“笙笙,我早便跟你说过了,你跟着这么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的?你瞧…他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还能保护你么?”

“……”跟过来围观的众人纷纷沉默。国师您到底有没有看看自己现在的尊容?

楚凌抬眼看着他,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需要人保护了?”

南宫御月笑道:“本座就喜欢笙笙这个样子,笙笙这般光芒万丈的女子陪着君无欢这个病鬼耗着做什么呢?跟本座一起去北晋可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本座都可以给你。”

楚凌低头看向君无欢,君无欢对她笑了笑,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那双手却已经染上了君无欢的血迹。肖嫣儿和云行月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同时出手飞快地点了君无欢的几处穴道,云行月没好气地道:“长离公子是真不怕死啊?也对,现在死和过几天再死本来就没什么差别,那你又何必举办什么婚礼拖累凌姑娘呢。”

云行月嘴里唠叨着,手里也丝毫没有停歇。银针毫不客气地往君无欢身上戳,围观的众人看了都觉得浑身一寒。但是君无欢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起来,起色反倒是更差了几分,唇边的血迹依然在缓缓地溢出。

南宫御月微微挑眉,有些怀疑地道,“君无欢,你装什么蒜?”他是下了狠手,但是若说他这样就能把君无欢给打死,除非他也跟着傻了。

云行月抬起头来,没好气地道,“若不是前些天被百里轻鸿害得只剩下半条命了,现在就该换北晋人替你收尸了!”

“真的伤得这么重?”南宫御月挑眉,百里轻鸿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对于君无欢的消息他向来是只信一半的。偏着头思索了一下,南宫御月唇边勾起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既然如此…本座就送你最后一程吧。师兄。”最后师兄两个字,只有楚凌几个离得近的人听清楚了。话音未落南宫御月已经朝着他们扑了过来,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砍向了靠在楚凌怀中的君无欢。

云行月和肖嫣儿想要去拦,只是以他们的实力哪里拦得住南宫御月?南宫御月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挥开,手中的刀势不改,依然坚定的劈向君无欢。以南宫御月的实力自然可以保证一刀劈了君无欢还不伤到楚凌半点。楚凌脸色微沉,袖底一翻提起流月刀挡了上前,“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勾唇一笑,“看来是真不行了。”抽回了被楚凌架住的刀,第二刀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劈了下去。楚凌是蹲着的姿势本就不利于交手,但是她又不能放开君无欢站起来。南宫御月下刀的角度刁钻让她更加使不上劲儿,一咬牙楚凌手中的流月刀直接挥向了南宫御月。

眼看这南宫御月的刀就要砍上君无欢了,君无欢突然抬起手来,修长的有些清瘦的手轻轻地捉住了南宫御月的刀,“就算我真的不行了,杀你还是可以的。”君无欢手指在刀身上轻弹,南宫御月只觉得握着刀的虎口一震,所幸他毅力非常刀才没有脱手。君无欢却手势飞快,在刀身上一拍之后,下一掌就拍向了南宫御月。这一连串的变化在外人眼中其实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南宫御月挨了一掌的同时流月刀也已经招呼到了他的身上。南宫御月疾退七八步抹掉唇边的血迹,眼神阴郁地盯着地上相拥的新人。

君无欢也没有捡到便宜,虽然一掌击退了南宫御月,下一刻他神色微变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跟前的汉白玉地面。

“君无欢?!”

“公子!”

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君无欢倒在了楚凌怀中。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被这一场变故惊呆了,大婚之日本该是喜庆之时,却不想血染红裳……

“来人,给朕将人拿下!”永嘉帝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了,厉声吩咐道。

“是,陛下!”禁卫们领命,纷纷冲向了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看了一眼依然搂着君无欢的楚凌,一咬牙飞身离去了。他虽然不怕这些蝼蚁,但是他现在伤的不轻,蝼蚁多了也是能咬死人的。

公主大婚的典礼匆匆收场,人们只看到公主护着昏迷不醒的驸马上了马车离去。不久之后永嘉帝就宣布宫今晚的宫宴庆典照旧,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朝臣们思索了一番也就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大礼是已经成了的,只要驸马不是马上就一命归西了,这桩婚事依然是作数的。既然如此,宫宴自然是要继续进行,至少要让寻常百姓都知道公主的婚礼是圆满举行了的。

公主府布置一新的新房里并不像寻常新人一般新娘静坐等候着新郎的到来。新房里静悄悄的,刚刚点燃的烛火轻轻摇曳让满是喜庆之色的新房染上了一层温暖和暧昧之色。云行月和肖嫣儿已经为君无欢看诊过了,带着侍女们退了出去将新房留给了一对新人。只是看云行月不太好看的脸色,所有人心中都有数了。驸马只怕是……不太好。

楚凌坐在床边静静的听着脚步声远去,低头看着君无欢苍白的脸色轻叹了口气。伸手轻抚他如玉一般的容颜,触手微凉。

一只手握住了她垂在床边的另一只手,君无欢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眸温柔的看着她,“阿凌。”

楚凌问道:“怎么样?”

君无欢从床上坐起身来,笑道:“吐了几口血,没什么。”看起来全然不像是方才在皇宫中的虚弱模样。受了那么多的苦,冰晶石的效用还是相当可观的。不过君无欢这辈子有大半的时间都是病着的,对于如何装病自然也是得心应手的。只要不靠近了把脉,别说是寻常人就是御医只怕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楚凌挑眉,“吐了几口血,没什么?”

君无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阿凌,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南宫御月伤得更重。”

“……”这对师兄弟,遇到对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不幸。想起南宫御月楚凌也不由得蹙眉,“南宫……”

一根手指轻轻点住了她的唇,君无欢无奈地道:“阿凌,你一定要现在提他么?”楚凌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明所以。君无欢有些郁闷地叹息道:“今天明明是你我大婚之日,今夜是…花烛之夜啊。”

楚凌无语,现在这个场面到底是谁造成的?不就是长离公子坚持要“死”在所有人跟前的么?

君无欢道:“阿凌,以后我们再举行一次婚礼吧。”

楚凌表示拒绝,她并不想再举行一次这样繁琐的婚礼。

“到时候没有皇帝陛下,没有那些讨厌的人,只有我们……”君无欢道。楚凌微微勾唇一笑,道:“好呀。”

“阿凌同意就好。”君无欢很满意,下一刻却听到楚凌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等到时候再…嗯?”调侃的意味十分浓厚,既然你觉得婚礼不满意要重新办,那洞房自然也是要延期的。君无欢一瞬间领悟到了楚凌的意思,立刻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楚凌仿佛不解地问道。

君无欢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阿凌忍心如此待我?”

楚凌表示,她真的忍心。

不过,看着烛光下长离公子若冠玉一般俊美出尘的容颜,还有那满是忧伤和期盼地眼神,楚凌觉得这个头有些点不下去了。她犹豫的瞬间,君无欢已经起身从旁边桌上去过了两杯酒道:“阿凌,喝过合卺酒,今生只盼能与阿凌共白首。”

楚凌心中微动,伸手接过了酒杯。

共饮合卺酒,从此夫妻一体,百年携手。

两只已经空了的酒杯被放在桌边,新房里红烛高照,灯影摇曳。

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红色帷幕轻轻落下,红衣翩然滑落,摇曳的烛光下新房里隐隐传来令人耳热的缠绵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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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后续情节请自行脑补,不要问我新婚为何如此简洁,问就是河蟹万岁!~

358、新婚

深夜,平京皇城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南宫御月刚落到地上就神色微变,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血迹洒落在地上,在幽暗的夜色中将青石板染上了一片暗色。南宫御月单膝跪地,静等着心口处的疼痛过去。不不知因为剧烈的疼痛还是今天下午的事情不顺,夜色中的青年眼眸隐隐泛着猩红。

鲜血从他唇边缓缓滑落,一滴一滴的溅落在跟前的地上。

南宫御月剑眉微蹙,闭着眼眸似在忍耐什么,但是却又仿佛忍无可忍。

笙笙……

南宫御月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难受,事实上在他少年时期为自己的人生订下了决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人事物难受过了。哪怕是每次跟君无欢打得浑身是伤鲜血淋漓,对他来说畅快的感觉远大于痛处。最重要的是,就在今天之前他也没有觉得曲笙真的对自己有多重要。当然,比起这世上绝大多数无趣的女人和蝼蚁一般的男人,曲笙对他来说绝对是不一样的。他从来不掩饰自己想要得到她的想法,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那样的想法跟他现在的痛苦是不一样的。从前,笙笙对他来说是一个金贵的玩具,让他痴迷的奇花,因为好看所以喜欢,因为珍贵所以爱不释手,所以他愿意给她超出这世间所有人的容忍和耐心。但是…他不会为了一个金贵的玩具或者珍贵的花儿痛苦,如果有一天玩具不好玩了或者坏掉了,他只会抛弃掉她转身去找更新更有趣的玩具。

所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南宫御月脸色微变眼神阴鸷。这只是平京偏僻处一座已经废弃了的宅子,现在他也并不想见到任何人。君无欢那看似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无力的一掌对他的伤害却远比外人看到的厉害得多,他现在的状况并不太好。如果来者…

吱呀一声轻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早就废弃的院子就连院门都已经破败上面自然也没有锁,只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才刚进门就见眼前黑影一闪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

“什么人?”南宫御月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女子不由一喜,连忙道:“国…国师,是我、您还记得么?”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他的目力远胜常人,即便是光线幽暗依然能看清楚眼前女子的容貌。他面色冷漠,冷然问道:“你是谁?”

女子脸上的笑容一窒,有些黯然地道:“小女杨宛吟,先前在城外的船上见过的,国师…不记得我了么?”南宫御月记性并不差,虽然对于不在乎的人他懒得去记不过那天的遭遇着实有些印象深刻,所以回想一下他依然想起来这女子的身份。

“你为何会来此?”南宫御月微微眯眼,心中思索着要不要杀人灭口。

杨宛吟柔声道:“宛吟准备回府路过前面的街口,正好看到国师……这附近,仿佛只有这一处荒废的宅子。”

南宫御月看着杨宛吟,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捏着她喉咙的手却放了下来。

恰好路过?一个天启的大家闺秀就敢一个人跟过来而且她家里人竟然还没有反对?这地方是平京最偏僻的地方,一个大家闺秀又是怎么知道这地方只有这一处荒废的宅子的?这个女人但是倒是不小。

南宫御月盯着杨宛吟许久,唇边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他抬手挑起了杨宛吟的下巴,轻声轻柔仿佛带着魅惑,“你…喜欢本座?”

黑暗中,杨宛吟的心不由得一颤。她确实不算是欺骗南宫御月,不过她并不是在这附近看到南宫御月的,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她。然后便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找了过来。南宫御月身受重伤又要避开此时整个京城喧嚣热闹的人群,能走地地方自然不多。不过即便是如此,杨宛吟能找到南宫御月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甚至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有抱有多少希望,却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南宫御月。杨宛吟忍不住想,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缘分?

旁晚时分,南宫御月在皇宫中为了楚凌与君无欢大打出手,杨宛吟看在眼中是又恨又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将心中的不甘默默地压下,依然还是要面对那让她厌恶的未婚夫。但是现在…或许是幽暗的夜色让人容易迷醉,听着耳边轻柔的嗓音,她只觉得耳根一阵酥麻,眼神有些迷茫地望着南宫御月,“我…宛吟自是倾慕国师的……”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道:“哦?既然如此…留下来陪本座可好?”

杨宛吟有些惊愕地望着他,却仿佛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到了无边的深情。一瞬间,她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什么了,无论是家族身份还是未婚夫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国师…要带宛吟回北晋么?”即便是有些意乱情迷,杨宛吟依然忍不住问道。

南宫御月轻呵了一声,“有何不可?”

“多谢、国师……垂怜。”杨宛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她自然明白南宫御月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南宫御月为什么会一反上次的态度如此对她,她也不在乎。或许是因为在神佑公主的拒绝让他痛苦了,但是那又如何?若不是因此她甚至连接触南宫御月的机会都没有。只要她能跟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看到她的真心的。而她也不必再去忍耐一个根本配不上自己才貌的平庸男子了。有些痴迷地望着南宫御月俊美的容颜,如此出色的男子…世间能有几人?

杨宛吟将自己投入了南宫御月的怀中,“国师……”

南宫御月轻笑了一声,一把搂住她朝着房间里掠去。

清晨,楚凌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身边的触感一时让她有些茫然。侧首看过去,入眼的便是男子宽阔的胸膛和白皙却带着陈旧伤痕的肌肤。楚凌立刻僵住了,身体的感觉也在瞬间全部归位。一夜纵欢的后遗症毫不留情的席卷而来,即便是武功高强如神佑公主也不能避免。

一只手轻轻按住她酸痛不已的腰际,慢慢替她驱散那不适的感觉。

她慢慢抬头,正好对上了君无欢含笑的眼眸。

“阿凌,你醒了?”君无欢低头落下一串绵密的吻,轻声道。在楚凌看来,君无欢的眼眸是来都是沉静,清冷,沉稳从容的。是一种智珠在握的优雅淡然。但是此时的君无欢却不一样,依然是有些浅淡的笑意,但是楚凌却觉得他的眼睛仿佛比往常明亮了许多,仿佛有星辰在闪耀,多了几分原本没有的生气。

想起昨晚的惊风骇浪,楚凌难得的有些脸红,微微点了下头。

见状,君无欢不由轻笑了一声,“可是为夫昨夜孟浪了?让公主……”

“闭嘴!”楚凌觉得忍无可忍,没好气地道。为什么一夜醒来,优雅淡定的长离公子,沉稳雍容的沧云城主就变成了一个言语轻浮的纨绔浪子?

“是,公主。”君无欢从善如流,只是眼底的笑意出卖了他的想法。楚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成婚顺便滚个床单么?要不要这位得意?话说…本公主又为什么要觉得脸红?忍不住暗暗咬牙神佑公主一把抓住君无欢的衣襟将他扯向自己,狠狠地吻了下去。

不就是那啥么!谁怕谁!

君无欢有些惊讶地挑眉,不过美人送上门来不吃简直对不起自己!

于是…早早醒来就该起身的新人顺利的将时间延迟到了午时。

“公主。”

当楚凌再一次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了。刚从床上坐起身来,就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中。君无欢坐在床边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将她揽入怀中轻声笑道:“阿凌醒了?”楚凌白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时候了?”

君无欢含笑道:“刚过午时。”

“……”

接受了长离公子殷勤的服侍穿好了衣服,楚凌方才扬声道:“白鹭,进来。”

早就等在外面的白鹭这才推门走了进来,外人都知道公主驸马重伤垂危,公主的房间自然不能让人随意进出。所以能就近侍候的也就只有白鹭雪鸢和几个凌霄商行安插进来的侍女了。见楚凌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白鹭笑道:“公主起了?奴婢恭贺公主驸马新婚大吉,祝公主驸马白首偕老,早生贵子。”

楚凌没说什么,君无欢倒是淡淡笑道:“不错,回头去领赏吧。”

“奴婢谢驸马。”白鹭和雪鸢跟着楚凌久了倒是跟在沧云城的时候性子有些不一样了,也没有那么怕君无欢了。片刻后,雪鸢带着几个侍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侍候两位梳洗,要上前为楚凌挽发的时候却被君无欢挥手遣退了。雪鸢和白鹭对视一眼,倒也不惊讶含笑退到了一边。君无欢走到楚凌身后,拿起梳子亲自为她梳理起发丝来了。

楚凌有些惊讶,“你会挽发?”

君无欢笑道:“试试看便知道了。”

楚凌挑眉道:“若是不好看,我可是会说是你长离公子的杰作。”

君无欢笑道:“怎么敢让公主不满意。”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楚凌也不在意任由他在自己头上折腾。一边问侍立在一边的白鹭和雪鸢,“昨晚后来可还有什么事?”

白鹭道:“回公主,南宫国师逃走了。”

楚凌点点头,“以他的实力,逃不走才奇怪。况且,抓到了更麻烦。”这就是国力不如人的悲哀之处,即便是抓到了南宫御月朝廷上下也不敢拿他如何。君无欢道:“阿凌不用担心,南宫御月昨晚伤得也不轻,况且…他不可能在平京久留。”南宫御月可以任性地千里迢迢跑到天启来,也可以半路折返,但是他不可能长期停留在天启不回去。除非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而据君无欢对自己这位师弟的了解,他便是再如何真心对阿凌,也绝不会放弃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南宫御月本身就是一个执念非常深重的人。况且,天启不是他的地盘,在天启他无论做什么都占不了上方。

楚凌道:“我觉得也是,不过南宫御月和你的……”南宫御月能忍着脾气跟君无欢合作这么多年,君无欢也能忍耐着不一掌拍死这个师弟,可见两人的合作真的是非常重要的。

君无欢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将她的一缕发丝挽起,一个并不复杂的发髻便挽成了,“阿凌看看可好?”

楚凌对着镜子看了看,点点头道:“不错,没想到长离公子竟然还有这手艺?”

君无欢道:“幼时曾见父亲为母亲挽过。”长离公子当然不会告诉夫人,不久前他还专门找人请教过。

伸手从一边的盒子里挑选出了一支精致的步摇,君无欢一边问道:“外面可有什么传言?”

雪鸢道:“回公子,昨晚之后外面都在传言公子……呃……”活不了两天了。当然这其中必然是有人暗中引导的,昨天在宫中那场戏做的十分真实,再加上先前的流言,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的公主殿下很快就要恢复单身了。甚至还有一些人家已经在暗搓搓地预备第二轮竞选驸马了。

“打算什么时候走?”楚凌抬头问道。

君无欢为她簪发钗的手顿了一下,轻叹了口气道:“三天后启程。”说到此处,君无欢有些歉疚,“原本打算再过一段时间的,只是最近北晋……”

楚凌扬眉一笑,道:“没什么,回头我去沧云城看你。”若是寻常女子,刚刚新婚三天丈夫就要远行只怕早就哭成了泪人。不过楚凌却并不以为意,她出身军旅世家,早就看过了各式各样的夫妻离别。人生在世,总不可能就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腻腻歪歪吧?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地。

君无欢点头轻笑道:“好,我等阿凌来看我。凌霄商行的各种事宜你也都清楚了,桓毓会留下来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他。余泛舟也留下,虽然你跟冯铮宋邑关系都不错,萧艨也算得用。不过有他在我也更放心一些。”其实这些都是早早就说过的事情,但君无欢还是忍不住再嘱咐一边。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将阿凌一起打包带走。

“真想带你一起去沧云城。”君无欢低头看看眼前明媚夺目巧笑嫣然的女子,忍不住叹息道。

楚凌含笑推了推他的额头,道:“别闹,就算去了北晋我也有半数时间大概要耗在靖北军。”所以,不只是君无欢没时间陪她,她也没什么时间陪君无欢的。

君无欢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楚凌放软了身体靠在他身上,抬头笑看他道:“怎么啦?长离公子是不是觉得…成了亲跟没成亲差不多?”

君无欢俯身轻声笑道:“怎么会呢?成了亲自然是比没成亲好多了。”靠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楚凌望着他俊美的容颜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方才道:“君无欢,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不要脸?”

君无欢笑道:“等时间久了,公主便知道了。”跟自己的妻子相处,那么要脸做什么呢?

“启禀公主,云老先生来了。”门外,有护卫低声禀告道。从昨天开始,公主府主院的人就全部换成了君无欢手下的护卫。除了云行月和肖嫣儿,就算是府中管事有事情禀告也只能由护卫转达。楚凌微微挑眉,笑道:“请老先生进来。”不管怎么说老头儿也是君无欢的师父,昨天婚礼在宫中举行的,老头儿嫌麻烦就没去。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护卫还没来得及出去通报,门口就已经想起了老者的声音,“乖徒儿,徒弟媳妇儿,还不快出来给老夫敬茶?”

君无欢冷笑一声,一拂袖,旁边桌上的一支金簪就朝着门口射了过去。老者吓了一跳,连忙闪身一跃,“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楚凌有些无奈地伸手握住君无欢的手,道:“还请师父稍等,我们这就出来。”

老者顿时高兴了,心满意足地道:“还是徒弟媳妇儿乖巧懂事。”

“……”

359、君凤霄(一更)

两人整理好仪容走进花厅,老者已经坐在大厅里等着了,俨然一副等着喝徒弟媳妇茶的模样。不仅是老者,桓毓,云行月,肖嫣儿也跑来凑热闹以弥补昨天的婚礼没能大肆玩闹一番的遗憾。毕竟是皇家的婚礼,新郎君无欢又是那种情况,昨天的婚礼隆重是真的隆重,但是无趣也是真的无趣。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权贵之家的婚礼热闹公主府是半点也没有,倒是让喜好热闹的肖嫣儿很有些失望。

两人刚刚携手走进来,就看到了云行月和桓毓公子戏谑地目光。君无欢淡淡扫了一眼没有说话,桓毓公子笑眯眯地道:“驸马,这才新婚第一日就摆出这样的表情不太好吧?若是让人看到了,还以为你对公主殿下有什么意见呢。”君无欢微微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是在提醒我灭口么?”

“……”桓毓干笑,“这个…大喜的日子,说这么血腥的话题不太好。”

“阿凌姐姐。”肖嫣儿欢喜地蹦到了楚凌跟前,打量着楚凌眨巴着眼睛道:“阿凌姐姐好像跟漂亮了。”

桓毓懒洋洋地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公主殿下怎么能跟你这样的黄毛丫头一样。”肖嫣儿不解,兴致勃勃的问道,“哪里不一样?”

“……”这个还真不太好说,况且,这丫头虽然没成婚但是却……外表看起来却依然是一派天真呆蠢的模样,半点也没有身为女人的柔美气质。这大概…跟她的记忆有关,毕竟,没有记忆大概就约等于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

老者轻咳了一声,不满地道:“你们说什么呢?办正事!”

众人默默看向老者,您老的正事就是为了喝一杯茶啊?也是够可怜了。毕竟人家君无欢想不想认你这个师父还不好说,人家公主殿下也不缺长辈,偏偏就您巴巴的等着喝媳妇茶。

虽然君无欢的脸色不太好看,到底还是陪着楚凌给老者敬了一杯媳妇茶。喝了茶的老者十分的心满意足,随手甩给了楚凌一个有些陈旧的小盒子道:“还是你乖,这是师父给你零花钱,别给这个混账东西。”楚凌眼睛也不眨,接过了那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盒子笑道:“多谢师父。”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好,乖孩子。这个混账东西总算是讨到媳妇儿了,老夫以后也不用担心他了。”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旁边的肖嫣儿和云行月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得好像您老人家担心过君无欢的终身大事一样。

“那个…听说昨天小月也来了?”老者再次轻咳了两声,换了个话题。楚凌怀疑老先生昨晚是不是着凉了。

云行月嗤笑一声道:“何止是来了,还跟你大徒弟狠狠地打了一架呢。”老者挥手,不以为然地道:“那小子哪里打得过这个……”话没说完,旁边的桓毓忍不住道:“前辈啊,昨儿你大徒弟可是满身鲜血的被人抬回来的。”虽然是有做戏的成分在里面,但是那血也是货真价实的血不是什么果汁颜料啊。

桓毓一向怀疑这老头是生来坑君无欢的,当年为了学武功把君无欢折腾的十几年半死不活。后来一时兴起收了个小徒弟,处处跟君无欢不对付。这世上若是少了这两个人,君无欢的日子只怕要好过得多。

老者抓了抓头,“这个…”有些迟疑地看向君无欢,“他没被你打死吧?”

君无欢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施舍了一个字给他,“没。”

老者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这个小月是有点不懂事,不过…你教训教训就好,可千万别把他给打死了。为师就两个徒弟,你只有一个师弟啊。”不是说物以稀为贵吗?大徒弟让着小徒弟一点不是应该的。他老人家也没说不让打,别打死就行了。

“……”他连师父都不想要好吗?

大约是看出来了君无欢明显的嫌弃,老者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再三嘱咐君无欢千万记得别弄死了南宫御月,就表示自己要离开京城然后挥挥衣袖飘然而去了。对于这位来去如风的高人,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拦他。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楚凌有些好奇地问道:“听说…老先生对南宫御月不太好,我怎么觉得他还挺关心南宫御月的?”生怕南宫御月被君无欢给弄死了,这会儿突然跑掉,楚凌觉得十之八九这位去找南宫御月了。

云行月摸了摸鼻子看看旁边的君无欢,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方才道:“这个…年纪大了么总是会比较心软的。”云行月觉得他大伯年轻时候是真的不是个好东西,不说别人就是他爹那么温和的性格,他小时候都好几次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说要弄死他。这几年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对君无欢和南宫御月其实都还不错。

楚凌微微挑眉,想起确实有那么一些长辈,混账了一辈子让晚辈的人生过得无比痛苦。到了晚年却又幡然悔悟,然后不少晚辈都被迫必须原谅他。旁人只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孝道大如天,却不知道那浪子回头之前给别人造成的痛苦却是永远也无法消弭的。

君无欢拉着楚凌在主位上坐下,道:“他既然走了,就不用管了。南宫御月死不了。”

云行月眉头微跳,“南宫御月真的受重伤了?”

君无欢冷哼一声道:“原本应该不算特别重,不过以他的脾气昨晚绝对不会安分疗伤,折腾到现在就不知道了。”

桓毓和云行月对视了一眼,不由得抖了抖。你就真不怕把南宫御月给整死了啊?

君无欢淡定地看了两人一眼,“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的。”

也对,你都没死他肯定也不会死。

用过了午膳,下午永嘉帝派人来问情况,又派了不少御医过来。虽然永嘉帝是知道真实情况的,但是昨天那一幕也让他颇为担心。没嫁女儿之前他自然巴不得君无欢早点死了算了他就不用嫁女儿给他了。但是如今大婚都过了,永嘉帝就算再心梗也只能希望君无欢最好多活几年了。

有肖嫣儿和云行月在,应付宫中的太医倒也不难。

最后太医们面色凝重的带着消息回宫去了,这一幕自然也被不少有心人看在了眼中。之后的几天,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不再上门打扰神佑公主和驸马,就连原本应该亲自去宗人府上玉牒的事情都是永嘉帝亲自带着宗人府的人来得公主府。玉牒上的名字也是永嘉帝亲自写上去的,之后更是将神佑公主的玉牒从宗人府拿走了。表示他自己保管到自己百年之后再归还宗人府。

这虽然不合规矩,不过宗人府的官员也没说什么。毕竟神佑公主只是个公主并不是皇子,将来她的儿女或许还需要上玉牒,但是她儿女的后代却已经不需要了。更有人在心中暗自揣测,觉得永嘉帝其实压根没有将君无欢的名字写在玉牒上,就等着驸马什么时候死了好让公主再嫁呢。反正驸马病成这样,肯定也没有办法行夫妻之礼。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永嘉帝拿走玉牒并不是因为玉牒上没有写驸马的名字,而是玉牒上的名字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一个。

原本应该写着君无欢的地方,写着的却是另一个名字……君凤霄。

大婚三日之后,公主府挂起了白绫,京城的权贵们仿佛终于等到了什么一般心头的石头慢慢的落下了。

驸马病逝了。

原本喜庆洋洋的公主府重新被苍白的颜色覆盖,前两天才刚刚送过贺礼的人们又匆匆前来送上奠仪。京城里的权贵们在一次忙碌起来,而这其中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关注文安伯府的嫡出小姐突然病逝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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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二更会比较晚点哈。另,昨天的更新被河蟹吃掉了修改后解禁需要时间,没入粉丝群或等不及的亲可以先移步微博@凤轻fy自取~么么哒

360、不过如此(二更)

君无欢在婚后的第四天夜里离开了京城,楚凌并没有出城去送他。除了几个护卫和管事,君无欢没有带走任何人。包括云行月也一起被留在了平京,云行月表示只要长离公子自己不作死,他的身体段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自然也用不着他时时刻刻的跟着。更何况,若是君无欢的伤势在一次发作,他跟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是安静地躺着等死比较好。

离情自然伤人,不过两人都明白他们身上的责任和要做的事情。暂时地离别也是为了将来能够更无忧无虑的相守。深夜里,楚凌站在院子里望着君无欢离去的方向,天空的弯月浅淡,远处的大堂离隐约传来哀乐之声。驸马的葬礼尚未举行,即便是夜里,神佑公主的前院也并不安静。

“公主。”白鹭将一件薄披风披在了楚凌肩头,轻声道:“公子身手不凡,不会有事的。公主还是不要太过劳累了才好。”楚凌伸手拢了拢披风,淡笑道:“现在这个时候,我不就是应该显得越憔悴越好么?”显得越憔悴,人们才越能够明白公主对已故驸马的深情。

“那也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白鹭笑道:“不然,公子若是知道了只怕也是不依的。”

楚凌看着她戏谑的笑颜,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那几分淡淡的愁绪倒是被冲散了许多,“我看该给你们找个人家嫁了才对,连本宫都敢编排了。”白鹭连连摇头,“公主可饶了奴婢吧,跟在公主身边侍候不知道多自在呢。奴婢可不想去侍候别人。”若是从前,她们说不定会有几分成婚嫁人相夫教子的想法。但是跟着公主久了,她们才觉得女子的归宿也未必就只能是嫁人为妻。毕竟…公子这样的相公可不好找。她们侍候公主轻松自在得很,何必去侍候那些烦人的臭男人呢?

楚凌转身往前院走去,淡淡道:“我不催你们,若是有中意的告诉我一声,本公主去给你们绑回来做压寨相公。”

“……”白鹭无语,公主府真的不是土匪寨啊。

距离平京百里之外的灵苍江边一处不起眼的小镇外,南宫御月懒洋洋地坐在一间不起眼的民房里闭目养神。他最近接二连三的身受重伤,这两天伤势突然集体爆发倒是险些栽在了天启这个鬼地方,竟然连赶路都做不到只能暂时在这里停留。前两天糟老头子找到他,丢给了他一堆伤药之后又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公子。”一个白衣侍卫进来禀告道。

南宫御月微微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神佑公主驸马……死了。”侍卫低声道。

南宫御月一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方才蹙眉道:“死了?不可能?”君无欢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侍卫道:“消息是从平京传来的,神佑公主府已经在办葬礼了。另外…”侍卫有些迟疑,南宫御月微微眯眼有些不耐烦地道:“说。”

“神佑公主发布了悬赏令,杀北晋…国师与昭国公主驸马者,赏十万金。”

南宫御月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个古怪地笑容道:“哦?没想到本座的人头还挺值钱的?”

侍卫有些紧张,“公子,我们现在毕竟是在天启,如果…只怕是不太安全,还是尽快渡江吧,傅统领带着人在江边接应。”

南宫御月微微蹙眉,思索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道:“罢了,准备一下先回去吧,现在确实没有时间在天启磨蹭了。”闻言,侍卫也暗暗松了口气。焉陀家主已经派人送来十几封催促公子的信了。虽然白塔并不归属焉陀家,但是确实与焉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不是事情真的紧急,焉陀家主只怕也不会这么密集的来信催促公子。

“公子。”杨宛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轻声唤道,她先前跟着南宫御月仓促的出来,几乎可以说是抛弃了一切。但是她并不后悔,只要一想到自己可以摆脱家中那愚昧的婚姻和平庸的未婚夫,得到如此优秀卓绝的男子,杨宛吟就觉得自己的选择绝对没有错。她怎么能接受自己的终身落在那种无用的男人身上呢?如今…南宫御月虽然并不如何将她放在心上,虽然南宫御月还想着神佑公主,但是杨宛吟并不在乎。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看到她的好,如果她有了他的骨肉……想到此处,杨宛吟面容不由得一红。

“姑娘留步。”还没靠近南宫御月,就被站在跟前的侍卫抬手挡住了去路。

杨宛吟一怔,连忙看向南宫御月,“公子,宛吟特意做了一些饭菜给公主品尝。”

南宫御月微微蹙眉,道:“过来。”

侍卫立刻放下了手,杨宛吟欢喜的走了过去,将简单却精致的小菜一个个摆放在南宫御月跟前的小桌上。

南宫御月的目光却并没有管桌上的饭菜,而是定定地盯着杨宛吟的脸。

杨宛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却见他一伸手将杨宛吟拉到了跟前,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这张脸,“听说,你原本是平京第一美人儿?”

杨宛吟并没有注意到原本这两个字,有些羞涩地道:“不过是…旁人谬赞罢了。”

南宫御月皱眉,片刻后慢慢放开了杨宛吟有些失望地道:“长得倒是还不错,可惜…跟笙笙比起来差的太远了。”闻言,杨宛吟一瞬间脸色苍白,不由颤声道:“宛吟…自然不敢与公主相提并论。”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你下去吧。”

杨宛吟还想说什么,但是对上南宫御月冷淡的眼眸却什么也不敢说了只得躬身退下。

“公子真的要带着她回去?”侍卫忍不住问道,公子身边从来不缺女子,但是从天启千里迢迢带一个女人回北晋这么大费周章的事情公主却是从来没有做过的。南宫御月淡淡道:“平京第一美人儿…也不过如此。”

侍卫不语,除了神佑公主也没听您觉得哪个女子还不错的。

“不过,毕竟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颜色。”南宫御月懒洋洋地道:“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教出个样子来。若是能有笙笙的五分本事,也算是不错的。”

侍卫心中暗道,您这要求只怕是够呛。那位杨姑娘一看就跟神佑公主不是一路人,人家只怕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走神佑公主的路子。但是公子想要怎么样自然是公子说了算,就算在杨宛吟身上失败了,公子说不定还要找别人。反正公子的决定从来也没有什么人有本事改变的。

侍卫在心中暗暗同情了一番杨宛吟。

被同情的杨宛吟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如何,她刚刚因为南宫御月的评价而大受打击。

不过如此……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杨宛吟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她不相信,他既然接受了她,还答应带她回北晋,她就一定能够让他爱上她。至于神佑公主……杨宛吟心中自然不喜,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如今根本没有与神佑公主抗衡的本钱,不想也罢!

“南宫御月。”

杨宛吟正在出神,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却见原本守在屋子外面的护卫已经将屋外团团围住正警惕的盯着前方。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一身黑衣面上带着面具的挺拔男子。透过面具杨宛吟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却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忍心一般让她心中一凉。而事实上,那人其实也不过是淡淡地一眼扫过去,便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后。

身后的门口,南宫御月已经走了出来。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南宫御月冷笑了一声道:“本座就知道,祸害遗千年,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黑衣男子不答,只是淡淡道:“你果然还留在天启。”

南宫御月冷声道:“本座留在天启,你待如何?”

黑衣男子道:“不如何,既然你不想走,打残了送你一程也是可以的。”

“你以为我怕你?”南宫御月神色不善,阴恻恻地道。

黑衣男子一抬手,一把长剑滑落倒了他手中。那只是一把最平凡无奇的长剑,显然不知道是从哪里随手拿来的。但是握在他手中却让人觉得仿佛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连呼吸都不由得窒了窒。黑衣男子一剑指向南宫御月,道:“来吧。”

“……”这绝对是挑衅!南宫御月如何能忍,身形一闪朝着黑衣男子扑了过去,一场可预见的大战顿时展开在众人跟前。

361、皇嗣?

转眼间,驸马过世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平京城里在这一场大喜大悲之中也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自从驸马过世之后,神佑公主仿佛也一下子低调了起来,除了入宫请安几乎没有人在见到神佑公主的身影。人们只当公主伤心驸马之死,倒也没有太过在意都识趣的极少上门打扰。楚凌自然也乐得清静,每日只在府中练武看书带孩子,倒是过上了回到平京之后难得的清闲自在日子。

“启禀公主,上官大人求见。”门外,金雪恭声禀告道。楚凌微微挑眉道:“上官大人?请他去书房奉茶。”

“是,公主。”

等楚凌换了一身走进书房,上官成义已经在喝了好一会儿茶了,看道走进来一身白衣清丽女子倒是微微松了口气。长离公子不在了,上官成义最怕的就是神佑公主也跟着一蹶不振。虽然说神佑公主不行了对他明面上是没有什么损失的,但是暗地里的损失却绝对是难以估计的。这些日子上官成义旗帜鲜明的站在皇帝和神佑公主这边,已经让不少世家权贵觉得不满了。如果神佑公主这边不行了他再想要转变立场可就不好看了。

现在看来,神佑公主倒是并未清减许多,只是一身白衣整个人显得清瘦冷淡了几分,精神却是不差。

楚凌淡笑道:“上官大人亲自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上官成义看看楚凌道:“驸马在天有灵必不希望公主日日哀伤,还请公主节哀。”虽然不知道公主到底哀不哀,但场面话还是要说到的。说起来,上官成义现在倒是真的不太确定神佑公主对长离公子的感情了。真的是一往情深明知对方命不久矣也愿意下嫁,还是根本就是为了得到对方的产业?

楚凌垂眸道:“多谢上官大人,本宫明白。大人不必为本宫担心,本宫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上官成义点头道,楚凌看了看上官成义没有说话,上官成义立刻了然,将自己此来的原因直言相告,“郡主这几日都不曾出门,也不曾入宫觐见陛下,这两日朝堂上的事情不知郡主知道多少?”楚凌摇了摇头道:“本宫这几日无心理事,倒是不曾关注过这些。怎么?可是出什么事了?”

上官成义轻叹了口气道:“自然是…皇嗣的事情。”

楚凌点了点头并不着急,道:“各位大人可有了什么章程?”如果说原本可能还有朝臣担心神佑公主驸马借着陛下宠爱公主图谋不轨的话,现在驸马不在了这层隐患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即便是上官成义,虽然惋惜君无欢不在了会让神佑公主实力大损,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心中也曾经暗暗猜忌过。身为读书人,大多数的朝臣无论他们平时怎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但是骨子里他们都是承认自己是效忠于君王的。也就是说,他们认定的正统只能是姓萧的。历史上被女婿夺了江山的皇帝也并非没有,特别是在皇帝只有公主这么一条血脉的情况下。

上官成义蹙眉道:“有人提议,立博宁郡王为皇太弟,也有人提议从封地召回几位宗室王爷考察一番再做决定。”说话的时候上官成义仔细打量着楚凌的神色,他自然记得博宁王府的嫡长孙如今还养在公主府呢。

楚凌悠然问道:“我父皇怎么说?”

上官成义道:“陛下都驳回再议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议的,本身就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博宁郡王是陛下的堂弟,关系算是亲近,但博宁郡王的年纪并不比陛下小多少。而且博宁郡王嫡子亡故,膝下只有几个庶子。就算是博宁郡王能比永嘉帝活得长,将来的皇位传承也是个麻烦。再就是总是里仅剩的几位王爷,跟永嘉帝算起来关系已经很远了,而且膝下的子嗣也并不多。当然这些其实也都只能算是借口,真正的原因还是……陛下不乐意。

楚凌点了点头,“那朝中大臣们又是什么态度?”

上官成义叹了口气,道:“翰林院和御史台那边已经有些急了。陛下如今这个年纪…也确实应该考虑起来了。”永嘉帝的年纪虽然不算大,但是身体也真的不算好。万一出了什么事,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些朝臣坚持此事也并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全是利益。

楚凌道:“大人放心,本宫明白了。明日本宫入宫,会劝一劝父皇的。”

上官成义点点头,“公主肯劝陛下就好,这么说…想来公主心中也有了章程?”

楚凌道:“确实有,不管怎么样…事情的结果总要让父皇能够接受才算完美不是么?只是…有些小问题还需要上官大人替我说服言官御史和翰林院的各位大人。”

上官成义一怔,很快便明白了楚凌的意思,微微蹙眉道:“下官听说…那位的身体可不太好,公主确定……”如果公主真的有意扶持一位年幼的皇嗣,宗室里勉强总还是有一两个合适的人选的。楚凌笑道:“大人尽管放心,我既然如此提议自然是有把握地。除非有什么意外,他的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意外这个事情…跟身体好不好也没什么关系不是么?”

上官成义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道:“老臣明白了。”

楚凌满意地点头笑道:“如此便多谢大人了。”

谈完了事情,楚凌亲自起身送上官成义出去。走过花园的时候正好看到长生正在跟着余泛舟练功。他才刚刚启蒙其实也用不上余泛舟这样的师父,不过余泛舟最近待在公主府闲来也是无事倒也不在乎指点指点这个小朋友了。上官成义微微蹙眉,他还记得这个年轻人,安信郡王叛乱当晚就是这个年轻人陪着神佑公主一起入宫平乱的。但是在此之前无论是京城还是神佑公主身边都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人。就算是上官成义,也只知道他姓余,名泛舟。这个名字都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有人跟永嘉帝说过去这件事,但永嘉帝无论是对神佑公主还是对余泛舟似乎都十分信任,甚至还计划着要给余泛舟一个合适的职位。

人家毕竟算是救过他们的命,既然陛下和公主都认为没有问题,上官成义也就不多做计较了。

“还请公主留步。”上官成义道。

楚凌笑道:“大人客气了,如此本宫便不送了。”

上官成义拱手告辞,犹豫了一下又停下了脚步,楚凌见他似乎有事情要问,便耐心地等着。

好一会儿,才听到上官成义道:“敢问公主…拙荆和犬子……”

楚凌莞尔一笑,道:“原本卓夫人打算暂离平京,只是这段时间公主府事情太多了,倒是耽搁了下来。如今卓夫人还在公主府中,至于二公子…大人尽管放心,听说二公子最近长进了不少,大人若是想念,我便让他回来看看。”上官成义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知道他好好地就成了。若是回来他祖母只怕……”

楚凌了然地点点头表示理解,上官家那位老夫人最近很是安分,就不知道这其中上官大人又耗费了多少工夫。

目送上官成义离去,楚凌方才转身走向另一边正在练功的两人。长生的底子太差了,其实也练不了什么,不过是活动一下身子学一些最基础的东西罢了,总之也没有人指望他有一天能变成一流高手。

“凌姐姐!”看到楚凌过来,长生立刻欢喜地叫道。

楚凌含笑对他招了招手,长生立刻小跑到了楚凌跟前,“凌姐姐。”在公主府也没有什么人,长生就总是喜欢跟着肖嫣儿一起叫她姐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认定了姐姐比姑姑更亲密一些。

余泛舟对楚凌拱手告退,楚凌拉着长生在花园里漫步。长生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看向楚凌,问道:“阿凌姐姐,你心情好一些了么?”

楚凌莞尔一笑道:“我很好。”

长生道:“长生以后也会陪着阿凌姐姐的。”

楚凌道:“我知道,长生以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长生偏着头想了想,道:“长生想要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楚凌有些不解,“很厉害的人,要多厉害呢?”长生思索了许久道:“就像阿凌姐姐和姑父一样厉害。”

“……”这称呼确实很成问题,楚凌心中笑道,“我们可不算是最厉害的人。”

长生眨了眨眼睛,“那最厉害的人是谁?”

楚凌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

不等楚凌说完,长生欢快地道:“那等长生长大以后,就自己做最厉害的人。长生要保护阿凌姐姐!”楚凌一怔,很快又莞尔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道:“好,我等着长生保护。不过现在,长生最终要的事情还是要乖乖地长大。”

“嗯,等长生长大了再保护阿凌姐姐!”

长离公子病逝的消息以飞一般的速度传入了上京,甚至比南宫御月一行人的速度还快。所以,当拓跋梁收到消息的时候,南宫御月尚未返回京城。看着刚刚呈上了的消息,坐在御书房里的拓跋梁眉头紧蹙,良久方才问道:“你们觉得,这个消息可靠么?”

此时御书房里的人都是拓跋梁的亲信心腹,自然都明白陛下对君无欢这个人的仇视。

拓跋明珠站在最前面,沉声道:“父皇,儿臣觉得应该不会错。”

“哦?”拓跋梁看着拓跋明珠微微皱眉道,“为何?”拓跋明珠心知拓跋梁是对这次自己和百里轻鸿前往天启的结果很是不满。她还好一些,百里轻鸿虽然受了重伤回来,却也被父皇冷淡了好些日子。连忙道:“君无欢本身就重病缠身,那日被谨之打断了治疗过程就有传言其命不久矣。又在大婚当日与国师大打出手,更何况…天启完全没有必要假造驸马死去的消息。这对永嘉帝和楚卿衣没有任何好处。”

拓跋明珠身后有人赞同道:“公主说得不错,臣也如此认为。”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拓跋明珠虽然是女子但她身为嫡女,又性格强势能力不弱,早年也替拓跋梁办过不少事。如今拓跋梁登基之后皇后一袭因为接连折损了嫡子显得有些示弱,倒是让拓跋明珠得到了自己兄长的资源脱颖而出了。

拓跋梁点了点头道:“死了就好,凌霄商行的余孽给朕继续查,朕绝不能容忍君无欢的残余势力存在于北晋境内!”

“是,陛下!”众人齐声应道。

拓跋梁微微挑眉,道:“君无欢既然死了,那个楚卿衣……”

拓跋明珠心中一跳,暗道不好。连忙道:“父皇,天启规矩对女子很是严苛,那楚卿衣哪怕是死了丈夫,想要再嫁只怕也要等上两三年。儿臣以为,以楚卿衣的性格…就算是和亲北晋,只怕也是引狼入室,还请父皇三思。”拓跋梁深深地看了拓跋明珠一眼,仿佛明白了她心中所想。面上却淡淡道:“你在想什么?朕只是想说,君无欢死了,楚卿衣便少了一个极强的靠山。让平京的人注意着她一些,若是有机会…毕竟先皇亲封的武安郡主,也该回来与大将军师徒团聚才是。”

拓跋明珠不以为然,父皇想要抓楚卿衣回来是真,但想要让楚卿衣入宫为妃也是真的。身为男人…还没达到自己的目标的时候自然是一切以皇位为重,如今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一些原本觉得不重要的东西自然也都变得重要起来了。而天启的神佑公主,北晋的武安郡主,俨然便是这世上的男子最渴望得到的女子了。

“父皇说的是。”拓跋明珠垂眸笑道。

拓跋梁问道:“谨之的伤势如何?”

“多谢父皇关心,已经好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拓跋明珠道。

拓跋梁满意地点头道:“那就好,前军先锋已经出发了,他最好也能尽快出发,这次……莫要再让朕失望了。”

拓跋明珠拱手道:“多谢父皇的信任,父皇请放心,谨之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去吧。”

拓跋明珠走出御书房转身往后宫走去,她如今住在外面的公主府,即便身为女儿也只能是去探望皇后的时候才能入后宫。还没走到皇后的宫殿,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袅袅婷婷的声音翩然而来。那女子看上去已经不算年轻人,容貌也算不得十分精致另有一股惑人的气质。与宫中都穿着貊族服饰不同,她却是穿着一身天启服饰也在宫中大摇大摆的走动却无人敢管。

“昭国公主。”

“瑶妃。”

两人站定,各自淡淡地叫道。祝摇红浅笑嫣然,“公主这是去看皇后么?”

拓跋明珠瞥了她一眼,却不答话。祝摇红也不在意,侧身让开了去路道:“那我就不打扰公主了,陛下召见,我先去了。”拓跋明珠轻哼一声,道:“不送。”看着祝摇红的背影走远,拓跋明珠方才咬牙,低声骂道:“狐狸精!”

祝摇红武功不弱,自然将这句话停在了耳中。却并不生气,反倒是笑出声来,转身看向拓跋明珠道:“公主,狐狸精…总比强抢良家男子人家还不领情强啊。”

“你说什么?!”拓跋明珠大怒,她平生最恨地就是旁人映射她和百里轻鸿的关系,更何况祝摇红这已经是就差直接挑明了。

祝摇红掩唇,笑容妩媚,“哎呀,我说错话了,公主恕罪。”只是这道歉毫无诚意,倒是更像是挑衅。

拓跋明珠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对祝摇红发作,只是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拓跋明珠的身影远去,祝摇红抬头望天轻叹了口气。身边的侍女忍不住道:“公主对您如此无礼,您何不禀告陛下呢?”

祝摇红轻笑一声道:“她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眼巴巴的爱着一个男人不要脸不要皮的,十几年如一日都不能将人感化,最后才发现是引狼入室,能不可怜么?

“要变天了,走吧。”祝摇红笑道。

侍女抬头看了看天空,晴空万里无云,要变天了么?

362、三年

天启某处山贼悍匪盘踞的山脚下,楚凌穿着一袭红衣漫不经心地站在山坡上往前方眺望。在距离她不远处平坦处,是一处刚刚安置下来的营地,营地中的士兵有条不紊的来来去去,每个人行动间都身形挺拔矫健,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公主。”几个人从身后走了过来,楚凌回头看向来人,却是黎澹黄靖轩,赵季麟和冯思北,以及上官家的二公子上官允儒。

“怎么样了?”楚凌看向三人挑眉道。距离当初的神佑公主大婚,转眼间便已经过去三年了。当初永嘉帝到底还是坚持了不肯先立皇嗣,但是私底下也松了口令神佑公主教养博宁王府的嫡长孙。虽然没有明白表示里皇嗣的意思,但其中的含义所有人也都明白了皇帝的让步。因为永嘉帝的坚持,朝臣们反倒是对长生的身份少了许多意见。觉得皇帝肯认命就不错了。如果再坚持人选不合适,说不定还要怎么折腾呢。之所以让神佑公主教养众人也能理解,或许也是为了女儿考虑,毕竟一旦永嘉帝不在了,无论是谁登基跟神佑公主可都是没有多深的血缘关系的。

这三年,朝堂上的文官们大多数时候依然在打嘴仗,武将们大多数时候也依然在闲磕牙。但是却有些什么东西隐约间是改变了的,这改变或许明面上并不如何起眼,但暗地里却也有不少人都清楚的感觉到了。楚凌这三年自然也没有闲着,时常来往于天启和北晋之间。三年前拓跋梁出兵沧云城依然铩羽而归,接二连三的失败让貊族兵马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本就混乱的北方进入了极其短暂地相对平和阶段。

但是谁都知道,这平和是无法一直维持下去的。拓跋梁和北晋先皇的性格截然不同,对待天启人的态度也不一样。这两年北晋朝廷对待天启遗民的越发严苛起来,虽然不像刚入中原那样大肆烧杀抢虐,但百姓若是常年都填补饱肚子,谁也不会觉得好过。北方各种小股的暴乱时有发生。

黎澹拱手道:“回公主,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些贼人的据点就在这山里,另外还有两处据点,我等也已经找到了。”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次本宫只负责观战,这里的所有事情都由你们自己做主。照着你们的想法去办便是。”

“是,公主。”五人立刻拱手齐声道。

三年过去,曾经有平京第一美人之称的楚凌容颜越盛,只是如今无论是朝堂还是寻常百姓,都鲜少有人再敢拿她的容貌来议论说嘴了。一般提起神佑公主,都是满口赞叹。就便是偶有非议的,也都是私底下说几句翻不起什么大浪。这三年神佑公主麾下的神佑军多次剿灭令许多禁军都觉得棘手的悍匪,甚至在与禁军的切磋交流中都连连获胜,怎么能不让人惊讶?更不用说,神佑军的将领包括统兵的萧艨在内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年纪最小的黎澹也不过才刚刚二十出头。

经过这三年在军中的磨砺,当初被忽悠进神佑军的那批纨绔绝大多数也都颇有长进了。如冯思北这样本身就出身将门的年轻人姑且不说,就是当初被迫让人抓进了军中的上官允儒,如今也已经是能够单独统领数百人的指挥使了。

楚凌道:“这次的对手横行湘南一代已经有十数年之久,可谓是实力雄厚,树大根深,你们不要让本宫失望。”

黄靖轩眼睛转了转,忍不住问道:“公主,我们要是拿下了这些山贼,你是不是就带我们去北方打貊族人?”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想什么呢?但貊族人是我说打就能打的么?”

闻言,黄靖轩顿时有些沮丧起来,“啊?还不行啊?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楚凌笑道:“放心,只要你不怕死,总有你打仗的时候。”

黄靖轩将头仪态,傲然道:“公主不要瞧不起我们,谁怕死谁是……咳咳,总之,我才不怕!”

其他人虽然都没说完,不过脸上也有几分踊跃之意。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现在先解决掉你们跟前的敌人吧。”

“是,公主!”

等人五人转身离去,楚凌方才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公主。”五人刚刚离去不久,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纤细的人影从马上下来略到了楚凌跟前,“见过公主。”楚凌点点头,问道:“看你的模样,好像不太顺利?”女子站起身来,正是金雪。金雪脸色有些难看,咬牙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公主责罚。”楚凌摆摆手道:“先说说看吧,怎么回事?”

金雪有些愤然地道:“属下持公主印信前往恒州大营,恒州都指挥使荣群说未接到枢密院的文书,据不出兵!”

楚凌微微挑眉,“没接到枢密院的文书?”她记得她们离京的时候,可是带着枢密院的文书的。

金雪道:“荣群质疑我们的文书有假,说要查证清楚来才能尊令。还说……公主您擅自带兵进入恒州,于理不合。要上书朝廷告公主擅自调兵,滥用职权!”楚凌有些惊讶,摸着下巴笑道:“看来是碰到硬茬了,这个荣群…是有什么来路啊还是熊心豹子胆吃多了?”

金雪道:“玉小姐和白鹭留在了恒州,属下赶过来禀告公主此事。我们查到一些消息,这个荣群确实有些背景,不过并不如何厉害。但是……听说他跟着山上的悍匪有些交情,他如今这般只怕是故意拖延时间……”楚凌轻笑一声,“他难道以为拖延时间就不是大罪么?延误军情,他便是说出花儿来本宫也要他的命。”

金雪道:“这荣群只怕不知道公主的脾气,只当天高皇帝远,咱们原来的好欺负呢。”

楚凌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行吧,既然恒州不肯出兵那就先罢了。看看黎澹他们这边的结果再说,这次带出来的兵马不少,也未必就需要恒州驻军。”

金雪有些担心,“公主,咱们人马虽然不少,但这地方毕竟这么大,只怕免不了漏网之鱼。”

楚凌道:“若是荣群出工不出力,岂不是更加憋屈?等先端了这寨子,我再去找荣群算账。你让人暗中看着点,小鱼小虾跑了没事,那几条大鱼一个都不能跑。”

“是,公主。”金雪拱手笑道,“属下遵命。”

黎澹等人是在第二天黎明时分攻破了山寨的,这山寨里的山贼确实称得上是悍匪,若是寻常的禁军士兵跟他们遇上了只怕也免不了要吃亏。但三年过去,神佑军也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神佑军了。虽然还没有正式上官战场,但是这三年剿匪的活儿他们真的没有少干。平京附近方圆几百里内几乎是土匪山贼绝迹的状态了。神佑军也已经从当初的三千人扩充到了过万,这还是明面上的朝廷认可的认输,至于私底下还有没有,他们自然不好问的。

黎澹站在山寨的一角看着眼前的一片混战,他腰间虽然也配着一把剑但是却并没有拔出来的意思。不远处黄靖轩和赵季麟正围着一个寨主模样的男子厮杀,冯思北单独一人挑上了看起来最厉害的一个。就连上官允儒都握着兵器子在乱军中厮杀,倒是显得黎小公子一副风光霁月格外好欺负的模样。

一个女山贼觑到了空档,见黎澹穿着跟别的士兵不一样,一声上下也格外干净便朝着他扑了过去想要挟持他作为人质。只是还不等她靠拢,就见那斯斯文文的少年飞快地拔出剑来,毫不犹豫地朝着她一剑劈了下来。女贼在距离黎澹不到两步的地方轰然倒地。

“小妹!”整被黄靖轩二人围攻的山贼厉声叫道,黄靖轩抽空看了一眼啧了一声道:“当真是没长眼睛,惹谁不好去惹黎澹那小子。”那小子惯会扮猪吃老虎。黎澹的身手大概是他们五个中间最弱的一个,比起年纪略大一些的上官允儒都颇有不如。所以他练了一手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这一招尤其对那些对他没有防备的人特别有效,先前栽在他手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一众山贼兵败如山倒。天色微亮的时候终于所有的山贼都缴械投降了。清点人数的时候,黎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大鱼不见了!”山寨的大寨主不在这些人中。

黄靖轩年轻的脸有些扭曲,“给我找!我就不信他能长翅膀了!”

冯思北皱了皱眉头道:“我去找。”

“我也去!”上官允儒道。

赵季麟点头,“行,我们善后。”

山寨后山的一条小路上,一个身形高大挺拔,面上却有几分阴鸷凶恶之相的男子正飞快地向前飞奔着。早上的朝阳也不能让他的身上的杀气和阴狠淡去半分,他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的来路暗暗咬牙,等他逃出去了,将来东山再起,一定会报今日之仇!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小路的尽头站着两个人,两人都是纤细窈窕的身形,站在前面的是一个美丽绝伦的红衣女子。红衣女子身后侧方站着一个手持短剑的白衣少女,那红衣女子似乎正侧首欣赏着天边的朝阳,那白衣女子却偏着头打量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打量一块即将上称的肉。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这样的平生未见过的绝色如果放在平时他只怕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弄到手的。但是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出现在这个地方……

“你们是什么人?”男子警惕地问道。

楚凌闻言,方才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伽罗山大寨主,薛鹏?”

男子阴狠地道:“既然知道是本寨主,就赶紧让开,本寨主不跟你们计较。”

楚凌轻笑一声,“那你怎么不过来?”

薛鹏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楚凌腰间那精致的短刀上,眼神不由得一缩,厉声道:“你是神佑公主?!”

雪鸢轻哼一声道:“既然知道是公主,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薛鹏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道:“不错…我们已经输了,我…我甘愿归降,还请公主……”说着便往俯身往地上拜去,只听嗖嗖两声轻响,两道劲风从他的脖子后面射了出来直冲楚凌而去。他距离楚凌两人本来就不远,这藏在身后的机关弩箭力道强劲,一瞬间就到了楚凌跟前。只是还不等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抬起头来的脸上突然僵住了。之间眼前的红衣女子身形一转,脚下轻移。两根纤细的手指便夹住了那两根疾射而至的弩箭。楚凌随手将弩箭仍在地上,淡笑道:“没想到,寨主一大把年纪还希望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倒是也颇有童心。”

“……”薛鹏咬牙,险些被气得喷血。但是对面的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雪鸢已经提着短箭朝他刺了过来。两人一瞬间就在小道上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等到冯思北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薛鹏已经被雪鸢用短箭压着脖子压跪在了地上。冯思远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来,“末将无能,劳动公主亲自出手。”

楚凌笑了笑道:“没什么,看来你们那边已经没事了?”

冯思北点头道:“是,黎公子和黄兄赵兄留下善后。”

楚凌道:“人先交给你,回头交给黎澹,让他好好问问。”

“是,公主。”

楚凌对雪鸢招手道:“传令下去,收拾妥当之后修整一日,明日出发前往恒州。”

虽然不明白去恒州干什么,不过冯思北是不会质疑公主的话的,拱手道:“是,公主。”

363、斩首(一更)

恒州城里的将军府中,恒州镇守军指挥使荣群有些焦躁的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自从三天前那几个自称是神佑公主麾下的女人来过之后,他心中就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个妖娆妩媚的年轻女子端着茶水进来,见他如此娇声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是?”荣群侧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女子眉眼一转,道:“可是应为前两日来的那几个女人?”

她虽然没有见过那几个女子,但是却听将军身边的人说起过,都是少见的美丽女子。荣群喜好美色的性格她自然也是清楚的,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酸意,道:“凭着将军的身份,若是看上了纳了回来就是,无论是夫人还是妾身,谁还敢说不怎么的?哪里就值得将军如此烦躁了。”

荣群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那几个女人来历不见,可不是供人随意把玩的玩意儿。”

女子眼眸微闪,“哦?”

荣群咬牙道:“她们是神佑公主身边的人,神佑公主派人来向我调兵,我虽然拒绝了但是却不能长久。你尽早通知你大哥,趁早收拾东西走人,先避一避风头再说吧。”荣群显然并不知道,楚凌在派人向他调兵的同时就已经将那山寨给围了起来,就像是他也同样不知道楚凌竟敢带着大半的神佑军跑到距离平京千里之遥的湘南来一样的。

女子眨了眨眼睛,皱眉道:“神佑公主?就是那个号称是山贼克星的人公主?”荣群扫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女子有些不悦地轻哼一声道:“一个小小的公主能成什么大事?我看是言过其实了吧?更何况…难道将军您还能怕她不成?”湘南远离平京,本就是消息流通不畅。荣群虽然有些关系却也还不到能直达平京权力核心的程度,许多消息听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几手了。他自己也深知这个道理,对于一些消息最多也就信个五六分。陛下只有神佑公主一个女儿,宠爱非常,若是有人奉承公主吹嘘一些功劳也不是没有的。也正是因此,他才敢对公主府的令符和枢密院的调兵文书推三阻四。

但是不管怎么说,神佑公主亲自来人恒州却也让他不得不警惕的。

心情不佳,他也没有心思享受美人恩了。一把推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子道:“我去军中了,你给你哥传个消息,让他最近小心一点!”

女子柔顺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将军放心便是。”

荣群出了城直奔城外的大营而去,只是刚到了大营门口就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走了两三步他才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守门的士兵,站在门口的士兵根本就不是他军中的人!虽然天启禁军的服饰都是一样的,但是各个地方不同,等级不同,也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区别的。最重要的是,站在门口的这些人只看那气势就不像是恒州军的人!

“你们……”荣群有些紧张起来,脑海里飞快的思索着自己是应该当做没看见继续往前走,还是厉声喝破招来营中的将士将这些人拿下。亦或是……应该立刻转身出去,先离开军营再说?

还没等到他选择,就已经有人替他做出了选择。守在门口的士兵提起手中的长枪挡住了往大营外面而去的路。同时,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荣将军既然回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呢。”荣群猛然回头,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两三天前刚刚被他敷衍走了的几个女子中的一位。此时对方正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总感觉那目光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荣群定了定心神,沉声道:“擅闯军营,姑娘该当何罪?”

雪鸢笑道:“擅闯军营?荣将军想多了。公主已经在军中等着将军了,将军请随我前去觐见公主吧。”

荣群心中一跳,强笑道:“公主竟然也来了恒州?本将军没能亲自迎接,实在是失礼了。”雪鸢道:“不必客气,公主先去伽罗山逛了一圈儿才过来的。”

“伽罗山……”荣群心中又是一沉。雪鸢倒是兴致勃勃,“伽罗山群匪已经被神佑军拿下,大寨主以下八位寨主全部落网,只是逃走了一些虾兵蟹将,只怕还要劳烦恒州军帮忙追捕呢。”

“……”荣群心中并不想要去见公主,但是却由不得他了。因为面带笑容的白衣少女的手始终都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而他身后门口的那些守卫也正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只要他敢有丝毫的妄动,这些人只怕也不会对他客气。

跟着白鹭一路往军中走去,荣群有些惊骇的发现整个大营似乎已经在对方的控制之中了。恒州大营一共驻扎了将近两万兵马,这神佑公主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悄无声息地控制住这么多人?荣群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闻名已久的神佑公主。

大营正后方的校场中央,楚凌有些慵懒地靠在一个雕花大交椅里面,她身后站着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其中两个女子是前几天他已经见过面的。其余人却都是十分陌生。另一边,站着的却是军中的将领,从副指挥使以下大小将军一个不少。而真正让荣群心沉到谷底的却是被迫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那几个人虽然一身狼藉伤痕累累,但荣群却依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放肆,见到公主竟敢不拜!”站在楚凌身后的赵季麟沉声道。

荣群脸色有些难看,“即便是身为公主,擅闯大营只怕也不合规矩吧?”站在一边的恒州大营将领中有人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荣群,仿佛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般。

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荣将军,听说你怀疑本宫让人传过来的枢密院文书是假的?”

荣群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道:“不敢,只是…末将以为调兵遣将事关重大,应该谨慎一些。”

楚凌点点头,撑着下巴悠然问道:“那么,现在你查清楚了吗?文书是真是假?”

荣群轻咳了一声道:“公主恕罪,末将尚未……”

“尚未查清楚?”楚凌似笑非笑地道,“调兵遣将事关重大,所以恒州悍匪猖獗,横行数州。各地统兵的将领意欲剿灭,那些山贼却跑进你恒州的地界。而你荣指挥使,便以各有属地不得越界为由阻拦?配合的不错啊,这你怎么不觉得调兵遣将事关重大呢?”

“公主慎言。”荣群咬牙道:“末将乃是朝廷敕封的恒州禁军指挥使,公主不故指责末将与土匪勾结,未免太过分了!”

楚凌身边一个绿衣少女笑道:“荣将军,连大舅子都不认了,未免太过无情了吧?你府中那位娇妾知道了,只怕要伤心了。”她们这两天也不是待在恒州干等着的,早就将这荣群里里外外调查的清清楚楚了。要怪就怪这荣群仗着天高皇帝远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他的许多事情在恒州都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

荣群脸色微变,却依然咬牙道:“恕末将不明白这位姑娘是什么意思。公主,恒州大营是末将主事,还请你适可而止。”

楚凌随手将一块令牌抛给他,道:“现在开始,你就不是恒州军都指挥使了。”

荣群还没来得及因为她的话而变色,就被接在手中的令牌给吓到了,“这是……”

“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令符,看看是真是假。”楚凌笑吟吟地道,“就算你觉得是假的也没关系,思北。”

冯思北越众而出,神色有些不善地看向荣群。楚凌身边的绿衣少女,玉霓裳笑道:“荣将军,这位可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冯铮将军的公子,他说你们见过的呀。”荣群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冯思北的模样,也没有心思去回忆他到底见没见过冯思北,只是这块令牌就足够令他惊慌失措了。同为指挥使,冯思北这个殿前司都指挥使却恰好是统领他们这些所有禁军将领的。这可不是官大一级的事情,这是打了好多级的事情。

“这……”

楚凌笑道:“本宫没让你猜这是真的假的,给你看这个只是告诉你一声,本宫可没有随便乱杀人。思北,拿下。”

“是,公主!”

见旁边那些将领丝毫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的意思,荣群心知不好立刻转身想逃。冯思北身形一闪,一柄长枪已经挡在了他前面。荣群脸色十分难看,盯着冯思北片刻突然怒吼一声拔出腰间的刀就朝着冯思北砍了过去。冯思北手中长枪一挺,也毫不客气地朝着他刺了过去。

“冯思北这小子可真厉害!”看着被冯思北压着打的荣群,黄靖轩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他们这些人中,就属冯思北的底子最好。同样也是进步最快的。用萧将军的话说,冯思北本身资质就好,出身也好,亲爹是冯铮这样的高手。就算不投入神佑公主麾下,将来也必然会是个一流高手,有了神佑公主的教导进步就更是神速了。三年前,他们就打不过冯思北,三年过去了,他们这一群人捆在一起也依然不是冯思北的对手。

上官允儒点头道:“思北确实是厉害。”

赵季麟无奈道:“如果我们练三年就能跟人家连十几年的想必,那我们就是天才了。”事实是,他们几个人练武的资质都称不上天才,反倒是冯思北的资质让神佑公主和萧将军都十分赞赏。

“所以,人家冯公子在战场上拼命,你们就在这里打嘴炮么?”玉霓裳插着腰道,这三年间玉霓裳时常跟着桓毓一起在公主府晃悠,正好楚凌也答应过桓毓要教导这个妹妹,渐渐地玉霓裳倒是比桓毓还更像是公主府的自己人了。比如这次,千里迢迢的跑来剿匪她也跟着来了,可是羡慕坏了不少的好友闺蜜。

几个人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不得不承认但但凡是一起出来的时候。需要动手的时候大半都是冯思北在出力,他们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在一边摇旗呐喊一下罢了。

几个人说话间,冯思北已经将荣群拿下来,只是荣群依然挣扎不休,俨然一副被忠良蒙冤的模样。

楚凌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将黎澹送上来的口供甩了过去。等到荣群看完,脸上的神色已经是恨不得将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山贼给吞了的模样了。这些混账东西竟敢出卖他!懒得听他狡辩,楚凌站起身来道:“荣群勾结山贼,肆虐黎民,明日午时,城外问斩。还有这些山贼头子,一并斩了。”

闻言,荣群顿时大叫起来,“公主,你不能这样!我是朝廷敕封的指挥使,你不能杀我!你…朝中的大人们不会同意的!陛下不会…你不能杀我!”

楚凌侧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能。”

“黎澹,你去与恒州知州交接善后,本宫念他上任不久并未与荣群同流合污,这次不追究他。让他好自为之!”楚凌沉声道。黎澹拱手,“是,公主。”

楚凌又看向另一侧的恒州大营将领,道:“恒州禁军暂由副指挥使统领,等朝廷派人来接替。这些年,各位都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真正罪大恶极的都已经被拿下了,各位…本宫这次网开一面。明儿,都去观刑吧。”

“多谢公主。”众人暗暗松了口气,他们虽然没有跟着指挥使与山贼勾结,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的人也大有人在。朝廷若是降罪的话,知情不报罪名也不会小。公主宽宏大量做事是他们的运气。

楚凌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便往大营外走去。

“思北,允儒,白鹭,留下与黎澹一起善后。”

冯思北道:“公主不留下看看?”

楚凌挥手道:“京城有事,你们这边收拾完了再回来!”

“是,公主。”

身后传来荣群求饶的声音,不过很快又消失了。楚凌也不理会,带着人快步往大营外面走去。

364、拓跋兴业下狱(二更)

楚凌回到京城也没有回公主府,直接便入宫见永嘉帝去了。神佑公主一行人策马从京城中央的大道往皇宫的方向而去,引来沿途的百姓们都忍不住驻足观看。这三年楚凌比起刚到平京的时候三天两头搞大事算得上是低调了,但是跟寻常的皇室贵女比起来绝对还是足够高调的。她并不将自己关在府中足不出户,平时入宫探望永嘉帝,参加京城的各种茶会花会,逛街玩耍出城打猎,甚至时不时去城外的别院住上一两个月都是有的。永嘉帝并不如何约束她,朝中的大臣们大约也是被她折磨的忍耐性提高了不少,竟然很少有人对此提出什么异议。当然就算有,楚凌也不在意依然是我行我素。

因此京城里不少胆子大一些的少女,特别是将门女子便纷纷忍不住向神佑公主靠拢了。最开始各家父母还有些担心自家姑娘跟着神佑公主被带坏了,直到发现最先跟着神佑公主玩得好的玉家千金和宋家千金似乎越来越厉害了,这才放松了警惕。当然,这也是少部分,天启的贵女绝大部分依然还是保持着笑不露齿动不摇裙,娴静婉约的准则的。

一声红衣的神佑公主明**人,再加上跟在她身边的几个男女无一不是相貌气质出众之辈,自然免不了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听说神佑公主去湘南剿匪了,这是回来了么?”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道。

“说起来神佑公主和神佑军也是颇为了得了,咱们平京附近方圆几百里这两年当真是安稳得很啊。”

“可不是,这还要多亏了公主。”

自然也有人不以为然,“公主毕竟是一介女子,整日打打杀杀实在是不成体统。”这样的言论立刻遭到了不少人的攻击,“公主不去剿匪难不成你去?看你一把年纪了,公主刚刚双十,早些年怎么没见你早早地去将那些山贼给剿了,也免得公主如今操劳啊。”原本还有想要附和的人立刻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对市井百姓来说规矩远没有名门贵族严苛,毕竟真的为了生计女子外出摆摊或者是为人做一些浆洗的活儿都是有的。更有一些小本生意,夫妇俩共同经营的。女子若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楚凌自然不知道这些百姓的议论,一行人到了宫门前镇守宫门的侍卫连忙上前见礼,也不必盘查直接将人放进了宫里。

永嘉帝刚刚下了早朝,正在和上官成义朱大人议事,就听到外面侍卫来禀告,“启禀陛下,公主回来了。”

永嘉帝闻言大喜,“哦?卿儿回来了?快让她进来。”这三年,永嘉帝的声音渐渐地有些不太好了。永嘉帝对自己的身体心里也有数,倒也不甚在意。不过他自觉放心不下女儿,倒是十分配合御医就连云行月和肖嫣儿都进宫为他看诊过两次。只是他是早年伤了底子又常年的劳心郁结,云行月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也就只能继续养着了。论养身,太医院的御医们自然比云行月精通得多,倒也不用麻烦云行月了。

云行月这三年除了偶尔去北边看看君无欢,几乎一直都待在平京。跟肖嫣儿的关系在楚凌看来有些奇奇怪怪的,只是云行月自己不说破,肖嫣儿似乎也不明白,于是楚凌也不好说了。不过在楚凌看来,肖嫣儿倒是跟萧艨更玩得来一些,云行月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只怕是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儿臣叩见父皇。”楚凌轻声道。

永嘉帝起身将她拉了起来笑道:“卿儿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趟可是走了不少见。可还顺利?”楚凌笑道:“让父皇担心了,一切顺利。”这一趟出去将近一个多月,确实不算短了。

永嘉帝连连点头,“好好好,卿儿出手从未让朕失望过。”如此说,永嘉帝心中也难免有几分淡淡地遗憾,若卿儿是个男子那该多好?只怕他就算是现在就驾崩了,也是了无遗憾了。上官成义和朱大人也含笑向楚凌拱手道贺,“恭喜公主凯旋。”楚凌笑道:“两位大人见笑了,不过是寸许小功罢了,哪里称得上是凯旋。”

上官成义含笑不语,朱大人的心情确实当真有些复杂。这位公主殿下这两年几乎肃清了半个天下地匪患,说出去当真要让禁军那些大老爷们羞死了。前几天冯铮还私底下跟他抱怨说底下那样将领都闹腾着想要出去立功呢。朱大人也觉得再压着不好了,总不能让一个小女子压过了整个天启禁军吧?

等到永嘉帝重新落座,楚凌也坐了下来,问道:“父皇派人急招儿臣回京,所为何事?”

书房里沉默了片刻,永嘉帝轻叹了口气伸手取出一封信递给楚凌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外面,只怕北晋的消息也还没来得及看吧?”楚凌点点头,敏锐地道:“北晋出什么事了?谁?”伸手接过了永嘉帝手中的密信一目十行的扫过,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感,楚凌却也还是忍不住惊讶,“拓跋梁将…拓跋大将军下狱了?!”

其他三人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并不如何惊讶。上官成义摸着胡须道:“公主何必惊讶,此事应当早有预料才是。拓跋梁能忍上三年已经算是颇有耐心了。”

楚凌皱眉道:“但是拓跋大将军在貊族的威望和战功无人能及,拓跋梁将他下狱难道就不担心貊族各部不服么?”

上官成义笑道:“公主也说了,拓跋兴业的威望和战功无人能及,这…无人能及,有时候可不是个好词儿。拓跋梁也远没有已故的北晋先皇的气度。拓跋兴业有几天,只怕他自己也早就预料到了,公主倒是不必过于自责。”拓跋兴业被下狱的罪责中有一条就是他收了天启公主为徒引狼入室,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借口而已。就算没有这件事,拓跋兴业也免不了今天的局面,只是罪状的内容稍微不一样罢了。他们都知道神佑公主是拓跋兴业唯一的亲传弟子,而且师徒俩的感情似乎还不错。虽然这几年也没有联系过,但是神佑公主只怕难免为此介怀。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不说师父,便是我们也早有预料。父皇,儿臣近日将要去一趟北晋。”这三年楚凌在天启和北晋之间来来去去每年几乎有半年的时间其实都是在北晋的,永嘉帝早就已经习惯了也不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倒是上官成义看向楚凌道:“公主觉得,现在这个时机合适么?”

楚凌笑道:“正好合适。”

上官成义叹了口气道:“三年前北晋与天启结盟,最后北晋损兵折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公主这个时候去北晋,只怕貊族人不会欢迎你。”北晋人什么都没有得到,他们当然也没有。不过相对的他们也没有付出什么,如今这所谓的结盟名存实亡,根本没有人在意了。本质上说,天启和北晋依然还是敌人。

楚凌笑道:“拓跋梁想必不会那么小气吧?再说了…过段日子不就是拓跋梁的大寿么?本宫亲自去给他祝寿,他还能把我赶出来不成?”

上官成义和朱大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我们倒是不怕他把您赶出来,就怕您再也出不了上京了。

永嘉帝也有些担心,“卿儿,这种事让旁人去就行了,你何必亲自以身犯险?”

楚凌笑道:“父皇放心便是,不到万不得已拓跋梁不会对我如何的。”杀了她,只能让天启和沧云城更快地站到一起。抓她做人质威胁天启,不是她妄自菲薄,天启还真没有多少人会同意为了一个公主向北晋低头,哪怕是皇帝唯一的公主。

楚凌轻声道:“有些事情,我也该会上京办了。以后若是再想要回去只怕就……”只怕就只能看哪年他们破了上京收复北方,或者她再一次被当成俘虏抓回上京去了。

永嘉帝也知道在这方面他想来是拗不过女儿,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己决定吧。要带什么人你也自己定…多带一些人,千万要小心一些。”

楚凌拱手笑道:“多谢父皇,儿臣明白。”

回到公主府,长生最先迎了上来,“凌姐姐!”

转眼间,当年清瘦软萌的孩童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不过长生到底是体质太弱了一些,看起来依然比同龄的男孩要矮上不少。小脸倒是长出了一点肉面上也多了几分血色,清秀稚嫩的小脸看上去就像是个小仙童。云行月再三保证,只要坚持用他的药方调理,坚持锻炼,长生及冠的时候身高绝对不会比平常人矮的。而且长生虽然生在南方,但是双亲甚至是祖上其实都是地道地北方人,所以只要正常长大他的身高也绝不会有太矮。

楚凌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不是说让你回博宁王府住一段时间么?一个人在公主府多无聊。”长生撇了撇小嘴,道:“阿凌姐姐刚走我就回去了,住了几天祖母说我觉得府上不好玩可以先回来。我也觉得王府里不好玩儿,嫣儿姐姐带我去城外玩了,昨天才回来。”楚凌挑眉,“哦?功课可有落下?”长生连连摇头道:”没有,云先生说长生做得很好。”

楚凌这才满意地点头,至于长生说得博宁王府的事情她其实也明白。人生总归不可能十全十美的,其实即便是当初楚凌没有教养长生的时候,长生在博宁王府的处境也有些尴尬。他是博宁王府的嫡长孙,名正言顺的爵位继承人。但是偏偏他身体虚弱,人人都觉得他活不久。博宁郡王再疼爱孙儿也不可能不为了将来考虑,哪怕是为了让孙儿的将来,于是博宁王府的庶子自然免不了要活跃一些。而且,博宁王府除了王妃是无条件疼爱孙儿的,博宁郡王既是长生的祖父,同样也是其他人的父亲祖父。人家热热闹闹的一家子,长生其实也只有祖父祖母而已。

如今长生的身份又更加不同了一些,回到博宁王府跟那些叔叔兄弟地隔阂自然也就越深了一些。也就难怪他会待得不自在了。

轻叹了口气,楚凌捏捏他的小脸道:“若是想念祖母了,也可以让人请博宁王妃过来探望你。”

长生倒是没想楚凌那么多,张开小嘴笑道:“长生知道,多谢阿凌姐姐。”

“哟,凌姑娘回来了呀。”云行月摇着扇子慢悠悠地从花园的另一边走了过来。楚凌回头看向他,微微挑眉道:“谁得罪云公子了,这阴阳怪气的模样?”云行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公主天天在外面到处跑,本公子留在府中替你守着家门,公主就是这么报答本公子的?”

楚凌回了他一个白眼,这话听着不像是都在说她啊。她虽然出门了,但是京城里还有桓毓,府中还有云煦,到底哪里需要云大公子特意看着了?早在两年前,她就跟云行月说过了可以不用待在平京,平时就算有什么问题肖嫣儿和御医就已经绰绰有余了。可是这位云公子自己赖着不走的,她还没有收他伙食费呢。

楚凌上下打量了云行月一番,笑眯眯地道,“啧,这么酸,嫣儿出城去了?”

云行月来没来得及思考这么酸和嫣儿出城去了之间的关系,口中已经没好气地道:“她除了跟着姓萧的到处乱跑,还会去哪儿?”

楚凌挑了挑秀眉,轻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活该,渣男的报应!

“什么叫原来如此?”云行月神色不善地道。楚凌拉着长生往后面走去,一边道:“我过几天要启程去上京,你去不去?”

云行月怔住,思索了一下。去不去?去,不去?

“我需要带个大夫上,你不去我就叫嫣儿陪我去,反正萧艨也会去的嫣儿应该也想要去。”楚凌悠悠然地道。

云行月神色一边,咬牙道:“我去!”

楚凌回头看他,“不用勉强。”

云行月一字一顿地道:“不、勉、强。”

365、北上(一更)

楚凌离开平京的时候走的浩浩荡荡,毕竟这也算得上是她这三年里唯一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前往北晋。一个多月后便是拓跋梁的生辰,楚凌作为天启公主与襄国公一道前往祝贺。不过刚离开京城没多远,那浩浩荡荡的仪仗其实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楚凌早就带着人抛下了襄国公和整个使团自己先跑了。

跟着楚凌一起出来的有萧艨、肖嫣儿,黎澹以及自己厚着脸皮跟上来的云行月。至于同样也在出使北晋行列中的冯思北和玉霓裳则被留在了队伍总掩人耳目。

一行五人悄无声息地过了江,入目的整个天地就仿佛都变了一般。楚凌肖嫣儿云行月三人本身都是从北方过来的,自然见怪不怪了,萧艨这两年也曾经来过北方一两次,当年天启南迁的时候萧艨年纪也不算小了。唯独黎澹却是第一次来北方,当年天启南迁的时候他虽然已经出生了却还是个孩子根本记不住事儿。

只是一道江面相隔,却已经仿佛是两个世界。天启兵力弱于北晋,但是经济却远强于北晋。天启南迁之后,就连原本在天启人眼中类似于蛮荒之地的地方也得到了大幅度地开发,更不用说原本就是江南锦绣之地了。大多数百姓的日子都过的还算不错,就算不富足却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然而,北方虽然地广人稀,但是北晋早年杀戮过重,人丁锐减,貊族人本身也不善农事。在加上北晋赋税繁重,寻常百姓哪怕不遭遇貊族杀戮日子也过十分艰难,更有不少人过不下去干脆弃了田地落草为寇的。如此一来,北方又匪患横行,寻常人家的日子就更加苦不堪言了。

路过一处小镇的时候,黎澹看着小镇上稀稀落落的人群,破败枯朽的街道房屋和街上暮气沉沉的人们,只觉得整个镇子仿佛都陷入了一种死气沉沉之中。神色也不由得凝重了许多,少年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低沉。

一行人坐在小镇一头街边上的茶铺喝水,几个木板搭成的桌子,一个白发苍苍的年迈老者在一边的灶台前烧水,替她们上茶倒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面色黝黑粗糙的妇人。茶水也是最粗糙的下等茶叶,喝了一口顿时只觉得满口的苦涩。店主显然并不相识天启的小摊贩和茶铺伙计一般好与人闲聊,全程几乎都没有什么声音。

黎澹看了看不远处空荡荡地街道有些不解地低声问道:“这镇上有许多铺子都空着,租赁的价格应当不会很高,为何要在街边上摆摊?”

云行月时常在北方走动,对这些自然了解的多谢。挑眉道:“黎公子,你看着镇上平时能有几个人来人?这镇上的百姓可有闲钱来喝茶?更何况…那些房子可不便宜。”

黎澹皱眉道:“那些房子都空着,想来也并不容易卖出去。”

萧艨道:“那些房子都是有主的,而且房主都是貊族人。早年貊族人大肆霸占房产地产,但是他们不事生产,除了少数有些头脑的,大多数也只能将房子租给别人。而且他们胡乱哄抬价格,同样的房子,他们能要三四倍的租赁价格。时间一久,整个北晋的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后来北晋朝廷虽然有所抑制,但是也只能管一些大地方,像这种小地方,毁了就毁了也没有人管。那些貊族人也不可能将到了嘴里地肉吐出来,这些房子就空下来了,这镇上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少了。这种地方,在北方并不罕见。”

“荒唐!”黎澹忍不住道,这些貊族人不会治理百姓还胡作非为,当真是作孽不浅。

楚凌淡淡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

黎澹闻言又是一怔,眼神也跟着暗淡下来。若不是天启朝廷和兵马不顶用,貊族人又怎么会有机会占据天启的大好河山呢?

楚凌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想太多了,这才刚开始呢。我带你出来可不是为了打击你的。”越往前,只会越糟糕。这两年靠南边的地方因为有沧云城和靖北军的存在,北晋朝廷的管束力相对较弱一些了。只是被破坏掉了的东西没有人主持也不是那么容易恢复起来的。

黎澹咬牙,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婶,离这里最近的城还有多远?”在那妇人再一次上前添水的时候,楚凌问道。他们一行人都换上了一身寻常的布衣,楚凌更是换成了男子装束。看上去便是一个清俊的小少年十分的温和无害。那妇人却依然被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们真的只是想要问路而已,方才有些颤抖地道:“小妇人听说…离这里最近的石城,要走两日光景。”

楚凌点点头道了声多谢,妇人也没说什么连忙走了。

萧艨道:“公…公子,我们要去石城么?”

楚凌点了点头道:“我跟雅朵约好了在石城见,然后一起去信州。”萧艨闻言眼睛一亮,道:“我们要去信州?”萧艨是极少数知道楚凌和靖北军关系的人,显然他也对靖北军和信州很有兴趣。楚凌点头道:“信州这两年还不错,也该去看看了。”黎澹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说话的两人,微微蹙眉问道:“公子…跟靖北军的将领也认识?”

萧艨略带怜悯地看了一眼黎澹,这少年显然还不知道他跟了以为多么厉害的主子。当然,如果不是当初公主主动让他去了解的话,只怕他现在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云行月笑眯眯地道:“去见雅朵姑娘啊,算起来好像也有三年多没有见过了。”肖嫣儿撑着下巴点头道:“嗯,雅朵姐姐上次说帮我做一套从西域来的宝石首饰。”

云行月道:“你这逮着谁都叫姐姐是什么毛病?人家雅朵姑娘比你小好么?”

肖嫣儿这两年还是长进了不少的,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云行月,便扭头去跟萧艨说话了。她高兴,而且…难道要让别人叫她姐姐吗?那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云行月脸上明显挑衅的神情顿时僵住了,扯出一个有些诡异的表情,引得黎澹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黎澹其实也有些好奇,他认识肖嫣儿都三年多了,但是这位肖姑娘却始终没怎么变过。就如他,从十七八岁到二十岁的变化也是不小的。肖姑娘就算当初是从十五岁到现在也该十八岁啊,况且云行月总是说肖姑娘比公主大,那肖姑娘至少也该二十多岁了,但是外表看起来却……思索再三,黎澹也只好将这归咎于肖姑娘医术高明,可以青春永驻。不过话说回来…青春永驻是不是年纪再大几岁的时候比较好?现在这样真的有些尴尬,也不怪嫣儿姑娘总是叫人姐姐。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云行月一眼,低头喝茶也不说话。肖嫣儿的身体问题她私底下也问过,就连平京的不少御医也给肖嫣儿看过。并不是真的永远青春永驻,而是肖嫣儿当年身体大约受过重创,因此某些方面已经错过了生长时期。也就是说她的身高,骨骼,轮廓都不会再长大了。至于外表,那是因为她现在还年轻又是习武之人也确实精于保养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等她年纪大了,自然还是会该长皱纹长皱纹,该白头发白头发。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确实是称得上是青春常驻了。

云行月被楚凌看得有些讪讪,摸摸鼻子坐到一边沉默地喝茶了。

肖嫣儿道:“阿凌姐姐,等去了信州以后我可不可以留在信州?”

“你不想去上京?”楚凌挑眉问道。肖嫣儿点头道:“雅朵姐姐和叶姐姐来信都说信州的大夫不够用,正好你们去上京有事,我就留在信州教他们的大夫吧。”

云行月道:“你能教什么?教他们怎么毒死人啊?”

肖嫣儿有些不悦,旁边萧艨也微微蹙眉道:“云公子,嫣儿是真心想要帮忙的,你何必如此打击她?”肖嫣儿的医术可能是比不上云行月,但是也比绝大多数的大夫强多了。教导这些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萧艨虽然最初跟肖嫣儿关系不太好但是这三年相处下来也都是自己人了。见云行月再三针对她,自然出言相助。

萧艨不开口还罢了,一开口云行月更加不悦了。正要回口反击,楚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云公子,你才三岁么?”

“什么意思?”云行月不悦地道。

楚凌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自己领会,走吧咱们该启程了。”

萧艨掏出一颗碎银子放在桌上也跟着站了起来,最后被留下的云行月只能憋气地怒瞪着楚凌的背影却也无可奈何。

那妇人说到石城需要两天,但是他们一行人都是骑马的自然是要快上许多。快马加鞭,当天旁玩就敢在关城门之前进了石城。

石城并不是什么大城,不过比起众人一路上所见的却也热闹了许多。一行人走在城中,见到来来往往人声鼎沸的模样,就连一路上情绪有些低落的黎澹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

在城中客栈里安顿下来,肖嫣儿便拉着楚凌出去逛街了。此时时间尚早,城里虽然连天启一个小县城的热闹都比不上,但是比起他们这几天走半天都不一定能看见一个人的情形,已经足够让肖嫣儿欢喜不已了。被她拉着一路往前走,楚凌有些无奈地叹道,“在平京也没看到你这么兴奋的。”

肖嫣儿笑道:“那怎么能一样?”

“……”到底哪儿不一样了?

肖嫣儿笑道:“阿凌姐姐,我都打听好啦,咱们来的正是时候,今晚石城有热闹看呢。”楚凌有些不解,问道:“什么热闹?”肖嫣儿道:“方才客栈的伙计跟我说,今晚是这石城的城主女儿的婚礼,可热闹了。咱们去瞧热闹啊。”楚凌挑眉道:“石城的城主?那是谁?”肖嫣儿道:“哦,好像不该叫城主。是…石城的…反正是个什么将军,听说石城有一半多半的铺子都是他的。人家叫她石半城。”

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既然要来石城,来之前楚凌自然也是打探清楚了的。整个北晋绝大多数地方都是一样,文官就是个摆设,驻守的武将才是真正掌权的人,石城自然是一样的。石城的驻守将领名叫乌雷,貊族贵族出身。虽然比不上焉陀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但是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将领自然还是有些地位地。别看将领镇守一方,远离中央权力,但是同样的也可以远离那些朝堂纷争。更重要的是,天高皇帝远这话在北晋同样有效,而且更有效。某种程度上说,石城可以说是将领的私产,只要每年上缴的税够了,他想要做什么都没有人管。因此,肖嫣儿称呼他为城主,倒也算是名副其实。

楚凌不感兴趣,“这有什么好看的?”公主大婚都看过了还在乎一个小小的将领的女儿大婚?只怕就是平京随便一个权贵世家的贵女出嫁也比这个有看头多了。

肖嫣儿道:“阿凌姐姐,你不懂啊。听说这个新郎官是被人抢去的,而且…而且,这个城主的女儿,已经娶了三个相公了。”

“嗯?”楚凌有些意外,“抢去的?三个了?”肖嫣儿连连点头道:“不然我怎么会拉着你来看呢。听说这个城主特别的疼爱他的女儿,无论她看上什么他都要给她。那个小姐前面三个丈夫都是抢来的,今天成婚这个已经是第四个了。”

“……”这个就有点厉害了。不过……有些警惕地看了肖嫣儿一眼,楚凌眯眼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要去抢亲,咱们还要等你阿朵呢。要是她来了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肖嫣儿乖巧地笑道:“我就是想去看看那新郎有多好看,才能让那姑娘抢来成婚。”

楚凌思索着,“这都是第四个,我估计这地界儿没那么多的美男子,估计那姑娘眼光不怎么样,你还是回去看看你云行月黎澹萧艨吧。”

肖嫣儿啧了一声有些失望,“我以为至少要有君师兄或者南宫变态那样的美貌才值得去抢一抢啊。”嫣儿命苦啊,平生仅见的几个美男子,不是抢不到就是不敢抢。

楚凌没好气地往她头上拍了一把,道:“走吧。”

“去哪儿?”

“不是要去看美男子么?”楚凌道。

“哦!”

将军府的位置自然不难找,就在城中最中央的位置。更何况今天将军府办喜事,整个将军府自然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不过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不少宾客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将军府这位大小姐已经办第四次婚礼了。每一次都要送礼,而且还不能送的便宜了。但是将军府是从来不回礼的,且将军府还不仅仅只是这位大小姐,还有将军本人纳妾,将军的儿子成婚纳妾,将军府各位主人做寿等等。

楚凌和君无欢还没来得及到将军府跟前,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隐约有人叫道,“新郎跑了!”

肖嫣儿眼睛蹭的一亮,“阿凌姐姐,你听到没有……”

楚凌淡定地道,“我听到了,新郎跑了。”

“走走走,我们快去看热闹。”肖嫣儿兴奋不已,拉着楚凌就往人流涌动的方向而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年轻人正被在被一群人围攻,那年轻人的实力显然不弱,不过将军府的兵马不少,他虽然从里面跑出来却又被外面拥堵的人群给阻碍了一时间竟然脱不了身。

“阿凌姐姐……”肖嫣儿兴奋地道。

楚凌一巴掌将她按了回去,道:“别闹,先看看……呃,等等!怎么是狄钧?!”她们站的远,方才逆着火光只看到是同一个穿着红衣的年轻人。这会儿才看清楚,那穿着红衣跟人打的不可开交的人竟然是狄钧?问题是,本该在信州的狄钧为什么会跑到石城来还被人抓了当压寨相公!?

肖嫣儿也惊呆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会不会……是陪着雅朵姐姐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狄钧在这里雅朵又去了哪儿?

楚凌有些头痛地扶额,叹了口气低声在肖嫣儿耳边低语了几句,肖嫣儿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钻进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366、营救阿朵(二更)

狄钧沉着脸看着将自己围在中间的将军府士兵,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愤怒和烦躁。大约是因为他是自家大小姐看上的人,那些人也不敢贸然伤了他。为首的一个人劝道:“狄公子,我们大小姐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分,只要你留下来将军必不会亏待你的。”

狄钧没好气地道:“谁要留下来跟那个丑女人成亲啊?你们貊族女人是不是都嫁不出去啊,上到公主下到一个小小的低等将军的女儿都要到处抢男人。”

被他这么骂,若是寻常貊族人早就抽到砍过去了。但是眼前围着狄钧的人却并不是貊族人,所以也并不如何愤怒。只是道:“公子还是识相一些的好,你既然已经被大小姐看上了,是逃不掉的。就如同你之前的那三位一样,或许公子日后可以与他们交流交流。”

“走狗!”狄钧也终于注意到跟自己说话的竟然是个天启人,不屑地骂道。

那人脸色微沉,唇边却依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既然公子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拿下!”一挥手,围着狄钧的士兵立刻扑了上去。狄钧有了方才片刻的喘息,这会儿倒是恢复了一点力气,毫不犹豫地拔刀就砍。这两年他不仅勤练武艺,就是跟信州边界的一些貊族人也交过手,进步自然不小。只是这些士兵虽然奈何不得他,但是他也冲不住去,心中越发烦躁起来。

就在双方胶着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飞快地冲入了人群中。一把拉起狄钧一跃而起就朝着人群之外掠去,那人看着身形并不算高挑健壮,但是上前想要拦住他们的士兵却被他手中的兵器轻而易举地扫罗了一大片。等到他们闪入了看热闹的人群中,片刻间就消失无踪了。将军府领头的男子咬牙道:“快去禀告大小姐,就说新郎官被人抢走了!”

“是!”立刻就有匆匆而去了,大小姐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如果知道新郎跑了肯定会大发雷霆地。

狄钧被人拉着就是一阵猛跑,也顾不得说话就跟着对方在城中的箱子里绕来绕去飞檐走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方才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狄钧喘了口气,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人,拱手道:“多谢公子相救,不知阁下是……”

那人转身,一把拉下了脸上的面巾在淡淡的月光下露出一张清俊无比的面容,“四哥,是我。”

“小五!”狄钧大喜,“你怎么在这里?!”

楚凌没好气地道:“我在这里不奇怪,你在这里才比较奇怪。阿朵呢,她也到了石城了么?”提起阿朵,狄钧脸色顿变,一把抓住楚凌道:“小五,不好了!阿朵…阿朵……”楚凌抓住他的胳膊,道:“阿朵怎么了?你慢慢说!”狄钧定了定神,咬牙道:“阿朵被抓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阿朵的身份……”阿朵这两年一直都在忙着楚凌信州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她做生意很有一些天赋,又是从小跟着父母在西域行商的,这两年做的十分不错。狄钧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懊恼地道:“都是因为我…将军府那个丑女人…她派人抓了阿朵。”

楚凌瞬间就明白了,道:“她抓了阿朵,要挟你跟她成婚?”

狄钧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满脸焦急地道:“小五,现在怎么办?阿朵还在将军府里,那个女人会不会对她不利?”

楚凌也很是担心,皱眉问道:“你怎么跑出来的?”狄钧道:“阿朵说你们今明两天就该到了,如果我能拖到今年的话就想办法跑出去找你们再来救她。不然…不然就算我跟那个女人成亲,他们还是会杀了她的。那个女人…先前强抢的男人就被她杀了妻子。”

楚凌拍拍狄钧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今晚就去把阿朵救出来,你知道阿朵被关在哪儿么?”狄钧连连点头道:“那个女人带我去看过阿朵,就在将军府的地牢里。”

楚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狄钧,看来那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对狄钧倒真是挺上心的。三年前狄钧还是个嫩头青,如今在信州磨炼了三年,倒是显得成熟多了。相貌虽然不算如何俊美,却也是英挺不凡的,倒也难怪那貊族女子能够看得上了。

有了肖嫣儿提前回去报信,萧艨等人很快就顺着楚凌留下的记号来跟他们会合了。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客栈自然也不能住了他们必须救了雅朵之后连夜出城。

将事情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萧艨和云行月都跟雅朵认识自然是义不容辞。楚凌其实并不如何担心救出雅朵的问题,这城中的将军府并不如何森严,有她,萧艨,云行月在,若是还救不出一个人那就搞笑了。

狄钧就着月光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将军府的地形图,一边对众人道:“石城原本在天启时候也只是个下等州,并不算大。所以将军府的面积也不大,貊族人对宅邸的要求不高,所以那什么将军也没有扩建。这里就是将军府的主院,这个地方就是那个女人住的地方。这儿,是将军府最偏僻的地方,地牢就在这里。这里平时有不少守卫,不过并不十分的森严,毕竟石城基本上没什么人胆敢擅闯将军府。就是后门距离地牢有点远,我们如果救了人,需要穿过半个花园才能到将军府的后门。”

楚凌抬头看向萧艨,萧艨点头表示自己看明白了。

楚凌道:“我和萧艨,云行月去救人。嫣儿,你和四哥留下保护黎澹。”

肖嫣儿并没有闹着要跟着去,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阿凌姐姐放心便是,我会保护好黎公子的。”楚凌笑了笑,道:“我们走了之后你们看着情况,等将军府闹起来的时候你们就趁着守卫不多想办法先出城能做到么?”肖嫣儿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凌姐姐尽管放心,我保证带黎公子出城去。不过…狄大哥我就不保证啦,说不定一出去他就被人认出来了。”

狄钧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道:“哪里有那么夸张。”狄钧想要跟去给他们带路,却被楚凌拍了回去。狄钧对那将军府也熟悉不到哪儿去,反倒是不如他们三个轻功都高超的人自己去方便。就算出了什么问题跑路也快一些不是?

楚凌也不啰嗦,对三人挥挥手带着萧艨和云行月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三人,狄钧跟黎澹不熟便只好跟肖嫣儿说话。肖嫣儿也很是高兴,“狄大哥,这次你可要谢谢我,要不是我拉着阿凌姐姐去看热闹,你说不定就真要变成别人的压寨相公了。”狄钧点头道:“这次确实多亏了嫣儿姑娘和小五,幸好遇到你们了。”想到这件事,狄钧也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如果他真的被迫娶了那貊族女人,狄钧觉得自己大概只能找把剑横剑自刎了。

旁边一直沉默地听着他们说话的黎澹突然开口,问道:“肖姑娘,狄公子,小五是谁?”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狄钧楞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看向肖嫣儿,“他不知道?”

肖嫣儿道:“我不知道啊。”

“……”这个,就有点尴尬了。

楚凌三人到了将军府周围的时候整个将军府依然灯火通明还有人在不停地进进出出,显然是将军府还没有放弃寻找狄钧的下落。一场婚礼闹成这样,将军府大约也觉得没什么面子,客人倒是都散尽了,整个将军府附近都显得安静了不少。

楚凌对着萧艨和云行月打了个手势,两人对她点了点头,三人便各自分开齐齐地朝着将军府的院墙而去了。

楚凌目标明确地朝着狄钧所说的地牢方向而去,狄钧说的不错将军府的戒备确实不算森严,所以她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便摸到了地牢附近。地牢的大门打开着,门口还站着几个仆从侍女,显然是刚刚有人进去了。楚凌皱了皱,低头思索了片刻,手指轻弹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从她指尖落到了地牢门口的地上。一阵淡淡地轻烟在夜色里几乎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效果却十分的显著。片刻后,距离最近的几个人身子一软便往地上倒去。另外两个人离得远一些的人见状不妙立刻想要大叫。却之间眼前黑影闪过,只觉得后颈一痛便陷入了沉迷之中。

楚凌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发现那几个人并没有昏过去依然睁着眼睛望着自己,只是明显的软弱无力动弹不得。微微挑眉,肖嫣儿的药果然不错,就是药效太轻了一点,以及有效范围太小了一点。抬脚轻轻踢了几下,原本还睁着眼睛的人也跟着陷入了昏睡。

大牢里空荡荡的十分阴暗,只有前方的一个牢房门口有淡淡的亮光。楚凌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他要是不回来,你就等着死在这里吧!”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正是雅朵,“他跑了你为什么要找我撒气,我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姐妹。无缘无故被你抓了,我还生气呢。”

那女人冷笑道:“你跟他没有关系他怎么会答应成亲?”

“现在他跑了啊。”雅朵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快点出去找他么?来这里看我做什么?”

女人道:“等天亮了,我就把你挂在将军府的大门口,一刀一刀的割肉,我看他出不出来。你休想骗我,就算他真的不肯来救你,你也一样要死!”

雅朵不说话了,显然是不想激怒了女人。现在若是张嘴就骂固然是图一时痛快,但是若被这女人一刀杀了那可就亏大了。

门口传来一声轻响,女人和身边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门口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女子回过头看向雅朵并不在意地挥挥手道:“出去看看。”

她身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去看,坐在地上的雅朵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个欢快的笑容。女人不解,只听身后传来两声沉重的物体落地的声音,猛然回头只看到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眸便砰地一声倒了下去。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367、逃离(一更)

雅朵惊喜地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楚凌,欢喜地叫道:“笙笙。”楚凌几步上前,直接越过了倒在地上的人,伸手砍掉关着雅朵的牢门上的锁将她从里面拉了出来,“有没有受伤?”

雅朵摇了摇头,“没有,笙笙你怎么会在这里?”距离她们上次见面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虽然前几天就收到了笙笙的信说要过来,但是雅朵却没有想到她们的重逢会是在这种地方。

楚凌道:“正好碰到四哥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哦。”雅朵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跟着楚凌快步往外面过去。路过那躺在地上的女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用力踢了她一脚才觉得解气,又跟上了楚凌。楚凌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有些好笑,不过也知道雅朵这两天只怕也吃了不少苦,让她出一出气也是应该的,“可以了?快走吧,还有人在外面等我们。”

“嗯!”雅朵脚步轻快地跟了上来,两人才刚走到地牢大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显然是被楚凌丢在外面的那些人被发现了。楚凌回头对雅朵轻声道:“别怕,跟着我。”

雅朵这些年经历了父母双亡于楚凌相依为命的日子,又独自在信州生活了几年如今更是独当一面成为了靖北军的财务总管,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强盗吓得簌簌发抖除了哭泣就无能为力的少女了。沉着地点了点头道:“笙笙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楚凌淡淡一笑,拉着雅朵一步跨出了地牢大门。

大门外面不远处,正有人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楚凌估摸着萧艨和云行月应该差不多了,也不闪避直接迎了上去。将军府的护卫虽然都是貊族人,却也都是寻常士兵自然不是楚凌这样的高手的对手。雅朵这两年也颇有进步,拎着一把刀跟在楚凌身后捡漏,一时间竟然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们。

虽然拿不下这两个人,但是这些守卫却并不着急,因为他们知道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过来的。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中原人插次也难逃出将军府。

很快,刚刚沉寂下来的将军府果然再一次热闹起来了。但是却跟他们所想的截然不同,喧闹起来的地方并不是后院而是前面的将军府主院以及几位公子所居住的地方。只见那边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似乎还有许多人都在急急忙忙的往那边赶。相较之下,他们这个小小的角落到相识被人遗忘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劫持将军府要犯!”领头的人厉声道,只是那声音听上去却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楚凌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挥刀斩了过去,“不想死的让开。”

“休想。”

楚凌微微扬眉,笑道,“哦?那就别挂我不客气了。”

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肖嫣儿坐在石城外面的一颗大树下打瞌睡。离她不远的地方,狄钧和黎澹一坐一站气氛显得格外的尴尬。狄钧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坚持跟着小五一起去救阿朵,这个姓黎的小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黎澹倒是有几分兴致勃勃的模样,道:“狄公子是靖北军的人?公子叫你四哥,那公子是什么人?”狄钧挥挥手,咬牙道:“这种事情你不会去问小五么?”这小子的问题太多了。

黎澹道:“公子现在不是不在么?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听说靖北军的前身是信州的黑龙寨。虽然现在当家作主的是大当家,但实际上有决定权的人被靖北军成为小将军。天启消息虽然不算灵通,不过黑龙寨和靖北军在下还是有所耳闻的。狄公子是黑龙寨的四当家,那公子应该就是黑龙寨的五当家,也就是传说中的靖北军小将军了吧?”

狄钧翻了白眼,“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一边打量着黎澹思索着杀人灭口的可能性。

黎澹摸了摸下巴没说话,别看他表面上十分淡定,内心里其实也早就卷起了惊涛骇浪。公主殿下可真是够能耐的,不仅是北晋的武安郡主,能败拓跋兴业为师,还是信州靖北军的小将军。靖北军这几年并没有大肆扩张,但是算一算至少也应该有五六万兵马吧?

黎澹一直觉得自己看公主殿下的时候已经尽量的高估她了,但是现在看来,却还是低估了啊。

远处,几个人影飞快的掠了过来,狄钧和坐在树下打瞌睡的肖嫣儿立刻警惕起来。肖嫣儿从地上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很快又放松了下来道:“是阿凌姐姐他们。”另外两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片刻后,几个人影越来越近,果然是楚凌三人带着雅朵回来了。

“小五,阿朵,你们没事吧?”狄钧立刻冲了上去,毕竟这次的事情都是因为他而起。不管是阿朵还是小五出了什么事,他都会内疚不已的。雅朵好心情地对他挥了挥手道:“我没事啊,狄大哥不用担心。”

楚凌道:“四哥,不用担心,一个小小的石城将军府而已。”如果这都能难住他们,他们也不用去上京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狄钧叹了口气,如果是在信州的话他自然也不会怕一个什么将军,但是现在不是人在屋檐下人在屋檐下势单力薄么?

黎澹上前朝楚凌拱手行了礼,便不再说话。楚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小子方才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云行月靠在一边懒洋洋地问道:“我们现在抢走了城主千金的压寨相公,这石城是不能待了吧?你们在石城还有什么事么?没什么事就赶快走吧。”雅朵有些苦恼地谈起道:“还真的有点事儿呢。我是来石城跟人谈生意的,就这样走了以后这笔生意只怕也是做不成了。”

楚凌道:“你若是现在去跟人谈生意,才是给人家找麻烦了。对方若是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会怪罪你的。”狄钧更是愧疚,“都怪我。”原本二姐想要出来走走顺便陪雅朵一起来,是他自己自告奋勇的从二姐手里抢来了机会,却没有想到……

“狄大哥,这也不能怪你。”雅朵连忙安慰道,“谁知道你这样的还能被抢婚呢?”

“……”这好像不是好话。

楚凌侧首看了看两人微微挑眉,淡笑不语。

无论雅朵再如何不舍,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短时间内他们最好都别出现在石城附近才好。等到天色大亮,一行人就立刻启程了。如果再晚一些,说不定追兵就跟上来了。不过比较麻烦的事,他们的马匹都被丢在了城里。毕竟大晚上的几个人想要出城还能想一想办法,想要连马儿一起带出城就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于是,一行人只好先步行赶路,到了下一个城镇再重新买马匹。现在这个时候,马儿算得上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没点身份背景和渠道的人根本就不敢卖。平常的小镇自然更不可能买得到了。不得不说,石城这一趟她们走的着实是血亏。

雅朵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楚凌了,自然非常高兴,就连刚刚遭遇了一场无望之灾都跑到了脑后。一路上拉着楚凌叽叽咋咋的走在前面说这话,连肖嫣儿都要退避三舍了。肖嫣儿倒是也不在意,走在后面根狄钧等人聊天也自得其乐。

萧朦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似乎有些心事的黎澹,问道:“黎公子,有什么事吗?”

黎澹抬头看了一眼萧朦,欲言又止。萧朦不解地微微扬眉,“黎公子想说什么?”

黎澹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楚凌,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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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拦路打劫(二更)

一行人正往前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楚凌微微挑眉,扭头与云行月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相视一笑。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追兵来了,而是……他们终于有马儿了。要知道,从一个稍大的城到另一个稍大的城池之间的距离,即便是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走起来也是相当辛苦的。如果能有个代步的工具,自然是比两条腿自己走要轻松多了。

“公子,有人追上来了。”这个方向,能有这么多马匹过来很大的可能就是追他们的追兵。即便不是,他们也需要提高警惕。这样大的一群马队,绝不会是什么善茬。

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啊,萧将军,咱们不是刚丢了几匹马么?”

萧艨愣了愣,显然是有些没回过神来。公主殿下是打算拦路抢劫么?出身黑龙寨的狄钧却是半点也不在乎,立刻兴致勃勃的摩拳擦掌,“来的正好,反正我们的马匹都丢在城里了,最后肯定还是被将军府得了。拿他们几匹马也不过分吧?”

“……”那也得先确定后面追上来的确实是将军府的人才行吧?萧艨一时倒是有点不太希望后面追上来的人是将军府的人了,毕竟他真的不太想看到堂堂公主拦路抢劫,即便是他早就知道公主真的当过一段时间的山贼。这两年他们还剿灭了那么多的山贼呢,公主殿下,相煎何太急啊。

“好主意。”倒是旁边的黎澹十分淡定地表示赞同,一行人中大概就属他和雅朵的实力最弱,能有马骑他当然不愿意走路了。至于拦路打劫?打劫貊族人算是打劫么?

萧艨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先隐蔽起来。好几年没有拦路打劫过,突然还有点小小的兴奋呢。神佑公主全然忘记了早前自己上山下海四处剿匪的辛苦。

一行人刚刚在山坡上埋伏下来,果然就看到他们来的方向一群骑着马的人飞快地朝这边奔来。一行人大约有四五十人左右,为首的正是昨晚被楚凌打晕过去的那位将军府千金。楚凌不由侧首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边的狄钧啧啧赞道,“四哥,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魅力,看看人家堂堂将军府千金,竟然亲自追上来了啊。”

狄钧一眼的难以言喻的表情,没好气地道:“多谢,我不想要这样的魅力。”那个貊族女人哪里是真的喜欢他?不过是将男人当成玩物罢了。先前那三个男人也是一样的,甚至听将军府的人说其中一个闹得比现在还轰轰烈烈,弄得人家家破人亡。如今之所以这么锲而不舍,不过就是因为求不得罢了。再说了,那女人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好么!扭头看看趴在另一边同样兴致勃勃的雅朵,心中暗道,还没有雅朵五分的漂亮。

雅朵也是平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脸上也是满脸的兴奋,凑在一边跟肖嫣儿嘀嘀咕咕。只见肖嫣儿将一个小瓷瓶塞进雅朵手中,道:“待会儿那些人来了,你就把这个扔下去。照着那个女人的脸扔下去,保证能让你大仇得报。”雅朵有些为难,“我准头不好。”而且,她跟那个女人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或者说没来得及结成深仇大恨。

肖嫣儿道,“没关系,这个杀伤力还是可以的。不过是你扔的越准效果越好罢了,偏了也没什么。”

说话间,那一行人已经到了跟前。昨晚楚凌没仔细看,这会儿青天白日的倒是可以看个清楚。那女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模样,比起只是略微有些貊族人特种的雅朵,她是一个典型的貊族女人。穿着一身华丽的貊族服饰,肤色略有些深,轮廓比天启人要深一些,但是相貌并不出众。只是眉宇间那种飞扬跋扈的神采,让她看起来十分的显眼。

“小姐,那些人实力不弱,咱们是不是先请将军多调一些兵马再去追?”跟在女子身边的一个貊族男人忍不住劝道。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女人扬起手中的马鞭抽了一鞭子,道:“等父亲调了兵马来,人早就跑不见了!更何况,不过才区区几个人,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若是传出去,我爹爹还有咱们貊族人的脸往哪儿搁?”

身边的男子低头不敢言语,心中却忍不住暗道,现在将军府也不见得有多少面子。虽然貊族人对女子的约束不比天启严苛,但是这些年来除了听说当初昭国公主为了驸马费了不少劲儿,还真没听过哪个贵女当街抢男人的。他们这位小姐可比昭国公主那会儿还会折腾。昭国公主还能迂回一点,这位真的是当街看上了就抢啊。

女人冷哼一声道:“本小姐对他那么好,那竟敢不识抬举的逃跑让我丢脸。等抓回来之后就让他做个奴隶好了。还有那个死丫头!还有昨晚闯进府中的人…统统都不能放过!”

“是,小姐。”

眼看着一行人就要从他们跟前冲过去了,楚凌笑道:“动手吧。”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黝黝的小东西朝着底下的官道飞了过去。雅朵第一次打劫心中难免紧张,便将肖嫣儿给她的药瓶紧紧地抓在手中,心中一遍遍地温习肖嫣儿教给她的用法。等听到楚凌说动手,反射性的就抬手将东西给抛了出去。

“小心!”

下面的貊族人警惕性也不低,听到风声立刻朝着这边看来同时厉声提醒那马背上的女子。那女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另一支暗器以比药瓶更快的速度射了过来撞在了药瓶上。原本有些歪了的药瓶被撞了一下之后竟然改变了方向直直朝着那发呆的女子砸了过去。同时砰得一声轻响,药瓶在半空中裂开,里面的粉末洒洒洋洋地撒了那女人一脸一身。

“动手。”

楚凌再一次开口,下一刻萧艨、云行月、狄钧和楚凌一起冲了出去。肖嫣儿身上带的毒药不够埋伏这么大一群人也怕误伤了马儿,只得躲在一边放暗箭顺便保护雅朵和黎澹。下面官道上瞬间打成了一片,雅朵有些失望地看看那马背上气急败坏的女人道:“嫣儿,你的药没用啊。”

肖嫣儿轻哼一声,道:“本姑娘的药怎么会没用?你等着看吧。”

“哦。”雅朵点了点头,继续等着看。

楚凌穿梭在人群中,手中是一把方才顺手从那些貊族人手里缴来的弯刀。虽然不知道流月刀在北晋的名气如何,但是毕竟是去给人家祝寿的,在前往祝寿的路上就不要太嚣张了,否则万一被人认出了身份到了上京很容易挨打的。

一群普通的貊族士兵,如果和一群同样数量的天启士兵拼杀肯定是稳占上风。哪怕是跟神佑军或者沧云军相比,胜负也是未知之数。但是面对楚凌等人,即便是他们只有四个人,这些人也绝没有什么胜算。更不用说还有肖嫣儿在暗处时不时的暗箭伤人,杀伤力也相当的可观。

那被肖嫣儿的药粉淋了一声的女人原本只是怒不可遏地呵斥身边的属下要拿下楚凌等人,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了。她突然感觉到浑身上下有些怪异的瘙痒,开始并不如何严重所以也不在意,但是渐渐地那感觉却越来越厉害了。特别是脸上,她忍不住伸手揉,然而这并不能缓解于是便开始用手去挠。却发现越挠就痒得越厉害。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她甚至直接将自己的脸上挠出了一道血痕,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好…好厉害……”雅朵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不仅是那个女人,还有两个方才离得近正好又在下风口的貊族士兵也被波及了,虽然没有那女人厉害但是看得出来也不好受。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女人在地上痛苦的打滚的模样,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呵呵,我就说嘛,本姑娘的药怎么可能会没用?”

雅朵和黎澹齐齐扭头望着肖嫣儿,肖嫣儿眨了眨眼睛道:“怎么啦?”

黎澹轻咳了一声道:“这个…药会不会太厉害了一点。”痒有的时候比痛更可怕。肖嫣儿不解地道:“但是,她是坏人啊。你没听说吗?她为了抢男人将人家的妻子家人都杀掉了。如果昨天我们没有正好遇到,说不定阿朵姐姐也被她杀掉了,狄大哥就变成她新的压寨相公了。”

黎澹有些艰难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肖嫣儿看着他。

“……”我是想说,你会不会把这个用在自己人身上。就算不会,流落出去也是很可怕的。

肖嫣儿显然不明白黎澹在担忧什么,在她看来这种药再安全不过了。既不会大面积的传播一个不小心就伤及无辜,也不会一不小心就把人给弄死了。简直就是报仇雪恨,教训坏蛋的必备利器。

“阿朵姐姐,我这儿还有你要不要我给你一点。以后有谁敢欺负你,你就把这个洒在他身上,保证他跪着求饶。”肖嫣儿道。

雅朵点头,笑眯眯地道:“好啊,谢谢嫣儿。”黎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姑娘亲亲密密地分享肖嫣儿的小东西,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一瞬间他觉得无比的孤单,很想立刻提起剑冲下去加入到下面的混战中去。轻咳了一声,黎澹提醒道:“下面那女人快要死了。”

肖嫣儿不以为然,“不用担心,这个药毒不死人哒。”

“……”痒得受不了也是会死人的。

等到楚凌等人收拾完了残局回过头再去看的时候,就看到了躺在地上那满脸血淋淋的女人。所幸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用最好的绸缎做成的,而且现在才刚刚四月初,貊族的衣服本身也比天启厚实以她的力气根本撕不坏。不然的话只怕就要出现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了。此时那女人显然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能满脸惊恐地望着他们。

“阿凌姐姐。”肖嫣儿三人见下面已经完事了,便从山坡上爬了下来。肖嫣儿得意地道:“阿凌姐姐,怎么样?”

楚凌看了看地上的人,在看看眼前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肖嫣儿,侧首去看云行月。云行月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就是不看楚凌。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叫小毒仙呢?这还是最轻微的好吧?

楚凌叹了口气,拍拍肖嫣儿的肩膀道:“干得不错,不过……”

“不能乱用!”肖嫣儿乖巧地接口道。当然不能乱用,这种东西如果用到君师兄,南宫变态,还有冯将军那样的高手身上,说不定人家一巴掌就把她给拍死了。

“乖。”

狄钧问道:“小五,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楚凌微微蹙眉,那女人此时的模样着实是太惨了一些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先前为了抢男人做过什么事情,那点同情心也就烟消云散了。楚凌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道:“杀了吧,收拾一下咱们尽快离开这里。”人都得罪成这样了还手下留情,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是,公子。”

有了马匹,一行人便快马加鞭地继续前行了。不过因为他们的马是抢了貊族人的军马自然也不好走官道招摇过市,只能挑偏僻一些的小道走。走了两三天之后在一个大城附近换掉了马儿,一行人才算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狄钧说最近靖北军无事,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平京。狄钧平时并不管事,一心都扑在军中倒也不怕他被人认出来。反倒是雅朵,当初在上京认识她的人就不少,这几年在信州做生意自然也见过不少人。若是有人恰好在信州见过雅朵,到时候确实有些麻烦。

雅朵显然也明白道理,并不打算跟着楚凌去上京。上京对雅朵来说只是一个住过两年的地方而已,既不是她出生的地方也不是她长大的地方,甚至还是她父母的亡命之地,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便不打算去上京,只转道去别的地方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雅朵如今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楚凌自然也不会约束她的去向。倒是狄钧原本跳着叫着要去上京,雅朵说不去他立刻就表示雅朵一个人在外面行走不安全,他也不去了还是跟着保护雅朵比较好。他答应了二姐要平安地将雅朵送回信州。

目送两人离去,肖嫣儿托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狄大哥怪怪的。”

楚凌瞥了她一眼,“哪儿怪怪的了?”都两三年了你还没有觉得云行月怪怪的,这才几天就觉得狄钧怪怪地了?果然是旁观者清么?肖嫣儿摇摇头道:“狄大哥总是盯着雅朵姐姐看,他是不是想要对雅朵姐姐图谋不轨?”

楚凌抬头看天,悠悠然道:“大概是吧。”

“我就知道。”肖嫣儿道:“我跟阿朵姐姐一起玩儿,他还悄悄拿眼睛瞪我以为我没有发现么?哼哼,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给了阿朵姐姐防身的东西,他的图谋是绝对不会得逞地!”

楚凌觉得有点不妙,“你给了阿朵什么东西?”

肖嫣儿道:“就是一些痒痒粉啊,肚子痛啊,手痛脚痛之类的药。哦,还有可以让人清心寡欲的药,这样阿朵姐姐就安全了。”

“……”谁要真以为肖嫣儿是个天真的傻白甜,那她自己才是真的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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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拓跋兴业的罪名(三更)

时隔三年,上京皇城依然是一如既往地巍峨壮丽,喧闹鼎盛。即便看惯了江南锦绣地的繁华胜景的人来到上京也难免会被镇住一会儿。这是一种与平京截然不同的气势,比不上平京那种锦绣十里,金玉成堆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而是另一种波澜壮阔的豪迈霸气。这里原本是天启的故都,曾经这份豪迈壮丽和繁华锦绣都是属于天启的,然而如今天启人却只能黯然退守一隅,早已经失去了祖先的雄心壮志。

楚凌穿着一身浅色的布衣,漫步在上京的大街上。北晋皇寿辰将至,上京一下子来了许多外地人,天启人,西秦人,西域人,塞外各部落的人等等,让原本就人口众多的上京皇城越发的拥挤喧闹起来。只是这份热闹之中,楚凌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一种紧绷的暗潮汹涌,甚至比三年前他们在上京的时候显得还要严重一些。显然这三年所有人都没有闲着,无论是南宫御月拓跋胤兄弟俩还是拓跋梁,都在不遗余力的给对方找麻烦。只是一时半刻的,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得这么僵持着罢了。如今,拓跋兴业被下狱,一种被人竭力维持的平衡被打破,难免会给人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三年多过去了,或许还有人能记得武安郡主的模样,却少有人还能从穿着一身男装还修饰过面容的楚凌脸上看出当初武安郡主的模样了。他们走得太快了襄国公一行人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到上京。如今这副模样也不好去天启的驿馆,一行人只好在客栈里住着了。

楚凌独自一人熟门熟路的穿梭在上京某处有些偏僻的巷子里,不久之后便在一座宅子跟前停了下来。

“凌公子,几年不见风采更甚往昔啊。”

被人请进宅子里,楚凌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她想要见的人。黄老大跟三年前比起来没什么差别,只是嘴唇上方多了一抹小胡子。看向楚凌的神色很是感慨,“没想到,凌公子竟然还会回来,咱们竟然还会再见。”楚凌微微扬眉,把玩着手中折扇笑道:“几年不见,黄老板看来越发的贵气了,看来这两年生意做的不错?”

黄老板拱手,嘿嘿笑道:“客气客气,全靠凌公子照顾。”

楚凌微微挑眉,“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黄老板的。”这位显然是对他的身份一清二楚的,不过这位连宫里的消息都能够弄到,她的身份上京并非没有人知晓,黄老板能弄到自然也不奇怪。

黄老板笑道:“公主言重了,在下绝没有冒犯公主的意思。见谅,见谅啊。”

楚凌笑道:“客气,我知道黄老板是生意人,今天来…只是想要跟黄老板打探一点事情而已。”黄老板道:“公主想要问的…应该是拓跋大将军的消息吧?”

楚凌微微点头,黄老板叹了口气道:“虽然拓跋大将军是貊族人,不过也确实是个汉子,便是在下也是佩服的。自从拓跋梁登基之后,便千方百计的将拓跋大将军给架空了。”楚凌微微扬眉,“拓跋大将军战功赫赫,威望无双,能这么轻易架空得了么?”黄老板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道:“若是大将军麾下的人总也没有仗打,有什么好事总也轮不上他们。虽然朝廷也未曾克扣大将军麾下的粮饷,但是貊族兵马这些年来肆意横行连年征战胃口早就被养叼了。偏偏,大将军还御下极严。如此一来…便是再忠心的人也会忍不住伸出一些别的想法啊。毕竟,别人也是要过日子的嘛。”

楚凌蹙眉道:“这个法子肯定不是拓跋梁想出来的。”

黄老板点头,“公主英明,这是西秦那位提出来的。这两年西秦那位公子可是深受重用,若不是拓跋梁没有第二个嫡女嫁给他,他跟百里轻鸿到底谁更胜一筹只怕还不好说呢。”

秦殊……

楚凌秀眉微蹙,想起三年前秦殊离开平京的时候的模样,也不由得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温水煮青蛙,这样的计谋确实像是秦殊提出来的。只是……“即便是如此,拓跋大将军被下狱难道就没有人反对?”黄老板笑道:“有自然是有的,只是……公主初到上京只怕还来不及查探消息吧。有些事情…公主远在天启也确实未必能够打探清楚。”

楚凌垂眸道:“还请黄老板赐教。”

黄老板悠然道:“表面上…拓跋梁给大将军列了零零总总一大堆的罪责,哦,公主殿下也是原因之一。但其实……拓跋大将军之所以被下狱,只有一个原因罢了。而这个原因…却并没有出现在对外公布的罪责之上。即便是貊族人,知道的其实也并不算多。所以眼下,许多貊族士兵依然在为大将军鸣不平。但若是这个消息被透露出来,只怕是…对大将军更加不利啊。”

楚凌道:“是什么?”

黄老板道:“秽乱宫闱。”

“咳咳。”楚凌一阵猛烈的呛咳,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惊愕地望着黄老板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劳烦再说一遍。”

黄老板很是贴心地重复了一遍,“秽乱宫闱。”

楚凌定了定神,依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扶额道:“秽乱谁啊?拓跋梁自己给自己头顶上染色?就为了对付我师父?”这个皇帝当得是不是太没尊严了?黄老板悠然地看着楚凌震惊的模样显然是心情不错,道:“公主,黄某得来的消息,就算不是十成十的真事,至少也有七八成的可信度。”

楚凌面无表情地道:“这就是你那两三成。”

黄老板挑眉,“拓跋大将军也是男人,就算偶尔犯一些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是么?为何公主会如此难以接受?”

楚凌淡然道:“黄老板,如果一个人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无法自制,他是绝对成不了绝世高手的。”

黄老板道:“不是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楚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道:“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知道自制。而绝世高手之所以成为绝世高手,就是因为他们有着超越常人的控制力。”黄老板耸耸肩道:“总之,公主是绝对不肯相信这件事了?”楚凌不答,黄老板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还有一个消息。”

楚凌看着他,面上写着洗耳恭听四个字。

黄老板道:“去年拓跋梁纳了一个塞外小部落的公主为妃。”楚凌翻了个白眼,“去年拓跋梁一个纳了十二个嫔妃,其中三个封妃,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名额。对了,他去年还得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可惜只有一个公主活下来了。”黄老板也不在意她的呛声,道:“这个小部落非常的弱小不起眼,所以这个公主入宫之后也只是被封了一个嫔,连夫人都不是。也没有什么宠爱。”

楚凌微微眯眼,道:“这个公主,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黄老板叹息道:“这个公主…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传说美貌如花,不逊于当年的武安郡主。”说到此处,黄老板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楚凌垂眸思索着,二十四岁的公主…这也看不出来跟师父有什么关系。那女子既然是塞外部落的公主,自然是在塞外长大的。师父入关地时候那姑娘才几岁?总不能是师父的女儿吧?那更加更秽乱宫闱扯不上关系了啊。

黄老板道:“传说,那小公主长得…很像拓跋大将军的心上人。所以,公主你说拓跋梁为什么要娶一个年纪这么大,身后也没有什么势力的公主呢。”

楚凌幽幽地望着黄老板一眼,她觉得自己需要先缓缓。今天听到的这些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消受了。另外,她师父那个所谓的心上人,是真实存在的么?她那两年可是完全没有察觉他老人家有过什么难忘的情史。拓跋大将军看起来就像是天生为了武道而生的一般。

黄老板笑道:“公主不相信我的话不要紧,还可以找别人打探看看在下说得是不是真的。”

楚凌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多谢黄老板,不管是真是假,这些消息还请黄老板尽量替我多收集一些吧。”黄老板顿时笑眯了眼,道:“在下最喜欢的便是跟公主这样的人做生意了,爽快!”他仿佛看到了一张张银票飞快地朝他飞来的情景。

楚凌笑了笑,“那就有劳黄老板了,有什么消息再通知我吧。”

黄老板含笑应了,看着楚凌道:“公主亲自来此,只想问关于拓跋大将军的事情么?”

楚凌侧首,含笑看着他道:“难道黄老板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准备卖给我?”

黄老板笑道:“在下这里消息多得是,就看公主想要知道什么,又能不能出得起价钱了。”

楚凌思索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道:“还是算了,毕竟…我也不是钱多烧得慌,能省着还是省着一些得好。黄老板你说是不是?”

“……”黄老板很想说是,但是对上楚凌似笑非笑的神色却只能挤出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赔笑道:“公主说的是。”

楚凌满意地站起身来,道:“今天叨扰多时,我就不打扰黄老板了。告辞。”

“我送公主。”黄老板连忙跟着站起身来道。

送走了楚凌,黄老板转身回头有些头痛地连连叹气,“这才几年不见,我怎么觉得着小公主越发的难缠了呢?”

370、杀了秦殊!(一更)

楚凌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们包下了一家客栈后面的一整个院子。如今这个时候还能够有这样一个大院子里给他们住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是因为这家客栈跟凌霄商行暗地里有些关系罢了。走进院子里就看到黎澹独自一人坐在树荫下发呆,就连她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楚凌轻咳了一声,黎澹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道:“公…公子,你回来了。”楚凌指了指他身后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说话。黎澹谢过之后等楚凌在自己对面坐下之后方才重新落座。楚凌打量着黎澹道:“刚到上京,怎么不跟他们出去走走?”黎澹笑了笑道:“我初来乍到不着急。”

楚凌点点头,道:“确实不着急,现在咱们毕竟是身份不明,在外面走动毕竟不算安全。等舅舅他们来了之后你再出去看看也是一样的,难得来一趟,别都浪费在这小院子里了。”若是这个时候被貊族人给抓到了,就有点尴尬了。黎澹点头称是,楚凌撑着下巴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方才问道:“黎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啊?”黎澹摇了摇头道:“没有。”楚凌道:“可是我看你从前些日子救了阿朵他们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儿啊。现在阿朵他们都走了,你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还能说没事儿?”

黎澹看了看楚凌微微蹙眉,显然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楚凌却不在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因为靖北军的事情?”

黎澹一愣,有些惊讶地望着楚凌。楚凌笑道:“既然带你出来了,有些事情自然也不会瞒着你。不过…我以为你应该会直接问才是,平时胆子也不小啊。”

黎澹有些无奈地苦笑,摸了摸鼻子道:“我大概…是被公主给吓到了吧?”楚凌笑眯眯地道:“别怕,我不吃人的。”

黎澹叹了口气,有些慎重地问道,“公主,您……真的是靖北军的小将军?”

楚凌点了下头,“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好么?朝堂上那些还在勾心斗角暗暗防备着公主殿下有一天会不会夺权的老头子们知道公主殿下早就已经在北方占住了一片地方了么?再加上公主和沧云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黎澹不知道公主和沧云城主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余泛舟是沧云城的将领这几年却一直留在天启辅佐公主,云行月和桓毓显然也都跟沧云城相熟。况且这两年,公主时常往北方跑据他所知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去了沧云城的。若是沧云城和靖北军联合起来,说不定真的没有天启什么事儿。

看着黎澹震惊到麻木的神色,楚凌笑道:“真的有这么惊讶做什么?其实也还好吧?你自己不是早就已经猜出来了么?”黎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以为这……我以为公主不想让人知道。”楚凌托着下巴含笑看着她,了然地道:“所以你是觉得这事很重要的秘密,却偏偏被你知道了,所以这几分才这么魂不守舍的么?”黎澹蹙眉道:“这难道不是重要的秘密么?如果传了出去神佑公主竟然是……”这秘密简直比神佑公主就是武安郡主还要震撼,如果不是有沧云城在前面挡着,靖北军几乎就可以算得上是北晋朝廷头号要剿灭的对象了。

但是认真想想,似乎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神佑公主跟着拓跋兴业拜师学艺两年,这几年在天启也将神佑军弄的如火如荼,再加上一个靖北军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不是么?

楚凌悠然笑道:“好吧,现在还算是比较重要的秘密,至少在我们离开上京之前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

见楚凌如此淡定,黎澹便也跟着淡定了起来。他本来就是极为聪明的人,这一次是北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震惊的三观尽碎了才不正常了这么些日子。竟然也没有想着去跟楚凌谈谈而是自己在一边暗自纠结了,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愚蠢表现,黎澹也不禁汗颜。

此时楚凌既然表态了,黎澹自然也不再纠结了。倒是有些好奇起来,“公主…当初回天启之前,就已经建立了靖北军?”楚凌道:“你不是知道靖北军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么?”

黎澹神色有些复杂,“但是那时候…公主才十六岁吧?”

楚凌耸耸肩道:“我落草为寇的时候,才十三岁。”

黎澹无言以对,只得举起手中的茶杯朝楚凌敬了一下以示敬意。比起公主,他们这些从小在锦绣堆中长大,自诩心怀家国的所谓青年才俊,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仿佛明白黎澹的心思,楚凌道:“你们跟我的情况不一样,不用放在心上。”

黎澹点了点头问道:“公主以后有什么打算?一直保持着靖北军的神秘么?公主长期在天启又鲜少在信州露面,对靖北军的发展也是一种妨碍吧?”楚凌点了点头,笑道:“这样的情况只怕是不会长久了,就算我乐意慢慢来,只怕貊族人也不会愿意的。”貊族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如今这种软弱退让得过且过的策略只会养虎为患,让沧云城和靖北军甚至是很多还很弱小的根本叫不出名号的义军变得越发强起来。自从三年前,拓跋梁出征沧云城再一次失败之后就将目标转向了塞外和北方的一些游离于北晋统治之外的部落。战功是有了,然后那些生性彪悍,不服管束的塞外部落也不是好惹的,说不得哪一天拓跋梁就要被其反噬了。

黎澹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这个问题,眼下也并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公主今天出去,是为了打探拓跋兴业的消息?”黎澹换了个话题问道。楚凌点了点头,将黄老板给她的消息简单的说了一遍,方才轻叹了口气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黎澹思索了片刻道:“公主如此信任拓跋兴业的人品么?”

楚凌道:“不管他是不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你应该知道有些人即便是敌人也不能否认他的品行的。”

“拓跋兴业就是这样的人么?”黎澹问道。楚凌点了点头,黎澹道:“如果这是这样,陷害的意图也太明显了一些。而且…拓跋梁明显是还有后招在等着拓跋兴业。”现在没有公布这个消息,等到那些为拓跋兴业鸣不平的人一直闹,一直闹。闹得难以收场了再突然放出来,如果真的罪证确凿的话,不仅仅是将拓跋兴业拍进了泥里,也狠狠地打了那些为拓跋兴业鸣冤的人的脸,到时候还有谁敢为拓跋兴业说话?

“公主…是想要就救拓跋兴业么?”黎澹问道,他当然不会赞同公主这么做,毕竟拓跋兴业如果出事了就等于天启少了一个强敌。不过,作为有个读书人,自古以来接受的教育便是天地君亲师,如果楚凌真的对拓跋兴业不闻不问,黎澹心中也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楚凌思索着道:“拓跋梁这么想要弄死他,那么…应该也有不少人不希望他死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楚凌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要救拓跋兴业,但是她知道她绝不希望这样的一个人以这种不名誉的罪名冤死。不过,拓跋梁应该也不会杀他。将拓跋兴业剥夺兵权,甚至是下狱已经是极限了,如果真的要杀了他只怕拓跋梁还没有那么多的魄力。

楚凌抬起头来对黎澹笑道:“罢了,这毕竟是北晋的事情,我们再看看吧。”

黎澹看了看楚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昭国公主府

拓跋明珠有些烦躁的走进书房,书房里百里轻鸿正在看书,听到拓跋明珠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了。见状,拓跋明珠原本就烦躁的心情越发觉得难以忍受起来,忍不住冲到百里轻鸿跟前一把抓过了他手中的书扔到了地上。百里轻鸿神色微沉,抬眼看向拓跋明珠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拓跋明珠咬牙道:“你说我发疯?!我是为了谁!”

百里轻鸿微微挑眉,笑容有些冷淡,“你是为了谁你自己不知道么?总不会是为了我。”拓跋明珠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忍不住叫道:“百里轻鸿!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这些年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的前程操心,父皇不喜欢你我就千方百计地在他面前替你说好话,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拓跋明珠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百里轻鸿垂眸,并没有回到她的问题,等她发泄完了方才淡漠地道:“说罢,出什么事了让你发这么大脾气?”

拓跋明珠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在别人眼中她和百里轻鸿是一对恩爱夫妇,但是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却只有自己才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婚姻也是一样的。早些年百里轻鸿本就对她冷淡,自从三年前从天启回来之后就更是变本加厉了。她是伤了他弟弟,但是她是为了谁?有时候拓跋明珠都忍不住想自己当初千方百计的非要嫁给百里轻鸿,到底值不值得?但是…无论值不值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容不得她后悔了。

深吸了几口气,拓跋明珠终于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咬牙道:“父皇将寿宴的事情交给四弟和秦殊办了。”

百里轻鸿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道:“秦殊这两年与四皇子走的很近。”拓跋梁的两个嫡子基本上都废了,如今剩下全都是庶子。早年这些庶子不受重视,但是如今皇后年纪已经不小,再想要生出一个嫡子是千难万难,拓跋梁也不得不开始提拔庶子了。拓跋明珠咬牙道:“不仅如此,姓秦的跟宫里那个贱人关系也很不错!我早该想到,这个秦殊迟早是个祸害。”

百里轻鸿淡然道:“你之所以生气,不过是因为秦殊不肯站在你这边而已。”拓跋明珠不是没有拉拢过秦殊,可惜秦殊对她的拉拢视而不见显然是对昭国公主府的势力不感兴趣,“秦殊的计谋虽然偶尔诡奇,但是行事却更喜欢稳妥。他是不会放着好好的皇子选择你一个公主的,你倒是不必为此生气。”

拓跋明珠冷笑一声道:“公主怎么了?楚卿衣都能掌握一支兵马,难道你觉得我不如她?”

百里轻鸿抬眼,淡然道:“你确实不如她。”

“你!”

百里轻鸿道:“不说能力武功,她是永嘉帝唯一的血脉,陛下膝下的皇子公主虽然不多却也不少,而且他若是想要的话就还能继续生。永嘉帝可以无条件的护着楚卿衣,你觉得陛下会这么对你么?”拓跋明珠冷哼了一声,显然也是明白百里轻鸿的话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百里轻鸿站起身往外走去,却被拓跋明珠一把拉住了。拓跋明珠咬牙道:“你真的不肯帮我?”

百里轻鸿侧首,淡然道:“帮你什么?”

拓跋明珠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百里轻鸿道:“异想天开。”

拓跋明珠冷笑道:“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是异想天开?难道你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也给人做奴才?跪在别人的跟前?就算是拓跋大将军,还不是说被下狱就被下狱么?我这些年为父皇做得一点也不比别人少,凭什么就不能争一争?就算是…只要将来能够大权在握这北晋天下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你难道不想要这样么?谨之,帮帮我好不好?”如果没有楚卿衣执掌神佑军的事情,拓跋明珠的野心或许还不会这么明显。但是,她堂堂北晋公主怎么会输给一个浣衣苑长大的南蛮子?她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地替父皇办事,要求一些权力过分吗?

百里轻鸿垂眸,仿佛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好一会儿方才抬头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拓跋明珠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声道:“我要…杀了秦殊。”

百里轻鸿微微扬眉道:“我以为你会说,你要杀了四皇子。”

拓跋明珠不以为然地道:“就算杀了四弟,秦殊很快还是能扶持起另一个人。没有了秦殊,那些早就被养废了的废物能有什么出席?谨之,你帮帮我好么?”百里轻鸿道:“我知道了。”说罢不再理会拓跋明珠,漫步走了出去。被抛下的拓跋明珠这次却没有生气,唇边的笑容反倒是更深了几分。

“谨之,其实你跟我一样渴望权力,不是么?”百里轻鸿可以不爱她,但是她知道百里轻鸿不会离开她的,因为他们确实是天造地设地一对。即便是掩饰的再好,拓跋明珠依然能从那双淡漠的眼底看到熊熊燃烧的暗火,那是对权力的渴望。

只是…午夜梦回,拓跋明珠偶尔也会回想起当年那个白衣银甲,立马扬鞭的少年将军。那时候,他眼神坚定而决然,如夏夜的星空深邃却明亮,令她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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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今天在外面开会~二更会晚一下哈~

371、再见拓跋罗(二更)

因为不想被北晋朝廷或者说被拓跋梁的人注意到,楚凌在上京的行事就只能低调再低调了。虽然如今已经位登九五的拓跋梁未必有那个功夫注意她一个已经离开了好几年的人,但是当了皇帝的拓跋梁的消息渠道肯定也比当王爷的时候更灵通了啊。如果有人发现了她报上去,楚凌相信日理万机的北晋皇也不介意出手要她好看。毕竟私自潜入北晋都城,可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去的理由不用白不用。

既然要低调,楚凌干脆也就不换回女装了,心安理得的每日扮做少年模样在上京的大街小巷转悠,打探消息顺便看看这几年上京的变化。不过几天时间,他就将整个上京的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再结合黄老板给出的资料,心中倒也有了几分数了。当然,因此而花出去的影子也不在少数。对此神佑公主表示,本公主不差银子。

黄老板做事很靠谱,没两天就又有消息回馈过来了。那位据说是拓跋兴业秽乱宫闱受害者的塞外公主的全部消息资料。厚厚的一叠让楚凌几乎要以为这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塞外部落小公主,而是一个深藏不露了不得的大人物。翻开了黄老板送来的卷宗,楚凌越看眉头却是皱地越紧。

说起来,这个小公主还真的不能说完全跟她师父没有关系。

这个小公主所在的部落距离当年貊族发家的祖地不算远,因为实力弱小所以世代都依附于貊族生存。这样的部落,别说是现在就是在当年也没有资格跟貊族王室的嫡脉联姻的。很多年前,拓跋兴业还不是现在这个名震天下的第一名将,而是一个痴迷武道的年轻的貊族普通贵族子弟。拓跋兴业的家中从小便为他定了一门婚事,便是这个小部落族长的女儿。当然,不是现在后宫里这位小公主,而是这位小公主的姑姑。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本来就等着长大之后成婚从此夫唱妇随生儿育女,完全是那时候最寻常的貊族贵族的人生。

然而拓跋兴业或许天生就注定了不会过寻常的人生,他从小在习武方面就很有天赋,七八岁就能打过好几个比他大几岁的小子。偏偏他运气还不错,遇到了一位愿意细心教导他的师父。虽然这个师父的实力并不算如何绝顶,但是他却开启了拓跋兴业通往武道之路最初的那一扇门。之后拓跋兴业便一日千里,十六岁的时候就打遍貊族无敌手了。

但是拓跋兴业认为武道之路没是没有尽头的,那时候他师父已经过时了,拓跋兴业只能自己摸索。于是他决定前往中原游历以求更高深的武学修为,但是有一个问题…他还有一个未婚妻。十六岁对于貊族人来说无论男女都已经不算小了,更何况他们是从小便定亲的,早该成亲了。

最后拓跋兴业与那位姑娘订下了约定,如果三年之内他回来了她还愿意嫁给他的话他们就成婚,如果他没有回来,姑娘便可以自行家人,拓跋家会视她为亲女另外送上一份嫁妆。貊族并没有天启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别说是订过婚的女子,就算是嫁过人的女人依然可以和离改嫁,丧夫的女子再嫁更是传统貊族并不流行守节,也很少有人为名声所累。

拓跋兴业以为这样的安排已经足够妥当了,但是等到三年后拓跋兴业回去的时候那位姑娘却已经不在了。据姑娘娘家所说,那姑娘是在拓跋兴业离开一年后外出游玩遇上了野狼死掉了。之后拓跋兴业便专心于武道,至今未嫁。或许是因为自觉对不住那位姑娘,拓跋家依然将当初承诺送给那姑娘的嫁妆送了过去,甚至是更多。这件事自然也就这样过去了,谁也不觉得这件事对拓跋兴业会有什么影响。毕竟他若是真的爱那姑娘入骨,当初又怎么会抛下未婚妻远赴中原呢?

楚凌手指摩挲着卷宗的一角,她手中这份卷宗下面还有几页,却写了一个不太一样的结局。当年那个姑娘确实是死了,不过却并不是被野狼所害,而是难产而死。那姑娘在拓跋兴业离开之后不久就爱上了一个同族的青年,虽然家人并不同意但是两人依然还是珠胎暗结。那姑娘在最后一次想要跟情人私奔的时候被追捕他们的家人误伤,早产生下了一女之后便过世了。而如今宫里那位公主,正是当年那位姑娘所生的女儿。她并不是那个部落现任族长的女儿,现任族长实际上是她舅舅,只是她从小便被以族长之女的身份养大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并不多。

至于这位公主为何会以二十四岁的高龄嫁给拓跋梁为妃,这是因为她的丈夫已经过世了。至于拓跋梁又没什么要纳她为妃,就不好说了。甚至她原本的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上面都没有写明白只说是突发恶疾暴毙的。

另外一个消息就是,之前的传言并没有错。这位小公主确实是跟他的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若说因为一张脸就能让拓跋梁这样的人意乱情迷难以自制,楚凌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别说只是女儿,就算是那位曾经的未婚妻本人亲至只怕也未必能够做到。

那么……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拓跋兴业的武功哪怕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想要逃走只怕也没有人拦得住,他又为什么要束手就擒?

合上了手中的卷宗,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只看这些东西在这里瞎猜是猜不出来什么名堂的,她还是得去见个人才行。

靠近皇宫不远的一条街上,楚凌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头顶的匾额轻叹了口气。看来这几年,拓跋罗的日子过的也还不算差,至少这府邸依然还是一个亲王该有的待遇,并没有显得格外落魄。当然了,有拓跋胤这样一个手握兵权的弟弟在,拓跋罗本人也不是庸才,也不至于就落魄到哪儿去。虽然拓跋罗当初的伤跟她和君无欢都脱不了关系,不过对于拓跋罗楚凌却没有对拓跋兴业那样复杂的感情,自然也不会有多少愧疚之一了。

上前敲门通报了姓名,不一会儿功夫楚凌就被人带进了府中。拓跋罗已经在府中一处不太显眼的小楼里等着她了,见到楚凌进来拓跋罗并没有急着说话,反而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楚凌一番。良久方才沉声道:“公主殿下好本事,好胆量,竟然还敢光明正大的上门来。”

楚凌摸摸鼻子,对于拓跋罗知道自己身份并不意外。拓跋胤都知道了的事情,拓跋罗怎么会不知道?

“也算不上光明正大,若真的光明正大的话我便直接穿着女装进来了。”楚凌笑道。

拓跋罗冷笑了一声,道:“公主请坐吧。”

知道他不太待见自己,楚凌也不要求什么待客的礼仪了。走到距离拓跋罗不远不近的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三年多不见,大皇子可还安好?”

拓跋罗微微眯眼道:“本王以为,本王与公主少说也该有四年未见了。”

“……”这种旁枝末节那么在意做什么?楚凌叹了口气,道,“四年多未见,大皇子可还安好?”拓跋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道:“不太好,另外公主恐怕要换个称呼了。”楚凌耸耸肩,好吧,拓跋罗现在不是皇子了,应该称呼……“王爷。”几年不见,拓跋罗似乎变了不少啊。

拓跋罗低头喝了一口茶,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楚凌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确实有些事情想要麻烦王爷。”

拓跋罗思索了片刻,便肯定地道:“是为了拓跋大将军?”楚凌点头,拓跋罗道:“公主对大将军倒是有情有义,不过…公主不觉得你现在出现在上京,是在给拓跋大将军找麻烦么?”楚凌有些无奈地叹气道:“一日为师,纵身为师。若是拓跋梁真的因为我一个做徒弟的就能废了貊族第一名将,那王爷就当我是在替师父找麻烦吧?”拓跋罗垂眸,淡然道:“我不知道。”

“嗯?”楚凌有些意外地看着拓跋罗,“什么不知道?”

拓跋罗道:“我不知道大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在场的只有大将军和月嫔以及一些内侍女婢,事后那些人全部都被处死了。所以,现在知道内情的大概只有那么几个人。公主若是想要从我这里打探消息,只怕是要失望了。”楚凌倒也不太失望,定定地望着拓跋罗。拓跋罗道:“除了拓跋大将军和月嫔本人,大概只有拓跋梁和秦殊知道内幕,南宫御月说不定也知道一点儿。公主不是跟秦殊和南宫御月关系都不错么?或许可以找他们问一问。”楚凌轻叹了口气,若是现在能找他们问,她难道不能去吗?

不说南宫御月那唯恐天下不乱地货色,就是秦殊她都不敢确定秦殊到底会对师父做什么。至少站在秦殊的立场,杀了拓跋兴业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同意替拓跋兴业翻案?拓跋罗显然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公主是想要替拓跋大将军洗清罪名么?”

楚凌微微扬眉并不说话,拓跋罗有些好奇地道:“以大将军的身份,若是洗脱了罪名对天启可不算什么好事。公主确定要帮大将军?”

楚凌道:“我只是想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如果拓跋梁做不到胸怀天下,即便是这一次救了拓跋大将军,王爷觉得大将军真的还能和平的重掌军权么?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么”拓跋罗不语,他担心的其实不是拓跋梁不肯再让拓跋兴业执掌兵权。他担心的是拓跋兴业会不会觉得心灰意冷,根本不愿意再掌握兵权?

拓跋兴业对功名利禄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些年之所以对北晋皇忠心耿耿不过是因为北晋皇的知遇之恩以及他自己也姓拓跋罢了。如果他对朝堂上的纷争心生厌倦了,那么确实是很有可能会放弃兵权退隐山林。而这却不是拓跋罗愿意看到的事情。

拓跋罗冷笑一声道:“公主和长离公子当年在上京玩得一手好挑拨离间,如今倒是为拓跋大将军担心起来了,你觉得本王会相信你么?”

楚凌耸耸肩道:“王爷你相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用跟您合作不是么?只是,等到拓跋梁除掉了我师父这个心腹大患之后,下一步的目标会是南宫御月和焉陀家还是王爷和沈王呢?”拓跋罗脸色微沉,冷声道:“公主倒是不客气,当着在下的面就开始挑拨了?”

楚凌道:“我到底是不是挑拨,王爷难道不知道么?”

拓跋罗良久不语,如今北晋朝堂上的局势着实是不算乐观。然而即便是拓跋罗心里清楚这样跟拓跋梁争斗下去只会虚耗削弱北晋的实力,但是他却也不可能因此就直接选择退让将一切都让给拓跋梁。因为他们的身后还站在无数效忠于他们的人。一旦他们就此放弃了,拓跋梁却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够了。”拓跋罗微微蹙眉,道:“这些事情就不用劳烦公主操心了,公主既然担心拓跋大将军,还是多关系关心他吧。毕竟,就算碍于他的声望不能杀了他,但若是拓跋梁想要在暗中做些别的手脚,只怕也是防不胜防吧?”

楚凌闻言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师父他老人家到底为什么要伏首认罪呢?总不至于是真的做了什么事情吧?

“启禀王爷,沈王殿下来了。”门外,管家匆匆进来禀告道。

拓跋罗道:“请沈王进来。”话音刚落,门外已经传来了拓跋胤的声音,道:“不必了,我已经进来了。”拓跋胤走进大厅,目光定定的落在了楚凌的身上。楚凌笑容可掬地对他挥了挥手道:“沈王殿下,许久不见呢。”拓跋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方才冷笑一声道:“你胆子不小。”

楚凌叹了口气,这兄弟俩对她都不太友善呢。不过想想双方的关系,也罢。确实不能要求的太多。

拓跋罗含笑问道:“四弟,你怎么有空过来?”这几年跟拓跋梁勾心斗角还是有些收获的,拓跋胤如今手中依然掌握着一部分兵权。虽然没有先皇在世的时候那么多,却也不少。而且拓跋罗在军中声望不低,若不是有一个拓跋兴业光芒太盛,几乎掩盖了同时代所有将领的光芒,拓跋胤如今的名声还会更大一些。因此,许多军中的人即便不是拓跋胤麾下的,却也乐于给拓跋胤一些面子,甚至是朝他们靠拢。

这么说起来,这个时期的武将们多少有些生不逢时之感。同一辈的如拓跋胤,百里轻鸿,晏凤霄这些无论放在那儿都绝对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但因为有拓跋兴业这尊大神在,即便是名震天下如沧云城主,论战绩声望也是远不能跟拓跋兴业相比的。一提起天下第一名将,无论是天启人还是貊族人甚至是西秦人,心中都只有一个答案——拓跋兴业。

拓跋胤看了一眼楚凌,楚凌微微挑眉,“沈王殿下需要在下回避么?”

拓跋胤并不理会他,而是扭头对拓跋罗道:“我要出城几日,来跟大哥说一声。”拓跋罗闻言,剑眉微皱,道:“这个时候,你出城去做什么?”拓跋胤道:“大将军被下狱,他麾下的一支兵马有些不安稳。”

“陛下拍你去处理?”拓跋罗有些警惕地问道,“这种拉拢人心的机会,拓跋梁怎么会给你?还是说……不安稳只是谦虚的说辞,那支兵马根本是想要反了?他拍你去平反的?”若是如此,这可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那些士兵若是为了替拓跋兴业鸣冤而闹出事情来,拓跋胤如果去平反镇压了,回头传出去了只怕拓跋胤会被人骂的狗血淋头。

拓跋胤没有否认,显然拓跋罗并没有猜错。

拓跋罗眉头锁得更紧了,道:“这事儿你不能去。”

拓跋胤道:“陛下已经下了旨意了。”拓跋梁显然并没有想要跟他们商量,直接当殿就下了旨意。拓跋胤并非不知道拓跋梁的算计,但是当殿抗旨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拓跋罗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睛。他如今双腿不便,几乎等于是半个废人了。外面的应酬就只能靠拓跋胤,但是偏偏拓跋胤最不擅长也不喜欢的就是这些事情。这三年多,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楚凌觉得有点尴尬,人家兄弟俩在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他独自坐在这里旁听。偏偏造成拓跋罗兄弟俩如今这局面的人之中,她也略微进过一些绵薄之力。

轻咳了一声,楚凌道:“拓跋梁要想要打压沈王殿下在军中将士心目中的威望么?既能够镇压住大将军麾下的兵马,又能让军中将士对沈王殿下心生不满,如果操作得当的话,北晋皇这确实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拓跋罗看了她一眼,问道:“公主可有什么高见?”

楚凌惊讶,“我出得主意,王爷会用么?”拓跋罗现在应该是很防备她甚至是仇恨她才对吧?竟然会问她有什么建议?她提的建议拓跋罗敢用么?

“有何不可?”拓跋罗,漫不经心地道。见楚凌疑惑地看着自己,拓跋罗道:“现在,拓跋梁才是公主的敌人不是么?”

楚凌愣了愣,很快便莞尔一笑道:“王爷说得对。”

“那么,公主的想法呢?”拓跋罗问道。

楚凌沉吟了片刻,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建议,不过…我想沈王殿下还是应该对拓跋大将军尊重一些才对。这件事……也可以先请教一下大将军的意见嘛。说不定大将军可以直接安抚住那些将士,将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呢。”

端着茶杯的拓跋胤突然抬起头来,盯着楚凌道:“你想要我带你去见拓跋兴业?”

被人当面拆穿,楚凌也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眉心有些尴尬地道:“毕竟是我师父,按照规矩来了上京我总该去拜见一番才是嘛。”

拓跋胤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他可不知道神佑公主竟然是如此守规矩的人。

拓跋胤站起身来道:“我答应你。”

“嗯?”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会是打算把她骗到牢房里跟师父一起关起来吧?拓跋胤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动弹,回头看了她一眼,“还不走?”

“现在就去?”楚凌惊讶地道。

拓跋胤淡淡道:“难道还要选个黄道吉日?”

“……”楚凌无语,只好匆匆向拓跋罗告别,快步跟上了拓跋胤的脚步。

372、密室红梅(一更)

认真的说,楚凌跟拓跋胤不太熟。虽然哪怕只算她自己跟拓跋胤认识的时间也已经有五六年了,但是依然不熟。一来双方身份立场决定了他们并不适合深交,二来拓跋胤也并不是一个善于交谈的人,性格热情的人。只怕很少有人会觉得自己跟拓跋胤很熟的。因此,在楚凌的印象中拓跋胤一直都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如此。因此这一次拓跋胤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这么互动的提供帮助,楚凌不仅有些不太习惯,还有些不放心。

两人出了拓跋罗的府邸,楚凌不由得想起她来见拓跋落倒是还没来的见一见贺兰真。不过转念一想,如今的贺兰真只怕也未必愿意再见到她只得作罢。

走在前面的拓跋胤突然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正在思索着事情的楚凌险些刹不住脚步撞到了他的身上。拓跋胤回头看着险险地稳住了自己的楚凌,有些不悦地道:“你在做什么?”楚凌暗暗在心中翻了白眼,面上却依然满是笑容,“沈王殿下突然停下来做什么?险些撞到王爷。”

“到了。”拓跋胤冷声道。楚凌却是一愣,“到了?”抬头一看,沈王府!拓跋胤的府邸就在拓跋罗的旁边,可不是几步路就到了么?但是拓跋胤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楚凌看看头顶的匾额,再看看跟前的拓跋胤,“沈王殿下,你带我回你家做什么?我们不是要去看我师父么?”拓跋胤冷声道:“你让我现在带你去天牢看你师父?”楚凌想了想,也对。光天化日的跑去天牢确实是不太好。不过…天牢那种地方,就算是深更半夜守卫也不会就变得宽松了吧?另外,“沈王殿下,你府中没有别人的眼线吧?如果被拓跋梁发现了,,麻烦的可不只是我而已。”拓跋胤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楚凌摸摸鼻子,只得默默地跟了进去。眼线是肯定有眼线的,谁家背后没人盯着,谁家背后不盯着别人呢。这根本就是他们这些皇亲贵族早该习以为常的事。

拓跋胤的府邸依然跟当当年没什么差别,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比当初显得更加安静肃穆了。他从皇子变成如今的亲王,也依然没有换府邸。貊族人对这方面的规格要求也并不算严苛,不像天启人多了几间偏殿,多了几根柱子,或者房檐上多了个什么都是越礼。皇子和亲王本身也算是同一级别,他不乐意换地方自然也没人强求。楚凌默默地跟着拓跋胤一路往里走,却发现越走越往里面,最后来到了当年楚拂衣著住过的那个院子。

楚凌有些惊讶地望着拓跋胤,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拓跋胤却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走了进去。打开房间里的机关,走向了那间隐藏在小院里的密室。楚凌秀眉微锁,沉吟了片刻还是一咬牙转进了密室里。

一股寒气顿时从四面八方袭来,这个时间上京本来就还不算太暖和,但是这个地方若不是有内力护体,只怕当场就要忍不住打个寒战了。

躺着楚拂衣的冰棺依然放在那里,整个密室仿佛跟当年楚凌偷偷进来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差别。楚凌脚步轻缓的走了过去,抬起头隔着冰棺轻触她沉静的容易,几年过去了她的容颜却已经永远停驻在了那个时候。依然年轻美丽,神色宁静安详。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般,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楚凌看到冰棺前面放着一支红色的梅花。即便是上京这种地方,这个季节梅花也早已经谢了。但这一枝梅花却似乎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既不畏惧密室的阴寒冷冰,也没有因为离枝时间长而枯萎。依然娇艳欲滴仿佛是早晨才刚刚从枝头折下来的一般。

楚凌扭头看向拓跋胤,淡淡道:“我记得姐姐说…上京城外有一处梅庄,里面的梅花种类和品相都是整个上京最多最好的。可惜,我在上京两三年,倒是无缘得见。”拓跋胤蓦然道:“这是今年梅庄的第一枝红梅。”

梅庄,曾经是永嘉帝送给女儿的别庄,是准备让她将来作为嫁妆带着一起出嫁的。只可惜这嫁妆楚拂衣没有用上,从貊族入关之后一直到过世楚拂衣都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楚凌低头看着躺在冰棺里的人,问道:“沈王殿下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是终于想通了,打算将她交给我带回去了?”

拓跋胤眉宇间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我说过,她的家就在上京,平京不是她的家,她哪里都不回去的。”

楚凌有些惆怅地道:“是啊,她的家被你们给占了不是么?她已经没有家了,但是她还有家人。只要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拓跋胤冷哼一声,不去与她争论这个问题。沉声道:“我知道你来过这里,但是本王还是想要亲自带你来一次。”

楚凌平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拓跋胤这一次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至少你知道她在这里,到时候…”倒时候怎么样,拓跋胤没有说,楚凌也没有问。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到时候无论怎么样也轮不到拓跋胤操心了。而只要楚凌那时候还活着,就不会对楚拂衣置之不理的。

楚凌难得地没有出言跟人抬杠,现在再追究拓跋胤对楚拂衣到底是什么感情,或者两人之间的过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拓跋胤对楚拂衣的这份感情都是做不的假的。无论拓跋胤的这份感情有多么的真挚,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楚拂衣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这种冰窟一般的密封密室并不适合让外人多待,楚凌和拓跋胤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出了院子,拓跋胤对楚凌淡然道:“你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晚上带你去见拓跋胤。”说完转身就要走,楚凌连忙叫住了他,“沈王殿下,你为什么要帮我?”

拓跋胤回头,看着楚凌唇边勾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只是他实在是很少笑,哪怕只勾了下唇也让人觉得无端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拓跋兴业死了无论对我们还是对北晋都没有任何好处。本王倒是有些惊讶,神佑公主竟然对拓跋大将军如此情深意重。”

楚凌这次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道:“因为本公主不是冷血动物。”

拓跋胤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被抛在身后的楚凌半晌无语,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拓跋胤是真的不怕她在他的府里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啊。

当年拓跋梁起兵逼宫,四皇子妃却暗中投靠了拓跋梁,后来拓跋梁逼宫失败只顾着自保与先帝勾心斗角,哪里会管她一个皇子妃的死活。拓跋梁本事再大也不能贸然插手皇子府的家务事。因此,四皇子妃的下场自然不会多好。之后拓跋胤并没有再娶继妃,这府中的内务直接交给了府中的管事,对外的应酬偶尔贺兰真会帮一把,几年下来上京的权贵们倒也真的习惯了。这王府里少了女主人,可不是就安静了许多么。

一如往日清冷的白塔中,一个白衣侍女脚步轻快地走进花厅却被人拦住了去路。侍女停下脚步有些不悦地皱眉道:“宛如,你做什么?”拦在她跟前的女子跟她一般穿着一身白衣,就连发式也是一模一样。只是她长得十分美丽,一袭最简单的白衣竟也穿出了几分仙气飘飘之感。这样的美貌,若是放在外面只怕不引来无数人惊叹的目光,但是在这里却恍若寻常。白衣侍女面对如此美貌远胜于自己数倍的白衣女子,眼神依然一派淡然无波。仿佛眼前站着的就是一个寻常女子一般。

叫宛若的女子低声道:“公子正在午休,吩咐了不得打扰。”

那白衣侍女淡淡道:“公子也吩咐过,有一些消息无论何时都要立刻禀告。”闻言,宛若神色微变。咬了咬唇角道:“可是…神佑公主的消息?”白衣侍女眼神淡淡地看着她道:“宛若,别以为公子宠着你就能无视白塔的规矩。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宛若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道:“是我错了,姐姐恕罪。”

“谁在外面?”里面传来南宫御月有些慵懒撒沙哑的声音,白衣侍女立刻道:“启禀公子,有要事禀告。”

“进来吧。”

两人走进内室,南宫御月正半倚半坐在软榻上,一身白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衣襟半拢,慵懒散漫。面对这样的南宫御月白衣侍女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连眼神都没有半点变化依然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宛如痴痴地望着南宫御月的模样,白衣侍女垂眸掩去了眼底的不屑。

南宫御月朝宛如招了招手,宛如连忙走到南宫御月跟前乖巧柔顺的为他斟酒。南宫御月问道:“什么事?”

白衣侍女低声道:“启禀公子,不出公子所料这些日子我们一直盯着沈王府上,今天确实有人去了拓跋罗和拓跋胤府上,奴婢以为,应该就是那位。”南宫御月眼神一闪,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哦?本座就知道,她绝不肯放着拓跋兴业不闻不问的。如今这个时候,她既不肯来找本座,又不能去找秦殊,自然只能去找拓跋胤了。”侍女道:“公子,这事…该如何处置?”

南宫御月道:“处置?不用处置,不必管她。”

“……”白衣侍女无言,公子果然一遇上那位就不太对劲儿了。从拓跋大将军被下狱开始,公子就吩咐他们盯着上京的各处城门,各家客栈,沈王和西秦大皇子府上的人员往来,不就是等着那位公主殿下来么?这人果然出现了,却又不管了?南宫御月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悠远,“拓跋兴业那老家伙虽然讨厌,倒还是有些本事的。若是就这么让拓跋梁得逞了,本座岂不是替拓跋梁做了嫁衣?更何况,若是那老家伙真的出了什么事,笙笙岂不是还要恨我。”

“……”难道您以为神佑公主现在就不恨你么?要不是因为您在当初的婚礼上闹那一场,人家神佑公主驸马或许还没有那么快死呢。这些话,白衣侍女当然只敢在心中腹诽,面上还是只能恭敬地应是,“奴婢明白了。”南宫御月挥挥手道:“明白了就好,去吧。”

“奴婢告退。”

那白衣侍女退了出去,跪坐在一边的宛吟方才柔声道:“公子。”南宫御月一伸手,便将她拉入了怀中。宛吟吓了一跳,连忙道:“公子,我……”南宫御月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美丽的容颜仔细打量了良久方才问道:“剑法练的如何了?”宛吟垂眸,低声道:“回…公子,公子教给的剑法已经学完了。”南宫御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放开了她的下巴。宛吟连忙坐起身来,南宫御月懒懒地靠回了软榻里,盯着宛吟道:“资质还算不错,可惜…跟笙笙比起来就差远了。”

宛吟低着头,轻咬着自己的嘴唇。

她是杨宛吟,曾经是平京城里文安伯府的嫡出大小姐。但是如今,她只是宛吟,没有姓氏。她只是白塔里一个寻常的侍女。不,或许在有的人眼中,她还不如白塔里的普通侍女,因为她是侍过寝的侍女。在白塔,这个身份并不能让她更高一人一等。相反的,那些真正受到重用的都是本本分分与南宫御月毫无瓜葛的侍女。而那些曾经爬上过南宫御月的床榻的女子,基本上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会从白塔消失。她虽然已经呆了三年了,却依然找不到半点足以自傲的地方。因为她之所以能待这么久并不是因为南宫御月喜欢她,而是因为她对南宫御月还有用。

南宫御月得不到神佑公主,于是便异想天开地想要亲自打造出一个新的神佑公主。所以,曾经有平京第一美人的她在不知死活的投怀送抱的时候被他看中了。他派人教她武功,教她谋略,教她杀人。甚至要她模仿神佑公主的神态举止和行为习惯。她每一天都觉得很痛苦,她无数次想要告诉他,她不想练武,她更不想杀人。她喜欢的琴棋书画,不是兵书战策,她是杨宛吟,不是楚卿衣。

但是她不敢,也不能。如果她对公子不再有用,那么等待她的下场就是如同以前的每一个女子一般。已经失去了一切,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了的她已经无处可归了,所以她不能再失去公子的宠爱了。

南宫御月却似乎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回去准备准备,过些日子本座带你去见见笙笙。算起来,你们也算是故人了吧?”

宛吟垂首称是,在南宫御月挥手的时候恭敬的退了出去。

南宫御月看着她的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假的终究是假的,这个女人除了长得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跟笙笙比起来真是一无是处。宛吟或许以为南宫御月想要将她变成神佑公主的替代品,其实并不是。南宫御月从来没有想过要弄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神佑公主来。如果他真的想的话,未必找不到跟楚凌长得像的女子。他只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培养出一个跟笙笙一样优秀的女子而已,这世上的绝大多数女人在南宫御月的眼中都太无趣了。如果他亲手培养一个优秀的女子打败了笙笙,那就有趣了。或许,那样他也就不会再觉得她有那么让他痛苦了。可惜啊……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再一次将杯中的美酒饮尽。

深夜,楚凌跟着拓跋胤来到了天牢外面。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拓跋胤,再看看穿着一身貊族护卫服饰的自己,楚凌耸了耸肩。当跟班就当跟班,能先见师父一面就好。

拓跋胤既然要带着人来,自然是事先打点好了的。一路上并没有人阻拦他们,甚至为他们开门的人都低着头,从头到尾没有看过他们一眼。拓跋兴业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被关押在普通地方。他们一直走到了天牢的最深处,偌大的地方干干净净,也空空荡荡的,安静的有些不像是天牢。

拓跋兴业被关在最里面的意见牢房里,牢房的铁栏铜铁黝黑冷硬,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铁栏。不同于外面那些关着人的牢房,关押拓跋兴业的牢房里面也是干干净净的,有床有桌椅,甚至还有烛火有书籍。如果不是太小了一些的话,倒真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卧房了。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拓跋兴业正坐在灯下看书,听到动静方才抬起头来看到拓跋胤也不惊讶,只是淡淡道:“沈王怎么来了?”

拓跋胤道:“并非本王要来,是有人想要见大将军。”拓跋胤侧身,将跟在他身后的人让了出来。拓跋兴业一怔,仔细一看方才看清楚了跟在拓跋胤身边人的模样。

楚凌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方才干笑道:“徒儿拜见师父,几年不见,师父…你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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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师徒再见(二更)

拓跋兴业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楚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淡淡点了下头问道:“你怎么来了?”楚凌一时无语,好半天才道:“拓跋梁生辰将至,我奉命前来,赶在使者之前先一步到了上京。狂沙文学网”拓跋兴业道:“这里没你的事,回去吧。”说罢便不再理会楚凌,转过去背对着外面的两人。

外人以为这对师徒再次相见的时候将会有的暴跳如雷,拔刀相向,最不济也应该是厉声呵斥通通没有。拓跋兴业总共也就说了两句话,一句问楚凌怎么来了,一句是让她走。楚凌侧首看了看拓跋胤,低声道:“沈王下,我想与师父单独谈谈,可以么?”拓跋胤打量了她一眼,道:“快一些,不要耽搁太久。”

楚凌点了点头,拓跋胤便转出去了。

“师父?”楚凌轻声唤道,拓跋兴业却仿佛入定了一般,对她的呼唤不理不睬也没有回头。楚凌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抬手从发间的束发的簪子中抽出了一根略粗一些头上锋利尖锐的小簪。将小簪插进挂在牢门上的锁芯里捣鼓了一阵,只听咔咔几声轻响,牢门上那大锁立刻就应声开了。楚凌推开门走进去,站在拓跋兴业后几步处有些无奈地道:“师父当真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了么?难道还在为徒儿隐瞒份的事生气?”

拓跋兴业回头,目光落在了她后的大门上道:“你会得东西倒是不少。”

楚凌干笑,“技多不压嘛。”

拓跋兴业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当真不怕我一掌拍死你?”

楚凌道:“您这不是没有拍死我么?”

“……”拓跋兴业看着楚凌半晌无语,他倒是不知道这个徒弟这么能说。这三年多,拓跋兴业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他收的这个徒弟到底算是怎么回事,毕竟即便是她远在天启,神佑公主的消息还是时不时的传到上京来的。拓跋梁自然也不会许他忘记这件事,三不五时的也总要在他面前提一提。

生气肯定是有的,在刚知道徒弟真实份的那一刻拓跋兴业当真是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动过的火气的。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徒弟是他自己要收的,楚卿衣给他当徒弟的时候也没有利用他的份做过什么不利于北晋的事。更何况当初她也确实是为了救拓跋赞冒了大险的。哪怕不念这些旧,拓跋兴业也不许自己认为这是多么罪不可恕的错误或者污点。他想要收一个资质足够好的徒弟,楚卿衣也确实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师父骄傲的徒弟。作为拓跋兴业个人,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也不认为自己收错了徒弟。而作为北晋的兵马大元帅,他错的便是当初没有调查清楚楚卿衣的份罢了。

如果说拓跋兴业为北晋培养了一个大敌,拓跋兴业认了。但他绝不会因此而迁怒楚凌,或许有一天他们真的会走上针锋相对的道路。但是正如楚凌所说的,那是因为他们的立场和份,他们天生便是敌人。而不是因为他觉得被骗了所以迁怒。无论过去将来,是生是死,这个徒弟他也还是认的。

拓跋兴业蹙眉看着楚凌问道:“你深夜冒险让沈王带你来此,就是为了跟我顶嘴么?”

楚凌耸了耸肩,笑道:“徒儿不敢,这不是许久不见师父忍不住想要叙叙旧么?”拓跋兴业冷哼一声道:“这里地方虽然小,但是考教一下你的功课还是可以。”

楚凌连忙后退了两步。“师父,徒儿错了,师父恕罪。”

几句话,三年不见的师徒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模样。楚凌也不再开玩笑,沉声道:“师父,您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拓跋兴业沉默了片刻,道:“没什么,这是我的事。你如今份不同了,不要掺和到这些事里来。回去吧。”

“师父!”楚凌沉声道,“你应当知道,拓跋梁不会放过你的。万一…万一他将那件事公开,您的名声……”事实上,拓跋梁一定会将那件事公开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手里握着这么好的一张能够毁掉拓跋兴业的王牌,拓跋梁怎么可能忍住不打?拓跋兴业沉默不语,楚凌有些着急,道:“师父,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想想你麾下那些追随你的将士么?总有不少人,无论如何也会忠心耿耿的追随与你吧?你都不为他们想想么?”

拓跋兴业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失神。

楚凌继续道:“我绝不相信事会是那样的,师父…到底有什么顾虑,你真的不肯说么?”

拓跋兴业微闭着眼睛,淡然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些年…我也有些累了。”楚凌不信,“师父若是想要退隐,什么办法没有?哪怕你直接挂冠求去谁又敢拦你?何必如此自毁。”拓跋兴业睁开眼睛,眼眸深邃锋利,他沉声道:“我是说,事已至此百拓跋梁也不可能杀我,就这样也无妨。”

言下之意,拓跋兴业竟然真的想要将那个罪名认下来。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兵权拓跋兴业并没有执念,早在先皇驾崩拓跋梁登基的时候拓跋兴业就知道拓跋梁容不下他。所以到底是一荣耀风光无限的退隐还是一骂名的退隐,拓跋兴业根本不在乎。或者对拓跋兴业麾下的将士来说,拓跋兴业向现在这样退出反而对他们更好一些。能够让他们免于遭受很多拓跋梁的猜忌。

拓跋兴业心意已决,楚凌有些沮丧,“师父…你怎么确定,拓跋梁就不敢对你下手?”

要杀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拓跋兴业这种不能明面上杀的人,暗地里也是可以杀的。到时候只要说一声拓跋兴业自觉无颜见人,隐居避世去了,谁有知道真相是什么呢。

拓跋兴业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这次确实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楚凌,无论楚凌说什么他都不睁眼也没有反应。

拓跋胤推门进来就看到楚凌正围着拓跋兴业有些焦急地打转一边说着什么,拓跋兴业却是一副高人入定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拓跋胤见惯了从容若定的楚凌,骤然见到她急的团团转的模样倒是有些了愣神。很快拓跋胤就回过神来道:“时间到了,该走了。”

楚凌还没有问出真相,有些不甘。但是拓跋胤却没有再给她时间,沉声道:“不能在这里久留,若是被人堵在大牢里,你我就算插翅也飞不出去。”

楚凌叹了口气,只好对拓跋兴业道:“师父您再想想,我有机会再来看你。”

“别再来了。”拓跋兴业睁眼,淡淡道。

楚凌不答,对着拓跋兴业拱手行礼便跟着拓跋胤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出了天牢,走出了一段距离拓跋胤方才看着楚凌道:“看来,公主也没有什么进展。”楚凌有些无奈地道:“师父什么也不肯说,一副甘心认罪的模样,真是让人头痛。”拓跋胤道:“拓跋大将军若是不肯认罪,你认为有几个人能够抓住他?”楚凌想了想,更加郁闷,“所以才觉得棘手啊,如果被冤枉的人自己都认了,旁人还能怎么办?”

拓跋胤道:“大将军有什么能让陛下要挟的弱点么?”

楚凌看着拓跋胤没说话,一边在心中盘算了一遍,一边暗道:“就算有,我又怎么会告诉你?拓跋梁固然是敌人,你也未必就是师父的朋友啊。”拓跋胤也不在意,道:“公主要见大将军,我已经带你见了。剩下的事与本王无关,既然无事那本王就先告辞了。”

楚凌也不留他,挥挥手道:“不送,今天多谢沈王了。”

拓跋胤笑了笑,转走了。

目送拓跋胤的背影披着月色远去,楚凌望着空dàng)dàng)的街道发了会儿呆。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色,今夜有月无星,却也是一派朗朗夜空令人感到一派静谧清凉。楚凌站在街边发了一回儿呆,听到远处传来巡逻的士兵的脚步声,方才一跃上了房顶消失在了屋脊后面。

回到客栈的时候,院子里的四个人都还没有休息。肖嫣儿趴在石桌上打瞌睡,黎澹和萧艨坐在一边喝茶聊天。云行月靠在屋檐下的柱子边上闭目养神。楚凌立刻收回了准备直接回自己房间的脚步,含笑对四人挥挥手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啊?”云行月翻个白眼,抬头看天上的月亮道:“不晚,这不太阳还没升起来么?”

楚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走到桌边道:“这么晚了你们在等我?”

肖嫣儿见她回来立刻精神起来了,“阿凌姐姐,你去哪儿了?我们担心死了。”一回来黎澹就说阿凌姐姐出门还没回来,他们从晚膳时分一直等到午夜,若是再不回来大晚上他们也顾不得许多要出去找人了。楚凌道:“我去天牢见见我师父,出门的时候不是说了么不用等我。”

云行月道:“公主下,你以为你还是原本的武安郡主么?你现在要是被拓跋梁抓住了,我们大概就不知道要去哪儿捞你了。再说了,就算你还是武安郡主,现在拓跋兴业也没法给你撑腰了啊。”

“公主去天牢了?”萧艨和黎澹齐声问道,不过一个是担心一个是惊讶。

楚凌点点头道:“拜托拓跋胤带我去的,我总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黎澹看看她道:“看来结果不尽如人意?”想到这个楚凌就有些头痛,无力地挥挥手表示别提这个了,心烦!肖嫣儿乖巧地问道:“阿凌姐姐饿了么?我让客栈的厨房准备着宵夜呢。”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楚凌立刻就感觉到饿了。拓跋胤也是够小气的,一下午一晚上的别说是饭了连水都没有请她喝一口,还是她自己在沈王府找的水来喝。

“好饿。”

肖嫣儿立刻笑道:“我去让厨房立刻送过来。”

“乖。”楚凌十分欢喜,还是嫣儿最可了。

头一天太过折腾,第二天早上楚凌就直接睡到了上三竿才起来。刚起出门,肖嫣儿就捏着一封信走了过来,“阿凌姐姐,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给凌公子的。”楚凌接过来看了一眼,信封上的笔迹有些眼熟,“人呢?”

肖嫣儿摇摇头道:“信是送到客栈给掌柜的,方才我去前面掌柜给我的。”

楚凌拆开了看了看,神色微沉。

肖嫣儿有些担心,“阿凌姐姐,怎么了?信是谁写的?”

楚凌轻叹了口气,侧首看向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的云行月道:“南宫御月约我见面。”

楚凌原本也没有指望能够瞒住南宫御月多久,这世上总是有一些无聊的人,在各种各样的的地方布下数不清的眼线或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默默窥视着你的生活。在上京皇城里,她若是想要完全摆脱别人的目光,除非什么都不做每天就躲在客栈里哪儿也不去。或者完全不接触跟那些事有关的人。但若是如此的话,她这么早跑到上京来干什么?种蘑菇么?

南宫御月的危险程度在座的人都深有体会,云行月的目光也不由犀利了起来,皱眉道:“能不去么?”

楚凌摇摇头,扬了下手中的信函道:“恐怕不行,他说我若是不去的话他就让整个上京的人都提前来围观武安郡主。”这绝对是威胁,上京毕竟是南宫御月的地盘,他也却是有资格威胁楚凌。

黎澹问道:“他约了哪里见面?会不会有危险?“楚凌道:“城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属下陪公主一起去。”萧艨道。

楚凌想了想,南宫御月也没有要求她只能一个人去,便点头同意了。

“我也去!”肖嫣儿连忙举手道。黎澹道:“既然国师没有要求,不如就一起出去走走吧?我还没有见过上京的景致呢,不知公主以为如何?”

楚凌轻笑一声,道:“也无不可。”

南宫御月约的地方并不是别处,正是当年楚凌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楚凌依然还记得,当年南宫国师一黑衣冷若冰霜的气质和拓跋罗拓跋胤等人迎面走来的模样,即便在几个同样出色的男子中间,也依然是让楚凌惊为天人。可惜,现实总是让人啪啪打脸,回过神就发现看似高冷的男神原来是个蛇精病。对蛇精病过敏的楚凌只好从此敬而远之。

如今这个季节,院子里自然没有菊花可赏,不过毕竟是上京有名的赏花之所,这个季节别的花儿也不少。一行人一路走过去,虽然比不得江南繁花似锦,倒也不觉得无聊。一直走到院子深处,方才终于看到了她们要见的人。园子角落地凉亭里,南宫御月正坐在凉亭里喝酒,看到楚凌一行人过来也不觉得意外,甚至还好心的对着众人遥遥举杯。

肖嫣儿一看到南宫御月就有些发憷,毕竟她先前把南宫御月得罪的不轻。虽然即便过去了,但是南宫御月记仇可是从来没有时间限制的。连忙躲到了楚凌后,幸好南宫御月注意的从来就不是她,只是从其他人上一扫而过,目光便定定地落在了楚凌上。

“笙笙带这么多人来,是信不过我么?”南宫御月的声音有些哀怨地响起。

楚凌忍住鸡皮疙瘩乱跳的感觉,皮笑不笑地道:“国师觉得,你有什么地方让我觉得你能信得过么?”

“笙笙总是误会本座,不过…我是不会生你的气的。笙笙不如进来,一起喝一杯叙叙旧如何?”南宫御月道。楚凌漫不经心地道:“国师特意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个白衣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轻声道:“公主请。”

楚凌看着那女子微微蹙眉,只听肖嫣儿有些疑惑地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她跟南宫变态没有熟到连他边的侍女都能记住的地步啊,毕竟南宫御月边经常换人,就算记住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落后他们一步的低头也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她是杨宛吟。”

“杨小姐?”楚凌看着宛吟道。

宛吟嫣然一笑,垂眸柔声道:“公主唤我宛吟便是了,公子等候已久,公主里面请。”楚凌打量了宛吟片刻,没有再多说什么抬脚踏入了跟前的凉亭。

杨宛吟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无论过的好与否,无论后不后悔都跟别人没有关系了。想必,杨宛吟这样的人也绝不肯承认自己会因为曾经的决定而后悔的。

374、叫师嫂!(一更)

楚凌走进凉亭,其他人却被宛吟挡在了外面。肖嫣儿虽然不高兴,但她着实是有些憷南宫御月,竟然也不敢多说什么。萧艨等人见楚凌没什么表示,便在外面等着。这么近的距离,除非南宫御月一出手就直接击杀公主,否则萧艨还真不太担心什么。更何况,这三年公主的实力飞涨,南宫御月能不能一出手就击杀公主好不好说。

萧艨本身算得上是也习武的天才,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神佑公主当真是天才中的天才。即便是他见惯了不少高手,也鲜少见过如神佑公主这样的天赋资质。也就不难理解,当年拓跋兴业为什么会不管不顾地收一个天启少女为徒了。对于他们这样的高手来说,什么身份来历都比不上绝顶的资质天赋来的吸引人。

凉亭里,楚凌走到南宫御月对面坐了下来,道:“国师可真的消息灵通啊,我这才刚到上京国师就知道消息了。”南宫御月笑道:“我这不是惦记笙笙么?从拓跋兴业下狱,我就估计着笙笙要来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等着你呢。笙笙比我预料的来的有点慢呢,我都要以为笙笙是不是压根不记得拓跋兴业这个师父了。”楚凌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南宫御月不怒反笑,“笙笙,你对本座总是这样无情。当初君无欢害的我养了许久的伤才好,差点回不了上京了,也没见你关心一句的。”

楚凌没好气地道:“国师,我自问没到倾国倾城倾天下的地步,你到底看上我哪儿,我改成么?咱们说话能不能不这么费劲了?累。”每次跟南宫御月说话都跟打机锋似的,楚凌真的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明明这么好的资质,你就不能好好地保持一个冰山男神应有的职业道德么?南宫御月微微倾身,定定地望着她道:“这个么…大概就是看上你不喜欢本座吧?笙笙,你要不要改一改?”

“……”楚凌运气了许久,方才道:“我已经成婚了。”尊重一下已婚妇女可以吗?南宫御月坐直了身体,笑容散漫地道:“本座不在乎啊。”

楚凌盯着他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南宫御月被她看得有些奇怪也慢慢收起了笑容,“怎么了?笙笙可是想说什么?”

楚凌道:“叫师嫂。”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就用身份压人吧。

“……”南宫御月眼神微沉,盯着楚凌看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引得凉亭外的众人也纷纷看了过来,萧艨更是微微蹙眉有些不悦。知道这个北晋国师一直多公主心怀不轨,没想到都过了三年了竟然还是贼心不死。说起来,这南宫御月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成婚该不会是…不说公主对他并无此意,就是陛下也绝不会同意公主嫁给一个貊族人的。更何况……还有沧云城那尊大神呢,这南宫御月也没什么希望就是了。

楚凌看着笑得有些疯癫的南宫御月,忍不住抽了嘴角。

“国师邀我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么?”楚凌问道。等到南宫御月终于笑够了,方才慢慢收住了笑声,盯着楚凌道:“笙笙,你好无情啊。”楚凌面无表情地点头,道:“谢谢夸奖,别惦记我,没结果的。”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行吧,那咱们就说说正事。笙笙,拓跋兴业的命你还要不要了?”楚凌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南宫御月笑道:“你若是不想要了,本座帮你解决了他。这对天启来说,应该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吧。北晋若是少了拓跋兴业,天启可是能高枕无忧好多年了。”楚凌挑眉,显然是对南宫御月的话不以为然。北晋的整体战力远强于天启,这并不是多一个拓跋兴业或者少一个拓跋兴业就能解决的事情。况且,目前天启也并没有能够跟拓跋兴业相提并论地绝世名将。少了拓跋兴业,对北晋的实力会有影响却却也不至于就让天启占到多少便宜。北晋才入主中原不到二十年,当年入关的的时候的底子都还在,并不缺少能征善战的将领。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楚凌问道。其实到现在楚凌也没有搞清楚,南宫御月到底想要对北晋做什么。跟这种人合作真的是太没有安全感了,也不知道君无欢到底是怎么忍耐这些年的。

南宫御月笑道:“没什么好处,但是也没什么坏处不是么?难道笙笙觉得本座比不上拓跋兴业?”

楚凌沉默,南宫御月没上过战场,所以他到底能不能比得拓跋兴业谁都不知道。说不定人家就是一个隐藏的不世出的名将呢?不过楚凌个人还是倾向于认为他远不如拓跋兴业,这位压根就不像是个能统兵数十万的将帅之才。南宫御月自然看出了楚凌的想法,笑道:“看来笙笙还是心软,笙笙对我这般狠心,倒是对拓跋兴业情深义重。”

楚凌面色微沉,“国师若是只有这些废话想说,就恕我先告辞了,毕竟…我也是很忙的。”

南宫御月见她真的不悦了,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本座不开玩笑了就是。笙笙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拓跋兴业死?”楚凌微微蹙眉道:“怎么会?”有人想要拓跋兴业死这是正常的,但是若说有多少人楚凌却是不太相信地。拓跋兴业是貊族战神,而且他为人也极好,从不仗势欺人,更不会做出什么为了权势勾心斗角贪墨下属功劳的事情。不仅是貊族人,就算是天启人对拓跋兴业的看法都普遍好于别的貊族人。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道:“你们中原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此一时,彼一时也。拓跋兴业现在是没什么野心,但是谁敢保证他以后也不会有的?况且,他这个战神不死,别人要怎么出头?拓跋兴业以为他做出了退让拓跋梁就会放过他么?拓跋梁若真有这么大方,怎么会扣着拓跋赞不放?”

楚凌一怔,终于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了。她来到上京之后,见过拓跋罗,见过拓跋胤,现在又见了南宫御月,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说过拓跋赞的消息。按理说,拓跋兴业是拓跋赞的师父,不管师徒感情如何,拓跋兴业被下狱了,拓跋赞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才对。

“拓跋赞怎么了?”楚凌问道。

南宫御月笑道:“笙笙,你这个小师弟本事可不小啊。只可惜到底还是太嫩了一点,竟然被拓跋梁抓住了把柄。如今他要死要活都是拓跋梁的一句话而已。”

楚凌皱眉道:“师父是为了阿赞才认下那些罪名的?”

南宫御月有些不屑地撇了下嘴角,道:“都说拓跋兴业是盖世名将,他那名将的称号是骗来的吧?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也没见他跟拓跋赞那个废物有多深厚的感情,倒是为了他自投罗网了。”说起这话,南宫御月的语气却是有点酸意。他这辈子也没有谁心甘情愿为他这么拼命过,凭什么拓跋赞那个小废物反而能让拓跋兴业对他那么好?

楚凌秀眉紧锁,这个消息倒是她没有料到的。就连拓跋胤和拓跋罗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沈王那边……”楚凌问道。南宫御月悠然笑道:“你觉得…拓跋罗和拓跋胤会相信拓跋兴业能为拓跋赞做到这个地步?他们现在还在为拓跋赞焦头烂额呢。若不是本座自有消息,怕是本座也不会相信拓跋兴业英明一世,竟然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楚凌没有理会南宫御月的嘲讽,问道:“拓跋赞到底被拓跋梁抓到了什么把柄?”

南宫御月满是幸灾乐祸地道:“也没什么,他一个不小心睡了拓跋兴业的妃子而已。”

“……”楚凌半晌无语,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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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づ ̄3 ̄)づ╭~今天下午有事,更新比较晚,先赶出了一章。后面还会有哒,尽量在十二点之前发上来~泪奔~~o(&amp;gt;_&amp;lt;)o~~

375、人事皆变(二更)

拓跋赞睡了拓跋梁的妃子?!楚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天雷劈过一般的舒爽,看向南宫御月的眼神都有些木然了。南宫御月显然很高兴看到楚凌如此震惊的表情,满脸笑容幸灾乐祸地道:“笙笙,你说你这个小师弟是不是长进了?”

楚凌皱眉道:“阿赞怎么可能跟拓跋梁的妃子…他现在已经出宫建府了吧?拓跋梁的妃子在后宫吧?他一个已经不是皇子不能轻易出入后宫的人,是怎么跟身在宫中的妃子…嗯,发生关系的?”被质疑了南宫御月也不在意,他现在心情很不错,“那拓跋兴业又是怎么…嗯?秽乱后宫的?”身为绝顶高手,区区一道宫墙算什么?拓跋赞虽然是个废物,但是有拓跋兴业教导了几年,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楚凌喝了一口茶,道:“国师不是打算跟我故弄玄虚吧?”南宫御月啧了一声,道:“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楚凌盯着他问道,那凌厉的目光却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南宫御月这次倒是十分好说话,道:“告诉笙笙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笙笙打赢了她就可以了。”抬起下巴朝站在凉亭外的宛吟点了一下,南宫御月道。楚凌回头看凉亭外微微蹙眉道:“她不是我的对手。”

以她如今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来宛吟的深浅。三年前宛吟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少女,从这个标准看的话,这三年宛吟的进步算得上十分出色。但是对楚凌来说却还远远不够,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她刚来的时候宛吟也未必就是她的对手。

南宫御月混不在意道:“只要笙笙打赢她就可以了,她越弱笙笙不是应该越高兴么?”

楚凌无言以对,确实是,但是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不过现在是她有求于人,而且南宫御月提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楚凌自然也不会讨价还价。点了点头道:“行,一言为定。”

南宫御月满意地点头,吩咐道:“宛吟,武安郡主要指点你的武功,不要让本座失望。”

宛吟回头,恭敬地拱手道:“是,郡主请。”

楚凌看着眼前的宛吟心中不由得暗暗惋惜,当真是美色误人不分男女啊。想当年杨宛吟也是个骄傲的名门贵女,家世虽然算不得顶尖的好,在平京的贵女中也算得上是一流的人物。如今抛家弃父,跟在南宫御月身边三年竟然就混成了一个侍女。南宫御月叫她武安郡主,宛吟便也跟着称呼她武安郡主,可见这白塔教导侍女的功夫也确实不错。

既然要“指点武功”当然不能待在凉亭里,楚凌起身出了凉亭,南宫御月也跟着慢悠悠地走了出去。他当然知道宛吟绝对不是楚凌的对手,却半点也不在意,倒像是个单纯看热闹的一般。

黎澹和萧艨自然不高兴这北晋国师竟然让公主和一个小小的侍女比武,哪怕这侍女曾经是天启贵女呢,现在也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侍女而已。但是公主既然答应了,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宛吟这几年其实跟不少人都交过手,不仅打过,她真是还没少杀人。毕竟南宫御月对她可没有什么温柔的手段,若是不狠心是真的会死的。但是面对楚凌的时候,宛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一来是武安郡主在上京和白塔的名声太盛了,宛吟心里清楚自己赢过她的机会几乎没有。二来是不想在南宫御月面前输给楚凌。

楚凌自然不知道宛吟心中想了什么,见宛吟提着一把剑对自己拱手,便也淡淡点了下头。宛吟微微蹙眉,道:“郡主不用兵器么?”

楚凌道:“你出招吧。”她若是拔出流月刀,三招之内解决不掉宛吟都算是丢人丢大发了。

宛吟一咬牙,也不多说什么轻叱一声便提剑朝着楚凌刺了过来。楚凌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首长剑便从她跟前刺了过去。宛吟见一剑落空,连忙回身想要再补上一剑,却见楚凌身形一闪下一刻她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掌,整条手臂都是一震手中长剑险些脱手。宛吟强忍着痛楚,抓紧了手中的剑没有松手。楚凌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宛吟已经又一剑刺了过来。楚凌足下清点纤细的身影已经一跃而起避开了宛吟这一剑。

在萧艨等人眼中,这一战实在是没什么看头。宛吟的身手还算利落,但是跟楚凌比也没有比没长大的孩子强多少。楚凌算是给南宫御月面子,让了宛吟几招。但即便是如此,十多招以后原本宛吟手中的长剑还是易了主落到了楚凌手中,倒是剑锋落到了宛吟的脖子上。楚凌淡淡道:“承让。”

宛吟看了看站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的南宫御月,再看了看跟前云淡风轻的楚凌,只觉得一股浓重的挫败感袭上心头。难怪公子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透着不满意,原来她努力了三年对神佑公主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即便是鲜少跟真正的高手过招,宛吟也知道自己跟神佑公主的切磋实在是败得很难看。一咬牙,一把匕首从宛吟的袖底滑落倒了手中。她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向了楚凌。

旁观的人并没有人惊呼,似乎对于宛吟的偷袭半点也没有放在眼里一般。楚凌看着对面刺过来的匕首,轻叹了口气抬手捉住了匕首雪亮的刀刃。轻轻一弹,匕首就从宛吟手中飞了出去,正好擦着南宫御月的脸颊飞过去钉到了他身后凉亭的柱子上。

“公子?!”宛吟吓了一跳,甚至顾不得楚凌还架在她脖子上地剑跪倒在地上,“请公子责罚。”

“废物!”南宫御月冷哼一声,垂眸看着地上的宛吟道。宛吟微微颤抖了一下,将头低的更低不敢再说话。南宫御月有些厌烦地挥挥手道:“脸丢够了,退下吧。”宛吟也不敢多说,连忙起身退了下去。看着宛吟匆匆离去有些蹒跚的背影,楚凌扭头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地道:“笙笙该不会又可怜起她了吧?”笙笙对谁都心软,偏偏就对他心狠啊。

楚凌摇摇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别太随便糟践女人,不然…会有报应的。”这个宛吟,原本没看出来倒是真有一股狠劲。难怪敢不管不顾地跟着南宫御月跑了。南宫御月若是不小心一点,说不定哪天真的要栽在女人手里了。

“哈?”南宫御月短促地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是不以为然。显然是没将楚凌的话放在心上。

从南宫御月那里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楚凌也就懒得跟他耗费时间干脆利落地告辞走人了。南宫御月不知道哪一根神经搭错了,今天的心情似乎十分的不错。竟然也没有为难,爽快地放他们走人了。回去的路上,楚凌一路上都有些心事重重。从南宫御月那里得到的消息,对楚凌来说着实是略有些震撼了。

拓跋赞跟她当初在上京的时候不太一样楚凌是知道的,她对先皇下手的那一次就感觉到了。但是楚凌却没有想到,北晋先皇竟然对拓跋赞寄予了如此厚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疼这个儿子还是在害他。北晋先皇生前手底下有一直隐藏的势力,这个就连拓跋兴业也只是知道一鳞片爪,基本上没有怎么接触过的。但是北晋先皇生前却将这支势力交给了拓跋赞,并且要坚昆教导拓跋赞武功。所以,拓跋赞不仅是拓跋兴业的徒弟,坚昆也是有份的。先皇死后,这一股势力就完全属于拓跋赞所有了,因为先前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若不是最近半年拓跋赞有些按耐不住露出了马脚,说不定拓跋梁还能被一直隐瞒下去。

楚凌回想着自己当初刺杀北晋先皇的时候看到拓跋赞的情形,思索着拓跋赞得到这股实力自己是不是也贡献了一份力量。北晋先皇当时肯定没料到自己能那么快死,所以说不定只是想要重用拓跋赞。毕竟比起那些身后有着庞大姻亲的皇子,身世简单,又是拓跋兴业徒弟的拓跋赞明显是个不错的人选。谁知道,北晋皇突然被她给杀了,坚昆也因为追杀她一去不回,那股神秘的只有北晋皇自己和心腹知道的势力自然就落入了拓跋赞的手里。不过拓跋赞小小年纪竟然真的能掌握住,以前倒是有些小看他了。

“公子是在想南宫国师说的事情?”黎澹问道。

楚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南宫御月这次,也算是帮了我们不小的忙了。”若不是南宫御月主动送上来消息,他们说不定还要查不少时候。虽然南宫御月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地就白送人消息的,但对他们有用也是真的。肖嫣儿轻声哼哼了一声,道:“我看他肯定是不安好心,阿凌姐姐咱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云行月对此深表赞同,当初他们只是想要进宫寻药,南宫御月就敢提要求让凌姑娘去刺杀北晋皇。说实话,云行月到现在也不相信南宫御月真的喜欢楚凌。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哪怕是对一个姑娘有一点点的好感,也提不出来这么丧心病狂的要求。当初凌姑娘被坚昆追杀的那一个多月,云行月哪怕只是听说也觉得胆战心惊。

楚凌也有些无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在上京这块地方,他们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南宫御月的,“我先去见见拓跋胤和拓跋罗。”云行月问道:“是因为方才南宫御月说的事情?”楚凌点了点头,皱眉道:“先前拓跋胤没有跟我说起阿赞的事情。”云行月犹豫了一下道:“凌姑娘,人心易变。北晋那位…十七皇子,你跟他原本的师姐弟情谊也不见得多深,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楚凌看向云行月,“云公子知道什么消息么?”

云行月道:“我只是听说,这两年这位变化挺大的,而且…跟拓跋大将军的关系也没见的多好。拓跋大将军为他顶罪…总觉得有些奇怪。”诚然拓跋兴业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是为一个不算亲厚也不算看重的徒弟顶下这种罪名就有些奇怪了。说句不好听过的话,拓跋兴业眼下也就只有楚凌和拓跋赞两个徒弟,那如果他多几个徒弟,是不是每个徒弟出事了他都要替人顶罪?还有他麾下那些将领,出生入死多年情谊未必比徒弟差?如果出事了拓跋兴业是不是也要出面帮着顶罪?这简直太奇怪了。

楚凌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南宫御月的消息她还是相信的。听了云行月的话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拓跋罗绝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竟然又见到楚凌了,他表示自己其实并不太想要见到这位天启公主。不过这次楚凌并不是上门求见,而是暗夜里飞檐走壁翻墙进来的。竟然完全没有惊动王府的守卫,可见这位公主的实力当真让人惊叹。

拓跋罗看到楚凌出现在书房里的时候微微楞了一下,方才放下手中的书卷道:“公主深夜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楚凌笑道:“我没打扰王爷吧。”拓跋罗淡然地注视着门口的楚凌,道:“公主难不成是专门来跟我客套的?”楚凌无奈地耸耸肩道:“深夜打扰,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还请王爷见谅。”拓跋罗示意她坐下说话,楚凌也不客气走进书房挑了个方便说话的位置坐了下来。看向拓跋罗道:“昨天…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告诉我?”

拓跋罗挑眉,“本王不知道公主说的是什么。”

“阿赞。”楚凌提醒道,拓跋罗闻言神色微变,盯着楚凌道:“公主虽然离开北晋多年,消息却依然灵通啊。这消息…是南宫国师告诉你的吧?”楚凌含笑不语,拓跋罗道:“我不知道阿赞现在在哪里。”楚凌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阿赞逃走了?”南宫御月说阿赞是被拓跋梁给抓了。拓跋罗摇头道:”我不知道,在拓跋大将军被下狱的头一天,阿赞就突然失踪了。看来,公主知道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消息?你知道阿赞的下落?”

楚凌垂眸道:“我听说,阿赞这几年变了很多。”

拓跋罗笑道:“谁会不变?阿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楚凌不以为然,“哦?如果是沈王殿下失踪了,王爷还会像现在这样淡定么?”拓跋罗神色微变,眼神锋利地射向楚凌。楚凌心中立刻便有了数,看来……变得不仅是人,拓跋罗和拓跋胤跟拓跋赞的关系也有了变化。说不定昨天拓跋罗和拓跋胤并不是没想到告诉她这件事,而是根本不想提这件事。但是楚凌依然有些疑惑,这几年他们自然是依然关注着上京的消息的。所以拓跋赞应该没有做什么大事,否则他们不可能关注不到。

楚凌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问道:“王爷真的不知道阿赞怎么样了么?”

拓跋罗道:“不知道,这两年阿赞跟我们来往并不多。我和老四,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他手里竟然还隐藏着那么大的一股势力。”

“所以,他确实做了什么事?”楚凌道。拓跋罗的神色似乎有些怅然,良久方才道:“这两年拓跋大将军几乎要被拓跋梁架空了,其中除了死忠于大将军的人意外,其中大部分已经被拓跋梁收编了。但是…其中有一部分,归了阿赞。另外,阿赞还纳了几个侧妃,无一例外都是娘家实力不弱的。若不是先前他收拢势力太过心急了,只怕现在还没有人察觉。”楚凌道:“我记得…阿赞还没有成婚?”

拓跋罗笑了笑,道:“成不成婚,和纳不纳侧妃有什么关系?总之,现在阿赞已经不需要我和老四扶持了,所以公主来问本王他的事情,本王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楚凌道:“拓跋梁竟然会允许他成长到如此地步?”拓跋罗道:“他投靠了拓跋梁,至少在他失踪之前是这样。公主若是觉得拓跋大将军的事情跟他有关,恐怕只能自己去查。不过…恕我直言,这两年拓跋大将军跟他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楚凌只觉得头更痛了,见她这副模样拓跋罗倒是有些高兴了,“公主深夜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楚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然还能为了什么?拓跋罗道:“本王手里有一个消息,公主说不定会有兴趣。不过…公主拿什么来换?”楚凌道:“王爷还没说是什么消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感兴趣的?”拓跋罗道:“关于…宫里那位和拓跋大将军…的事儿。”

楚凌摇头表示不感兴趣,宫里那个塞外小公主的事情已经被黄老板查了个干干净净了。她不觉得拓跋罗能有什么有用的消息给她。拓跋罗也不在意,淡笑道:“那位…月嫔,跟阿赞是旧识。”

楚凌一怔,拓跋罗笑道:“这个消息,公主应该不知道吧。”

“怎么可能?”楚凌皱眉道:“月嫔不是塞外长大的么?怎么会跟阿赞……”拓跋罗道:“我们貊族的皇子并不像是天启要么住在京城要么在封地轻易不能离开。阿赞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皇子,早年间每年都会跟着回祖地祭祖的。”楚凌盯着拓跋罗不说话,拓跋罗道:“月嫔比阿赞大几岁,不过…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楚凌脸色微变,她又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拓跋罗在暗示什么。如果这是真的的话,倒是能够南宫御月所说的消息对的上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拓跋赞到底在哪里,这件事中他到底有起到了什么作用。

拓跋罗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道:“消息公主听了,现在该听听我的条件了吧?”

“……”这是强买强卖。

拓跋罗笑道:“我的条件并不苛刻,不会让公主为难的。”

楚凌打量了他半晌,方才道:“王爷请说。”

拓跋罗道:“本王知道昨天四弟带你去了什么地方。”楚凌眉梢微扬,看着拓跋罗不说话。拓跋罗道:“那位…灵犀公主,对四弟的影响太大了。”

“所以?”楚凌问道。

拓跋罗道:“我希望公主能帮我,将那位公主带走。”

楚凌沉默了半晌,方才道:“王爷这样做,就不怕沈王伤心么?”拓跋罗道:“这些年,他伤心的难道还不够?留着她…四弟永远都不会走出来的。”无论是谁,在自己住的院子里面藏着一具尸体,也永远都不会走出来的。拓跋罗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纵容这个弟弟了,但是这些年他着实是有些累了。拓跋罗甚至都有些后悔当年没有多关注一下四皇子府。楚拂衣的死,毁掉了他的亲弟弟。

这些年拓跋胤看似没什么问题,拓跋罗却知道他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如果不是他这个亲哥哥还陷在上京这个旋涡之中,他说不定早就远走高飞甚至了断自己了。一个没有斗志,没有野心的人,又怎么可能赢得过那些处心积虑野心勃勃的人?

楚凌道:“这个要求…恕我只怕难以达成。”

楚拂衣的遗体楚凌并非不想带走,而是如果拓跋胤不配合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带走。现在这个季节,在往后会越来越热。冰棺离开了密室之后根本就不可能支撑到返回天启,就算是回到了天启…江南冬天寒冷有限,权贵皇室所用的冰都是从北地买来地。现在这个时候哪怕是带回去了也很难像拓跋胤一样完好的保存。楚凌并不觉得现在让楚拂衣的遗体来回折腾是什么好事。她希望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将她从那个密室里接出来,送入皇陵入土为安。但是,面上楚凌当然不会跟拓跋罗说这样的理由。她淡淡道:“王爷这是要让我与沈王殿下为敌啊。王爷好打算,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又不用担心你们兄弟之间因此生出嫌隙。后果都是由我来承担的么?”

拓跋罗道:“难道公主不希望迎回灵犀公主的遗体?”

楚凌道:“如果王爷能劝说沈王殿下心甘情愿地交出遗体让我护送回天启,自然没问题。但王爷若是想要我想办法偷出去或者抢的话,只怕是不行。别的不说,如果沈王追着不放,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王爷打算如何善后?”

拓跋罗皱着眉头盯着楚凌,显然没想到这个神佑公主这么难缠。

“大哥。”

拓跋罗正要说话,门外便响起了拓跋胤的声音。拓跋罗一怔,看向楚凌。楚凌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显然她是早就知道拓跋胤在外面了。拓跋胤推开门进来,看向拓跋罗道:“大哥。”这声大哥跟方才的那一声显然是不太一样,里面似乎蕴含着几分怒意。

拓跋胤看向楚凌道:“公主若是没事……”

楚凌立刻从善如流,笑道:“今晚打扰王爷了,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本宫就先告辞了。至于王爷方才的提议…如果沈王殿下没意见的话,我天启自然是十分乐意迎回灵犀公主的。”说罢,也不看拓跋罗的脸色,楚凌笑吟吟地转身出门去了。要将楚拂衣的遗体带回天启吗?楚凌从来没有想过。拓跋胤有一句话说得对,平京不是楚拂衣的家,楚拂衣有生之年也从未踏足过平京一步。更何况…现在带着楚拂衣回去,她能够得到哪些老学究和酸儒的一丝尊重么?他们不会觉得灵犀公主因为国破家亡受了多少苦楚如何可怜,他们只会觉得她委身貊族人,丢了天启的颜面是天启皇室的耻辱。就像他们对待那些所有的当初被遗弃在北方的女眷一样的态度。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安静地停留在沈王府的地下。至少拓跋胤是真的对她有感情并且尊重她的。

至于拓跋罗…楚凌叹了口气,他说的没错,过了这几年,所有人都已经变了。昔日的北晋大皇子自然也不会例外,虽然他可能是为了弟弟好,但拓跋胤却未必会领他的请。

“笙笙。”一个修长纤细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轻声唤道。

楚凌抬眼望去,就看到了月光下那一张有些熟悉的容颜。楚凌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方才道:“贺兰姐姐。”来人正是拓跋罗的王妃,贺兰真。贺兰真比起三年前看上去沉稳了许多,似乎在上京这种地方待久了,那种塞外部落公主的骄傲野性也渐渐的消失了。看上去倒是一个真正端庄大方的北晋王妃了。

贺兰真嫣然一笑道:“果然是你,先前王爷说你来过了,我还不信呢。”

楚凌道:“看来,你们夫妻感情很好。”连这样的事情都跟贺兰真说,显然这对夫妻的关系十分不错。贺兰真走到楚凌身边,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方才道:“是还不错,毕竟我们也做了几年夫妻了嘛。”贺兰真嫁给拓跋罗不久拓跋罗就断了腿,从此地位一落千丈。贺兰真却能一直不离不弃地跟在拓跋罗身边,作为一个继妃贺兰真做得真的已经足够好了,拓跋罗只要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也会感动的。更何况,他们从一开始关系就不算差。

楚凌笑道,“见贺兰姐姐过的不错,我也放心了。”

贺兰真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倒是你…这几年可没有少听到你的故事啊。神佑公主?”

楚凌有些无奈,“见笑了。”

贺兰真摇摇头道:“哪里,虽然…如今我也不知道你跟王爷和四弟算是朋友还是敌人,不过…我还是很佩服羡慕你的。都说天启女子无能,现在我才知道天启女子一点儿也不比貊族女子差啊。就笙笙你一个,就能抵得上千百个貊族贵女了。”楚凌也不由一笑,看向贺兰真地神色有些复杂,“你不怪我么?”

贺兰真奇怪地看着她道:“怪你什么?隐瞒身份么?你这种身份…要是告诉我才奇怪吧?”连拓跋大将军这个做师父的都不知道,如果告诉她了那贺兰真都要怀疑楚凌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想要找死了。楚凌望着贺兰真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贺兰真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楚凌无奈地笑道:“是啊,特别感动。”

贺兰真道:“感动了就好,过段时间是我生日,记得准备厚礼。”

楚凌噗嗤一笑,点头郑重地道:“好,我一定准备厚礼来给你祝贺,顺便连这几年的也一起补上。”

“这还差不多。”贺兰真满意地笑道。

376、委曲求全?

之后几天,事情都没有什么进展。见过了拓跋兴业之后楚凌倒也不着急了,至少拓跋梁一时会儿也不敢就真的对拓跋兴业下黑手的。偏偏她现在找不到拓跋赞却是有些麻烦,拓跋梁将拓跋兴业下狱的事情处理的很干净,即便是朝堂上下依然有不少人锲而不舍的为拓跋兴业鸣冤,拓跋梁也很沉得住气的没有将真正的原因公布出来。但越是如此,才越是让人明白他这是想要憋大招呢。等到那些站在拓跋兴业一边的人情绪和气氛都被激化到了最高点在骤然放出这个炸雷,绝对能把绝大多数人炸的天翻地覆。

虽然在天启人眼中,北晋人都是不知教化,不失礼数的蛮夷。但是貊族认也不是真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可以随意胡来的野人。至少…和别人的女人私通,这绝对不包括在北晋人的道德允许范围之内。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堂堂皇帝,貊族王者的时候。

到时候,拓跋兴业哪怕是北晋战神,只怕也要面对所有人的谴责和鄙夷了。私通这个罪名,比他直接入宫抢了一个妃子来要难堪一些。

楚凌有些无奈地坐在院子里发呆,肖嫣儿脚步轻巧地欢快地走进来看到她立刻停下了脚步走了过来,“阿凌姐姐。”楚凌侧首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怎么了?不是跟萧艨出去玩儿了么?”肖嫣儿撇撇小嘴道:“萧艨说有事儿,不能带我去,自己走掉了。”楚凌有些好奇,“萧艨有事儿?”

萧艨在上京能有什么事儿?

肖嫣儿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就让我自己回来他追了上去了。”闻言,楚凌倒是有些担心起来。他们毕竟是在上京,萧艨又人生地不熟的,别出什么事儿才好。肖嫣儿见她如此,也跟着有些担心起来,“他…他不会出事儿吧?我刚才应该跟着他一起去才对。”楚凌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跟着他去只能拖他后腿。萧艨的身手好着呢,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我就是有些好奇,我记得他在上京应该没有认识的人才对啊。”

肖嫣儿有些沮丧,“我没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的。”

楚凌拉着她坐下来道:“别担心,话说回来…你倒是挺听萧艨的话啊。”萧艨让她回来她竟然就乖乖回来了,要知道肖嫣儿可不是什么听话的好孩子。肖嫣儿眨了眨眼睛道:“有什么不对吗?我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啊。”上京还是比不上平京繁华,女孩子逛街的话自然也就没有平京有趣了。刚开始还能新鲜一下买一些天启看不到的东西,这几天下来肖嫣儿早就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楚凌摇摇头道:“没什么不对,萧艨行事沉稳,你多听他的话没错。”

从房间里出来的云行月正好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变了一下,眼睛里不停的朝着楚凌飞刀子。楚凌视而不见,好心情地对云行月打招呼,“云公子今天也没有出去?”云行月看了肖嫣儿一眼,道:“没什么事情,出去做什么?”肖嫣儿看看云行月再看看楚凌,总觉得云行月的表情不太友善。十分机智地道:“阿凌姐姐,我去看看黎公子,昨天听说他有些着凉了。”当下便起身想要溜走了。云行月有些不悦,移步挡住了他的去路,“怎么?看到师兄就跑?今天没跟萧艨一起到处跑了?”

肖嫣儿微微皱眉,有些不高兴地道:“我们才没有到处跑,我们是出去办事的。”

“办事?”云行月冷笑道,“萧将军办的事情就是陪你逛街?他什么时候那么闲了?”

“这…这关你什么事!”肖嫣儿有些怒了,涨红了小脸道:“你昨天挤兑萧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哪里得罪你了你凭什么挤兑他!”云行月顿时被气乐了,“你还听得出来我在挤兑他啊?”

“你当我傻么?”肖嫣儿怒道。

云行月道:“可不是傻么?你一个未婚女子,整天跟萧艨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我!关你什么事儿?!”

楚凌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皱眉道:“嫣儿,你先去看看黎澹。”肖嫣儿也不想跟云行月吵,但是云行月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见楚凌开口立刻就点点头瞪了云行月一眼转身走了。看着肖嫣儿逃一般离去的背影,云行月神色有些阴沉不定。

楚凌看着他半晌方才摇了摇头,道:“云公子,你对嫣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云行月愣了愣,“什么怎么想的?”

楚凌眼神带着几分凉意扫过云行月身上,淡淡道:“早几年嫣儿总是缠着你惹你不悦我是知道的,但是这两年她已经渐渐走出来,你也应该放心了。你总是阻挠她与别人相处,是不是不太好?嫣儿虽然看着天真,但是…她已经不小了。”云行月盯着楚凌,沉声道:“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看了一眼肖嫣儿离去的方向道:“我们换个地方谈。”其实楚凌早就想跟云行月谈一谈了,但是云行月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她若是开口倒像是故意找事。而且,肖嫣儿至今没有恢复当初的那段记忆,楚凌也有些犹豫到底该怎么处理。但是至少这两年看来,肖嫣儿是真的已经放弃对云行月的感情或者说执念了。云行月这两年的表现却很奇怪,特别是这次出来一路上他已经严重干扰到肖嫣儿和萧艨的相处了。别说肖嫣儿一看到他就想要躲开,就是萧艨也觉得很尴尬。萧艨是不是喜欢肖嫣儿她不知道,但是肯定有好感的。但是云行月总是故意插入两人之间的相处或者明朝暗讽,让原本相处的很自然地两个人处境也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云行月皱眉道:“这里不能谈么?”

楚凌道:“有些话,你也不希望让眼耳听见吧?”

云行月沉默了一下还是跟楚凌一起走了出去。两人进了客栈前面的一个僻静的厢房坐下,云行月才望着楚凌道:“凌姑娘想要跟我说什么?”

楚凌道:“按说云公子的私事我没有资格管,但是云师叔临走前将嫣儿托付给了我,我就不得不过问一下了。云公子,你对嫣儿到底是怎么想的?”云行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楚凌道:“我知道桓毓跟你聊过这个话题,不过桓毓公子自己都还是个孤家寡人,估计这种事情也不会跟你了得多么正经。所以,我希望云公子能想一想,认真的回答我。”

云行月想了想,桓毓确实暗示过机会,不过说的话都有些阴阳怪气,他听着不入耳自然也更不入心,“我为什么要回答凌姑娘这个问题?”云行月扬眉,有些懒洋洋地道。

楚凌并不在意他的故作散漫,道:“因为…这次回去我会考虑给嫣儿做媒,寻一个如意郎君。”云行月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僵硬了起来,楚凌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边,悠悠然道:“嫣儿已经二十多岁了,寻常人家的女子这个年纪儿女都该成行了吧?”云行月盯着楚凌,脸色却突然变得煞白。

楚凌微微蹙眉,盯着他的脸半晌方才慢慢道:“你知道了。”

云行月脸色顿变,眼中难得的闪过几分慌乱无措。楚凌盯着他,声音有些冷,“你是因为当初那件事,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才……”

“不是!”云行月断然否认。楚凌微微挑眉,“不是?当初嫣儿追着你跑了好几年,你连见也不肯见她一面,如今她不缠着你了,你反倒是回心转意了?怎么,云公子已经忘记你心中的那位白月光了?”云行月不知道白月光是什么东西,但是结合楚凌的话倒也能猜到她指的是谁。俊美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撑着额头道:“我不是因为…我当初根本不知道嫣儿她会…”

楚凌皱眉,打断了他痛苦的分辩道:“那么,你以后想要怎么办?”

云行月道:“我…我愿娶她为妻,一辈子照顾她。”

“愿?”楚凌眉宇间露出几分嘲讽之色,“你以为嫣儿找不到人嫁,没有人愿意照顾她么?所以,云公子这两年这么委屈求全,都是为了弥补当初的事情?”

云行月半晌不语,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着他纠结的模样,楚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位云公子看着还算聪明,但是某些方面简直就是…活该当年会被一个黑心莲给骗了。怜悯地撇了他一眼,楚凌道:“我可没看出来,你这两年有想要娶她的意思。云公子,恕我直言,你这样就算没有人追求嫣儿,每个十年八年的你只怕也成不了是吧?”这货竟然是跟君无欢和南宫御月师出同门,简直是无法想象,白长了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云行月道:“凌姑娘对我有成见?”

楚凌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你现在才看出来?”

“……”

云行月思索了良久,道:“自从三年前我到了平京以后,嫣儿就一直躲着我。”虽然不明显,嫣儿还是努力在想要做个好师妹,但是云行月能感觉到肖嫣儿想要躲着他。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提出想要娶她为妻的事情了。楚凌觉得自己半辈子的火气都想一起发给云行月,见他一副苦恼的模样忍不住凉凉道:“不然你还指望人家小姑娘天天追着你,最好是主动求嫁?云公子,脸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行月皱眉,他觉得自己跟楚凌说不清楚。反正一开始凌姑娘就对他有成见,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满意就是了。

楚凌摆摆手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在嫣儿还没有答应嫁给你之前,不要随便干扰她和别人相处。她也有选择别人的权利不是么?”

云行月脸色顿变,道:“你明知道她不能……”

楚凌淡淡道:“她能,她看着是单纯,但也不是柔弱无力的菟丝花。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有一百种选择。而你……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云行月身形一震,神色惨淡,喃喃道:“你真的觉得有人能接受…能接受一个生过别人孩子的女人么?”

“云、行、月。”楚凌一字一顿轻声唤道,“我明白了,所以你现在是还是在委屈求全是么?”

“不。”云行月连忙道:“我…我是真心想要照顾她的,我…我……”云行月突然发现,平时调侃楚凌和君无欢好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真正面对别人让他说出“我喜欢她”这几个字,却觉得难如登天。楚凌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云行月咬牙,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我是真心…喜欢……”

“啪!”门外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响起,房间里的两人脸色微变。楚凌身形一闪一把拉开了门,就看到不远处肖嫣儿仓皇离开的背影。

肖嫣儿的武功虽然不算高明,但是轻功却极好。她若是认真的收敛还踪迹,即便是楚凌也需要认真观察才能发现。方才她与云行月都在专注说话,竟然不知道肖嫣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谁也想不到,肖嫣儿竟然会悄然跑到门外来偷听他们说话,若是平时咋咋呼呼的肖嫣儿只怕才刚走到几丈外就被他们发现了。

楚凌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云行月闪身追了出去。

------题外话------

抱歉亲们今天不太舒服,更新比较少。明天尽量补上~~

377、妖怪?仙女?(一更)

肖嫣儿从没有想过她只是偶尔一次调皮就能换来如此可怕的报应。原本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先前萧艨要追的人她在哪儿见过,这才顾不得去看黎澹就转身回来找楚凌的。听客栈的伙计说楚凌上了楼上最后面的厢房,也没有多想便跟了上去。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客栈里并没有多少人。楚凌所在的厢房本来就是他们长期包下来的,不仅是那个房间,就是旁边的几个也一并被包下来了,以免偶尔在里面说话的时候被人听了去。他们这样的身份,纵然不是说什么绝密的事情,偶尔一不留神一个称呼不对被人听去了都是麻烦。

原本肖嫣儿有些好奇阿凌姐姐为什么要跟云师兄专门到雅间里说话,毕竟比起雅间客栈的后院要更安全一些不是么?于是便想要吓一吓他们顺便考验一下自己的轻功,还特意带了一盘自己喜欢的点心上来,没想到刚刚轻手轻脚地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阿凌姐姐的声音,“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在嫣儿还没有答应嫁给你之前,不要随便干扰她和别人相处。她也有选择别人的权利不是么?”

答应嫁给谁?云师兄?谁要嫁给她啊?肖嫣儿有些不开心地在心中嘟哝,她以前是有点不懂事,但是云师兄不是一直都躲着他连家都不肯回了么?现在她都想开了,为什么阿凌姐姐还要说这个?难道是她表现的不太明显所以云师兄还是误会了?难道她要亲口跟云师兄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不要老是跟着我。”但是万一云师兄觉得她自作多情,多丢脸啊。

正在肖嫣儿出神地时候,一句话如惊雷一般劈中了她的脑海,一瞬间她的脑海中仿佛都只有那句话以及嗡嗡的轰鸣声,“你真的觉得有人能接受…能接受一个生过别人孩子的女人么?”

生过…别人孩子的女人?他说的是谁?

肖嫣儿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却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腹部和纤细的腰身。她生过孩子么?根本不可能!虽然她的医术并没有师父那么好,但是连自己生没生过孩子难道她还能看不出来么?

肖嫣儿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脉搏,却只觉得脉象混乱的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越是看不出来她心中越急,往后退了一步撞翻了方才随手放在旁边木几上的点心盘子。肖嫣儿这才被惊醒过来,忘了一眼紧闭的厢房门,转身飞奔而去。

从客栈出来,肖嫣儿确实一脸茫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儿做什么,但是她又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想看到熟悉的人。对了,她要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生过孩子,也许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她!

伸手按住了一阵阵抽痛地心口,肖嫣儿脚步踉跄地消失在了大街上的人潮之中。

下意识的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肖嫣儿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越走越偏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渐渐消失。眼前的地方已经不再是喧闹繁华的街道而是有些破旧阴暗的地方。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肖嫣儿警惕地回头看向来人,果然看到几个男子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一行五个人有中原人也有貊族人,看向她的目光却是一样的不怀好意。

肖嫣儿并不惧怕,虽然她对外一贯表现出来的都是乖巧单纯的模样,但是江湖中人称呼她为小毒仙总不会是因为觉得她长得可爱像仙女一样善良。所以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道:“你们想做什么?”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起来,“难得在上京看到这么粉嫩的南人姑娘啊。”这种一看就粉嫩嫩的南人少女,要么家里有权有势被好好地保护着轻易不能让人见到。要么都是早早地成婚,低调的掩盖自己的容貌。哪里会随便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走,还跑到这种地方来?简直是不对她做点什么都让人觉得对不住自己。

“可不是么?小姑娘,看你心情不好要不要咱们陪你玩玩啊?”其中一人笑道,眼神却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肖嫣儿此时的心情十分不好,对上那人的眼神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甜美的起来,“玩什么?”

那人一愣,显然是没见过如此天真的姑娘。竟然问他们玩什么?顿时又是一阵大笑。另一个貊族男子早就等不及了,上前一把就想要将她抓入怀中,“玩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啊。”下一刻,就听到他的惨叫声突然响起,“啊啊?!”

其他人都是一愣,很快就看到了男子惨叫的原因不由悚然一惊。那男子刚刚伸出去的手已经变成一片焦黑,仿佛是被火烧过的一般,不正常的萎缩卷曲着,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你对他做了什么?!”

肖嫣儿偏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说要陪我玩玩么?来呀。”她抬起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淡淡的阳光下如玉一般的莹润漂亮。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只是,旁边跪在地上抱着手惨叫的同伴提醒了他们,这个少女肯定不简单。

“你是怎么做到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交出来!”

肖嫣儿笑道:“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个男人犹豫着,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太无辜太无害了,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她能够一出手就将人的手变成这样。不说是一个娇俏的少女,就算是那些武功高手也没有听说有谁有这个本事的。他们刚才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定是这姑娘身上有什么东西。一个胆子大一些的男人慢慢走上前来,“将东西教出来!”

肖嫣儿粲然一笑,身形一闪她纤细的手指已经搭上了那人的手臂,“你想看呀,那就给你看看好了。”

“啊?!”被肖嫣儿的手指搭上的肩膀突然冒出一股浓烟,站在几步远的人都不由得闻到了一股让人闻之欲呕的问道。只见那只手臂从肖嫣儿落手的地方开始迅速地被什么东西服饰,很快就连衣袖都一起被腐蚀掉了。原本男子强壮的手臂一瞬间变成了一根黑漆漆的焦炭。但即便是如此,少女那白皙的玉手依然那么漂亮,甚至都没有沾染上半分乌黑。

“妖…妖怪?!”剩下的三个男子终于变了脸色,也顾不得同伴转身就往外面跑去。肖嫣儿轻哼了一声,足下轻轻一点整个人便掠了出去。她武功虽然一般,但是轻功却极佳。片刻间就追上了那三人,笑道:“跑什么呀?陪我玩呀。”

三人哪里有心情陪她玩儿?恨不得赶紧摆脱这个妖怪。出

肖嫣儿指尖轻轻一番,一道青烟骤起,其中两个人便当场到了下去。剩下的一个先一步脱离了那青烟的范围,所在墙角不敢动弹,“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肖嫣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恐惧的模样,伸出白皙的小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作势要掐他的脖子。那人方才可是眼睁睁看着她将一只手一只胳膊瞬间变成了焦炭的。这要是掐到了他的脖子上,那不是当场连他的脑袋都要变成焦炭了?连忙跪地求饶,“姑娘,我们错了!小的错了,姑娘饶命啊。”

肖嫣儿笑容可爱,“饶了你?刚才是你骂我妖怪的吧?”

“不不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姑娘不是妖怪,姑娘是天上的小仙女!”男子连忙道。

肖嫣儿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个邪恶地笑容伸手朝着那人脖子抓了过去。那人惨叫一声,眼皮一翻顿时晕了过去。肖嫣儿眨了眨眼睛,伸手戳了戳他的脖子发现这人竟然是真的晕过去了。

“胆子这么小啊。”肖嫣儿有些扫兴地嘟哝道。

“遇到姑娘,还能胆子大的人可不多啊。”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肖嫣儿回头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小巷口站着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子。肖嫣儿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三个人以及还抱着手臂哀嚎的两个人,有些心虚地将手藏在身后。男子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一般,扫了一眼地上的人道:“这几个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姑娘,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肖嫣儿挑眉看着他好奇的问道:“你认识我?”

男子笑道:“小毒仙名扬江湖,幸会。”

真的认识她?

“你是谁?”肖嫣儿问道。

男子拱手笑容和善地道:“在下姓黄,在上京做点小本生意讨口饭吃。”肖嫣儿盯着他看了许久,问道:“你不怕么?”男子道:“在下相信,姑娘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肖嫣儿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现在有点事请想要请你帮我。”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扬眉道:“哦?姑娘请说。”

肖嫣儿道:“我没地方去,你收留我几天吧?”

“…荣幸之至。”

肖嫣儿蹲在一座院子的房顶上发呆,刚刚被迫收留她的黄姓男子有些无奈地道:“姑娘,你真的不回去么?万一家里的人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吧?”肖嫣儿扭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这么烦?再吵吵毒哑你哦。”

“……”

在这个外表有些破败的院子里蹲了一下午,肖嫣儿又细细的为自己诊过脉。她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没有生过孩子,不过…她多年前确实生过一场大病。之后有一段时间师父特意给她开了很多补药,虽然看起来跟孕妇没什么关系,但是补血调理什么的应该也差不多吧?现在肖嫣儿已经记不起来当时那些药方了,只记得师父说自己为了试药乱吃东西才把自己弄病了的。但是她却记不太清楚自己当时试的是什么药,师父也不让她自己为自己诊脉开药方,说怕她再把自己毒死一次。

还有每次提起孩子…她总是会觉得不太舒服。明明她很喜欢孩子,看到长生那样的小可爱就想要捏捏抱抱,为什么听别人说起生孩子的事情却会觉得难过呢?

她忘记了什么。

肖嫣儿当然知道有很多药都可以让人失忆,但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肖姑娘……”院子里的人轻咳了两声道。肖嫣儿不悦,“你信不信我真的会……”

“但是,有人来找你了啊。”对方无辜地道。

肖嫣儿猛然回头,就看到站在院子门口正抬头看她的楚凌。肖嫣儿站起身来,直觉的转身就想跑。楚凌连忙开口道:“嫣儿,站住!”肖嫣儿身形一顿,终究是忍耐着站在了当场。楚凌微微松了口气,一转眼肖嫣儿就跑不见了。若不是黄老板送消息来,在上京这地方找人还真是不太容易。

对黄老板点点头道:“多谢了。”

黄老板拱了拱手表示无妨,这位可是大主顾,帮他找个人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了。

“你们认识?”肖嫣儿惊讶地看着两人问道。楚凌道:“这位是上京消息最灵通的黄老板,你跑就跑,还跑到他这里来,就不怕他把你给卖了?”黄老板轻咳了一声,“凌公子谬赞了,两位好好聊,在下就先告退了。”

肖嫣儿恶狠狠地瞪着黄老板,现在哪里还能不知道是这家伙出卖了她,“我要毒哑他!”

黄老板摸了摸鼻子,赶紧溜了。

楚凌飞身上了房顶,走到肖嫣儿身边。肖嫣儿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她,便扭过头去不说话了。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伸手拉着她坐了下来,轻声道:“嫣儿在生我的气?”肖嫣儿一愣,回头有些迷茫地望着楚凌。楚凌道:“冒然让你听到这件事……”

肖嫣儿连忙摇头,只是眼泪却忍不住流了出来,“阿凌姐姐,我…我是不是真的……”

楚凌怜惜地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嫣儿,这没什么。虽然现在让你知道这件事会很痛苦,但是…其实我也松了口气,因为,我一直都在想,要怎么让你知道这件事。这件事…你自己必须心里有数。”这个世间对女人太残酷了,除非如云师叔原本所希望的让云行月娶了肖嫣儿,这件事或许可以永远都不再提起。但是事情却未必如此顺利,肖嫣儿如今明显也对云行月没有什么执念了。

除此之外,无论肖嫣儿嫁给谁,这件事都是永远无法绕过去的。楚凌也想过,等肖嫣儿有了喜欢的人之后,再由她们出面暗地里跟她喜欢的人沟通。对方如果不在意这件事的话是可以绕过肖嫣儿,甚至永远瞒着她的。但是…谁也无法保证肖嫣儿所选的人就会完全不在乎,这跟人品无关,这个时代的男人天生所受的教育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不在乎这个。难道她要一个两个三个的一遍遍背着肖嫣儿去跟别的男人说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在对方心中埋下一个肖嫣儿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结?这对肖嫣儿来说并不公平也不安全。

想比起来,楚凌倒是宁愿让她自己先来面对。或许会痛苦,但是楚凌相信她会走出来的。

肖嫣儿睁大了眼睛,有些迷茫地望着楚凌。

楚凌轻声道:“你先别怕,我将当年的事情跟你说一说,你愿意听么?”

肖嫣儿点了点头,“我知道,阿凌姐姐是为了我好。你说吧,我听着。”

378、往事!(二更)

等到楚凌将当年的事情跟肖嫣儿说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黄老板很有眼色的没有让人来打扰她们,大约是因为有事,两人竟然也没有觉得饿了。听完楚凌的讲述,肖嫣儿整个人都傻掉了。让楚凌略微遗憾的是,肖嫣儿并没有想起来当年的事情。显然当年肖嫣儿给自己用的药还是很厉害的,并不是受点刺激就能够恢复。

“阿凌姐姐…你是说我不小心跟云、云师兄那什么…然后有了宝宝,又不小心没了,所以就给自己……”肖嫣儿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连话都说不完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去吃药。而且那药性看起来十分的不稳定,她竟然还能因此脑补出一大段她爱云行月爱的死去活来的片段。

楚凌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没有漏掉什么东西,方才点了点头。

肖嫣儿揪着自己的头发,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凌,“可是…可是我……”可是她现在完全想象不出来为了云师兄那么疯狂的模样啊。

楚凌拍了拍额头,觉得当初君无欢不同意帮肖嫣儿是对的。万一撮合完了,肖嫣儿突然想明白其实她没那么爱云行月,这两个人日子要怎么过啊。

“你想想三年前?”楚凌提醒道。

肖嫣儿努力回想三年前,眼底一片茫然。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三年前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想要嫁给云师兄,好像觉得就应该这样天经地义地一般。他们从小就有婚约不是么?但是什么时候又不这样想了呢?想的太认真,肖嫣儿觉得脑袋有些隐隐作痛。楚凌见她神色越来越痛楚,连忙打断了她,“嫣儿!”

肖嫣儿轻颤了一下,眼神渐渐地清晰起来。楚凌按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想不起来也不要紧,只要心里有数就行了。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肖嫣儿道:“我知道的,我知道阿凌姐姐是为了我好。”她早年跟着师父四处行医的时候见过的事情并不少,这几年虽然好像心智跟外貌一般停止生长了,但是比起寻常女子肖嫣儿的见识无疑是要丰富得多地。自然也明白楚凌担忧的是什么。

楚凌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你方才听到我跟云行月的话了?他…你对他的话是怎么想的?”

肖嫣儿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我不想嫁给云师兄。”

楚凌并不意外,只是问道:“为什么?”

肖嫣儿有些黯然地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失忆了之后还会想要缠着云师兄,但是我觉得…如果真的是我自己服下的药,我当时应该是想要忘掉一些很痛苦的事情的。如果只是云师兄不喜欢不愿意娶我这种事情,我觉得并不至于如此。”虽然她想不起来自己服药前的事情,但是按照阿凌姐姐说得事情往前推一点时间的事情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她跟云师兄相处了十多年,她并不觉得按照当时自己的心理会因为云师兄想要娶别人就痛苦的宁愿以往一切。所以……“是因为那个宝宝么?我很喜欢那个宝宝,想要给宝宝一个家,但是宝宝没有了。”

她从小便是孤儿,虽然师父师娘对她像亲生女儿一般的好。但是她始终都是知道自己没有爹爹也没有娘亲的,这个世上没有真正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她想要一个真正只属于自己的家人……因为这种失去了宝宝的痛苦,所以她失忆之后还执着的缠着云师兄,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其实是想要宝宝回来的吧?

肖嫣儿吸了吸鼻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靠在楚凌怀中带着几分鼻音道:“阿凌姐姐,我不想重蹈覆辙,虽然我现在还是记不得宝宝,但是这是从前的我的决定。”

楚凌轻声道:“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好好想想你心里还有没有云行月就行了。”说肖嫣儿完全没有喜欢过云行月,楚凌并不相信。少女时期的恋爱,哪怕并不刻骨铭心却也是真挚单纯的。肖嫣儿和云行月从小定下婚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肖嫣儿既然愿意嫁给云行月,必然不可能完全没有感情。单单只是为了孩子,就能有那么深沉地执念么?

肖嫣儿沉默了许久,方才道:“我想清楚…我想从新开始,我不想跟云师兄在一起了。这几年是我耽误了他,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吧。况且,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了,我会一直惦记着宝宝的事情的。我觉得我永远都不会放下这件事。”

虽然说得有些凌乱,但是楚凌还是听明白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影,能想到这一点,说明肖嫣儿真的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了,确实是已经长大了。

“如果不是云行月的话,将来你……”

肖嫣儿抬头笑看着她道:“我知道,阿凌姐姐不用担心。我可是小毒仙,谁敢欺负我,我毒死他!”

楚凌莞尔一笑,摇摇头道:“嗯,谁也不敢欺负我们嫣儿。”

两人说这话,月亮慢慢移向中天,肖嫣儿靠在楚凌怀中慢慢地睡了过去。

楚凌抱着肖嫣儿掠下房顶,就看到萧艨不知何时站在屋檐下背靠着柱子闭目养神。听到声音方才睁开眼站直了身体,“公主。”楚凌微微点头,低头看了一眼肖嫣儿道:“等我一下。”这么晚了自然不好抱着一个人在上京城里晃荡,楚凌问黄老板找了个房间将肖嫣儿放进去休息方才出门去见萧艨。淡淡地月色下,萧艨抱剑站在院子里抬头望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凌走过去问道:“萧将军怎么会来这里?”

萧艨道:“那位黄先生派人去客栈传信,我跟着传信的人过来的。”

楚凌闻言不由一笑,“看来黄老板的人警惕性有些差啊。”其实警惕性再高的人,被萧艨跟踪了只怕也很难发现。不过对方直接就回了这里,被萧艨摸到了老巢倒也不冤枉。萧艨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嫣儿姑娘…没事吧?”他只知道肖嫣儿似乎跟云行月闹了什么矛盾跑出去了,却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这段时间云行月本来就有些阴阳怪气的,萧艨虽然看他不顺眼但是碍于公主和驸马的关系也不好对他动手。如果不是看云行月一副失魂落魄来去匆匆的模样,萧艨说不定真的会揍他一顿。

楚凌摇头道:“应该没什么事了。”楚凌并不打算跟萧艨说发生了什么事,这是肖嫣儿的私事,告不告诉萧艨都需要由嫣儿自己决定。

萧艨点了下头,“没事就好。”

两人走到院子另一边坐下,楚凌好奇地问道:“嫣儿说你追着什么人出去了?什么人让你这么着急?”萧艨点头,剑眉也跟着皱了起来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是百里轻鸿身边的人。”

“嗯?”楚凌有些意外,在上京看到百里轻鸿都不奇怪,让楚凌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萧艨会记得百里轻鸿身边的人。萧艨凝眉道:“三年前奉公主之命去协助云公子的时候看到过,云公子赘言之后百里轻鸿那人下山崖找过云公子的踪迹。应该是百里轻鸿的人,而不是…拓跋明珠的人。不过我今天跟上去倒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发现他在西秦人联络。”

楚凌轻叩着桌面的手指顿了一下道:“你确定?百里轻鸿的人,跟西秦人有联系?”

萧艨点了点头道:“我原本打算避开免得他认出我,却正好看到他神色有些诡秘的和一个西秦人交换了个眼色,然后便一前一后的走了。我跟上去一段路之后,发现他们果然去了同一个地方。然后关在房间里密聊了大约一刻钟左右。”

楚凌扶额,若有所思,“百里轻鸿和西秦人…这次拓跋梁的寿辰,西秦人也会来吧?”

萧艨点头道:“这是拓跋梁登基以来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庆贺生辰,西秦身为北晋属国,肯定会派使者前来的。”

楚凌偏着头,“不知道,西秦王会不会来呢?”

萧艨一愣道:“西秦王一国之君,应该不会轻易前来吧?”

楚凌嗤笑一声道:“你觉得在北晋人眼里,西秦王算得上是什么一国之君么?况且,拓跋梁登基之后,西秦王应该还没有亲自来朝贺过吧?”萧艨道:“公主觉得,那个西秦人是西秦王的人呢?”楚凌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西秦王那个疑是躁郁症少年,可不像是有这种臣服能跟百里轻鸿搭上线的人。只怕…还是这位长期留在上京的西秦大皇子吧。秦殊啊秦殊…你可真是让我觉得出乎意料啊。

萧艨也很快明白过来,道:“西秦大皇子?”

楚凌笑了笑,道:“不过是谁,这个百里轻鸿都很有趣。”拓跋梁的女婿,跟拓跋梁重用的臣子暗地里眉来眼去。这两个人还刚好都不是貊族人,从某种程度上说还都跟拓跋梁有仇。她怎么突然觉得拓跋梁用人,比先皇要不拘一格多了?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更像是自己找死了。

楚凌摆摆手道:“先不管了,萧将军若是有空的话帮我盯着秦殊看看吧。不用太近了,知道他平时跟什么人来往就行了。”

萧艨沉默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两人对视了一眼出楚凌已经一闪身到了门前伸手就推开了紧闭的房门。萧艨也站起身来不过他没有跟着楚凌冲过去,而是慢了两步在房门外几步远就停住了脚步。

“阿凌姐姐?!”楚凌刚到床边,肖嫣儿就一头扎进了她怀中。楚凌连忙旋身卸去了大半的冲力,带着肖嫣儿坐倒回了床上。只见肖嫣儿发丝凌乱,满眼都是泪水和恐慌。楚凌连忙拍拍她的背心,柔声道:“怎么了?我在这儿,别怕……”肖嫣儿紧紧地抓住楚凌的衣袖颤声道:“阿凌姐姐,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楚凌问道。

肖嫣儿低声道:“那个…我看到那个宝宝了,他不见了……”她看到云师兄与她争吵,然后拂袖而去。她倒在了地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虽然仿佛那只是一场梦一般,但是梦中的自己那种痛苦绝望的心情,让她即便是梦醒了依然还忍不住颤抖。好可怕……她还看到自己十分狼狈的拖着孱弱的身体,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的配置药剂。各种各样地毒药,让梦中仿佛是旁观者的她看着都胆战心惊。然后梦中的她拿起其中一副药直接服了下去。她想要阻止,因为她觉得那副药不对,有几种药就像是胡乱放进去的,甚至有两种旁观的自己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如果吃了肯定会出事的。但是她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药服了下去,然后…然后她就醒了。

醒来之后,梦中的事情只留下了一个淡淡地记忆,但是那种绝望痛苦的感觉却刻骨明细。

好痛…好痛……

“阿凌姐姐,好痛啊……”

“没事,没事。”楚凌抱着她,轻声安慰道:“别怕,已经过去了。嫣儿,没事了……”

“嗯。”肖嫣儿抽泣着点头,抓着楚凌衣袖的手却始终不肯放开。楚凌扶着她躺了下来,轻声道:“别怕,我会陪着你的,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没事了。”

“阿凌姐姐,别走。”肖嫣儿低声道。

“好。”楚凌柔声道。

379、南湘苑聚会

第二天一早,楚凌独自一人回到了客栈。肖嫣儿清晨醒来之后虽然没有昨晚那样伤心了,却依然心情低落不愿意回客栈,更不愿意现在就见到云行月。楚凌只得请萧艨留下照看肖嫣儿,先独自回去了。算算日子襄国公等人也快要到上京了,她也还有不少时间需要处理。

刚回到客栈云行月就扑了上来,楚凌一闪身让开了他皱眉道:“你做什么呢?”

一晚上过去,云行月依然穿着昨天那一身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却十分的憔悴狼狈,显然是昨天一晚上没睡。但是楚凌却半点也不同情他,她昨晚为了安抚肖嫣儿还大半夜没睡,这会儿正困着呢。

“嫣儿在哪儿?!”云行月问道。楚凌看看他,抬头翻了个白眼,“嫣儿在哪里你不知道么?”犯困的人,脾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云行月又不是不认识黄老板,萧艨都能跟着人找到那里云行月会找不到?云行月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楚凌身后空荡荡的大门外,黯然道:“她不肯回来?”楚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云公子,我建议你放弃。”

“凭什么?”云行月不悦地挥开她的手,楚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好一会儿,道:“你不会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嫣儿了吧?”或许是昨天一整夜地痛定思痛,云行月开口倒是没有昨天那么艰难了,也或许是因为肖嫣儿并不在这里的缘故,“是又怎么样?”

楚凌冷笑一声,“你喜欢她就一定要跟着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云行月咬牙怒瞪着楚凌,楚凌嗤笑一声,道:“云行月,这世上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两条相交的线一旦错开了,更是再也不会相交了。”固然地球是圆的,错过的两人还是有可能再次相遇的,前提是你得有本事走过一整圈儿。至于回头,谁规定一定要回头?谁又规定你回头了别人就一定要等你追上来呢。

不在看云行月难看的脸色,楚凌漫步走进了院子。

“公主。”坐在院子里的黎澹自然早就看到了两人,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太和谐,黎澹便也没有主动过来打扰。楚凌定下脚步看向黎澹,“身体好一些了么?”黎澹有些羞愧,“劳公主挂心,已经没事了。”他果然是一群人中身体最弱的一个,刚到上京没几天竟然就差点病倒了。幸好病得不是很重,服了两副药就差不多好了。

楚凌摆摆手道:“你刚到北方,偶尔不适应也是正常的。我估计襄国公他们这几日就要到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黎澹点头称是,站在门口的云行月看看两人,咬了咬牙一挥袖转身出门去了。

黎澹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门口,蹙眉道:“云公子…不会有事吧?”楚凌道:“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能有什么事?”黎澹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他还年轻又正是雄心勃勃事业心爆棚的时候,对别人的爱恨情仇并不是很感兴趣。只要不影响到正事,不影响到肖嫣儿的安全,他自然也是不会去多管的。这三年下来,黎澹跟肖嫣儿虽然算不上多好的关系,但毕竟交情还是不错的,至少比跟经常到处跑的云行月好多了。

又过了两天,无论是黄老板还是凌霄商行依然没有拓跋赞的消息,楚凌隐隐也有些着急起来。拓跋赞在先皇在位的时候虽然不太起眼,但如今毕竟也是个王爷,一个王爷这么多天不见人影,朝堂上下竟然也没有人理会么?

这日,黄老板笑吟吟地来邀请楚凌去参加一个聚会。楚凌自然知道黄老板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接到帖子也只是挑了挑秀眉,便应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性质的聚会,不过聚会的地点倒是有些意思。竟然是在上京有名的花街上,而且还是上京最有名的花楼……南湘苑。

楚凌换上了一身男装,按时出现在了那地方,黄老板果然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一看到她从街道尽头走来,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凌公子,你可终于来了。这怎么是走着来的?早知道在下拍马车去接你啊。”楚凌一边把玩着手中折扇,一边打量着四周笑道:“鲜少来这种地方,一路走过来也长长见识。”

黄老板笑了笑,伸手请楚凌一起进去。

两人并肩往里面走去,南湘苑门口此时也是宾客络绎不绝,远胜附近的其他花楼。

楚凌跟在黄老板身边,有些好奇地道:“我记得…前几年京城第一的花楼,好像不叫南湘苑吧?”黄老板嘿嘿笑道:“这个…做生意么有赔有赚,有起有落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这两年这南湘苑在上京可是名噪一时啊。”楚凌问道:“为何?难道南湘苑出了什么绝色尤物?”

黄老板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方才点头道:“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尤物。”

楚凌对所谓的绝色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兴趣,毕竟她自己就是个绝色美人儿,真想要看的话看镜子也是可以的。当初号称平京第一美人儿的杨宛吟,美则美矣但楚凌私以为还够不上尤物二字。微微扬眉,道:“所以,黄老板今天是请我来看美人儿的?”

黄老板连连摆手,陪笑道:“公子说笑了,自然是有正事方才敢邀请公子的。”

“洗耳恭听。”

黄老板看看四下,压低了声音在楚凌身边道:“当初黑市被毁的事情公子可还记得?”楚凌当然记得,不但记得,黑市被毁跟他还有直接关系呢。面上却有些不解,“怎么?这南湘苑跟黑市有关系还是跟冥…有关系?”拓跋梁当了皇帝还开花楼?这也太不讲究了一点吧?

黄老板摇头笑容神秘,“自然不是,不过公子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既然存在便是因为有需求地。既然黑市没了…自然有要有别的代替地。”

楚凌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对那所谓的黑市着实没有什么好感。黄老板显然也明白这一点,道:“公子放心,这个地方有些趣味,到不至于像那黑市那般的不讲究。这毕竟是开在明面上的,就算是貊族人……”就算貊族人杀人如麻猪狗不如,表面上也还是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的,“最近各国的侍者商人都聚集在上京,这南湘苑幕后的主子便想着邀请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来聚一聚,所以今晚这里会有很多人来。”

楚凌问道:“南湘阁幕后的主人是什么人?”一般人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底气邀请那么多的人吧?毕竟,都是外来的人对上京也不熟悉,会不会给他面子还真不好说。

黄老板的声音更低了几分,道:“听说,是昭国公主。”

“拓跋明珠?她想干什么?”楚凌有些惊讶,黄老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南湘苑的后院,后院里果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竟然比前面的大厅还要热闹。楚凌一眼望过去,果然穿着各色服饰和不同样貌的人都齐聚在院子里,看起来倒是比永嘉帝的寿辰还要齐全。黄老板出示了请帖之后,两人便被请进了院子里。园子里远处传来乐曲声,曲声明快柔媚,还伴随着欢快的鼓点,完全不似中原的曲风。

楚凌与黄老板一边走在院子里,一边低声交谈,“黄老板真的确定,今天来此会有收获?”

黄老板笑道:“公子寻遍了整个上京,都没有找到那位的下落。在下手下虽然不敢说是无孔不入,但是在这上京也算是消息灵通了却也依然没有找到半点踪迹。在下猜测,那位…若不是被人秘密关押起来了,就是隐藏了身份躲在了一个我们都猜不到的地方。”

“你认为他会来这里?”楚凌问道。

黄老板笑道:“他若还是自由身,总不能真的躲起来什么都不做一辈子隐姓埋名。他若是想要做些什么,这地方人流混杂三教九流岂不是十分方便?另外,不知公子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楚凌问道,“什么?”

“如果不是陛下抓了那位的话,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失踪。据在下所知,他并不是真的在拓跋大将军被抓的同时失踪的。虽然大将军下狱之后他就鲜少出现在人前了,但真正完全找不到他的行踪却是在公子入上京的前三天。”楚凌一怔,看向黄老板道:“黄老板的意思是他在躲着我?”

黄老板笑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在下只是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公子。”

楚凌良久都没有说话,两人一路往前走到了园中最热闹的地方。果然看到园中一片空地上,一群身形妖娆的胡姬正在翩然起舞。许多宾客都位围在四周欣赏胡姬的歌舞,还有不少人坐在四周三三两两地谈笑风声。楚凌注意到,在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小楼上或坐或站着几个人,人群中有一个隐约是个女子的模样,但是不是拓跋明珠却看不太清楚。

楚凌偏过身子,低声问道:“拓跋明珠是想要敛财还是收集消息?”

黄老板道:“敛财,也收集消息。”他自己就是做情报生意的,消息自然格外灵通,“公主可知道,这南湘苑一年能赚多少银子?”楚凌自然不知道,不过凌霄商行的生意如今也在她的手里,她大概还是能估算出一个数目的,“十万两左右?”花楼赚得多,但是花费也不少。别的不说,想要培养出一个出色的花魁就需要花不少钱。像南湘苑这种刚刚开起来的楼子,除非拓跋明珠提前五六年就开始准备了,否则那些姑娘一定是买来的。现在能不能收回成本都还不好说。

黄老板摇了摇头,对楚凌比了一个数字。

楚凌微微蹙眉,“三十万?”

黄老板有些羡慕地点点头,“这还只是南湘苑地姑娘们的皮肉钱,都算不得大头。”

楚凌道:“南湘苑还做什么?”

黄老板道:“什么都做。”

“什么都做?”

黄老板道:“杀人越货,贩卖消息,人口,只要能赚钱他们什么都做。”楚凌皱眉,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小楼道:“南湘苑幕后之人不可能是拓跋明珠,黄老板的消息出问题了吧?”黄老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公子这话怎么说?”楚凌道:“我倒不是怀疑拓跋明珠的胆量,而是…拓跋明珠没这个本事。”拓跋明珠或许有几分本事,但若说他能在两三年间构建出一个如此庞大而且分工明确的组织,楚凌却是不太相信的。

黄老板道:“那恐怕公子要失望了,我的消息…应该不会错。南湘苑幕后主人是谁不只是我知道,上京城里知道的人并不算少。昭国公主是皇后嫡女,这些年陛下上位她也算是出了大力气的。所以,陛下并不在意她手里有点自己的产业。”当然,拓跋梁知不知道南湘苑暗地里还干一些别的勾当,黄老板就不知道了。

楚凌正要说话,突然眼神一闪闭上了嘴。黄老板不解地看着她,楚凌盯着前方道:“我有点事,先失陪一下?”

黄老板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却也不在意,道:“公子带好请柬,今晚南湘阁可以随意进出。如果公子有事寻我,依然还在这里。”楚凌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便快步朝前方的小径走去。楚凌顺着小径一路往前,越往里走便越是清静。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幽暗小道,楚凌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一闪身掠入了旁边的花丛后面。

片刻后,两个人影从另一边的岔道走了出来。跟在身后的人低声问道:“公子,怎么了?”

另一人答道,“方才似乎有人跟着我们?”身后的人立刻警惕起来,上前两步朝着四周望了望,回头看向男子道:“公子看仔细了么?”那男子摇头道:“没有,只是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或许…是这园子里人太多了,我有些太过小心了吧。既然没人,那便走吧,被耽误了时间。”

“是,公子。”说罢,两人这才转身往前走去,片刻后消失在了小路地尽头。

楚凌从花丛后面出来,望着前方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秦殊?

秦殊今晚会来这里不奇怪,按照黄老板的说法今晚来这南湘苑的上京权贵不在少数。因为今晚南湘苑不仅要拍卖南湘苑花魁,选出一位入幕之宾。还要拍卖几件从各地汇聚而来的奇珍异宝。据说都是各地的商人带来的,这些人并没有渠道让这些宝贝送入宫中作为皇帝的寿礼,能在这样一个权贵豪富聚集的地方拍卖自然比自己找人卖掉要赚得多。

但是,秦殊来此显然并不是为了这两者。而明显是为了…见什么人呢?难道是为了西秦王?在外面兄弟相见怕引起拓跋梁的猜忌,才选在这种地方见面?

不管秦殊是想要做什么,楚凌还是悄然跟了上去。

秦殊带着人一路往园子的深处走去,他对这个地方显然并不陌生。一路往前走,越发的幽静阴暗起来,就连那些嘈杂喧闹的声音也仿佛离得很远了。南湘苑既然有公主府做后盾,面积自然是绝不会小的。秦殊一路走来,足足走了将近一刻钟方才停了下来。院子西北角的一片花树后面,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院子外面并没有人值守,秦殊带着人漫步走了进去。

楚凌站在院子外面的花树下,看着秦殊走进去地背影秀眉紧锁。

秦殊看起来显然并不是陌客,但是在拓跋明珠名下的产业中,秦殊却能够来去自如这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秦殊跟拓跋明珠还有什么合作吧?正犹豫了要不要跟进去,突然听到身后一缕清风掠过,楚凌神色微变毫不犹豫地回身一刀刺了过去。来人显然早就预料到了她会出手,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楚凌另一只手刚要拍出去,有些熟悉的触感却让她微微一愣,旋即被拉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你怎么在这里?!”楚凌抬眼看向来人,声音中不由多了几分惊喜。

夜色中的人眼眸沉静如星,带着淡淡地笑意。

“阿凌,你为何会在这里?”

楚凌眨了眨眼睛,十分敏锐地从他的声音中分辨出几分不屑。然后迅速甩锅,“黄老板带我来的。”

“黄老板啊。”

楚凌有些心虚,心中暗暗对黄老板说了声抱歉,然后转移话题,“你没告诉我你要来上京啊。”来人自然不会是别人,正是在世人眼中已故的神佑公主驸马君无欢,如今的沧云城主晏凤霄。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时候来上京,让我如何能放心?”楚凌心中微甜,声音也不由软了几分,“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危险的事情的。对了,方才……”

君无欢摇摇头道:“不能进去,百里轻鸿在里面。”秦殊的实力虽然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百里轻鸿却不容小觑。至少不可能让他们随便偷窥偷听就是了。

“百里轻鸿?”楚凌皱眉道,君无欢拉着她往外走去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君无欢拉着楚凌离开了小院,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小轩进去。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凌看向君无欢道。君无欢低头含笑看着她,“阿凌不想见到我么?”

自然不是的,距离上次去沧云城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这三年两人也是聚少离多,能在上京想见楚凌自然是十分精细的。君无欢拉着她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也没有点灯,就着半开的窗户洒下的月光打量着她的容颜。虽然穿着一身男装,脸上也做了修饰,但是从楚凌跟着黄老板一入院子君无欢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轻叹了口气道:“今天傍晚才刚进城,本来打算明早再去见你给你一个惊喜。”

楚凌扬眉,“今晚逛花楼,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君无欢笑道:“自然不是,今晚拍卖的宝物中有一件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楚凌有些好奇地问道:“哦?什么东西?”

君无欢道:“炎天剑。”

“我不用剑。”楚凌道,她倒不是不会用剑,而是不擅长用剑。君无欢低笑一声,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佩剑。”楚凌眨了眨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知。君无欢道:“是天启曾经的摄政王楚烈,这是他曾经的佩剑。不过当年在楚烈自尽殉国之后,这把剑就在战场上失踪了。”

楚凌道:“我记得…楚烈应该是跟你有仇吧?”

君无欢点头,“楚烈的剑跟我没有仇,最重要的是,就算你不喜欢这把剑…带回天启去对你也有极大的好处。”这个楚凌自然是知道的,楚烈好歹也是曾经权倾天下连皇帝都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来的人,他的佩剑又怎么会事凡品?

“好吧,算你过关了。”楚凌道。

君无欢微微一笑,轻轻抬起她的下颚低头道:“阿凌,你还没说…你跟黄老板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我有正事儿啊。”楚凌理直气壮地道。

君无欢打量了她许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道:“真想带着阿凌回沧云城啊。”楚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长离公子,晏城主,逛个花楼而已,等我哪天逛南风馆了你再担心成么?”

“阿凌还想逛南风馆?”君无欢微微眯眼,声音微凉。

“……”有点想,但是君无欢看起来有点凶,不敢说。

只听君无欢柔声道:“一定是我陪伴阿凌的时间太少了,才让阿凌生出如此想法。这次正好要在上京多待一些日子,为夫…一定好好陪、陪阿凌。”

“……”其实,可以不用的。不知为何,神佑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有点不妙。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长离公子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嫣红的菱唇,轻声道:“要的。阿凌尽管放心,难得最近我还不算忙。”

“……”你还是忙吧。

------题外话------

话说,长离公子以后是叫君无欢还是晏凤霄呢?

380、厌恶(一更)

楚凌有些好奇地看着君无欢,“你是怎么进来的?就没有认出你来么?”长离公子这张脸在上京虽然算不得人尽皆知,至少上层的权贵应该是有不少都见过的吧?方才一路进来她可是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的。君无欢含笑道:“自然是…偷偷进来的。”

楚凌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他所谓的偷偷进来是什么意思。也是,堂堂沧云城主的武功想要偷偷进一座园子,别说是寻常的守卫就算有拓跋兴业亲自坐镇也是拦不住的吧?只是,这未免有些太古怪了一些,若是让人知道沧云城主连参加个聚会都要偷偷摸摸的走后门……

君无欢也很是无奈,“没办法,我总不能顶着这张脸光天化日的到处跑吧?若是用另一个身份…只怕真的不好走出上京了。”沧云城主跑到上京来到处晃,确定不是故意挑衅拓跋兴业和貊族人么?拓跋梁若是不能不惜一切代价的将他留下,那可就是当着全天下的人把自己的脸面放在脚下踩了。戴着面具虽然也能进,但是能不引起注意自然是最好的。

楚凌想了想,也只能点点头认同了君无欢的观点。

许久未见的夫妻俩靠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说了说各自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这三年来,两人总是聚少离多,因此每次见面便都觉得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所谓小别胜新婚,大约便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看到了方才进了那小院的秦殊带着人从路的尽头走了出来。就着淡淡的月光看过去,秦殊的神色淡然,眼眸微垂并不能看清楚他的眼神。秦殊并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注视着自己的两个人,带着人一路漫步走了过去。

等到秦殊的背影消失,楚凌方才和君无欢从暗处走了出来。楚凌皱眉道:“秦殊跟百里轻鸿关系不错?”君无欢摇头道:“不错应该算不上,毕竟明面上这两个人也算是立场对立。”秦殊是拓跋梁的心腹,百里轻鸿是拓跋梁的女婿,但是这两个人也确实是实打实的不对付。因为拓跋明珠一直对秦殊很有敌意,身为她的丈夫,百里轻鸿又怎么会跟秦殊关系好呢。

楚凌忍不住有些感叹,道:“我都有些怀疑,你们当年说得那个天启少年名将,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当年楚卿衣还太小了,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楚凌所认识的百里轻鸿,一直就是一个心机深沉无比的人。君无欢也有些遗憾,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当年…的百里轻鸿,却是当得起少年名将之称。”不仅仅是他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当年百里轻鸿独守孤城确实是已经尽了全力了。君无欢并不认为将自己换到那个时候的百里轻鸿的位置上,他就能够做的更好。总不能说,因为百里轻鸿没有自尽殉国就否定他从前的一切吧。如果是他自己,他也不会选择自尽的。人只有活着才能翻盘,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以说,当年那一场战乱将百里轻鸿的人生撕裂成了两部分。那个惊才绝艳立马扬鞭的少年名将只能永远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活下来的只是百里轻鸿。

楚凌摇摇头没有说话,反正作为一个女人她是不可能对百里轻鸿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感的。

看着楚凌嫌弃的神色,君无欢不由低低的笑出声来,轻声道:“阿凌讨厌百里轻鸿,是因为灵犀公主么?”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他没有救拂衣姐姐才讨厌他的么?”君无欢挑眉道:“难道还有别的原因?”楚凌没好气地道:“他跟拂衣姐姐只是父皇指婚,未必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更何况他当时也是自身难保,非要让他救人岂不是强人所难?他若是出手帮拂衣姐姐,说不定拓跋明珠那个疯女人早就弄死她了。我只是讨厌…他总是一副故作深情的模样!”

“阿凌怎知他是故作深情?”君无欢笑道。

楚凌冷笑一声,“难不成他是真的对拂衣姐姐一往情深?”

君无欢道:“有何不可?”

楚凌微微眯眼,上下打量着君无欢。君无欢有些诧异,“阿凌为何如此看我?”楚凌道:“我看看你是不是也是那种一边说着爱你到天荒地老,一边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心爱的人的英雄豪杰啊。”英雄豪杰四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君无欢总算明白阿凌在生什么气了,连忙保证道:“怎么会?对我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阿凌更重要的人和事了。”

楚凌轻哼一声,看向外面的幽暗的景色眼神悠远,“男子汉立于世,要么痛痛快快地断情绝爱遗臭万年百死不悔,要么就好好地学学怎么做个人。这种明明是自己主动选择的路,还非要做出一副卧薪尝胆,痛不欲生的模样指望全世界的人理解他,同情他的人,实在是太恶心人了。若不是拂衣姐姐已经不在了,他是不是有一天还要跑到拂衣姐姐面前说他是如何的情非得已,要拂衣姐姐原谅他?你知道云煦为什么这么恨他么?”

君无欢微微挑眉,楚凌道:“云煦不是恨他叛国连累百里家,而是恨他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完全没有考虑过百里家的感受。但是…他却还指望云煦能够体谅他。”以百里家的实力和在朝堂上经营多年的关系,哪怕是过了几年百里轻鸿自己逃回天启,百里家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惨。但是楚凌现在却明白,百里轻鸿绝不会那么做。他已经背负了叛国的罪名,即便是百里家有能力保住他,他这一生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了。百里轻鸿怎么能甘心?他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自己的婚姻,名誉,耗费了自己的人生,又怎么甘心于就这样一辈子籍籍无名的了此一生?

即便是如此,楚凌都不会对百里轻鸿有多大的意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是,百里轻鸿竟然还希望百里家能够理解原谅他的苦衷?在百里家真正几乎家破人亡了之后。就像是他希望楚凌能理解他那么多年对楚拂衣的痛苦视而不见一样。这对于百里轻鸿自己来说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是迫不得已地,因为他也很痛苦。但是对于经历了哪些痛苦的人来说,这样的要求何其残忍?何其无礼?

君无欢难得看楚凌对一个人如此厌恶,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背心安慰道:“好了,不喜欢就别提他了。”作为一个男人,君无欢对百里轻鸿倒是说不上讨厌。毕竟野心这种东西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有,君无欢只会觉得百里轻鸿连累百里家这件事做得不够好。如果换了他的话,定然能够做得更圆满一些。不过君无欢并不觉得自己会沦落到需要靠女人实现野心的哪一天。百里轻鸿被迫娶拓跋明珠的时候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果换了现在的百里轻鸿,或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楚凌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只得警告地瞥了一眼君无欢,“不许跟百里轻鸿走的太近了。”

君无欢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见阿凌无理取闹地模样倒是有些新奇,“为什么?”

楚凌道:“谁知道脑残会不会传染,你要是被传染了,我就不要你了。”

“……”

黄老板坐在人群中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忍不住左顾右盼。今晚这院子里的人不少,而且三教九流从各地来的生面孔数不胜数,倒也没有人在意他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小人物。见楚凌久久不回,黄老板难免有些着急了。那位公主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请她来这里的自己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正想着是不是出去找找人,就听到身后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黄老板,找什么呢?”

黄老板回头一看,不是楚凌是谁?只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脸上带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了一双薄唇和幽深的眼眸。黄老板与他对视一眼没不由得在心中打了个哆嗦,“凌公子,这位……”

楚凌笑道:“一个朋友,多聊了一会儿耽误了一点时间,让黄老板久等了。”

黄老板连忙道不敢,看向君无欢有些迟疑地道:“不知这位公子……”君无欢淡淡一笑,低声道:“晏。”

晏?哪个晏?

黑衣面具…晏…一瞬间黄老板觉得自己抖得更厉害了,这该不会是沧云城那位吧?

“晏…晏公子?”黄老板道。君无欢微微点头,“黄老大客气了。”

黄老板到底是在上京混了十几年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很快就镇定了一下。沧云城主又怎么了?他又不是不认识沧云城的人。更何况,他连天启公主都招待了还怕一个沧云城主么?就是不知道,这位爷怎么会跑到上京来,看起来竟然跟神佑公主关系还不错的样子。长离公子跟沧云城关系密切,这沧云城主…摇摇头,不能想,不能想。

两人也不管黄老板到底在脑补些什么,双双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黄老板坐的位置比较偏,而且今晚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打扮古怪的也不在少数。君无欢这样只是带着个面具的倒也并不显眼。毕竟也不是谁都愿意被人知道自己来这种地方的,带个面具也没什么。

“听说南湘苑今晚有几件宝贝要卖出?”楚凌问道。

黄老板回过神来笑道:“凌公子消息灵通,这边是今晚要卖出的宝贝的名册,公子不妨先看看。”

楚凌随手翻了翻,很快便找到了炎天剑的名字。她对剑倒是真的不怎么感兴趣,不过宝剑这种东西谁也不会闲多就是了。见楚凌盯着炎天剑那一页,黄老板立刻就明白了,道:“公子想要炎天剑?这价格只怕不会低,而且…对手应该不少。”

“嗯?”楚凌挑眉,黄老板笑道:“天启摄政王的遗物,想要的人还是不少的。若是献给……”黄老板指了指头顶笑道:“也是一件好宝贝不是?”

楚凌嗤笑一声道:“把这个当寿礼送给北晋皇帝陛下?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黄老板一愣,有些不解,“这是个怎么话说?”炎天剑即便不是楚烈的佩剑也是难得一见的宝剑啊。更何况,加上一个天启摄政王的身份就更加身价不凡了。

楚凌道:“听说楚烈就是用这把剑自刎的?”

“……”这个事情,还真没怎么考虑过。不过貊族人应该不太讲究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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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了很久,还是用君无欢这个名字吧~晏凤霄毕竟是个化名,君凤霄是遗落在过去的回忆~,五环的现用名还是无欢(^^*)~~(づ ̄3 ̄)づ

381、拓跋赞的声音(二更)

虽然今晚南湘苑的客人不少,但是真正能够接触到南湘苑要卖的宝物的人却并不算多。因为南湘苑规定,想要参与这些宝物的竞买,必须事先向南湘苑出示最少十万两白银的银票,珠宝或者至少等价于此的财物。这件事黄老板事先并没有跟楚凌说过,但是他们却毫无阻碍的在拍卖会开始地时候进入了园子最中央的那座三层小楼。显然是黄老板自己事先打点好的。黄老师是知道的,楚凌除了神佑公主这个身份,同时还掌握着君无欢的凌霄商行,自然不会觉得她缺钱,十万两银子虽然多,倒也不介意先替楚凌负了。反正神佑公主又不会赖账。

至于君无欢,沧云城主既然本就是冲着炎天剑来的,自然也早就准备。

三人进了小楼坐下,楼里的光线远不如外面明亮。整个小楼上下两层竟然也做了将近两百来人,整个小楼里灯火通明,人们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只不知是单纯的好奇还是在估量对方的身家背景。楚凌三人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衣着打扮也平平无奇,关注他们的人自然是不多。楚凌便也有空闲打量别人了。果然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面孔以及更多的却是完全陌生的面孔。这些人有的穿的金光闪闪,一副腰缠万贯的模样。有的却是比他们还低调,一身布衣看着还以为是大街上偶遇的路人。但是既然能进来这里,这里面自然不会有寻常路人。

楚凌好奇地问道:“楼上是什么人?”楼上还有十来个厢房,都是只开着一扇窗户,在下面根本看不清楚楼上的人的模样。

黄老板低声道:“楼上自然是身份更加不凡的人物,其实想要上去也简单。”

“嗯?”楚凌挑眉道:“钱?”

黄老板笑眯眯地道:“公主果然通透,三十万两,就可以去楼上厢房里坐。不仅有瓜果差点奉上,还有南湘苑的美人儿作陪…呃……”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他跟前这位并不是真的公子,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美人儿。这世上的美人儿,多半都是相斥的吧?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君无欢,淡然地将落在黄老板身上的目光移开了去。

楚凌笑道:“那还是算了吧,我穷。”

“……”手握凌霄商行的人说她穷,那他们算什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么?

南湘苑的人意外的并不啰嗦,很快就开始正题了。不过第一样拍卖地东西楚凌觉得十分扫兴。但是,在场的许多人却都兴致勃勃,因为第一场拍卖的是南湘苑花魁的。真的是花魁整个拍卖,并不是楚凌原本以为的拍卖花魁的一夜**。

底下坐着的宾客中有不少人明显兴奋起来,显然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楚凌有些奇怪,“南湘苑竟然直接就将花魁给卖了,他们以后要怎么办?难道他们已经找到了新的花魁?”

黄老板笑道:“公子说的不错,南湘苑之所以这么出名,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花魁永远都是清白之身。而且,他们的花魁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必换。”楚凌挑眉,“培养一个花魁不仅需要大量的金钱,更需要时间积累名气。如果经常换花魁,他们如何能积累出与其他花楼相提并论甚至更胜一筹的名气?”

黄老板道:“这个么…大概是因为他们的花魁比其他楼子里的都强吧?南湘苑会同时培养一个花魁与两个红牌,一旦有任何一个红牌胜过了花魁,先前的花魁就会被替换。北晋跟天启毕竟不一样,他们对花魁的琴棋书画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只对容貌身姿以及能歌善舞有要求而已。”才女这种东西自然是需要时间来培养,也需要时间来积累名气的。而且文人雅士们往往也会对某个才女十分长情的追捧。但是在上京就不一样了,在南湘苑之前上京的花魁就经常换,等到南湘苑崛起之后更是恨不得月月换花魁。

上京的这些权贵们对此也很是满意,在他们看来美人儿本来就要经常换。再美丽的美人儿看久了也难免让人觉得乏味。

楚凌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片刻后,一个衣着清凉的妖娆女子走了出来。小楼里顿时一片哗然。

楚凌仔细看了看,那女子眉目十分精致但是轮廓却有些深邃,显然血统略有些复杂。女子当场献舞一支,就着乐师的曲声跳起了热情妖娆的胡舞。她身姿窈窕柔媚,衣袂飘飘,妩媚翩然。一颦一笑更是媚眼如丝,令人目眩神迷。

“这位姑娘名为越姬,母亲是西域胡女,父亲据说是某个落魄的天启官家子弟。她擅长舞蹈,两个月前上京曾有权贵一掷千金只求她单独为他跳一支舞。更有人不惜巨资只求一亲芳泽,可惜南湘苑绝不肯让花魁陪人渡夜。今天前来的这些人中,就有不少对她念念不忘的。不过既然南湘苑这次将要卖出去,楼中只怕是来了更出色的女子了。”黄老板低声道。楚凌点头道:“确实是很不错。你觉得呢?”侧身问身边的君无欢。

君无欢淡然道:“还不错。”语气略有些敷衍,显然是对此不感兴趣。

黄老板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越姬的容貌纵然还比不得神佑公主,却也别有一番风情。这位竟然丝毫不看在眼里。要知道,神佑公主美则美矣,那样的身份地位能力,谁敢轻易冒犯?别说是冒犯了就是在心里想想都觉得是一种不敬。

等到一曲舞罢,大厅里果然更加热闹起来。还不等南湘苑的管事开口就有人迫不及待的道:“越姬本公子要了,十万两!”

另一人不屑地道:“十万两也想要买这么个美人儿?十五万两!”

然后又有人压下了他的价格,南湘苑的管事只在一边看着满面笑容并不阻止。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轻笑一声低声道:“我有点明白了,我觉得我们今天最好别买炎天剑了。”

“怎么?”君无欢低头问道。

楚凌眼睛瞥向右前方不远处道:“那几个…是南湘苑安排的人吧?他们在故意抬价。”不过是一会儿功夫,价格就已经从最初的十万两抬到了三十一万两。这些人倒是不怕玩脱了,回头若是没人买要自己吃下来那就尴尬了。她现在相信了,拓跋明珠是真的很缺钱,吃相跟她老爹当初一样的难看。

黄老板笑道:“上京的有钱人很多,最近上京的有钱人就更多了。就算价格再高也不怕没有人买,不趁着现在赚一票还等什么时候?”

最后,这一场竞价变成了几个貊族权贵公子之间的角逐,中间还夹带着两个明显是从外地来的豪商。价格更是一路飙到了四十五万两,也更加坚定了楚凌暂时不买炎天剑的想法。她是不缺钱,但是也不是钱多烧得。让她给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送钱那更是想都不要想。就连黄老板也忍不住微微变色,道:“年初的时候,前一位花魁才卖了十八万两。”

楚凌笑道:“人傻钱多嘛,真好赚啊。”倒不是说她对赚这种钱有兴趣,而是羡慕貊族这些权贵们确实是很有钱。早年这些人到处抢掠,手里都聚集了不少的财富。貊族人还没有天启权贵那么多附庸风雅的臭毛病,花钱的地方自然也要少得多。手里的钱自然也就更多了,可惜都花到这些不务正业的地方了。

那花魁最后被一个貊族青年以四十六万五千两买了下来。之后的几件宝物反倒是没有一件超过了这个价格。显然貊族人对这些宝贝远没有对美人有兴趣。楚凌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叫价,也拉着君无欢不让他开口。炎天剑果然果然一路涨到了二十多万两,都说绝世宝剑是无价之宝,在楚凌眼中再如何的绝世宝剑也只是一把兵器而已。二十多万的两…都能给整个神佑军换一次装备了。

“二十八万两!”楼上的厢房里响起一个声音。

正偏过头与君无欢说话的楚凌突然一顿,抬眼看向楼上发出声音的方向。君无欢低声道:“怎么了?”

楚凌皱了皱眉道:“好像是阿赞的声音。”

其实时隔三年,这个声音跟三年前的拓跋赞并不太像。但是对于熟悉的人专门学过音色分辨的楚凌还是能够察觉出来几分的,对方可以改变了一丝声音,但是这种改变显然不够专业。至少跟青狐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黄老板也听到了两人的对手,有些惊讶,“公子你确定么?”他带楚凌来这里,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这个聚会本身,毕竟今晚这里确实挺热闹的。还有就是碰碰运气倒是没有想到拓跋赞竟然会真的在这里。

楚凌微微摇头,“不确定,有五六分像。”

君无欢刚到上京,对这些事情了解的并不太清楚。不过既然阿凌在找拓跋赞……“一会儿结束了亲自看看就知道了。拓跋赞跟拓跋兴业的事情有关?”

楚凌看了他一眼,含笑点了点头,“出去了再说。”

382、陷害

南湘苑的盛会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有的人干脆就直接宿在了南湘苑,继续享受美酒佳肴,娇艳佳人的软玉温香。而有的人却是无论多晚都一定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去,方才会觉得安全。

一直到将近二更天,即便是灯火辉煌的南湘苑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整条花街也没有了晚上的浮华喧闹,只有空气中尚且还弥漫着淡淡地酒香和胭脂香味。南湘苑后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人从南湘苑的后门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跟他一样穿着黑衣的男子。他站在门口先是左右看了两眼,见跟前的巷子里都没有人方才举步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阿赞。”刚走到巷口,突然一个声音从寂静地夜色中传来。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身形一顿仿佛整个人在一瞬间僵住了一般。好在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侧首看向身影的来处。对面的房檐上,一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少见正坐在房顶上望着他。黑衣人不由的伸手压了压帽檐,遮住了自己的脸也遮住了那双翻涌着情绪的眼眸。继续往外面走去,一边道,“公子认错人了。”

楚凌轻笑一声,站起身来飞身落到了他的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四年不见,拓跋赞显然是长高了许多。如今楚凌站在他跟前已经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隐藏在帽檐下的脸。楚凌有些遗憾地看着他,“阿赞,你是在躲着我吗?还是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对方依然想要负隅顽抗,沉声道:“这位公子,我跟公子素未平生,请你让开。”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也同时上前一步朝楚凌逼来,神色十分不善。楚凌却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威胁,淡淡道:“我有事情要问你,你觉得是在这里问好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拓跋赞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字还没有出口,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就突然发难拔刀朝着楚凌冲了过来。拓跋赞一刻也没有停留,毫无犹豫地一跃而起朝着小巷外面而去。楚凌避开了两个黑衣人的偷袭,回头看了一眼窜出去的拓跋赞却并没有急着追出去。

等到她将两个黑衣人料理了走出小巷时,果然便看到君无欢一只手拎着拓跋赞站在外面等着他了。已经成年地拓跋赞身形并不算小,但是被身形清瘦挺拔的君无欢拎在手里竟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一般没有丝毫的重量。看到被拎在手中毫无还手之力的拓跋赞,楚凌不由地一笑,对君无欢道:“看来在你手里,他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她解决那两个黑衣人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也没有片刻功夫,也就是说拓跋赞一出去就被君无欢给抓了。这差距,可不是需要一辈子来弥补?

君无欢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的资质能比得上阿凌。”

“……”被当成货物一般拎在手里的拓跋赞无话可说。楚凌俯身打量了一下拓跋赞,原本头上的帽子早就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露出一张青年英挺的脸。只是比起从前还有些稚嫩的少年,眼前的拓跋赞俨然已经是一个青年了。面容早已经张开,带着不同于中原人的深邃,只是比起当年,气质上似乎有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跑什么?”楚凌问道。

拓跋赞轻哼一声偏过头去没有说话,楚凌抬头对君无欢道:“先带回去再说吧。”君无欢点点头问道:“剩下的人怎么样了?”楚凌抬起手,手里抓着一个被包裹的很好的长条状物品。伸手晃了晃,似乎颇有些分量的样子,“不用管,回头醒了自己就会走的。你瞧,我说了不用买吧。”这里面,显然就是那个被他们关注过的炎天剑。最后被拓跋赞给卖了下来。

“几年不见,挺出息了啊。”楚凌笑道。拓跋赞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看了良久,方才又低下了头却依然是不说话,显然是打算给她来个消极抵抗。楚凌也不介意,对君无欢点点头示意他回去再说。

他们并没有回楚凌等人暂住的客栈,而是跟着君无欢回了他暂住的地方。即便是已经被拓跋梁给清除地几乎所剩无几了,但君无欢在上京却依然还是住着一个大宅子,可见拓跋赞对凌霄商行以及君无欢的产业清除地也不太到位。君无欢所住地宅子不仅位置不错,而且府中管事丫头一应俱全,着实是被他们挤在客栈的院子里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舒服多了。

进了书房,君无欢随手将拓跋赞扔在了地上。拓跋赞一声不吭的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方才抬眼瞪着楚凌。楚凌坐在椅子里,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怎么了?小师弟,几年不见就不认识师姐了?”拓跋赞怒瞪着楚凌,半晌方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果然是你!”

楚凌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早就认出来了么?难道现在才反应过来?”

拓跋赞冷笑一声道:“神佑公主,你竟然还敢回上京来!”楚凌看着拓跋赞,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你还能咬我一口?”拓跋赞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想要咬她一口。君无欢坐在一边也不掺和他们师姐弟之间的事情,随手拿了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这样的态度却显然是激怒了拓跋赞,拓跋赞一下子忘了方才这人转眼间把他拎在手里的恐怖势力,抬手一指君无欢道:“他又是谁?!君无欢死了,你现在又跟他在一起?”

君无欢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了。

楚凌抬手拍掉他的手臂,道:“没事儿别乱指,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段时间你跑哪儿去了?在躲谁呢?”

拓跋赞神色微变,冷笑道:“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楚凌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地道:“我也不跟你废话,就问你一个问题。师父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拓跋赞豁然抬起头来看向楚凌,眼底闪过一丝惊愕。片刻后,方才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凌道:“我见过师父了。”

拓跋赞垂眸,冷冷道:“那又怎么样?”

“我还见过拓跋罗和拓跋胤。”楚凌道。拓跋赞险些再一次被激怒,他深吸了一口气竟然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看着楚凌地目光里多了几分嘲讽之意,道:“你觉得你是以什么身份我问这些话的?武安郡主?我的师姐?还是神佑公主?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回答你这些问题么?少在我面前摆师姐的谱,你这个骗子!”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也不生气。悠悠然道:“哦?骗子?虽然你不想认我这个师姐,但是师姐我还是要教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我们天启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拓跋赞依然是面带冷笑地看着她,楚凌慢悠悠的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是你能活下去最重要的一个道理。你懂不懂?”

拓跋赞不以为然,“我不识时务又如何?难不成你敢杀了我?”他还真不相信楚凌现在会杀了他。

楚凌道:“我不杀你,那你就暂时留在这里做客吧?反正大家都知道你失踪了想必也没有人在意吧?至于什么时候能走,那就到时候再说喽?”拓跋赞的神色有些难看,如果他没什么事情自然不介意跟楚凌拖时间玩儿。但是他现在的事情很多,别说是失踪一段时间,就算是一两天找不到人都要出问题。

拓跋赞立刻转身往外面走去,“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我先走了。”

身后风声袭来,拓跋赞还没来得及反应,楚凌的手就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楚凌一只手拎着他背后的衣领,就将人给拉了回来,“师弟,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来去自如么?”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拓跋赞怒道,回身就是一掌打向楚凌,楚凌轻笑一声灵巧的侧身让开了。楚凌伸手朝着他的手腕抓去,拓跋赞拔出眼见的弯刀就朝着楚凌挥了过去。他并不想要伤人,只是想要避开楚凌然后趁机逃走。楚凌显然很了解他,全程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拓跋赞连续挥出七八刀却连楚凌的衣角都没有沾到不说还劈坏了不少桌椅。

君无欢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提醒道:“这桌椅都是紫檀木做的,很贵。你们小心一点。”楚凌笑道:“回头找他赔钱,赔不起就把炎天剑押给你便是。”提起炎天剑,拓跋赞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心情不好,手下的刀也就越发不留情面了。可惜楚凌的实力远胜于他,在他将整个房间的椅子里都劈掉之前,楚凌已经一把扣住了他握刀的手腕。纤细的手指在脉门上轻轻一捏,拓跋赞握刀的手立刻变得酸软无力,哐当一声手中的弯刀落到了地上。

楚凌随手将他推进了旁边硕果仅存的几张椅子中离得最近的一张,方才在对面坐了下来。完全无视被他们方才打的一片狼藉的书房地面,楚凌道:“说说吧,你跟师父还有那个月嫔,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跋赞的脸色有些阴沉,冷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师父让你管了么?”

楚凌道:“我喜欢管闲事你能把我怎么样?阿赞,我这两年脾气不太好,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磨磨蹭蹭?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来问。师父是不是为了替你顶罪才被拓跋梁下狱的?”拓跋赞年轻的面容一瞬间起了变化,年轻的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来了一般,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狰狞。

楚凌耐着性子瞪着他的回答,一直等到楚凌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才听到拓跋赞突然笑道:“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楚凌问道。如果拓跋赞真的和那个月嫔有私情,而师父也确实是心甘情愿替他顶罪的,楚凌还当真找不到理由再去做点什么。毕竟…人都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如果这真的是师父的选择,那么作为弟子的她即便是不认同也也不愿意过多干涉。或许你觉得不值,但是别人觉得是求仁得仁呢?

但前提是…真的没有任何内情和欺瞒,楚凌实在是想不通,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

拓跋赞坐直了身体,盯着楚凌道:“为什么?我是他的徒弟,师父帮弟子有什么为什么的?师姐,你管的太多了。你以为师父他老人家想要你管么?这是我们貊族人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都与你无关。”楚凌微微点头道:“貊族人的事情…确实跟我无关。我就想知道…师父能活着走出天牢么?”

拓跋赞道:“这是陛下的事情,你应该问陛下才对问我有什么用?”

楚凌定定地望着拓跋赞,她终于有些明白拓跋罗所说的拓跋赞变了是什么意思了。放在几年前,拓跋赞绝对说不出来这种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楚凌神色微动,轻声道:“阿赞,你这几年…是不是过的很辛苦?”拓跋赞眼神变了变,很快便错开了楚凌的凝视。漠然问道:“师姐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走了。”见楚凌不说话,拓跋赞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主位上依然垂首看书的君无欢,起身往外面走去。

“阿赞,是你故意陷害师父的。是不是?”身后,楚凌的声音冰凉如水。

拓跋赞蓦地停住了脚步,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凌道:“你跟拓跋梁合作,陷害师父。阿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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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日常是这样的:热——开空调——感冒头痛——热——开空调……泪奔不知道该怎么办~

383、打了一架!

拓跋赞转过身来面对着楚凌,冷笑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就凭你是我师姐么?”

楚凌淡淡道:“不凭什么,就凭你现在还在我手里。阿赞,我不会杀你,但不代表我不会揍你,更不代表我不会关你。你猜我把你手脚都打折了关上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让我查到事情的真相?”拓跋赞不屑地道:“没有什么真相?都是你自己异想天开罢了。”楚凌道:“无所谓,既然你不想说,就在师姐这里好好待着吧。”

拓跋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楚凌这次见他就发现他的气质跟四年前相比阴郁了许多,但是此时他的脸色却比之前还要更加的难看。显然楚凌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拓跋赞根本没有时间跟她耗。今晚若不是实在不是楚凌和君无欢的对手,拓跋赞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君无欢就这样拎回来。原本拓跋赞或许还抱着在楚凌面前蒙混过关的想法,但是楚凌既然揭穿了这件事,这个指望自然也只能破灭了。

拓跋赞知道,楚凌若是真的将他关起来,他其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拓跋赞瞪着楚凌,呼吸也渐渐地急促起来,好半晌方才咬牙道:“曲笙,你就一定要跟我作对是么?!”

楚凌微微偏头,似乎对他的愤怒有些疑惑,“我对跟你作对没有兴趣,我只是想知道师父的事情。”

“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他自己都承认你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你凭什么觉得是我在陷害他?在你眼中,拓跋兴业就是个圣人么?”拓跋赞怒道,“你以为你很厉害?什么事情都要管!你是天启人,他是貊族人,他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对…他死了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么?”拓跋赞突然转怒为笑,只是笑容里带着几分令人无法忽视的恶意。楚凌微微凝眉,看着眼前的青年。眼前的拓跋赞与当年她认识的那个少年实在是相差的太远了,只有偶尔还能从他身上看到几分当年那个北晋十七皇子的影子。楚凌望着他,声音平静而冷淡,“拓跋赞,你觉得你说的是人话么?他是你师父。”

拓跋赞不屑地道:“他只是你一个人的师父,当初若不是父皇施压,他怎么会收我为徒?你该不会是忘了,他当初是怎么教你地,又是怎么教我的吧?”

楚凌闭了闭眼睛,觉得有点头痛。有些疲惫的摆摆手道:“罢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会自己去查的。来人,将他待下去!”

“放我走!”拓跋赞怒道。

楚凌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以为我刚才在说笑话?”

拓跋赞道:“在上京绑架貊族王室,你以为北晋朝廷会放过你么?”楚凌对他温和的一笑,“没事儿,比这更大胆的事情,师姐我也做过。”

“……”

看着人将拓跋赞带了出去,楚凌坐在椅子里发了半晌的呆。直到君无欢的手扶上她的肩头,她才回过神来,看着君无欢苦笑道:“看来这两年我对上京的关注还不够。”她根本就不知道拓跋赞和拓跋兴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君无欢轻声安慰道:“不用放在心上,别说你远在天启,便是拓跋罗等人不也一样不知道么?”

楚凌揉着眉心摇了摇头,靠近君无欢怀中道:“我还要再去见师父一次。”

君无欢点点头,想了想道:“襄国公快要到上进了吧?”

楚凌点头,“就这两天了,等舅舅他们来了之后再说。”

第二天一早,楚凌回到客栈后院就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不由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院子里喝茶的黎澹,对他使了个眼色:怎么了?

黎澹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朝着另一边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楚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了然。在看看另一边,云行月无精打采地蹲在屋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凌走到黎澹跟前,低声问道:“嫣儿和萧艨什么时候回来的?”黎澹道:“昨天傍晚,公主刚出去他们就回来了。”想起昨晚上的经历,黎澹原本白净温雅的面容上也顿时满是菜色。昨晚对于他一个还没有经历过任何感情洗礼的少年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黎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钟情于任何女子了,等回到平京就赶紧请母亲帮他相看一个贤惠的女子成婚吧。

昨天旁玩肖嫣儿和萧艨回来刚开始并没有什么,黎澹跟两人打了招呼便如往常一般的回房看书去了。不想一本书刚看了没两页,外面就传来一阵打斗声,还夹带着肖嫣儿惊呼声。黎澹连忙放下书出去,刚出门一片碎瓦就朝着他的脸疾射而来。若不是黎澹这两年身手有了些进步,说不定那碎掉的瓦片就直接怼到他脸上去了。那这会儿楚凌回来看到的若不是直接脑浆迸裂的尸体,就是五官尽毁血糊糊的一张脸了。黎澹躲在柱子后面这才看清楚是云行月和萧艨不知道怎么突然打起来了。肖嫣儿在一边让两人住手,但是两个男人打起来怎么会轻易停手?自然是越大越厉害。

云行月原本是打不过萧艨的,但是云行月更擅长医术并不代表他真的不会用毒。大约也是愤怒到了极点,从不轻易对人用毒的云行月竟然也全然顾不得许多了。肖嫣儿劝阻无效,担心萧艨真的被云行月给毒死也跟着加入了战团。黎澹觉得不能让三人这样打下去,若是引来了官府的注意大家都麻烦了。只是他身手不济,根本掺和不进去,只能在一边叫萧艨停手。

萧艨倒是愿意停手,可惜云行月不肯停。最后竟然又变成了云行月和肖嫣儿师兄妹俩打了起来,反倒是萧艨被瞥到一边了。

总之,昨晚黎澹虽然没怎么动手,但是真正头痛欲裂的人是他。最后还是他自己收拾残局,安抚客栈的掌柜和伙计。还要防备着这三人在自己睡着之后再次打了起来,黎澹还亲自去守着被萧艨打了一顿又被肖嫣儿下了毒的云行月,一晚上几乎没有怎么睡觉。

听完了黎澹面无表情的陈述,楚凌也是半晌无语。良久才伸手拍拍黎澹的肩膀道:“辛苦你了,早知道昨晚有这么多事,我就早点回来了。”

黎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楚凌起身走到院子的另一边,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落在云行月身边。云行月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去,虽然只是一眼楚凌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青紫的伤痕。低头掩唇闷咳了两声强行将笑意咽了回去,楚凌在云行月身边坐了下来,问道:“没事吧?”

云行月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处,神色有些不好,“没事!”

楚凌点点头,“没事就好,能说说吗?怎么跟萧艨打起来了?”萧艨虽然也不算脾气很好的人,但是萧艨有一个优点就是他不喜欢惹事。一般只要没人招惹他,萧艨是不会故意去招惹别人的。所以,真的不是楚凌故意偏袒自己人,昨天的那一架八成是云行月先撩起来的。

云行月眼底闪过一道暗芒,道:“萧艨说他要娶嫣儿为妻。”

“嗯?”楚凌眨了眨眼睛,这才两天时间她错过了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楚凌问道:“嫣儿怎么说?”

云行月没有说话,神色阴沉。

楚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你该不会连问嫣儿一句都没有,就直接跟萧艨打起来了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艨想娶嫣儿怎么了?”云行月咬牙道:“嫣儿没说同意,但是也没说不同意。”这态度,在云行月看来至少肖嫣儿对萧艨也是有好感的。而且不是全然的拒绝,否则肖嫣儿知道萧艨的心思第一时间就会躲着他走。但是嫣儿竟然帮着萧艨打他!

楚凌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撑着下巴道:“两情相悦,璧人成双。不是正好么?你应该祝福他们才对啊。”

“……”要不是打不过你,本公子早就一脚把你踢下去了。不等云行月发作,楚凌已经先一步道:“君无欢来了。”云行月一愣,回过神来方才道:“你昨晚没回来是跟他在一起?”楚凌点点头道:“昨晚去办了点事儿,正好遇到。”云行月现在心情不太好,对君无欢来了这个消息的兴趣也不大。反正他跟桓毓等人也不一样,他就是个大夫而已,君无欢现在又不需要大夫,他便也不着急去见他了。

楚凌道:“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你若是心理不爽可以找君无欢聊聊。不过……不管怎么说,嫣儿都是你的师妹。我想,我们都是希望她能够幸福你说是不是?”云行月看着她,“你想说什么?”楚凌笑道:“萧艨是个很可靠的好人。”云行月低头不语,楚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楚凌也不勉强,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云公子,好自为之。”

楚凌原本以为肖嫣儿应该会在黄老板那里住很久,甚至做好了她一赌气直接离开上京的心理准备。毕竟这种事情,无论是放在谁的身上,想不通都是可以理解的。哪怕是楚凌自己,若是遇到了这种事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百分百的毫不在意。倒是没想到肖嫣儿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模样。

看到楚凌进来,正在摆弄着什么药物的肖嫣儿对她笑了笑又低头继续专注自己跟前的药物了,“阿凌姐姐。”

楚凌笑道:“在做什么呢?”

肖嫣儿皱了皱眉,道:“萧艨昨晚吸进去了一点云师兄的毒烟,虽然没有大碍不过我还是配一点清毒的药给他比较好。”楚凌走到桌边做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她。肖嫣儿很快便察觉了她的视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道:“阿凌姐姐,我怎么了吗?”

楚凌轻声笑道:“没什么,几天不见嫣儿好像又变漂亮了。”

“真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是喜欢别人称赞自己变漂亮了的,肖嫣儿自然也不例外。楚凌点点头道:“看来,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你?”

肖嫣儿沉默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望着楚凌道:“我这两天仔细想了一下,发生过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其实,云师兄…也不算对不起我。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只是,孩子的事情…我真的很难过,虽然我不记得当时的情形,但是只要想到这件事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所以…不管怎么样,我跟云师兄都不会在一起的。不然下半辈子只要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来那个没有了的宝宝,这样对大家都不好。阿凌姐姐,等咱们离开上京以后,我可以留在信州跟雅朵姐姐在一起么?”

楚凌微微挑眉道:“你不愿意跟我会平京?”

肖嫣儿沉吟了片刻道:“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该总是跟在阿凌姐姐身边要你照顾我。我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可以帮阿凌姐姐。比起平京,我觉得信州更需要我。”

其实还是不想回平京,不想面对云行月。楚凌并没有拆穿她,只是笑道:“你高兴就好,不过…萧艨呢?你也不想见萧艨了么?”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道:“萧艨?”

楚凌道:“昨晚萧艨和云行月不是还打了一架么?云行月说萧艨要娶你,该不会也是他单方面做的决定吧?”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是想要上天是吧?

肖嫣儿俏脸一瞬间变得通红,有些慌乱地道:“我…我、他…他跟我说过。”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楚凌好奇地道,看肖嫣儿这个样子不像是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这两天,这两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肖嫣儿道:“我…我还没想好。”

楚凌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莞尔一笑,柔声道:“没关系,没想好就慢慢想,不着急地。”

384、两头落空

“公主当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惊人之举啊。”黄老板笑看着坐在一边喝茶的楚凌,再看看旁边同样淡定的君无欢忍不住赞道。楚凌抬眼看他,笑道:“黄老板何出此言,恕我不解。”黄老板摇头道:“如今…上京暗地里各处的人,可是要被折腾的人仰马翻了。若非公主,安能如此?”

“哦?”楚凌仿佛笑得不以为然,一脸无辜地望着黄老板。

黄老板叹了口气道:“昨晚有人来找黄某,出三万两白银寻一个人的下落。只要有确凿消息,哪怕是见不到人,也给一万两。”楚凌了然,笑眯眯地问道:“黄老板收了?”

他哪里敢?黄老板心中暗道。想起那从自己跟前飘然远去的银票,就觉得痛心疾首。那可是三万两啊,他要卖多少小道消息才能赚到那么多钱?就算是有神佑公主这个大主顾在,三万两的单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接得到的啊。搓了搓手,黄老板道:“公主,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将那位给放了,赚了钱咱们对半分成么?”黄老板对这位公主的胆识再一次刮目相看,貊族的王爷她竟然也敢说绑了就绑了?

楚凌很是遗憾,“一个月后怎么样?”

“……”如果对方肯等一个月的时间,哪里还会跑来找他找人啊。出想到此处,黄老板顿时无精打采,看来他跟这三万两有缘无分啊。

楚凌笑道:“看来黄老板这单生意是注定做不成了,不如另外做点别的?”黄老板恹恹地看了楚凌一眼,仿佛是在问现在有什么事情值三万两?楚凌笑道:“只要黄老板想做,还愁没有钱可赚么?”黄老板眼睛一亮,对哦,眼前这位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而是一个手里掌握着凌霄商行的公主啊。原本沮丧的神色立刻变得从谄媚殷勤起来,“公主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吩咐?”

楚凌问道:“是谁在找拓跋赞?”黄老板眼睛转了转,低声道:“西秦大皇子。”

“秦殊?”楚凌微微蹙眉,黄老板道:“也不一定就是这位大皇子本人,公主莫要忘了他如今是在为谁效力。”楚凌点了点头,道:“先前我请黄老板查得秦殊和百里轻鸿的事情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了?”

黄老板笑道:“公主要的消息,在下自然不敢麻烦。公主尽管放心,很快便能收集妥当,必不会辜负了公主的期望。”楚凌点头道:“有劳。”

目送黄老板离去,楚凌忍不住笑道:“这位黄老板,可真是个人才。”一个天启人,能在上京皇城混得如此风生水起着实是厉害。黄老板消息灵通的程度只怕已经不输上京任何的貊族权贵甚至是拓跋梁了。君无欢道:“他原本也是上京名门子弟,能力自然是不弱的。难得的是,他能别出心裁选择留在上京,而且还真能立得住脚跟。”

楚凌点头称是,这黄老板如今身上可看不出来半点名门子弟的模样,倒像是土生土长的贫户区混出来的人物。但是当初在上京被貊族人占领,一片混乱的时候,一个名门公子能在这里活下来还能暗地里收服上京这些乞丐混混和私底下操持贱业的小人物,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君无欢道:“秦殊便是选人合作应当也不会选拓跋赞,看来真正找拓跋赞的人应该确实是拓跋梁了。”闻言,楚凌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拓跋赞的变化对楚凌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打击。楚凌甚至想象过再次见到拓跋赞的时候拓跋赞对她心生仇恨再不肯认她这个师姐,甚至对她拔刀相向。这些都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拓跋赞在仇恨她这个师姐之前,就先一步要准备欺师灭祖了。

轻叹了口气,道:“若是能见见那个月嫔……”

君无欢道:“要见区区一个嫔妃有何难处?我只怕你就算见了她也没有什么用处。那个女人明显只是一个棋子,关键还在拓跋兴业和拓跋赞的身上。”拓跋赞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笃定了楚凌不会杀他死活就是不开口。拓跋兴业明显知道点什么,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开口为自己脱罪。倒是累的阿凌在外面担心着急,忙得团团转还两面不讨好。对此,君无欢虽然面上不说心中却不见得高兴。他敬重拓跋兴业的实力品行,但不代表他愿意看到爱侣为他担心烦忧。

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道:“我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君无欢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自然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作为师父,拓跋兴业确实待阿凌很好,阿凌若是不管不顾,才让人觉得薄情。我知道阿凌心软,只是…有时候……”话说到一半,君无欢却突然转了个弯儿道:“其实,我若是拓跋梁,拓跋兴业现在已经死了。”

楚凌神色微变,看着君无欢。君无欢道:“拓跋梁这些年勾心斗角心心念念总算得到了皇位,到底还是染上了一些沽名钓誉的毛病。既想要拓跋兴业的命,又想要毁了他的名声,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双全的事情?如今又有阿凌在此,我怕他两头都捞不着。”

楚凌道:“拓跋梁不杀师父只怕也未必是沽名钓誉。如今朝堂上不停拓跋梁调遣的人也不少,若是这个时候杀了师父,只怕那些人立刻便要群起而攻之了。”那些人也未必就真的是为了拓跋兴业,只是一个很好的打击拓跋梁的借口而已。拓跋兴业毕竟是貊族战神,拓跋梁若是为了一些不那么十恶不赦地罪名杀了他,只怕就是普通的貊族平民心中都会不忿。

君无欢叹息一声,轻笑道:“阿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等拓跋兴业死了,想要怎么说还不是拓跋梁说了算?更何况……你以为那些貊族贵族不知道拓跋兴业是被冤枉的么?就算不知道月嫔的事情,拓跋梁扣在拓跋兴业身上的那些罪名,有几条是能够服众地?”想要拓跋兴业死的,从来就不是只有拓跋梁一个人。

楚凌无奈笑道:“争权夺利,古往今来从未断绝。对于天启来说,这竟然还算是一件好事。”

君无欢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别多想。”

楚凌道:“盖世名将若死于朝堂之争……”当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悲剧。

转眼间,便已经到了襄国公一行人到达上京的日子。楚凌虽然在上京好些日子却只能隐藏行踪不能随行一走,多少觉得有些憋屈。如今襄国公等人既然来了,自然赶紧带着人出城与他们会合。襄国公看到楚凌几人也是松了口气,虽然有萧艨跟着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但是想起这位外甥女惹祸的能力,襄国公心中还是暗暗捏了一把汗。楚凌自然不会告诉襄国公他们在石城都干了些什么,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干什么,既然没事就不必拿这些小事来烦舅舅了吧?楚凌心安理得的想着。

“在下礼部侍郎田亦轩,奉旨前来迎接神佑公主与天启使者。”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清瘦男子带着人等在上京城外,见到楚凌一行人人的车架立刻迎了上来恭声道。

楚凌坐在马车上,微微拨开了一点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到来人不由一愣。这位也可算得上是个熟人了。那位在北晋混得十分不错的田衡田大人的嫡长孙,田亦轩。记得四年前她还在上京的时候,这位田公子还是都水监少见,这才几年不见就连声数级成了礼部侍郎了?可见朝中有人好做官,在哪儿都是准的。

外面自有襄国公出面应答,所以楚凌并没有出面。

肖嫣儿和玉霓裳陪着楚凌坐在马车里,跟着一起的还有金雪和雪鸢,白鹭被留在了平京看着公主府。玉霓裳好奇地往外面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的放下了手,“公主,来接我们的是个天启人啊。”楚凌笑道:“难道你还指望拓跋梁郑重其事的拍个貊族大臣来接咱们?”

玉霓裳也是从小在名门望族长大的,只要稍微一想自然就明白了。忍不住有些鄙夷,“我还以为田家在上京混得有多好呢,原来还是给人家做狗的。貊族皇帝不就是明摆着想说咱们不配让貊族人来迎接,才派他来的么?”

楚凌有些无奈的扶额,玉霓裳这到底是在贬低他们还是在贬低田家?虽然…拓跋梁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咳咳。”金雪低咳了两声,朝着楚凌使了个眼色。玉霓裳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雪鸢低头闷笑了一声,靠近玉霓裳身边低声道:“玉小姐,你声音太大了,外面的人听到了。”

田亦轩毕竟是奉命来接神佑公主的,即便神佑公主不下车他也必须要上前来问个好再一起进城。却没有想到,才刚走进马车就听到了玉霓裳这么一句话,原本还带着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跟在他身边的襄国公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气氛一度十分的尴尬。

玉霓裳呆了一下,吐了吐舌头歉意地望着楚凌。楚凌轻叹了口气,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小声道:“以后说话小心点,这可不是平京。”

“哦。”玉霓裳连忙乖巧地应道。

既然自己的人刚刚打了人家的脸,楚凌少不得要给找补回来。田家在上京的势力不小,被回头玉霓裳真的被人给套了麻袋胖揍一顿就不好了。

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楚凌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襄国公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看到楚凌出现便松了口气。

楚凌含笑看向田亦轩道:“数年不见田大人风采更甚往昔了。”

田亦轩也是一愣,连忙拱手道:“公主谬赞了,公主才是风华绝代,令人神往。”田亦轩这倒不是奉承,他跟神佑公主从来都不熟,准确的说田家跟这位还有一点不小的恩怨,自然也用不着奉承她。只是转眼四年不见,这位公主倒是真的比在上京的时候更添了几分慑人心神的风华。分明是一路从天启赶来,山高路远神佑公主脸上却没有半点疲惫和风尘之色。一袭天启公主的华丽礼服,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站在马车上,田亦轩抬头也仰望只觉得眼前的少女高不可攀,风华绝艳。若不是他还记得自己身为北晋朝臣,只怕就要忍不住顶礼膜拜了。

楚凌淡淡一笑,“田大人过奖了,有劳田大人亲自前来迎接,若是无事,咱们这便启程吧。”

田亦轩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将方才的事情忘到脑后,笑道:“公主说的是,城中已经为公主准备了下榻的府邸,还请公主移驾。”

方才的一点尴尬就这么被双方不约而同的抛到了脑后,至于暗地里会不会记着什么也只好以后再说了。至少现在是宾主融洽一派和睦的气氛。

楚凌转身就要进马车,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微微蹙眉,便停下了动作回身往马蹄声来处望去。却见上京的方向,一支队伍正飞快地朝着这边飞奔而来。虽然还隔得远远地,但是楚凌却已经知道了来者的身份。数遍整个上京,再也没有别的人出行会如此张扬了。对方一行足有二三十人,却都是同意的白衣白马,一眼望过去就是白茫茫一片。

忍不住抬手捂了一下眼睛,南宫御月整天住在白塔对着这些人,真的不会得雪盲症么?

转瞬间,一行人已经到了跟前。为首一人端坐在马背上,身形挺拔修长,容貌俊美无俦却毫无温度。他勒住了缰绳冷飕飕地看了一眼站在马车前的田亦轩,田亦轩连忙拱手见礼,“见过国师,不知国师到此……”田亦轩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以为只是接一接天启使者而已,谁知道这位国师大人竟然也要掺和进来?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本座自然是来接笙笙的,笙笙,许久不见可有想念本座?”

“……”

385、武安郡主府

南宫御月的出现让原本已经缓和了几分的局面又迅速重新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拓跋梁想打天启人的脸,就派了一个年轻的礼部侍郎来迎接,而且还是个从天启投敌的礼部侍郎。谁知道身为国师的南宫御月半点也不给皇帝面子,竟然亲自跑出城来迎接楚凌。这待遇基本上算是超出规格了。楚凌觉得,真的不能怪拓跋梁想要弄死南宫御月,就某人这破德行,就算是没有利益冲突,拓跋梁·想要弄死南宫御月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南宫御月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旁边田亦轩的尴尬,依然笑吟吟地望着楚凌,“笙笙,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看到本座太激动了?”楚凌无语,很想跟他说你能不能别说话?

田亦轩其实很想呛南宫御月两句:谁不知道你跟天启神佑公主之间有恩怨,别假装你们关系很好成么?没看人家都不想理你?可惜,身份的差异让他无论如何憋屈在南宫御月面前也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田家虽然位高权重,却还没有那个底气去跟堂堂国师以及焉陀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抗衡。

襄国公轻咳了一声,上前解围,“多谢国师亲自来迎,公主舟车劳顿只怕有些累了,不如咱们先进城安置?稍后公主还要入宫觐见北晋皇丢陛下。”

“舟车劳顿?”南宫御月饶有兴致地道,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么?笙笙早些天就已经入京了哪里来的舟车劳顿?不过……笙笙舅舅的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南宫御月一脸赞同地点头道:“襄国公说得是,既然如此,本座亲自护送笙笙入城。”

“……”若是寻常貊族官员遇到如此好脾气好说话的国师大人,只怕当场就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这位大爷什么时候能对人正常说话了,听他说话的人都觉得是烧了高香了。谁能想到,眼高于顶连皇帝陛下都不放在眼里的国师大人,竟然会对天启一个小小的国公如此客气?

不说在场的北晋人是个什么表情,就连楚凌都有些惊讶了。诧异地看了一眼南宫御月,楚凌道:“那就多谢国师了。”

南宫御月今天脾气超好,“笙笙不必跟本座客气。”

楚凌明显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说不上敌意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善意。抬头望过去,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身白衣飘飘的宛吟姑娘。现在已经不能再称呼为杨姑娘了,她只是白塔的宛吟姑娘。

对上楚凌突然看过来的目光,宛吟愣了一下又低下了头。楚凌淡淡一笑,低头进了马车。

楚凌刚要坐下,就觉马车的帘子一动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外面就想往里面钻。楚凌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掌拍了出去,两人飞快地交手七八招,到底还是楚凌占着地利,将人逼下了马车。

马车外面传来南宫御月的声音,“笙笙,本座专程来接你,你就这样对本座的?”楚凌淡淡道:“男女有别,我这马车里还有几个姑娘呢,国师自重。”

南宫御月笑道:“本座怎么不知道笙笙现在也开始计较起这些繁文缛节了?”

楚凌面无表情,“哦,专门拿来敷衍你的。”

“……”

北晋人并没有将他们安排在城中的天启驿馆,毕竟天启人在北晋并不受人待见。天启虽然也有使者在北晋,但这是一份十分没有安全保障且没有存在感的职务。天启的驿馆自然也十分的不上台面,几乎都要被人遗忘在某个角落里了。拓跋梁或许是不想显得太过怠慢客人,安排楚凌等人入住的地方正是当初的武安郡主府。虽然郡主府的匾额已经摘下来了,但是里面的陈设景致却依然还是跟从前一样,打扫的干干净净倒是让人有几分宾至如归的感觉。

“笙笙,本座特意将这地方收拾出来给你住的,你喜欢么?”非要跟着一起来的南宫御月略带几分得意的道。楚凌微微挑眉,“是你安排的?”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不然呢?你以为拓跋梁会给你安排什么好地方?”

跟在一边的田亦轩很想咳嗽,提醒国师不要当着客人的面随便非议陛下。况且,陛下安排的地方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就算对神佑公主再不满,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毕竟是陛下自己的寿辰,若是弄出什么不快来,陛下也未必会高兴到哪儿去。可惜,南宫御月一个凉凉地眼神扫过来,他就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

楚凌点头笑道:“那就多谢国师了。”

南宫御月这才矜持而满意地点了下头。

既然是公主亲自出使北晋,带来的人自然不少。永嘉帝生怕委屈了女儿,上到护卫仪仗,下到御厨太医,一点儿也不肯遗漏。既然天启使者们入驻了这府邸,原本在府中的人自然就要全部撤了出去,由天启人全面接手府中的一切事物。金雪和白鹭分别去安排府中的内务和守卫,襄国公陪着楚凌应付貊族人。准确的说,是只有应付南宫御月一个人。就连站在一边的田亦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偏偏国师大人却半点自觉也没有,俨然一副要留下蹭饭的模样。最后还是白塔有人来禀告说焉陀家主请见国师,南宫御月这才有些不甘不愿地带着人走了。田亦轩很是歉意地对楚凌和襄国公告辞,“公主和国公刚到上京想必也辛苦了。不如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一起入宫觐见陛下?”

听说国师前些年一厢情愿地缠着神佑公主,虽然大家算是敌人,但是被国师这样的蛇精病缠上也着实是让人忍不住对这位天启公主心生歉意。

楚凌点头道:“也好,多谢田大人了。”

田亦轩连道不敢,这才告辞转身离去。

看着一行人离开,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让襄国公也暗暗松了口气。有些无奈的侧首看向楚凌道:“这位国师……”这位国师几年前就一直对公主追逐不休,就连公主大婚都不肯放弃。如今该不会变本加厉吧?毕竟,在外人眼中神佑公主驸马可是已经过世许久了。而且,貊族人素来也不在乎女子是不是再嫁。

楚凌笑道:“舅舅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舅舅一路辛苦了,还是先去梳洗休息吧。有什么是晚些再说。”襄国公这样路确实辛苦了,想了想公主素来行事也算是有分寸,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先去休息了。

看着襄国公离去的背影,楚凌眨了眨眼睛,好像忘了告诉舅舅君无欢也来上京了。

玉霓裳平生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院门,上一次虽然跟着楚凌去剿匪但天启境内毕竟算是相对太平的。这一路走来却是真的见过了许多从前十几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只是一路上除了金雪雪鸢两个其余人都是男子,玉霓裳也没人可以诉说只得憋了一路。此时一见到素来就很是投契的肖嫣儿,玉霓裳也顾不得疲惫就拽着肖嫣儿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起来了。等楚凌在府里逛了一圈,见众人都安顿下来了,转回前院发现两个人竟然还蹲在院子里说悄悄话。

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打量了好一会儿,楚凌方才轻咳了一声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两人都是吓了一跳,玉霓裳直接躲到肖嫣儿身后去了。楚凌无语:她有这么可怕么?

“阿凌姐姐。”

“公主。”

两张俏生生的小脸齐齐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楚凌,楚凌毫不心软挑眉道:“说说吧,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两人齐齐摇头,“没有啊。”

楚凌冷笑一声,“当真没有?”

“绝对没有。”玉霓裳坚定地道,“公主,这上京人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能打什么主意呀?”楚凌仿佛被她说服了一般,微微点头道:“这话…好像也没错。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原本我还想说,你们要是想做什么的话可以告诉我一声,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呢。”

玉霓裳和肖嫣儿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阿凌姐姐,我们真的没有要做什么。”肖嫣儿道。

楚凌道:“行吧,那就回去休息吧,你们俩住我旁边的院子,那以前是阿朵住的地方,可以么?”

两人齐刷刷地点头,模样乖巧又可爱。楚凌狐疑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深夜,楚凌独自一人坐在桌边翻看着跟前的卷宗。看得正入神,只觉得眼前的烛光一闪,门口已经多了一个修长的身影。看到来人,楚凌不由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你怎么来了?”君无欢抬手解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有些苍白的俊美容颜,摇曳的烛光下,这张脸显得越发动人心魄。

漫步走到楚凌身边,君无欢淡笑道:“来看看你,怎么?阿凌不欢迎么?”

楚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道:“哪敢啊?沧云城主肯来看我,自然是三生有幸。”君无欢也不由得笑了,伸手轻轻拂开她额边的发丝,问道:“南宫御月没有胡闹吧?”楚凌眨了眨眼睛,“你去找他了?”三年前,南宫御月和君无欢那一架,君无欢的伤虽然有八分是假装的,但是架却是货真价实的打了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位的合作关系竟然还没有破裂。南宫御月那家伙到底想要什么?竟然如此能忍耐?

君无欢微微点头,“这府邸你们尽管放心住着,已经提前让人清理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君无欢所说的清理,自然是包括了整个府邸的暗道密室等等可以藏人的地方,从根本上杜绝了有貊族人窃听消息的可能性。楚凌一怔,有些惊讶地道:“是你让南宫御月向拓跋梁提议让我们入主这里的?”她还以为真是南宫御月那货干的。

君无欢笑道:‘南宫只会提议让你直接住白塔。”

“……”也对,这好像更符合南宫国师的行事风格。楚凌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们俩没打架吧?”君无欢低笑一声,揽着她入怀,额头轻轻靠着她的额头,低声笑道:“阿凌是在担心我?”楚凌大方的承认,“自然,你别忘了云师叔的话,尽量避免与绝顶高手过招。”

君无欢轻叹一声,道:“云师叔是太过小心了。”只要寒冰石的效用不减退,他也没有再受太过严重的内伤,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楚凌靠着他的肩头,道:“我倒是希望越小心越好。”

君无欢一怔,握着她纤细的玉手,“我知道,阿凌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哦?”楚凌微微挑眉笑看着他,君无欢道:“我若是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我怎么舍得?”

楚凌轻哼一声,道:“你明白最好,你若是死了,可别指望我会替你守寡。”

君无欢幽幽地望着她,“阿凌,你这样说未免太让我伤心了一些。”楚凌毫不同情,“不想伤心就老实一点。”

两人对视一眼,片刻后双双笑出声来。

院外,襄国公快步走进院子里。才刚走出几步就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拦住了去路,“襄国公,请留步。”

襄国公一愣,“你们是什么人?!”这两个分明不是天启使团的护卫或其他什么人,正想要高声呼叫唤人过来,其中一人已经取出一块令牌递到襄国公跟前,“国公请看。”

襄国公就着火光看到令牌上沧云二字又是一愣,侧首忘了一眼前方不远处还亮着灯火的房间道:“晏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男子道:“城主已经来了两三日了。”

“……”公主竟然没有跟他说。想起外甥女一心想着相公将他这个做舅舅的抛到了脑后,襄国公就觉得一阵辛酸。不过想想还有人比他更辛酸,也就觉得好过多了。有些无力地摆摆手道:“罢了,我也没什么急事,就先不打扰他们了。”两个男子拱手,“国公慢走。”

“……”小别胜新婚,理解,理解。

386、貊族的下马威?

清晨,拓跋梁一身帝王冕服漫步跨入大殿之中。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神色慵懒的白衣男子,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冷笑。往日里三催四请也不肯上朝的人,今天倒是来的勤快。是为了什么谁还不知道呢?只可惜,纵然再怎么殷勤神佑公主还不是对他不屑一顾?想起昨天的事情,拓跋梁心中就一阵不悦。

谁去接神佑公主,能不能给神佑公主一个下马威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重要事情。但是南宫御月这样做,摆明了就是故意想要给他难看。作为一个皇帝,拓跋梁最难以忍受的就是有人故意挑衅他的权威。而南宫御月这三年来对此却似乎乐此不疲。若不是焉陀家和太后一直护着他…拓跋梁心中暗恨。

南宫御月身为国师,自然是站在朝臣的最前列。不过这个位置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着的,因为南宫国师很少会主动来上朝。朝堂上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国师亲自出面,还要皇帝陛下提前下旨请国师来上早朝。偶尔他主动来上朝的时候,往往都是弄得偌大一个朝堂鸡飞狗跳兔子叫,虽然说貊族人不似天启那般好规矩脸面,但一国朝政大事总是弄得不成样子也不像话,因此倒是渐渐的没有人对国师不上朝的事情有什么非议了。

只是,今天国师大人突然主动跑来上朝还是让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的将心提了起来。国师大人不会又想要搞事情吧?

南宫御月自然也看到了这些朝臣们忌惮的眼神,却只是在心中轻蔑地冷笑了一声不予理会。站在他后侧方的焉陀邑见状倒是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每次南宫御月上朝,他倒是比南宫御月还要心累。

“叩见陛下!”众人齐声行礼。

拓跋梁扫了一眼懒洋洋的南宫御月,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也是淡淡的,“起吧。”众人立刻便知道了,陛下的心情不太好。不过,面对南宫国师陛下的心情就没有怎么好过。倒也见怪不怪了。

拓跋梁刚坐定,外面就有人进来禀告,“启禀陛下,天启神佑公主并向襄国公求见。”

拓跋梁淡淡道:“请。”

殿下众人立刻纷纷议论起来,貊族人生性不拘小节,朝堂之上也没有天启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虽然昨天就已经知道天启使者到了,但是却依然有不少人显得很是激动。当然他们并不是因为见到神佑公主高兴而激动,而是当初这位神佑公主给貊族带来了太大的震动,即便是过了三四年,如今一想起来依然让人心绪难平。

先是以一个来历不明的天启姑娘之身成为了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之后又在擂台上一战成名,更是被先帝册封为武安郡主。就在世人都以为武安郡主为了救十七皇子而失踪之后,又突然峰回路转,她竟然一跃成为了天启神佑公主。一个从上京的浣衣苑逃出来的女子,接二连三的将貊族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就连大将军和先帝已经诸多权贵都被她骗了,如何能不让人感到愤怒?

所以,楚凌以走进大殿就感觉到不少杀气腾腾的目光。对此她倒是早有准备并不如何担心,唇边微微勾起一抹浅笑,楚凌抬手对着拓跋兴业拱手一揖,“天启神佑公主,见过北晋皇。”

这个礼,如果是北晋人来行自然是不够尊崇皇帝的。但是楚凌是天启公主,天启纵然实力弱于北晋但毕竟也还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天启的公主觐见北晋皇帝,如此足矣。

不过却显然还是有人不满意,一个身形魁梧的将领恶声恶气地道:“放肆,觐见陛下竟然不拜,神佑公主是在藐视我北晋么?”

楚凌却并没有着急,只是从容地侧首看向对方。不出意外,这人自然是拓跋梁一系的心腹,从前便是明王府的心腹。如今急匆匆地跳出来对楚凌发难倒也不让人觉得意外了。不等楚凌说话,襄国公便开口道:“敢问这位将军,贵国皇子若是觐见我朝陛下,拜还是不拜?”

自然是不拜的,别说是皇子,就算是寻常的使者除非是身份太低否则也是不拜的。毕竟臣子效忠君主效忠的都是自己的君主而不是别人家的君主。

不过那将领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质疑太过失礼,反倒是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意味。傲然道:“这能一样么?你天启不过是战败之国,别说是区区公主,就算是你天启皇帝来了,在我陛下面前也得下跪!”

“狂妄!”襄国公大怒,纵然天启确实不如北晋,但是身为臣子却也不能容忍有人如此羞辱自己的国家和君王,“北晋皇,我等诚心前来道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拓跋梁笑道:“襄国公息怒,达将军一介粗人不会说话,襄国公不必介意。”

言下之意竟是那将领只是说话耿直不善修饰,而不是觉得他说错了。

拓跋梁心中确实看天启很不顺眼,当初天启明面上说是跟北晋结盟拿下沧云城,结果却是既不出工也不出力,虽然拓跋梁也看不上天启那点战力,却还是忍不住将攻打沧云城不力的原因怪罪到了天启身上。如今再见到一个将貊族人耍得团团转的神佑公主,心情能好才怪。

襄国公还想要开口,却被楚凌抬手拦住了。见楚凌如此,襄国公虽然还满心怒火却也果断了闭了嘴安静了下来。

楚凌侧首看向那率先发难的将领,挑眉道:“这么说,如果本宫打败了达将军,达将军就要给我下跪么?”

那将军一愣,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即便是他想充一回英雄,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实力。如果是别的公主敢问这种问题,他自然可以毫不犹豫的顶了回去,但是面对神佑公主即便再冲动狂妄的人也不得不思索再三了。要知道,当年神佑公主在上京的那一场擂台战可都还被人们记在心中呢。就连国师,都败在了神佑公主手下。

固然,国师当时有可能是放水了。但是,能让国师放水不是更说明了问题么?

“将军怎么不答?”楚凌逼近了一步,淡淡问道。

达将军神色微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明明长得高大魁梧,但是在这位神佑公主面前却仿佛是在被人俯视一般。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达将军警惕地望着眼前的红衣少女。楚凌浅浅一笑,眉宇间却是说不出的讥诮和讽刺,“原来是只会说空话而已啊。”

“……”达将军涨红了脸,一瞬间她觉得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嘲讽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楚凌却并不肯见好就收,反倒是步步逼近,“将军,您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呢?是不是…本宫打赢了你,你就给本宫下跪?还是说…你连回答问题的勇气都没有了?”

“神佑公主!”拓跋梁神色微变,沉声道。他不能让楚凌只是短短几句话就废了他一员大将。

被楚凌盯着的达将军却突然怒吼一声,一拳朝着楚凌砸了过去。

“公主小心?!”襄国公大惊,连忙惊呼出声。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惊,却并没有人阻止。甚至就连达将军身边的将领都没有丝毫的动作,或许他们更喜欢楚凌真的被这一圈砸死了才好。如果神佑公主真的死在了天启,永嘉帝纵然再愤怒又能如何?

可惜……南宫御月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懒洋洋地看着这样一幕。即便是达将军的铁拳几乎就要砸到楚凌的身上了,他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那气势惊人的铁拳。

大锤一般的铁拳,几乎有几个少女的拳头那么大了。少女纤细的手指,白皙细致宛如最精致的玉雕。如此强烈的反差更是显示出那双手指的纤弱。然而,就是这样纤弱的手指,却牢牢的捏住了砸向自己的巨大拳头。

达将军用力想要收回拳头,但是被几根手指捏住的拳头却纹丝不动。他惊愕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确实浓浓的讽刺。

你不行。

达将军从眼前的少女眼底看到了这三个字。一瞬间,仅剩的一丝理智也被燃烧殆尽,他怒吼一声,另一只拳头再一次朝着楚凌砸了过去。楚凌抓着他拳头的手骤然放开,手臂轻轻向另一只拳头挡去,众人几乎没有看清楚后面的动作,等到他们回过神来达将军仿佛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一般往后跌撞了回去。几乎将站在不远处的朝臣压到了一片。

襄国公此时已经镇定下来,见此情景立刻抓住机会,怒道:“北晋皇,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北晋若是不欢迎我天启,我等这就离开便是!”

拓跋梁的脸已经漆黑一片了,听到襄国公的质问更是不悦。什么时候,小小的天启也敢来质问他来?天启人就该像狗一样的趴在貊族人的脚下!

拓跋梁冷声道:“神佑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拍拍手,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道:“没意思,人先自重而后人重之,北晋皇这是想要给本宫下马威,还是觉得天启就真的任由北晋欺辱了?”拓跋梁冷声道:“朕便是这么认为的,你又能如何?”

楚凌勾唇一笑,道:“我确实不能如何。北晋皇威服天下,关外各部莫不俯首听令。只是,北晋皇今日能对天启如此无礼,却不知道又是如何对待哪些藩属的?”

拓跋梁不以为然,“公主若是以为能用这种事情威胁朕,未免太过天真了。”

楚凌悠然道:“自然不敢。”

“……”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分明就是敢。

拓跋梁心中不悦,却也不能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对楚凌如何。特别是方才分明是自己人挑起的事,而且挑事的人竟然还失败了!神色冰冷地扫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达将军,拓跋梁冷哼一声道:“神佑公主果然是好胆识。”

楚凌微笑道:“陛下过奖了。”

旁边,南宫御月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呵欠,道:“陛下是打算一直跟神佑公主客套么?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完,大家也都好回去休息啊。”

拓跋梁闻言,脸色又是一沉。另一边的焉陀邑看着南宫御月这副模样,有些头痛的掩面摇头,这个弟弟实在是太糟心了。但是再怎么糟心,他也还是要站出来收拾残局,“启禀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焉陀邑。

宁都郡侯这转移话题的功夫未免也太过生硬了一些,谁还不知道国师跟陛下关系不好呢,实在是不必刻意掩饰了。

焉陀邑只当没看到众人的眼神,依然是一副沉稳认真的模样,殊不知心中早就不知道骂过多少声娘了。

拓跋梁早就知道南宫御月一开口,焉陀邑必定要站出来的。这些年,他想方设法地想要打压焉陀家和白塔,甚至想要离间南宫御月和焉陀邑的关系,可惜却往往事倍功半。焉陀家,白塔,还有太后一系早就已经成为了朝堂上难以忽视的一股极大的势力,即便是拓跋梁再讨厌南宫御月,也那他没办法。而且不管他如何离间,焉陀邑似乎铁了心的要护着这个弟弟。

深深地看了焉陀邑一眼,拓跋梁还是忍下了这口气,沉声道:“国师说的是,请神佑公主和襄国公递交国书之后便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朕在宫中设宴为公主接风。”

楚凌和襄国公对视了一眼,倒也没有再扯着这件事不放。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里毕竟还是上京,收敛一点的好。

“如此,多谢陛下。”楚凌拱手,淡淡笑道。

南宫御月望着楚凌,见她朝自己看过来立刻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楚凌眨了下眼睛,只当没看见默默地移开了眼眸。

387、一诺如山

从皇宫里出来,襄国公的脸色就有些难看。楚凌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毕竟才刚到上京就被貊族人当殿刁难给了一个下马威,说不是拓跋梁授意的只怕也没有人相信。楚凌也不去劝他,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自己不争气实力不济又怎么能怪别人不给你面子?楚凌觉得,就应该让朝中那些文臣武将通通到上京来溜达两圈,让他们感受一下貊族人是怎么看待天启人,说不定就会有人知耻而后勇,从此发愤图强了呢。

襄国公见楚凌负手跟在自己身边,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忍不住有些郁闷,“公主,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么?”

楚凌耸耸肩,笑眯眯地道:“有什么可在乎的?”襄国公气结,道:“方才那些貊族人的态度,公主难道也没有看见么?这事一定是拓跋梁授意地,故意想要给咱们难堪。”楚凌偏着头含笑看着他,“就算您知道是拓跋梁授意的,又能如何?你我是能扑上去暴打拓跋梁一顿,还是父皇能出兵平了北晋给我们出气?”襄国公顿时哑口无言,对啊,就算知道是拓跋梁授意的,他们又能如何?是能押着拓跋梁让他赔礼道歉,还是天启能出兵讨回这个公道?显然都不能。

看着襄国公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色,楚凌有些同情地伸手拍拍他的胳膊道:“舅舅不要多想,拓跋梁不会太过分的。来者是客,拓跋梁他也不会想让自己的寿宴变得一团糟的。”

“……”不会太过分…难道就这样么?似乎,也只能这样了。襄国公幽幽地望了楚凌一眼,道:“公主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楚凌点了点头也不阻拦,等襄国公走远了方才淡淡吩咐道:“派两个人跟上去,别让舅舅在上京出了什么事。”虽然拓跋梁自己不会干什么,但是却不能保证别人也不干什么。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北晋只怕也不会给他们什么交代。

“是,公主。”

“笙笙。”楚凌正要往外走,后面南宫御月带着人追了上来。楚凌回头看着伸手大步流星朝着自己而来的南宫御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国师,你不用上早朝么?”南宫御月不以为然,“这段时间的早朝除了拓跋梁的寿辰还有什么可说的?本座难道还要为他的寿辰献计献策?”楚凌淡笑道:“也无不可,君臣有别不是么?”南宫御月再位高权重,也只是国师不是皇帝,给皇帝的寿辰献计献策不是应该的么?

南宫御月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显然并不怎么将拓跋梁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楚凌微微挑眉,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国师这是打算去哪儿?”南宫御月含笑看着楚凌,楚凌突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只听南宫御月道:“笙笙几年没来上京了,很多地方一定已经不认识了。不如本座亲自做个向导,带笙笙逛一逛这上京皇城?”楚凌无语,你以为这上京是什么变化日新月异的地方么?就格局来说,这上京皇城几百年都没有变过了,更何况是区区四年。

“本宫还认得路,就不劳烦国师了。”楚凌坚定的拒绝。南宫御月微微扬眉,悠悠道:“去天牢逛逛,公主也不想去么?”

“……”虽然请人逛天牢着实是一种十分欠打的邀请,但是无奈楚凌现在确实很想逛一逛天牢。原本打算过了今天再向拓跋梁请求去探望拓跋兴业,但是如果可以不经过拓跋梁那自然是更好了。沉吟了片刻,楚凌还是道:“那就有劳国师了。”南宫御月有些不高兴了,“本座请你,你就百般推脱。一听去看拓跋兴业,你就一口答应。”

“……”国师大人如果好好说话,大家其实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可惜,北晋国师从来就不会好好说话。南宫御月不高兴地在前面走着,楚凌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片刻后便与跟在南宫御月身后的宛吟并肩而行了。宛吟倒似乎十分守礼,主动落后了半步。楚凌不由侧首看了看她,只见她神色平静地跟着,目光一直落在前面的南宫御月身上。眼神幽深,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似乎迷恋却又似乎平静,仿佛还带着几分幽怨,但她的神色却又十分平和自然。既然是身边走着这个全天下的觉得被南宫御月迷恋的神佑公主,她身上竟然也没有多少戾气和怨恨。

楚凌原本对杨宛吟并没有什么好感,倒不是因为她强扑南宫御月。南宫御月这货说不定就需要比他更强悍主动的女人才能压得住他,更何况他祸害的女人只怕也不在少数。而是她在明明有婚约的情况下,不肯接触婚约一边享受着未婚夫带来的好处,一边又去强撩南宫御月,最后干脆跟着南宫御月跑了。这件事虽然杨家低调处理了,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病死了?为此,惠和郡主没少找杨家的麻烦。

总得来说,从前楚凌对杨宛吟这个人完全不感兴趣。倒是这两次见面,楚凌觉得宛吟这三年还是有些变化的,只是南宫御月明显没有将这个变化当成一回事,所以,南宫御月也完全不将宛吟当一回事。

看不起女人,是会倒大霉的,楚凌在心中默默道。

“怎么这么慢!”南宫御月走了一会儿发现楚凌没有追上来,转过身来发现楚凌竟然走在宛吟身边顿时有些不悦。在别人眼中一红裳一白衣两个绝色女子走在一起,是难得一见的绝美景致。但是南宫御月却半点也不放在眼里,甚至看向宛吟的目光里还多了几分杀气。宛吟沉默地停下了脚步,与楚凌拉开了距离。楚凌垂眸淡然一笑,即便是如此宛吟竟然依然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敌意。若不是她的演技实在是太好连她都一起骗过了,那就是…在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某个目标和决定,而这,与她楚凌无关。

时隔数日,楚凌再一次见到拓跋兴业。跟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有南宫国师开路,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就进了天牢。拓跋兴业再次看到楚凌并没有觉得高兴,反倒是皱紧了眉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赶紧离开上京么?”楚凌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道:“师父没说啊,而且…我现在也不能离开上京。外人都知道我回到上京了,不来看看师父也说不过去啊。”尊师重道到哪儿都是对的。

拓跋兴业一怔,楚凌提醒道:“师父你忘啦,过几天是拓跋梁的寿辰,我是奉命来祝寿的。”所以她真的不能走啊。

拓跋兴业还真忘了,毕竟他又不是那些善于逢迎拍马的人,跟拓跋梁的关系也算不上好,记着他的寿辰日子做什么?

拓跋兴业皱眉道:“那你也不该来。”

楚凌抓着栏杆靠近了一些,笑道:“师父,你不生我的气啦?”

拓跋兴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楚凌轻声哼哼道:“我也觉得师父不会生我的气,毕竟师父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人。连阿赞做了这种事情你都肯替他顶罪,徒儿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你做的事情,对貊族人来说比伤天害理更严重。拓跋兴业不说话,楚凌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靠着牢房的栏杆坐了下来,叨叨絮絮地说起这几年的一些事情,还有些感慨地道:“师父,徒儿已经成婚了,可惜你徒弟女婿不能来给你行礼了。”拓跋兴业原本打定了主意不理她,但是听到此处也不由得侧首看了她一眼,道:“你还年轻,过去的事情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楚凌楞了一下,不由失笑。感情师父以为她实在伤感君无欢的去世,只是这事情却不好跟他老人家明说只得默默认了。盯着拓跋兴业的脸道:“师父为了阿赞连命都不要了,我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忘了他呢?”拓跋兴业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若是不告诉你,你是不是一定要查下去?”

楚凌垂眸,思索了良久方才道:“如果师父真的觉得,无论什么原因,都甘愿为了阿赞一死无怨无悔。我自然是不会管的。但是,师父…值得么?”

“我不会死。”拓跋兴业淡淡道。拓跋兴业并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也并没有打算去死,当然如果必要他也不怕死。

“你会!”楚凌声音难得有些尖锐起来,目光定定地盯着拓跋兴业道:“师父的脸色看起来,比前几天苍白了许多。”拓跋兴业道:“好些日子没晒太阳,自然是白了一些。”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师父,你真的要为了阿赞不顾一切么?如果是,我现在就离开。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这件事还有别的内情,若是你被人害得枉死,作为徒弟我总是要为师父报仇的。”楚凌并非不相信拓跋兴业的判断,而是她实在无法理解师父这样的性格到底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替拓跋赞顶罪。而且,还是那样不光彩的罪名?

拓跋兴业闭了闭眼睛,道:“你若是一定要知道,告诉你也无妨。阿赞不是你的对手,我不希望你以后去为难阿赞,明白么?你若是不明白……”楚凌笑吟吟地道:“我若是不明白,师父打算如何?”拓跋兴业道:“那我以后就不是你的师父了,就算我死了,你自然也不用为我报仇。”楚凌轻哼一声,喃喃道:“师父可真狠心。我还以为师父最疼我呢,原来到头来师父最疼的还是阿赞。可惜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师父要是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关他一辈子。”

“……”拓跋兴业沉默了半晌,终于沉声道:“阿赞…他,我答应过陛下,就阿赞一次性命。”

楚凌望着拓跋兴业半晌没有说话,拓跋兴业说完这句话,仿佛也完全放松下来了一般。良久,楚凌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师父,你这么藏着掖着,我还以为阿赞是你的私生子呢。”

“胡闹!”拓跋兴业沉声道。楚凌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胡闹啊?

“所以,就为了一个承诺,师父你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楚凌觉得自己有点懵,她这几天真的考虑过拓跋赞可能是师父的私生子,亲侄子,亲外甥,心上人的儿子等等……总之就是给先皇戴了无数顶有颜色地帽子。谁知道……最后只是为了一个承诺?话说回来,北晋先皇有这么疼拓跋赞么?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承诺用在拓跋赞身上而不是拓跋罗或者拓跋胤?

拓跋兴业道:“人无信不立,先皇对我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曾经有过救命之恩。”所以他明明不喜欢战场杀戮,却还是一直追随北晋皇南征北战,甚至在他驾崩之后也没有立刻归隐山林。如果仗着人死了就不可不守承诺,那他拓跋兴业也枉为人了。楚凌没好气地道:“要救拓跋赞也不是只有替他顶罪一条路啊。就凭师父你的武功,难道还救不了拓跋赞?”哪怕拓跋赞马上就要被拖上法场了,师父要救他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拓跋梁只怕也不会真的将拓跋赞拖去杀了吧?

对于拓跋兴业死守承诺的事情楚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信守承诺是做人的道德,虽然绝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无法完全做到,但也不妨碍这世上有一些哪怕付出性命也要恪守的人。拓跋兴业身为宗师级的绝顶高手,必然是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底线的。只是楚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

拓跋兴业沉默了一下,道:“他不肯走。”

楚凌默然,也就是说拓跋赞是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而且事情确实被拓跋梁撞破了。但是拓跋兴业要带他离开,他却不肯走。

楚凌冷笑一声,不肯走?他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楚凌问道:“师父,阿赞…知道你对先皇有这个承诺么?”

拓跋兴业本就是绝顶聪明的人,否则他成不了绝世名将也成不了绝顶高手。先前是不愿意去想,但只要他愿意,其实很容易就能想明白的。或者他不是不愿意去想,而是想明白了却还是打算遵守诺言。拓跋赞…楚凌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的攥紧了。阿赞竟然…真的故意陷害师父!也许这不叫陷害,这是师父自己心甘情愿踏入这个圈套的。

“师父,为了这样的人值么?”楚凌悠悠问道。

拓跋兴业道:“没什么值不值的,我既然答应了陛下,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应该的。此事过后,朝堂上这些事情也跟我没有关系了。”

“此事过后,你连命都要没了!”楚凌怒道。

拓跋兴业摇摇头道:“笙儿,你走吧。不要为难…十七皇子了。他也不是你的师弟,以后…你自己小心一些。”这个小心,自然是指遇上拓跋赞的时候。楚凌还想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然后就是南宫御月和人说话的声音,对方显然是想要往里面闯,却被南宫御月拦在了外面。

“有人来了,你走吧。”拓跋兴业道。

楚凌飞快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沉声道:“师父,你若是死在天牢里,我一定杀了拓跋赞给你陪葬!”说罢,也不管拓跋兴业还想要说什么,飞快地往外面走去。

门外,天牢中有些阴暗的长廊里,南宫御月正挡在跟前拦住了几个人的去路。对方对南宫御月的行为显然是愤怒之极,全然不顾身份的大声怒斥,“你身为北晋国师,却处处帮着天启公主,国师这是想要叛国么!”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悠悠然道:“叛国?昭国公主好大的口气啊。神佑公主乃是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来拜见师父怎么了?”与南宫御月对峙的正是一袭华服匆匆赶来的拓跋明珠,拓跋明珠冷笑一声道:“她不过是个骗子,算什么亲传弟子?更何况,别说是弟子,就算是亲生的儿子,也没有随便出入天牢探视重犯的道理!”

南宫御月懒懒道:“公主不说,本座倒是还忘了,大将军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关在天牢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北晋江山未定,陛下就已经开始剪除功臣了?”

“你胡说什么!”拓跋明珠怒道,“拓跋兴业居功自傲,拥兵自重,意图……”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这些废话,你拿去糊弄傻子吧。拓跋兴业那种人,若是知道什么叫拥兵自重……”一直致力于说拓跋兴业坏话的国师表示,偶尔想说几句好话都不知道怎么说。说到此处,拓跋明珠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淡淡一笑道:“国师想要救拓跋兴业讨好神佑公主么?只怕有些难呢。国师消息灵通,怎么会不知道拓跋兴业到底是为了什么被关起来的?父皇如今只是这样将他关起来,算是给他面子了。毕竟…拓跋大将军一代名将,若是名声毁于一旦,以我北晋也不是什么好事。况且,国师觉得对拓跋兴业这种人来说,是没了性命重要还是没了名声重要?”拓跋兴业自愿入狱,谁能救得了?

南宫御月看着拓跋明珠难掩得意的脸有些厌烦,摆摆手道:“你们高兴就好,本座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们计较,滚。”说完,又看了一眼跟在拓跋明珠身后的百里轻鸿,神情讥诮,“这种嘴脸的女人你也能啃得下去,就看女人的眼光来说,拓跋胤可比你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当然,本座的眼光更好。”最后,国师大人也没忘记吹捧自己一把。拓跋明珠这会儿敢跟他叫嚣,不就是仗着有百里轻鸿跟着一道么?真打起来,百里轻鸿也未必是本座的对手。

“南宫御月!”拓跋明珠最恨的就是有人挑拨自己和百里轻鸿的关系,闻言也顾不得仪态高声尖叫起来。

南宫御月优雅地伸手揉了揉耳朵,嫌弃地道:“吵死了,你是老母鸡么?谁不知道你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十八岁的小姑娘有一把好嗓子么?若是在白塔,你这种货色连在本座跟前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噗嗤。”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楚凌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楚凌,南宫御月立刻变脸,“笙笙,你瞧瞧都是公主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我们北晋的臣子真是可怜啊。”

楚凌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昭国公主,驸马。幸会。”就南宫御月这个拉仇恨的力度,她也没打算跟这两位有什么和睦地关系了。反正本来就撕破脸了,要知道她跟百里轻鸿之间可还隔着不小的仇恨呢。打完招呼,楚凌便对南宫御月道:“今天多谢国师了,若是没事我们就先出去吧?”

南宫御月没好气地道:“本座在这种鬼地方能有什么事?拓跋兴业那那家伙在里面没被人折磨死吧?”

“……”楚凌懒得理他,漫步朝着天牢外面走去。

身后,拓跋明珠的声音有些尖锐地传来,“我还以为天启的女人有多三贞九烈呢,那君无欢也是可怜,才死了没几年神佑公主就跟杀夫仇人搅和到一起了?果然,南人的女人都是人尽可夫的……”

“啪!”话音未落,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了拓跋明珠的脸上。

南宫御月望着自己的修长的手指,很是遗憾地道:“本座喜欢杀夫仇人这个称号。”可惜,君无欢那混蛋杀不死啊!

388、气晕拓跋明珠!

“南宫御月!”拓跋明珠捂着刚刚被打偏过去了的脸死死地瞪着南宫御月目眦欲裂。不用看也知道,那张本就不甚精致的脸现在肯定是又红又肿。要知道南宫国师的力气可着实不小,就算控制了力道轻轻一耳光抽过去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得起的。更何况,南宫御月这个人素来就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方才那声音楚凌听了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用看就觉得好疼啊。

拓跋明珠简直快要气疯了。别说她现在是公主,就算她还是陵川县主的时候,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南宫御月竟敢打她!就算南宫御月再位高权重,也是臣子!她是公主!

一缕血丝从拓跋明珠的唇边滑落,拓跋明珠恨恨地瞪着南宫御月,咬牙道:“南宫御月,你好大的胆子。我绝不会放过你的!”南宫御月不以为然,淡定地道:“本座等着。话说……”南宫御月慢悠悠地将目光落到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百里轻鸿身上,道:“驸马不打算出手,为公主讨回公道么?听说驸马和公主鹣鲽情深,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百里轻鸿眼神淡然,道:“国师要动手么?”也就是说他不会主动出手,但如果南宫御月想打,他也不在乎。

南宫御月突然一笑,嘲讽地看着拓跋明珠,“那还是算了。啧啧,看你多失败,自己的驸马连主动出手替你讨回公道都不乐意,看来公主殿下只好去向皇帝陛下哭诉了。再看看我们笙笙,多得是人想替她出头。就算是已故的…灵犀公主,不也还有一个沈王殿下念念不忘么。都是公主,怎么到了昭国公主这里就……”最后还专程再加上了两声啧啧来表示自己的惊叹。

拓跋明珠惊愕地回头看向百里轻鸿,显然是被南宫御月提醒了才想起来百里轻鸿没有替自己出头的怒气。或许是因为两人这些年来的感情都是如此不咸不淡地,拓跋明珠早就习惯了百里轻鸿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哪天若是百里轻鸿对她体贴入微那才奇怪呢。但是此时被南宫御月点了出来,却让拓跋明珠觉得格外的难以忍受。望着百里轻鸿神色变了几变,拓跋明珠突然吐出一口血直接倒了下去。百里轻鸿皱了下眉头,身形一闪到底还是将倒下的拓跋明珠接住了。

南宫御月对上百里轻鸿的眼神,有些无辜地道:“本座只是甩了她一个耳光而已,不至于就是吐血昏迷了吧?”他若是真不能控制力度,那一耳光让拓跋明珠受了内伤,那伤得也应该是脑子才对吧?”这明显就是怒火攻心,百里轻鸿休想赖到他的身上。国师大人可是从来不替别人背锅的。南宫国师显然已经忘记了,拓跋明珠能吐血昏迷,八成也是被他给气出来的。百里轻鸿淡漠地看了两人一眼,俯身抱起拓跋明珠走了出去。

南宫御月盯着百里轻鸿离开的背影,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本座似乎越来越看百里轻鸿不顺眼了。”楚凌无所谓的耸耸肩,她也看百里轻鸿不顺眼。

出了天牢,就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站在天牢外不远处等着他们。楚凌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而南宫御月的脸色却在一瞬间沉了下去。瞪着来人,没好气地道:“你说本座若是在这里叫破他的身份,会怎么样?”楚凌淡淡笑道:“别闹,要叫破这些年你早就出卖他了。都忍了这么多年了,若是现在功亏一篑,你得多亏啊。”南宫御月一愣,对啊。他都忍耐了君无欢这么多年了,若是现在功亏一篑,这些年的憋屈不是白受了?不对,他要是继续忍下去,不是更难受?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楚凌微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国师,继续努力。”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朝着不远处的君无欢而去。

君无欢今天只穿了一身暗青色的布衣,沧云城主那惹人注意的面具也取了下来。有云行月和肖嫣儿友情赞助,易容出来的模样像是一个容貌清隽的天启书生。若是仔细看的话,与君无欢大约四五分相似,但是却很难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是君无欢本人。毕竟神佑公主驸马已经过世三年天下皆知,如今神佑公主身边出现一个看起来有些像驸马的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里?”楚凌走过去含笑问道。君无欢看看楚凌,再看看一脸不悦地跟在身后的南宫御月,道:“国公已经回府了,有些担心出来看看。”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有什么可担心的?在本座的地盘难道还有人能伤了笙笙不成?”君无欢并不理会南宫御月,依然看着楚凌,“方才我见百里轻鸿…抱着昭国公主出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凌指了指南宫御月,道:“他把昭国公主气晕过去了。”

南宫御月骤然被楚凌出卖,顿时大感悲伤,“笙笙,我是为了谁?!”好端端的他去打一国公主干什么?就算这几年他看拓跋明珠那鼻孔朝天的模样再不顺眼也没有动手打过她啊。还不是为了笙笙!真是好没良心啊。

君无欢听清了原因,倒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打得好。”南宫御月顿时倍感高兴地朝楚凌飞了个得意的眼神。飞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君无欢一句夸奖算什么东西?他高兴个屁啊。君无欢拉着楚凌往回走,一边道:“既然人是他得罪的,那就不用管了。”身后的南宫御月瞬间面目狰狞,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弄死君无欢!

回到原本的武安郡主府,襄国公闻讯而来看到跟在两人身后的南宫御月又是一愣。襄国公其实一直都没有搞清楚,南宫御月跟楚凌和君无欢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要打的时候是真的打的死去活来,原本以为这次来到上京南宫御月必然也是个大敌,没想到大殿上南宫御月却又主动帮他们说话。难不成…南宫国师当真对公主殿下如此情根深种?想到此处,襄国公忍不住看了一眼跟在楚凌身边的君无欢。这个…好像有点不好办呐。

楚凌哪里知道襄国公一瞬间脑海里就已经转过了这么多想法,只是道:“舅舅,我们和国师有事情要谈,回头再跟你说话。”襄国公连忙点头,反应过来又连忙道:“怎么这么晚一起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楚凌想了想道:“昭国公主晕过去了,如果北晋皇派人来舅舅就先应付一下吧。”

“……”昭国公主为什么会晕过去?貊族女子不像天启贵女普遍娇弱,想要让她们晕过去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所以,公主你们到底对昭国公主做了什么?

三人进了书房坐下,南宫御月大摇大摆地占据了一个位置直接将整个人瘫进了椅子里。楚凌也不去坐主位,拉着君无欢在南宫御月对面坐了下来。谁都没有主动开口,一时间书房里倒是一片宁静。好一会儿,南宫御月方才睁开眼睛没好气地扫了两人一眼道:“有什么话就说,本座忙得很不是专门来欣赏你俩眉目传情的。”

“……”他俩分明都在看这位国师大人,怎么眉目传情?先传到他身上然后再传回各自眼中么?

君无欢问道:“你现在能掌握貊族的几成兵力?”

南宫御月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君无欢并不在乎,漫不经心地道:“焉陀家,加上太后的人以及你这些年暗地里收拢的人手应该不少。但是这几年拓跋梁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改制,各方兵力对比一直在发生变化。我猜你现在手中貊族兵马最多不到三成,南军可能连一成都不到。”南宫御月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阴恻恻地盯着君无欢,君无欢道:“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在焉陀家的人不可能有这么详尽的消息。不过是正常推算罢了。拓跋梁这几年一直不停地更改裁撤增减各部兵马,诸军将领更是频繁调动。即便是焉陀家,想要完全保持原本的实力也很难吧。”当皇帝总还是有当皇帝的好处的,站在最高处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很多事情。这是做臣子绝对没有的好处,特别是在拓跋梁也算是一个有实权的强硬皇帝的情况下。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拓跋梁能占多少便宜?他现在手里的貊族兵马真正肯听他号令的也不足三成。”所以他也不算输。

君无欢淡淡指出,“但是,至少有七成的南军都是听他号令的。”南军的人数远大于貊族兵马,哪怕就是再怎么乌合之众只是这数量就足够惊人了。况且,南军人命不值钱,拓跋梁若是真的要跟南宫御月拼了,南宫御月还真没有几分胜算。不过,拓跋梁也不会这么做就是了,除非他不想当这个皇帝了。如今这个时候,貊族的权贵们是绝不会愿意看到貊族还未平定天下就先起内乱的。

南宫御月果然对南军不屑一顾,“乌合之众。”上百万天启兵马,被十数万的貊族兵马打得仓皇南逃,南宫御月还真不将这些废物放在眼里。

君无欢道:“蚁多咬死象,南宫,你再这么狂总有一天比会死于小人之手。”这个小人自然不是指品行不端的小人,而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南宫御月嘲讽地一笑,“我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么?”那些蝼蚁,他随手就能拍死一大片。

“你说得对。”君无欢缓缓点头道,果然也不再劝他了。南宫御月顿时更加生气了,怒瞪着君无欢也不说话。楚凌有些头疼,无奈地看着两人问道:“还有四成兵马,掌握在谁手里?”

南宫御月漫不经心地道:“两成归拓跋胤,还有两成分散在各家权贵手中。不过…如果你师父肯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本座倒是有把握至少能控制六七成的兵力。”拓跋兴业原本确实掌握这北晋半数的兵马,但那是因为先皇对拓跋兴业无与伦比地信任。拓跋梁登基之后就渐渐地收回了兵权。拓跋兴业若是个留恋权势的人,或许还要推脱一番。但拓跋兴业原本就志不在此,本来就有归还兵权之意。这些年绝大多数的兵权都被拓跋梁收回了,手中亲自掌控的已经寥寥可数。但是,拓跋兴业的威望名声在那里,只要他愿意站出来,他的那些旧部只怕还是更愿意支持拓跋兴业的。至于拓跋兴业身上的那些罪名,南宫御月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拓跋兴业是自己人,洗刷罪名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费这个劲?

楚凌翻了个白眼,“是你那边不是我们,谢谢。”她们跟南宫御月本来就是亦敌亦友,师父虽然是她师父,但是立场却还是对立的。哪里来的我们?

南宫御月也不在意,“总之,笙笙你如果能说服拓跋兴业站在我这边的话,本座就亲自出手替他洗刷罪名,如何?”

楚凌道:“我若是能说服师父,干嘛不让他直接投向天启?我这个徒弟难道还没有你这个无关的人亲近?”就是知道,绝对说服不了啊。南宫御月理所当然地道:“那怎么一样?你是天启人,本座可是貊族人。说到底,本座跟拓跋兴业还是一边的。”楚凌呵呵一笑,“现在想起来你跟他是一边的了,早先你别往死里得罪人家啊。”

南宫御月浑不在意,“公平交易而已,你还指望本座捧着他不成?”想都别想。

“……”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人,既想要别人的东西,还指望着别人恭恭敬敬的捧到他面前。别说弯腰低头了,连看了一眼都仿佛是给了别人天大的面子。对于这种人,楚凌只有一句话送给他: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君无欢微微皱眉道:“拓跋兴业我劝你不要想了。”南宫御月挑眉,“怎么?拓跋大将军连徒弟的面子都不肯给?”君无欢道:“你想得太多了。拓跋兴业若是会困于私情的人,根本就走不到今天。阿凌是他的弟子,不是他师父。南宫御月有些不爽,“他跟拓跋梁关系又不好,站在本座这边又亏不了他。”君无欢问道:“他若是站在你这边,你打算干什么?”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仿佛想起了什么让他身心愉悦的事情。好一会儿方才慢慢道:“让姓拓跋的…鸡犬不留。”

楚凌面无表情,“你想要拉拢的人,也姓拓跋。”南宫国师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拓跋兴业肯帮他把自己的家族给灭族了?就算他只是旁支,跟王室隔得有些远了,那也是姓拓跋的。南宫御月理所当然地道:“他可以改姓。”楚凌扭头看向君无欢问道:“我可以把他赶出去么?”君无欢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道:“等我问完话再赶吧。”

君无欢看向南宫御月,蹙眉道:“我帮了你这么多年,却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一旦拓跋梁决定出兵沧云城,即便那些兵马是在焉陀家的控制之下,你们也不可能反驳拓跋梁的意思拒不出兵。而且,我很怀疑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们配合,焉陀邑到底会不会听你的话。”

南宫御月轻哼道:“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君无欢,你前些年在上京一帆风顺是拜谁所赐?更何况…只要本座当初直接拆穿你的身份,你以为,你还能玩弄天下人这么多年?”他知道君无欢的身份却没有拆穿他,就已经是君无欢得到的最大的好处了。君无欢淡然道:“所以你是在提醒我,当初你应该杀了你免得你泄密?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真正闭嘴。”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有恃无恐地道:“你敢么?”杀了他就能保证不泄密?除非是最开始君无欢就立刻动手,否则他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

楚凌没好气地道:“要不你们俩先出去吵完了再进来讨论吧?”两人立刻双双闭嘴,君无欢垂眸道,“你想要拓跋梁的命,我也想要。相信还有不少人都想要他们的命。”

南宫御月道:“拓跋梁当了皇帝之后更怕死了,行刺这个手段只怕是行不通。”

君无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是你么?若不是你当初突然杀了北晋皇,眼下也不是这么个局面。”不说北晋皇突然死了造成的混乱,以及许多事情都要重新谋划。单单只说为了这件事阿凌遭遇的危险,君无欢就很想将南宫御月拖出去再打一顿。南宫御月嘲讽道:“是啊,眼下肯定是北晋更好,至于你沧云城还存不存在都还不好说。”若不是先皇突然死了,北晋怎么会是现在的局面?

君无欢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北晋皇若是还活着,北晋的局面未必就比现在好。不过人已经死了,这些废话也就不必说了。

“如果你不想被人捷足先登的话,就派人盯紧了百里轻鸿。”君无欢淡淡提醒道,算是对自家师弟最后的提点。

“百里轻鸿?”南宫御月皱眉,有些不以为意,“一个天启降将能有什么作为?更何况他还有拓跋明珠那个蠢货拖后腿。”相比之下,他倒是觉得那个西秦大皇子更危险一些。这两年,拓跋梁对秦殊可不是一般的信任。更何况,秦殊身后还有个西秦支持。西秦小归小,到底还是一个国家,也是可以拿出一些兵力的。

见南宫御月对自己的建议并不在意,君无欢也不废话。人么,总是要亲自吃一点亏才知道自己差在哪儿的。南宫御月眼高于顶,除了面对君无欢的时候武力略有不济,几乎从未受过什么挫折。自然以为天底下除了他自己剩下的都是蠢货了。

“砰砰。”

门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楚凌开口道:“何事?”

来传话的人是冯思北,冯思北站在门外恭敬地道:“启禀公主,西秦大皇子求见。”

楚凌微微蹙眉,侧首看向南宫御月,“拓跋梁就没有打算给秦殊一个合适的官职么?”到现在,还称呼西秦大皇子,可见秦殊在北晋并没有什么正经的官职。也是因此,今天在朝堂上楚凌并没有看到秦殊。南宫御月懒洋洋地道:“拓跋梁想要将秦殊控制在自己手中,怎么会给他官职?”有了官职就是朝中大臣了,大臣和私属幕僚是不一样的。

“他倒是不怕秦殊心生怨怼。”楚凌道。

南宫御月笑道:“他手里捏着整个西秦,秦殊除非不要他那宝贝弟弟了。当然了,秦殊若是暗地里做些什么…有没有官职他不都会做么?只要不被拓跋梁发现就行了。”

门外,冯思北还在等着楚凌也不好跟南宫御月多说。开口道:“请大皇子到花厅奉茶,我立刻就过去。”

“是,公主。”冯思北恭敬的应道。

南宫御月问道:“秦殊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楚凌叹气道:“自然是来问罪的,私入天牢,还有昭国公主的事情啊。”

“这不是本座做的么?”南宫御月道,“拓跋梁让秦殊来找你干什么?借题发挥?”

楚凌没好气地道:“国师你现在不是在我这里么?”南宫御月这么大个人,大摇大摆的进了门难不成还指望拓跋梁不知道不成?

389、问罪?

秦殊坐在花厅里由襄国公陪着喝茶,说来有趣,当年楚凌还是武安郡主的时候虽然跟秦殊交情甚笃但是秦殊却几乎没有踏足过武安郡主府。反倒是如今,两人的关系也不知到底算是敌是友而楚凌也不再是武安郡主的时候,秦殊反倒是来这里拜访楚凌了。襄国公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身为一国皇子却沦为质子,还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襄国公对秦殊还是有几分佩服的。不过再怎么佩服,也还是改变不了彼此立场不同带来的敌意和戒备。

“不知秦公子此来,所为何事?”襄国公看着秦殊,沉声问道。

秦殊放下了茶杯,淡然一笑道:“在下奉陛下之命,前来问候神佑公主,不知北晋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襄国公心中冷笑,早朝上才刚刚闹了那么一出,拓跋梁真的会那么好心来问候他们有什么不周之处?心中虽然这么想,但襄国公面上却依然是笑吟吟地,“多谢北晋皇关心,一切都好。公主也曾经在上京小住过几年,倒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秦殊淡淡点头道:“那就好。”说完,便低下头不再说话,花厅里一时间倒是有些冷场了。秦殊的态度很明显,他要见神佑公主。

楚凌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安静的有些诡异的场面,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两人,“舅舅?秦公子?”这两位没有出什么事吧?襄国公也暗暗松了口气,秦殊年纪虽轻,平时看着也是个低调的人,但是这一身气势一旦释放出来却也着实不凡。襄国公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这世道…当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君无欢和南宫御月这样的自不必说,拓跋胤和百里轻鸿也不是省油的等,如今还出来一个西秦大皇子,让襄国公油然生出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苍凉之感。

襄国公站起身来,道:“公主,秦公子奉北晋皇之命前来拜访。微臣就先告退了。”楚凌点头笑道:“有劳舅舅了。”襄国公拱了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楚凌走到一边坐下,含笑道:“许久不见,秦兄近来安好?”

秦殊眼眸微沉,面上却依然带着几分淡笑。三年过去,楚凌终于找准了几分对秦殊的定位。她们注定了不可能回到当初在上京刚刚认识的时候的模样了,如今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但是楚凌却不敢肯定如果没有了拓跋梁和北晋这个大敌,他们是否会兵戎相见。甚至,即便是合作中,他们的合作是否又真的能一路顺风的进行下去。一句淡淡地秦兄,看似亲近实则疏远,却又比秦公子,大皇子之类的称呼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就如同,秦殊几乎不再称呼她笙笙,取而代之的是公主。

秦殊微微点头,“一切安好,多谢公主关心。”两人相视一笑,似乎都在一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楚凌本就不是一个拘泥小节的人,便也跟着放开了。笑看着秦殊道:“秦兄此来,是为了问罪吧?”秦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楚凌耸耸肩很是无奈,明目张胆的是南宫御月不是她好么?她根本没有对拓跋明珠做什么啊。楚凌有些郁闷地道:“如果我说,我没有对拓跋明珠做什么,你相信么?”秦殊点头道:“我相信,但是…陛下不信。”或者说,拓跋梁不想相信。神佑公主自己送上门来的把柄不抓白不抓,“昭国公主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楚凌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吧,我记得她最多也就是被气晕过去了而已。”就算貊族的大夫医术再差,弄醒一个昏过去的人还不容易?气晕过去难道还能把人气成植物人?

“拓跋明珠该不会想要碰瓷,故意诬陷我吧?”楚凌警惕地道。秦殊看着她,摇摇头道:“拓跋明珠真的还没醒,我亲自去看过。”他当然也不希望楚凌在上京出什么事,所以来武安郡主府之前亲自去了一趟昭国公主府。楚凌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虽然拓跋明珠晕过去的事情跟本宫没有关系,不过本宫但是毕竟在场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正好我们这次带了两个不错的大夫来,我让他们去给昭国公主看看?”

秦殊道:“你知道,皇帝陛下想要的不是这个。”楚凌眼睛眨也不眨,道:“那就让他去找南宫御月,就算他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也该知道当时北晋国师也在场啊。本宫好歹也算是客人,出了事先来找本宫的麻烦算怎么回事?另外,昭国公主晕过去,驸马还醒着呢。北晋皇想要刁难本宫直说便是,还是说貊族人这些年也学会这些弯弯绕绕的玩意儿了?”

秦殊望着楚凌没说话,楚凌回望秦殊目光不闪不避。

秦殊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直说便是。陛下希望公主不要再管拓跋兴业的事情,昭国公主的事情也可以到此为止。”楚凌嗤笑一声,笑吟吟地望着秦殊道:“看来…北晋皇已经发现,少了个人了是吧?想要将我师父的罪名定死,那个人就绝不能脱离他的掌控。因为…如果那人突然出来翻案的话,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会吃不消吧?”堂堂皇帝竟然构陷为北晋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拓跋梁这几年辛苦经营的名声也就算是毁于一旦了。拓跋梁想必也知道拓跋赞不是一个靠谱的合作者,因此才着急了。

秦殊道:“拓跋赞果然在公主手里,你把他藏在了哪里?”

“你猜。”楚凌含笑看着他道。秦殊微微蹙眉,上京虽然不小,但是能藏人的地方却并不多。毕竟要找人的是皇帝,很多地方藏了也是无用。秦殊蹙眉道:“你不会把人藏在白塔吧?”如果人真的在白塔那就麻烦了,就算是拓跋梁也没法派人搜查白塔。楚凌含笑不语,她当然不会把人藏在白塔,若是将人藏在白塔还不知道南宫御月要利用拓跋赞做出些什么事情呢。

秦殊道:“你若真要救拓跋兴业,我劝你尽快。否则,就算你将拓跋赞捏在手里很快也会成为废子的。”

除磷挑眉道:“怎么说?”

秦殊道:“如果拓跋兴业死了,你觉得拿捏着拓跋赞还有什么用处么?”楚凌眼眸一沉,冷声道:“你替我转告拓跋梁,我师父若是死了的话,我保证将他对我师父做的事情会传遍天下。”秦殊道:“你没有证据,谁会相信?”拓跋梁和拓跋赞到底干了什么,秦殊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别人却未必会信,特别是这话如果是从一个天启公主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楚凌勾唇一笑,“总有人会信的。比如南宫御月,比如拓跋罗,又比如我师父的旧部。”

秦殊眉头凝得更紧了几分,望着楚凌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拓跋兴业。”

楚凌道:“他是我师父。”

“即便是有一天,你们战场相遇你可能会死在他手里?”秦殊问道,作为一个厉害的幕僚,秦殊更喜欢的是将危险扼杀于萌芽之中。对于楚凌这种明知道后果还依然要做的行为十分不能理解。就因为拓跋兴业教了她两年的武功?如果神佑公主真的觉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拓跋兴业感情深厚的话,就应该忘记自己天启公主的身份,安安分分地留在上京当她的武安郡主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面都不讨好。

楚凌垂眸一笑,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当初秦兄选择来北晋做质子,真的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以秦兄的智谋,说服先皇和拓跋梁留在西秦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秦殊默然,楚凌道:“以秦兄的能力,若是留在西秦分明能做更多的事情,西秦若是在秦兄的治下也绝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但是秦兄却选择了更难的一条路,又是为了什么呢?秦兄可知道西秦的百姓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秦兄可曾后悔过?人皆有私念,我非神非佛,自然也不会例外。况且…师父不是野心勃勃的人,我相信我不会后悔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后悔了,我也会亲自解决这件事的。”在此之前,该做的依然要做。没有道理说因为你觉得他将来可能会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现在就看着他去死。未雨绸缪也不是这么个绸缪法。

秦殊低头喝了一口茶,沉声道:“我以为你只是困于师徒之情一时冲动,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话我会替你带到,但是陛下杀拓跋兴业之心坚定不移,你若是真想要救人不如劝劝拓跋大将军。拓跋赞…并不是一个值得他不要命的人。”

说起拓跋赞,楚凌也有些烦恼起来。不由问道:“秦兄可知道,阿赞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殊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若是问旁人,或许还真没有人知道。不过我却恰巧知道一些。”他是拓跋梁的心腹,拓跋梁做的事情他自然大多都是知道的。

秦殊道:“先皇生前隐藏的一部分兵马不知怎么的落到了拓跋赞的手里,拓跋赞虽然资质平平但是有拓跋兴业和坚昆两个绝顶高手教导,再如何也比寻常人强得多。公主可知道,一个从小不受重视的皇子突然得到了无数人想方设法都得不到的力量会如何么?刚开始他还只是暗中收服那些人吗,做事也很稳重。不过这两年大约是太顺风顺水了,也或许是他不耐烦再蛰伏在暗处了,一年多以前他开始暗中吞并拓跋罗和拓跋胤的势力。”

楚凌一惊,拓跋罗和拓跋胤对拓跋赞算得上是不错了。

见楚凌变色,秦殊淡笑道:“公主可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楚凌摇头,秦殊道:“拓跋赞和月嫔的事情,是真的,并不是陛下故意诬陷他们或者做戏给拓跋兴业看的。他们在月嫔入宫之前就有关系,可惜被陛下发现了。所以陛下才会纳了月嫔入宫。阿赞对这个女人……”秦殊皱着眉头思索着用词,好一会儿方才道:“非常迷恋。”

楚凌道:“我记得月嫔比阿赞大不少?”秦殊笑道:“不过大几岁罢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楚凌问道:“月嫔是个什么样的人?”秦殊道:“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好像对拓跋兴业有敌意。唔…这件事陛下和拓跋赞应该都不知道,是我无意中看出来的。”他其实只见过月嫔两三次,却依然看出来了拓跋梁和拓跋赞都没有看出来的事情。拓跋赞大概是色迷心窍了,拓跋梁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这个女人放在心里。

楚凌在心中将事情理了理,道:“所以,这件事是拓跋梁先发现拓跋赞手里握着一股神秘的势力,调查之余发现了拓跋赞和月嫔的私情。然后拓跋梁纳了月嫔为妃,拓跋赞被拿住了把柄两人一拍即合一起陷害我师父?”秦殊点头,“差不多是这样。”楚凌道:“如果我师父不肯替拓跋赞顶罪呢?如果他带着拓跋赞远走高飞呢?”

秦殊笑道:“那也没什么,大将军若是不肯,拓跋赞自然是死定了。以后再想办法对付拓跋兴业就是了。大将军若是带着拓跋赞跑了,以后北晋自然就没有大将军和十七皇子了。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冥狱永无休止的追杀。”

楚凌冷声道:“所以,拓跋赞实际上也没有选择。”

秦殊叹息道:“如果我告诉你,拓跋赞是故意让陛下发现他跟月嫔的事情的,公主会不会觉得好过一点?”

楚凌微微蹙眉,“拓跋赞身边有人替他出谋划策?”这过程实在是太过曲折变数也太多了,哪怕是出一点差错结果就会谬以千里。出这个主意的人不仅必须足够了解拓跋梁,还必须有一定能够影响拓跋梁决定改变他心意的能力。以求拓跋梁的想法与计划有偏差的时候及时导正。楚凌的目光落到了秦殊身上,秦殊连连摆手道:“你可别看我,这事儿真不是我做的。”他只是个幕僚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庞大的消息来源。他如今掌握的消息,大部分都是依靠拓跋梁本身的势力。毕竟他手中的势力如果太强了,第一个要灭了他的就是拓跋梁。

楚凌有些疲惫,“阿赞他到底想要什么?”

秦殊笑道:“若我当年还是西秦太子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一支强大神秘的力量,我可能会想要称霸天下。年轻人,总是很敢想的。”说完这些,秦殊便站起身来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还要回去向陛下回禀。劳烦公主转告国师,请他最近还是低调一些得好。陛下…真的很不高兴。”

楚凌眨了眨眼睛,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秦兄不亲自跟国师说么?”

秦殊摇摇头,“还是算了,国师想必也不乐意见我。”

楚凌亲自将秦殊送到门口,才有管事引着秦殊出去了。等到楚凌转身回到花厅,原本在书房的两个人却已经坐在了花厅里。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笙笙跟姓秦的倒是很有话说。”

楚凌也不理他,走到君无欢身边坐下,问道:“你们都听到了么?”

君无欢点点头,伸手替楚凌将茶杯续上水,方才道:“照北晋现在的情形,我们不用管北晋人自己也能闹得天翻地覆。”

南宫御月微微挑眉,道:“你知道拓跋赞背后的人是谁?”

君无欢点头道:“我知道。”

“谁?”南宫御月微微眯眼,他倒是不知道这上京皇城里竟然还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怪而不被他知道。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南宫御月危险地眯眼,恶狠狠地盯着君无欢。君无欢悠然地喝着茶,对楚凌道:“秦殊说的没错,想要救拓跋兴业只有一个办法,劝拓跋兴业自己想开。只要他想要离开区区天牢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只要拓跋赞在我们手里,拓跋梁就不敢用那种罪名诬陷拓跋兴业。至于先前的那些罪名,天下人都知道不过是莫须有罢了,就算拓跋兴业越狱,也不会对他的名声有多少影响。”

南宫御月冷笑道:“而且,如果拓跋兴业主动越狱,只要拓跋梁还在一天,他就绝不会再为北晋朝廷所用。正好为天启去了一个大敌,是不是?”

君无欢并不在意,淡然道:“只要拓跋梁在位,无论怎么救出拓跋兴业,他都不可能为朝廷所用。除非,他想要哪一天被人在背后捅一刀,死在战场上。拓跋梁本身就容不下拓跋兴业,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就更容不下了。阿凌觉得,我说的可对?”楚凌点头道:“不错。”她要救拓跋兴业自然也不是全无考量的,毕竟拓跋兴业如果重新上了战场,无论对天启还是对沧云城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有些好奇的问道:“所以,你到底把拓跋赞藏在哪儿了?”

楚凌对他一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南宫御月不悦,“本座又不会去抢。”

楚凌淡笑,“我不信。”

“……”好吧,他确实想去抢来着。只要拓跋赞落到他手里,不愁不能让他乖乖开口,到时候无论是拓跋梁还是拓跋兴业还不都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能顺便接受了拓跋赞手里的那股力量,岂不美哉?可惜……幽幽地望着一眼坐在对面的楚凌。他对笙笙这么好,笙笙却从来都不肯对他好。真是没良心啊。

楚凌道:“我要去昭国公主府一趟,你们去么?”既然答应了秦殊要带大夫去看看拓跋明珠,自然不能食言而肥。

南宫御月傲然道:“本座怎么会屈尊降贵去看那个丑女人?不去!”

君无欢道:“百里轻鸿说不定认得我,我也不去。阿凌最好不要一个人去。”楚凌不解,“难不成去昭国公主府还能有什么危险?不用担心,我带嫣儿和云行月一起去。”再加上一个萧艨,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足够闯一闯了。君无欢摇头道:“阿凌可以邀请贺兰真陪你一起去?”

“贺兰?”楚凌挑眉,思索了片刻方才点头道:“也好,我们毕竟是外人,贸然上门也不太好。我派人去请贺兰姐姐,看看她有没有空。”

南宫御月懒洋洋地道:“别忘了,晚上拓跋梁还要在宫中设宴给你接风呢。”

楚凌站起身来笑道:“那就要更快一些了,总不能让昭国公主一直昏迷着连宫宴都不能参加吧。少了一个昭国公主,就算是宫宴也要失色几分呢。”

南宫御月不屑地嗤笑一声,就拓跋明珠那个眼高于顶的丑模样,有什么可失色的?

君无欢点头笑道:“阿凌说的不错,快去吧,小心一些。”

楚凌点头,转身出门去了,将南宫御月留给君无欢招待。

楚凌一走,花厅里立刻就安静下来了。南宫御月讥诮地道:“死都死了,还跑出来干什么?堂堂长离公子,连个真面目都不敢在人前暴露,真是可怜啊。你说若是现在有人看到你,会不会认为你是笙笙养得小白脸呢?”

君无欢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就算是,阿凌养得也是我。听说你这两年也养了一个姑娘?”

“那又怎么样?”南宫御月冷声道。

君无欢目光冷淡,“第一,让她离阿凌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小心给你捏死了。第二,好自为之,死在女人手里,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丢人。

“君无欢,你去死!”南宫御月拍案而起,身形一闪就朝着君无欢抓了过去。

君无欢抬起端茶的手一挡,茶杯里的水却朝着南宫御月泼了出去。

片刻间,两个人便打了起来。

390、百里渊(一更)

楚凌自然不知道她走之后君无欢和南宫御月是怎么打成一团糟的,反正整个府邸里都是天启人,只要这两人不打到外面去或者闹得动静太大,别人也是不会知道什么的。楚凌叫上了云行月肖嫣儿和萧艨一起出门,贺兰真果然很够意思听说楚凌要去昭国公主府,立刻就答应下来。倒是让楚凌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们现在跟昭国公主的关系……”一朝天子一朝臣,拓跋罗如今的处境肯定不如先皇还在世的时候自在。

贺兰真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我们家王爷跟…那位的关系,哪里还差你这一点半点的事儿啊。”拓跋罗和拓跋梁之间的关系最后会怎么样绝不会因为楚卿衣一个天启公主而有所改变的。贺兰真也算是看明白,以拓跋梁的心性,想要相安无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又何必那般憋屈委屈了自己?还不如爽快一些。更何况,天启当年虽然战力远不如北晋被打得仓皇南逃,但是有灵苍江天堑阻隔依然是一个庞大的国家。与天启公主交好并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

贺兰真倒是有些好奇,“你跟拓跋明珠素来不对付,怎么会想到去探望她?”

楚凌有些无奈,“你还不知道么?”贺兰真倒是真的不知道,有些茫然,“知道什么?”楚凌只得将在天牢里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贺兰真也是聪明人哪里会不知道拓跋梁的用意。明明跟楚凌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却非要借题发挥栽到楚凌身上。只怕是知道若是跟南宫御月计较讨不了什么好处,另外也是想要趁机打压楚凌的气焰,“若真是如此,只怕不会让咱们这么容易见到拓跋明珠吧?”

楚凌道:“秦公子说,拓跋明珠是真的昏迷不醒了。”如果拓跋明珠是假装的,自然不会让她们见到。但如果是真的,为了把罪名坐实,拓跋梁只怕巴不得她们去看拓跋明珠呢。楚凌摸着下巴思索着,该不会是拓跋梁为了陷害他故意弄晕了自己的女儿吧?也不对呀,这种事情只要南宫御月出面一解释就没事了,拓跋明珠就算真被气病了只怕也没法拿南宫御月怎么样。就算是楚凌,若不是想看看拓跋明珠到底在做什么妖,只怕也根本不会专程走这一趟。

贺兰真闻言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哦,那倒是要去看看了。”贺兰真讨厌拓跋明珠也是真心实意的,原本她刚跟拓跋罗成婚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拓跋明珠强行倒贴一个对她根本无心的男人着实无趣,而且拓跋明珠一直护着百里轻鸿就宛如疯狗护食一般的姿态着实难看。简直丢尽了女人的脸,只让人觉得可恨又可怜。直到拓跋梁登基之后,拓跋明珠一跃成为昭国公主,面对往日里先帝的皇子公主们,摆出的那种眼高于顶用鼻孔看人的姿态只让人想到小人得志这个词。

而且拓跋明珠的权欲十分旺盛,对权力野心勃勃,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甚至想要吞并拓跋罗和拓跋胤手下的势力。哪怕看似温和的拓跋罗,本质上也是个性格强硬的男子,自然是不好犹豫地打了回去,于是两家地关系就更糟了。每次在大型的宴会上遇到,拓跋明珠都免不了要对贺兰真一阵明朝暗讽。贺兰真如今虽然只是个王妃,丈夫还身患残疾。但当年却也是塞外强族的公主,比当初还是个县主的拓跋明珠身份只怕还要高些,哪里能受她这个气?于是两人的关系自然也就越发的恶化了。

如今有看拓跋明珠笑话的机会,哪怕贺兰真跟楚凌没什么交情只怕也不会错过地。

昭国公主府在距离皇宫只有一条街的地方,府邸面积规格丝毫不比曾经身为北晋大皇子的拓跋罗的府邸差。可见拓跋梁对这个女儿还是十分宠爱看重的。特别是如今大皇后所生的两个嫡子都已经废了,拓跋梁眼下也并没有效仿先帝立左右皇后,拓跋明珠这个唯一的嫡女自然也就更显得身份尊贵了。

一行人刚到府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楚凌也不觉得意外连马车都没有下只是掀起帘子的一角淡淡道:“陛下派使者说昭国公主抱恙,本宫特地与贺兰王妃带了大夫上门探望。你若是不能决断,便去禀告驸马再说。”这话说的有趣,守卫乍一听会有一种神佑公主带这大夫来探望公主已经有陛下允许了的。迟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守卫还是转身进去禀告了。楚凌坐在马车里对贺兰真挑了挑眉笑道:“看来你跟拓跋明珠的关系当真不怎么样,连进门喝杯水都没捞着。”

若是在天启,一般有身份的贵客亲自登门,哪怕事先没有拜帖也该把人引进门喝杯茶再说。貊族压根就没有提前送拜帖的规矩,就更是随意了。谁知道他们还是被挡在外面了。

贺兰真不以为意,“你堂堂天启公主不也被拦在门外了么?昭国公主府的门槛高着呢,寻常人可是踩不到的。”肖嫣儿靠在楚凌身边,有些不高兴地道:“阿凌姐姐,我真要给那个什么公主看病啊?一听就很讨厌。”不给她下毒就已经很不错了。

楚凌拍拍她的脑门,笑道:“咱们就是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谁说一定要给她看病呢。更何况,你不喜欢让云行月去看就行了。”

贺兰真这才注意到肖嫣儿,她原本还以为肖嫣儿只是楚凌身边跟着的小丫头。闻言有些诧异地道:“这位姑娘…是大夫?”肖嫣儿眨眨眼睛,道:“是呀,王妃姐姐你要找我看病么?”贺兰真摇头笑道:“我就不用了,我身体好着呢。”至于拓跋罗…多少名医都下过诊断,根本好不了了。贺兰真不是认不清楚现实的人,也就不愿意再折腾了。况且,这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医术又能高明到哪儿去呢。

肖嫣儿哪里会看不出来贺兰真的想法,她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病患没见过。因为外表的原因,也确实很少有病人一见面就愿意相信她的。肖嫣儿也不是有耐心的人,她只说自己想说的,至于病人信不信她就不管了。

肖嫣儿偏着头打量了贺兰真片刻,道:“可是,王妃姐姐难道不想生宝宝么?”

贺兰真一愣,“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肖嫣儿道:“我看王妃姐姐好像还没有生过宝宝啊,你这样时间久了以后就再也生不了宝宝啦。”闻言,不仅是贺兰真就连楚凌都不由得看向肖嫣儿,“嫣儿,贺兰姐姐怎么了吗?”

肖嫣儿道:“王妃姐姐好像吃了什么药,体质阴寒特别是…如果不好好调理的话,是很难生孩子的,就算怀上了也长不大。幸好看起来时间像是还不太久,如果再过两年就没办法了。”贺兰真脸色有些难看,她与拓跋罗成婚四年多,感情素来不错。虽然拓跋罗先前也有子嗣,但是貊族人素来喜欢多子多孙,贺兰真自然也希望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先前也有过一次身孕,只是还不到三个月孩子就没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想到此处,贺兰真不由地抓住了肖嫣儿的手道:“肖姑娘,我……”

“启禀公主,王妃,驸马请两位进入内。”贺兰真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方才那守卫的声音。楚凌偏偏贺兰真的手背轻声道:“贺兰姐姐别着急,这事回头再说。”贺兰真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对方,定了定神点头道:“是,回头我请肖姑娘去我府上做客。”

一行人刚走进公主府大门,就看到百里轻鸿带着人迎了上来。楚凌一眼看过去,微微挑眉。跟在百里轻鸿身边的是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年长的少年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小一些的一男一女相貌有六七分相似,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只是那年长的少年相貌与百里轻鸿十分相似,虽然小小年纪却已经俊美不凡,只是比百里轻鸿少了几分冷肃。那两个小的,看着相貌都不及兄长,与百里轻鸿有两分相似但其实更像拓跋明珠。此时,那少女正两眼冒着火光怒瞪着楚凌。若不是百里轻鸿站在她前面,指不定就要扑上来了。

“多谢公主和王妃亲自前来探望。”百里轻鸿淡然道,神色淡漠似乎丝毫不为妻子昏迷不醒而担心。

贺兰真笑道:“驸马客气了,我不过是个陪客罢了。听有人说公主昏迷与神佑公主有关,笙笙如今身在屋檐下,哪里敢不来看看呢。”

百里轻鸿仿佛没听见贺兰真的讽刺,只是侧首看了一眼楚凌道:“我已经与陛下说清楚了,此事与公主无关。”楚凌不以为然,笑道:“既然来了,自然还是要看看公主的。我带了两位大夫来,驸马想必也是知道的,他们的医术想必也能让人放心。”跟在楚凌身后的肖嫣儿直接给了百里轻鸿一个白眼,云行月倒是担心一些,只是矜持的点了下头,一派高人风范。

“谁要你看!我阿娘就是被你们害的!”跟在百里轻鸿身边的姑娘终于忍不住尖声叫道。

“若雅!”那长得像百里轻鸿的少年皱了皱眉低声斥道。

楚凌自然是记得这三个孩子的,当年她去明王府的时候拓跋明珠亲自介绍过这三个孩子。长子名叫百里渊,次子和女儿是一对龙凤胎,一名拓跋承,一名拓跋若雅。看来,这小姑娘不仅是容貌,性格也有些随了她的母亲啊。她明明记得,当年看到这小姑娘的时候眉宇间还是一派天真的模样。

楚凌莞尔一笑,道:“大公子不必在意,本宫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置气。雅小姐想必也是一派孝心。”

百里渊拱手道:“小妹年幼无礼,多谢公主宽宏。”楚凌笑笑不语,看着眼前规规矩矩的少年眼底掠过一丝惋惜。这孩子是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的长子,相貌又像极了百里轻鸿,按说应该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但是看着性格只怕日子也过的不是十分顺遂。也是,在貊族的地方,这孩子却姓百里,如何能顺遂的起来?

“两位里面请。”百里轻鸿侧首淡淡道。

楚凌点点头,拉着贺兰真与百里轻鸿并肩一路往里面走去。拓跋若雅见状心中犹有不甘,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百里渊拉住了。云行月三人落后一步,路过少女身边的时候云行月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那少女。百里渊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了妹妹跟前。云行月挑眉一笑道:“大公子不用担心,本公子还不至于在公主府对公主府的小小姐做什么的。”真正想要对这丫头做什么的可不是他。云行月心中想着,摇摇头转身跟上了前面的人。

百里渊回头看了看妹妹,微微皱眉。再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父亲和那一身红衣翩然的天启公主神色有些复杂。

“大哥,你做什么帮着那个女人!”拓跋若雅不悦地道,“要不是因为她,阿娘和爹爹……”

百里渊皱眉道:“不是她。”

拓跋承却更赞同孪生妹妹的想法,轻哼一声道:“天启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她们是姐妹,自然也不是好东西!大哥别说你没看见,父亲看那个女人的时候比看阿娘专注多了。”十一二岁的少年却也已经是罕见的敏感了。虽然百里轻鸿只看了楚凌一眼,他却已经看出了父亲眼中不一样的情绪。

百里渊摇了摇头,道:“总之,你们不要胡闹。那位公主很厉害,若真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了你们。”说罢,百里渊也转身往里面走去。他身后,拓跋若雅气得跺脚,“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他竟然向着那个天启女人!”

拓跋承的神色也有些阴郁,道:“大哥姓百里,跟咱们毕竟不是一个姓的。”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拓跋若雅有些不悦地道,她虽然也不高兴大哥向着天启人,但是大哥还是她亲大哥的。

“没什么。”拓跋承垂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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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早上要出门赶高铁,先更一更。下午或晚上再补一些哈。

ps:解释一下,最后一段。百里轻鸿木有喜欢阿凌,也不会喜欢阿凌哒哈。阿凌虽然美美哒,但是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喜欢这一款嘛。

391、有孕(二更)

被百里轻鸿领着,一行人一路顺当地进了公主府的主院。∵八∵八∵读∵书,↗▲o贺兰真并不想去围观拓跋明珠躺在床上的模样,毕竟昏迷中的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便和萧朦留在了外面。只楚凌带着肖嫣儿和云行月跟着百里轻鸿一起进去了。

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拓跋明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果然是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楚凌虽然并不擅长医术,但是一个人是假装还是真的昏迷了却还是分得出来的。看来这一次,拓跋梁哪怕真的是为了刁难她,也算是下足了本钱的。不过这会儿楚凌倒是觉得拓跋明珠的昏迷应该不是拓跋梁的手笔了。毕竟若只是为了刁难她一下,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难不成南宫御月还对拓跋明珠做了什么?他也没说啊。想到南宫国师,楚凌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疼。

百里轻鸿看向楚凌道:“公主从天牢里回来之后就没有醒来过,陛下派御医来看过了,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楚凌侧首看向站在一边的云行月和肖嫣儿,“云公子,嫣儿?”肖嫣儿瞪了百里轻鸿一眼,气鼓鼓地走到床边抓起拓跋明珠的手。微微皱眉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扭头去看云行月。

云行月傲然地笑道:“本公子就说嘛,看病这种事情还要靠我。”走到肖嫣儿身边手指搭上了拓跋明珠的手腕。片刻后,云行月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见两人都没有动静百里轻鸿问道:“云公子,怎么样了?”

云行月跟肖嫣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把拉过肖嫣儿道:“公主,我跟嫣儿讨论一下病情。”说罢也不等楚凌同意,就拉着肖嫣儿往外面而去。楚凌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眨了眨眼睛,楚凌对看着她的百里轻鸿道:“这个…看来云公子已经有眉目了。驸马不要着急,咱们先等一等吧。”要是没有头绪,云行月和肖嫣儿也不会是这个表情。∈八∈八∈读∈书,≦o≧不过看两人的神色,拓跋明珠的情况似乎也有些不简单啊。百里轻鸿微微点头,“有劳公主。”

楚凌微微蹙眉打量着眼前的百里轻鸿,她突然发现自己几乎从未从这个男人脸上看过的类似于寻常人该有的情绪。楚凌子自认为应该是一个读人情绪的高手,但是如果连她都从没看明白过百里轻鸿的想法,她怀疑这世上到底有几个人能知道他的心思。君无欢或许算一个,因为君无欢似乎从头到尾都很能理解百里轻鸿的模样,虽然在楚凌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

一个男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受人欺凌直到死亡都不闻不问?一个男人,又是怎么面对着陪伴了十多年为自己生了三个孩子的妻子生死不明的时候依然淡定如常无动于衷的。世人总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是仇恨,其实也是一种感情。但是百里轻鸿身上却什么都没有。他似乎并不恨拓跋明珠,当然也并不爱她。仿佛她就是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但是他却和这个陌生人同床共枕了十几年。

“公主有何指教?”百里轻鸿注意到楚凌打量自己的目光,以为她还惦记着当年他打断了君无欢疗伤的仇恨。他当年是害得君无欢疗伤失败,但是神佑公主也没有手软,不到一天时间就狠狠地还到了他的身上。被自己的亲弟弟捅了一刀,即便是百里轻鸿这样的人也会觉得痛苦不堪。也是从那以后,百里轻鸿再不敢小看这个神佑公主了。不是因为她能够说动云煦,而是她下手够狠。对百里轻鸿来说,即便是楚凌砍他十刀八刀只怕也不如云煦刺他那一刀来得难受。

楚凌笑了笑道:“驸马似乎并不担心?”她当然不会告诉百里轻鸿,她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怕。百里轻鸿淡然道:“御医说了,公主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会有生命危险就可以了?如果一直昏迷也可以么?或者说百里轻鸿其实更喜欢拓跋明珠从此昏迷不醒?

“驸马这样对公主…就不怕北晋皇心生不满么?”楚凌问道。百里轻鸿唇边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极淡,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踪影,“我若对她体贴入微,公主觉得陛下会相信么?”

“……”楚凌突然觉得,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这两个人相遇,也不知道是谁更倒霉一些。

片刻后,云行月和肖嫣儿走了进来。两人的神色都很是平静,但是熟悉两人的楚凌却能从这平静中看到几分不同。

百里渊也跟着走了进来,看向床上的拓跋明珠眼底带着几分淡淡地担忧,“公主,父亲,母亲怎么样了?”楚凌看向云行月两人,肖嫣儿眨了眨眼睛左右四顾就是不肯开口。云行月轻咳了一声道:“大公子不必担心,公主…应该没什么事儿,如果一定要说有事的话,也算是好事。”

“好事?”楚凌和百里渊的声音齐齐响起。百里渊眼底更是写满了不解,显然不明白母亲昏迷不醒算是什么好事。楚凌一怔,倒是有些明白了。

云行月摸摸鼻子,顶着肖嫣儿凶狠瞪视的目光道:“这个,公主有了身孕,算不算是好事?”

“有孕?”百里轻鸿微微蹙眉,看向云行月。云行月有些不悦,“驸马这是怀疑本公子的医术?还不足一月,貊族那些庸医诊断不出来也是平常。驸马若是不信,在城中找几个医术高明的天启大夫试试便知。”论诊脉这一块,貊族的医术确实是远不如天启的。这些年,天启的名医们也大多难逃或者隐退,貊族人很难学到中原真正高深的医术。

“母亲为何昏迷不醒?”百里渊问道:“也是因为有孕么?”

云行月眼神微闪了一下,正低头看母亲的百里渊并没有注意到。云行月道:“这个么…公主应当是太过疲惫了所知。特别是…太过操心劳神了。如果公主想要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的话,以后最好还是好好修养,不要想得太多比较好。”

百里渊沉默了片刻,恭敬地对云行月拱手致谢。百里轻鸿沉声问道,“何时能醒?”云行月挑眉道:“现在就能。”

众人齐齐看向云行月,云行月嗤笑一声显然是对众人的怀疑感到不悦。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手指飞快地朝着床上躺着的人连点十数次,就连楚凌的眼力也没有完全看清楚他都点了哪些穴道。

他刚刚停手,就听到床上的拓跋明珠闷哼一声,一直微闭着的眼睛动了动慢慢地睁来了眼睛。拓跋明珠有些茫然地侧首才看到自己房间里竟然站了不少人,不由得愣了一愣。看到楚凌脸色更是微臣扭头看向百里轻鸿,“他们怎么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你在天牢晕过去了。”百里轻鸿淡淡道。

拓跋明珠立刻想起了她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脸色顿时变得比昏迷的时候更加难看了。看向楚凌三人的目光也隐约带着几分不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想起之前在天牢南宫御月给她的难堪,拓跋明珠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不仅是对楚凌,就连百里轻鸿都有些迁怒了。

“母亲。”百里渊上前,走到床边轻声道:“母亲,是神佑公主带来的这位云公子救醒了您的。还有,孩儿又要有弟弟了,还请母亲保重身体。”

“孩子……”拓跋明珠微微一愣,低头看向自己依然还平坦的腹部。距离生下拓跋承和拓跋若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她竟然…又有了孩子了么?一时间,拓跋明珠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难辨。拓跋明珠忍不住抬头去看百里轻鸿,百里轻鸿站在一边神色依然是淡淡地看不出来喜怒。拓跋明珠心中不由一沉,忍不住又想要发怒。

百里渊伸手握住了拓跋明珠的手,“恭喜母亲,等弟弟生下来,孩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望着那张与百里轻鸿十分相似的容颜,拓跋明珠半晌说不出话来。11

392、流月刀给我

一行人从公主府出来,贺兰真便被匆匆来找的府中管事叫走了。贺兰真还惦记着肖嫣儿说她身体的问题,只好跟楚凌约好了改日带着肖嫣儿一起去府中玩耍。

上了马车,楚凌看向两人问道:“拓跋明珠到底怎么了?”

肖嫣儿哼哼了两声,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偏过头去不看云行月。楚凌有些不解,挑眉看向云行月。云行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向楚凌压低了声音道:“拓跋明珠好像是中毒了。”楚凌有些意外,诧异地看着云行月,“什么毒?”云行月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以眼神示意楚凌看肖嫣儿。

“嫣儿?”楚凌柔声道。

肖嫣儿垂眸,思索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梦浮生。”

楚凌有些不解,“那是什么毒?”名字挺好听的,好听的不像是毒药。不过楚凌也明白,往往越好看的东西越是剧毒。名字好听的东西也未必就是好东西。

肖嫣儿道:“是一种慢性毒药,拓跋明珠中毒至少有三四年了。若不是这次怀孕激发了毒性,又被南宫御月气得气血逆行,就算是我们也未必能发现。说不定再过三四年拓跋明珠就日渐虚弱自己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这么厉害?”楚凌有些惊讶,连云行月和肖嫣儿都查不出来的毒,这世上只怕绝大多数大夫都不会看出来。

肖嫣儿叹气道:“这种毒…本来就是用来害人的呀,发作时间又长,中间还有多少大夫接触?若是让大夫发现了还怎么害人?中了这种毒的人,平时并没有什么症状,就算到了作用显现出来,也只会觉得身体日渐衰弱,有很多病症都会如此根本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其实还是有一些征兆可以发现的。只是…如果发现的那个人就是想要害她的人,那么…永远也不会再有别人发现了。”

楚凌问道:“什么征兆?”

肖嫣儿道:“中了这种毒的人,心口处会出现一片淡紫色无法消去。我刚刚趁着你们不注意悄悄看了一下,拓跋明珠的心口……”肖嫣儿皱了皱眉,道:“拓跋明珠的心口,有一片巴掌大的纹身。”

楚凌明了,就算拓跋明珠心口原本有淡紫色的印记,在被纹上了一大块的纹身之后,也看不见了。而拓跋明珠身为女子,除了她自己,谁最有可能让她同意纹上纹身不言而喻。

楚凌叹了口气,问道:“以后拓跋明珠会如何?”

肖嫣儿有些闷闷不乐地道:“生孩子会消耗她许多精力,所以才会加速毒性发作。如果她真的要将这个孩子生下了的话,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差,等孩子生下来,她只怕也没有多久可活了。最重要的是……”肖嫣儿皱着眉头不肯说话。

云行月轻叹了一声,接口道:“那孩子在母胎之中被毒性侵蚀,可能…会身体虚弱,只怕是活不到成年。”下毒的人也算是狠毒了,不仅害了母亲也害了孩子。就是不知道,下毒的人当初有没有考虑过拓跋明珠可能会再怀孕的事情。

“……”马车里一片宁静,肖嫣儿似乎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小声道:“我出去驾车。”肖嫣儿是不在乎拓跋明珠的死活的,但是想起拓跋明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她自然不会驾车,外面是萧朦在驾车,她出去坐在了马车外面与萧朦并肩。云行月皱了皱眉,也想要起身出去却被楚凌拉住了,“她心情不好你别去招她。”云行月沉默了片刻,还是默默地坐了下来。

马车里,楚凌和云行月面面相觑。他们都隐约明白,对拓跋明珠下毒的人是谁。

半晌,楚凌方才道:“这件事…不要再告诉别人了。”云行月挑眉道:“君无欢也不能说?”楚凌看了他一眼道:“他自然例外,别的人…你要是不怕被灭口的话就到处宣扬吧。让嫣儿最近跟紧萧朦,回头我会交代萧朦的。”

“你觉得百里轻鸿会来杀人灭口?”云行月有些不以为然,就算百里轻鸿知道他们隐瞒了事情,但是既然放他们走了就不会再打算杀人灭口了。毕竟,那需要灭的口就太多了一些。

楚凌淡淡道:“条件自然是可以谈的,我们也拓跋明珠的爹娘亲友,她死不死跟我们关系也不大。但是,百里轻鸿若是觉得你嘴巴不牢靠,也不排除会先将威胁消弭了再来跟我们谈条件。君无欢连百里轻鸿险些害死他都认了,大概也不会为了你跟他翻脸吧?”

云行月啧了一声道:“君无欢未免太信任姓百里的了,凌姑娘,我跟你说这种丈夫不可靠啊。说不定哪天连你受了伤他也要忍下来了。”情路不顺的云公子,最近对棒打鸳鸯很有兴趣。看到这两口子每天卿卿我我就觉得烦!

楚凌淡淡道:“这话…云公子不如亲自去与君无欢说?”

“……”云行月无语,亲自去跟君无欢说这种话?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百里轻鸿给拓跋明珠下毒?”君无欢摩挲着手中的棋子,饶有兴致地道。衣冠楚楚的沧云城主依然是一派从容淡定,与先前楚凌出门前相比连一片衣角也没有皱起来。浑然看不出来此人下午刚刚与南宫国师在花厅里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楚凌手里也捏着一枚白子,却全然没有下棋的兴趣。顶着君无欢道:“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惊讶?”君无欢淡定的落子,笑道:“百里轻鸿那种人,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惊讶的。”

楚凌道:“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真相呢。”

君无欢手下一顿,犹豫了一下才道:“这样说…也不算错,梦浮生并不是什么常见的毒。百里轻鸿就算是要找人买或者配置,也需要绝对安全的人选。而且,这世上能配置梦浮生的人并不算多。”说起来,君无欢身边或许什么都不多,但是名医却真的不少。而且还都是能够名震一方的那种。

楚凌挑眉道:“所以,这个药到底是出自谁的手?”

君无欢道:“阿凌猜猜看?”

楚凌觉得不用猜,“云行月。”云行月先前的神情就很奇怪,既然说了这梦浮生很难被人看出来,肖嫣儿还能通过查看拓跋明珠心口猜测,云行月是怎么确定的?除非是他自己配的药,还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特点。毕竟,人总不能让自己配的药给放倒了吧?多少还是要了解一下药的特性的。

君无欢道:“六年前,百里轻鸿找我拿的,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打算拿来做什么的,所以云行月也不知道那是给百里轻鸿的。”当然,现在肯定知道了。

楚凌微微蹙眉,六年前?比她预计的还要早。

君无欢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就是灵犀公主过世之后,百里轻鸿去信州的时候。当时,你也在信州。”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的。

“你们当时在信州还私底下联系过?”楚凌道。想起自己被拓跋胤追杀的经过,楚凌就觉得郁闷。

君无欢淡笑道:“当时我身体确实不太好,一个拓跋胤,一个百里轻鸿同在信州,就算两人素有嫌隙,却还抓不住一个谢老将军,阿凌不觉得奇怪么?”

楚凌微微眯眼道:“百里轻鸿放水了。”是有点奇怪,她当时只当君无欢和晏翎确实很厉害,而且古代通信不畅,拓跋胤和百里轻鸿直接沟通不良配合不到位也是有的。倒是没想到,百里轻鸿真的压根一点没想配合,说不定还暗中扯了后腿。

君无欢道:“谢老将军若是被抓回去,必死无疑。百里轻鸿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谢老将军毕竟是他的老师,能放谢老将军一马他没有道理不肯。当然了,现在他是不是丧心病狂,我也不确定了。”人总是会变得,这几年百里轻鸿变得确实有点多。

“你确定你当时不知道百里轻鸿拿梦浮生想要做什么?”楚凌问道。这种药,针对性很强的。君无欢真的不知道百里轻鸿是拿来做什么的么?

君无欢悠闲地落下一子,道:“我不确定,拓跋明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她怎么样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跟百里轻鸿只是交易而已,就算他不给百里轻鸿,百里轻鸿也能从别的渠道弄到药。这世上慢性毒药又不是只有梦浮生。只不过,梦浮生是云家人配出来的,比较冷门少见不容易被大夫发现而已。

楚凌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拓跋明珠当年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百里轻鸿,如今就算被反噬了也只能算是因果报应,确实是不关他们的事。

北晋皇亲自设宴为天启公主接风,也算是相当给楚凌面子和天启面子了。虽然貊族人十分看不起天启人,但现实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启即便是只剩下半壁江山了,也依然还是个并不比如今的貊族小的国家。而且,还是一个很富庶的国家,可以说除了打仗打不过北晋,天启如今并没有什么地方比北晋弱地。然而,就是这个打仗打不过,奠定了貊族人永远可以眼高于顶的昵视天启的底气。这毕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打仗打不赢别的再强也没用。索性还有灵苍江天堑阻隔,而北晋自己内部也不算安宁,才能维持着如今的和平。

几年前,楚凌是跟着拓跋兴业参加过几次宫宴的,对北晋的皇宫自然也很是熟悉。这次的接风宴虽然规格并不十分的高,但是却是空前的盛大,原因自然是在楚凌身上。所有人都想看看,曾经名动上京的武安郡主,如今的天启神佑公主到底是什么模样。因此只要有资格参加宴会的人几乎都涌进了宫中。

楚凌只带了襄国公冯思北和玉霓裳入宫,萧艨被留在了武安郡主坐镇。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自己住的地方还是要留下一个可靠的人看着才好。君无欢虽然也在,但他如今不方便路面。

三人在北晋官员的引导下踏入宴会的大殿,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门外。楚凌放眼望去,微微挑了挑秀眉。这可比早朝的时候热闹多了,许多不用参加早朝的勋贵,不能参加早朝的贵族子弟和女眷,今晚都纷纷到场。楚凌突然被几百双眼睛盯着,倒也没有觉得不自在,甚至还有心情对众人含笑点了点头。

看到坐在靠前面位置上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楚凌有些意外。拓跋明珠刚醒过来还没有两个时辰吧,竟然就跑来参加宴会了,也算是够拼了。坐在两人身边的三个少年少女,百里渊礼貌地对楚凌点了点头,倒是拓跋承和拓跋若雅,一个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狠狠地瞪了楚凌一眼,仿佛想要靠眼神就在她身上瞪出一个窟窿来一般。

楚凌飞快地与坐在拓跋罗身边的贺兰真交换了一个眼神,贺兰真显然也明白她的意思,举起酒杯对她笑了笑。

“神佑公主,襄国公,请入座。”一个样貌英挺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楚凌跟前,含笑道。楚凌微微侧首看了那男子一眼,笑道:“原来是宁都郡侯,多年不见,郡侯风采依旧。”焉陀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多谢公主吉言,四年不见公主才是越发耀眼了。在下……”想起自己那糟心的弟弟,宁都郡侯着实是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之泪。如果他没有一个叫焉陀弥月的弟弟的话,他相信自己真的会风采依旧。但是现在…这两年急的头发都要掉光了好吗?

楚凌似乎在一瞬间领悟到了焉陀邑的辛酸,低声笑道:“郡侯辛苦了。”

焉陀邑倍感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深深地遗憾,这神佑公主为什么就会是天启的公主呢?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孤女该多好。如果她没有嫁给长离公子而是成了他们焉陀家的媳妇该多好?但凡有一个人肯要焉陀弥月,那个混账弟弟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啊。

“弥月有些事情耽搁了,要晚一些才能到。先前还特意嘱咐我不可怠慢公主呢。”焉陀邑道。楚凌笑道:“让国师费心了,有劳宁都郡侯。”

说话间,焉陀邑已经将一行人请到了前方落座。楚凌一行人是客人,既然是专程为他们准备的宴会座位自然会安排在最前面。对面的第一个位置还空着,楚凌估计大概应该是属于南宫国师的位置。好巧不巧地,坐在自己下首边的正是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因为襄国公和冯思北的座位略微靠后了一些,楚凌发现自己竟然算是挨着拓跋明珠的。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侧过了脸去。

相看两厌!

倒是坐在拓跋明珠身后的百里渊有些好奇地看了楚凌好几眼,楚凌对他笑了笑,少年呆了一下立刻低下了头去有些苍白的小脸泛起一抹红霞。楚凌也不在意,靠在桌边有些百无聊赖。此时大殿中的人,十之**目光都是落在她身上的。楚凌虽然不喜欢被人这么虎视眈眈的盯着,但素来也不是个怕被人看的。既然不能捂住别人的眼睛,爱看就看吧,她也不能因此少一块肉啊。

“武安郡主。”一个衣着华丽的貊族少年端着一杯就走了过来,道:“郡主多年不回上京,我敬郡主一杯。”虽然说是敬酒,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有那么几分不善。

楚凌把玩着手中的就被却并不着急很久,而是笑吟吟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少年瞪了他一眼,傲然道:“我是哲鹰,我爹是建威将军桑泊。”

楚凌眨了眨眼睛:不认识。

“原来是建威将军的公子啊,幸会。”楚凌笑吟吟地道。叫哲鹰的少年并没有被楚凌如此敷衍的态度糊弄过去,瞪着楚凌道:“我要向你挑战。”楚凌有些不解,偏着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向我挑战?我们有仇么?”哲鹰傲然道:“你假冒别人的名字,骗大将军教你武功。我要向所有人证明,就算你骗得大将军收你为弟子,你们天启人也是打不过我们貊族人的。”

楚凌不由笑出声来,这样明显的挑衅却没有让她动怒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或许是这少年太过认真了的缘故,整日在那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中间打滚,突然遇到一个如此天真执着的少年倒也是有趣。

楚凌将酒杯放在一边,撑着下巴道:“你打不过我啊。”

少年道:“还没打过你怎么知道打不过?”

楚凌侧首看向旁边道:“不信你问问昭国公主和驸马,看你能不能打赢我?”

拓跋明珠冷冷地看了楚凌一眼,并不理会。

少年轻哼一声道:“我就是我自己,我能不能打赢你为什么要问别人?而且…而且……”楚凌好脾气地替他接口道:“而且驸马也是天启人,说不定他会偏袒我是不是?”少年飞快地点了点头,全然没有看到拓跋明珠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楚凌悠然笑道:“那我为什么一定要答应你的挑战呢?”少年道:“你若是不答应,你就是胆小鬼。你就是认了你们天启人打不过我们貊族人!”大殿中众人虽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目光却都暗暗往这边瞟,却谁都没有上前制止这少年的意思。貊族尚武,即便是这样的少年也是有资格挑战自己想要挑战的人的。更何况,能看看神佑公主的热闹何乐而不为呢?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看着那少年。少年被她突然变得严肃的模样吓得不由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楚凌。

楚凌想了想,道:“行吧,本宫不欺负小孩子。只要你能够从本宫手里夺下这只酒杯,就算你赢了。”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楚凌手中的酒杯,北晋的酒杯比天启要大不少,而且极少瓷器,宫中多用金银器。楚凌手中就是一只雕刻着兽纹的金杯。那金杯被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握着,竟越发衬得那只手完美无瑕。少年愣了愣,不由得有些呆住了。楚凌见他不说话,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次话当真?”少年回过神来,有些恼羞地问道。

楚凌勾唇一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道本宫还会出尔反尔?”

“好!”少年高声道,“我若是抢下了酒杯又当如何?”

楚凌不解,“抢下了你就赢了啊,你还想如何?”少年道:“我若是赢了,你要将你的流月刀给我!”

大殿上顿时一片哗然,武安郡主的流月刀在上京可是跟她本人一样的出名。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名刀,只要是习武之人没有人会不喜欢的。楚凌微微挑眉,笑道:“一言为定,若是你输了又该如何?”

少年顿了一下,道:“你说。”

楚凌道:“你若是输了,本宫在上京期间你要任我差遣。”

“好!”少年道。

楚凌莞尔一笑,“可以开始了。”

少年轻哼一声,一言不发朝着楚凌扑了过去。16

393、因祸得福(一更)

在宴会上跟客人大打出手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但是因为拓跋梁还没有到,在场的貊族人大多想看神佑公主的笑话自然无心阻拦。而有心阻拦的人见神佑公主全程笑吟吟的半点没有不悦的模样,便也只得忍了下来静观事态发展。

楚凌含笑看着朝自己扑来的少年,身子微微一侧便避开了他抓过来的手。甚至为了避免少年因为一时收不住力撞翻了桌子,楚凌另一只手还好心地抬了一下少年的手肘,让他前倾的身体直接停在了桌前。哲鹰一爪抓空又被阻拦了冲力,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楚凌之间的差距,只当是个意外。轻哼了一声,手臂一抖挣脱了楚凌的手换了一个方向再一次朝着楚凌手里的就被抓去。他并不想要伤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凌手中的那只金杯上。

楚凌轻笑一声,随手将空杯往上空一抛,空出手来与哲鹰交手数招。这少年虽然才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手却已经不弱了。当然,这是说跟他统领的人比起来,若是想要与楚凌这样的高手相比的话还远远不够。楚凌轻飘飘一掌将他疾退,抬手接住了从空中落下了的酒杯放在了桌上,微笑道:“怎么样?还打么?”少年捏起了双拳,咬牙道:“打!”说罢,又朝着楚凌冲了过去。

两人就这么在大殿之中交起手来,众人只看哲鹰打的虎虎生风神佑公主全程仿佛只是在躲闪一般只是偶尔还上两招,不由纷纷叫好。却忘了,从头到尾楚凌都坐在桌案后面半点都没有移动过,倒是哲鹰围着楚凌团团打转累得不轻。

坐在对面的拓跋罗看着这一幕不由失笑,“桑泊家的这个小子有点意思啊,四弟,你看他能赢么?”

一直沉默着喝酒的拓跋胤淡淡地看了一眼兄长,那眼神仿佛是再说“你在开玩笑么”?拓跋罗摸摸鼻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就是开个玩笑罢了。”哲鹰在同龄的少年总算是厉害的了,但是神佑公主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他厉害多了。拓跋胤皱眉打量着正憋红了脸跟楚凌过招的少年道:“神佑公主在跟他玩儿。”拓跋罗一怔,仔细看了看不由有些感慨,“神佑公主倒是好脾气。”他若是在这种场合被人挑衅,只怕是没有心情跟少年人玩儿了。

拓跋胤不置可否,问道:“桑泊是你的人?”拓跋罗沉默地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神佑公主的实力稍微有些眼力和脑子的人都是知道的,哲鹰在这种场合跑出来挑衅神佑公主肯定不会只是他自己想的。这傻小子怕是被人给利用了还不自知,不然怎么不见别人出面来挑衅神佑公主?在场的人,恨神佑公主入骨的人可不在少数。还不是因为这种场合若是挑衅不成就变成了自己丢脸。哲鹰若是丢了脸,桑泊脸上难道能好看?

拓跋胤道:“回头让他来找我。”闻言,拓跋罗有些意外的扭头看向拓跋胤道:“怎么?”难不成是哲鹰挑衅神佑公主让四弟不高兴了?四弟迷恋已经死了的灵犀公主也就罢了,总不至于爱屋及乌连灵犀公主的妹妹也要护着吧?

“那小子只是不懂事,他阿爹毕竟……”拓跋罗琢磨着还是替属下求求情。

拓跋胤冷飕飕地看了兄长一眼,“资质不错,可惜教导他的人实力不济,耽误了。”

拓跋罗这才恍然大悟,“四弟你是打算……”如果四弟肯指点哲鹰,自然是这小子的福分。如此一来,即便是今晚这小子再丢脸也不算亏了。就算是桑泊知道了只怕也只有高兴的份儿。拓跋罗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道:“行,回头我让桑泊将他送到你那儿去。”若是四弟教导有方,哲鹰将来肯定比他爹强。想到手下还能出一员年轻的猛将,拓跋罗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贺兰真坐在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笑吟吟地提醒道:“那小鬼快要不行了,四弟不去为你未来的弟子解围么?”拓跋罗回头一看,果然就在他们几句话的功夫,哲鹰的脚步明显已经有些乱了。毕竟楚凌坐着不动不费什么力气,他却要围着楚凌打转四处寻找可以攻击的位置。但是很遗憾,他每次找到的攻击点都只能证明是无效的。不仅如此,一不小心被楚凌碰到更是一阵钻心的疼。哲鹰心中暗暗咬牙,这神佑公主看着笑吟吟地,出手也轻柔的很。但是真打在身上可是疼的很。

最后,楚凌伸手扣住了哲鹰的手腕,微笑道:“还打么?”

哲鹰咬牙,怒瞪着她。不是他不想打了,而是被那只手扣住的手腕仿佛被铁钳夹住了一般,即便是他使劲了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看看浑身上下纹丝不乱笑意盈盈的神佑公主,在看看气喘吁吁的自己,哲鹰原本被热血冲昏的头脑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四年前楚凌在上京擂台大战的时候哲鹰才刚过十岁还是个孩子。虽然知道这回事,但是却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小孩子总是觉得别人都是废物,自己最厉害的。就算楚凌打败了诸多高手,在哲鹰心中也只会觉得是那些所谓的高手废物而不是楚凌厉害。如今真是的感受了一下神佑公主的实力,少年人也总算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

“还打么?”楚凌慢悠悠的又问了一句,哲鹰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不打了。”

楚凌好心情地放下了另一只手的酒杯,伸手拍拍他的脸蛋道:“乖。”这才放开了捏着哲鹰手腕的手,只见哲鹰飞快地后退了五六步,还有些稚嫩的小脸涨得通红一脸惊恐地瞪着楚凌。仿佛她不是大名鼎鼎的神佑公主而是一个刚刚轻薄了他的风流浪子。楚凌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回头看向另一边的襄国公笑了起来。襄国公忍不住掩面扶额,他们天启的女子真的都是端庄贤淑的。再看看一边跟冯思北交头接耳,盯着哲鹰笑得十分诡异的玉霓裳,襄国公突然觉得这个说法仿佛也不太能让人信服。

哲鹰如见鬼一般的看了楚凌一眼,满脸沮丧地回到自己父亲身边了。建威将军方才已经得到了拓跋罗的传信,倒是没有责怪儿子只是往他头顶拍了一下,哲鹰灰溜溜地坐回了父亲身后,只是红着一张脸怎么样也不敢往前面看了。

“陛下驾到!”一声洪亮地通传之后,众人连忙站起身来恭迎圣驾。只见拓跋梁一身皇帝礼服带着人从外面漫步走了进来。楚凌的注意却并没有在拓跋梁身上,而是落在了拓跋梁身边的人身上。那个位置,本该是拓跋梁的嫡妻大皇后所在的位置,只是据说这几年大皇后身体不适,一向很少出席正式的宴会。那个位置跟着的是一名妖娆妩媚的红衣女子。

那女子容貌其实并不十分美丽,甚至年龄都有些大了。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貊族女子礼服,那鲜艳的颜色华丽的衣衫却丝毫没能压住她的容貌,反而想的更加的娇艳妩媚。而这样的妩媚之中又带着一股这个时代女子身上稍有的别样野性和妖娆。貊族贵族男子除了正妻是貊族贵女或塞外强族的贵女以外,身边多数会有几个天启或外族的侍妾。拓跋梁做了皇帝之后,后宫之中更是各国各族的美女多不胜数。其中不乏名动一方的绝色美女,但是很显然有时候容貌并不意味着宠爱,至少在拓跋梁的后宫之中,最受宠却不是最美貌的。

摇红姐姐还是这么好看,楚凌在心中漫不经心地想着。

平心而论祝摇红的容貌不是楚凌见过的女子中最美貌的,甚至还排不上前五。但是祝摇红却是楚凌见过的女子中最令人心动的,这一点…楚凌觉得她自己也比不过。至于原本号称平京第一美人儿的杨宛吟,在祝摇红面前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女人还是年纪大一些更有风情,楚凌在心中默默想着。

仿佛察觉到了楚凌打量的目光,祝摇红抬头看向她也是嫣然一笑。楚凌眨了眨眼睛,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祝摇红就跟在拓跋梁身边,拓跋梁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看向何处,低声问道:“看什么?”

祝摇红坦然笑道:“神佑公主,当初还是武安郡主的时候说过几句话,很有趣的人。”拓跋梁也抬头看了过去,只见站在大殿最前方的女子红衣烈烈明眸善睐美丽不可方物,“确实很有趣。”就是太有趣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毁掉。

“见过陛下!”众人齐声道。

拓跋梁在主位上落座,目光扫到另一边还空着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淡淡道:“今晚是为天启神佑公主接风,不必多礼。”

“谢陛下。”众人齐声谢过重新落座。拓跋梁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再一次传来高声通禀,“国师到!”

刚刚才座下的人中,又有不少重新站了起来。

南宫国师依然是一身白衣,俊美的容颜淡漠无情,站在大殿门口淡淡地一眼扫过去,被他目光扫到的人只觉得头皮一紧,仿佛那扫过来的不是目光而是刀锋一般。跟在南宫御月身后的是两个白衣人,正好楚凌也都认识……傅冷和宛吟。这主仆三个从外面走进来,男子俊美,女子清丽婉约,可说是十分的养眼了。只可惜,座上宴会的主人心情十分的不好。坐在拓跋梁身侧的祝摇红看了一眼拓跋梁阴沉的神色,微微垂眸借着低头饮酒的动作遮去了微微勾起的唇角。

“今晚为神佑公主接风,国师可是来迟了。”拓跋梁沉声道。

南宫御月轻抚衣袖,看向楚凌悠然道:“太后相召,本座这才晚了一些。想必笙笙不会怪罪本座?”

楚凌心中暗道:你们君臣打擂台,拉外人来挡枪算是怎么回事?面上却微笑道:“国师言重了,自然凡事以太后为重。”南宫御月既然搬出了太后,别人便是心中再不悦也不好说什么了。北晋的太后跟天启可不一样,太后手里掌握着的权利并不太小。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太后主动退避先帝尚且对太后礼遇有加,更不用说如今太后乃是拓跋梁的嫡母了。只可惜,太后明摆着要站在南宫御月这边,让拓跋梁心中愤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想翻脸要顾忌着太后的身份和身后的势力。要敬着太后吧心里又愤然不平。这几年,拓跋梁与太后的关系就是这样生硬又别扭的存在着。

有人忍不住扭头去偷看拓跋梁,果然见拓跋梁阴沉着连轻哼了一声道:“既然神佑公主不怪罪,那就罢了。国师入座吧。”

“……”楚凌无语,难道本公主怪罪,你就真的能降罪南宫御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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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令人作呕(二更)

在场的北晋官员权贵们对这个结果显然并不惊讶,除了少数人对南宫御月怒目相向,绝大多数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楚凌再一次在心中肯定了,拓跋梁这个皇帝当得真的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舒服。估计也跟拓跋梁自己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样。至少拓跋梁辛辛苦苦爬上皇位之前,兢兢业业地给先皇找麻烦的时候,幻想中的皇位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憋屈的。

南宫御月入座之后对着对面的楚凌挑了挑眉,甚至好心情地端起酒杯朝着楚凌举了一下。楚凌还没想明白该如何回礼,就听到旁边碰得一声轻响,拓跋明珠将酒杯放倒了桌上。声音有些响,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过来,似乎不解昭国公主这是怎么了。拓跋明珠被南宫御月在天牢里气晕了的事情显然并没有在朝中广泛传播,许多人也并没有看到南宫御月的动作,因此只当昭国公主心情不好突然发脾气。毕竟,昭国公主的脾气确实是不怎么好的。

楚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拓跋明珠。南宫御月就更加不会理会了,径自靠进了椅子里面端着酒杯慢悠悠地品酒。一副慵懒的仿佛没有长骨头地模样,看得人十分无语。

南宫御月的姿态显然是惹怒了拓跋明珠,拓跋明珠握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发抖。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坐在旁边的百里轻鸿按住了。拓跋明珠有些不悦,侧首怒瞪了百里轻鸿一眼,低声道:“你做什么?”百里轻鸿淡淡道:“陛下都不追究了,你再闹也没有什么用处,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拓跋明珠怒道:“父皇不追究难道我也不能追究么?”说到底,真正受到伤害的人是她不是父皇。拓跋明珠早就明白了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她的父皇跟东陵那个软弱的永嘉帝不一样。有时候她会为此自豪,但是有时候她却明白,那个软弱无能的永嘉帝不会为了利益抛弃出卖自己的女儿,他的父皇却会。哪怕父皇对她表现的无比慈爱信任看重,赋予了她比寻常公主甚至是皇子都更多的权力,但是这都不妨碍在需要的时候放弃她。这甚至都不需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要父皇觉得需要就可以。

所以,有时候拓跋明珠是会羡慕嫉妒楚凌的。

百里轻鸿淡淡道:“有什么用?”

拓跋明珠顿时语塞,一张脸气得通红,好一会儿方才咬牙道:“百里轻鸿,我是你的妻子!”

“所以?”百里轻鸿微微蹙眉,似乎并不明白拓跋明珠强调这个做什么。

楚凌低头抿了一口酒,掩去了唇边嘲讽的笑意。百里家的大公子,天启的少年名将何等聪明绝顶,怎么会真的不明白拓跋明珠的意思。他只是不想明白而已。

“母亲,息怒。”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百里渊将一杯温羊奶放到了拓跋明珠跟前换掉了她手中的酒,“母亲有了身孕,还是保重身体为好。”拓跋明珠怔怔地望着跟前的少年,不知怎么的眼睛突然有些红了。

“母亲?”百里渊有些不解地望着自己的母亲,拓跋明珠端起羊奶喝了一口气,轻叹了口气道:“没什么。”百里渊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了。楚凌坐在一边,看到少年微垂地眼眸中一丝来不及掩盖地担忧和无奈。楚凌侧首看了看旁边的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摇了摇头转身去与旁边的玉霓裳说话。

楚凌觉得,比起天启来说北晋的宴会还要稍微有趣一些。至少那些西域舞娘们的表演就比天启舞姬们的歌舞有看头多了,甚至还有武将当场献艺,这些在天启的宴会中都是极其少见几乎不存在的。玉霓裳和冯思北两个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的年轻人就已经看得瞠目结舌,特别是冯思北看到舞娘们妖娆的舞姿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楚凌觉得大殿里有些气闷,便跟襄国公说了一声起身走出殿外透口气去了。不想刚走出殿外,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神佑公主。”轻柔妩媚却带着几分利落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楚凌停下了脚步,转身果然看到一袭红衣的祝摇红漫步跟了上来,笑道:“公主可是觉得有些沉闷?不如我陪公主走走?”

楚凌抬头看向大殿中主位上的拓跋梁,拓跋梁身边已经换了一位年轻一些的妃子。楚凌望过去,拓跋梁也正好看过来,甚至还朝着楚凌含笑点了点头。楚凌挑眉笑道:“有瑶妃娘娘作陪,自然是再好没有了。请。”

祝摇红笑道:“公主请。”

有祝摇红引路,两人漫步朝着宫中的花园行去。上京皇宫的面积比平京大得多,气势也十分宏伟壮阔。即便是在夜里,一眼过去也是宫阙连城,气派非凡。侍从宫女不远不近地缀在两人身后,祝摇红亲密的拉着楚凌的手一路往前走,一边压低了声音低声道:“小五,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楚凌莞尔一笑,同样压低了声音,“多谢关心,摇红姐姐可是变了许多。”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人,祝摇红摇头轻笑道:“不用担心。”楚凌了然,既然祝摇红说不用担心,这些想必都是她的心腹了。

“摇红姐姐这样出来与我说话,就不怕…拓跋梁起疑么?”楚凌有些好奇地道。祝摇红掩唇轻笑,一双美眸笑弯了起来,“公主怎么不猜,本就是陛下让我来陪公主说话的呢。”

“嗯?”楚凌有些惊讶,祝摇红拉着她走到不远处的出塘边,对着身后的人挥挥手示意她们站远一些。因为今晚夜宴,虽然花园里一片宁静各处却都点上了灯笼,湖面幽静无波宛如一片水镜倒映出点点星火。祝摇红伸手抬起楚凌的下颚,仔细打量了一番方才轻叹道,“神佑公主可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啊。”

楚凌脑海中灵光一闪,忍不住有些囧了,“呃…不会吧。”

祝摇红笑道:“为什么不会?”

楚凌伸手拉下了祝摇红的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道:“我以为……”

祝摇红笑道:“你以为陛下是真心爱我?”

楚凌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就算不是真心爱的,至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否则当初拓跋梁不会在数年之后还念念不忘非要将祝摇红带回王府,更不会到了如今依然盛宠不衰。毕竟如今当了皇帝的拓跋梁可选择的范围更广了,就只是今晚宴会上出席地几个嫔妃,就不乏比祝摇红年轻美貌的女子。但是祝摇红却始终占据着仅次于大皇后的位置。对于一个没有家族支持,没有子嗣的嫔妃来说,当真是不容易了。这样的情况,拓跋梁就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也不至于派祝摇红来才是啊。

祝摇红笑道:“对于拓跋梁这种男人来说,喜不喜欢的跟他想做的事情关系也不大。他之所以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背后没有人,能让他觉得放心罢了。再有便是失而复得的总是比送上门去的珍贵一些。而…得不到的,自然也就是念念不忘的那个。三年前,公主与长离公子成婚,拓跋梁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呢。”

拓跋梁真的喜欢神佑公主么?并不。祝摇红看得清清楚楚,拓跋梁不仅不喜欢神佑公主,甚至还很讨厌她恨不得能立刻就毁掉她。但是,神佑公主身份尊贵,实力非凡,容貌绝色,简直就是天下最完美的女子了。而最重要的是,拓跋梁曾经想要纳她为妃,却被永嘉帝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拒绝,对于刚刚登基不久正是意气风发的拓跋梁来说,简直是难以容忍的挫败和愤怒。所以,神佑公主成婚的时候拓跋梁私底下大发雷霆。等到驸马过世的时候,拓跋梁又心情大好。甚至不顾身份幸灾乐祸地诅咒神佑公主活该守寡。有发誓一定要得到神佑公主,然后狠狠的毁掉她。

目睹这一切的祝摇红只觉得讽刺又恶心。这就是男人,即便是已经是一国之君,一派枭雄之姿的人,私底下也是如此的令人作呕。

幽幽地叹了口气,祝摇红小声道:“回头城主怪罪下来,公主可要替我求情啊。”

楚凌眨了眨眼睛,“嗯?”

祝摇红烟波流转,“这个任务,是我主动向拓跋梁接下来的,城主还不知道。”

楚凌道:“你想干什么?”祝摇红状似亲昵地靠在楚凌耳边,小声道:“城主要我取得拓跋梁的信任,但是…拓跋梁还不够信任我。”她能接触到拓跋梁的一部分机密,但是真正的绝密却还不够。拓跋梁本身就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即便是偶尔色令智昏,也不会将真正致命的秘密让她知道的。至少,不会让她知道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所以?”楚凌挑眉道。祝摇红道:“拓跋梁想要得到公主殿下,这事儿原本是交给秦殊的正好被我听到了,我便主动揽了过来。毕竟…我是女人,更方便接近公主不是么?”

楚凌微微皱眉,“你这么主动,不怕他怀疑你吗?”楚凌知道,虽然祝摇红外表妖娆妩媚,但是面对拓跋梁一贯走的都是冷淡风。祝摇红轻笑道:“自然是有交换条件的,如何,帮个忙吧。”楚凌想了想,道:“你们家城主那里我可不管。”她都还不知道回头要怎么跟君无欢交代呢。

祝摇红有些郁闷,“小五,你忒无情了些。我有万全的把握,保证万无一失。”

“这话你可以留着跟他说。”楚凌笑眯眯地道。

“……行吧。”祝摇红有些生无可恋地道,她已经能预感到这件事之后她说不定要脱一层皮了。但是,机会难得,想要取得拓跋梁信任的机会更难得啊。幸好她现在在皇宫,城主也不能冲进皇宫里来弄死她吧?

395、被陷害了!

襄国公看着跟前空荡荡的位置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公主出去已经快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旁边的玉霓裳也觉得有些不对,低声向襄国公道:“国公,公主怎么还没回来?”襄国公不动声色,沉声道:“先别急,再等等。”再等一会儿,如果公主还没有回来,他们就要必须要去找人了,“公主实力非凡,想必是不耐烦殿中喧闹,在外面多坐了一会儿。”

玉霓裳点了点头,看了看楚凌空着的位置依然有些掩不住的担心。

对面,南宫御月也在听着楚凌的位置出身。正想要起身,一个人从后面快步上前来,低声道:“国师,太后有请。”

南宫御月蹙眉,有些不悦地道:“这个时候,太后怎么会召见本座?”那人是太后跟前得力的管事,倒是不至于如寻常人一般畏惧南宫御月如虎,低声道:“有人来报,冥狱的人出现在了城外的庄子,似有不轨。冥狱这两年权力日盛,太后只怕寻常人压不住他们。才命属下前来禀告国师。”

南宫御月面色微沉,城外的庄子里隐藏着焉陀家的重要力量,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严重。想了想,南宫御月站起身来对傅冷道:“去跟焉陀邑说一声,本座先走一步。”傅冷点头称是,转身朝着焉陀邑所在的方向而去。正在跟人说话的焉陀邑闻言微微楞了一下,有些不解,“有事先走便是,跟我说什么?”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这么拿他这个哥哥当一会儿事了?有事要走竟然还能提前禀告他一声?焉陀邑一瞬间觉得受宠若惊。

傅冷看了一眼对面,低声道:“神佑公主。”

焉陀邑顿时反应过来,点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这世上,心慕他的女人多得是,他偏偏盯着神佑公主做什么?人家什么时候正眼看他了?我看都是那些姑娘将他给惯坏了。”就是那张脸太惹人了,所以难得遇到一个不正眼看他的女人就觉得新奇了,这种行为俗称为犯贱。傅冷表示不敢非议公子,拱了拱手转身告退了。

一直到宴会将要结束,楚凌依然没有回来,襄国公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了出去。刚走出大殿不远,就见祝摇红带着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襄国公对祝摇红并不熟悉,也无意多加理会。倒是祝摇红主动叫住了他,“可是襄国公?”襄国公脚下一顿,拱手道:“瑶妃娘娘。”襄国公对祝摇红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祝摇红一看就是天启人却成为了拓跋梁的妃子,而且还是宠妃。任何一个天启臣子看到了只怕也会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祝摇红微笑道:“襄国公可是要寻神佑公主?”

襄国公想起来,方才这瑶妃似乎是跟公主一前一后一起出去的。微微皱眉道:“瑶妃娘娘知道公主去向?”祝摇红道:“方才我与公主在花园里叙了一会儿旧,不过公主突然说想起来有要事要回去找人商谈,便匆匆走了。看方向,似乎是出宫去了。我独自一人也是无趣,就先回来了。”

“公主出宫了?”襄国公怀疑地看着祝摇红道,按理说今晚是为公主特意举办的接风宴,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公主不可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先一步离开才是。

祝摇红笑道:“襄国公若是不信,不如去宫门口问问守卫公主是否出宫了。对了,公主还请我向陛下致歉,我这便不耽误时间了,先行一步。”襄国公眉头深锁,却也不好多问,只得拱手目送祝摇红离开了。

“国公,怎么办?”跟在襄国公身后出来的玉霓裳有些担心地问道。她一眼就觉得那个什么瑶妃不像是好人。襄国公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我先留下,你和是思北先行出宫,顺便问问宫门口的守卫。如果回去之后公主不在府中,立刻将这事告诉云公子或者肖姑娘,他们知道该怎么处理。”玉霓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会交给两个大夫来处理,却也没有多问只是郑重地点点头,和襄国公一起转身回大殿里去了。

两人回到大殿中,却发现拓跋梁已经先一步退席了。不仅拓跋梁走了,就连祝摇红也跟着走了。玉霓裳皱眉,低声道:“北晋皇怎么不见了?”旁边的拓跋明珠轻哼一声道:“不过是个公主的接风宴,父皇亲自出席已经是给了神佑公主面子了。”襄国公默然,确实,无论是什么宴会皇帝都没有从头坐到尾的道理,除非是他自己有这个兴趣。便是在天启,宫中的宴会永嘉帝也多是坐到一半便走了。如今宴会已经过了大半,拓跋梁离开也并不失礼。

对着玉霓裳使了个眼色,玉霓裳也不跟拓跋明珠争执,拉着冯思北就往外面走去。

此时的楚凌正悠然地坐在北晋皇宫中某处隐秘的宫殿中,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果子,一边听着外面传来的对话声。拓跋梁来的显然比她预料的快,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祝摇红。此时拓跋梁正在哄着祝摇红,话里的意思不外乎不管怎么样,我最喜欢的还是你这一类的。楚凌心中嗤笑,别说祝摇红压根不喜欢拓跋梁,就算是真的喜欢了,拓跋梁敢生出这种心思还让祝摇红当拉皮条的,祝摇红不弄死他才怪。

果然,外面传来祝摇红冷冰冰的声音,“陛下不必跟我说这些,只要记得你的承诺就是了。”

拓跋梁看着眼前神色淡漠的祝摇红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生性冷酷无情,虽然外表看起来并不冷漠但是自己骗不了自己,除了这高高在上的皇位他没在乎过什么。唯独对眼前的女子,是确实有几分在乎的。这份在乎,或许从当年攻入上京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但是那时候的拓跋梁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哪里会在乎这点小事情。最多也只是对祝摇红的逃离感到不悦罢了。他养再笼子里的鸟儿,竟然能脱离他的掌控,这让拓跋梁心情格外的不爽,发誓一定要将她抓回来狠狠地折磨。

但是…即便是他派出了冥狱最精锐的高手,竟然都找不到区区一个只会一点拳脚功夫的弱女子!有的人和事,原本或许并没有那么在意,但是若惦记的时间长了,不在意也变成在意了。

四年前突然找到祝摇红的踪迹,拓跋梁不是没怀疑过。将祝摇红带回来之后,外人只看到了他对祝摇红的宠爱,但私底下两人却很是折腾了一番。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祝摇红变了很多。曾经只是带着点刺的少女真的变成了一只长着锋利爪牙的野猫,一不小心就要伤人。最初回来的时候,即便是拓跋梁也让她伤了几次。之后祝摇红似乎渐渐地认命了,不再总想着逃走但是对拓跋梁的态度着实称不上热情。即便是拓跋梁成了皇帝,这两年两人的关系看似缓和了但是拓跋梁依然她并不想要留在自己身边。

这次,其实是他故意让祝摇红听到自己与秦殊商量神佑公主的事情的。却没想到祝摇红竟然主动提出可以帮他得到神佑公主,但是条件是…事成之后,要放她离开上京从此再无瓜葛。

拓跋梁答应了祝摇红的条件,不过…他并不打算履行约定。既然是他拓跋梁的人,那么便永生永世都是属于他的。他怎么可能会放她走呢?况且,祝摇红如此爽快地答应帮助自己得到神佑公主,拓跋梁心里其实并不高兴。女人只有面对自己不爱的人的时候,才会如此大方。而拓跋梁不能忍受过了这么多年祝摇红依然不爱他这个事实。

拓跋梁轻叹了口气,道:“阿摇,这么多年了,你应当知道朕对你是真心的。”

祝摇红嗤笑一声,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拓跋梁道:“真心?陛下的真心可真不值钱,臣妾承受不起呢。”拓跋梁眼神微沉,道:“若不是真心待你,你这些年如此待朕…若是寻常嫔妃,朕早就将她们……”祝摇红道:“陛下不高兴,可以杀了我呀。反正陛下杀的人也不少,也不在乎再多少一个。”

拓跋梁皱眉道:“当年貊族攻入天启乃是国事,并非本王一人能够决定的。你将此事怪罪本王,未免太不公平了。”

祝摇红不置可否,轻笑一声道:“总之,陛下想要的人我帮陛下带开了。今日事了,希望陛下遵守承诺,明日放我出宫。”

“朕若是不答应呢?”拓跋梁问道,祝摇红脸色一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我就杀了神佑公主!”话音未落,人就已经一闪身进了里间。正在里面听得津津有味地楚凌见此变故,连忙往身后一仰直接倒在软榻上装死。拓跋梁虽然是皇帝,但也是武将,真打起来未必输给祝摇红。但是论轻功他却远不如祝摇红,所以等他跟在身后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祝摇红正拿着一把匕首架在楚凌的脖子上。

拓跋梁皱眉,“你这是做什么?”他只是想要得到神佑公主再毁了她,人若是死了可就没意思了。更何况,神佑公主若是死在宫里,想要找他麻烦的人可不少。单单只是一个南宫御月只怕就能够把皇宫给掀了。祝摇红笑容妩媚,“陛下,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品质。我们天启人都说皇帝一言九鼎,到了您这儿该不会是九言都不值一鼎了吧?”

拓跋梁顿时有些下不了台,因为他确实是抱着出尔反尔的想法的。只是被祝摇红当面指出来,还是用这样轻蔑的口吻,心中自然是很不舒服的。拓跋梁微微眯眼,道:“杀了她你也出不了皇宫,朕当初说过,这辈子你也休想离开!”祝摇红冷笑道:“那就先杀了再说!陛下既然如此看重臣妾,杀一个天启公主想必也没什么吧?”说罢,当真举起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楚凌的脖子抹去。

“等等!”拓跋梁连忙道。

闭着眼睛靠在祝摇红身上的楚凌也吓了一跳,心中暗暗垂泪。祝摇红其实就只是想要一个道具来陪她跟拓跋梁演一出虐恋情深吧?她现在的别名应该叫——炮灰。这一刀要是真的落下来,本公主的脖子还不被割断啊?正想着,就感觉到祝摇红扶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她,楚凌微闭地眼皮跳了跳。行吧,你高兴就好。演砸了就把你们俩都杀了算了!

楚凌突然想到,现在似乎是个刺杀拓跋梁的好时机。

拓跋梁当了皇帝之后越发的怕死了,特别是先皇本身就是死于刺杀的情况下,寻常时候想要刺杀他还真是不太容易。但是这会儿…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如果要杀拓跋梁的话……楚凌心中有几分遗憾,若是杀了拓跋梁,血狐大神就能达成杀掉两名皇帝的杰出成就了。以后血狐女神就可以改名屠龙女神!呵呵。

楚凌神游天外的档口,拓跋梁已经劝说祝摇红暂时放弃了杀了神佑公主同归于尽的打算。拓跋梁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灵感,突然想明白了祝摇红之所以这样其实是因为吃醋。是想要逼他在神佑公主和自己之间做一个选择。拓跋梁当成各种承诺,将楚凌这个平京第一美人儿贬低到了尘埃里。表示他真的完全没有看上这个空有一张脸的丫头片子,纯粹只是为了利益以及为了牵制永嘉帝和南宫御月云云。

楚凌只在心中呵呵,祝摇红却似乎有些动摇了的模样,捏着楚凌脖子的手力道都松了几分。幽幽问道:“陛下此言当真?不只是神佑公主,陛下年初可还刚纳了一个月嫔呢。”

拓跋梁自然要解释,他压根没碰过月嫔,月嫔不过是他用来摆弄拓跋赞的工具罢了。只可惜如今拓跋赞下落不明,八成是落到了神佑公主手里,所以他们还是得先从神佑公主下手云云。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年头大家演技都普遍不差啊。

正想着,腰间被祝摇红轻轻捏了两下。楚凌了然,听八卦听得差不多就行了,该动手。

拓跋梁见说动了祝摇红,心中大喜。上前了两步道:“听话,将神佑公主给朕。”

祝摇红迟疑了一下,终于小心翼翼地将楚凌扶了起来。拓跋梁刚要伸手去接过楚凌,就感到一阵风声掠过,身边的祝摇红身体一软往旁边倒去。拓跋梁反射性地要去接,刚伸出手去才反应过来不对,立刻要开口叫人。却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顶在了喉咙上。原本昏迷着的楚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似乎丝毫不怕他出声唤人来。

看你叫的快还是我的匕首快。只要拓跋梁敢出声,她的匕首就能在同一时间贯穿他的喉咙,楚凌那双含笑的眼眸如是说道。

拓跋梁看了一眼倒在软榻上的祝摇红,低声道:“你醒着?”

楚凌笑笑道打了个呵欠,道:“原本没有,不过说让你们太啰嗦了呢。还是说,陛下你不知道…本公主身边跟着名震江湖的医仙和毒仙?”

拓跋梁轻哼一声,这倒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了。楚凌出手飞快地点住了拓跋梁的穴道,然后才转身去看祝摇红,笑得十分不怀好意,“哎呀,刚刚是这位瑶妃娘娘说想要杀了本宫吧?现在…本宫是不是应该回报一二呢?”拓跋梁见她的匕首在祝摇红脸上比划来比划去。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低声道:“你想做什么?”

楚凌回过头打量着他,饶有兴致地道:“想不到,北晋皇竟然也算是个情圣啊。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位瑶妃娘娘么?”拓跋梁不答,楚凌道:“既然陛下和瑶妃落到了本宫手里,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如何?”拓跋梁警惕地看着她,“什么交易?”楚凌道:“你让人放了我师父,我放了陛下和瑶妃。”

拓跋梁冷笑一声,“朕若是不答应呢?”是吃定了楚凌不敢在宫里杀了他。他若是死了,就算没有证据楚凌一行人也是第一怀疑对象。更何况,他身边的人可是知道神佑公主就在这里面的。楚凌有些不悦,“陛下,你这样好像对本宫不太友好啊。你刚刚想对本宫做什么…这个仇本宫还没报呢。”

拓跋梁淡淡道:“你敢杀了朕么?”

楚凌笑道:“我还真敢,不过…陛下放心,为了两国的友好和平,我自然是不会杀你的。不过……”锋利地匕首顺着拓跋梁的脖子一路往下,在某处停了下来。楚凌对着拓跋梁笑得意味深长,“我若是一刀刺下去,你敢告诉别人你伤了哪里么?”

“……”拓跋梁气得脸色铁青,他从来不知道天启竟然有如此放肆狂妄的女子。不,即便是貊族和塞外蛮族只怕也找不出这样胆大妄为的女子。不过,拓跋梁也不是被吓大的,即便是被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他依然只是铁青着脸却并没有妥协。

楚凌啧了一声,对拓跋梁的顽固有些不满。

拓跋梁冷声道:“就算朕不叫人来,再过两三个时辰如果朕不出去也依然会有人进来的。”

楚凌当然知道,不仅拓跋梁敢时间她也赶时间啊,如果耽搁的太久了,谁知道宫外的人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楚凌挑了挑眉,对拓跋梁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好意思得罪了哈。”一抬手,一个手刀重重地切在拓跋梁的颈后。即便是拓跋梁这样身强体健的练武之人,被楚凌这灌注了内力的一手刀下去,也依然当场昏死了过去。

确定拓跋梁混过去了,楚凌方才踢了踢旁边的祝摇红,道:“起来,还想睡到什么时候?”下一刻,祝摇红伸了个懒腰慢慢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拓跋梁,眼底没有丝毫感情,“干得不错。”

楚凌轻笑一声,道:“你想做什么?你觉得这样拓跋梁就会信任你么?我看他不怀疑你和我合谋算计他就算是不错了。”祝摇红站起身来,蹲在拓跋梁跟前仔细打量着他,突然伸手一个耳光狠狠的甩在了拓跋梁脸上。看着那张脸一瞬间起了一个又红又肿的巴掌印,这才舒了口气道:“早就想抽他了,可算是心里舒服一点了。”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你找我玩这么一出,不会只是想要让抽他一顿吧?”祝摇红要是敢说是,她就先抽她一顿。

祝摇红轻哼一声道:“自然不是了。”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打开,然后捏开拓跋梁的嘴将里面的药水到了一半进去。楚凌看着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药?”

祝摇红笑道:“这是能让他生不如死的药。”

楚凌挑眉,“你今晚做这些就是为了给他下药?平时不行么?”祝摇红道:“一半,你看看这药,平时怎么下?”楚凌凑到她身边闻了闻,立刻捂住了鼻子。倒也不是很难闻,但是味道很独特,只怕无论放在什么里面都不可能不引人怀疑。更何况,皇帝无论是膳食还是酒水,都是有专人试药的。慢性毒药虽然一时半刻发现不了,但是这个味儿实在是很难不被人发现。楚凌表示她可以给祝摇红推荐梦浮生,无色无味,发作周期长,杀人于无形的必备良药。

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祝摇红一仰头把剩下的半瓶灌进了自己口中。

“你做什么?!”楚凌吓了一跳。

祝摇红微微勾唇,道:“记住了,这药…是你喂陛下和我喝的。”

“……”麻蛋,被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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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6、功高盖主

拓跋梁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楚凌正拿着一个小瓶往祝摇红的嘴里倒东西,连忙低吼道:“你做什么?!”楚凌拿着已经空了的瓶子摇了摇,笑眯眯地道:“陛下说这个?不用担心我没有厚此薄彼,有一半给你喝了哦。”拓跋梁这才感觉到自己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带着一点淡淡地香味和苦涩的药味,显然不会是什么蜂蜜糖水之类的东西。

拓跋梁咬牙道:“你给朕下毒?”楚凌眨了眨眼睛,笑道:“准你算计我,不许我给你下毒?陛下这个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拓跋梁冷笑道:“你若是想要拿毒药控制朕,就不要妄想了。朕就算再怕死,也不会出卖貊族的利益!”楚凌耸耸肩,“我也没有这么妄想过啊。”如果用慢性毒药就能控制住拓跋梁这样的人,他只怕也坐不上皇位。只要脱离了他的控制,拓跋梁有的是法子找遍天下名医解毒,哪怕就是解不了毒,拓跋梁这样的人也不会甘心做人傀儡的。而且,拓跋梁说的话她还真不敢信,就算是做傀儡,这也绝不会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那你想干什么?”楚拓跋梁冷冷道。

楚凌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你们俩算计了本公主,总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拓跋梁阴恻恻地道:“公主莫不是忘了,上京是谁的。”

楚凌似笑非笑地道:“哦,那你去告诉所有人,北晋皇对神佑公主图谋不轨,最后却反而落到了本公主手里然后被本公主喂了毒啊。也好让全天下的人看看,北晋皇帝陛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拓跋梁气结,当皇帝跟当王爷还有一个极大的差别,就是当了皇帝以后比当王爷的时候更要脸。若他还是明王的时候被个女人算计了,大不了忍一忍闭门谢客一段时间等人们将这件事情忘了也就罢了。现在是皇帝了,这特么是会被写入皇帝起居注以及被全天下人疯传的。没错,貊族虽然才入主中原不过十几年,但是他们也开始写起居注了!天启人还有那些被貊族征服的部族的人肯定会高兴疯了!

拓跋梁的野心和愿望是名垂青史,可不是以这种方式贻笑后世。

拓跋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把解药给我,今晚的事情朕当成没发生过。”

楚凌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啪地一声一个耳光就甩在了拓跋梁的脸上。拓跋梁脸色大变,忍不住就要开口,“放……”放肆!这个女人竟敢打他的脸。只是才刚吐出一个字,明晃晃的匕首就已经顶上了他的喉咙。只是方才那一点点动静已经惊动了外面的守卫,门口传来一个轻微地脚步声,“陛下?”

拓跋梁看着楚凌似笑非笑地眼神以及脖子上那冰冷的刀尖。闭了闭眼,反正神佑公主也不敢真的杀了他,慢慢开口道:“无事,先退下吧。”

外面的人迟疑了一下,只是拓跋梁显然积威甚重还是遵命告退了,“是,陛下。”

楚凌满意地笑道:“很好,本公主就喜欢识时务的人,陛下果然是能屈能伸。”拓跋梁冷笑一声,看着楚凌的眼神却仿佛淬了毒一般。楚凌并不在乎,本来就是敌人,她就算对拓跋梁卑躬屈膝拓跋梁一样也不会放过她的。既然如此,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拓跋梁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啊。”呵呵,自己找死落到本公主手里,不好好折腾你算本公主输!

武安郡主府,君无欢看着眼前满脸着急的两个年轻人微微皱起了眉头。玉霓裳和冯思北对视了一眼,眼底也有几分疑惑。他们按照襄国公的意思出了宫门,问起宫门的守卫说神佑公主确实已经出宫了,但是两人回来之后却没有看到公主的人影。两人也顾不得去想公主是不是有别的事情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别的地方,连忙将这件事告诉了肖嫣儿和云行月。之后却被两人引到了内院,然后站在了这个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神似已故神佑公主驸马的人跟前。

冯思北是知道公主带了一个人回来的,但是因为并没有打过照面是以并不知道对方是谁。现在见到君无欢先是楞了一下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有几分像是长离公子。倒也不怪两人反应不及时,毕竟两人跟君无欢都不算梳洗,只是见过几次,连说话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只是,云行月和肖嫣儿既然带他们来见此人,这人的身份想必也简单。

两人都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只是对君无欢的问话一一作答。

君无欢听完两人的话,剑眉也微微皱了起来。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一边道:“是瑶妃说公主已经出宫了?”玉霓裳点了点头道:“瑶妃是这么说的。”

肖嫣儿有些担心,“阿凌姐姐不会有事吧?”

君无欢看了她一眼道:“不用担心,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应该?”肖嫣儿对他的保证毫无信心,“貊族可没有什么好人,那个北晋皇帝…当初可是还想要纳阿凌姐姐为妃呢,被拒绝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挟私报复?”话音未落,君无欢原本平淡的眼眸顿时冷了几分,旁边的云行月暗暗伸手拽了肖嫣儿一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肖嫣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偏过头去道:“也有可能阿凌姐姐真的出来了,只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跟萧艨一起出去找一找!”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太大,阿凌姐姐就算真的提前出宫了又有事去了别处,也不可能连个消息都不给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干着急。

君无欢站起身来,道:“不必了,我亲自去一趟。”

云行月有些担心道:“上京毕竟是貊族人的地盘,如今我们又…要不要找人帮忙看看?”找人,自然是找南宫御月了。南宫御月的身份在上京折腾是再方便不过了,不用白不用。君无欢道:“不必。南宫御月只怕是被绊住了。这会儿想找也未必能找到。”

“你知道凌姑娘在哪儿?”云行月有些怀疑地问道。

君无欢微微点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快步走了出去。

君无欢刚到皇宫外面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过身上穿着的却并不是先前入宫的时候穿着的那套衣服。虽然也是天启服饰,但是模样款式都偏于妩媚妖娆,明显不是楚凌的风格。虽然如此,月光下一身红衣的女子身形修长,纤腰被腰带轻轻挽住更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宫门口的守卫显然并不认识她,正要上前阻拦却见她扬起手中的一块令牌晃了晃,护卫立刻低头拱手退到了一般。

楚凌悠然出了宫门,便朝着天牢地方向而去了。此时宫宴已经结束,舅舅也已经离开了。她不得不尽快办完事情回去,免得让人担心。

“阿凌。”君无欢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楚凌脚下一顿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君无欢从路边的墙头上飘然落下,正站在她身后含笑看着她。楚凌却无端觉得背脊微凉,连忙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君无欢微微挑眉,含笑走向她道:“这么晚了,阿凌还会回去么?”

楚凌眨了眨眼睛,“我还要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去。舅舅回去了么?”

君无欢笑道:“我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襄国公,襄国公很是担心……”看着楚凌有些愧疚的表情,君无欢方才慢慢补上了一句,“我已经劝他回去了。”

楚凌这才松了口气,道:“我正好一点小事,不好跟舅舅说。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还让你专程出来找我……”

君无欢伸手握住楚凌的手轻声道:“若不是刚好在宫门口看到阿凌,我就要进宫了。阿凌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如今皇宫可是冥狱的地盘了。”冥狱虽然早几年损失惨重,但毕竟底子还在。拓跋梁又成了皇帝,这几年只怕越发的厉害了,“拓跋梁怎么样了?阿凌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

望着君无欢担忧的眼神,楚凌也有些抱歉。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才……”

君无欢摇头道:“我看是祝摇红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既然阿凌还有事那就先办正事吧。等回去了,阿凌再好好跟我说说,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凌心中暗暗叹息,看来她是帮不了摇红姐姐了。不过…这年头死道友不死贫道,希望君无欢手下留情吧。

楚凌要做的事情并不复杂,只是拿着从拓跋梁身上搜来的令牌,去天牢一趟而已。当然,即便是带着皇帝的令牌,他们两个这样一看就是天启人的人也是接近不了拓跋兴业这样的重犯地。所以两人都换上了一身黑衣蒙上了黑色的面巾,腰间还挂着黑色的令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何妨神圣。

在几年前,冥狱还只是明王府的私人秘密力量,只存在于极少数权贵的消息渠道之中。但是等到拓跋梁登基之后,冥狱就几乎已经是半公开的存在了。与南宫御月的白塔侍从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冥狱的人比白塔的人嚣张得多。白塔的侍卫侍女本质上说还是南宫御月的侍从,平时只遵从南宫御月的命令为他一人效力。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么高贵,只要不惹到南宫御月,白塔的人对普通人来说几乎是无害的。但是冥狱却不一样,冥狱中人有许多本身就来历不凡,其中更有大部分是穷凶极恶或者贪图富贵之徒。这样的人从前在黑暗中行事也就罢了,有朝一日突然能光明正大的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自然不会懂得什么是低调平和。

这两年,冥狱在上京的名声并不好。但是拓跋梁却很信任他们,几乎朝堂上下都知道冥狱是陛下的爪牙,专门为陛下办一些朝堂以外的事情。

深更半夜,若是寻常人来天牢要求见拓跋兴业,天牢的守卫必定会大加怀疑对方的目的。但是冥狱的人却不会,他们本就是暗地里行事的人,若是白天见到他们才觉得奇怪呢。所以,在对比了两人冥狱的腰牌,又查看了拓跋梁的令牌之后天牢的守卫立刻将两人恭敬的请了进去。

楚凌很是满意,半点也不怕身份被人识破。他们两个除了人是假的,身上的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冥狱出品。但是也没有人会想要揭开面巾看一看,因为冥狱的人办事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就算揭开了面巾也分不出来真假。大概,天牢的守卫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拿着拓跋梁的令牌冒充冥狱的人吧?

两人很快便看到了拓跋兴业,拓跋兴业依然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席地而坐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拓跋兴业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却见是两个黑衣人眼神不由得一利,目光落在了两人腰间的令牌上。

“冥狱的人?”拓跋兴业沉声道。

“把人带出来。”君无欢压低了声音道。

领着他们进来的守卫有些为难,“两位,这拓跋兴业武功高强,若是放出来……”

君无欢冷哼了一声,抬手一道指风朝着拓跋兴业冲去。拓跋兴业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偷袭成功,正要侧身让开却突然看到旁边那个矮小一些的黑衣人手边一道寒光一闪。拓跋兴业记得清楚,那是流月刀的刀光。原本要让开的身体不由得一顿,被君无欢的指风打了个正着。君无欢也不客气,飞快地又补上了一指。

“现在可以了,他除了能动什么也做不了。”

那守卫并没有看到楚凌和拓跋兴业之间的那一幕,只是敬畏的看向君无欢,“是,大人请稍等。”飞快地打来了牢房的门,将拓跋兴业拉了出来。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拓跋兴业被闲置了内力,就只是凭手腕上功夫捏死他也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不过拓跋兴业不屑于那么做罢了。

对上拓跋兴业审视的目光,楚凌有些心虚地低了下头。走过去一把扣住拓跋兴业的手臂,做出推了他一把的模样,“走。”

君无欢点了点头,对守卫道:“陛下急召此人,人我们先带走了。”

“大人慢走。”守卫道。

一行人一路沉默的离开了天牢,过程竟然出奇的顺利。他们自然不可能去皇宫,楚凌和君无欢带着拓跋兴业直到进了靠近城门的一处废弃的院子,方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拓跋兴业。如果方才在天牢,拓跋兴业突然出声或者做了什么的话,他们说不定就有劳烦了。

“进天牢劫人,你胆子倒是大了。”拓跋兴业沉声道。

楚凌伸手拉下脸上的面巾,陪笑道:“师父好眼力。”

拓跋兴业将目光落在了君无欢身上,问道:“不知这位是……”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来君无欢的实力远在楚凌之上,就算比起自己来只怕也不会差的太多。君无欢沉默不语,楚凌摆摆手上前挽着拓跋兴业的手臂笑道:“他是来帮忙的,师父你就别管他是谁了。”

“……”这种高手,谁能忽视?即便是有天下第一高手的拓跋兴业也不行。他这个弟子,几年不见倒是真的出息了。君无欢看着楚凌挽着拓跋兴业胳膊的手,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见楚凌不想说,对方也没有表明身份的意思,拓跋兴业也不再追问了。毕竟人家是来救他的,若是还追根究底未免有些不识好歹。拓跋兴业看着楚凌在月色下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皱眉道:“你既然是天启使者,为祝寿而来。现在得罪了陛下往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还是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是你干的?”

楚凌笑道:“那倒是不会,拓跋梁肯定知道是我干的啊。这个……就是从他身上抢来的。”楚凌将手里的令牌上下抛着玩儿。

拓跋兴业眼皮不由得跳了跳,“抢来的?”

楚凌点头道:“是啊,师父,为了救您徒儿可是险些连命都搭上了啊。你不知道拓跋梁有多不要脸,徒儿险些就被他给害了,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您要是再回去自投罗网,怎么对得起我?”看着楚凌夸张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的经过肯定没有她说的那么凶险。但是对于徒弟为了救自己去抢拓跋梁的令牌还三番两次亲自跑来天牢,拓跋兴业还是很有些感动的。

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楚凌道:“你救了我,就不怕哪一日你我反目成仇?”

楚凌眨了下眼睛道:“师父救过我,还教了我武功,我总是要报答师父的恩情的。至于反目成仇什么的……到了那一天再说呗。说不定我到时候武功比师父还厉害了,师父就打不过我了,我还是会孝顺师父的。”

拓跋兴业注视了楚凌许久,方才望天长叹了一声道:“你将阿赞放了吧。”至于她能打过他的话,就当没听见了。以这个徒弟的资质,倒不是说一定不能有哪一天,但是显然哪一天还距离遥远。

“师父……”楚凌皱眉,拓跋兴业道:“我明日便启程回关外,有生之年,再不踏入关内一步。”

闻言,楚凌和君无欢都是一愣,没想到拓跋兴业会做出这种决定。

“师父,您……”

拓跋兴业淡然一笑,负手而立,“你不必多想,你们天启人有句话说的不错,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我还在朝堂一天,无论我做什么陛下都不会放心的。我既然还不想死,离开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我出了关,陛下也奈何我不得了。”第一高手的名声不是假的,就算拓跋梁想要派人追杀他,关外茫茫冰原十万雪山,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他。只是,他原本没有打算这么早离开,只是想要将那些追随自己多年的部下安置好。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却也让他有些明白了,或许正是他的存在才让拓跋梁无法信任那些曾经追随自己的人。只要自己在一日,那些人他永远也安置不好。哪怕换一个皇帝,难道新皇就一定比拓跋梁更信任自己么?

功高盖主…

从前想起这个词,拓跋兴业只觉得是中原人的皇帝愚昧。知道现在,他才明白这个词真正的重量,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也逃不脱。便是先皇,在最后两年不也若有若无的想要安抚他限制他了么?

“师父。”楚凌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相比起来,拓跋兴业不像永嘉帝那样对她百依百顺,千娇百宠。更不像是君无欢一般愿意为他做一切她想要做的事情。这原本就是不一样的感情。但是,拓跋兴业却实实在在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当成长辈来崇敬的人。永嘉帝虽然是她父亲,但是他性格软弱,楚凌愿意尊敬他,保护他,却无法崇敬他。

那两年你多的相处,拓跋兴业以一个绝对合格的师父的态度教导她他所能教导的一切。

他也是一个绝对的强者。

而楚凌,天生便崇敬强者,向往着成为强者。

如果他们不是这样的立场,楚凌愿意成为最让拓跋兴业骄傲的弟子。即便是现在,她依然愿意。

只是…师父只怕是不会愿意为她而骄傲了。因为,她未来的成就,必然会是以貊族的牺牲为代价的。

“师父,还有什么要做的么?”楚凌问道。

拓跋兴业沉吟了片刻,道:“我要再见十七皇子一面。”

“好。”楚凌点头道。

397、今生不再相见

拓跋赞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从最初的气急败坏到后来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倒是有几分认命了的意味。拓跋赞不是没有想过逃出去,他有武功,有属下,有身份,只要能逃出这个地方他们就在别想再抓住他了。但是…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被关在了什么地方。那日,在和他那位前任师姐不欢而散之后,他就直接被人丢尽了这么一个黑黝黝的房间里。整个房间完全不透光,就连窗户都没有一个。最初拓跋赞怀疑他们是想要闷死他。但是他并没有任何憋气的感觉,每天有人从墙边一处小孔送饭进来。但即便趁着送饭的机会透过那个小孔往外看,他看到的依然是一片幽暗,他怀疑自己是被关在了某处不知名的底下密室里。

拓跋赞有些愤怒,又有些沮丧,觉得不用说先前费尽了心思的谋划肯定是不成了。过了这么多天,外面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番谋划被人破坏,还失去了拓跋兴业这颗大树,拓跋赞就暴躁的想要杀人。同时,心中也隐隐有些羡慕嫉妒恨。他以为当初他那师姐拜拓跋兴业为师只是迫于情势或者干脆就是居心叵测,没先到她竟然真的对拓跋兴业那么好!她就不怕天启那些朝臣对她心生不满么?也没见她对他这个师弟有多好!

外面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楚凌站在牢房门口神色淡然的看着他。拓跋赞咬牙,“你总算是来了!”楚凌微微挑眉,“怎么?很想我?咱俩现在这个身份,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么?”拓跋赞冷哼一声道:“你杀啊,反正都落到你手里了,要杀要剐还不是你说了算?”楚凌耸耸肩,懒得跟他说话,“出来。”人都是有亲疏远近的,楚凌心中承认的光明正大。比起拓跋兴业这个师父,拓跋赞这个师弟在她心里却是没有那么重要。就像是,比起天启那些与她一起奋斗的人,貊族那些与她有交情的人也没有那么重要一样。她没有求全之心,也并非无情,只是更明白自己该做的抉择。若是一味的以为自己能够天下大同,靠着所谓的友情爱情亲情就让全天下人化干戈为玉帛,莫不是疯了?

拓跋赞也不怕她对自己不利,挑了挑眉当真走了出去。

等到出了房间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被关在地下密室里。而是因为在送饭的入口处还有一道墙,自己所住的地方只是一个大宅子里面其中一间不起眼的房间。这是典型的天启人的寨子,重重叠叠,曲折蜿蜒,拓跋赞即便是从小在宫中长大,偶尔在地方都容易迷路。他讨厌这种房子,拓跋赞每年都会出关,所以他这一辈子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上京,但是他觉得自己其实更喜欢关外。可惜,关外没有中原的锦绣江山,富饶良田。

楚凌漫步走在前面,穿过一段走廊又穿过了几个房间才来到了一个状似花厅的地方。拓跋赞跟在楚凌身后,往四周望去,有些失望的发现楚凌带着他全程都是走在房间里面。所有的窗户都被紧锁着,别说是看外面的景致他就连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分不太清楚。

楚凌在花厅外面占住了脚步,拓跋赞抬头就看到坐在一边的君无欢。眼神不由得一缩,他当然记得这个人,虽然打扮的不太一样但是那日在君无欢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他自然不会轻易忘记。原本他以为自己有拓跋兴业和坚昆两大高手教导,武功就算不如楚凌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却没有想到在君无欢手下几乎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拓跋赞忘了,楚凌有今天的实力并不仅仅是因为拓跋兴业的教导。而是那两年几乎不间断的不断挑战高手磨砺自身的缘故也占了大半。楚凌的实战经验绝对是他这个以尚武著称的貊族皇子望尘莫及的。拓跋赞这几年都只是自己私底下暗暗的练功,自觉进境非凡,实际上如何却不好说了。所以说,闭门造车要不得啊。

“有人要见你,进去吧。”楚凌指了指花厅里间道。

拓跋赞有些茫然地皱眉,显然是不太明白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到底会有谁特意等着要见他。楚凌见他不动,直接伸手将他推了进去,“别怕,死不了的。”

“……”

楚凌并没有进去参与这一场曾经的师徒会面,而是走到君无欢身边坐了下来。君无欢目光定定地望着她并没有开口,楚凌却突然觉得有点心虚起来了。抬眼看了君无欢一眼,正好望进了他也正定定望着自己的眼眸不由得一怔。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阿凌可愿意说说,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凌在心中哀叹一声,该来的跑不了。便将今晚的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了一遍,反正不管她说不说君无欢如果想要知道的话,也还是能查得出来的,到时候只怕会更加不高兴。

虽然如此,楚凌还是记得替祝摇红说几句好话,“她这也是迫不得已的,而且我确实没什么事,你就别生气了。”

君无欢微微皱眉道:“没事?若是被冥狱的人看出破绽,阿凌可有把握能顺利出宫?”

楚凌无言,冥狱的人如果单个出手她当然都不怕。但问题是那些人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单打独斗,每一次动手都是一窝蜂的涌上来。若真的识破了,还真是有点麻烦。眨了眨眼睛,楚凌笑道:“应该…可以的吧?”君无欢是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阿凌倒是好心。”楚凌有些无奈,拉着君无欢的手道:“这事儿虽然是她提议的,但是也是我自己答应的,她并没有强迫算计我,更没有瞒着我直接就做了。而且……”

君无欢摇摇头道:“我明白阿凌的意思,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楚凌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次的事情还算顺利,而且我也狠狠的出了一口气!”想起拓跋梁的惨状,楚凌就觉得心中十分舒坦。想必至少在寿宴之前,拓跋梁是不会在亲自出面跟她为难了,甚至连早朝都不一定上得了。毕竟,皇帝都是要脸的。看着她脸上古怪又幸灾乐祸的笑容,君无欢也知道阿凌只怕是对拓跋梁做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不过他并不在乎拓跋梁怎么样,只要阿凌没事就好。

拓跋兴业和拓跋赞这一番见面花了不少时间,楚凌和君无欢足足瞪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看到拓跋赞垂头丧气的从里面出来。抬眼看了一眼楚凌和君无欢,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楚凌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和沮丧。楚凌微微挑眉,看着他道:“再过一天,你就可以离开了。”到时候,师父也已经离开上京了。只要师父离开上京,楚凌相信无论是谁想要抓住他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拓跋赞冷笑一声道:“神佑公主果然厉害,什么都不用做就废了北晋一员名将。”

楚凌有些茫然,不解拓跋赞的怨气是从何而来,“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们也是要毁了他的。别告诉我,就算师父留在上京以后还会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既然如此,他走了和被你们害死了,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区别?阿赞,我不想管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但是…看在他教导过你一些的份上,做个人吧?”

拓跋赞愤怒地瞪着楚凌道:“我不是畜生!我没想杀他!”

楚凌点头道:“是啊,你只想用他与拓跋梁交换利益,最好的结果是他能将手中的兵权交给你。”话音未落,就看到拓跋赞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如果不是他再三试探,拓跋兴业都不愿意将兵权交给他,他又何必跟拓跋梁合作?她以为跟拓跋梁那种老狐狸合作很舒服么?

如果换了是他的亲传弟子…如果曲笙不是天启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貊族人,哪怕是女子只怕拓跋兴业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兵权交给她吧?说到底,不过是看不上他罢了。拓跋兴业什么时候将他当成徒弟了?想起自己方才在里面再三恳求,拓跋兴业依然不为所动。再想想拓跋兴业先前因为曲笙受了多少风言风语却依然对这个弟子一如既往,拓跋赞半点都不觉得自己如今的作为有什么问题。

只看他的神色,楚凌就知道拓跋赞在想什么。沉默了半晌却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道:“罢了,既然师父要走了,我也答应了他放了你,以后…你也好自为之的。”他们本就是敌对,甚至楚凌和拓跋赞算起来还有杀父之仇。若是再叙什么师姐弟情谊未免有些可笑,“来人,带他回去。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再放他走。”

两个穿着灰衣的男子从另一边的房间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拉着拓跋赞往回走去,“是,公主。”

拓跋赞被拉着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着楚凌道:“师姐,你是不是根本不相信我能做成什么大事?”楚凌微微蹙眉,问道:“在你心中,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是大事?”拓跋赞笑道:“大概…像是拓跋梁那样吧?”楚凌沉默,她很想说如果你是想要效仿拓跋梁的话,那么你可能真的做不到。

“阿赞,权力有时候可能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有趣。你觉得…你现在比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更开心么?”楚凌问道。

拓跋赞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楚凌道:“想要获得权力并不是什么错,真正可怕的是,为了权力而将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拓跋罗即便是双腿残废了,也依然有个兄弟不离不弃,你可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落难了,你有什么?阿赞,我刚京城几天,甚至都不知道你失踪了。因为…没有一个故人跟我说起你。”

好一会儿,才听到拓跋赞冷笑一声道:“我不稀罕!你休想让我再跟在拓跋罗和拓跋胤身后做个跟班。”

楚凌不再说话,拓跋赞也不想再说扭头主动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片寂静,许久不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拓跋罗多年来一直照顾拓跋赞不能说完全没有私心,但是肯定还是感情得多一些的。毕竟,若不是拓跋赞突然被先帝塞给了拓跋兴业,之后又因缘际会得到了先帝隐藏的势力,拓跋赞对拓跋罗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用处。至于拓跋胤,哪怕真的有用处想要让他为了那些事情故意对一个人好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君无欢安慰拍拍楚凌的手背道:“不必多想,既然身在皇室,想往上走也是自然的事情。”只是很多人都没有机会而已,拓跋赞突然有了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难免会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他还太年轻,身边又没有人提点,走到如今君无欢倒是不觉得奇怪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

之后两人便一起送拓跋兴业出城了。出城的时候,拓跋兴业的神色有些黯然,显然心情也不见得好。多年辛劳,鞠躬尽瘁,最后换来的却是黯然归去的结果,无论是谁心情都不会有多好的。唯一只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对拓跋兴业下手的并不是先皇而是拓跋梁。这一对君臣,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城外一处通向关外方向的小路上,楚凌将一个包裹递给了拓跋兴业,随之一起的还有拓跋兴业惯用的兵器。

“师父,保重。”楚凌轻声道。

拓跋兴业接过来,看着楚凌沉声道:“不必如此,我此去关外也算是心想事成了。”他平生的追求从未变过,从少年时起就努力的追求武道巅峰,这段名将生涯反倒是更像个意外。拓跋兴业从来不求名垂青史,这将近二十多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耽误。他最好的年纪,都花费在了战场上。如果用来追求武道,说不定早已经登峰造极别有新天地了。

“倒是你……”拓跋兴业道:“前路坎坷,只盼你我师徒今生不再相见。”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楚凌眼睛不由得一红,一行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了眼眶。君无欢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神微闪却并没有过来只是沉默的看着。楚凌自然明白,师父说的今生不再相见是什么意思。若是再见…必定是在战场上。而且,他们必然是站在对立面的,她师父终究是个貊族人。

而拓跋兴业既然许下了不再入关的誓言,必然不会轻易毁诺。若有朝一日拓跋兴业入关,必然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那时候只怕是貊族真正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师父,抱歉。”楚凌垂眸,轻声道。

拓跋兴业洒脱一笑,坚毅英武却已经带了几分岁月痕迹的中年男人,此时却仿佛多了几分世外之人的洒脱傲然。与曾经在上京的貊族第一名将的威严截然不同。拓跋兴业伸手,轻轻拍了拍楚凌的头顶,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哭啼撒娇的小女儿,“你虽不能继承我的衣钵,但能收下神佑公主为徒,必定是老夫这一生最大的成就。”

楚凌忍不住破涕为笑,“能成为拓跋兴业的弟子,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两人对视一笑,原本那些阻隔在师徒之间的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师父,保重。”楚凌上前一步伸手抱了抱拓跋兴业。

拓跋兴业抬手拍拍她的背心道:“回去吧,不必再送。”说罢,转身往路边停着的马儿走去。

只是,刚走了几步拓跋兴业就停了下来。因为不知何时,在小路的尽头山坡上站着一个人。

来人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美却神情淡漠。黎明前夜色依然幽暗,他手里的剑却依然湛然生光。

“拓跋大将军,这就要走么?”他淡淡地开口道。

拓跋兴业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年轻人,让开吧。”拓跋兴业并没有着急,甚至连拔刀的动作都没有。来人虽然是个绝顶高手,但是对拓跋兴业来说还不具备威胁。或者说,若是单打独斗,这世上几乎没有真正能威胁到拓跋兴业性命的人。君无欢或许算一个,但他毕竟还年轻身体也有隐患,胜算并不大。

对方也并不着急,“我确实不是大将军的对手,不过拖上一时半刻,想必不是问题。”

拓跋兴业还没说话,之间眼前人影一闪,君无欢已经落到了两人中间。君无欢微微侧首,道:“拓跋前辈,你先走,保重。”

拓跋兴业看了看君无欢,也没有多说什么竟然当真就往前走去。他走得不快不慢,似乎也不着急赶路。山坡上的人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划破了夜色凌厉无匹的朝着拓跋兴业背后刺去。下一刻,只觉身侧冷风袭来,他立刻侧身避开,一把长剑已经刺到了他跟前。两人飞快地过了十来招方才各自推开。而这片刻的功夫,拓跋兴业已经坐上了停在路边的马儿,策马远去只剩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了。

楚凌没有去看君无欢和那人,目光平静地望着拓跋兴业远去的背影。

“师父,保重。”

398、愤怒的拓跋梁

一直目送拓跋兴业的身形消失在夜色里,楚凌方才有功夫去看那拦路的人。其实对方的身份也不难猜测,整个上京有本事有胆子来拦拓跋兴业和楚凌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楚凌看着正与君无欢打的不可开交的人,果然不出所料——百里轻鸿。

百里轻鸿并没有去追拓跋兴业,他又不是傻子。就算他摆脱了君无欢和楚凌追上去,也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更何况,以他一人之力要对付神佑公主和君无欢就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所以,打了一阵之后,百里轻鸿主动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见他推开,君无欢也不继续纠缠跟着后退了两步,神色淡然地看着对面的百里轻鸿。远处的天边已经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白,此时他们所在的山坡下却依然是一片幽暗。三人都是内力眼力非凡的人,自然能够看清楚对方脸上的神色。

“看来,当年那场变故并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百里轻鸿先一步开口,淡淡道。楚凌微微一怔,侧首看向君无欢。君无欢似乎对他的话并不意外,微微挑眉道:“驸马这几年,倒是变化不小。看来你不是来替拓跋梁拦人的。”

百里轻鸿笑容冷淡,“拓跋梁?我为何要替他拦人?更何况,拓跋梁现在只怕未必知道拓跋兴业已经出了天牢吧?”说话间,目光却是落到了楚凌的身上。楚凌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驸马果然消息灵通。”百里轻鸿道:“有人请我看顾公主在宫中的安危。以免公主一不小心…真的陷在宫里出不来了。不过,倒是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百里轻鸿其实并没有看到楚凌对拓跋梁做了什么,毕竟他也不能随意离开宴会。更不用说冥狱守卫森严,就算去了也未必能潜入进去。只是看到楚凌穿着祝摇红的衣服带着拓跋梁的令牌出宫,百里轻鸿就隐约猜到她做了什么事。毕竟拓跋梁的心思,也算是昭然若揭了。只可惜,拓跋梁在这方面显然是玩不过神佑公主的。便宜没占到不说,反倒是吃了个闷亏。回头拓跋梁就算心中再恨,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拿这事儿找神佑公主算账。

“你来做什么?”君无欢问道。百里轻鸿回头看了一眼小道的尽头,前方只有一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百里轻鸿淡淡道:“拓跋大将军毕竟是一代名将,我来送他一程。”楚凌有些怪异地看了百里轻鸿一眼,这位是不是忘了他当年之所以成为俘虏,她师父也是贡献了一份力量的。

百里轻鸿并不在意楚凌的眼光,而是看向君无欢道:“拓跋兴业一走,拓跋梁必会加速收拢貊族兵马。再次攻打沧云城时日不远,城主这个时候不在沧云城还到上京来……”话说到一半,百里轻鸿的目光转到楚凌身上,却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言下之意却很明显,沧云城主竟然也为了女子而耽误正事,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君无欢握着楚凌的手,并不在意百里轻鸿的话,淡然道:“出兵沧云?未必。没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啃他啃不下来的骨头。这两年拓跋梁将注意力转到关外,难道不是这个原因么?”百里轻鸿神色微沉,抬眼道:“这正是我要说的,这两年拓跋兴业征伐关外各部,虽然引得许多部族不满。但是你应该知道…总是有一些人,想要往上走,想要追随强者的。”

“哦?”君无欢有些意外,“能让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提醒,想必不是小事。”

百里轻鸿道:“塞外与乌延、勒叶齐名的呼阑部归顺了拓跋梁。你们应该有些了解,呼阑部的属地距离关内遥远,因此名声不显。但是在关外,他们的实力丝毫不比其他两部弱。如今乌延因为贺兰真的关系更亲近拓跋罗一些,勒叶部自然是站在拓跋梁一边。一旦呼阑部加入……”

君无欢微微蹙眉,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拓跋梁以什么条件说动素和明光的?“素和明光正是如今关外呼阑部首领的名字。

百里轻鸿道:“迎娶素和明光的嫡亲妹妹为右皇后,并且…立右皇后所生之子为太子。”

楚凌挑眉,“大皇后没有意见么?”大皇后虽然两个儿子都废了,但是身后的勒叶部也不是好欺负的。百里轻鸿垂眸,淡淡道:“所以,陛下还会纳大皇后的一位侄女为妃。若是有素和明光鼎力相助,拓跋梁也未必就怕勒叶部。”如今北晋国力强盛,不愿意得罪关外部落但并不表示真的怕了他们。若真的跟拓跋梁撕破了脸,勒叶部也未必能讨到便宜。

君无欢剑眉微蹙,如果真如百里轻鸿所说的话,确实是相当麻烦,“素和明光这次也会到上京?”百里轻鸿点头,“自然,三天后到。”

君无欢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时候不早我们先回去吧。”百里轻鸿也不啰嗦,只是看了两人一眼便飞身离开很快融入了幽暗夜色中。楚凌微微扬眉道:“百里轻鸿特意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咱们这个消息?”君无欢拉着楚凌往回头,一边道:“也是为了确定拓跋兴业真的走了。”楚凌想了想,点头道:“也对,师父若是一直留在上京,对百里轻鸿来说也是个阻碍。他这是想让你出面对付那个…素和明光?”百里轻鸿如今算是和拓跋明珠困在一起的,也算是勒叶部一边的。如果素和明光的嫡亲妹妹真的生下皇子,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舅舅扶持,大皇后一脉就要势弱了。

君无欢道:“大约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他心里也清楚,没有足够的筹码我是不会出手的。素和明光段时间内还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就算是要打仗,也是貊族的人马先行。拓跋梁不可能调动呼阑部的兵马入关,其不说素和明光愿不愿意为他冲锋陷阵,就只是拓跋梁自己,难道不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么?楚凌偏着头思索了片刻,轻啧了一声道:“我觉得拓跋梁的日子过的也不容易啊。”

君无欢淡笑,“谁的日子过的容易呢。”人生在世,总不能万事顺心的。比起旁人,成功上位登上皇位的拓跋梁运气已经是相当得好了。

他们回到皇城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城中的守卫森严了许多,虽然还没到开城门的时候街道上也没多少人,只有一些小摊贩正在做着准备,街上巡逻的守卫却比平常多了两倍不止。两人避开了街上巡逻的士兵,悄然回到了武安郡主府。看到两人回来,众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襄国公抹了一把汗喃喃道。

楚凌问道:“宫里有人来过么?”

萧艨道:“两刻钟前,有人在府邸外面徘徊探视,不过没有人进来过。”楚凌点点头,算了算时间拓跋梁这个时候也确实应该被人发现了。摆摆手,楚凌道:“既然没事,就不用管了。都去休息吧。”襄国公有些迟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楚凌笑道:“能出什么事?舅舅不用担心,总之…昨晚我身体不适,早早的就回来休息了。不管是谁问都这么说就行了。”襄国公皱眉道:“貊族人只怕不会相信。”

楚凌不以为然,“谁管他们信不信呢?有什么问题让他们来找本公主便是了。”说罢,便拽着君无欢回房去了。玉霓裳看着两人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来什么指着君无欢的背影道:“唉?他、他……”公主回房休息,为什么要拽上哪一个。只是还没等他问出声来,就被肖嫣儿上前捂住了嘴,笑眯眯地道:“别他啊他的啦,等了一晚上好困,霓裳咱们去休息吧。”

“唔唔。”玉霓裳愤怒地瞪大了眼睛,却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肖嫣儿拉走了。云行月看向萧艨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你想问什么?

萧艨摇了摇头,果断地道:“我也去休息了。”

皇宫里,拓跋梁神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上盯着跪在跟前的人。一身黑衣的冥狱首领低垂眼眸跪在地上,双眸定定地盯着跟前的地面。不是他胆子小,而是陛下此时的模样着实是有些有碍观战,若是看多了难免不被陛下记恨。

拓跋梁此时依然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原本还算有几分威严和英挺的脸此时不仅是阴沉的发黑,更重要的是还有些青青紫紫甚至肿起来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脸好像是胖了一圈,最先进去的侍卫险些没有认出来这是皇帝陛下。

拓跋梁是一个时辰前才被提醒他该上早朝了却没有回应方才察觉不对的侍卫救下来的。侍卫推开门就看到瑶妃娘娘半躺在软榻上生死不明,陛下则被人扔在了地上,整个人昏迷着而且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侍卫顿时觉得不妙,他们昨晚明明看到瑶妃娘娘怒气冲冲地走了啊。现在瑶妃躺在这里而本该在这里的神佑公主却不见了。那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固然让拓跋梁愤怒,但更让拓跋梁怒不可遏的却是楚卿衣将被关在天牢里的拓跋兴业给带走了!一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令牌不见了,拓跋梁心中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连忙派人去天牢,果然…拓跋兴业早就已经被人带走多时了。愤怒地拓跋梁很想立刻宰了那个神佑公主,但理智却只能让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昨晚的事情不好明说,现在只怕更是连证据都找不到了。

“陛下,公主来了。”内侍匆匆进来,低声禀告道。

拓跋梁轻哼了一声道:“让她进来。”片刻后,拓跋明珠快步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拓跋梁的模样,拓跋明珠吓了一跳险些惊愕地说不出话来,“父皇,您……”

“闭嘴。”拓跋梁冷声道,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有人提起他的脸。拓跋明珠咬了咬唇角,她本来是想要来问问父皇出了什么事突然让兵马整个上京的搜索巡逻,顺便告诉父皇自己有了身孕的喜讯。但是现在看拓跋梁的脸色她也知道,父皇只怕是没有心情听了,只得先按下不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冥狱首领,拓跋明珠道:“父皇,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拓跋梁冷声道:“拓跋兴业跑了。”

“什么?!?”拓跋明珠大惊,拓跋兴业跑了?这怎么可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拓跋梁鼻青脸肿的模样,拓跋明珠不得不在心中猜测拓跋兴业越狱的事情是否跟父皇现在的模样有关。难不成…拓跋兴业不仅越狱了,越狱之后还跑到宫里来打了父皇一顿?拓跋明珠连忙摇摇头甩去这个荒谬的想法:拓跋兴业绝不是这种幼稚的人。

“可有什么需要女儿去办的?”拓跋明珠恭敬的问道。拓跋梁这才赞许地看了一眼拓跋明珠,这个女儿虽然有时候心太大了一些,但到底比那几个儿子要机灵一些。想起自己膝下的几个皇子,拓跋梁也皱了皱眉。他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也是时候该考虑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了。若是现在生下一个皇子好好培养,再过个二三十年倒是正好。

“拓跋兴业能从天牢逃走,定然跟天启神佑公主有关。你带人去武安郡主府看看。”

拓跋明珠微微皱眉,“父皇觉得…神佑公主有本事从天牢将拓跋兴业救走?”虽然昨晚楚卿衣提前离席的举动却是有些奇怪,但是说她能闯入天牢救人拓跋明珠却不太相信的。拓跋梁冷冷地扫了拓跋明珠一眼道:“你跟秦殊一起去。”拓跋明珠眼神一黯,连忙低下头应道:“是,父皇。”看来内中还有隐情,她还是先去一趟天牢再说。

拓跋明珠告退出去,拓跋梁方才看了地上的冥狱首领一眼道:“起来吧。”

“多谢陛下。”首领暗暗松了口气,低声道:“陛下,这神佑公主太狂妄了,要不要给她一个教训?”神佑公主不仅仅是打了陛下的脸,也打了他们冥狱的脸,这个绝对不能忍。

拓跋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冥狱首领顿时了然。拱手道:“属下明白了。”

陛下寿辰期间,正是诸国来贺的时候,自然不能无凭无证对来道贺的公主和使者无礼。但这是朝堂上的事情,至于私底下怎么样…呵呵,谁知道呢?

“瑶妃怎么样了?”拓跋梁问道。

旁边的内侍连忙上前禀告,“启禀陛下,瑶妃娘娘刚刚醒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拓跋梁皱眉道。虽然昨晚的事情弄得让拓跋梁十分恼怒,但是他却并没有太过怪罪祝摇红,当然迁怒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的。但是神佑公主难对付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拓跋梁自然也不会觉得祝摇红出面就能十拿九稳。而且,这次的失败,倒也正好能够让她从此死心,安安分分地留在宫里。

内侍道:“瑶妃娘娘醒过来之后就浑身痛处难挡,御医开了一些药服用也不甚有用。足足痛了将近一刻钟,方才缓过去了一些。太医这会儿正为瑶妃娘娘会诊呢。陛下对瑶妃的宠爱整个宫里都是知道的,自然也没有人敢怠慢了祝摇红。瑶妃一醒来就无辜浑身疼痛,太医院自然要重视起来。

“怎么不早说?”拓跋梁怒道,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去。他当然知道瑶妃为什么会痛,因为昨晚他已经体验过一次了。倒也不至于忍不了,但是谁也不会喜欢那种痛楚的感觉的。神佑公主下的药果然刁钻,正好就卡在让人还能忍受和痛苦不堪的节线上。内侍和冥狱首领连忙跟了上去,内侍一边解释道:“是瑶妃娘娘不让通知陛下。”

“她不让说你们便也不说?”拓跋梁冷声道,脚下却加快了几分朝着祝摇红宫殿的方向而去。

看来,虽然听说陛下将要纳新人入宫,但是对瑶妃娘娘的宠爱却依然如故啊。

拓跋明珠从皇宫里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貊族人出行并不爱用马车,所以拓跋明珠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对方是谁了。果然,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阵温雅清隽的容颜。对方对她点头一笑道:“见过公主。”拓跋明珠轻哼一声道:“昨晚夜宴,本宫似乎没看到秦公子。”

秦殊也不生气,淡淡笑道:“秦某不过一介质子,哪里资格出席宫中夜宴?”

看着他微微垂眸,神色淡漠的模样,拓跋明珠心中不由涌起一阵幸灾乐祸。这秦殊原本也是一国皇子,甚至有机会问鼎皇位的。如今却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幕僚。虽然得父皇信任,但是手里无权无势,连朝堂和宫中宴会的资格都没有。当真是可怜。

但是拓跋明珠是不会同情秦殊的,这两年秦殊已经坏了她太多的事情了。想到此处,拓跋明珠不由在心中暗暗皱眉。谨之明明答应帮她杀了秦殊,但是都这么久了却没有半点动静,看来还是要再催催他才行。秦殊看着拓跋明珠,语气温和,“秦某奉命,在此等候公主。”

拓跋明珠轻哼了一声道:“秦公子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殊道:“略知一二。”

拓跋明珠道:“略知一二就想上门问罪天启神佑公主?那位公主殿下可不好对付。”即便是拓跋明珠对楚凌又再多的不满和嫉妒,却也不能不承认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秦殊抬眼,“那么,公主意下如何?”拓跋明珠道:“先去一趟天牢,本公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殊略一思索,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公主若是不嫌弃,请上车吧?”

拓跋明珠打量了一番秦殊的马车,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秦殊低眉一笑也不动怒重新坐了回去。

“公子何必对她如此客气?公子一番好意,就算她是公主这也太……”外面赶车的侍卫低声道,声音里满是对拓跋明珠的不满。

秦殊淡淡道:“既然知道她是公主,对她客气一些也没什么。”

侍卫道:“她可从未对公子客气过。”

秦殊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靠着车窗闭目养神,“她本就不必对我客气。算来也是个可怜人,罢了。”拓跋明珠将来哭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跟她争这一时之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侍卫道。

“那也与我们无关。”秦殊道,“希儿他们也该到了吧?”

侍卫恭敬地点头道:“是,公子。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秦殊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他这两年也懂事一些了,等他们到了你暗中看着他一些,别让他惹上什么麻烦。”

“公子是说……”

秦殊道:“看着吧,这上京皇城中平静不了。”拓跋梁想要弄出一副四海来朝的盛况,却不知道人多了事自然也会多。这世上臣服于北晋,畏惧貊族的人自然是不少。但是不怕貊族,一心一意想要跟他们作对的人只怕更多。

平静了几年,上京也该热闹了。

399、怨妇

楚凌听到雪鸢来禀告说北晋昭国公主和秦公子求见的时候还没起身。毕竟他们差不多是已经快要天亮的时候才回到府邸的,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坐起身来才发现,君无欢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门,房间里早就空荡荡的没人了。

雪鸢端着洗漱的水进来,楚凌一边自己动手洗漱一边问道:“公子去哪儿了”雪鸢笑道:“公子半个时辰前就出门了,说是有些事情要办,请公主不用担心。”楚凌微微蹙眉,君无欢的身体不太好,昨晚跟百里轻鸿打了一架还不好好休息……

见楚凌蹙眉,雪鸢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连忙道:“公主不用担心,公子说只是一些小事办完了他会直接回去休息。晚一些再来看公主。”公子果然十分了解公主,知道公主会担心什么事情。虽然这对夫妻成婚一来一直聚少离多,但在他们这些知"qing ren"的眼中,公主和公子的感情确实是非常的令人羡慕的。毕竟,这世上纵然是那些日日不离,同床共枕号称鹣鲽情深的夫妻,暗地里也有不少是同床异梦的。反倒是这两位,虽然经常分离,每一次见面却都能让人感觉到他们之间浓厚的情谊。

梳洗过后,楚凌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侍女为她挽发。一边问旁边的雪鸢,“昭国公主跟秦公子一起来的?”

雪鸢点头道:“是呀,公主不用着急,国公在大厅招待客人呢。”楚凌点点头,只是有些疑惑地道:“拓跋明珠不是怀孕了么?怎么还有心情来找我?”她就不怕一不小心气出个什么问题么?反正楚凌对拓跋明珠的脾气是没什么信心的。

雪鸢也忍不住道:“可不是么,昨儿那昭国公主就晕了一次了,若是在咱们这儿再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可不好跟北晋人交代。这不是故意的么……”故意找她们麻烦,“公主还是缓一缓吧,说不定一会儿国公就将人送走了。”

楚凌笑道:“既然一大早上门来了,只怕没这么容易走。罢了,还是去见见吧,我也想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雪鸢点头称是,转身去为楚凌取来外衫。

另一头大厅里,襄国公正含笑陪着拓跋明珠和秦殊喝茶。秦殊倒是淡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襄国公说话,半点也没有着急的模样。拓跋明珠却已经坐不住了,忍不住皱眉尖声道:“襄国公,你们天启的公主都这般懒惰么?这都已经日上中天了,还没有起身?”她当然不是真的觉得楚凌懒惰,而是怀疑她昨晚压根没有休息,所以才这么晚起身。毕竟谁也不能一边干着劫天牢的事情,一边还能精神饱满不用休息的。

襄国公看了一眼拓跋明珠,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天启女子虽然素来骄养,倒也没有睡到日上中天的习惯。不过是公主初到上京,昨夜有吹了风凤体不适,这才卧床休息。两位一到,在下就让人去请公主了。只是这女儿家装扮总是也要花一点时间的,还请公主稍安勿躁啊。”

拓跋明珠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她总觉得襄国公这话是在嘲讽她。

秦殊侧首淡淡地看了拓跋明珠一眼没有说话,当一个人对全天下的人都抱着敌意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她抱着敌意。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三人侧首便看到楚凌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楚凌为首,今日却穿着一身浅紫色依然,发髻饰品都事简简单单的模样。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天真不知愁的新婚女子。比起已经年过三十虽然一身北晋公主的华丽装扮却更显出几分老态的拓跋明珠,更是显得娇俏可人。如果说五六年前楚凌刚到上京的时候跟拓跋明珠看起来还像是同一辈的人,几年后楚凌明明已经从一个小少女长成了一个成年女子,与拓跋明珠之间的差别却像是更大了一些。拓跋明珠看起来倒像是长了楚凌一辈。毕竟,在天启的时候,永嘉帝后宫的三妃看起来都比拓跋明珠要年轻得多。

最重要的是,看着这两人站在一起,就深刻的让人明白了,婚姻幸福的新婚女子和怨妇之间的区别。

秦殊的视线虽然只在拓跋明珠身边停留了片刻,却依然激起了拓跋明珠心中的恨意。这几年,拓跋明珠越发的厌恶别人关注自己的容貌,以及年轻的少女了。别说是楚凌,就是拓跋梁那些年纪小的庶女,年长一些的孙女,甚至是年轻一些的小嫔妃,都足以让拓跋明珠厌恶。这个时代的女人,年过三十已经足以被所有人划入已经老了的范围了。再怎么美貌的女人年过三十之后人们谈论的也不会再是她的容貌。

更不用说貊族人长相本就比天启人显老,即便是貊族的贵女,在保养方面也远不如天启贵女。而女人似乎又天生比男人更容易老去。十年前,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站在一起的时候,人们或许还勉强觉得这两位还算般配,即便是拓跋明珠形貌略有不如但她身份高贵也可以补足。而如今两人站在一起,先不说相貌,就只是年纪看着就不大般配了。百里轻鸿三十出头正是男人最风华正茂的年纪,他又是习武之人内力精湛,看上去与几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岁月赋予的气质。而拓跋明珠,岁月只在她脸上留下了走过的痕迹,以及因为身份变化而越发的趾高气昂的刻薄。

楚凌仿佛没有注意到拓跋明珠的神色,含笑对两人点头道:“我来迟了,两位见谅。”

秦殊含笑点头,道:“公主言重了,是我们冒昧来访打扰了公主。”目光落到了楚凌身后,跟在楚凌身边的自然便是肖嫣儿和玉霓裳。两人都是活泼伶俐的性子,听说拓跋明珠来访就也要跟着来凑热闹。见秦殊看向自己,也没有半点天启女子的羞涩之意。肖嫣儿甚至还傲然的抬起下巴斜睨了秦殊一眼。秦殊自然是认识肖嫣儿的,含笑对她点了点头,“肖姑娘,这位想必就是玉姑娘了?”

楚凌点头笑道:“秦兄消息果然灵通,霓裳是玉家姑娘,也算是襄国公的侄女,如今跟在我身边。”

秦殊点头,“玉姑娘,幸会。”玉霓裳点点头,倒是比肖嫣儿矜持了几分,笑道:“秦公子客气了。”

砰的一声轻响,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坐在一边的拓跋明珠。拓跋明珠不轻不重的将茶杯放到了桌上,声音也引来了众人的注意。玉霓裳皱了皱眉,她是世家贵女,虽然性格外向偶尔胡闹,但是该有的教养却是一点不落的。这位昭国公主,在别人家做客还如此这般粗鲁,着实是有些无礼。

楚凌只是淡然一笑,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直接进入了正题,“两位上午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秦殊正要开口,就听到拓跋明珠冷声道:“公主何必明知故问?”楚凌诧异地挑眉,“昭国公主这话从何说起?”拓跋明珠冷笑一声道:“神佑公主昨晚进入天牢将拓跋兴业带走,敢做不敢认么?”坐在一边地襄国公险些将茶杯打翻了,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坐在一边依然淡定自若的楚凌,心中方才安定了几分。沉声道:“昭国公主还请慎言!”

拓跋明珠道:“这么说,你们不肯承认了?没想到,堂堂神佑公主竟然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楚凌心中有些好笑,拓跋明珠这是用上激将法了?但她若是能被区区激将法就激怒了,早该刚到上京第一天就直接冲进天牢把师父救出来了,哪里还会如此曲折迂回?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楚凌淡淡道:“公主说什么,本宫听不太明白。本宫纵然不才,却也是一国公主。你要污蔑我,只怕要拿出证据来才行。”

拓跋明珠咬牙,怒瞪着楚凌。就算北晋如今再兵强马壮,也不可能无凭无据的将一国公主怎么样了。特别是在,这个公主在上京并不是真的毫无依仗的时候。但是偏偏,他们谁都知道昨晚的事情肯定有楚凌有关,但是…他们谁也拿不出来证据。

秦殊看着拓跋明珠剑拔弩张地模样微微蹙眉,开口道:“公主,只要将拓跋兴业找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然迎刃而解了。”拓跋明珠轻蔑地瞥了秦殊一眼,先不说能不能找到拓跋兴业,就算找到了想要抓回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就算抓回来了,拓跋兴业肯不肯出卖自己的徒弟还不好说呢。楚凌靠着椅子,懒洋洋地道:“北晋皇是派两位来向本公主问罪的么?”

秦殊拱手道:“公主见谅,陛下并无此意。只是拓跋兴业在天牢里失踪关系重大,陛下担心公主这才命我们前来探视的。”拓跋梁自然知道想要从神佑公主这里问出什么线索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并没有打算真的在这个时候跟天启撕破了脸。自然不可能无凭无证的就向楚凌问罪。不过…“陛下说,前几日丢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十分要紧。公主若是有什么消息,还望不吝告知。”

闻言,拓跋明珠有些疑惑地看向秦殊。父皇丢了什么东西,她怎么不知道?

楚凌偏着头,微微眯眼笑道:“本宫知道了,如果有消息的话一定尽快告知北晋皇。”

“多谢公主。”秦殊拱手道。

“秦兄客气。”楚凌笑道。

回头,楚凌便让人将那块令牌设法扔给了冥狱的人。他们自然知道这东西应该往哪儿送的。拓跋梁的令牌确实很重要,但楚凌留在手中的用处却不大。毕竟能认得这块令牌的人其实也不多,拓跋梁只要换一块令牌将这块作废,这东西留在楚凌手里也就是个玩意儿罢了。既然拓跋梁如此大方的要求只要教会令牌这件事他就不追究了,楚凌自然也不会留恋一块死物。

这两日,整个上京越发的热闹起来。从四面八方赶来上京的人们纷纷赶着拓跋梁寿辰最后的限期匆匆入城,只看街上的rén liu就仿佛被他们刚到上京的时候热闹了一倍不止。

楚凌带着肖嫣儿和玉霓裳悠然地坐在一间茶楼里喝茶。旁边的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都是他们这半日的战利品。虽然上京商业未必有天启繁盛,但是有的东西却比天启便宜了许多。玉霓裳有桓毓公子这样的哥哥,自然也是很有商业意识的。这次出来竟然带了不少钱,只是今天楚凌就看到她挥金如土的买了整整两盒各色宝石。

宝石这玩意儿在上京和在平京的价格简直是天壤之别。偏偏两国关系紧张,世道艰难,商业互通自然也是十分有限。所以一块上等的红宝石,在天启的价格几乎要比在上京贵出将近四五成。玉霓裳心满意足地清点着自己的战利品,等她回去将这些宝石打制成首饰,给自己和母亲祖母留一点,剩下的全部拿去卖掉,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玉霓裳算盘打得飞快,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神色。

楚凌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似乎也全然没有在意四周的目光。肖嫣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肘,示意她注意对面。

楚凌含笑对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按住了肖嫣儿纤细的小手。不到万不得已,楚凌是不喜欢用毒的。不好控制一不小心容易误伤不说,打架么…若不能拳拳到肉,哪里来的酣畅淋漓的痛快之感。

在她们对面坐着的是几个貊族人,在上京虽然如今已经不像貊族刚刚入京那么严重了,但跟先皇比起来拓跋梁俨然是一个貊族至上的人,因此天启遗民和貊族人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许多地方,如果是天启人常去的,貊族人是不回去的。而一些貊族人去的地方,也是不欢迎天启的人。他们所在的这个茶楼就绝大多数都是天启或者外族的客人,极少能看到貊族人。因此这几个貊族人一上来,整个茶楼里都安静了几分。

只是,欣喜于自己收获的玉霓裳并没有发现这一点。更没有发现,这几个人是从外面就一路跟着他们了的。

很快,几个人就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对视了几眼,便站起身来朝着她们走了过来。整个茶楼瞬间都一片寂静,茶楼的伙计看了看这情形,有些胆怯地缩了缩脖子飞快跑下楼去找掌柜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和突然被人挡住了光线,玉霓裳终于有些茫然地抬头睁大了眼睛。就看到三个明显是貊族装扮的高大男子正站在自己跟前,玉霓裳眨了眨眼睛,“有事么?”

那结果貊族人的视线直勾勾地望着她跟前的几个盒子,其中一个更是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拿了。另两个却明显对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更感兴趣一些,目光不停地在三人身上流连不去。玉霓裳飞快地一伸手挥开了那探向自己宝石的大手,不悦地道:“别乱动我的东西!”

那被她一把挥开了的人也不动怒,反倒是向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一般笑了起来,“你的东西?哈哈……”

另外两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哪儿来的小丫头不懂规矩,一个卑贱的南人也敢在你大爷面前说是你的东西?大爷们看上了就是大爷的!”

玉霓裳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哪里受过这个气。正要发作突然瞥到一边的楚凌,眨了眨眼带着几分询问地看向她。在得到楚凌一个示意她随意的笑容之后,方才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明明小小的个子,看起来比几个大男人矮了一大截,这会儿的气势竟然丝毫不比人家弱。

“我呸!”玉霓裳朗声道:“本姑娘花钱买的东西,你说要就要?没见过好东西吧?三个大男人混成这样,本姑娘都替你爹娘觉得羞耻。不要脸!”

那三哥男人天启话十分流利,听力自然也不会差。当下气得脸色铁青,其中一个男子更是挽起袖子朝玉霓裳嘿嘿一笑道:“小丫头脾气还挺辣的,大爷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就不知道这上京是谁的地盘!正好,三个美人儿,咱们兄弟一人一个!哈哈!”说着就伸手朝着玉霓裳抓了过去。

玉霓裳尖叫一声,立刻一溜烟蹿到了肖嫣儿身后。她不会武功,不过跟着楚凌几年见识也不少,见机逃命地本事倒也不弱。

肖嫣儿大喜,阿凌姐姐不让她出手但是这人自己惹上来的可不能怪她了。看着朝自己抓过来的大手,肖嫣儿抬头对他嫣然一笑,操起跟前的茶杯就朝着那人面门泼了过去。

“啊啊!”只听那人惨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茶楼。茶楼中的众人都不由一愣,甚至有外族人满是鄙夷看向那人。那桌上的茶水都上了许久早就变成温水了,只是被泼一下而已至于么就叫得那般惨烈?但是等他们看过去才发现,那捂着脸的男人整张脸都突然生出了无数可怕的疱疹一样的东西,甚至就连他捂着脸的受伤都不断地有东西冒出来,看上去可怖又呕心。

有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当场就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玉霓裳呆了呆,也忍不住直接蹲了下去不再看那人,“好恶心……”她应该往公主身后躲才是,嫣儿姐姐太可怕了。

400、肖嫣儿的毒

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楚凌。当然,楚凌也不太好过。毕竟,只要是审美和心理正常个人就绝不会觉得那种长在人脸上一个一个的疱疹模样的东西好看的。事实上,楚凌也不由自主地浑身上下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肖嫣儿,楚凌不着痕迹地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看着那貊族男子手臂上还在不断往上扩散,片刻间就蔓延入袖口的东西,他旁边的两个男子更是忍不住脸色惨白的后退了几步。生怕伙伴身上那可怕的东西传染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貊族男子开始其实只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等他发现周围的人都用一种恐惧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方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下一刻,惨叫声越发的高亢起来,几乎让整个茶楼都不由得震动了一下。

胆子小的看客已经悄悄地起身往楼下溜去了,但是依然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只是尽量让自己和楚凌等人拉远离距离。这世上的人,大多数都还是热爱八卦的。

“你…你这个妖女,你施了什么妖法?!”一个貊族男人壮着胆子颤声问道。突然之间一个身上就长满了这种恶心的东西,在这些人的理解中已经算得上是妖法了。肖嫣儿眨了眨眼睛,扭头看行楚凌有些委屈,“为什么他们总是叫我妖女。”显然,肖姑娘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了。楚凌看了一眼已经倒在地上还在不停哀嚎的人,心中暗道:其实我也想叫你妖女。面上却很是淡定,“人们对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总是喜欢随意猜度的,不用理会。”

肖嫣儿点点头,“哦。”再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略带几分得意地道:“阿凌姐姐,你看我的药怎么样?这是我新配的哦。”她虽然这两年跟着阿凌姐姐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并没有生疏了师父教的本事。等师父下次来看她,将这个给师父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错。”楚凌面无表情地称赞道。玉霓裳已经溜到了楚凌身后,小声问道:“公主,我是不是惹祸了?”楚凌含笑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不是你惹祸了,是他们有眼无珠,自己找死。”不管玉霓裳是什么态度,这些人财眼开必然是要跟他们为难的。如果一定要说玉霓裳有什么错的话,那就是财不外露的道理她忘了。不过在楚凌眼中,这也算不得什么错。光明正大花钱买个东西,难道还要藏藏掖掖的不成?

被无视的貊族人越发愤怒了,但是却忌惮肖嫣儿的手段并不敢上前。只好狠狠地甩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双双落荒而逃,连自己的同伴都直接抛下了。不是他们无情无义,谁知道那玩意儿还会不会传染?会不会死人?伙伴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啊。

肖嫣儿有些扫兴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这就走了?无趣!”楼上留下来围观的人中有人忍不住道:“三位姑娘还是快走吧,那两个人只怕去叫人去了。”这里毕竟是上京皇城貊族人的地盘,那两个貊族人真的就这么认怂作罢?不存在的。

果然,不过半刻钟楼下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只听声音就知道来的人不少。靠着窗户的玉霓裳惊讶地叫道:“来了好多兵马,我们被包围了。”肖嫣儿眼睛蹭亮,期待地望着楚凌,“阿凌姐姐……”阿凌姐姐总是不让她试毒,但是毒这种东西不试又怎么能知道效果呢?现在可不正是个机会么?反正都是貊族人,试一试也没关系吧?楚凌淡定地放下茶杯,狠心地打破了肖嫣儿的期待,“不行。”

“……”无视了肖嫣儿郁闷失望的眼神,楚凌站起身来走向窗口。若真让肖嫣儿试药,今儿这事就真的别想善了了。依然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貊族人眼神怨毒地瞪着她们,“你们死定了!”

心情不好地肖嫣儿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踩了他一脚,“就算我们完了,你也好过不了。”她小毒仙的毒,这世上能解的没有几个。就算有,也不会一个普通的貊族人能请得到的。这人都惨到要抢劫勒索了,还会是什么有能耐的人么?

楼梯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盔甲的貊族将领带着人走了上来,身边跟着的正是方才跑下去的两个人。楚凌跟在拓跋兴业身边两年,自然分得清楚貊族将士的服饰等级区别。这人显然是驻守上京皇城的一个小头领。今天整个上京都加强了戒备和巡逻,这人想必是带着人在附近巡逻才能来的这么快,“什么人在这里闹事!”

那将领上楼来扫了一眼楼上的众人,然后就将目光落到了楚凌三人这边,最后定在了躺在地上满身脓包的貊族男子身上。眼底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厌恶,显然那人这副尊容,即便是能征善战地貊族将领也是难以忍受的。

“大人,救命!救我啊!”那貊族男子看到自己人,立刻高声呼救。

将领微微皱眉,上前了两步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下毒害人!”这人显然比那几个市井男子要有见识得多。肖嫣儿有些不悦,皱眉道:“明明是他们想抢我们的东西,你怎么不说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呢?”将领不悦地扫了那三个男子一眼,有些事情虽然大家斗明白,但是这种大庭广众的闹出来就有些不好看了。若是真抢着了也就罢了,偏偏还没成功反而被人家摆了一道。当着各国还有塞外各部落的人的面,总不能说你抢劫输了被人收拾了朝廷还要替你出头吧?貊族是强大,但是也还没有嚣张到那个份上。

“大人,我们没有!她们污蔑,分明是这个妖女突然出手袭击我们!一定是她们图谋不轨!”其中一个男子倒是十分机敏,立刻道。

肖嫣儿鼓着腮帮子狠狠地瞪着那男子,好不要脸!等回头本姑娘找机会再狠狠的收拾你!

“你们,跟我走一趟!”那将领当机立断,不管是怎么回事,先把人带走再理论。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士兵便上前想要将三人带走。围观的众人见状纷纷在心中同情起楚凌三人,好好的三个姑娘,落到貊族人手里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楚凌靠着桌子,单手拖着下巴悠然问道:“我若是不走呢?”

“你!”将领微微皱眉,在这上京皇城中,嚣张的人他见过不少,但是这么嚣张的南人却是从来没见过的。不管这女人是什么身份,如此做派已经算是挑衅貊族的威信了。貊族人以少数的人统治者整个北方占绝大多数的天启人遗民,最不能容忍地便是天启人挑衅貊族的权威。因为一个如果不打压到底,就会接连不断的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所以,貊族人对天启人的打压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的。

“来人,将她们带走!”将领厉声道,如果先前还准备着先换个地方在处理这件事的话,现在他就是准备直接将这几个女人扔进大牢里了。

玉霓裳机灵地躲到了楚凌和肖嫣儿背后,肖嫣儿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准备打架。虽然阿凌姐姐不让她用毒,但是打架她其实也还是会一点点的。楚凌随手将她拽到一边,笑道:“宁都郡侯,看热闹有趣么?”众人都是一愣,片刻后一个人从另一边厢房的走廊里走了出来,正是宁都郡侯焉陀邑。焉陀家是貊族大族,焉陀邑身为焉陀家家主自然不会有人不认识。焉陀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神佑公主见笑了。”

旁边的将领闻言,脸都青了。神佑公主是谁?就算不知道武安郡主总是知道的吧?难怪这么大的胆子挑衅貊族人,果然是…来历非凡啊。

焉陀邑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吩咐道:“将这几个人带回去,好好问问。”那将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拱手道:“是。只是……”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倒霉鬼,这人真的能随便碰么?

焉陀邑含笑看向肖嫣儿道:“他们不懂事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勿怪。不知能否见赐解药?”肖嫣儿眨了眨眼睛,在她的影像中貊族人除了南宫御月那种蛇精病,就大都是嚣张又粗鲁的武夫,倒是很少看到这样斯文有礼的人。侧首看了看楚凌,楚凌含笑对她点了点头,肖嫣儿这才有些悻悻地踩了那人一脚,在对方张口想要叫的时候将一颗药丸弹进了他的口中。肖嫣儿的毒发作的快,解药药效也是极快的。吞下解药不过片刻,就见那人脸上的脓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虽然依然很是难看,但是却不再痛痒难耐了。肖嫣儿道:“三天后就好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所以人看向肖嫣儿的眼神更加畏惧了,这位肖姑娘看着乖巧可爱,比起那位神佑公主要无害多了。没想到……

焉陀邑仿佛没看见这些,只是含笑对肖嫣儿点了点头,侧首看向楚凌,“此处人多口杂,公主若是不嫌弃,不如入内坐坐?”楚凌挑眉,“宁都郡侯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不是她多疑,这茶楼貊族人明显很少踏足的。焉陀邑却出现在这里,还正好碰上她们遇到这种事情?

焉陀邑摸了摸鼻子,笑道:“在下也是应人之邀,恰好才听了个热闹。那人说不定公主也认识,不如赏脸一起进去喝杯茶?”所以,他真的不是故意在这里看神佑公主热闹的。谁知道,出来见个人竟然也能遇到这种事情?可见上京着实是有些小啊。

楚凌确实有些好奇焉陀邑在这种地方见的人会是谁?能在茶楼这样的地方见面说明不是见不得人的,但是能约在这种地方也说明了对方跟焉陀邑的关系应该也没有多么的深厚。

跟着焉陀邑走进厢房,只见里面坐着一个一身布衣的青年男子。对方听到推门声,抬头看向门口正好越过了焉陀邑看到了楚凌,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

“神佑公主,别来无恙?”男子含笑道。

楚凌眨了眨眼睛,在焉陀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一瞬间便回过神来,点头笑道:“齐公子?”

焉陀邑看了看两人,挑眉道:“看来两位果然认识?没想到,公主竟然会跟段公子相识,想必也是一段有趣的缘分。”那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面了的段云。段云去了塞外之后虽然偶尔有消息传来,但是楚凌能得到他的消息其实并不多,只是知道他化名齐云,花费了不少时间,顺利的接近了勒叶部的首领,这两年在勒叶部也颇受重用。倒是没有想过,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段云看了一眼,淡淡道:“原来焉陀家主一直在怀疑在下?”

焉陀邑摇头笑道:“哪里,在下只是有些好奇,齐公子远在塞外怎么会认识公主罢了。在下记得公主从未去过塞外吧?”

段云淡然道:“自然是远走关外前认识的,公主对齐某有救命之恩,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天启公主罢了。”这话倒不是假的,刚认识楚凌的时候,段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天启公主,是自己的表妹。不过现在,段云却觉得这个着实不错。

焉陀邑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巧了。既然如此有缘,合该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只是到底有没有相信段云的话,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楚凌看看两人道:“齐公子与宁都郡侯应该不是只是为了喝茶吧?我会不会耽误了两位的时间?”焉陀邑笑道:“怎么会?时间还早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慢慢聊才是。”段云微微点头道:“焉陀家主说得是,我等刚到上京,还有的是时间。”

两人都如此说,楚凌自然也不好再推拒,只得坐了下来。

楚凌自问跟焉陀邑其实也不俗,焉陀邑对她大概也不怎么熟悉,最多因为南宫御月多了几分了解罢了。于是三个互相不熟或者假装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焉陀邑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楚凌。他其实很早就想亲自见见这位神佑公主了,因为他很想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哪来的本事让他家那个心狠手辣的弟弟如此痴迷。不过想起这两天暗地里流传的消息,焉陀邑倒是觉得不必多想了。就凭这位公主殿下的胆大妄为,就足以入南宫御月的眼了。

虽然宫宴那晚的事情被拓跋梁给掩盖住了,但是却瞒不住他们这些消息灵通的人家。皇帝陛下觊觎人家神佑公主的美貌却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占到半分便宜被人收拾的没脸见人不说,就连关在天牢里的拓跋兴业都被人假扮冥狱的人放跑了。暗中与拓跋梁不对付的人自然在心里笑开了花。就算是拓跋梁自己的人也没有脸面因为这件事去找神佑公主的麻烦。因此,这两天皇帝陛下以下的一帮子人都是格外的低调。

对于焉陀邑来说,神佑公主就走了拓跋兴业也是一桩好事。他跟拓跋梁不同,他是真的相信拓跋兴业不会有异心也不会参与权势争夺地。或许这也是一种旁观者清?拓跋兴业毕竟是北晋第一名将,不管他还在不在朝堂上,只要他还活着对北晋来说就是价值也有好处的事情。焉陀邑自问,如果他是神佑公主的话,他只怕是绝对不会出手救拓跋兴业的。从这一点说,这位公主殿下倒是难得的重情重义了。

楚凌自然察觉了焉陀邑打量的目光,也不退避大方地抬头与焉陀邑对视。

焉陀邑有些歉然地对她一笑,道:“公主若是先来无事,不妨去白塔坐坐。国师想必会很欢迎公主的。”

楚凌含笑谢过,心中暗道:“我倒是不怕去白塔,只怕是有人要坐立不安了。”

“北晋皇应当不会希望国师与天启人太多接触才是吧?”楚凌道。

焉陀邑苦笑道:“上京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国师与公主交情匪浅了。刻意避讳,反倒是显得欲盖弥彰。”若非如此,那晚拓跋梁想要对神佑公主下手,为什么要先一步调走南宫御月?若不是南宫御月回来听说拓跋梁在神佑公主手里吃了大亏,只怕这件事还没这么容易了解。想起那日南宫御月听说拓跋梁的遭遇之后那毫无忌惮的狂笑,焉陀邑就觉得一阵头疼。总觉得这个弟弟,为了神佑公主说不定哪天在战场上都能临阵倒戈。

“……”不,我跟你们家国师真的没什么交情。楚凌心中暗道。

401、小心眼

一回到府中,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襄国公。襄国公看着楚凌挑眉笑道:“公主果真是走到哪里,哪里都要热闹起来啊。”楚凌心知今天在茶楼的事情只怕已经传到了襄国公耳中,眨了眨眼睛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笑容,“舅舅,今天真不关我的事儿。”

玉霓裳也连忙道:“是啊,表舅。都是因为我不好,不关公主的事。”说起这个玉霓裳还是有些愧疚,他们在上京处境本就不易,若不是她太不小心惹来贼人觊觎,也不会闹出今天的事情来。看着玉霓裳一脸诚恳的模样,襄国公险些被气乐了。

这丫头莫不是以为,公主真的不想惹事儿,今天的事情还能闹得起来?不过,起因毕竟还是在玉霓裳,说是她的错倒也没错。小姑娘跟着公主混了两年性子都野了,是该受点教训。当下便沉着脸扫了玉霓裳一眼,“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回房思过?将你们玉家的家规,抄写十遍来给我。”玉霓裳可怜巴巴地望着襄国公一眼,见他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只得蔫哒哒地哦了一声,拎着自己的战利品走了。

楚凌含笑看着襄国公,笑道:“舅舅,不过一点小事你何必吓她?”襄国公没好气地瞪了楚凌一眼,道:“对你来说是小事,对她来说却未必。我这是在教她,有多大本事惹多大的事儿。胡乱惹事自己解决不了会有杀身之祸的。”楚凌耸耸肩,拉着襄国公道:“舅舅跟我来,有件事情跟你说。”襄国公看了一眼趁着她们不注意溜去找玉霓裳的肖嫣儿,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拉回了自己的衣袖,轻咳了一声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话。”楚凌心中暗笑,靠近襄国公耳边低语了几句。

襄国公原本还想后退与楚凌拉开距离,虽然是舅甥但毕竟男女有别身份不同,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却不想楚凌一句话,就让他愣在了当场。

“表哥也来上京了。”楚凌在他耳边低声道。襄国公半晌会不过神来,表哥?哪个表哥?这世上,真正能让神佑公主喊一声表哥的人其实并不多。唯有襄国公府的嫡长子段云,只是他十几年前在南下的途中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一个小少年在这兵慌乱马的世道肯定是活不下去的,就连襄国公自己都是这么以为的。知道几年前神佑公主带给了他段云的消息,虽然也曾经接到过一封儿子写来问安的信,但襄国公总是有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确定感。这会儿听到楚凌的话,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舅舅?”楚凌看着神色木然的襄国公,有些不解地道。段云回来了,舅舅难道不高兴么?难道还在生气当初段云离家出走的任性行为?不至于吧,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襄国公这才回过神来却已经泪流满面,只是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连忙背过身去道:“君公子回来了,你去见他吧,我还有事。”说着就转身要走。楚凌顿时懵了,连忙一把抓住转身就走地襄国公,“舅舅,你到底见不见他啊?”儿子回来了就这反映?这些年舅舅想念段云表哥什么的都是假的吧?该不会段云一见面就被舅舅打断腿吧?

襄国公终于听明白楚凌的话了,头也不回道:“叫他滚回来,难不成还要我去见他。”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耸了耸肩。哭就哭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行吧,老人家要脸,理解!

回到书房,果然看到君无欢已经坐在里面正在翻看着一本书。听到推门声,君无欢抬头笑看着她,“听说阿凌今天带着人大闹茶楼了?”楚凌一脸黑线,能不能不提这茬了?看她不高兴的模样,君无欢放下书卷起身,拉着她走到窗边坐下,柔声道:“这是怎么了?不高兴?”楚凌摇摇头,靠着他肩头笑道:“没有,很高兴。段云回来了。”

“……”君无欢低头,看着她半晌不语。楚凌有些奇怪,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长离公子幽深的眼眸。突然想起来,当初父皇还遗憾段云失踪不然就能将他招为驸马的事情。忍不住扑哧一笑,靠在他肩头闷笑道:“小心眼。”

“嗯。”君无欢淡淡应道,半点也不觉得自己小心眼有什么不对。握着楚凌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边问道:“段云如今在勒叶部?”楚凌点点头,将遇到焉陀邑的事情说了一边。君无欢垂眸思索了半晌,方才道:“倒也不奇怪,如今大皇后俨然成了弃子,拓跋梁拉拢呼阑部,不仅是想要警告和打压大皇后的娘家,更是为了制衡。勒叶部原本就出了一位先皇的右皇后,如今又有一位大皇后,因为这个勒叶部这些年在关外隐隐有傲视各部之意。奈何前后两位皇后都不太争气,勒叶部怎么甘心等到别人上位之后,被被人踩在头上?”楚凌皱眉,“勒叶部不会打算跟拓跋梁做对吧?”那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的处境只怕就要尴尬了。

君无欢摇摇头道:“那倒不会,这次勒叶部不是打算再送一个姑娘入宫么?虽然身份不如素和明光的亲妹子,但是有大皇后做靠山也未必就差呼阑部地公主什么。若是能先一步生下皇子,或者让呼阑部那位公主生不了皇子……”

楚凌了然,“勒叶部这是想要拉拢焉陀家?毕竟比起焉陀家这样的北晋大族,勒叶部总归是外来的,只怕手段远不如焉陀家能用。他们想要焉陀家的支持?”君无欢道:“焉陀家若是不想谋逆,总要选一位皇子支持的。”楚凌叹了口气,喃喃道:“若事如此,拓跋梁立刻就会厌弃那位勒叶部的姑娘吧?”拓跋梁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和敌人勾勾搭搭。而背靠着南宫御月的焉陀家自然就是他的敌人了。

君无欢轻笑一声,“厌弃又能如何?他是能出兵灭了勒叶部还是将焉陀家满门抄斩?”若是再给拓跋梁二三十年时间,拓跋梁说不定真的能做到。但是现在,他还真没这个能力。拓跋梁能对拓跋兴业出手,是因为拓跋兴业一向不参与朝堂事,也没有什么利益相关的盟友身后更没有什么家族势力。但是焉陀家在北晋却是一个庞然大物。勒叶部就更不用说了,名义上说关外各部都臣服于北晋,但拓跋梁这个皇帝的话在关外各部到底好不好使,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甚至为了不让勒叶部太过不满,拓跋梁都不能把厌恶勒叶部女儿的态度表现的太明显了。

“真惨。”楚凌啧了一声,淡淡道。君无欢低头看她,含笑道:“你父皇不也不遑多让。”所以,皇帝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做的。真正能够一言九鼎肆意妄为的皇帝有没有,肯定是有的。但是绝对不多,而且绝大多数的下场也不见得多好。楚凌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说拓跋梁呢,没让你吐槽我父皇。”虽然,作为一个皇帝,她那位父皇做实事有些…不太行就是了。君无欢笑道:“有感而发而已,我怎么会…咳咳,说岳父大人的坏话。”

楚凌心中暗道,你嘴上是不会吐槽父皇,但是心里只怕也没有真当他是一回事儿。

襄国公想要见段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段云如今虽然深受勒叶部首领重用,但他的外貌毕竟是个天启人。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外族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只要段云稍有风吹草动,只怕就会引起勒叶部人的怀疑。

这日,昭国公主府送来了请帖,说是昭国公主设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勒叶部使者,邀请神佑公主和襄国公一起去热闹热闹。如今勒叶部的首领是大皇后嫡亲弟弟,不过这次前来为拓跋梁贺寿的并不是首领,而是首领的嫡子也就是大皇后的侄子,拓跋明珠的表弟。跟他一起的自然就是将要被送入宫中的那位勒叶部的小公主,虽然是庶女,但是勒叶部首领派了嫡子亲自护送也说明了勒叶部对此事的重视。

楚凌自然不会推拒,第二天中午便于襄国公一道带着人往昭国公主府去了。

两人到了的时候昭国公主府早就已经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拓跋明珠特意装点了一番,整个人也显得神采奕奕半点也没有之前昏迷过去的苍白和虚弱。百里轻鸿跟她一起,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迎接客人。百里轻鸿性子素来冷淡,熟悉的人自然早就习惯了。不熟悉的人也不怎么将这位天启降将驸马放在眼里,倒也两厢安好。

“天启神佑公主到!”

公主府大门前,原本忙碌的人们齐齐看向大门口。果然看到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已经迎了上去。天启公主一袭红衣,妆容简单并没有珠翠环绕锦衣华服裹身,却依然给人一种高贵不可逼视的傲然气度。

“那就是天启神佑公主?”刚要进门的一个挺拔男子听到声音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楚凌,饶有兴致地问身边的人。身边的人连忙上前低声道:“回狼主,那正是天启那位公主殿下。”

男子摸了摸英挺的下巴,道:“你说,她是不是比雪山上的红莲还美?”

侍从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正跟拓跋明珠夫妇说话的红衣女子一眼,心中暗道,听说这位公主已经成婚了,难不成狼主…正有些尴尬地想着该怎么回话,却听男子低笑了一声已经转身走进了公主府中。

拓跋明珠今天装扮的格外华贵雍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也平和了许多。即便是面对着楚凌这样刚刚才发生过一些摩擦的绝色女子也表现出了主人应该有的待客之道。楚凌看多了拓跋明珠各种负面情绪爆棚地表情,骤然受到如此礼遇竟隐约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只得感慨,看来拓跋明珠今天的心情确实是不错。

正说话间,楚凌敏锐地察觉到门口方向一道锋利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待她抬头去看的时候,那地方却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楚凌微微蹙眉,旁边拓跋明珠已经开口道:“神佑公主,里面请吧。”楚凌收回了视线,微微点头道:“多谢,今天公主府似乎宾客不少,难道公主将来为陛下贺寿的宾客都请来了?”

拓跋明珠道:“那倒没有,西秦王昨晚方才到上京,想必也是旅途劳顿便没有来。不过,乌延部的贺兰王子和呼阑部的狼主倒是都来了。”楚凌低眉浅笑道:“能见一见关外雄主,倒也是缘分。”

一直没有开口的百里轻鸿突然道:“素和明光有塞外第一高手之称,素有与拓跋大将军一战之心,这次只怕要失望了。”

楚凌挑了挑眉,含笑道:“那倒是不巧了。”

拓跋明珠有些迟疑地看了百里轻鸿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管事引楚凌一行人入府。

先前楚凌虽然也来过一次昭国公主府,但毕竟是有事也是来去匆匆。这一次倒是有了空闲,公主府中管事带着他们一路往里面走去,时不时出声介绍一些府中的景观。上京这些权贵的府邸多是当年天启权贵遗留下来的府邸,虽然许多被不懂风雅的人糟蹋了不少,但也有不少保留的不错的。昭国公主府就是其中之一,几乎完整的保留下来了当初府邸的风貌,只是细节处多了一些貊族人的风格,也很是有一番观赏的价值。

襄国公走在楚凌身边,却有些神思不属。

楚凌暗中扶住襄国公个手臂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要着急。襄国公回过神来,也跟着点了点头。

貊族人并不如天启那般总是男女只防,更何况他们也大都知道襄国公是这位公主殿下的亲舅舅,倒也没有人觉得楚凌这个动作有什么奇怪。管事领着一行人走到一处园子入口,方才道:“公主,各位宾客还请随意。先到的宾客此时都在园中了,公主若是…不喜欢与外族来往,可往左边走。上京许多南人夫人小姐们都在那边。”

楚凌也不在意他话中的刻意区分,淡淡点头笑道:“多谢。”

今天公主府人来人往,管事事情也不少自然不敢久留。朝楚凌一行人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襄国公扭头看了那人的背影一眼,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楚凌浅笑道:“不过人之常情,舅舅何必生气?”

襄国公想了想,也只得黯然叹了口气道:“进去吧。”

上京权贵之间的宴会自然没有天启的风雅,不过楚凌倒是觉得更有意思一些。一进去,果然变看到穿着各异的男男女女各自在园中玩耍,有摔跤切磋的,有比射箭地,还有干脆一群人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总之是一片喧嚣热闹,半点也没有天启宴会上的拘束和规矩。要找到段云并不难,毕竟今天是昭国公主为自己亲表哥家设宴,勒叶部的客人自然就是绝对的主角。段云虽然只能算是勒叶部的家臣,但他算得上是勒叶部首领的看重的心腹,即便是拓跋明珠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襄国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正在与人说话的段云,他虽然是天启人的模样却穿着一身关外部落的服饰,在人群中侃侃而谈半点也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仿佛他天生就是生在塞外的人一般。听他说话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神色认真似乎对段云颇为倚重,并没有因为他是天启人而轻视他。

“舅舅。”楚凌低声提醒襄国公不要冲动。

襄国公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他自然不会冲动,能亲眼看到儿子一眼他就觉得十分满足欢喜了。虽然十几年过去,但是只看到段云一眼,他就确定了这确实是他那走失了嫡长子。喉头动了动,襄国公觉得嗓子有点痛,低声道:“我有些不适,先找个地方歇歇吧。”再看下去,他真怕会露出马脚被人注意到。

楚凌点头道:“那边比较安静,我陪舅舅过去。”

人群中的段云突然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楚凌和襄国公所在的地方。

她身边的青年有些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道:“齐云说昨日见过神佑公主了,难道那位就是神佑公主?”

段云垂眸,淡淡笑道:“不错,那位就是天启神佑公主。”

青年不由赞叹,“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儿,更难得的是…不知道跟这位公主切磋一下到底谁胜胜负?”

段云笑道:“王子若真是好奇,倒是可以试一试。”

青年摇头,“还是罢了,若是赢了…没什么光彩的。若是输了……”若是输了,丢脸可就丢大了。

段云道:“若是输给这位公主,倒也没什么丢脸地。”

青年想了想,“也是,她毕竟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输了,也不算丢人。”但是…多少还是有点没面子吧?所以,他还是不去找事儿了比较好。

402、塞外狼主

楚凌和襄国公坐在一处安静一些的地方歇息,楚凌也没有说话,等到襄国公自己情绪平息了一些方才道:“舅舅,怎么样?”襄国公有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不如晚辈稳得住,襄国公着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楚凌摇摇头含笑不语,襄国公侧首望了一眼不远处,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段云等人所在的地方,“一会儿我还是先回去吧。”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道:“舅舅,您这是……”襄国公笑道:“这种场合,不方便。我留在这里反倒是不好。”

楚凌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她原本也没有打算让段云和襄国公在昭国公主府父子相认,只是看着舅舅有些着急先带他来看一眼罢了。至少让舅舅确定那真的是段云,他才能放心。果然,襄国公见到段云,除了最初的时候有些难以自控,整个人都显得沉稳了许多,原本隐藏着的那几分焦躁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楚凌点头道:“也好,您回去帮我看着嫣儿和霓裳几个,她们年纪小不懂事,您多费心。”襄国公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也不比他们大几岁。”

说到此处,襄国公倒是有些愧疚了。这三年楚凌做什么几乎都没有瞒着他这个舅舅,甚至有些永嘉帝不知道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只是这个外甥女表现的太过厉害,反倒是让人忽略了她其实还是个不满二十的姑娘而已。即便是男子在这个年纪也要被人说一声毛头小子,做什么也不能让人放心,更何况还是个姑娘。只是习惯了她的厉害强势,倒是忘了她会不会觉得辛苦,会不会累。

楚凌笑道:“这怎么一样。”襄国公道:“有什么不一样?罢了,我会好好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在上京给你惹事地。”回去还要好好鞭策家里那些不成器的,所幸云儿虽然十几年不在家却是个成器的,总算是能帮着公主一些。

“国师到!”一声高亢中带着几分惊慌的声音传来,引得众人都朝着院子门口侧目而视。楚凌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南宫国师又在外面做了什么惊人之举。无论是上京的权贵,还是从外地来的宾客都有些好奇的看向正带着人漫步而来地南宫御月。脸上的神色倒是各不相同。上京的权贵们脸上不时戒备忌惮就是敬畏排斥,也有极少数女子露出几分迷恋之色,不过色相再迷人也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身在上京的贵女们长年累月沐浴在南宫国师穷凶极恶的传闻中,早就生出了几分对美色的抗力。至于外族的宾客对南宫御月倒是没有那么畏惧,更多的是纯粹地好奇。

南宫国师一袭白衣,冷若冰霜的卖相还是很能吸引人好感的。只是这副一看就像是天启人的容貌,在貊族这样普遍看低天启人的环境里未免有些奇怪。南宫御月扫了一眼花园中突然停下来听着自己的人,不紧不慢的轻哼了一声。所有人不由得一震,那明明并不响亮的哼声就仿佛是惊雷在自己耳边炸响一般。一些离得近的人脸色不由得一白,纷纷后退恨不得离南宫御月远远地。

南宫御月也不看这些人,目标明确的朝着楚凌所在的方向而来。襄国公看了一眼楚凌,站起身来道:“公主,我先回去了。”楚凌点点头笑道:“舅舅去吧。”南宫御月走过来正好跟襄国公擦肩而过,满意地道:“不错,还是襄国公识趣。”

楚凌无语,有些无奈地道:“国师无论到哪儿都是如此的引人注意。”南宫御月大摇大摆地在楚凌身边坐下,道:“笙笙这是不欢迎本座?”楚凌摇头,“不敢,国师有何指教?”南宫御月轻笑一声,道:“好几日没有见到本座,笙笙可有想念于我?”楚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以表情告诉他:你想太多了。

南宫御月也不觉得生气,叹了口气道:“亏得本座还为笙笙担心,笙笙倒真是…一出手就是做大事的人啊。”

楚凌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低眉喝着茶一边淡淡道:“我不明白国师说的是什么。”南宫御月笑道:“你可知道,拓跋梁刚派了冥狱追杀拓跋兴业。”

“哦。”楚凌淡淡应道。南宫御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不担心么?”楚凌慢吞吞地道:“恕我直言,就算…国师亲自出手,想要追杀师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南宫御月倒也不逞强,大方地点头道:“不错,只要拓跋兴业离开上京,想要杀他难如登天。甚至就连想要找到他都不太可能,不过…如果他自己跑出来自投罗网呢?”楚凌轻笑一声道:“总得先找到师父再说吧?而且…师父他号称天下第一名将,也不是叫假的吧?”拓跋兴业并不是普通的武夫,他只是不愿意用那些阴谋诡计而已并不是不会。

有些人看似愚忠,其实只是不愿意让那些阴暗的东西毁了自己的道而已。

南宫御月道:“看来,笙笙是不看好冥狱了。”

楚凌但笑不语,南宫御月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笑看着楚凌问道:“那不知道笙笙还关不关心你那小师弟?”

楚凌垂眸,轻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师弟了。”拓跋赞早已经被放了,不过这两天倒是没有来找她的麻烦,甚至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有些好奇地抬眼看南宫御月,“今天,拓跋赞也来了?”南宫御月笑道:“拓跋赞虽然没有能耐,但是偏偏他手里捏着不少东西。这次算计拓跋兴业失败,拓跋梁怕是没什么耐心了。就看,他手里的那些东西,最后落到谁手里了。”

“拓跋明珠感兴趣?”楚凌瞬间明白过来。南宫御月道:“拓跋梁在拉拢素和明光,拓跋明珠不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再怎么野心勃勃,终究是个女子,拓跋梁绝不会将皇位传给她的。况且,拓跋梁还年轻,只怕没打算这么早死给人让位。”楚凌点点头,“所以,呼阑部出现的正是适合。如果未来的素和皇后生下皇子,等皇子长大拓跋梁正好年事已高。不像现在这些年长的皇子…很容易让拓跋梁忌惮。”

“笙笙见过素和明光么?他今天也来了。”南宫御月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楚凌眨了下眼睛,摇头道:“没有,怎么?”南宫御月道:“笙笙最好小心点,素和明光号称塞外狼主,可不是省油的灯。”

楚凌点头笑道:“多谢提醒。”

“公子。”不远处,傅冷匆匆而来在南宫御月耳边低声道:“勒叶王子请见国师。”

南宫御月微微蹙眉,楚凌道:“国师有事先请吧。”南宫御月有些遗憾地耸耸肩,“也罢,待本座见完了那小子在回来陪笙笙。”

“……”

送走了南宫御月,楚凌也不耐烦跟那些貊族权贵打交道,干脆坐在这里躲一个清静。只是这园子不大,今天人却不少,显然是清静不了。不一会儿功夫,便听到有人朝着这边过来吵吵嚷嚷地声音让楚凌微微皱眉。片刻后,就看到几个摇摇晃晃地声音走了过来。这几个人都长得人高马大,此时却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味,显然都是喝醉了。

见竹林边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这几个人大约根本没看清楚人的模样或者根本不认识楚凌,就想要上前调戏。

“咦?这是个南人姑娘?”一个青年男子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辨认眼前的姑娘的模样。另一个稍微清晰一些笑道:“可不是么?不是说昭国公主讨厌南人么?怎么还有南人姑娘?”

“呵呵,昭国公主那驸马还是个南人呢,这是哪门子的讨厌?”有人嘿嘿笑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你们说,昭国公主那般凶悍,怎么就非要找个南人做丈夫?那些软脚虾,哪里有我们塞外男儿威风?”

“还能为什么…脸呗。”有人醉醺醺地道,“小美人儿,来,陪咱们喝杯酒。”

楚凌微微皱眉,不想跟这些醉鬼纠缠,转身要走。

那些人见她要走,立刻都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更是伸出手来要抓她,楚凌反手抓住那人的胳膊一拧,那人立刻发出一阵杀猪一般的嚎叫。旁边的人见状,不但不上前帮忙,反倒是笑做了一团。

“你行不行啊?一个小娘子都对付不了。你若是对付不了,放着咱们来啊。”

被楚凌抓住的人有苦说不出,只觉得一阵钻心地疼痛,连酒都醒了大半。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红衣女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武…武安、郡、郡主?!”

楚凌放开他,淡淡道:“走吧。”

那人连忙后退了几步,“多、多谢。”连忙就拉着同伴要走。貊族人确实看不起天启人,但是貊族人也尊敬强者,他们绝不是武安郡主的对手。只是,他醒了,跟他一起的人可没有醒,醉得最厉害的一个推开同伴就朝着楚凌扑了过去。楚凌身形一转临空抓住了那人,一百多斤的人竟然让她就这么抓在手中抡了一拳,砰的一声砸进了地里。

那清醒一些的人抖了抖想要说话,却见楚凌抬眼对他笑了笑。他不由地抖了抖,一左一右拽起另外两个人就跑了。先跑出去找人比他自己带着几个醉鬼跟神佑公主磕要好一些。

“嗷嗷嗷……”被砸在地上的人嗷嗷直叫。

楚凌叹了口气,“真的不想在昭国公主府惹事啊。”拓跋明珠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在她家惹事她肯定拉偏架啊。随手扯下那人腰间的酒囊晃了晃,里面竟然装的满满的。楚凌满意地点点头,捏开那人的嘴直接将酒往他口中倒。那人险些被酒给呛死,迫不得已只能努力的吞咽着,不过片刻间满满得一酒囊酒就喝光了。整个人也就更晕了,连叫痛都忘了只能躺在地上眼神迷糊地望着眼前的人影。

“好喝吗?”楚凌轻声问道。

“喝…好、好喝……”

楚凌点点头,“那你等着,我再给你拿点过来。”

此处自然是没有酒的,倒是方才没喝完的茶还有大半壶。北晋的茶具不像天启做的十分精细小巧,楚凌走过去拎过桌上那半壶茶继续往那人嘴里倒。

咕噜咕噜……

“不…不、要了……”

“呵呵。”一声轻笑从身后的竹林里出来,楚凌手下却没有听,继续慢悠悠地灌水,一边淡淡道:“素和首领看戏看够了。”

一个高大的声音漫步从竹林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短打劲装,却与中原的风格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粗犷豪迈之感。男子有一双银灰色的眼眸,面容英挺深邃,古铜色的肤色越发显得他面容锋利如刀刻。塞外部落无论男女多爱佩戴珠宝饰品,但这人除了脖子上挂着一串似是狼牙的项链,左手上带着一只金莲指环就什么都没有了。楚凌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腰间,他的右手正扶着一柄挂在腰间的黑色的刀上。有些似雁翎刀,只是刀身略宽,黑色的刀身没有刀鞘,上面铭刻着复杂的花,让人不忍侧目。

“好刀。”楚凌赞道。

男子有些得意地抬起自己的刀笑道:“自然是好刀,听说神佑公主的流月刀也是一把好刀。”他的天启话说得十分不错,若不是那异于常人的从容只听声音说不定要以为他是个中原人。就算是在上京住了将近二十年的貊族人,大半天启话也没他说得好。而这位…据说是塞外距离中原最远地部落的首领。

楚凌随手将手中茶壶抛开,也不去管地上那倒霉鬼,“狼主谬赞了。”

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楚凌,“公主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楚凌笑道:“听闻狼主乃是塞外第一高手,今日公主府虽然群英聚集,但有狼主这般实力的人,想必也没有几个。”

“好眼光。”男子道:“我素闻天启女子软弱无用,今日见到公主才知道传言误我。明光有一请求,还望公主成全。”最后一句说的十分斯文有礼,只是跟他这样豪迈霸气的外表略有些不符。楚凌眼皮一跳:莫不是真要跟她切磋?她现在的实力倒也不是不能跟他切磋,只是胜算实在是不大。

“狼主请说。”

只见男子身形一闪已经到了跟前,手里捧着他先前带在手上的指环到楚凌跟前,“我心慕公主,愿迎公主为我族狼妃。”

“……”

一道冷风呼啸而至,素和明光立刻侧身闪开同时右手一振那柄黑刀已经挡在了身前,稳稳地挡住了朝自己袭来的劲力。下一刻,就见一道白影朝着他扑了过去,素和明光眼睛一亮,“来得好!”手中黑刀飞转,两人便打成了一团。南宫御月神色冷厉,“素和明光,你找死!”

素和明光也不示弱,“我向公主求亲,与你何干?”

“……”南宫御月一言不发只是招式越发凌厉起来。素和明光也不是弱者,两人当下在竹林边打得天翻地覆。楚凌总算是回过神来,有些无语地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儿?

“公主可真是厉害啊。”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素和狼主刚到上京,不过一面之缘便对公主一见倾心。”拓跋明珠的脸色有些难看,呼阑部战力卓绝,素和明光更是实力深不可测。若事因为神佑公主而倒向了天启,后果不堪设想。

跟在拓跋明珠身边的百里轻鸿看着楚凌微微蹙眉,却没有说话。

楚凌淡然一笑道:“昭国公主谬赞了,世人总爱将错都怪到女子身上,除了什么事便说红颜祸水。只是…这祸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成的啊,您说是不是?”

“你!”拓跋明珠咬牙,恨不得抓花楚凌那张年轻美丽的脸。冷笑一声,拓跋明珠道:“听说公主对长离公子一往情深,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狼主吧,素和明光和不是南宫御月,不是那么容易让你耍着玩的。”

“……”我特么什么时候耍着南宫御月玩儿了?

嫉妒的嘴脸真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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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昨天似乎木有人对新人感兴趣~本文最后一个重要角色出场~嗷嗷嗷~

403、弱水三千

眼看两人越打越厉害,楚凌扭头看向百里轻鸿道:“驸马,还是有劳你把那两位分开吧。”别打出个好歹来。这原本就是昭国公主府,两个客人打起来了也应该是身为主人的百里轻鸿出面料理。百里轻鸿也不多说什么,飞身上前直接插入了两个缠斗的人中间,手中长剑豁然出手一剑逼开了两人。可惜,那两人显然还没有打过瘾,虽然个子退了两三步但对视一眼之后立刻在一起迎向了对方,不约而同的将百里轻鸿抛到了一边。百里轻鸿一言不发,皱着眉头也加入了战团。

楚凌有些头疼地扶额,拓跋明珠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斜了楚凌一眼道:“神佑公主觉得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因为公主毁了本宫好好的宴会吧。”这三人要真的打的天翻地覆,今天的宴会就不用举行了。楚凌倒是没什么歉意,心中暗道:“是那素和明光和南宫御月发疯,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人家主人的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楚凌随手拔出流月刀身形一跃毫不犹豫地朝着南宫御月而去。

“笙笙,你做什么?!”南宫御月有些不高兴地道,他替笙笙出头呢,笙笙为什么还要打他?楚凌无语,心中暗道,难道你更想跟百里轻鸿打?

楚凌带走了南宫御月,素和明光却被百里轻鸿拦了下来。两人见没得打了,倒也懒得挣扎双双停下了手来。南宫御月拍了拍自己如雪的一闪,睥睨地眼神扫过素和明光轻哼一声道:“笙笙,咱们走吧。”

楚凌点点头,比起素和明光,南宫御月当然要算自己人了。更重要的是,楚凌着实是有些搞不清楚素和明光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求婚,这位塞外狼主未免也太随性了一些。

“公主留步。”身后,素和明光连忙道。楚凌回头看向他没有说话,南宫御月微微眯眼,“塞外狼主是吧?还是回关外去跟那些狼女玩儿吧。我们笙笙不是你可以肖想的。”素和明光也不生气,笑道:“南宫国师,公主似乎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处处强出头是什么意思?愿不愿意,总该先听听公主怎么说。”南宫御月嗤笑一声,显然是在嘲笑素和明光不自量力,“笙笙,你说。”他当然知道,楚凌是绝对不会看中素和明光的。即便是现在明面上所有人都以为神佑公主驸马已经过世了,但是…君无欢那货怎么不真的过世呢?干掉素和明光肯定比干掉君无欢容易多了。南宫御月很是遗憾地在心中想着。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楚凌,其中拓跋明珠的眼神尤为紧张。在她看来,楚凌答应素和明光的求婚绝对是利大于弊。但是对于他们貊族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素和明光说是愿意归顺北晋,但他手中的数万铁骑貊族可是连根毛都摸不着。他若是想要反悔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个妹妹着实是对他没有多大的牵制能力。

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多谢狼主垂青,狼主乃是塞外雄主,一代天骄,本宫一介未亡人,实在是愧不敢当。”

素和明光越过百里轻鸿走向楚凌,刚走了两步却又不百里轻鸿拦住了。素和明光皱了皱眉,倒也不勉强道:“我知道公主成过婚,不过我们塞上男儿并不在乎这个。只要公主愿意嫁给我,便是我族主母,绝不会有人敢因为公主的过往对你不敬的。”楚凌抬眼看向素和明光,发现那一双银灰色地眼眸中写满了诚恳和郑重,他竟然是认真的?

“请容我拒绝。”这一次楚凌拒绝地干脆利落。

素和明光微微皱眉,显然是对楚凌的决定十分不解,“为何?公主可是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你看看你一身黑乎乎的,笙笙这般美丽你哪里配得上了?也不怕将笙笙给吓到,本座若是你,就连面都不好意思在笙笙面前露出来。”看着南宫御月高傲的模样,楚凌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平心而论,素和明光绝对称不上是黑黝黝,只是肤色比不得天启人白皙罢了。相貌也是英挺深邃,别有一种豪迈和野性。总之是一个很有男人味的俊朗男人,虽然楚凌本身并不偏好这种模样的男子,但人审美多少还是共同的。即便是昧着良心,楚凌也说不出来素和明光丑这种话。

楚凌淡然道:“并非狼主有什么不好,只是……”楚凌想了想,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素和明光一愣,他的天启话虽然说得很不错,但是要理解这样一句显然不太白话的诗词却着实是为难他了。楚凌也不解释,只是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素和明光被百里轻鸿拦着,自然也不可能立刻追上去,南宫御月对着他露出一个恶劣地笑容,转身悠悠然地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了竹林后面。

素和明光还在思索着楚凌方才的话,他自然明白神佑公主是拒绝了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沮丧之色,反倒是问身边的百里轻鸿,“驸马是天启人?神佑公主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非常的不耻下问。

百里轻鸿淡淡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她说这辈子她只喜欢她的丈夫一个人,别人再好都没用。”

“原来是这样啊。”素和明光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方才道:“你们天启人真奇怪,说个话也要拐弯抹角地。不过,神佑公主念的句子真好听,我喜欢。”百里轻鸿心中暗道,“让一个女子当着这么多外人的表白才是奇怪吧?更何况,神佑公主说得已经很直白了,是你自己听不懂而已。”

素和明光挑眉道:“公主真是个痴心的好女子,不愧是我看中的我族主母。”

“狼主还不放弃?”拓跋明珠道。

素和明光道:“公主只是拒绝我一次就放弃,岂不是显得我很没诚意。好相信,神佑公主会被我的诚心打动的。”

拓跋明珠抽了抽嘴角,冷笑一声道:“希望狼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呼阑部会尊一个天启女人为主母么?”呼阑部身处漠北,是比乌延部和勒叶部环境更加艰难的地方。尊狼为神,彪悍尚武。就算是别的部落女子也很难得到他们的认可,更何况是一个天启女人。在被貊族驱逐之后,天启在所有人的行踪就只有软弱无能这个印象了。

素和明光毫不在意,打量了拓跋明珠一眼道:“神佑公主显然比昭国公主更厉害一些。而且,她的名字也很有趣。神佑、天神庇佑……她一定是狼神赐予我族的神女。”

“……”这什么塞外狼主莫不是有病吧?

另一边,南宫御月神色阴郁地打量着楚凌,楚凌有些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国师不是去见勒叶部王子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南宫御月不理会她的问题,道:“你当真那么喜欢君无欢?”楚凌挑眉,不解地道:“那是自然,不然我嫁给他做什么?”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道:“他有什么好?”

楚凌道:“他什么都好啊。”除了身体不太好,楚凌是真挑不出来君无欢有哪儿不好的。不过南宫御月肯定不是这么看的,“病秧子,虚伪,奸诈,你眼睛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么?!”楚凌无语,反正南宫御月看君无欢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早就习惯了。南宫御月却还没有完,语气讥讽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肉麻!矫情!”

楚凌道,“要不我换一句?”

“你还想说什么?”南宫御月神色不善地道。

楚凌笑眯眯地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你……”南宫御月怒指着她咬牙道:“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楚凌没好气地道:“气死你我也继承不了你的白塔啊。南宫,你别总是拿这种事情闹腾,你知道没什么意义的。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以后要怎么过,你总是这样…谁能放心得下?”

南宫御月眼睛有些红,“你说我闹腾?!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

楚凌道:“你是不是认真的都没用啊,我既然选了君无欢就不会再考虑别的事情了。更不可能因为你是认真的,就跟你牵扯不清。那样对大家都不好,你觉得呢?”南宫御月眯眼道:“若是我杀了君无欢呢?”楚凌笑道:“那你就是我的杀夫仇人,你说呢?”

南宫御月咬牙道:“总之,你就是不将我看在眼里是不是?我对你这么好!对你这么好!你……”

刚跟人吹自己是红颜祸水的神佑公主几欲崩溃,我特么难道真是个红颜祸水?

“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反正她跟南宫御月以后一个上京一个平京,几年也未必见得了一次。南宫御月幽幽地望了楚凌一眼,转身一纵身飞身离开了院子里。

被抛下的楚凌:“……”

昭国公主府的宴会十分热闹,比起宫里多少有些拘束地宫宴,公主府自然更加自由自在一些。宴会上,自然有不少人慕名前来跟她寒暄。不过大部分慕得并不是神佑公主这个名,而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武安郡主这个名。目的自然是为了跟她切磋一二,楚凌也不拒绝。四五场打下来,在座的宾客看向她的神色倒是都亲热了许多。一些跟着父兄从关外来的少女更是对楚凌十分亲近。他们不参合上京的纷争,与天启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多的是崇拜楚凌的实力,一起玩耍起来自然更加愉快一些。

楚凌刚刚与关外某个部落的勇士比武结束,道了声承让便转身往人群的方向走去。坐在段云前面的勒叶部王子端起酒杯对楚凌笑道:“神佑公主果然英姿不凡,在下佩服。来,敬你一杯!”楚凌微微挑眉,也不推辞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周围的人纷纷喝彩叫好。

勒叶王子也很是高兴,连道了几声好又自己干了一杯。

不远处的人群之外,素和明光兴致勃勃地看着人群中的红衣女子道:“真好看,就想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对不对?”

身边的侍从看了一眼,忍不住道:“狼主,那位公主…不是已经拒绝您了么?”所以,您老能不能别再折腾了?就这一会儿,连北晋皇都派人来探口风了。素和明光不以为然,“优秀的女子眼光总是要高一些的。被拒绝一次有什么打紧的?神佑公主的前夫的消息查到了么?”

“查到了。”是从连忙道,“那位姓君,据说身前曾经是中原最有钱的富商。他过世之后,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神佑公主,所以,神佑公主也非常的有钱。”人家公主有钱又有身份,天启更是富饶舒适的地方,为什么要嫁到他们呼阑部那种地方去吃苦?闻言,素和明光微微皱眉,“商人?公主喜欢像天启人那样弱小的男子?”

是从道:“听说那位长离公子还是一位绝顶高手,便是昭国公主驸马和南宫国师,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只是身体有些不好,才英年早逝了。”天启男子也不见得都是弱者,那位百里驸马不就挺厉害地么?还有勒叶部那个…他们去年还在他手里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呢。

素和明光不以为意,百里轻鸿和南宫御月是不错,不过他也未必就打不赢。摸着下巴,望着远处那红衣如火的女子,素和明光道:“既然如此,聘礼可要多准备一些,不能被人给比过去了啊。”

“……”狼主您是认真的么?神佑公主的那位可是中原首富啊。您是打算将整个呼阑部都掏空了准备聘礼么?关键是,您这聘礼也不一定能送的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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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略少~么么哒~

可怜的南宫~

404、执迷

一处幽静雅致的院落中,君无欢正坐在院子里跟人说话。站在他跟前的灰衣人脸上带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阵沉静的眼眸。君无欢抬头看着他道:“拓跋梁想要拉拢素和明光对付焉陀家?”灰衣男子点头道:“是,公子。勒叶部如今不堪用,焉陀家本就是貊族第一世家,虽然焉陀邑为人低调但……”君无欢了然,“南宫御月是吧?”

灰衣人点头,似乎有些无奈,“南宫御月虽然与焉陀家不算和睦,但毕竟是焉陀家嫡子,与焉陀邑同父同母。焉陀邑对这个弟弟又十分看重,南宫御月此人肆意妄为,野心勃勃,拓跋梁早就容不下他了。”君无欢冷笑一声,道:“毕竟是焉陀家,还有太后,再加上白塔,三方联手俨然便是一个庞然大物,即便是拓跋梁,也轻易招惹不起吧。”

对于拓跋梁来说,这种情况早不知道在心中恨不出多少毒血。

灰衣人点头道:“公子说的是。”君无欢点点头,问道:“素和明光什么态度?”灰衣人想了想,道:“素和明光既然将亲妹嫁予拓跋梁,必然是有这个意思的。而且,拓跋梁许多给素和明光的条件也十分丰厚,双方可谓都很有诚意了。”

君无欢凝眉思索了片刻道:“呼阑部人丁不多,地处漠北极寒之地,想必也还没有南下入主中原的意思。拓跋梁想要与素和明光重新瓜分塞外地盘?”

灰衣人点点头,“属下得到的消息,出了貊族的龙兴之地不可动以外,拓跋梁对素和明光十分大方,打算将这几年征服的几个靠近呼阑部的地盘都划给素和明光。另外…拓跋梁有心对乌延部动手,只要素和明光出手,想要灭了乌延部只怕也是轻而易举,到时候乌延部地地盘七成归素和明光。呼阑部有骑兵五万,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关外有狼军之称。乌延部…只怕不是对手。”

乌延部的公主嫁给了拓跋罗,乌延部又素来不爱听北晋的调遣,可不是撞到枪口上了么?

君无欢轻笑一声,“有点意思。”灰衣人垂眸不语,心中暗道,这到底有什么意思?素和明光和拓跋梁结盟,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君无欢自然不会回答他的疑惑,只是道:“还有什么事?”灰衣人迟疑了一下,方才道:“宫里…咳咳,祝姑娘说,上次的事情是她鲁莽了,还请公子恕罪。”君无欢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在替她求情?”灰衣人连忙道:“属下不敢,只是…替她传个话。”祝摇红着实不敢主动来见君无欢,除了如今身在宫中十分不方便,最重要的是她很怕一见面公子就直接一掌拍死她。但是也知道,这事儿肯定没那么容易过去,早晚还是要面对的。只好请人先替她探探口风。

君无欢淡淡道:“阿凌已经替她求过情了,三年之内,不要让我看到她。”

“是,公子。”灰衣人暗暗松了口气,连忙道。

君无欢点头道:“行了,你去忙吧。”

“属下告退。”灰衣人连忙拱手告退,转身足下一点飞身离开了院子。君无欢低头看着手边的茶杯,轻轻转了一下方才道:“看够了么?出来吧。”院外传来一声轻哼,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南宫御月已经出现在了他跟前。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这么多年了,本座还是没搞明白这个人到底是谁。”君无欢淡淡道:“他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南宫御月嗤笑道:“自然有关系,京城里还藏着这么一号人物,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被他捅上一刀?”君无欢伸手拿过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替他到了一杯茶推过去道:“你想太多了,我也没有问你在沧云城安插了什么眼线。”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走到旁边桌下,打量着君无欢好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你可知道本座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君无欢神色淡然,“昭国公主府。”南宫御月笑容一僵,咬了咬牙继续笑道:“你可知道昭国公主府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儿,我估计拓跋梁这会儿都派人去过问了。”闻言,君无欢微微蹙眉,“什么事?”他还真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南宫御月低笑一声,不怀好意地道:“有人,向神佑公主求婚了。”君无欢淡定地看着他并不答话,见他不为所动南宫御月有些气急败坏,“你以为我在骗你?”君无欢摇摇头道:“没有,只是…阿凌这般优秀出色,有人倾慕她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有何奇怪的?”南宫御月道:“你就不想知道,求亲的人是谁?”君无欢微微挑眉,看着南宫御月,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道:“素和明光。”

闻言,君无欢微微一怔,显然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人。素和明光…这个名字最近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有些高啊。

南宫御月低笑一声,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君无欢道:“如今在世人眼中,神佑公主的驸马可是早就过世了啊。素和明光说了,他不在乎笙笙曾经成过亲,是真心想要让神佑公主做呼阑部的主母的。让本座想想,永嘉帝大概是舍不得女儿去呼阑部喝风沙,但是天启那些大臣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如果嫁一个公主就能引得呼阑部和拓跋梁反目……君无欢,你怎么看啊?”

君无欢放下茶杯,平静地问道:“南宫,你是不是打不过素和明光?”

咔嚓!握在南宫御月手中价值不菲的茶杯顿时成了碎片,南宫御月眼神森冷地盯着君无欢道:“谁告诉你本座打不过素和明光那个黑乎乎的丑鬼的?”君无欢轻笑一声道:“你若是打得过,早就先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再来找我炫耀了。怎么会先跑来挑拨?”南宫御月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碎片,冷笑道:“本座跟素和明光打得两败俱伤,让你来占便宜?你当本座傻么?”

君无欢道:“你想多了。”你可不是傻么?君无欢在心中悠悠想着,“我用不着占你们的便宜,你忘了么,我是神佑公主驸马。”南宫御月阴恻恻地道:“你已经死了!”君无欢早就死了!君无欢也不在意,耸耸肩道:“阿凌是沧云城主夫人。”南宫御月冷笑道:“哦?你敢告诉全天下人么?天启皇室认沧云城主这个驸马么?”

君无欢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只要阿凌认就不好,你又被阿凌拒绝了吧?南宫,不要在缠着阿凌了,我的脾气不会一直都这么好的。”南宫御月笑容恶劣,眼眸暗红,“你管得着么?君无欢,别以为本座跟着死老头子学了几天功夫,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充师兄。小心本座弄死你!”

君无欢心中暗道:这么想的人绝对不止你一个。暗暗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个蛇精病一般计较。方才道:“作为阿凌的丈夫,我不希望有不相干的男人缠着她。作为合作者,南宫我不得不提醒你,色令智昏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品质。别忘了,你的目标。以及,我不得不告诉你…阿凌有洁癖,就算没我也没你什么事。”

“还有什么?”南宫御月磨着牙道,只是看向君无欢的眼神更像在说,你再敢废话我就扑上来咬死你!

君无欢当然敢,他继续道:“你知道阿凌为什么一直不拿你当回事儿么?”南宫御月面露不屑,但是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显然是对君无欢的答案十分有兴趣。他也郁闷很不解,他对笙笙那般好,笙笙为什么总是不领情?

君无欢悠悠道:“即便是天启和北晋男子都习惯三妻四妾,并不大拿忠贞当成是一回事。但是,一边追求女子,一边跟别的女子纠缠不清,也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情。你去问问素和明光,他恐怕也不会这么干。”哪怕是一段时间的专注呢,至少也算个态度。不是君无欢想要吐槽自己的师弟,也不是他想要炫耀。而是他着实没见过南宫御月这种:一边觉得自己掏心掏肺十足十的真心诚意,恨不得觉得全天下就他对阿凌最好。一边却又在女色上毫无顾忌。

其实这话君无欢也不是第一次提点南宫御月了,但是他显然不当一回事儿。君无欢当然也没有什么毛病,却提点自己的情敌追求自己的心上人。只是,眼看着南宫御月越来越执迷,君无欢不得不开口了。南宫御月这样的人,若是执迷不悟以至走火入魔,杀伤力绝对超乎想象的可怕。

南宫御月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从动人事开始身边的女子就没有少过。早年还时常以此嘲笑君无欢,不过这些女子在南宫御月的眼中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存在感只怕还没有身边时常侍候的侍女高。即便是几年前她就宣称“非笙笙不娶”,也从来没见消停过。

南宫御月皱眉,“这是两回事。”

“两回事?”君无欢微微挑眉,南宫御月傲然道:“本座也不在意笙笙跟你在一起过啊。”回头找机会杀掉君无欢,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想象了一下杀掉君无欢的愉悦感,南宫御月摸着下巴思索着,难道要杀掉那些女人笙笙才会高兴?

只看南宫御月那神色,君无欢就知道他不知道又想歪到哪儿去了。要不是不想他再去烦笙笙,他才懒得费这些口舌呢?或者…还是打一顿比较管用?

君无欢叹了口气问道:“别总是想用杀人解决问题,滥杀无辜只会让阿凌更讨厌你。你明知道没有结果,这么多年如一日的缠着阿凌,到底有什么意义?”

南宫御月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他确实不懂疯子的想法,南宫御月大约是真心喜欢阿凌的,只是他这样的喜欢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南宫御月竟然罕见地没有再反唇相讥,而是坐在一边发呆。君无欢也不理他,随手从身边拿起一本书开始看。这些年下来,他已经放弃了劝说南宫御月这件事。反正,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劝说成功过。这对于长离公子来说不啻为一种失败的打击。

等到楚凌踏入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了。原本坐着南宫御月的地方已经空了,只留下一只被捏碎了的茶杯。楚凌有些惊讶,“谁来过了?”

君无欢抬眼含笑看向她伸出手来,“阿凌,来。”楚凌漫步走过去,伸手让他握住。君无欢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笑道:“听说,阿凌今天遇到了一枝塞外的桃花?”这个说话是君无欢跟着楚凌学得。楚凌有些惊讶,“长离公子足不出户,消息也是一般灵通…南宫御月来过?”

君无欢微微点头,只是面带微笑看着她。

楚凌有些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跟那位…应该是第一次见吧?”她以前肯定没有见过素和明光,素和明光据说也是刚来上京的,以前应该也没有见过他。难不成,还真是一见钟情不成?楚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顿觉自己老了。若是放在前世,有人对她一见钟情少不得要回狐狸窝吹嘘一番,如今竟然已经觉得不习惯了。

君无欢抬手轻抚她额边的发丝,轻声笑道:“阿凌风姿卓绝,让人一见钟情也是自然。”

楚凌斜了他一眼,“当年长离公子可没有对我一见钟情。”

君无欢无语,半晌方才道:“阿凌,我不是禽兽。”他遇到阿凌的时候,阿凌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好么。

楚凌摸了摸鼻子,好吧,说这个有些无聊。想起素和明光,有些头疼地道:“素和明光不是要跟拓跋梁结盟么?今天的事情传到拓跋梁的耳朵里,拓跋梁得气死吧?”君无欢思索了片刻,道:“那也未必,我若是拓跋梁,就劝他助自己攻下天启,如此一来不管是天启公主还是别的什么…自然是他想要谁就要谁。”

楚凌问道:“素和明光会被说动么?”

君无欢道:“不会,在他发现无论如何阿凌都不会答应他之前不会。之后么…或许用不着拓跋梁劝说。”

楚凌有些喃喃,“这么说,本公主真的要成祸水了?”

君无欢低笑一声,摇头道:“塞外民风彪悍,只要抢得到,守得住,便是自己的。素和明光…还算是客气的,至少知道先礼后兵。不过他原本就是要跟拓跋梁合作的,阿凌也不必放在心上。”楚凌摆摆手道:“行吧,反正我对和亲也没有兴趣。”君无欢无奈,“阿凌,你夫君我还活着。”

楚凌笑吟吟道:“但是别人不知道啊,这两年不少人劝我改嫁呢。”神佑公主不仅地位尊贵,手握兵权。还掌握着凌霄商行的巨额财富,可以说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了。即便是在天启那样对女子苛刻的地方,垂涎神佑公主手中权势钱财的人也不在少数。

君无欢作势恼怒,道:“谁这么大胆子?回头我派人杀了他们!”

楚凌不由笑倒在他怀里,“要不你先帮我解决掉素和明光吧?”

“好。”君无欢毫不犹豫地答道。

楚凌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别乱来,我开玩笑的。他也没做什么,就算真的闹大了,朝中那些老学究我也能弹压下来。”虽然知道如今君无欢的身体并不碍事,但是楚凌还是希望尽量避免跟决定高手交手,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君无欢握着她的手笑道:“担心我?”

楚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君无欢叹息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至于素和明光,此人还算是个君子,不会用什么阴谋诡计的。”不过,有的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

楚凌有些惊讶,“你对这人评价竟然还不低?”

君无欢笑道:“我若是恶意贬低他,岂不是跟南宫一样了?”想起南宫御月嘴里,几乎就没有听到他说过人好话,楚凌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君无欢道:“素和明光能力不凡,呼阑部虽然兵力不足但势力强悍不容小觑。原本我估计,若无意外十年之内素和明光当可一统漠北。不过如今他既然跟拓跋梁结盟,只怕…这个时间还要再往前推一些。拓跋梁这人野心勃勃,就是不知道最后是他占了素和明光的便宜,还是素和明光借了他的势了。”

楚凌叹了口气,“看来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君无欢微微点头,“此人若是不出意外,必成一代雄主。”

“……”想起那个捧着指环向自己求情的男子,楚凌眨了眨眼睛,没看出来。

405、荒谬

昭国公主府,刚刚送走了所有宾客的拓跋明珠正在书房里大发雷霆。坐在窗边看着她砸东西的百里轻鸿微微蹙了下眉却始终没有说什么,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另一边,勒叶王子和段云坐在一边冷眼旁观,见到拓跋明珠这副模样两人对视一眼勒叶王子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勒叶部如今的处境着实有些不太妙,勒叶部本是最早于貊族联姻的部落,然而却并没有因为占得先机而得到太多的好处。相反的,因为早年和貊族的关系,勒叶部确实有一段时间在塞外几乎称雄倒是得罪了不少部落和人。然而无论是北晋先皇还是拓跋梁,对勒叶部的崛起都十分忌讳。勒叶部的公主前后两位皇后在北晋都并不受宠。

原本还指望着拓跋梁上位之后,大皇后以正宫的身份和两个嫡子的优势占据上方,下一代的北晋皇势必要有勒叶部血脉。谁能想到,大皇后两个弟子一死一废,仅剩下来的昭国公主虽然雄心勃勃,也还算受宠,看来却并不是什么靠谱的人物。如此下去…勒叶王子忍不住怀疑,他们再送一个姑娘入宫到底有没有用?别还没被对手害了就先因为自己人内斗而消耗掉了。

段云看了一眼不停看向自己的勒叶王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在塞外生活了将近四年,段云已经不是当初楚凌初见时候那个文弱沉默的书生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锋利和沉稳,若不是极其熟悉的人,只怕都未必认得出是一个人。

勒叶王子皱眉道:“表妹,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拓跋明珠咬牙,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那个素和明光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勒叶王子道:“你就为了这事生气?素和明光就算真的想要取天启公主,对我们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啊。”素和明光如何娶了天启公主,与拓跋梁的结盟就算不失败也未必能有多么牢固。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么?

拓跋明珠不忿地看向勒叶王子道:“不是坏事?”勒叶王子理所当然地道:“这是自然,难道你希望呼阑部的公主生下皇子被立为太子?如果素和明光立场不坚定,北晋皇考虑太子之位的时候必然会有所忌惮。”

段云微微挑眉,含笑看了百里轻鸿一眼。昭国公主如此生气,倒未必有多少原因是因为国事。更多的只怕还是因为嫉妒罢了,同样是公主,这差别也太大了一些,也难怪拓跋明珠心中如此不平了。

百里轻鸿豁然抬头,正好与段云的目光对上。淡然道:“齐公子有何指教?”勒叶王子和拓跋明珠也齐齐住口,扭头看向段云。段云含笑摇了摇头道:“让驸马见笑了,并无。”

从书房出来,勒叶王子有些奇怪地看向段云道:“齐先生方才可是想要说什么?”

段云问道:“王子觉得,昭国公主如何?”

勒叶王子叹了口气,道:“貊族从未出过女主,便是有也不可能是她。咱们只怕还是要另想办法,你说方才好端端的她发得什么脾气?素和明光跟天启人混到一起,对咱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么?”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他们这些塞外部落,身为上位者也不能情绪如此外露。

段云笑道:“王子想太多了,以在下之见,昭国公主这番发作倒不是为了正事,更像是私怨。”

“私怨?”勒叶王子不解,段云道:“同为公主,神佑公主貌美如花,武功高强。先有长离公子夫妻情深,后有南宫国师痴缠不休,如今再有塞外狼主诚心求婚。反观昭国公主……”

想起拓跋明珠当初和百里轻鸿的传闻,勒叶王子沉默了半晌,方才慢慢吐出一句,“荒谬!”段云低眉笑道:“可不是荒谬么?”女人的嫉妒,从来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哪里管荒不荒谬啊。

书房里,拓跋明珠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扭头看着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百里轻鸿,不知是不是怀孕了的关系,突然就觉得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掀了桌上的茶杯。百里轻鸿被茶杯落地的声音惊动,扭头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还没闹够?”

拓跋明珠阴沉着脸色瞪着他道:“闹?你说我闹?!”百里轻鸿冷声道:“勒叶察说得没错,就算素和明光真的娶了神佑公主,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你一下午都在发什么脾气?”

拓跋明珠一愣,是啊,如果楚卿衣被嫁到漠北那种地方去了,对她能有什么坏处?别的不说,一个天启女人就算素和明光是真心待她,楚卿衣想要在呼阑部立足就需要不少日子了。更不用说,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别说是跟平京相比了,就算是跟上京也是万万比不了地。楚卿衣嫁到那里去吃苦,她不是应该高兴才是么?

但是……想起素和明光望着楚卿衣求亲的模样,拓跋明珠暗暗在心中咬牙,绝不能让楚卿衣嫁给素和明光!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怎么配拥有这么优秀的男人?

倒不是拓跋明珠突然看上素和明光了,这种怨妒匆纯粹是针对楚凌的。当然,也许还有百里轻鸿。

拓跋明珠冷声道:“素和明光若是娶了楚卿衣,岂不是要与天启联手对付我们貊族?绝不能让他成事!”百里轻鸿不置可否,素和明光若是不与貊族结盟,想要对付貊族还要先征服塞外各部落才行,毕竟横穿整个关外草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短时间内是对貊族起不了什么威胁。

所以,其实即便素和明光亲自向天启请求,天启人也未必就一定会同意。只看神佑公主对天启和永嘉帝到底有多重要。舍出一个神佑公主只是换来一个素和明光的不为敌到底值不值得罢了。不过,这事儿也确实成不了。毕竟,君无欢还没死。

见他又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拓跋明珠气结,怒道:“你答应我杀了秦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百里轻鸿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是着急,今晚就可以。”

拓跋明珠咬牙道:“很急!”

百里轻鸿站起身来,淡然道:“好。”转身往外面走去,拓跋明珠一愣连忙问道:“你去哪儿?”百里轻鸿漠然道:“杀了秦殊。”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百里轻鸿愣了愣神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她扶着桌子,努力平息着心中的熊熊怒火,只觉得鼻子一阵阵发酸。

先前大夫已经提醒过她了,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又有了身孕不能随意动怒。但是…她控制不住!这几年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不仅仅是朝堂上的事情,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百里轻鸿。每每看到百里轻鸿不咸不淡依然俊美英挺的模样,在看看自己明显苍老的模样,拓跋明珠就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到底值不值的?

如果当年她听从母亲的安排选一个貊族权贵为夫婿…拓跋明珠飞快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年头抹去。她不会后悔的,她选了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为夫婿,即便是这些年一直郁郁不得志,百里轻鸿的能力依然远超那些当初她能选择的貊族权贵。

清晨,楚凌梳洗完毕从房间里走出来,差点跟急匆匆而来地玉霓裳撞在了一起。侧身让开了飞奔而来的身影,还顺便伸手扶了她一把,“一大早急急忙忙地,出什么事了?”

玉霓裳抓着楚凌的衣袖,道:“公主,出事儿了!”

楚凌一愣,“出事了?什么事?”玉霓裳道:“刚刚传来的消息,秦殊…西秦那位大皇子,死了。”

“什么?”楚凌心中不由得一震,皱眉道:“怎么回事?怎么死的?”玉霓裳道:“昨晚,听说昨晚秦殊在西秦驿馆陪西秦王,有刺客闯入驿馆,将秦殊给杀了。”楚凌按下了心中的震惊,皱眉道:“刺客闯入西秦驿馆?”玉霓裳连连点头道:“对,据说是以为高手,很厉害的高手。驿馆那些护卫和西秦王的侍卫根本就打不过那人。秦殊好像…身手也不怎么样,就、就是了。”玉霓裳知道,公主跟秦殊是有点交情的,有些担心地看着楚凌。

楚凌快步朝着外面走去,一边问道:“云行月在哪儿?”

玉霓裳道:“在书房和表舅说话呢。”楚凌点点头,脚下一转朝着书房而去了。

书房里,云行月和襄国公也正在说着这件事。按理说,一个西秦质子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秦殊如今算得上是拓跋梁的心腹,却在西秦驿馆被人刺杀,却不能说是一件小事了。拓跋梁若是追究起来,整个上京肯定是一片鸡飞狗跳。

见楚凌进来,两人连忙起身见礼,“公主。”楚凌点点头,问道:“云公子,可打探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云行月点点头道:“打探清楚了,秦殊昨晚去驿馆陪西秦王叙旧,据说是正在院中饮酒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刺客出现。秦殊为了救西秦王,被一剑刺中胸口,当场就死了。”

楚凌微微蹙眉,“就一个刺客?”

云行月点头,“就一个,据说武功非常厉害。”见楚凌蹙眉,不知怎么的补上了一句,“不是君无欢干的。”楚凌无语,他们跟秦殊某种程度上也算有合作。哪怕合作真的闹崩了现在君无欢也不至于直接就杀了秦殊好么?云行月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奇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鬼知道他为什么要为君无欢解释这么一句?

楚凌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痛地问道:“现在上京…有多少高手?”

云行月思索了一下,道:“不少。只是我们知道的高手就不在少数,更不用说可能还有一些隐姓埋名的高手都有可能趁着这次的热闹进入上京。即便是我们,也不可能全部掌握这些人的行踪和底细。”楚凌道:“所以,北晋皇和其他人也不可能?”云行月点了点头,楚凌道:“那还真是一个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不过…想要杀秦殊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吧?”

云行月点头道:“那倒是,目前……最想杀秦殊的应该是拓跋明珠和南宫御月。”

楚凌摇头,“不可能是南宫御月。”

“拓跋明珠?””云行月挑眉道,“对了,她有百里轻鸿。以百里轻鸿的实力想要杀秦殊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襄国公忍不住皱眉道:“人人都知道拓跋明珠跟秦殊不和,若是拓跋明珠会不会太明显了?”

云行月含笑摇头道:“国公,秦殊始终也只是一个西秦质子而已,即便是他再受拓跋梁看重,在貊族权贵眼中他也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质子。不说拓跋明珠是公主,就只是她身后的大皇后和勒叶部,也不可能让拓跋梁因为一个西秦质子而怪罪公主。这两年,拓跋明珠跟秦殊几度交手始终占不到便宜不说还吃了不少亏。既然玩不过…那就凭着被拓跋梁责骂索性直接掀了棋盘。”

“更何况,如果是百里轻鸿出手的话,也未必找得到证据。”楚凌淡淡道。

想起秦殊死了这件事,楚凌心中总是有一种虚无缥缈十分不真实的感觉。那样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和国家,费尽心机能忍人所不能忍,舍人所不能舍的人,就这么死了?真是太荒谬了。

襄国公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跟我们无关,我们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楚凌点了点头道:“只怕我们不掺和别人也未必肯放过咱们,让人将府中收拾一下,别让人看见不该看见的人和物。”襄国公脸色微沉,“你说拓跋梁会趁机派人搜查?”楚凌道:“不得不防,就算找不到什么东西也可以给个下马威。毕竟,北晋皇的心腹被杀了,不让查凶手未免不近人情。”

说完,楚凌想了想道:“我去一趟西秦驿馆,见见西秦王。”

云行月迟疑道:“现在…只怕没那么容易见到西秦王吧?”

“未必。”楚凌道,停顿了一下问道:“你觉得,秦殊真的死了么?”

云行月一愣,也有些迟疑起来,“这个…应该吧?尸体总骗不了的。”

楚凌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西秦驿馆果然已经刚被貊族士兵团团围住,见到从车上下来的楚凌立刻有人上前来拦住了去路,“来者何人?”楚凌淡淡道:“天启神佑公主,听闻西秦大皇子罹难,特来吊唁。”对方有些奇怪地看了楚凌一眼,大约上面并没有说不让人进去,对方倒也没有为难,“原来是武安郡主,请。”

“……”武安郡主这个名号还是这么响么?这么爽快难道是怕她出手打人?

楚凌点了点头,谢过了守卫方才带着人走进了驿馆。

驿馆里一片静悄悄地,秦殊的遗体已经被人带走,这驿馆里自然也不会有灵堂之类的地方供人吊唁。一个西秦官员模样的男子得到消息迎了上来,拱手道:“见过神佑公主。”

楚凌点头道:“大皇子之事,还请节哀。”

官员道:“多谢公主,公主驾临不知所为何事?”他们如今被人关在了驿馆里出不去,昨晚负责侍候和守卫的人也被抓走了,这驿馆里顿时变得空空荡荡的。倒是没有想到第一个上门的竟然会是神佑公主。听说当年在上京,陛下与这位公主之间仿佛有些不太愉快啊。

楚凌道:“我想见一见西秦王,不知是否方便?”

官员迟疑了一下,正要作答就听到身后一个侍女匆匆而来道:“陛下请神佑公主入内。”

官员这才松了口气,侧身道:“公主请。”

楚凌含笑道:“多谢。”

跟着人一路行去,很快就到了西秦王居住的院子。院子里也如外面一样的冷冷清清,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国之君居住的地方。不得不说,比起西秦,拓跋梁对天启还算是客气了。虽然天启被貊族打败了,但毕竟还占着半壁江山,西秦却完全是貊族的附庸,只能俯首称臣任人鱼肉。

秦希独自一人坐在大厅里,神色疲惫憔悴,双眸充血,一看就知道必定是一夜未眠。楚凌觉得,四年前看到秦希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但是如今在看,尚未及冠的少年眼眸中竟然已经显出了几分苍老。看到楚凌,也没有入从前一把剑拔弩张的炸毛,而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怎么?来看本王的笑话?”

“……”说话还是这么讨打!

楚凌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待客之道了,径自走到一边坐下看着他也不说话。秦希愣住,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仿佛是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

楚凌皱眉,问道:“秦殊…刺客长什么模样,用什么兵器,你看到了么?”

秦希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楚凌微微蹙眉,“一点儿也不知道?”

秦希哑声道:“我有些喝醉了,当时就不太清醒。他们说…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说到此处,熬了一夜的眼眸变得更红了,秦希咬牙道:“谁要他救了?!他这辈子什么都让给我,他替我来北晋,替我在北晋皇面前揽下所有罪责,把王位让给我,现在连命都替我送掉了,是不是我一辈子都要欠他的?!谁稀罕了!”

楚凌微微凝眉,“所以,你做了什么?”一进来楚凌就觉得不太对,即便是没有被抓走侍卫和侍从,这驿馆也显得太过简陋了一些。虽然说西秦和北晋关系早就不对等,但是拓跋梁难道不需要做给那些他想要征服的人看看么?若是臣服北晋得到的就是这种待遇,谁还不奋起反抗呢?

秦希的手指紧紧抓住茶杯,半晌方才慢慢吐出几个字,“与你无关。”

楚凌也不意外,她又不是秦希地谁,就算秦希真的闯了什么祸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告诉她。看着眼前魂不守舍的少年,楚凌轻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是随便问问,你不方便说就算了。秦殊已经……以后西秦就要靠你自己了,你、保重。”

秦希抬眼望着她,半晌方才道:“你不是来嘲笑我的么?”

楚凌道:“嘲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秦殊的事情,我会尽量去查查看,北晋皇想必也会查的。你自己在上京…一切小心。我先走了。”说罢,楚凌也不多做停留,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秦希这里,显然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秦希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是一件好事,拓跋梁若是不想现在就真的灭了西秦的话,秦希一行人应该能平安离开上京。

“谢谢你。”身后传来秦希的声音,有些干巴巴地道。

楚凌没有回头,只是道:“不必,我跟秦殊…也算是朋友。”

秦希红着眼睛,愣愣地望着楚凌离去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406、男人的野心

“哦?秦希真的这么说?”皇宫御书房里,拓跋梁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站在殿下的黑衣人问道。黑衣人点头道:“回陛下,正是。听闻西秦王跟秦殊的关系不太好,四年前跟神佑公主也闹出了一些毛病。神佑公主上门虽然是好意,不过…他未必领情。对神佑公主十分冷淡,两人并没有说几句神佑公主便起身走人了。”拓跋梁冷笑了一声道:“秦殊这个弟弟啊…当初将他留在西秦,将秦殊送来上京做质子倒真是做对了。”言语间,显然是对秦希十分的不以为然。

“仵作那边有结果了么?”拓跋梁问道。黑衣人道:“确实是高手所为,一箭穿心死的十分干净利落。”拓跋梁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朕问的是,死的人到底是不是秦殊?”

黑衣人心中微寒,连忙垂首恭敬地道:“回陛下,确实是秦公子。”

拓跋梁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可惜了,罢了。”

黑衣人有些为难,“陛下,秦公子的身后事……”秦殊虽然是拓跋梁的心腹,却不是北晋朝廷官员,只能算是拓跋梁私人的幕僚。所以,身后事朝廷自然也是不管的。秦殊虽然有个弟弟是西秦王,但是秦希眼下显然是做不了主。

拓跋梁想了想道:“既然人已经死了,便让西秦王带回西秦去吧,也算是让他落叶归根了。”黑衣人连忙应是,心中却知道分明是拓跋梁觉得秦殊没有利用价值了,连吩咐人去办他的丧事都懒得吩咐。不过,落叶归根对秦殊来说或许也算是一件好事?

挥退了黑衣人,拓跋梁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思索起这两天的事情。秦殊的突然死亡确实让拓跋梁有些意外,不过拓跋梁却并不感到十分的惋惜和愤怒。秦殊确实很有能力,这几年也帮他办了不少事情。可惜他始终对西秦放不下,如此一来他想要将西秦收入囊中,就势必要先除掉秦殊。

这两年西秦王一直就有些不老实,私底下小动作不断。秦殊一而再再而三的替弟弟求情,早就已经触了拓跋梁的逆鳞,现在自己死掉了虽然有些可惜却也算是正中下怀,免得他自己派人动手了。真正让拓跋梁愤怒的是,有人敢动手杀秦殊这件事。秦殊是皇帝的心腹,有人刺杀秦殊而且还真的杀死了,这分明就是在跟他这个皇帝作对。

“来人。”拓跋梁轻哼一声,随手将手中的奏折扔回了桌上沉声道。

“陛下。”一个侍从模样的男子悄声上前,恭敬地道。拓跋梁问道:“昨天百里轻鸿和南宫御月在何处?”侍从显然是早有准备,连忙道:“回陛下,昨日昭国公主府设宴,驸马自然在府中,国师也去了。不过国师中途离开……”南宫御月的去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跟踪的。拓跋梁冷声道:“朕问的是昨晚。”

侍从道:“昨晚南宫国师…一直都在白塔,没有出门。至于驸马…想来也没有出门。”拓跋梁其实也知道,以南宫御月和百里轻鸿的实力,就算是出门了也未必有人能看得见。有些烦躁的地皱了皱,“让冥狱给朕仔细查,一定要找到刺客!”在上京皇城里,隐藏着这样一个随时可以闯入驿馆取人性命的人,着实是让拓跋梁不安。他还记得,先皇…不就是在宫中被刺杀的么?

“是,陛下。”

秦殊的突然被刺让楚凌的心情十分低落,当初在上京那两年多,秦殊确实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因为有他的陪伴才让她刚到上京这样一个天启人处处被人看不起的地方没那么孤单寂寞。这样一个习惯于隐藏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突然就被人杀了,除了让楚凌觉得有些不真实以外,也难免生出一种世事无常的感觉。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楚凌回头便看出君无欢漫步走了进来。君无欢走到她身边站定,抬手轻抚她有些苍白的面容,道:“心情不好?”楚凌苦笑了一声,道:“是不太好。”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拉着她靠着自己轻声道:“别难过。”楚凌轻叹了一声,道:“就是觉得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你觉得,是谁下的手?”君无欢道:“上京城里能杀得了秦殊的人不少,但是会去杀他的人却不多。最有可能对秦殊下手的,自然只有一个人了。”

“百里轻鸿?”楚凌道。君无欢纠正道:“应该说是拓跋明珠,百里轻鸿只能算是杀人的刀。”

楚凌道:“若是这把刀自己不愿意,拓跋明珠也没有办法吧?”拓跋明珠若是真的能试试为百里轻鸿做主,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君无欢轻声道:“只怕…拓跋明珠也未必知道到底是她自己想杀秦殊还是百里轻鸿想杀秦殊吧。”

楚凌一怔,抬头看向君无欢道:“什么意思?”君无欢道:“若是拓跋明珠有阿凌这般聪慧,也不至于被人耍着玩儿了。”不过拓跋明珠这也是自作孽。百里轻鸿虽然是武将,却是百年世家中长大,被当做未来继承人培养的嫡长孙。这样的人,不玩心计便罢了,若真要玩起心计来,拓跋明珠这样这样的被他坑死了还要替他数钱。

楚凌蹙眉道:“百里轻鸿为什么突然要杀秦殊?”君无欢道:“大概是因为,秦殊在拓跋梁面前快要待不下去了吧。”

“嗯?”楚凌不解,君无欢道:“西秦王这两年动作频频,都是秦殊在拓跋梁面前替他扛下来的。拓跋梁的忍耐只怕是到了极限了。而且,拓跋梁若想要出兵沧云城和天启,势必要先将西秦收入囊中才行。西秦称臣,哪里比得上真正让西秦成为北晋的一部分来的方便?”楚凌半晌说不出话来,想起西秦驿馆那个眼睛红红的少年西秦王,这货当真是实力坑哥啊!

楚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猛然抬头看向君无欢道:“秦殊和百里轻鸿……”君无欢含笑微微点头,楚凌心中猛跳,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渐渐平稳下来,“看来,是我白操心了。”

君无欢笑道:“阿凌确实不必替他们操心。秦殊若是要死,这些年都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楚凌皱眉看向君无欢道:“秦殊知道你……”君无欢但笑不语,楚凌一瞬间脑海里转的飞快,良久方才道:“我明白了。”君无欢有些诧异,问道:“阿凌明白什么了?”

楚凌道:“你、南宫御月、百里轻鸿、秦殊。”

君无欢笑道:“我就说,阿凌果然是最聪明的,什么都瞒不过阿凌。”楚凌淡淡道:“男人都这么野心勃勃么?为了争夺天下机关算尽,不择手段的嘴脸真难看。”君无欢笑道:“我可不是为了天下。”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笑道:“乱世亦是大争之世,你真的不心动?”

君无欢摇头,“太累,没意思。其实…南宫倒也不全是为了权力。”即便是百里轻鸿和秦殊,也未必全是为了野心。只能说境遇必然会影响人生,进而影响人的心性。

楚凌点头表示赞同,“我倒是相信,南宫国师不是为了权力。”权力在南宫御月的心中只怕也只是一件玩具而已。偏执的心性注定了他心里不可能放着太多的东西,权力天下在他心中肯定不是占着最重要的地位。

“公主,有客人求见。”门外,雪鸢恭声禀告道。

楚凌侧首问道:“什么人?”雪鸢道:“说是呼阑部素和明光。”名字倒是十分的正派,只是那模样看起来倒是跟名字仿佛不太搭。雪鸢心中暗暗道。

“素和明光?”君无欢的声音突然响起,雪鸢只觉得浑身一冷,连忙低下了头来去,低声道:“是,公子。”楚凌问道:“他可有说什么事?”雪鸢飞快地扫了一眼里间,硬着头皮答道,“他说特来拜访公主,还送上了厚礼。”用比平时快了一倍的语速说完,雪鸢都觉得温度瞬间降了不少。

楚凌想了想道:“知道了,这就去。”

“是,公主。属下告退。”说完,雪鸢转身飞一般地溜走了。

素和明光坐在花厅里喝茶,同时接受众人一致的围观。昨天素和明光向楚凌求婚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回了府中,没能围观到现场的众人深感遗憾。玉霓裳和肖嫣儿更是对这位塞外狼主充满了好奇心。听说素和明光来访,纷纷丢下了自己手里的事情跑来围观。

素和明光喝了一口茶,有些不习惯地皱了皱眉,放下茶杯开始打量起花厅里的陈设。听说这府邸原本就是神佑公主当年在上京的居所,一景一物都维持原状没有丝毫变化。素和明光想要了解楚凌,自然对她住的地方也赶到好奇。

肖嫣儿和玉霓裳挤在角落里小声嘀咕着。

“没有我君师兄好看。”肖嫣儿低声道。玉霓裳看了几眼,有些迟疑地道:“好像…也挺好看的啊。”玉霓裳在神佑军中混久了,审美也跟天启的大家闺秀们不太一样了。驸马自然是十分的俊美不凡,但是这位塞外狼主似乎也是一派英雄气概。肖嫣儿闻言,扭头看了看也有些迟疑起来,“好像…是还不错,就是黑了一点,不知道我卖美白丸给他他要不要?”她研究出来的压箱底药,效果还可以,就是太贵了没人买。

玉霓裳立刻鼓起了包子脸瞪着肖嫣儿,“你有美白丸竟然不先卖给我!”肖嫣儿无语,“你又不黑。再白就要白成鬼了。”天启的大家闺秀,鲜少有肌肤不白皙的。玉霓裳也算是平京城里有名的小美人儿。实在用不着浪费她珍贵的药丸。

玉霓裳傲然道:“你哪里知道,马上就要夏天了,我经常在外面走动总是带着帷帽十分的不方便。公主说了,一白遮三丑,一黑毁所有。”

“我这是美白丸,不是防嗮丸。”肖嫣儿没好气地道。

“晒黑了再吃。”玉霓裳美滋滋地道,“我帮你卖给他卖个高价,多出来的钱你折了药给我好不好?”这黑乎乎的大高个儿,一看就不缺钱,而且很好骗。

肖嫣儿无语,“你一个大家闺秀,这么吝啬做什么。”

玉霓裳傲然道:“答不答应?”

“成交!”玉霓裳比她会做生意,交给她的东西总是可以卖出高价,这几年帮肖嫣儿赚了不少钱。

“……”沉默喝茶的素和明光。

“……”陪着喝茶十分尴尬无地自容的萧艨。

楚凌踏入大厅的时候觉得气氛有些古怪,莫名地看了萧艨一眼,萧艨却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来道:“公主,属下告退。”

“……”楚凌无语地看着拔腿就往外跑的萧艨,目光落到了还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两只身上,朝着两人招招手道:“客人坐在这里,你们在哪儿做什么呢?幸好舅舅不在,不然……”提起襄国公,玉霓裳不由得抖了抖连忙跟着肖嫣儿站起身来凑到楚凌身边,“公主。”

“阿凌姐姐。”

楚凌无奈地看看两人,有些歉意地看向素和明光道:“小孩子顽皮,让狼主见笑了。”

素和明光笑道:“公主言重了,两位姑娘…很、会做生意。”

楚凌有些不解,肖嫣儿和玉霓裳却瞬间明白了。玉霓裳顿时大囧,原来她们的盘算都让人家听到了啊。回头看看他们方才蹲地地方,这么远都能听见?肖嫣儿勾了勾玉霓裳地手心,对她示意:高手。

完了!两人对视一眼,十分地沮丧。

宾主落座,楚凌看向素和明光道:“狼主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素和明光笑道:“昨天我莽撞失礼了,今天特意前来向公主赔礼。”

楚凌倒是松了口气,笑道:“狼主言重了。”想通了就好,楚凌表示她虽然偶有自恋,但是作为一个已婚女子,着实不想卷入什么爱恨纠葛之中了。却听素和明光继续道:“昨天是我太过鲁莽无礼,我已经问过族中老人,提亲应当十分郑重其事才显得对公主的尊重。”楚凌唇边的笑容渐渐僵硬,果然听到素和明光继续道:“因此,今天特意备下礼物上门,向公主请罪。二来也是为了郑重的向公主提亲。”

哇哦。

蹲在一边当蘑菇的肖嫣儿和玉霓裳眼睛一亮,打量素和明光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楚凌放下手中茶杯,看着素和明光送到自己跟前的锦盒。里面放着好几件饰品,不必细看就知道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只听素和明光继续道:“因为不知道会遇到公主,是以这些礼物都是在上京匆忙准备的只能堪当一份见面薄礼,我已经让人快马族中,届时自会有人将聘礼送来。定不会委屈了公主。”

楚凌有些无奈,“狼主,昨天我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素和明光点头道:“自然。”

楚凌将手边的盒子推开,道:“承蒙狼主厚爱,我实在承受不起。狼主一代英豪,堪配一位真心你与携手的女子,实在不必在我身上费心。”素和明光道:“公主可是对已故的那位长离公子念念不忘?”楚凌大方地点头道:“不错,我早已发誓今生绝无二心。他不负我,我亦绝不负他。”

素和明光皱眉,道:“他已经不在了,自然绝不会再负你。”

楚凌点头,素和明光望着楚凌打量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道:“那位长离公子当真是好福气,能让公主如此相待。我族虽然不在意女子贞节,但也十分佩服。我等公主哪一日改变主意。”

楚凌道:“我若改了主意,那岂不是让狼主白佩服一场?”

素和明光笑道,“怎会?公主若是改了主意,自然是被我所感动才改了心意。我只会高兴。”

无法理解,你高兴就好。

“如此,这些请狼主收回。”

素和明光摇头道:“这是给公主赔礼的,公主若能原谅我昨日失礼,还请收下。”

楚凌思索了片刻,“如此,就多谢狼主了。”心中暗道:回头找舅舅给素和明光回一份礼就行了。总比继续跟他扯原不原谅还有求亲的话题要好的多。

407、挑拨

送走了素和明光,楚凌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刚转身就对上了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即便是自诩胆识过人的神佑公主也被吓了一跳,“你们干嘛?”

肖嫣儿兴奋地道:“阿凌姐姐,这个就是想你求亲的那位塞外狼主啊?”见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楚凌斜了她一眼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肖嫣儿嘿嘿一笑,知道怎么能比得上亲眼见到和阿凌姐姐亲口承认呢。君师兄这下子总算是要有个情敌了,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玉霓裳倒是正常多了,有些忧虑地道:“幸好公主拒绝了,虽然这个素和明光看起来像是还不错。但是…漠北那地方听说冷的很,不是风雪就是沙尘,可不适合公主这样的美人儿生活。”只要一想到公主殿下如雪似玉一般的容颜被风雪所摧残,玉霓裳就觉得心疼不已。公主殿下还是更适合她们平京那样的地方。

楚凌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少跟我瞎扯,方才你们在这里干了什么?”两人眨了眨眼睛,两双无辜的大眼睛竟然诡异地有几分相似,“没有呀,我们什么都没做。”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楚凌怀疑地看着两人,“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素和明光和萧艨的神色会那么奇怪?

楚凌似笑非笑地道:“你们不说,我去问萧艨也是一样的。到时候…后果你们知道的。到时候舅舅追究起来你们可别怪我……”闻言,两人顿时垮下了小脸。对视了一眼,方才有些吞吞吐吐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楚凌听完也是哭笑不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当着人家的面吐槽人家黑也就算了,还想要将卖不出去的药丸高价卖给人家。还当着人家的面讨论,被人听了个真着。脸都被这两个货丢尽了!楚凌忍不住捂脸,素和明光不会以为他们天启的人都是这么傻乎乎的吧?

“阿凌姐姐,你生气啦?”肖嫣儿小声道。楚凌无力地挥挥手道:“没事儿,狼主想必不会跟你们计较地。不过…你们那个药丸也别指望人家买了。”还是高价买!素和明光要是真买了不就坐实了他人傻钱多吗?

“哦。”两人都很是失望,有些无精打采地模样。楚凌默默翻了个白眼,难得理会这两个活宝转身往后院走去。肖嫣儿和玉霓裳分开的时候,都还算是正常人。但是这两个凑到一起之后总是会办出一些不太正常的傻缺事情。

素和明光刚走出武安郡主府,族中的侍从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道:“狼主,北晋皇请你入宫议事。”素和明光微微皱眉道:“不是说北晋皇的心腹死了么?怎么还有功夫找我议事?”侍从低声道:“不过是一个西秦质子而已,拓跋梁未必放在心上。”素和明光问道:“说了什么事吗?”侍从摇头道:“没有,想必是为了公主的事。”这次要进宫成为拓跋梁右皇后的是素和明光的嫡亲妹妹,在呼阑部也算是地位尊崇了。素和明光点点头道:“走吧。”

拓跋梁果然是为了右皇后的事情召见素和明光的。原本双方商议的是等拓跋梁的寿宴结束之后再择日送公主进宫,也让呼阑部的族人多陪伴公主一段时间。不过这两天因为素和明光对楚凌的态度却让拓跋梁改变了主意,想要提前迎接右皇后入宫。

素和明光自然不会轻易同意,“先前商议好了时间,陛下突然要提前小妹还未曾做好准备,只怕太过仓促了。”拓跋梁以为,呼阑部的姑娘是他说什么时候娶就什么时候娶的么?素和明光当然知道拓跋梁是为了什么,不过却并没有什么歉意。他想要迎娶神佑公主之心是真的,并不会因为拓跋梁而改变。

拓跋梁显然也很立脚这位塞外狼主,皱眉道:“狼主既然答应与我北晋结盟,却又求娶天启公主,又是什么意思?”素和明光道:“我是真心想要娶神佑公主为妻,与结盟何干?”拓跋梁冷声道:“若天启皇帝要求素和狼主撕毁与北晋的谋远转而与天启结盟呢?”素和明光皱眉道:“我自然不会答应,如今与天启结盟与我呼阑部并无益处。”拓跋梁冷笑一声道:“若天启皇帝非要这个条件呢?素和狼主是娶还是不娶?狼主对着神佑公主大献殷勤,可知道这几日朝野上下对于呼阑部结盟已经议论纷纷?这边是朕为何要呼阑公主提前入宫的原因。”

素和明光沉声道:“我想迎娶神佑公主是我自己的事情,与呼阑部无关。若是神佑公主愿意嫁给我,我自然要排除万难尽量达成天启皇帝的要求。但我既是呼阑部首领,便不会牺牲族人的利益达成自己的目的。”

拓跋梁冷笑道:“若神佑公主也如此坚持呢?”

素和明光这一次沉默了更久,似乎在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良久方才道:“我说过了,我不会为了私利牺牲族人的利益。但是……我愿意为了神佑公主放弃狼主之名。”如果她真的愿意嫁给我的话,素和明光心中暗道。

“……”真特么的脑子有病!拓跋梁很想破口大骂。这素和明光跟神佑公主相识不过两天的功夫,哪儿来那么深厚的感情?拓跋梁也年轻过,也曾经遇到过十分让自己心动的女人。但平心而论,他一辈子也不可能说出为了哪个女子放弃现在的地位的话来。一个君无欢,一个南宫御月,如今又多了一个素和明光,这个神佑公主当真是妖孽转世不成?!深吸了一口,拓跋梁沉声道:“我听说神佑公主已经很郑重的拒绝了狼主。”

素和明光大方地点头,半点也没有被拒绝了的难为情道:“不错。”拓跋梁轻哼一声,道:“天启女子讲究从一而终,神佑公主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更何况,君无欢生前名动天下,富甲天下,虽然已经过世三年,但是忠心于他的人依然不少,神佑公主若是背弃当初的誓言,只怕君无欢的手下第一个便要不服。就说神佑公主身边的人,那个姓云的年轻人和姓肖的姑娘,就是君无欢的师弟师妹。所以,狼主还是死心的好。”

素和明光有些不耐烦地挑眉道:“是否死心是我自己的事,呼阑部既然答应与北晋结盟,就不会随意毁诺。言而无信,不是我族的行事风格。陛下若实在不放心,结盟取消,待陛下寿辰之后我便启程返回漠北。”呼阑部可没有求着跟拓跋梁结盟。

半个时辰后,素和明光漫步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等候在外面的侍从连忙迎了上来道:“狼主,怎么样了?”素和明光轻哼了一声道:“貊族人入关之后,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这拓跋梁,如今看起来倒更像是他们看不起的天启人,还不如神佑公主爽快。”侍从笑道:“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慎重?若是狼主与乌延人结盟,乌延人却一边去勾搭勒叶部,狼主想必也不会高兴的。”说到底,还是他们家狼主自己惹出来的乱子。

素和明光瞥了他一眼道:“乌延人若敢毁诺只要我不死,便连他们和勒叶部一起收拾。”侍从想了想,道:“北晋皇坐拥这么大一片土地,大约是要比从前胆小一些。”他们这些人也就是那么一些地盘,而且本来就不是一直不变的。今年被抢走了,明年再夺回来便是,跟北晋这样的可不好比。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宫门口,正好看到南宫御月带着人慢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素和明光,南宫御月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轻蔑地笑容。素和明光倒也没有生气,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南宫御月。昨日他跟南宫御月交手很快就被百里轻鸿拦住了倒是有些不太尽兴。虽然只是几招却也能感觉到南宫御月的实力不弱。对于强者,即便是对方冒犯了他素和明光也总是愿意忍让几分的。

“南宫国师。”素和明光点头道。

可惜,南宫御月却没有他这么好的涵养。身形一闪南宫御月已经欺近了他跟前,素和明光微微后退一步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便也没有动手,只是好奇地看着南宫御月。南宫御月低声问道:“听说,笙笙又拒绝了你?”

“笙笙?你说神佑公主?”素和明光问道,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没有说话。素和明光点头道:“不错,神佑公主又拒绝了我。”南宫御月道:“她是不是说…她这辈子只喜欢君无欢一个人,不会再喜欢别人?”素和明光点了点头道:“不错。”南宫御月道:“她骗你的。”素和明光有些诧异地挑眉道:“哦?”南宫御月道:“你可听说过沧云城主?”

素和明光想了想点头道:“自然。”沧云城主晏凤霄不仅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更是以一己之力建立沧云城,与江北跟北晋对抗十多年。貊族更是数次派大军围攻沧云城都铩羽而归。素和明光这次来中原,原本是想要领教一番拓跋兴业的武功的,谁知道他来晚了一步拓跋兴业刚刚失踪了。如今整个上京能让素和明光有兴趣地人也只有南宫御月,百里轻鸿等少数几个人了。而沧云城主,自然也要算在其中。只可惜沧云城主行踪莫测,想要找到他着实是太难了。

南宫御月微微勾唇道:“神佑公主与沧云城主私交甚笃,你若是想要娶笙笙,只怕要先打败晏凤霄才行啊。”

素和明光看着百里轻鸿,对他的话并不轻信,“这消息似乎没几个人知道,国师又是怎么知道的?”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作答,“信不信随你。”说完便于素和明光擦肩而过,朝宫里走去了。素和明光回头看着他潇洒而去的背影,低笑了一声道:“沧云城主…有意思。”

旁边的侍从也听到了南宫御月的话,有些担心地道:“狼主,这南宫国师是什么意思?”昨天因为狼主的一声求亲就跟狼主打了起来,今天却告诉狼主这种消息。难道真的如貊族人所说,这南宫国师脑子不太正常?

素和明光笑道:“你听不出来么?他在挑拨我去跟沧云城主为敌。其实,用不着地……”侍从连忙道:“狼主三思,且不说那沧云城主行踪诡秘,实力莫测,咱们如今本就在别人的地盘上,若再贸然跑去沧云城的地界,只怕是不妥。”

素和明光淡淡地瞥了侍从一眼道:“不用他挑拨,能与天下英豪交手,是我素和明光的荣幸。早晚有一天,总要与沧云城主遇上的。不过……南宫御月的话,也未必全是假的。”侍从不解,“狼主觉得他说的是真的?神佑公主真的……”素和明光道:“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嫉妒沧云城主,这两人不是有私仇,就是情敌了。”

“……”这俩人,既有私仇也是情敌。

秦殊的死似乎并没有在上京城里掀起多大的波浪,除了最初几天有些乱,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和热闹。只除了秦希一行人依然还被围困在西秦驿馆里,直到拓跋梁的寿辰当天也没有放不出来。

拓跋梁寿辰当天,整个上京仿佛的沸腾了起来。一大早,楚凌便准备妥当与襄国公一起带着人进了宫。皇宫里今天更是一反平常的肃穆宁静,显得格外的热闹。就连平时总是隐居不出的太后也难得出现在人前来凑这个热闹,更不用说各国前来祝贺的使者,整个皇宫里都是一副人声鼎沸的热闹模样。

“这哪儿是皇宫,这是菜市场吧?”跟着楚凌一起进宫的玉霓裳忍不住低声吐槽道。楚凌忍不住失笑,别说还真挺像的,特别热闹人声嘈杂。穿着各种服饰,长着各种样貌,甚至不同肤色的人们来来去去。有些人之间甚至连语言也不通,叽里呱啦连比带划竟然也能玩到一起。

神佑公主身份不同,进了宫便有人官员亲自引导去见过太后和大皇后。

只是一进了大殿才发现,原来与外面并没有什么不同。一眼望过去,偌大的大殿中竟然已经坐了七八十人,与天启女眷的娴静端庄截然不同,虽然这种场合人们也尽量保持礼节,却依然显得热闹了许多。

“天启神佑公主到!”

大殿里众人朝着门外望去,便看到了带着两名少女从外面走进来的红衣女子。神佑公主这个名字,对在座的宾客除了貊族的女眷以外并没有什么影响力,所以更吸引她们注意的其实是楚凌的容貌。不过在座的人中长得美貌的也有那么几位,所以楚凌能感觉到真正落在她身上的凌厉目光也都还是貊族人的。

“天启神佑公主见过北晋太后,大皇后。”楚凌含笑拱手道。

“神佑公主免礼。”出声的是太后,虽然太后鲜少露面,出过楚凌曾经也是见过太后的是以并不陌生。含笑道:“谢过太后,祝太后福寿安康。”

北晋太后似乎很是高兴,笑道:“公主说话就是让人欢喜,公主千里迢迢远来上京,若有什么失礼怠慢之处,还望勿怪。”

楚凌自然道一切皆好太后言重了。

宾主一番寒暄之后,楚凌方才走到一边坐下。肖嫣儿和玉霓裳在在她身后不远处也做了下来。因为天启公主的身份,楚凌的座次在宾客中十分靠前,就在左手边第一个甚至比拓跋明珠还要更前一位。而她对面则坐着一个陌生的五官有些深邃,容貌秀丽的蓝衣少女。

楚凌一怔,正好看到她望过来的眼眸。少女是一身麦麸色的肌肤,却并不粗糙反而仿佛十分细致。一头微微卷曲地浅黄色长发在这一屋子各种肤色发色的女眷总倒也并不如何怪异。真正让楚凌注意到的是她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楚凌一瞬间便明白了少女的身份。

呼阑部公主,素和明光的妹妹……素和金莲。

这名字仿佛有些俗气,但是……金莲,乃是呼阑部的族徽。因此,以金莲为名,可见这位公主的受宠程度。只是……这样一位受宠的公主,为何会被送来作为结盟和亲的人选呢?

408、素和金莲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素和金莲再次看向楚凌,甚至还给了她一个和善的笑容。楚凌愣了愣眨了下眼睛,觉得这位公主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正思索着,就听到太后笑道:“公主可是看着孩子陌生?”楚凌抬眼看向太后,见太后正定定地望着自己,便含笑点头道:“呼阑部金莲公主,确实是第一次见,公主有礼了。”素和金莲笑容明媚灿烂,对着楚凌笑道:“神佑公主客气了,能见到公主才是我的荣幸呢。我可是听哥哥提起过公主好几次呢。”楚凌有些无奈,“让公主见笑了。”

太后点头笑道:“这正是呼阑部的金莲公主,我听说她也是身手了得,神佑公主有空倒是可以与她切磋一番。”楚凌也不拒绝,笑道:“那到时候我便上门打扰金莲公主了。”

坐在太后旁边的大皇后见状,也淡淡地开口道:“金莲公主武功高强,倒也是咱们拓跋家的福分。”这话一出,作为靠前地一大片地方声音似乎都瞬间低了下去。金莲公主是要入宫做皇后的,虽然不是大皇后,但是在北晋三个皇后的地位相差其实并不算大。所诞下的子嗣也都算是嫡子。甚至宫里已经传出了消息,等到陛下寿辰之后就会择吉日迎金莲公主入宫,拓跋梁还专程给了封号“金莲皇后”。大皇后这话,听着怎么让人觉得有几分不善的意味呢?

金莲公主竟然也半点不怯场,落落大方地笑道:“多谢皇后夸奖,金莲愧不敢当。”大皇后轻哼了一声,看向金莲公主的神色有些阴郁。太后见状微微皱了下眉头,面上却笑道:“好了,知道你喜欢金莲公主,以后有的是机会夸她。今天神佑公主在呢,莫要怠慢了客人。”

大皇后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当面顶撞太后,只得暗暗忍下了心中怒火恭声应道:“是,母后。”太后虽然不是拓跋梁的生母,然而身为两朝太后又是拓跋梁父亲的嫡妻,即便是拓跋梁也不得不对她尊重有加更何况是大皇后?

说起来,虽然如今大皇后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身份了,但是她却觉得自己这些年没能过上一天的舒心日子。自从两个儿子一死一伤,大皇后伤心之下也怨恨女儿薄情,与拓跋明珠的关系也早不如早年的亲密。

更何况如今拓跋明珠也早就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了,自然也不再是那个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儿了。如今不仅呼阑部送了这么一个公主过来,就连勒叶部也送了一个侄女过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大皇后怎么会不知道?

她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拓跋梁没有登上皇位是不是要更好一些。毕竟,当年她还是明王妃的时候,日子过的可比现在顺心多了。这皇后之位,除了一个虚空的头衔,还给她带来了什么?拓跋梁一个月都未见得会踏入她的宫门一步!

如今,看着殿中坐着的这些花朵儿一般鲜嫩的少女,大皇后只觉得心中仿佛淬出了毒一般的痛苦。

“神佑公主。”太后毕竟年事已高,略作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休息了,众人也得了自由可有在宫中的花园里游玩。楚凌正打算去找素和金莲打发时间,却被拓跋明珠先一步拉住了脚步。

回头看向正漫步走向自己的拓跋明珠,楚凌微微挑眉,大夫说有几个月的身孕了?这慢悠悠地动作还扶着腰什么的,未免太过刻意了一些吧?看向拓跋明珠,楚凌道:“昭国公主,有何指教?”

拓跋明珠心情似乎不错,笑道:“本宫想跟神佑公主聊聊,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楚凌偏着头打量着她,突然嫣然一笑,然后神色突然变得傲慢起来,“抱歉,本宫没空。”本公主是你说想要聊聊,就可以聊聊的么?

拓跋明珠也不着急,只是看着楚凌慢悠悠的道:“难道,公主也不想知道秦殊的事情么?”楚凌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拓跋明珠,她算是知道拓跋明珠为什么心情这么好了,因为百里轻鸿替她杀了秦殊么?这女人也未免太好哄了吧?

耸耸肩,楚凌改变了注意,道:“走吧。”拓跋明珠得意地一笑,显然是觉得自己赢了楚凌,“请。”

两人走到花园一角一处无人的地方,拓跋明珠小心翼翼地坐下方才挥退了扶着自己的人道:“神佑公主请坐。”

楚凌看了她一眼,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说说吧,昭国公主想要跟本宫聊什么?”拓跋明珠笑道:“我记得,公主当初在上京的时候,跟秦殊的关系不错?”

楚凌漫不经心地道:“还说得过去,毕竟我们都是出门在外么。”

拓跋明珠轻笑一声道:“出门在外?我看是寄人篱下吧?”楚凌道:“随便公主怎么说。”

拓跋明珠见楚凌不为所动,倒是有些迟疑起来了。她就是想要看到楚凌生气,如果楚凌不在意那她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人最讨厌的不就是自以为狠狠的一拳砸过去可以打中对手,结果却砸进了一团棉花里么?现在拓跋明珠就是这种感觉。

楚凌一只手拖着下巴,有些慵懒地道:“公主到底是想要跟我说什么呢?秦殊…秦殊是百里轻鸿杀的吧?”

拓跋明珠心中一跳,却并不如何紧张,她只是没想到楚凌会这么轻易就知道真相而已,“公主不要胡说,你有什么证据?”楚凌挥挥手道:“既然不是百里轻鸿杀的,你特意找我说什么?就算我要替秦殊报仇,也找不上你们啊。更何况……”

楚凌突然靠近了拓跋明珠,微笑道:“我跟秦殊的交情真的很一般,所以…到底是谁杀了他,公主非要找个人聊的话不如去找北晋皇或者西秦王啊。”

拓跋明珠微微向后仰,与楚凌拉开了距离。打量了楚凌好一会儿,方才慢悠悠地道:“公主可还记得…灵犀公主?”楚凌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淡去。见她如此,拓跋明珠终于有些高兴起来了。楚凌是她见过的最难对付的人,倒不是说她有多厉害而是她几乎找不到楚凌的弱点。没有弱点就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即便是有一天她能够杀了楚凌,也只能折磨她的身体而已。

拓跋明珠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楚凌,按理说她应该更讨厌楚拂衣才是。但是拓跋明珠知道,即便是楚拂衣活着的时候,她都没有如厌恶楚卿衣一样的迫切地希望看到她痛苦甚至死去。

楚凌淡淡道:“你想说什么?”拓跋明珠微笑道:“你可知道…楚拂衣当初为什么会被赶出沈王府么?”楚凌神色微冷,拓跋明珠轻笑道:“因为…沈王妃以为楚拂衣怀孕了,而且,只要楚拂衣生下子嗣,拓跋胤就会立她为侧妃。”

楚凌道:“是你做的?”

拓跋明珠笑眯眯地看着她并不答话,楚凌冷笑一声道:“怎么?不敢承认?”拓跋明珠轻笑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是我又如何?楚卿衣,你那个姐姐跟你一样讨厌,可惜…跟你比起来她实在是太没用了。那样一个没用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让沈王对她神魂颠倒?让别人对她牵肠挂肚?”

楚凌眼中闪出凌厉的光芒,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别人…该不会是百里驸马吧?”

拓跋明珠脸上的笑容蓦地一僵,咬牙狠狠地瞪着楚凌。楚凌轻蔑地道:“被他惦记,我姐姐只会觉得恶心,公主还是自己好好收着吧。”

拓跋明珠狠狠地一抓自己的衣摆,突然冷笑道:“楚卿衣,你得意什么?你那个姐姐不过是个被千人骑万人……”

啪!拓跋明珠跟前的茶杯被人掀翻落到了地上,楚凌一闪身已经到了拓跋明珠跟前一把抓住拓跋明珠的头发按着她的头就往桌面上压去。拓跋明珠本身也是习武之人,自然想要反抗,可惜她的手才刚抬起头就觉得手肘一麻,整条手臂都仿佛麻木了一般。

隐藏在暗处的护卫连忙想要上去,楚凌手中流月刀贴着拓跋明珠的脸颊钉在了石桌上。拓跋明珠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溅起的石屑打得生疼。

“神佑公主,你想干什么?!”护卫有些紧张地叫道,谁也没有想到这神佑公主在北晋皇宫里也敢说动手就动手。

拓跋明珠冷笑道:“楚卿衣,你敢杀我么?”拓跋明珠当然知道自己赢不了楚凌,她之所以敢独自一人挑衅楚凌就是笃定了她不敢在皇宫里动手。甚至她都不敢将这件事闹到明面上来,否则败坏地只能是楚拂衣身后的名声。

楚凌淡淡扫了不远处的护卫一眼道:“怕什么,你们公主说得对,我又不敢杀她。”

“……”您这样子着实是不太像不敢的模样。

“楚卿衣,你放开我!”坐着被人贴脸压在桌面上的感觉着实不太舒服,拓跋明珠忍不住叫道。楚凌冷笑一声,提起流月刀在拓跋明珠的脸颊上轻轻抹了两下,道:“昭国公主,挑衅我是不是让你特别的愉快?”

拓跋明珠道:“你们天启人都是无能的下等人,只配做我们貊族人的奴隶。楚卿衣,总有一天,你会跟你姐姐一样……”

“啧。”楚凌轻叹一声道:“不愧是貊族公主,果真是不怕死啊。拓跋明珠,就凭你今天的话,我保证…会让你死得后悔自己这辈子做过人。”

拓跋明珠嗤笑一声,显然是十分的不以为然。楚凌俯身,一只手轻轻抚上了拓跋明珠尚且平坦的腹部。拓跋明珠身体不由得僵住,“你…你想干什么?”

楚凌笑道:“你想太多了,我当然什么也不会干了。”贴近她耳边,轻声道:“真是…可怜的孩子。”还在娘胎里就被亲爹下了毒,也不知道能活到几岁。能不可怜么?

拓跋明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你放开我!楚卿衣!你敢对我的孩子动手…你敢!”

楚凌这一次爽快地放开了她,不过放在被按向桌面的时候力气太大,拓跋明珠的脸颊红了半边。拓跋明珠恶狠狠地瞪着楚凌一眼,咬牙道:“你给我等着!”便站起身来,匆匆带着护卫走了。楚凌含笑不语,“好呀,我等着。”

看着拓跋明珠狼狈离去的背影,楚凌嗤笑了一声方才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花丛,“公主,看够了么?”姓素和的都喜欢偷窥么?

素和金莲从花丛后面走了话来,笑着对楚凌举起大拇指道:“神佑公主果然厉害,佩服。”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素和金莲道:“金莲公主也很厉害。”素和金莲很是自来熟地在楚凌对面坐了下来,道:“你跟那个拓跋明珠有仇么?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就跟疯狗似的。”

楚凌抬手,爱惜地轻抚自己的面容叹道:“我这样的容貌…跟大多数女人都有仇。”

素和金莲愣了愣,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道:“你果然跟我哥哥说的一样有趣。”

楚凌挑眉道:“你哥哥觉得我有趣?”

素和金莲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哥哥是认真的,是我觉得你有趣。我还从来没想到女人会拒绝我哥哥的求亲呢。”楚凌道:“这种事情,多了就习惯了。倒是金莲公主,怎么有功夫来找我玩儿?”

素和金莲漫不经心地道:“这上京一点意思都没有,闲着也是闲着,我来看看我哥哥看中的未来嫂子啊。”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上京没意思你还来?你以后可是要在上京…不,要在这皇宫里住一辈子的。”后宫女子,想要出宫的机会可不多。更不用说素和金莲是外来的,就算出宫了都没地方去。

素和金莲道:“拓跋梁说要跟我族联姻,我最大,所以我就来了呗。”

“啊?”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素和金莲解释道:“我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还有一个才十岁。而且她们那么笨,来了这种地方还不被人给吃了?”

楚凌沉默了半晌,终于道:“你真是个好姐姐。”

素和金莲笑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我哥哥跟我说,要是我肯来上京的话,等以后弄死了勒叶家的人,就把抢到的地盘分我一块儿,很大的一块儿哦。”

楚凌道:“弄死勒叶部的人?”

素和金莲道:“你不知道么?我阿爷,两个叔叔,还有我阿娘都是被勒叶部的人杀死的啊。我们当然要为他们报仇啦。”最重要的是,勒叶部的地盘大,而且水草丰美,着实是让人看着有些羡慕啊。

楚凌道:“你都来上京了,就算你哥哥以后分给你地盘有有什么用处?”

素和金莲笑吟吟地看着她并不答话,楚凌思索了片刻,有些诧异地看着素和金莲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就不怕我告诉别人么?“素和金莲道:”我觉得你不会告诉别人呀?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嘛,做朋友当然要告诉对方自己的秘密了。”楚凌耸耸肩道:“我要告诉你什么秘密交换呢?”

“随便。”素和金莲道,“不告诉也可以,反正我认定你这个朋友了。”楚凌想了想,道:“行吧,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素和金莲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的望着她,楚凌俯身在素和金莲耳边低语了几句。素和金莲眨了眨眼睛望着楚凌没有说话,楚凌笑眯眯地道:“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不要告诉别人哦。”

素和金莲想了想,抬起手发誓,“对我族狼神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楚凌笑道:“没这么严重,交换秘密嘛你也告诉我了呀。不过…你要跟我做朋友,不知道你哥哥打算跟谁做朋友啊?”素和金莲耸耸肩道:“这个我可帮不了你,我哥哥现在…大概还是打算跟拓跋梁做朋友。不然怎么会答应让我嫁给他呢。不过,你要是现在就答应嫁给他,说不定他就改变主意了。”

楚凌扶额,“我可没那个福气。”

素和金莲耸耸肩,“所以,我就只好嫁啦。

“你不考虑一下?”楚凌好奇道。

素和金莲笑道:“有什么好考虑的?反正我在漠北也玩腻了来上京玩玩也好啊。你嫌拓跋梁又老又丑是么?我觉得还行吧,当然跟哥哥没法比。听说你的丈夫长得很好看?”

楚凌心中暗道,跟素和金莲比起来,拓跋梁虽然不算丑但是确实有点老了。

素和金莲叹气道:“谁让我穷呢,等我有钱了害怕没有好看的男人么?”别看她是呼阑部公主,他们呼阑部本来就没有天启和北晋有钱,她这个公主自然也不如天启的公主有钱了。更何况,他们那一年有大半年都是千里冰封的地方,哪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愿意去啊。

想到此处,素和金莲有些羡慕嫉妒地望了楚凌一眼。

楚凌不明所以,不过却深感这位金莲公主非常的有思想,有抱负。点头赞赏道:“言之有理,祝公主心想事成!”

素和金莲笑道:“我若是心想事成,你说不定就要不好了。”

楚凌笑道:“公事归公事,私交归私交。就算立场相悖,作为好朋友,我还是要祝你心想事成的。”

素和金莲举杯笑道:“爽快!那我也祝你心想事成!”

一声清脆地碰撞声,两个茶杯碰在了一起。

“干了!”

409、入赘?

拓跋梁的寿宴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不过楚凌却能从那仿佛四海来朝的热闹中看出几分不和谐来。无论是先皇的那些儿子们,还是拓跋梁的姻亲,或者是其他塞外部落前来道贺的使者。拓跋梁跟这些人的关系并不那么和睦,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真心来祝贺臣服于北晋的。

祝摇红依然跟在拓跋梁身边,只是稍微落后大皇后半步,显然先前算计楚凌失败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她在拓跋梁心中的地位。甚至,因为某些原因可能让拓跋梁更加信任她了一些。

素和金莲趁着别人不注意,对她抛了个大大的媚眼。楚凌有些好笑地端起酒杯掩盖住了唇边的笑意。招惹了这么一位女中豪杰,她都要忍不住开始为拓跋梁往后的日子默哀了。

素和金莲坐在素和明光旁边,见兄长皱眉看向自己立刻高兴地低声笑道:“哥哥,你太没用了。你被卿衣拒绝了对不对?”

“卿衣?”素和明光微微蹙眉,有些不悦。素和金莲得意地道:“我跟神佑公主可是交换了名字和秘密的好朋友了,天启人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们…一见如故。哪像你…我猜你跟卿衣的关系这辈子大概都是妹妹的好朋友了,我永远也不能叫卿衣嫂子了。”真惨!

素和明光轻哼一声,问道:“你们先前说什么了?”

素和金莲挑眉道:“想知道?求我啊,求我也不告诉你。”素和明光无语,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妹妹慢条斯理地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想要的东西还在我手里呢。”这丫头到底分不分的清楚谁是老大?素和金莲笑眯眯地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告诉卿衣你欺负我。让她一辈子都不给你好脸色。哥哥,其实吧…你不觉得,让卿衣跟着你去漠北是在坑人家么?做人不能这么缺德。”

素和明光扬眉,看了一眼对面正侧首与人说话的楚凌,道:“怎么说?”金禾金莲道:“漠北那么冷,什么都没有。人家长得跟仙女儿一样,跟着你去了漠北还不变得跟你一样啊。你见过那么黑黝黝的仙女么?”只要一想到卿衣那如玉一般的肤色不复存在,她就觉得心痛欲碎。素和明光道:“我可以为她修建宫殿,让她永远不必被风吹雨打。”

素和金莲道:“那你跟养只小鸟有什么差别?人家在中原可以随便到处走也不用担心。哥哥,我给你出个好主意好不好,说不定天启皇帝立刻就会成全你哟。”素和明光怀疑地看着她,“说说看。”

素和金莲道:“你入赘到天启去当驸马怎么样?天启皇帝只有卿衣一个女儿,你要是肯入赘的话,他说不定就答应了哟。”

素和明光嗤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一直觊觎我的狼主之位。你这么说……”素和明光话锋一转,“好像也有点道理,咱不嫁拓跋梁了,呼阑部以后就辛苦你了。”

“哥,我错了!”素和金莲连忙抓住素和明光诚恳认错。她是想要一块土地自己说了算没错,但是她可不想扛着呼阑部的未来。这责任太过重大,她怕把自己压死了。素和明光看了一眼殿上的拓跋梁,微微皱眉道:“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么?我看那拓跋梁不像是个长命的。”素和金莲翻了个白眼,好歹还知道压低了声音道:“他要是个长命的,我还嫁给他干什么?哥,你说他死了我能分到多少财产?到时候你可要站在我这边啊。”

素和明光轻哼道:“我也没亏待你啊,你怎么这么爱钱?”

素和金莲摇头,“你不懂,拓跋梁虽然老了一点不过听说他年轻时候也算是个英雄人物。给我儿子找个当过皇帝的爹多威风啊,我来总比那几个傻丫头来强吧?就她们那么傻乎乎的,还不被人给整死了?不过最近…我倒是有点犹豫了,我看拓跋梁的儿子女儿脑子都不太好的样子,你说会不会影响到我儿子的脑子啊?”

素和明光轻哼一声,道:“我要是你,我就找拓跋兴业。”

“……”素和明光等着兄长许久,方才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哥哥你比我更能想啊,你以为我不想么?拓跋兴业是那么容易找的么?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勾得到啊。而且,拓跋大将军看起来不太像有钱的样子,肯定留不下多少财产给我儿子。”

素和明光无语:你儿子要是有个天下第一高手做爹简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他这个妹妹看起来是掉进钱眼里,没救了!

“咳咳。”坐在两人身后的呼阑部老者闷咳了几声,提醒兄妹俩注意场合。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正襟危坐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拓跋梁坐在大殿之上,看着大殿中满座的宾客很是志得意满。即便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何尝有过这般万国来朝的场面?目光落到座下正低头饮酒的楚凌身上时,拓跋梁目光微闪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另一边,靠后地位置拓跋赞神色有些阴鸷的坐着喝闷酒。拓跋梁已经知道,前些日子拓跋赞失踪是被楚凌给绑架了。真是个废物!而且还是个不安分的废物!拓跋梁心中不屑地道。

“陛下。”大皇后突然开口打断了拓跋梁的沉思,拓跋梁回过神来侧首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何事?”

拓跋梁现在很是厌烦这个女人,生得儿子又蠢又废物,没有一个像他不说。女儿还野心勃勃。勒叶部这些天跟拓跋明珠之间的事情拓跋梁自然是看在眼里地,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早就看勒叶部十分不顺眼,同时也加重了拉拢素和明光的心思。

大皇后眼神微黯,举起酒杯道:“臣妾只是想祝陛下寿辰安康。”

大庭广众自然不能不给皇后面子,拓跋梁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只听大皇后道:“臣妾娘家的俏儿特别为陛下准备了一支舞,想要为陛下贺寿,不知陛下可否赏脸?”

这事儿拓跋梁其实知道,勒叶部今年准备送入宫中地庶女。他对什么舞没什么兴趣,若论跳舞,宫中多得是舞姿优美的舞姬甚至是嫔妃,勒叶部那个女儿相貌还算不错,可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可。”拓跋梁漫不经心地道,却连目光都懒得往大皇后身上看一眼。祝摇红坐在一边看着大皇后难看的脸色,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楚凌坐在酒席上,有些漫不经心,即便是勒叶部公主的舞蹈也没有拉回她的注意。襄国公见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低声道:“公主,想什么呢?”

楚凌蹙眉道:“西秦人没有来。”襄国公道:“秦殊刚刚死了,西秦人还被软禁在驿馆里呢。不来也正常。”楚凌皱眉道:“秦殊之死于西秦王无关,况且连北晋皇自己都不如何在意,这样对待西秦人,未免有些过分。”

襄国公轻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西秦如今臣服于北晋,那西秦王也不是个性子强硬的。除了任人作践,还能如此?”想到此处,再想想当年天启的处境,襄国公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楚凌垂眸道:“看来,拓跋梁确实是打算吞并西秦了。”

襄国公一惊,“你的意思是……”楚凌摆摆手,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吧。”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逐渐散去,楚凌早一步跟着襄国公一起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便往武安郡主府的方向而去了。让晚了一步出来一晚上都没找到机会跟楚凌说话的南宫御月十分郁闷。

南宫御月站在宫门口,轻哼了一声方才理了理衣袖打算离开。白塔就在皇宫旁边,南宫御月进出皇宫素来都喜欢步行。毕竟有那驾车的功夫,他施展轻功转眼都到了。

“南宫国师。”身后传来素和明光的声音,南宫御月回头就看到素和兄妹并肩从里面走了出来。微微挑眉,南宫御月打量着素和明光道:“这不是狼主么?有何贵干?”素和明光笑道:“没有,只是看到南宫国师仿佛不高兴的模样,打声招呼。”

知道本座不高兴,还特意过来打招呼?南宫御月心中冷笑一声,“确实是不太高兴,狼主让本座打一顿,说不定本座就高兴了。”

素和明光笑道:“哦?国师觉得,你打得过我么?”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南宫御月也不给素和明光拒绝的机会,一闪身已经到了跟前。两人也不管地方,竟然就这么在宫门前打了起来。素和金莲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始为自家哥哥摇旗呐喊,“哥哥威武!哥哥必胜!”

“……”来来往往面露惊恐急忙奔走的人们。

一出宫门就遇到三个蛇精病,今晚肯定不是黄道吉日。

楚凌和襄国公坐在马车上,今晚酒喝得有点多让她也略微有些头晕。襄国公看了看她,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这种场合,即便是公主喝酒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是叮嘱道,“公主以后还是少喝一些,对身体不好。”

楚凌有些无奈地道:“我在上京仇人多。”仇人多,逮着机会自然都一个劲儿的敬酒。人家一番热情,你还不好意思太过拒绝了。

襄国公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今晚的寿宴当真是热闹,便是当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拓跋梁今晚的寿宴确实是堪称难得一见的隆重。

不说宴会如此,就只是出席的那些人即便是天启还未南迁之前,天启皇帝的寿辰这些身份的人能有一半出席就算是不错了。

楚凌道:“北晋兵强马壮,大家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襄国公正要说话,马车突然猛地一震。襄国公连忙伸手按住了马车的车厢稳住身形,也将方才想要说得话咽了回去,“怎么回事?”

外面没有人应答,楚凌揭开帘子往外望去,眼前的一条空荡荡的大街,接头站着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今晚的宴会结束的太晚,现在已经将近二更天了,街道上自然是空荡荡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楚凌也发现此时马车并不是停在他们回武安郡主府的路上。楚凌微微挑眉,低头从车厢里钻了出去,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望着不远处的黑衣人,淡笑道:“大晚上的,蒙着脸做什么?大家都是熟人,谁还不认识谁啊?

“阿凌姐姐!”坐在后面一亮马车里的肖嫣儿飞身一跃落到了楚凌身边。楚凌拍拍她道:“回去,看着霓裳。”玉霓裳就会一点三脚猫功夫。

肖嫣儿看了一眼前面的黑衣人,这才哦了一声又赶紧回去了。楚凌看着那些黑衣人叹了口气,伸手抽出流月刀道:“行吧,我也知道不打一场你们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干净的,本公主有点困了,还等着回去休息呢。”

一直沉默的黑衣人终于不装聋作哑了,冷哼一声道:“神佑公主好大的口气。”

楚凌道:“比不上你们家皇帝陛下,寿宴办完了就想跟本公主翻脸了是吧?”

“不知道公主再说什么。”

楚凌微微挑眉,有些疑惑地看向黑衣人,“咦?你们不是冥狱的人啊。也对…拓跋梁就算再恨我也不能当街就拍冥狱的人出马啊。那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派大内侍卫来呢。本公主果然喝醉了。”黑衣人似乎忍无可忍,对着身边的人一挥手厉声道:“上!拿下神佑公主!”

“好大的口气。“楚凌笑道,脚下一点整个人如一朵红云朝着冲过来的黑衣人飘了过去。

------题外话------

亲爱的们,最近几天会比较忙。更新可能会比较少一点哈~么么哒~忙完这段儿就努力更新~

410、牺牲品

上京深夜的大街上,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神佑公主一行人。这些黑衣人原本以为神佑公主只带了少数的护卫,身边还有两个不会武功的拖油瓶应该很好解决,但事实却显然与他们所想相悖。楚凌手中流月刀银光飞舞,冲到她跟前的人无不变色退避。后面的马车旁边也传来了惨叫声,可惜并不是神佑公主的护卫的,而是他们自己人的。楚凌一边穿梭者黑衣人中,听到后面的声音唇边也不由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自己跑上门来找肖嫣儿的麻烦,这些人怕不是想不开找死了。

肖嫣儿站在车厢外面,对着到了一地的黑衣人欢快的拍手,插着腰得意地笑道:“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谁,也是你们能招惹的么?找死!”

玉霓裳从马车里探了头出来,看了一眼外面立刻又缩了回去,“嫣儿,你小心一点。”肖嫣儿笑道:“放心好了,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玉霓裳脆声道:“嗯,我不怕。”虽然玉大小姐从小胆子就很大,不过自从跟着公主之后玉霓裳觉得自己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只可惜她的身手实在是不行,配不上她这颗胆子啊。不然她就可以仗剑策马,闯荡天下去了。

玉霓裳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正在踩着一个黑衣人的脸玩儿的肖嫣儿,心中羡慕极了。

楚凌一脚踢飞了一个想要趁着空档去抓襄国公的黑衣人,飞身落回了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跟前已经折损大半的黑衣人冷声道:“回去告诉拓跋赞,有什么事情让他自己来找我!”黑衣人一愣,回过神来连忙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凌冷笑一声道:“方才只是陪你们玩玩,毕竟子啊上京皇城里难得能真的动手打架。既然你们不领情,就罢了!”楚凌话音刚落,就见一边房顶上几个人影跃了一下,直接落到人人群中。

萧艨、冯思北、云行月。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这三个人的加入顿时就让整个形势翻天覆地。本就因为楚凌和肖嫣儿折损不小的黑衣刺客立时被打的溃不成军。楚凌见状,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流月刀皱眉道:“看来,北晋皇也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好东西啊。”

街边地角落里,拓跋赞不知道何时站在那里的。听到楚凌的话,方才扭头看向她道:“你是在嘲笑么?”楚凌耸耸肩道:“我嘲笑你做什么?实话实说而已,若这些就是先皇留给你的人,我说…你是不是被先皇给坑了啊。”这孩子是不是太过玻璃心了?

拓跋赞冷哼一声,快步走向楚凌的马车。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胆子不小啊,你是真不怕我一刀宰了你?”她当然不会真的一刀宰了拓跋赞,在上京杀一个北晋王爷,正好给拓跋梁一个借口把她扣在上京么?但是,砍上两刀还是可以的。

拓跋赞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你把拓跋兴业弄到哪儿去了?”楚凌扬眉,“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这种事情?”拓跋赞咬牙,看着楚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怨愤,“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多少事情?你知不知道拓跋兴业有多重要!告诉我拓跋兴业在哪儿!”

楚凌叹了口气,俯身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不知道。少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远近亲疏?拓跋兴业是我师父,你是我的谁啊?更何况,我是天启公主,你是北晋王爷,咱们好像还是敌人吧?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一定要跟我作对么?”拓跋赞道。楚凌微笑道:“你如果觉得是的话,那就当是吧。作为前任师姐,再给你一个最后的忠告。不要总是觉得别人对不起你,一直都是你在负了你身边的人。”拓跋赞冷声道:“我负了谁了?”

楚凌耸耸肩道:“你觉得拓跋罗利用你,拓跋胤看不起你,师父不拿你当弟子,我这个师姐当然也不拿你当师弟。这么说的话…确实都是别人对不起你。”

拓跋赞盯着楚凌打量了许久,楚凌原本还以为他是不是打算拔刀跟自己拼了。却听到拓跋赞冷声道:“撤!”

楚凌身体不由得一歪,险些从马车上跌下去。这么气势汹汹的模样,我都要准备同门相残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听到拓跋赞的命令,黑衣人立刻摆脱了萧艨等人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公主。”

楚凌回头掀开帘子看向坐在里面的襄国公,“舅舅,你没……”话音骤然一顿,楚凌有些惊讶地看着坐在马车里含笑看着自己的君无欢愣住了。君无欢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跑到马车里来的?她竟然都完全没有发现。君无欢含笑道:“阿凌,还不进来,该回去了。”

楚凌回头看了一眼吩咐萧艨善后,这才弯腰进了马车。

马车里有一盏小灯,襄国公靠着马车的角落看起来神色还不错。楚凌问候了襄国公确定他没事方才看向君无欢问道:“你怎么来了?”君无欢道:“这么晚了阿凌还没回来,我便想来看看啊。谁知道你们原本来堵在这里了。阿凌,你这个师弟太不懂规矩了。”楚凌耸耸肩,淡然道:“他已经不是我师弟了。”当初在大将军府她确实跟拓跋赞相处的很愉快,但人生际遇变换无常,既然彼此都选择了不一样的路和方向,就没有必要在纠缠下去徒增苦恼。

君无欢道:“这么说,我若是出手收拾他一顿,阿凌也不会心疼了?”

楚凌有些好笑地道:“你收拾他我为什么要心疼?只要记得注意分寸别把自己搭进去就行了。若是让人知道沧云城主出现在上京皇城……”君无欢微笑道:“阿凌放心便是,我心里有数。对了,你们入宫之后我刚刚收到了一个消息。”楚凌和襄国公齐齐望向他,能让君无欢在这个时候专门提起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无关痛痒的小消息。楚凌问道:“怎么了?”

君无欢道:“驻扎在边关的貊族兵马在朝西秦方向动作。”

楚凌一怔,“是想要从后面前后夹击沧云城还是……”君无欢摇头道:“只怕是想要对付西秦,秦希这两年暗地里的举动只怕早就惹怒拓跋梁了。而且,如果拓跋梁真想要与天启或者沧云城开战,还是将西秦完全的收入囊中更放心一些。”襄国公皱眉道:“你能在上京收到消息,那这个消息传出来至少也需要……”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即便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赶路,至少也需要十五日。所以…至少半个月前,貊族兵马就已经开始调动了。”再加上拓跋梁这边做下决定然后传出消息,一去一回至少需要一个月以上。也就是说…拓跋梁其实在他们来上京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拿下西秦了。貊族想要拿下西秦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当初西秦战败,虽然保住了国家和王位,但是貊族在西秦境内是停下了不少兵马的。西秦面积不大,再加上边关的北晋兵马,只怕这个时候…西秦全境都已经落入北晋人手中了。

楚凌蹙眉道:“秦殊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

君无欢点了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递给了她。

楚凌有些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熟悉的笔迹让她不由得一怔。信是秦殊的笔迹,但信的内容却是写给沧云城主的。秦殊在信中请求向沧云城借兵,但是这封信也不是现在写的,而是二十多天前。信的末尾盖着一个印章,西秦王太子印。这是秦殊当年在西秦做太子的时候的印鉴。很显然他即便是来了北晋做质子,这枚印玺也没有被收回。

君无欢道:“我是收到这封信之后才启程来上京的,所以…秦殊应该也是早就知道拓跋梁的打算了。这个时候脱身虽然有些晚,但也还来得及。”

“你借兵给秦殊了?”楚凌道。如果有沧云军相助,那么秦殊现在赶回去或许也确实还来得及。

君无欢笑道:“沧云城和西秦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唇亡齿寒,但是北晋人多一个敌人,我们也算多一分助力不是么?秦殊给秦希不一样,他若是回答西秦,想必是足够让拓跋梁头疼的。”楚凌皱眉道:“那秦希怎么办?”一旦拓跋梁知道秦殊没死,秦希只怕是……

君无欢望着楚凌,不由地轻叹了口气。楚凌神色微微一怔,半晌方才轻声道:“是了,秦希…是用来欺骗拓跋梁,拖延时间的工具。如果秦殊回到西秦,那么秦希这个…不称职的西秦王,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楚凌不由得想起西秦驿馆里那个神情落寞无措的青年,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黯然。秦希…一个不称职的王者,一个不懂事的弟弟,一个不讨喜的少年,他十多年坐享着用兄长的自由和尊严换来的王位,现在是到了该他被牺牲的时候了么?

君无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阿凌,这件事…秦希自己也知道。秦殊原本不让他来上京,但是…拓跋梁逼得紧,他不得不来。他心里想必也清楚,他来了很难再平安回去了。”

楚凌笑了笑道:“我知道,如果秦殊不回去,秦希一个人根本撑不起西秦的局面。”

襄国公看了看两人,轻叹了口气道:“就算是发现了秦殊还活着,拓跋梁现在也未必会杀秦希。秦殊只有这一个弟弟,必要的时候或许可以拿来做筹码。”楚凌摇了摇头,轻叹道:“拓跋梁只怕不会相信她会有需要秦希作为筹码的第一天。他只会将秦希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君无欢和襄国公沉默不语,这世上…有些时候有些人注定了是要被牺牲的。事实上秦希一进上京就已经被冥狱盯上了,所以即便是秦殊也只能选择将他留下来听天由命。君无欢百里轻鸿南宫御月这样的高手拼一拼或许也能从冥狱手里救人。但是却谁也不会那么做,因为得不偿失。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个好命让别人愿意为他拼尽一切奋不顾身的。

楚凌靠在君无欢身上闭目养神,一边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尽快离开了。”

君无欢点头道:“越快越好,一旦西秦的战事传到京城,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而且…我们也该准备了。”楚凌当然知道君无欢说得准备什么,他们不能等北晋准备好了再一步步蚕食西秦,沧云城,靖北军,然后是天启。所以,他们必须主动找到机会出手。如今拓跋兴业离去,北晋皇室人心四散四分五裂,正是最好的机会。一旦等到北晋皇室拓跋梁或者别的什么人分出了胜负,有麻烦的就会是他们了。

他们不可能期待着拓跋梁和拓跋罗等人能两败俱伤到让天启白捡便宜的地步。且不说这需要多大的运气,可能性又有多小。需要等多长时间就很不好说,而时间久了变数并不仅仅只会发生在北晋,也有可能在天启。永嘉帝身体并不好,一旦皇位上坐着的不再是对神佑公主千依百顺的亲爹,很多事情也都会发生变化。

楚凌点点头道:“好,明天一早我变让人向拓跋梁辞行。舅舅,表哥那里……”

虽然没能跟段云说上话让襄国公有些遗憾,但是襄国公也明白正事要紧。更何况能亲眼看到儿子襄国公已经觉得不虚此行了,“无妨,正事要紧。以后…以后有的是时间。”

君无欢道:“国公倒是不必如此,明天国公便可与段兄见面,我来安排便是。”

楚凌看了一眼君无欢,微微挑眉。君无欢对她点了点头表示她猜的没错。楚凌莞尔一笑点头道:“也好,舅舅就听他的安排吧。正好,我明天也想要见个人。”

411、软禁?

清晨,楚凌起身的时候襄国公和君无欢已经出门了。昨晚的刺杀虽然没闹出什么大事,却让肖嫣儿和玉霓裳很是兴奋。或者应该说是…愤怒?

特别是在知道刺杀她们的人是拓跋赞这个楚凌曾经的师弟之后,两个人就蹲在一块儿谋划着要如何给拓跋赞一个天大的教训。楚凌一边用早膳,一边听着两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只觉得头痛。无奈地放下筷子,道:“你们俩别闹了,这里是上京。”

玉霓裳道:“公主,这怎么能算是闹呢?那个拓跋赞竟敢派人行刺,不给他一个教训咱们天启的脸面往哪儿搁啊。他还是您师弟呢,这是怎么做师弟的?一点儿也不尊敬长辈。”她要是敢刺杀玉小六,还不被打成渣渣?

楚凌心道:“在北晋,天启什么时候有过多少脸面?”口中却道:“他毕竟是北晋王爷,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不懂么?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是我师弟了。”

肖嫣儿傲然道:“他竟敢行刺本姑娘,要是不给他一个教训,我小毒仙的面子往哪儿个?”楚凌看看肖嫣儿,心知她若是强压着玉霓裳还好,肖嫣儿说不定就要出去搞事。便松口道:“行吧,反正我们就要离开上京了。你们自己小心点,要是被人抓住了你们就等着哪年天启能踏马上京了再来救你们吧。”肖嫣儿眨巴着大眼睛,“阿凌姐姐,你好无情啊。人家可都是为了你啊。”楚凌淡定地道:“你今天才知道我这么无情?刚才不还是为了小毒仙的脸面么?”

虽然楚凌这么说,肖嫣儿和玉霓裳还是兴高采烈地结伴出去了。显然是去继续谋划如何找拓跋赞麻烦的宏图大业去了。萧艨从外面进来,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外面道:“公主,她们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楚凌摆摆手道:“这两个虽然爱闹,不过还有些分寸,应该没什么事。萧艨,劳烦你看着她们一些吧。马上就要走了,别出什么意外。”萧艨一怔,“可是公主这里……”他的职责是保护公主,昨晚公主才刚刚遇刺,谁知道那些貊族人会不会故技重施?楚凌道:“无妨,让思北跟着我。”

萧艨点头称是。

用过早膳,楚凌带着冯思北再一次去了西秦驿馆。这一次,明显能够感觉到西秦驿馆外面的防卫更加森严了。按理说,秦殊的死拓跋梁自己都不太上心了,北晋朝堂上下自然更不会有人太多关注,驿馆的守卫应该渐渐放松甚至是撤离才对。见这情形,楚凌想起昨晚君无欢所说的事情也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

“公主留步。”依然是上次的那人,上前一步拦住了楚凌的去路。楚凌淡淡道:“本宫即将离开启程会天启,特来与西秦王道别。”那人犹豫了片刻,道:“还请公主稍等,容我等请示上面。”上次可没有这么麻烦,不过也不排除上一次是拓跋梁故意放她进去想要试探秦希的反应。

楚凌微微点头,淡笑道:“自然。”那人看了她一眼,连忙转身匆匆而去。并没有让楚凌等多久,那人便去而复返,拱手道:“公主,请。”

楚凌点头道:“有劳,多谢。”

带着冯思北踏入驿馆中,楚凌觉得比起前两天这驿馆竟然又显得萧条了许多。这一次,竟然连迎接他们的人都没有了,就仿佛整个驿馆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一般。但是……却又能敏锐的感觉到暗地里似乎有许多目光在看着他们,连遮掩一下都不愿意了么?

冯思北皱了皱眉,上前两步靠近了楚凌一些,同时一只手按上了腰间的长剑。那么多明显而且不带善意的目光让他有些紧张,忍不住想要拔剑。

楚凌伸手按住了他想要拔剑的手,淡淡笑道:“没事,冥狱的人。”

冯思北皱眉,有些不安地道:“公主,北晋人这是想要……”软禁西秦王么?楚凌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上京现在毕竟是貊族的地方。走吧。”

两人走进西秦的院子的时候,秦希正独自一人蹲在屋檐下正盯着地上不知道在看着。听到脚步声方才抬眼看向门口,见到是楚凌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表情,“你怎么来了?”楚凌垂眸,淡淡道:“我们要启程回去了,来跟西秦王辞行。西秦王可还好?”秦希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苦笑道:“西秦王…我算什么王?”

楚凌没有接话,漫步走向秦希,沉声道:“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跟西秦王说,还请各位回避一下。”

秦希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楚凌,意识到这话并不是对他也不是对站在旁边的冯思北说的。院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丝毫动静,仿佛方才楚凌只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楚凌微微蹙眉,反手拔出流月刀朝着房顶一个角落一刀挥了过去。片刻后,一声闷哼从哪边传来,秦希虽然没有看到人却也明白了,有人在盯着自己,脸色顿时变了变。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房顶上,眼神阴郁地盯着楚凌。说起来,楚凌和冥狱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很早很早的时候了。当然,最早的一些恩怨,冥狱的人自己未必知道。不过,这也不妨碍冥狱将楚凌列为最讨厌的敌人之一。

“公主不觉得太过分了么?这里可不是平京。”黑衣人沉声道。楚凌偏着头,望着房顶上的人笑道:“不觉得,本公主不喜欢别人偷听我说话。真不想让我见西秦王,不让进便是了本公主还能强闯不成?偷偷摸摸地偷窥,传出去可是丢北晋皇的人。”黑衣人冷声道:“我等奉命在此,公主若没有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怕别人听?”

楚凌道:“想听就光明正大的听啊,躲在角落里做什么?”

黑衣人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了屋顶后面。冯思北侧耳仔细倾听,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对楚凌道:“公主,走了。”

楚凌对冯思北笑了笑,点了下头。冯思北飞身掠上房顶,抱着剑站在房顶上将小院留给两人。

秦希看着她道:“何必跟他们过不去,反正我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楚凌打量着他,见他神色淡然,似乎当年那个暴躁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消失了一般。若是平时,楚凌说不定还要调侃两句,此时却只能叹了口气,道:“这院子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了?还有的人呢?”秦希扯了下唇角,道:“昨天北晋人过来,将他们都带走了。这驿馆里现在只有两个打扫的仆妇,连饭食都是外面守着的那些人送进来的。”

楚凌默然,如果那些人不按时送饭,秦希岂不是只能饿肚子?甚至…那些人如果不送饭,秦希说不定会被饿死在这里面。

秦希道:“拓跋梁想要攻打西秦了是吧?”楚凌抬眼,看着他眼底的了然沉默地点了点头道:“我也是昨晚才接到消息的。”

秦希笑道:“秦殊费尽心思想要守住西秦,可惜…还是败落在我手里了。不过…我可不会觉得愧疚,西秦王的位置又不是我想要的!反正他现在也死了,用不着看到这一天也算是运气。”

楚凌很想告诉他,秦殊还没有死。开口的却是,“西秦和北晋国力相差太远…也不全是你的错。”

秦希愣了愣,望着楚凌用力眨了眨眼睛。就在楚凌以为他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却笑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第一个说不是我的错的人。”秦希笑道:“这些年…我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如果当初留下的是太子殿下说不定就不会这样。如果太子殿下还在,定能励精图治。如果太子殿下……哈,当初难道是我将秦殊送到北晋来的么?小时候,他们都跟我说以后西秦有你哥哥,你只要高高兴兴地玩玩儿就可以了。现在又来怪我不如秦殊!”

西秦是小国,经不起太多的皇室权力争夺。历来都是选定了太子人选之后,其他皇子全部放养,以避免兄弟相残。西秦那样小的地方,很少有战乱,并不需要君王有多么强大的能力和韬略,守城足矣。到了秦殊和秦希这一代,先王和往后夫妻情深,皇室中只有他们兄弟俩。

原本太子天生聪慧,能力卓绝,足以让任何人放心。兄弟俩感情也很好,若是一切顺利西秦又能太平几十年。谁知道,突然就有了国破家亡之祸?太子被迫前往上京为质,只留下了一个资质不甚出色又疏于教养的小皇子?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秦殊也是……”秦希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道:“我知道,他也是迫不得已。就算他想要留在西秦,北晋人只怕也不会答应。所以,他也不算替我受罪,我不会感谢他的!”

楚凌道:“你当然不用,以后…你自己小心一些,不管怎么说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秦希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就算变成阶下囚,我也不想找死啊。我猜拓跋梁一时半刻的应该也还不会杀我吧,反正这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我都享尽了,再多活几天也算是转了。我知道你是看在秦殊的面上才来看看我的,用不着,我跟他关系又不好。你走吧。”

“保重。”楚凌沉声道。

秦殊轻哼一声,转身就要进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掏出一个东西抛给了楚凌道:“这个…送给你。”

楚凌接在手中一看,却是一个非金非玉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铃铛。铃铛上镂刻着繁复的花纹,楚凌轻轻晃了一下声音低沉并不怎么悦耳。这显然是一个年代久远,而且已经坏掉了的铃铛。

“送给我?”楚凌有些不解地道。

秦希道:“我留着也没用,你若不想要就扔了吧。或者…如果我死了,若是哪一日你去了西秦,帮我放到我父王母后的墓前也可以的。”

楚凌仔细看了看那铃铛,铃铛表面润泽光滑,显然是有人经常抚摸的缘故。沉吟了片刻,楚凌郑重地点头道:“我知道了,一定办到。”

秦希低声道:“这是我出生地时候收到的礼物。”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里。楚凌望着关上的房门,半晌没有说话。

“公主。”冯思北从房顶上下来,站在楚凌身后道。楚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铃铛,抽出随身带着的手帕将它抱起来方才收进了袖袋中,转身道:“我们走吧,该回去了。”

冯思北点点头,面上却不由露出几分不忍之色。他自然明白,如今西秦王这个处境,如果拓跋梁不肯放人,西秦王的结局只怕是不会好过。

楚凌摇看着他的神色,笑容也有些苦涩。有些事情…即便是再如何厉害也无能为力。

亲手为弟弟选择了这样一条路的秦殊,可会痛苦?

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里,楚凌的目光落在了方才秦希蹲着的地方。地面上被人用石子划出了一道一道的白痕。楚凌不知道那痕迹代表什么,是代表他被软禁的天数?还是别的什么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的东西?

有一瞬间,楚凌觉得:或许秦希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题外话------

嘤嘤,被这倒霉孩子弄得有点辛酸。新的一月开始鸟,亲爱的们,八一快乐~

412、朋友夫不可戏

楚凌一行人要走自然要去想拓跋梁辞行,拓跋梁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很爽快地将放她们走了。就连邀请他们留下参加迎金莲公主入宫过的宴会的话,楚凌听着都像是客套。显然是一副恨不得他们赶紧走的模样。

倒也不是拓跋梁不想留下他们,如果可以拓跋梁恨得不直接杀了楚凌。但是拓跋梁同样也清楚,他若是现在杀了神佑公主,天启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南宫御月只怕就要跟他过不去。还有一个刚刚向神佑公主求过婚的素和明光,很难说会不会与他生出嫌隙。

如果楚凌是什么能够影响大局的重要人物,就是拼着以上的这些后果拓跋梁说不定也要冒险杀了她。但是偏偏,楚凌只是一个公主而已。就算永嘉帝特别宠爱这个公主,就算这个公主武功特别厉害,但是难不成拓跋梁还能相信这个公主真的能够手握大军反攻北晋不成?

这当然不可能,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杀神佑公主了。就是看她不顺眼么,忍着不看就是了!至少…明面上他不能是杀了神佑公主的那个人。既然如此,自然是越早就人送走越好,也免得她再在上京皇城里搞事。

之前明知道是楚凌就走了拓跋兴业却拿她无可奈何,很是让拓跋梁瞥了一口气。

听说楚凌要走,素和明光和素和金莲都来送行了。素和金莲更是舍不得楚凌离开,兄妹俩一路将众人送出了城外。素和金莲坐在马车里搂着楚凌的胳膊道:“卿衣,你不走嘛。留在上京陪我啊。”

楚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如你跟我去天启啊。”

素和金莲兴致勃勃地道:“好啊好啊。”

楚凌挑眉道:“真的?”素和金莲想了想,有些沮丧地垮下了肩膀,道:“你等着我,等我去天启看你啊。”

楚凌笑道:“好啊,我等你。”素和金莲看看楚凌,有些遗憾地道:“你要是真的做了我嫂子就好了。”

楚凌可不觉得她是对素和明光兄妹之爱突然变得强烈了,淡淡道:“我就算真的……也不会待在上京陪你的。”

“……”对哦,要是做了她嫂子就跟她哥回北晋去了。

外面,有人抬手敲了敲马车,素和金莲没好气地解开车窗的帘子却看到走在马车边上的竟然是素和明光。

素和金莲没好气地道:“你做什么呀?”素和明光淡淡道:“你到底要送到什么时候?都快离开上京十里地了,再走拓跋梁都要怀疑你是打算逃婚了。”

素和金莲翻了个白眼,转身对楚凌恋恋不舍的道:“卿衣,我要走了。”

楚凌点点头,“保重。”素和金莲有些伤心,“我们也许很久都见不到面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楚凌想了想道:“保重。”

“……”素和金莲看向楚凌的眼神宛如看一个负心汉。幽幽地望了她一眼,起身钻出了马车。从马车上一跃落到了旁边的马背上。

楚凌也跟着出来,看向并肩策马的兄妹俩笑道:“多谢两位特来相送,告辞。”素和明光望着楚凌,道:“公主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楚凌不解,“考虑什么?”素和明光道:“答应我的求亲,跟我去漠北啊。”

“公主应该知道北晋皇的野心,但是天启…虽然我没有去过,但是恕我直言,只怕还抵挡不了北晋的大军。到时候公主的处境难免会太过艰难。我听说公主是三年前才回到平京的,公主何必趟这趟浑水?”素和明光一脸正色地道:“呼阑部虽小,却也能保护自己的妻儿子女,绝不会让公主受半分委屈。公主能力不凡,我愿与公主共同执掌呼阑部。公主意下如何?”不得不说,素和明光这番话可谓是十足的真心诚意了,可惜楚凌却不会动心。微微摇头,楚凌叹了口气,道:“多谢狼主好意,但是…有些事情即便是明知不可为也不得不为。更何况,在我看来天启也未必就到了狼主所说的那个地步。即便是真的到了那一天……”

素和明光道:“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公主打算如何?”

楚凌道:“我既是天启公主,享天启百姓供奉,自当以天启共存亡。若有朝一日,当真国破宫倾,哀鸿遍野,楚卿衣当为天启流尽最后一滴血。”

闻言,素和明光兄妹都沉默了。半晌素和明光方才拱手道:“保重。”

楚凌嫣然一笑对两人点点头转身进了马车。

马车重新往前走去,两人策马让道了路边看着长长地队伍越走越远。素和金莲蹙眉道:“大哥,或许咱们先前的判断错了。”素和明光侧身看向她,挑眉道:“怎么说?”

素和金莲道:“我总觉得…有这样的一个公主,天启不像是要灭国的。”素和明光道:“跟天启要不要灭国没有关系,我们现在只能选北晋做盟友。或许有一天天启真的能强盛起来,甚至是打败北晋,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素和金莲皱眉道:“但是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就真的要跟卿衣做敌人了。你不是喜欢她么?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素和明光望着马车离去地方向笑道:“我现在也还是喜欢她啊。”而且,更加喜欢了。

“那……”

素和明光调转了马头沉声道:“如果我只是素和明光,现在就可以跟着她回天启。但是……我还是呼阑狼主。我答应过阿爹,要为祖父报仇,带着族人过上好日子,”

素和金莲同情地看着素和明光道:“哥哥,你真可怜。”连自己喜欢的人走不能自由自在地追求。

素和明光没好气地一掌拍在她的脑门上,“可怜你个头!我再可怜也比你脑子不正常强。走,回去了。”

素和金莲瞪了她哥一眼,兄妹俩打着马儿往京城过地方向而去。

刚走了没多远,远远地就看到官道边上站着一个人。素和金莲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道:“哥,你看。”

素和明光垂眸想着事情,被打算了有些不悦地斜了她一眼道:“看什么?”素和金莲激动地道:“你看你个人!好像很奇怪啊。”素和明光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人。

一袭黑衣,身形修长挺拔,脸上却带着一张面具,只能看到一个英挺的下巴。这样一身装束,却完全不会让人将他和冥狱的人弄混淆。素和明光很讨厌冥狱的人,远远地一眼都觉得烦。在他眼中,那些人不管武功多么高强,手段多么厉害都是鬼蜮小人,不足与谋。但是眼前的人却不一样,只是站在那里即便是不会说,甚至连正脸都没有看到却凭空便给人一种渊渟岳峙,气势森然的感觉。

素和明光拉住缰绳,抬手拉住了想要上前的素和金莲。

那人也正好侧首望过来,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战意。

素和明光微微挑眉,“来者何人?”

那人垂眸淡淡一笑道:“沧云晏翎。”

素和明光一愣,晏翎这个名字他自然不陌生,而且就在不久前还有人特意向他提起过。晏翎,晏凤霄,沧云城主。

但是…晏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拓跋梁知道他视如眼中钉肉中刺的沧云城主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上京城外么?素和明光唇边不由得勾出了一抹笑意,有意思。

身体微微前倾,素和明光道:“不知沧云城主在此,所谓何事?”

晏翎…君无欢微微眯眼道:“听闻塞外狼主武功盖世,高手难得,特来领教。”

素和明光扬眉,显然是不信,“哦?我竟然这么有名,让堂堂沧云城主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了与我切戳?”君无欢道:“本来是想找拓跋兴业,可惜他不见了。狼主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自然不可错过。”

虽然这话听着像是恭维,但是却更像是嫌弃。素和明光也不生气,他们这样的高手想要遇到旗鼓相当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遇到了,即便是晏翎不向他讨教,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更何况……“听说,晏城主对神佑公主有倾慕之心?”素和明光问道。

君无欢微微眯眼,淡淡道:“是又如何?”

素和明光笑道:“那就更要打一场了!”

君无欢冷笑一声道:“正合我意。”话音未落两人同时一跃而起,素和明光抽出腰间的黑刀毫不犹豫地斩向君无欢。君无欢手中银枪一提,挽出了一个炫目的银花,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的将素和明光迎面而来地一刀挑开。

两人身在半空便颤抖在了一起,只听到兵器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下方坐在马背上的素和金莲看得睁大了眼睛,眼睛里仿佛要冒出金光了。如果不是实力有限,说不定她也提起刀冲上去了。

素和明光虽然是关外异族,但是内力修为却出奇的高。塞外第一高手的名头并不是虚的,两人转眼间交手数百招也不分胜负。各自后退十来步,看向对方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钦佩和慎重。

素和明光轻笑一声,握了握手中的黑刀在一起飞身扑向对面,手中的刀橫斩而出。素和明光走的是刚烈狂暴的路子,跟他的外表和身份看起来并不十分想象。这样的打打法似乎很耗费气力,但是同样的他地对手也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一旦被先声夺人占住了先机,除非有一定的实力差距或者找到极好的机会否则很难反败为胜。因此,很多跟素和明光动手的人往往会在他的气势压迫之下,未尽全力就先一败涂地了。

显然,先前他跟南宫御月过招的时候并没有尽全力。

但是,君无欢并不是别的什么人。无论素和明光的招式如何暴烈,如何气势逼人,他的银枪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模样。堂皇正道,一看就像是将门之后教导出来的天才。与他作为长离公子的时候截然不同。

素和金莲早就被两人激烈的交手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低头趴在马背上喃喃道:“再看我就要晕过去了,这个…什么沧云城主到底是哪儿来的啊,竟然这么厉害?”旁边素和明光的侍从低声道:“公主你不知道么?沧云城主是北晋敌人,沧云城主拥兵自重,驻守在灵苍江畔已经有十几年了。北晋几次出兵征讨都铩羽而归。”

“这么厉害?”素和金莲眼冒金星,“为什么本公主竟然不知道呢?有了他还要拓跋梁干什么?”那家伙虽然是皇帝,但是又老有丑女人还多。明明看不上她,还非要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当她看不出来呢。

侍从只觉得一头黑线,公主,这位现在正在和狼主大打出手呢。您到底站在哪边啊。

“公主,你没听见么?这位……倾慕神佑公主。”

素和金莲有些失望,“他喜欢卿衣啊,那还算有眼光。朋友夫不可戏,那就算了吧。”虽然这个沧云城主还不是楚卿衣的夫,但是朋友的追求者也不可戏!她素和金莲是很讲义气的。不过…如果哪天她哥取到了卿衣,她是不是就可以下手了?嘿嘿。

不得不说,金莲公主竟然在不自知的时候真相了。

413、南宫的过往

当素和明光和君无欢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楚凌也没有闲着。楚凌有些无奈地看着南宫御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马车外面然后霸道蛮横地将刚刚才坐下没一会儿的肖嫣儿和玉霓裳赶了出去。肖嫣儿和玉霓裳平时也都算得上是小霸王的脾气了,就在上京这最后两天功夫,两人都能挤出空档将拓跋赞折腾了一番。

更不用说玉霓裳还不怕死地找上了素和明光推销肖嫣儿的美白丸。竟然还真的让她给卖出去了,刚才送别的时候楚凌其实很想问问素和明光,到底是为什么才没有一巴掌拍死玉霓裳。

但是就这么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在面对南宫御月的时候却乖得像只小猫一样。肖嫣儿平时还能和南宫御月呛声几句,或者冷嘲热讽一下。但是在南宫御月距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她还是很明白什么事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显然,肖嫣儿也知道如果南宫御月真的要宰了她,这么近的距离楚凌也未必救得了她。

楚凌有些无奈地看着南宫御月得意地朝自己挑眉的模样,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方才道:“欺负两个小姑娘,有意思么?”南宫御月不屑地嗤笑一声道:“谁有空欺负她们?”

那你这么得意做什么?或许是楚凌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南宫御月笑道:“你以为本座是因为那两个丫头?”楚凌微微眯眼,有些警惕地道:“你又做了什么?”

南宫御月耸耸肩道:“没做什么啊,就是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君无欢和素和明光打起来了。”

“哦。”楚凌闻言,慢慢靠了回去,有些兴趣缺缺的模样。

南宫御月不解,“你不担心么?”楚凌问道:“担心什么?”南宫御月没好气地道:“君无欢啊,你就不怕他被素和明光打死?”楚凌不以为然,“你都没被素和明光打死,君无欢怎么会?”

“……”

看着南宫御月愤怒地眼睛,楚凌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特意跑过来总不会是为了跟我说君无欢和素和明光打击了吧?平常遇到这种情况,你不上去火上浇油就不错。有什么事情,国师请说吧。”

南宫御月傲然道:“你求我啊。”

楚凌无语,从旁边拿起一本书低头看是翻看起来。南宫御月憋闷地瞪着眼前正在悠闲看书的女人,忍不住暗暗磨牙。

看了一会儿书,楚凌抬起头来问道:“对了,你是骑马来的么?”

南宫御月摇摇头,“不是,怎么?”楚凌道:“我们现在离开京城都快二十里了,你是打算自己走回去么?好像快下雨了。”

抬手揭开车窗的帘子,早晨刚出发的时候明明是晴空万里无云,这会儿天色却看起来有些阴沉的许多。天空也开始累积了不少乌云,看起来有让人觉得有几分沉闷之感。南宫御月并不着急,“那本座就跟笙笙一起啊,你们去哪儿本座就去哪儿。”

楚凌不以为意,点点头道:“随便你。”

南宫御月等着楚凌不悦地道:“跟本座说话就让你这么不耐烦么?”

楚凌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道:“国师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凭什么一定要本座先说话?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呢?神佑公主很想说,她还没生过孩子,对哄孩子更没有什么兴趣。

犹豫了一下,楚凌道:“要不,你有什么是等君无欢追上来之后跟他说?”南宫御月翻了个白眼,“本座为什么要跟他说?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楚凌心中暗道,因为我觉得,这么多年他都没打死你,可见忍耐度很高,你们俩说不定能聊得来呢。

最后一直到大雨哗啦啦地下起来,君无欢都追上来了南宫御月也还是没下马车。外面的雨哗哗地打在马车顶上,整个天地间都仿佛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马车前面的帘子突然被人一把解开,几点雨水被风吹了进来但是很快就停下了。因为君无欢已经一闪身从外面钻进了马车。他穿着一身黑衣,此时衣服上带着几分水汽,显然是方才上马车的瞬间被雨水打湿了一些。

看到坐在里面的南宫御月,君无欢并不惊讶只是淡淡道:“你怎么在这里?”

南宫御月懒洋洋地道:“雨天留人,本座也没有办法啊。啧,素和明光可真是没用。还敢号称塞北第一高手?他是塞北第一吹牛高手吧?”只看君无欢进来的动作就知道,肯定没有受什么伤了。南宫御月有点淡淡地失望。

君无欢好脾气地道:“让你失望了,不过我觉得你跟素和明光应该很谈得来,毕竟你们俩都觉得对方浪得虚名。”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他敢说本座浪得虚名?本座那是让着他!”

君无欢轻笑一声,“哦?他觉得自己是让着你的。”

说罢,不管南宫御月瞬间气得就要原地爆炸的表情,君无欢侧首握着楚凌的手轻声道:“不喜欢可以直接把他赶下去。”

“……”谢谢,我暂时还打不过他。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道:“君无欢,本座就知道你还是那么卑鄙无耻!你说这些,不就是想挑拨我去跟素和明光打架么?本座不会中你的计的。”

君无欢无所谓地道:“你可以滚蛋了么?到底要送达到什么时候?”南宫御月眯眼道:”本座有正事,君无欢,今天你若是不求本座宽宏大量,你休想知道你想要的消息。”

君无欢道:“你想说的消息是拓跋梁又要出兵沧云城还是呼阑部和勒叶部的兵马将要入关?”

南宫御月一怔,微微眯眼眼神冰冷地盯着君无欢,“你是怎么知道的?”

君无欢道:“又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消息,我知道很奇怪么?”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拓跋梁现在主要针对的是西秦,出兵沧云城自然是隐秘。更何况,呼阑部和勒叶部率兵入关的事情,就连北晋朝堂上都还没有人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君无欢淡然道:“西秦不过是拓跋梁的囊中之物,取了西秦他不掉转头围攻沧云城,难道千里迢迢去攻打领土更广大,兵马更多的天启?”天启兵马虽然战力不行,但是蚁多咬死象。对付天启,要么慢慢蚕食,要么一鼓作气举全国之力。贸然攻打天启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南宫御月道:“那素和明光呢?”

君无欢笑道:“拓跋梁若不是想用呼阑部的骑兵,跟呼阑部联什么姻?若是怕塞外那些部落的人拖他后退,只要设法挑拨呼阑部和勒叶部关系,就能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呼阑部和勒叶部可是世仇,想要让他们打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现在拓跋梁虽然也想要离间他们,却有竭力避免让他们真的打起来,不就是为了用他们么?”

南宫御月脸色有些难看,轻哼一声道:“你既然知道…那么,君无欢,你的麻烦大了。”

君无欢微笑道:“南宫,你说错,是我们的麻烦。沧云城要是没了,拓跋梁正好专心致志来对付焉陀家和白塔。到时候别说你想弄死拓跋梁,就凭你的脑子不被人弄死就不错了。”

南宫御月抬手就想要挥掌,却被君无欢往后一仰避开了。楚凌有些头痛地道:“两位,现在是大雨,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到下一个驿站或者落脚的地方。所以,麻烦两位手下留情。”

南宫御月一想到雨水打在自己身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感觉,顿时厌恶地皱了皱眉,不甘地收回了手。

楚凌看向君无欢蹙眉道:“这消息是真的?”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笑道:“看来是真的。我也没想到拓跋梁真敢引兵马入关。要是呼阑部和勒叶部联手,只怕就算是兵强马壮的北晋也要够呛。”

楚凌道:“你不是说了么,呼阑部和勒叶部是世仇。而且,数万兵马进入中原,粮草补给就算不得靠北晋支援。就算是想要生出什么异心,只怕一时半会也办不到。”

君无欢悠然道:“我只怕拓跋梁请神容易送神难。素和明光虽然志不在中原,但是若不能给足他好处,拓跋梁只怕也别想从他身上占到丝毫的便宜。”

南宫御月冷笑道:“拓跋梁不傻,素和明光怎么样且不说,勒叶部那些人自以为聪明…到处上蹿下跳,却不知道…只要他们有一点儿异动,拓跋梁就能联合素和明光灭了他们。到时在扶持一个新的首领起来,还有大皇后娘家那几个人什么事儿?如果勒叶部没了,呼阑部一家还没有能力与北晋抗衡,影响自然不回答。如果勒叶部一直都在,两家相互抗衡就更不用担心了。拓跋梁只要盯着别让素和明光和勒叶部的人混到一起去就行了。”

君无欢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南宫御月,“你竟然也会用脑子考虑问题而不是直接下手杀人?”

南宫御月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一副大爷懒得理你的模样。

君无欢靠在楚凌身边,也不着急,只是看着南宫御月问道:“你大哥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吗?”

南宫御月不答,君无欢道:“如果他不知道,我建议你有把握就先说通了他再说。没把握就瞒紧了,千万别让他知道任何消息。另外,如果成功了,最好赶紧赶紧切逃命。焉陀家如果知道你利用他们灭了…咳咳,哦,不对,到时候焉陀家自己只怕都要忙不过来了,哪儿还有功夫来管你。”

南宫御月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声道:“君无欢,你管的太多了。本座的事情本座自有分寸,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以及…把影的身份告诉我。”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不可能,有需要的时候他会联系你。另外,南宫…如果我在北晋的眼线因为你而折损了一个。就别怪我掀你棋盘。”

南宫御月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马车里有些幽暗的火光照得他脸色阴森,“君无欢,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手里有把柄么?”

君无欢笑道:“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怕你揭穿我的身份么?最多就是给我找点麻烦而已。南宫,就算我真的失败了,也只是失败了而已,我尽力了。你呢。”

南宫御月沉默不语,冷冷地盯着君无欢看了半晌突然起身一跃除了马车,瞬间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摇曳的帘子外面吹进来的风将小桌上的拉住吹灭了。楚凌看着外面茫茫的雨幕皱眉道:“他不会有事吧?”君无欢轻声笑道:“他能有什么事?白塔的人就在附近。况且…他淋一会儿雨情形清醒一下也好。”

楚凌皱眉道:“南宫御月到底跟拓跋王室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十分拓跋兴业已经算是跟王室关系比较远的人了,但南宫御月面对他的时候依然是掩不住地敌意。

很多人觉得南宫御月对所有人都是恶形恶状的,自然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差别。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差别的,南宫御月面对别的人只是寻常的看你不顺眼的恶劣,若是惹到他了可能会更加的凶恶一些。

但是面对拓跋家的人的时候,那种隐藏在眼中的杀意偶尔被捕捉到即便是楚凌也觉得触目惊心。就像是一只隐藏在暗夜里的狼,随时准备着只要找到机会就扑上去撕裂自己的猎物。

君无欢思索了一下,道:“阿凌听说过南宫御月小时候的事情吧?”

楚凌点了点头,君无欢道:“南宫御月长得像当年那位嫁到貊族的天启公主。这本来也没什么,既然有天启女子嫁入貊族,自然就有长得像天启的人。就像是也有天启人娶了貊族女子,生下来的孩子更像貊族人是一样的。只是南宫御月生得不是时候,那时候貊族渐渐崛起天启却渐渐衰落。貊族人早就已经生出了入主中原的野心,对天启的态度自然是越来越恶劣。甚至是三天两头的打仗。偏偏焉陀家是貊族第一大家族,实力雄厚仅次于王室。当时的貊族首领想要集权,自然要针对焉陀家。那时候的焉陀家比现在更加强大,是真正的仅次于王室的大家族。拓跋家的人煽动貊族人,传播谣言。说南宫御月是当时的焉陀夫人和天启使者有了私情之后生下来地私生子。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逼迫焉陀家处死南宫御月。”

楚凌微微蹙眉,“焉陀家自然不愿意了?”这不仅是给焉陀家抹黑,同样焉陀夫人与太后是同族,也是貊族的大族出身。

君无欢点点头道:“焉陀家自然不同意,但是那时候貊族对天启连续打了好几次胜仗,王室声势j渐隆。焉陀家因为护着南宫御月,也受了不少的损失。焉陀家的长老自然不愿意为了一个孩子牺牲整个家族,联合起来逼迫焉陀家主同意杀掉南宫御月。那时候…南宫御月大概三四岁左右吧。开始焉陀家主还能撑着,但时间久了加上其他各个家族还有王室施压,焉陀家主也撑不住了。同意将南宫御月圈禁起来,不再见任何人。私底下,焉陀家还是让渡了不少好处给拓跋家。”

“之后南宫御月被圈禁了三年多的时间,直到焉陀夫人强行闯进去将他带了出来。焉陀夫人将他带到了当时还是王后的太后跟前,托付太后照顾他。然后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自杀了。之后过了没多久,先王驾崩,先皇登基,没过几年焉陀家主也将家主之位传给了焉陀邑,从此不再见外人,直到郁郁而终。”

楚凌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时候,南宫御月才几岁?”

君无欢道:“七八岁吧。没有人知道他在禁地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老头子收他为徒的时候他已经十多岁了。他强练了完全不适合他的武功,险些把自己弄死了被老头子捡回去的。当时是师叔替他调养的,师叔说他小时候养的不好,体质其实不如寻常人好。而且,身上有很多暗伤。不过这些…大概都没有他的心病严重。当初云行月就是觉得他太可怜了,所以一开始就对他特别好。最初云行月是真的将他当真亲弟弟照顾地,可惜云行月不知道,他压根就不需要别人对他好。别人对他越好,他越会恨那个人,讨厌那个人。”

楚凌许久没有开口说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该说什么。

至少…若是哪个姑娘存着想要感动南宫御月的心思去接近他,只怕是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希望了。

因为在南宫御月的记忆中:所有对他最好的人,最后都背叛了他。

哪怕是他的母亲,哪怕她后来拼尽全力将他从那个可怕的地方救出来。当时她当真南宫御月的面自杀了。

有时候,死亡……其实也是一种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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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一见如故?

楚凌从前就知道南宫御月小时候肯定过的不太好,除非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否则寻常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扭曲成南宫御月的模样。

说起来,君无欢的经历也不比南宫御月幸福多少,但是君无欢除了偶尔有些小恶劣,其实可算得上是楚凌见过的少数心性不错的人了。该心狠的时候心狠,但是心中却依然存着对绝大多数人的善意和怜悯。

这其中除了自身的性格原因,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君无欢家里遭逢巨变之前其实是很幸福的,而君家遭遇聚变的时候君无欢已经九岁了。这个年纪在古代,特别是在将门之家已经不算是纯粹的小孩子了。之后又有忠仆冒死将他救走,送到西秦为他重新安排了身份。在然后,君无欢拜老头儿为师吃了很多苦,甚至直接导致了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但是老头儿其实对他并不是对他心怀恶意的,君无欢可以恨老头儿,但是这件事却不会让他恨到影响心性。

更不用说,之后害了君家的罪魁祸首天启摄政王自尽殉国,当初跟着楚烈一起陷害君家的人大半下场也不见得多好。没能保住为自己效忠的臣子的永嘉帝仓皇难逃,落得个妻离子散。

可以说,君无欢的人生虽然痛苦,但是也从来都不缺善意和友爱。而南宫御月却不同,他刚被圈禁的时候才不过三四岁,谁也不知道他被圈禁那几年受了些什么苦,但既然能让焉陀夫人宁死也要闯进去将他带出来,肯定不会仅仅只是关起来粗茶淡饭那么简单。

以南宫御月的聪明和小心眼,只怕当年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忘记。他的人生中充满了背叛,遗弃和痛苦,而这些…全都是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发生的。肯定没有人在他小时候像君无欢小时候一般,有一个温柔的母亲疼爱照顾,有一个高大健壮,英雄一般的父亲教他读书写字,强身练武,教他忠孝节义。楚凌几乎都可以想象,这样长大的南宫御月心中还能剩下一些什么。

难怪君无欢说南宫御月不需要别人爱他,他不是不需要而是根本就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因为在他的人生中,伴随在爱之后的就是抛弃、背叛、利用和血腥。

楚凌靠在君无欢怀里,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道:“这么说起来他……”她说不出来南宫御月可怜的话,那样的一个人…已经很难让人用可怜这种词来形容他了。

君无欢拍拍她的背心道:“不必想那么多,另外…不要让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楚凌微微蹙眉,抬眼看着君无欢,君无欢道:“还是从前的态度对他就好,这是…最好的距离。”楚凌思索了一下,道:“所以,你也一直用这种态度对他?”并不是他们的关系真的有多么恶劣,而是这是君无欢找到的南宫御月最能接受的态度和距离么?

君无欢淡然一笑道:“我若是跟云行月一般对他掏心掏肺,他若不想方设法杀了我,大概就是知道杀不了知道我在哪儿就绕着走了。有些人,很希望别人对他好,却又害怕别人对他好。寻常人害怕只会拒绝,但是南宫害怕…是会杀人的。”当然了,他也不可能对南宫御月掏心掏肺。君无欢从小经历的太多,他看到南宫御月第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被老头子带回来的瘦弱少年是什么样的人。当时对老头子心存怨怼的中二少年甚至暗地里幸灾乐祸过,等着哪一天老头子被南宫御月给弄死。

不过君无欢的中二期很短,天启南迁的消息让他瞬间成长起来,之后不久就发生了南宫御月差点弄死了云行月的事情。君无欢心中或许对南宫御月有几分同情和师兄弟的情谊,但是这份情谊绝对没有深厚到让君无欢愿意花费大量的心力精神冒着生命危险去感化他的地步。君无欢是沧云城主长离公子,他是个将领,是个商人,但不是圣人。

君无欢搂着楚凌轻声道:“或许有人能够让他改变,但是那个人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你。所以…阿凌,保持现在这个距离正好。”他自然能看得出来南宫御月对阿凌的感情,但正是因此阿凌才不能回应。哪怕只是一点点甚至是南宫御月自己误会的回应,结果都很有可能会让南宫御月陷入疯狂。君无欢也想过,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真正和南宫御月相守一生?可惜始终没有结果。面对南宫御月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全心全意无怨无悔的对他付出,那么最好就不要让他觉得你对他好过。

楚凌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我只希望那个人能快一些出现。不然……”不然总有一天,南宫御月真的会把自己作死。

君无欢的担心楚凌自然也明白,南宫御月看似很随性,就像他自己说得:他不在乎楚凌曾经跟君无欢再一次过。但那个前提是,君无欢死了。南宫御月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染指属于他的东西。如果今天楚凌嫁的不是君无欢,而是一个寻常的权贵子弟,只怕那人早就死的渣都不剩了。

因为南宫御月自己也明白,楚凌不爱他,也不属于他。所以他能够自控,他会想要抢夺却也会权衡利弊。甚至可能因为楚凌对他冷淡或者几年不见一面而毫不耽误他转身寻找别的玩具。但如果楚凌给了他任何一点错误的暗示,那么就很难想象南宫御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即便是没有君无欢,楚凌和南宫御月也是不可能。三观不合怎么谈恋爱?楚凌也不是好脾气可以包容一切的心性,她若是和南宫御月相处,意见不合必然只能是一个字……打!**,跟君无欢一模一样的处理方式。偏偏她还打不过南宫御月,所以她还不如君无欢能掌控南宫御月。

君无欢道:“不必担心,老头子会看着他的。”南宫御月变得如此扭曲,老头子也是只上面添砖加瓦过的。楚凌有些就惊讶,“云老先生?这次来京城没有看到过他啊。”君无欢道:“他不在上京,不过应该离得不远。如果南宫御月出了什么问题,他自然会出现的。若实在不行,将人绑到深山老林里面关山三年五载,看他怎么作妖。”

“……”这样的师门,早晚有一天会毁灭于同门自相残杀的吧?

另一边回京的路上,素和明光和素和金莲坐在一处小小的路边凉亭里避雨。大风刮起的雨丝飞入凉亭落在身上,素和金莲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兄长一眼,“都怪你大哥,要不是你跟那个什么沧云城主打这么久,我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素和明光丝毫不给妹妹面子,“你可以先走,谁让你等着了?”

素和金莲没好气地翻白眼道:“我不是担心你么!”

“十个你加起来也不够晏凤霄一把捏的,多谢关心,但是不必。”素和明光淡定地道。

“……”这种哥哥,要来到底有什么用啊。

素和金莲一手撑着桌面,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那个沧云城主,真的喜欢卿衣吗?”素和明光侧首看向她,微微皱眉道:“你想做什么?”素和金莲连忙摇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他们俩其实还挺般配的。”

“……”这是一个妹妹应该说的话么?素和金莲全然不顾自家兄长一脸无语的表情,兴致勃勃地道:“真的啊,大哥。你难道不觉得么?我觉得沧云城主跟卿衣站在一起,比你跟卿衣站在一起好看。”素和明光面无表情地道:“是啊,就像是神佑公主跟他站在一起,比你跟他站在一起好看一样。”

兄妹俩对视一眼半晌无语,最后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默默扭过头去。

雨幕中,一个人影从远处掠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越来越近。

站在一边的侍从立刻警惕起来,对方明显是个高手。

“南宫御月。”素和明光抬手示意身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沉声道。片刻后,南宫御月一袭白衣落在了凉亭外面。此时他身上的白衣早就被雨水淋湿,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飘逸出尘之气。就连一头黑发也被因为雨水贴在了身上。鬓角上的几缕发丝贴在了脸侧,雨水顺着发丝不不停的滑落。

南宫御月神色冷漠,眼神幽冷的扫了一眼凉亭里的人。也不管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明显有些拥挤,漫步走了进去。他一进去,原本就有些拥挤的凉亭瞬间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个靠边的侍卫悄悄后退了几步,直接站在了雨中也毫不在意。

素和金莲看着雨水缓缓在他脚边滴落,片刻间便将他站着的地方浸湿了大片。雨水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滩,缓缓流了出去。不知怎么地,素和金莲竟然觉得这人这会儿身上留下来的不是雨水而是血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素和明光身边靠了靠。

素和明光打量着南宫御月微微蹙眉,“好浓的杀气,国师方才杀人了?”

南宫御月抬眼看了他一眼,慢慢伸出了双手。南宫御月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手指修长白皙,只有手指上有点点细微的薄茧。若是寻常人只怕还要以为这是一双写字弹琴的手,绝不会以为这是一双拿刀杀人的手。而此时,这双手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迹,谁也不会想到这双手就在不久前刚刚捏断了几个人的脖子。

“几个不知死活的废物了吧,怎么?你想要打抱不平?”南宫御月冷冷地道。不久前他遇到了几个拦路的黑衣人,南宫御月甚至没有去追究到底是拓跋梁还是别的什么人派来的。反正都是要死了,谁派来的有什么区别?

素和明光淡然一笑道:“国师说笑了,不过是随意问一句罢了,舍妹胆小,请不要吓到她。”虽然这么说着,素和明光的手却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倒不是素和明光小人之心,而是南宫御月此时身上的杀气真的相当浓烈。如果是萍水相逢,素和明光真的毫不怀疑眼前的人下一刻就要拔刀了。

南宫御月微微挑眉,打量着眼前的素和金莲好一会儿方才低笑了一声道:“漠北金莲,原来竟然是胆小之人。”

素和金莲有些惊讶,从素和明光身边探出个头来道:“国师知道我?”她还以为南宫御月这样的人是不会在意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公主呢。

南宫御月微微勾唇一笑道:“自然,阿萨伊娅玛,久仰大名。”这一句是呼阑部的话,正是金莲的意思。即便是塞外,寻常人的外族人也是不会呼阑部的语言的,没想到南宫御月竟然会知道,而且听起来说得还不错。素和金莲饶有兴致地道:“你会呼阑部的话?你还会什么?”南宫御月微微勾唇笑道:“我还会一点西域和南蛮的话。”

“西域我知道,不过…你连南蛮都去过?”对于她们漠北人来说,南蛮那是在遥远地天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就像是她,这一次来上京已经是她走过最远的地方了。南宫御月摇头道:“没去过,只是跟别人学的。”

“你真聪明。”素和金莲道,“我连貊族话都说的不太好。”

南宫御月微笑道:“公主不用担心,我也不过是…时间比较多才学了一些而已。公主如此聪慧,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学的很好了。”

见南宫御月身上的杀气渐渐收敛起来,素和明光并没有感觉到放心,反倒是更加警惕了起来。一个人能在一瞬间从杀气腾腾转化到笑意盈盈看不出丝毫破绽,难道还不够让人警惕么?只可惜他这个妹妹……看着一边双眼亮晶晶地跟南宫御月聊得开心的素和金莲,素和明光默默抽了抽嘴角。幸好没有真打算把呼阑部交给这丫头,不然…稍微来个平头正脸的男人就能把她骗的倾家荡产啊。不就是长得稍微白了一些,好看了一些么?还没有晏凤霄看着顺眼呢。

这场雨又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素和明光在一边默默自闭,素和金莲倒是跟南宫御月仿佛马上就要一见如故了一般。直到大雨停了下来,目送南宫御月远去素和明光方才没好气地拽着素和金莲的小辫子拉了一把,拉得素和金莲龇牙咧嘴,“哥哥,你做什么?!你竟然拉女孩子辫子!你还是不是男子汉了!”

素和明光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忘了,前两天我还跟他打了一架?”

素和金莲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没受伤么?”

素和明光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旁边的侍从连忙上前拉住他,“狼主息怒!息怒!”素和明光没好气地道:“放开我!我要把这丫头按进水里让她清醒清醒!让她知道什么叫敌我!”素和金莲连忙跳开,警惕地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哪里招你惹你了?”她不就是跟南宫御月多说了几句话么?

素和明光轻哼一声道:“南宫御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是你能招惹的么?前几天我也没见你这么花痴啊。”

素和金莲伸手拍开素和明光伸到自己跟前的手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不是下雨无聊么。我不跟国师聊聊,难道跟你大眼瞪小眼?不管他人怎么样,至少人家那张脸长得挺好的吧?看看又不吃亏。”

“……”素和明光半晌无语,叹了口气道:“你想在上京安安稳稳地待着,就别招惹南宫御月。”

素和金莲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啊,这么爱撩人肯定没什么节操。不过…其实大家玩玩好聚好散也没什么,拓跋梁应该不会介意我给他带绿帽子吧?”

“……”素和明光觉得有点心累,半晌才挥挥手道:“随便你,你那武功…你要是有神佑公主的实力,就算真想给拓跋梁带绿帽子我也不管你了。”就怕你没那本是,被人给一掌劈死了或者被一刀砍死了。

到时候我是帮你报仇什么不帮你报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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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雨夜暗袭

楚凌一行人在天黑前在一处路边的小店停了下来,虽然大雨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沉地飘着小雨,如果冒雨赶路的话,只怕晚上一道大雨会非常的麻烦。

这是一间开在距离官道不远的岔道边上的小店,简单搭建的木头房子,房顶上铺着茅草。但是店主人却是貊族人。虽然这里距离上京不远,远没有别的地方那么乱。这些年貊族人至少明面上也是稍微有些收敛的,但是寻常人家的天启人也是没有胆子在这种地方开店做生意的。

即便是有本事的江湖中人,也不会在距离上京这么近的地方做什么事情。毕竟若是招来北晋人的注意,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见到进来的一行人都是天启人的模样,店主人立刻就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太高兴的模样。不过大约是这一行人看起来都不太好惹的样子,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嘟哝了一句:人太多了住不下。

萧艨看了那人一眼,淡然道:“只要三个房间,我们自己解决。”襄国公住一间,公主和长离公子住一间,玉姑娘和萧姑娘住一间。其余人自然是在小店周围搭帐篷解决。他们这些人,即便是在城里一间客栈也是住不下的。所以队伍都是带着一应行军驻扎需要的东西,帐篷,锅碗,厨具都一应俱全。只是这种雨天,住帐篷显然没有有床的房间干燥舒服。

小店主人看了看众人还是点点头,让伙计带着人去收拾房间了。此时小店里半个客人都没有,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火光照得整个小店越发的昏暗。金雪和雪鸢带着人去收拾房间了,楚凌等人只得在大堂里坐下来喝茶。云行月靠在角落里有些沉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肖嫣儿的关系,这些日子云行月一直都有些沉闷。直到这会儿,方才开口道:“你们确定要在这儿住?”

楚凌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你没看见要下大雨了么?不找个好地方住下难道继续赶路?”

云行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微挑下巴,目光扫向正在不远处的柜台后面盯着他们的那貊族店主,低声道:“这种荒郊野外,一个貊族人在这儿开店做生意,你不觉得奇怪么?”楚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人家搭个房子也挺不容易。”云行月四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是挺不容易的。”就算这屋子相当的简陋,但寻常人家想要搭建起来也要花上好几天的功夫。但是这一家嘛…低头看看脚下,脚底下的土都还没有夯实呢。他敢打赌,这小店开业距离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虽然弄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君无欢低头喝了口茶,低声道:“人家辛辛苦苦为我们弄了这么一个避雨的地方,云行月…做人要感恩。”

云行月微微挑眉,“得,反正你们俩说了算。”君无欢和楚凌抬手看向对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襄国公看了一眼那似乎在低头算账的店主人,低声道:“不像是拓跋梁的人。”如果是拓跋梁的人,应该不至于大费周折。毕竟拓跋梁如今是皇帝,可是能直接调动大量兵马和宫中侍卫的人又有冥狱在手。在上京的时候拓跋梁碍于颜面不好动手,离开上京之后他们的死活可不管拓跋梁的事儿了。

楚凌微微点头,想了想抬头看向君无欢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拓跋明珠”。

君无欢点了点头,表示楚凌的猜测应该没有错。楚凌有些无语,拓跋明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好端端的怎么就跟他们杠上了?楚凌记得,他们应该也没有怎么得罪拓跋明珠才对啊。

或许是因为知道他们这一行人之中有云行月和肖嫣儿的存在,那些水里饭菜里下毒的无聊手段倒是并没有出现。于是一行人饱餐了一顿之后还愉快地睡了一觉。

深夜,外面的大雨依然在哗啦啦地下着。原本躺在床上沉睡着的君无欢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慢慢坐起身来。他一起身,身边的楚凌自然也被惊醒跟着坐了起来。楚凌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侧首看向君无欢,“来了?”君无欢微微点头道:“别出去,我去就行了。”楚凌点点头,这雨天出去淋得一身湿漉漉的回来也不怎么舒服。君无欢既然不想让她出去,她就不出去呗。

“我去看看嫣儿和霓裳。”楚凌道。

君无欢想了想点了点头。

此时的小店外面不远处,已经被一群人围住了。这些人并不是典型的刺客一身黑衣的装扮,而是训练有素的貊族兵马。每一个都身穿甲衣,手持弯刀。还有一群弓箭手在两个将领的带领下静静的将整个小店附近都包围了起来。两个将领骑在马背上,面上有些不屑地笑道:“天启人果真都是废物,听说这神佑公主带来的护卫都是天启精兵,也不过如此。”

他们都已经到了这么近的地方了,天启人却还没有发现,算什么精兵?若天启的精兵就是如此这般,他们确实可以马上打到灵苍江对岸去,占领那片富饶肥沃的土地。

另一人不以为然地笑道:“或许天启人的精兵与咱们貊族的精兵标准不同吧,在他们眼中那些废物已经算得上是精兵了。”

“不管了,准备动手吧。公主交代了…就算不能杀了神佑公主,也不能让她风风光光的离开上京。”

“是么?”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从雨中传入两人的耳中,坐在马背上的两人都是一愣忍不住看看四周又看了一眼对方,“方才是谁在说话?”夜色中除了满天的雨幕和哗哗的雨声什么都没有,仿佛刚刚那一声淡淡地是么只是两人的幻觉而已。两个将领此时脸上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轻松随意,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不会将方才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的幻觉。

突然,一个人眼角扫到了不远处的树上。原本空荡荡的大树上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黑衣,在夜色和雨幕的遮掩下看不清面容。看上去不像是站在树顶上,倒像是站在平地上一般。那将领不由抽了口凉气,手中的刀一指那人所在的方向厉声道:“放箭!”

听到命令的貊族将士毫不犹豫,数十弓箭手纷纷拉开了强弓对准了树上的人放箭。

“嗖嗖”的羽箭破空声在雨夜中不绝于耳。那将领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武功再厉害有有什么用?即便是拓跋大将军那样的绝世高手,也要带着千军万马才能征服中原,而不是靠着他自己的就是武功就能够征服天下。

战场上,绝顶高手能发挥的实力确实是相当有限的。若是一瞬间万箭齐发,就算在厉害的高手也要被射成刺猬。更何况他们早就打听清楚了,神佑公主这一行人除了一个姓萧的和神佑公主自己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高手。

但是很快,他的笑意就凝固在了脸上。只见那人面对齐射而去的羽箭不仅没有躲避反而迎了上来。羽箭在将要射到了跟前的一瞬间,他抬手拔剑,看似随意的横空一展,数十支羽箭就被斩落在了地上。然后就看到那人从树顶上一跃而起,犹如一支夜色中猎鹰朝着他们掠了过来。

“放箭!放箭!”

只是那人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跟前。那人落入弓箭手之中,随手一剑就带走了几条人命。大雨打在了的剑锋上,染血的尖峰一瞬间被冲刷地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但是很快又染上了新的血迹。原本宁静而整齐的兵马队伍瞬间开始乱了起来。

将领咬牙,“他只有一个人,给我上!”

“谁说他只有一个人?”一个淡笑的男声出现在他们身后,将领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大晚上的,大家好好睡个觉不行么?非要选在这个时候偷袭?本公子的衣服都弄湿了。”正是云行月云公子。

在云行月不远地地方,萧艨和冯思北抱剑而立,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你们……”

云行月笑道:“想要趁夜偷袭包围我们?你现在看看到底是谁包围谁呢?只带这么一点人就想杀人,看不起谁呢?”

“……”两个将领这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就算先前天启人没有发现他们,但是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为什么那些帐篷里的天启士兵还是没有动静?除非…里面根本就没人!

见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云行月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夜幕中,一群天启士兵从远处围了过来,正是那些他们以为还在帐篷里呼呼大睡毫无警觉的护卫。

“云行月,闭上你的嘴。动手!”被包围在人群中的君无欢没好气地道。

云行月有些不满,但是看看身边一副跃跃欲试模样的萧艨和冯思北,只得耸耸肩,“好吧,兄弟们,上吧!”

一场混战在大雨的遮掩下悄然展开。

小店里,楚凌和襄国公坐在桌边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不同的是襄国公眉头微皱显然很是担心,楚凌则是一派淡定从容,仿佛毫不担心外面的人一般。肖嫣儿和玉霓裳躲在门边悄悄往外面看,可惜夜色加上大雨即便是离得并不远她们也什么都看不到。

不远处地地上,躺着这家小店的店主。此时他正无力地躺在地上,一双眼睛却凶狠无比的等着屋里的几个人。

楚凌看看襄国公坐立不安的模样,安慰道:“舅舅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襄国公叹了口气道:“怎么能不担心,那些人可是…貊族……”楚凌不以为然地道:“貊族精兵又如何?且不说拓跋明珠手里到底有没有貊族最精锐的兵马就算真的有……舅舅,你未免对自己人太没有信心呢。”

襄国公道:“我知道…萧将军他们厉害,但是……”

楚凌道:“我是说…我们带来的护卫,他们每一个都是我亲手从神佑军中选出来的。”这次楚凌带来的护卫并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神佑军的精锐。论实力,未必输给貊族人。只是他们的经验太少了,总是剿匪对战场上的经验增长并不太明显。真正想要强大起来,还是只能与敌人面对面的交锋磨砺。

襄国公愣了愣,看向楚凌有些严肃的面容。昏暗的火光下,襄国公却隐隐觉得眼前的女子脸上有着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锋利和神采。这几年,公主一直在训练神佑军甚至不辞辛劳的拍他们各处剿匪。公主的意图襄国公隐约是明白的,但若说真的有多少信心却是未必。

实在是当年天启和貊族之间的战争,天启败得太惨也太难看了。谁能相信,有用百万之众的天启大军竟然会败给不过十多万兵马的貊族人?那一场惨白,几乎打断了天启人的脊梁,他们在貊族人面前再也无法真正的挺直腰挺起胸膛说话做事。

楚凌淡淡一笑道:“舅舅若是不相信,今天不妨先看看吧。其实…就算拓跋明珠今晚不来找事,离开北晋前我也打算给他们找点事儿。”

楚凌起身,从旁边拿起一把雨伞走了出去。襄国公愣了愣,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貊族人也跟了上去。玉霓裳和肖嫣儿连忙站起身来也想跟上去,被襄国公瞪了一眼,低声道:“看着这人。”

“哦。”两个姑娘很是沮丧的从新蹲了回去

两人站在小店外面的屋檐下,远远地隐约能看到远处地厮杀。虽然看不清楚谁占了上方,但是如此激烈的厮杀总不可能是当年他记忆中那种天启士兵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局面。几个貊族士兵趁机朝着这边过来,楚凌轻笑了一声足下轻轻一点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提着流月刀便飘了出去。

朝着楚凌扑来的貊族士兵还没来得及举起刀,脖子上就多了一道淡淡地血痕。睁大了眼睛打在了地上,雨水迅速冲刷了他们脖子上的血迹,血水将身边地上的积水也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只是这一切都被夜色遮盖住了,看上去竟然没有半点血腥之感。

襄国公看着一身红衣的少女身姿优美的穿梭在冲过来的人群中,雨幕中红衣翻飞刀光闪烁,就连血腥味都带上了几分淡淡的水汽。等到楚凌停下来的时候,她的脚边已经躺到了七八具尸体。而她的身上却半点也没有被雨水打湿,撑着伞站在雨中的女子宛若仕女画中在雨中漫步而来的名门闺秀。

楚凌低头看了看,有些湿了的裙摆轻叹了口气,道:“所以说,我讨厌雨天。”她刚到这个世间不久的时候,连续两场在雨中地打斗都十分的悲惨,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襄国公终于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道:“那就快过来,别着凉了。”楚凌点点头,走到屋檐下收起了雨伞与襄国公并肩眺望远处的战局。轻轻啧了一声道:“思北这两年地进步不小,冯将军将来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襄国公压根看不清楚雨里谁是冯思北,目光倒是一直落在楚凌身上。他倒也不是没有见过楚凌杀人,但似乎直到方才襄国公才真的察觉到自己这个外甥女的不一样。

不是因为她武功高强,也不是因为她杀人的狠厉。而是…襄国公竟然觉得她出乎意料的适合战场,甚至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的天启将军都要更加适合。杀几个人自然看不出来有没有调兵遣将的将才,但是那种气势,天启人里面…襄国公只在晏凤霄身上见过。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还有就是当年的摄政王楚烈。

那怪有人私底下说,神佑公主看起来不太像陛下,反倒是更像她的叔祖父。也难怪陛下总是遗憾,如果公主是个男儿那该多好。

陛下的性格太过软弱,便是守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公主却…有用一个王者必备的一切,只除了……性别和野心。

“舅舅,你看什么?”楚凌被襄国公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问道。襄国公轻叹了口气抬手道:“辛苦你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不辛苦。”杀几个人而已,只是普通士兵不是什么高手,哪里辛苦了?

襄国公道:“云儿说的不错,天启的将来,还是应该交给你们年轻人。我们这些……没用的老头子,都老了。”

楚凌有些惊讶,“表哥跟您说这些?”这两天一直忙着,她都没来得及问襄国公和段云见面到底说了些什么。

襄国公有些感叹地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更有勇气一些,他比我这个老头子有出息,他祖母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会十分欣慰的。”楚凌笑道:“舅舅不用担心,表哥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一家团聚了。”

襄国公点点头,笑道:“是啊,舅舅等着哪一天呢。”

416、玩玩而已

一场混战到最后也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君无欢提着剑回来的时候雨依然还在下着。看到站在屋檐下的楚凌和襄国公,君无欢微微蹙眉,再扫了一眼躺了一地的尸体微微点了下头道:“进去吧,别着凉了。”

楚凌看向他身后问道:“怎么样了?”

君无欢笑道:“阿凌不用担心,萧将军和云行月还在善后。”

楚凌点点头,她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有些担心伤亡情况罢了。虽然说上战场没有不死人的,但这些都是神佑军中选出来的精锐,若事第一次对战貊族人,还只是这样的小规模混战就伤亡惨重,绝对会给他们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不过看君无欢的神色,结果应该还算满意?

跟在君无欢身后的两个护卫押着一个貊族将领,那将领虽然被捆住了,但看向楚凌的目光依然充满了高傲和桀骜,一副眼高于顶不屑一顾的模样。楚凌倒是没有在意,甚至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

进了大堂坐下,肖嫣儿和玉霓裳站在楚凌身边好奇地看着那被捆着的貊族将领。那人并没有见过君无欢,所以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实力卓绝的黑衣男子是谁。甚至心中还在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天启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这样厉害的高手?

看这人的年纪模样也不像是冯铮啊。还是说,天启军中当真藏龙卧虎,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是籍籍无名么?

楚凌看着那将领问道:“是拓跋明珠让你们来杀我的?”将领轻哼一声并不答话,楚凌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人么?”

将领沉默,方才门口地上那几个人是谁杀的,不言而喻。神佑公主自然不会是不敢杀人的人。但是他也没有打算就此低头,“既然落到了你手里,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楚凌点了点头,赞道:“有骨气。”

将领轻蔑地笑道:“我貊族男儿自然跟你们天启那些软骨头不一样。”

楚凌道:“行吧,既然问不出来…杀了吧。”

“……”将领有些惊讶地看着楚凌,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楚凌看着他错愕的眼神笑道:“就算我问你,也没什么用处。只要知道是拓跋明珠派你们来的就足够了。以你的身份,也不可能知道拓跋明珠为什么要杀我。”说不定拓跋明珠压根就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单纯的看她不顺眼而已。

君无欢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挥挥手示意压着那将领的人将人带出去。

肖嫣儿有些垂涎地道:“阿凌姐姐,反正人都要杀了,不如给我……”

楚凌抬手拍了她一下,道:“对忠义之辈,尊重一些。”

肖嫣儿瘪瘪小嘴,有些遗憾地低下了头。

打发了肖嫣儿和玉霓裳将地上的店主也拎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人。楚凌看向襄国公道:“舅舅,到了信州之后你自己带人会平京吧。”襄国公一愣,道:“你要去信州?不会平京了?”

楚凌看了一眼君无欢道:“拓跋梁要进攻西秦,只怕沧云城也平静不了。让萧艨跟你一起回去,这边我只有安排。”

襄国公原本想要劝她几句,只是看看眼前含笑对视的两个年轻突然想起方才与楚凌的对话,襄国公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还是让萧艨留下吧,他跟在你身边我和你父皇也放心一些。”

楚凌摇摇头道:“不行,神佑军不能没人管,而且我也还有事情要萧艨去办。”

襄国公叹了口气道:“也罢,听你的。”

楚凌含笑点点头侧身看向君无欢,君无欢微笑道:“我先陪阿凌去信州一趟。”

“沧云城那边……”楚凌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道。君无欢道:“一时半刻还牵连不到沧云城,况且若是离了我就什么都做不了,我还要他们做什么?”

楚凌叹了口气,只得点头道:“好吧,先去信州。”信州距离沧云城也不算远,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快马加鞭也赶得及回去。至于拓跋明珠……

“拓跋明珠怀着孕还不肯消停,我也该送她一份大礼才对。”

君无欢淡然一笑道:“你放心,拓跋明珠以后消停不了了。至于大礼…还是我帮阿凌一起送吧。”楚凌有些好奇地看着君无欢,君无欢含笑不语。

确实是应该给拓跋明珠送一份大礼的,若不是顾忌百里轻鸿,拓跋明珠也该消失了。拓跋梁想必也不会心疼一个已经不那么听话不得他心的女儿了吧?

第二天一早,天启便已经放晴了。昨晚的一番厮杀和血腥早已经看不见任何痕迹,若不是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无法抹去的兵器砍过的痕迹,几乎要让人以为昨晚那一场厮杀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简单的用过了早膳,楚凌一行人便飞快地启程朝着南方奔去。

拓跋明珠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了,听到手下的人传来的消息拓跋明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么多人,竟然对付不了一群天启的废物?”拓跋明珠咬牙厉声道:“到底你们是废物还是那些天启人是废物!”站在书房里的人连忙单膝跪地,“公主息怒!”

拓跋明珠冷哼一声道:“现在那楚卿衣还不知道在怎么嘲笑本公主呢,息怒?!”

男子连忙低下了头,不管怎么说他们派出了几乎与天启人相同数量的人马,一对一的情况下被天启人全歼,天启人却仿佛并没有多少伤亡,这件事确实是太难堪了。

拓跋明珠深吸了一口,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平坦的腹部。在心中告诉自己她有了身孕不能动怒。但事实却是拓跋明珠最近越发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人,拓跋明珠终于还是忍不住抓起桌上的东西砸了过去。

啪!

瓷器砸在地上瞬间摔成了碎片,一片碎片溅到了门口正好落在一个人的脚边。百里轻鸿负手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低声跪着的人淡淡道:“下去。”那人暗暗松了口气,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退了出去。

拓跋明珠看着百里轻鸿淡漠的神色,轻哼了一声也不说话。百里轻鸿道:“不日我将会随军出征。”

“什么?”拓跋明珠一愣,回过神来连忙道:“不行!”百里轻鸿微微蹙眉,问道:“为何?”

拓跋明珠眼神闪了闪,道:“我…我有了身孕,你这个时候出征让我怎么办?”百里轻鸿看着她,道:“出征西秦,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不行!”拓跋明珠坚决地道:“我去跟父皇说,让他派别人去!”百里轻鸿道:“你不是希望我多立下一些战功么?这次攻打西秦正是机会。”

拓跋明珠有些烦躁地道:“父皇如今早就不将母后和我们看在眼里了。呼阑部那个金莲公主拿上就要入宫了。素和明光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万一到时候……”

百里轻鸿脸色微沉,道:“你想让我帮你对付素和明光?”

拓跋明珠眼神躲闪了一下,很快却又理直气壮了起来,道:“难道你不应该帮我么?现在这个时候,你不留下帮我,保护我们的孩子,你跟我说你要上战场?!百里轻鸿,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

百里轻鸿道:“这是陛下的意思,难道我要跟陛下说,我不想去请他派别人去?”

拓跋明珠道:“所以我说了,我去跟父皇说!”

“随便你!”百里轻鸿冷冷的道,转身走了出去。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拓跋明珠差点就要被气哭了。忍不住抓起跟前能够拿得到的东西又砸了起来,知道她隐隐有些累了才终于停了下来,原本的书房也已经被砸的不成样子了。

一个少年悄悄出现在门口,望着一片狼藉的书房和书房里的拓跋明珠,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头。

另一边,素和金莲正悠然地拍在院子里的桌边翻看着手中的画册。一边翻着嘴里还不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站在一边的几个呼阑部的侍女见状有些无奈却也习以为常的苦笑。

“公主。”一个侍女小声叫道。素和金莲抬眼看了她一眼,很快目光又回到了画册上,只是嘴里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事儿?”侍女无奈地道:“公主,宫里将礼服送来了,还等着公主试礼服他们好回去禀告呢。”素和金莲摆摆手道:“有什么好试地,你们自己去看看,跟我平时穿的衣服差不多大小就行了。直接告诉他们我试过了不就完了么?”

侍女道:“公主,宫里专门派了人来,不看着公主试好了礼服她们哪里敢走?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他们要受罚的。”

素和金莲也不是喜欢刁难人的人,闻言只得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画册道:“好吧,这就去。我的画册放在这里谁也不许动,我回来还要继续看。”

侍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们虽然看不懂天启文字,但是那上面画着什么却还是能看得懂的。公主殿下都要入宫做皇后了,还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这种东西,真的没有问题么?

素和金莲行动如风,放下了画册立刻就带着人去试衣服了。等到试完衣服回来,却见到原本她做的地方正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让她爱不释手的《南风雅集》。

素和金莲连忙一闪身到了那人跟前,一把抓过了自己的画册。虽然她是有些百无忌禁,但是被个外人看到自己看这种东西,对她金莲公主的形象还是有些损伤地。

那人也不生气,抬头对她一笑,道:“阿萨伊娅玛,好品味。”

素和金莲轻咳了一声,抬手将画册扔给身后的侍女,摸了摸鼻子在他对面坐下道:“国师不用那么客气,叫我金莲或者阿萨伊就可以了。”

南宫御月莞尔一笑,轻声唤道:“阿伊。”

“……”素和金莲双手捧着下巴,小脸微红。不得不说,南宫国师这张脸,不笑的时候仙风道骨高冷出尘,一笑起来确实勾人心魄令人小心肝儿噗噗乱跳。

素和金莲问道:“国师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是吗?”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是有点小事,想要请阿伊帮个忙,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你呢?”

素和金莲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国师尽管说就是了。”

南宫御月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过些日子便是太后的寿辰了,我一时却想不到送太后什么礼物好。不知道阿伊能不能帮我参谋一下?”

素和金莲笑道:“小事一桩呀,我最喜欢挑礼物了。国师是想要我提意见呢还是我帮你一起挑呀。”

南宫御月道:“若是阿伊能够帮忙那是最好了,正好咱们认识我还没有送过你礼物呢,不如到时候阿伊也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你真好。”素和金莲欢快地道,“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去?”

南宫御月垂眸道:“自然是看阿伊什么时候方便了,本座什么时候……都是有空的。”

素和金莲想了想道,“要不明天怎么样?现在已经晚了,我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出门的。”

南宫御月点点头道:”也好,狼主很关心阿伊啊。有个好哥哥真不错。”素和金莲嫌弃地道:“好什么呀?整天管东管西的,我听说焉陀家主对国师也很好啊。”

南宫御月眼神微冷,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改变,“我们既然也算是朋友了,阿伊还国师国师的叫我多生疏啊。”

素和金莲点点头道:“有道理,你叫我阿伊,不如…我就叫你阿月好了。”

南宫御月脸上的笑容终于僵硬了几分,素和金莲却似乎全然不知,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南宫御月微微眯眼,轻声道:“阿伊觉得好就好。”素和金莲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好,以后我就叫你阿月啦。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南宫御月笑道:“是,以后我与阿伊…便是朋友了。”

他笑声中带着几分旖旎的味道,听得旁边的几个侍女也忍不住微红了脸颊。

两人一直聊了小半个时辰,南宫御月方才和她约好了明天的时间起身告辞。送走了南宫御月,侍女看着自家公主捧着脸颊痴痴发笑的模样顿觉不好。连忙小声劝道,“公主,您可别忘了,你马上就要嫁入皇宫做皇后了。”

公主可千万别说在这个关头看上了南宫国师。临了悔婚的事情,他们家公主不是做不出来。但是这次公主要嫁的可是北晋皇,悔婚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收场的了。

素和金莲慢慢收起笑容,道:“我当然知道了,瞎担心什么呢。”

“可是您……”侍女担忧地道,公主方才的表现可不像是要成婚的新嫁娘的模样。

素和金莲笑眯眯地道:“你觉得,南宫御月不好看么?”

“……好看。”就算是再讨厌南宫御月的人,也不能说他不好看。如今整个上京,只说容貌气质能胜过南宫国师的人只怕还真的找不太出来。但是……“就算国师长得再好看,您也不能……若是让北晋皇知道了,只怕以后您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啊。”

素和金莲轻哼一声,懒洋洋地道:“有南宫御月这样的极品美男子,我还要拓跋梁做什么?况且,这么好看的一个美男子主动来跟我献殷勤,本公主怎么舍得拒绝呀。这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我会被天神责罚的。”

另一个侍女低声道:“那国师明知道公主就要嫁入宫中了,还故意跑来……公主还是小心一些,奴婢只怕他不怀好意呢。”

素和金莲偏着头打量着一边枝头的妖娆鲜艳的花朵,道:“我心里有数呢,你们也不必想多了。他就是想跟我玩玩,反正这上京也很无聊,大家一起玩玩也没什么嘛。他那种人,怎么会相信一个刚认识的人。就算是想要利用我,也得先有利用价价值才行啊。我就是一个和亲的公主,他找我,还不如直接去找素和明光呢。”

侍女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们家公主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大了,什么都敢玩儿。这些日子,她们可是打听过这位国师在上京的名声。那简直不能用坏人这种词来形容。听上去根本就是个不正常的人,说翻脸就翻脸。若真的翻脸不认人,她们公主那点武功可不是人家的对手。

素和金莲看了她们一眼笑道:“你们还真相信那些传言了,一个人若真的不能自控,说发疯就发疯,那早就是个疯子了。一个疯子,是不可能稳坐国师宝座的。行了,去准备吧,明天本公主要跟阿月出去玩儿。”

“是,公主。”侍女微微俯身,恭敬地退了下去。

素和金莲趴在桌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唉…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主动勾搭本公主啊。让我怎么舍得拒绝呢?”

417、四海靖安

离开上京之后,楚凌一行人一路上也不耽搁,不过半个月功夫便到了信州。襄国公等人赶着回平京,便直接与楚凌兵分两路绕过了信州城继续南下了。玉霓裳很想留下了跟楚凌一起,可惜被襄国公揪着强行临走了。

毕竟玉家大小姐跟着跑到北晋来就已经很出格了,若是带出来了却没有带回去,就算是跟着神佑公主一起,襄国公也觉得自己没法跟玉家的人交代了。于是,玉霓裳只得恋恋不舍的与楚凌等人挥手作别,跟着襄国公走了。

肖嫣儿倒是想要跟着萧艨一起走,却被云行月强行拦了下来。肖嫣儿又想起答应了先前答应了叶二娘去信州帮忙一段时间,只得作罢,倒是也有些闷闷不乐。

玉霓裳和萧艨跟着襄国公南下回平京,楚凌带着冯思北跟君无欢云行月和肖嫣儿则直接往信州城而去了。三四年时间过,如今整个信州绝大部分地方几乎已经是靖北军的地盘了。虽然中间貊族人也试图反攻过几次,但是靖北军与沧云城关系良好,一旦靖北军告急沧云城多半都会出手相助,因此收效不佳不说反倒像是给靖北军练兵了。

就这么僵持了两三年,如今北晋人倒是将沧云城和靖北军看作是一体了。只当靖北军背后就是沧云城在支持的,靖北军是沧云城弄出来分散貊族兵马注意力的棋子。这个名声虽然不太好听,但是楚凌和郑洛等人也不在乎这个。毕竟靖北军的实力还不够强大,信州城也不像是沧云城那样易守难攻,能够有沧云城做个挡箭牌,关键时候扯个虎皮也还是很不错的。

再加上楚凌和君无欢的关系,于是两家就这么心照不宣的一直合作下去倒也十分和谐。

郑洛等人早就接到了楚凌等人要来的消息,早早地便等着了。如今狄钧带着兵马驻守在蔚县,云翼也跟着去了。窦央驻守在思安,留在信州城的只有郑洛,叶二娘和葛丹枫了。见到楚凌,叶二娘立刻含笑拉着楚凌往府中走去,将君无欢等人丢给了郑洛和葛丹枫招呼。郑洛有些歉意地看向君无欢,“君公子……”

君无欢大度地笑道:“叶二姐许久没见到阿凌,难免会高兴一些,郑大哥不必在意。”听他如此客气,郑洛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明明小五是堂堂公主,但是小五称呼他们大哥二姐,郑洛等人都觉得很自然,倒是这位长离公子跟着小五这么叫的时候,却每每总是听得郑洛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郑洛笑了笑道:“君公子请。”君无欢自然看出了郑洛的不自在,也不在意只是点点头跟着郑洛一起走了进去。

叶二娘已经拉着楚凌和肖嫣儿走进了府中,肖嫣儿有些好奇地问道:“叶姐姐,阿朵呢?怎么不见阿朵?”

叶二娘有些无奈地笑道:“阿朵跟着老四去蔚县了,都走了好些日子了。昨天傍晚接到你们要来的消息就派人去通知他们了,这会儿还没到只怕是什么事情大哥了。”

肖嫣儿有些好奇,“去蔚县了?阿朵去蔚县做什么?”跟信州比起来,蔚县着实是个小地方。雅朵如今手里管着许多生意,跑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

叶二娘道:“这个…最近没什么事,好像是老四那边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吧?”叶二娘如今也忙得很,狄钧和雅朵这两年都沉稳了不少,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自然不会连这些小事都要追问的那么清楚。

楚凌微微挑眉,道:“二姐,四哥该不会是跟阿朵……”前段时间见到这两人时间太短了,不过看狄钧的模样好像确实挺关心阿朵的。叶二娘瞬间会意,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失笑道:“这个…还真有这个可能。要不等他们回来了咱们问问?说起来,咱们也有好多年没有办过喜事了,若是有一桩喜事也算是好事啊。”

说到此处,叶二娘倒是有些遗憾地看了看楚凌。小五成婚的时候他们身份不便,事情也多根本无法脱身,倒是没能参见小五的婚礼让人觉得很是遗憾。

楚凌含笑道:“二姐,你还说别人。我倒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你和大哥……”

“小五!”叶二娘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脸颊微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语地道:“二姐,你跟大哥还这么…咳咳,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人?平京和沧云城都有不少合适的人选啊。咱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说起这个楚凌也是心累,每次来信州她都免不了要打探一番这两人的进展。但是偏偏每次都毫无进展,若说郑洛对叶二娘完全无意的话也就罢了,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样子啊。难不成这两位都是打算舍小家为大家,不驱逐貊族誓不成家?

叶二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君无欢等人连忙朝楚凌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楚凌耸耸肩表示明白了,果然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众人走进大厅落座,郑洛看向楚凌道:“小五这次回来,能待到什么时候?”

楚凌有些无奈地道:“这次只怕要待上不少日子了,大哥,最近信州附近的貊族人可有什么异动?”

郑洛认真想了想道:“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好像比往常还要安静一些。不过葛将军说貊族人只怕会有大动作。你能留下就好。我们的意思也是希望你能多留一段时间,若是貊族人真的想要做什么,少了你这个小将军可不合适啊。”

楚凌微微挑眉看向葛丹枫,“葛将军怎么说?”

葛丹枫皱眉道:“往常信州附近的貊族人总是喜欢时不时地对我们做出一些挑衅的姿态。这次突然这么安静下来本来就有些反常。而且我们收的消息,最近南军调度频繁,北晋人只怕是有什么大动作了。”

君无欢微微点头道:“葛将军说得不错,我们收到消息,貊族人在半个多月前已经出兵攻打西秦了。”

葛丹枫一愣,“我们怎么没收到消息?”貊族出兵不是小事,即便是路途遥远通讯不便,但是既然都过了半个多月了,他们也该收到消息了才是。

君无欢道:“拓跋梁太过自信了,最先动手的只有驻扎在西秦境内的那一部分人,剩下都在西秦边境驻扎待命。并没有直接出兵,信州城路途遥远,晚一些时候收到消息也是有的。”至于那些在西秦边境的兵马到底是为了对付西秦人还是为了对付沧云城,就要另说了。

郑洛道:“北晋人攻打西秦…这是想要两面围困沧云城么?”

君无欢有些诧异地看了郑洛一眼,微微点头道:“只怕是的。”

叶二娘问道:“西秦人只怕不是北晋的对手,沧云城可是有出兵的打算?”楚凌轻声笑道:“二姐,沧云城已经出兵了。”

闻言,郑洛三人对视一眼。靖北军与沧云城休戚与共,若是沧云城准备出手对付貊族,那么靖北军自然也不可能会袖手旁观。郑洛眼神明亮而热烈,道:“如此,咱们也该整顿兵马了!”

这些年他们辛苦操练兵马,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郑洛只觉得心口已经开始砰砰地跳了起来,整个人似乎突然之间就几分活力和精神。俨然一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模样。旁边的葛丹枫虽然没有说什么,看向楚凌和君无欢的眼眸也更亮了几分。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若论实力靖北军其实是不如天启军的。但是若论士气,天启的兵马真是拍马也赶不上靖北军。

楚凌点点头道:“我这次留下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打起来,不过准备着总是对的。”

因为小将军归来,整个将军府这一晚上都十分的热闹。虽然狄钧和窦央等人赶不回来,郑洛等人还是热热闹闹的为楚凌等人办了个洗尘宴。酒一直喝到了深夜方才散去,楚凌和君无欢的酒量都不差,刚散了酒席一时间倒是有些难以安眠,两人干脆携手出了将军府出门散散步了。

两人漫步在信州城的城楼上,不远处还有守夜的士兵握着兵器笔直地站立着。远处是夜色下苍茫的群山,天空一轮明月如银盘一般挂在天空,静静地将银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天地。两人携手站在城墙边上,身后的信州城已经渐渐陷入了宁静的幽暗之中,只有偶尔几处依然火光通明,也给人一种安宁祥和的感觉。

楚凌靠在君无欢肩头上,忍不住轻笑出声。

君无欢低头看着她,“笑什么?”

楚凌道:“信州现在…跟我们一路回来看到的,是不是天壤之别?”

君无欢点头道:“都是因为阿凌。”这一路回来,他们经过了许多荒凉甚至早已经废弃的村落,也经过了许多貊族人作威作福,天启人猪狗不如的城镇。只是这些情形这十几年来早就看习惯了,有些人甚至都已经看到麻木了。但是信州却不一样,信州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这里的百姓却能够安居乐业,商人也能够安心的做着自己的小买卖。

这里两年,信州的人口其实增加了很多。许多离得不远的百姓听说了信州的情形,纷纷朝着信州迁徙。从某种程度上说,信州几乎可算得上是第二个沧云城了。不过北晋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最近一年多开始禁止百姓往信州迁徙,若是被发现立刻就会被杀死。

毕竟,貊族人虽然蔑视践踏天启人,但是那些广阔的土地却还需要天启人来耕种的。因为天启南迁北方人口大量减少,更有许多人死于战乱,北方的土地荒废了许多。信州附近几个地方的百姓早前集体逃走,严重的更是导致一些地方的北晋官员根本收不到粮税,这样的情形自然要杀鸡儆猴以免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往后这样的安宁还能不能保得住啊。”

君无欢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阿凌是担心一旦战乱真的起了,信州会收不住?”

楚凌道:“原本倒是不用担心,若是打不赢大不了推进山里去。但是如今…若是让貊族人重新占了信州,只怕……”

君无欢笑道:“那就守住,不要让这里的百姓再次沦入貊族人的魔爪之下。阿凌是对靖北军没有信心么?”

楚凌望着他温柔而沉静的眼眸,心中突然就平静了下来。莞尔一笑道:“你说得对,我应该对靖北军有信心,也应该对信州的百姓有信心。你明天就回沧云城吧,信州这边我会处理的。”

君无欢点点头,他确实应该回去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想太多。若是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传信给我,沧云城离信州不远。”

楚凌含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沧云城主能固守沧云城十多年,本公主自然也不能比你差了。更何况,咱们的目标是……”

君无欢轻声道:“驱除貊族……”

“四海靖安。”

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笑出声来。

君无欢低头,在她眉心轻点了一下,轻声道:“阿凌放心,你希望的事情,都会实现的。”

他当然知道阿凌并不喜欢这样一个哀鸿遍野的世界,但是她也不肯躲在天启的锦绣繁华堆中当这一切都不存在。所以她早晚要提起兵器,走上战场,用自己的能力为这世间的百姓做出自己的一份努力。

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许是阿凌还没有建立靖北军之前,君无欢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楚凌点头,“嗯,我相信。”

我自然相信,终有一天,这个天下将会重新平定下来。所有的人都能够向信州和沧云城的百姓一样安居乐业。

到时候,我们也才能真正的安心自在的享受这壮丽山河美景如画,袖手红尘,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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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亲爱的们请接受单身狗的祝福:七夕快乐~(づ ̄3 ̄)づ

418、斩了!

第二天一早,君无欢便离开了信州城。来的时候是一群人一起来的,走的时候却是君无欢独自一人走的。云行月和肖嫣儿都留了下来,君无欢独自一人赶回沧云城。不过这两三年云行月大多数时候也都是留在平京的,君无欢身体无碍的时候别的事情云行月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也没人在意。

楚凌倒是觉得,云行月主动留下来并不是为了帮自己的忙,而是为了肖嫣儿。只可惜……有些事情晚了就是晚了,除非肖嫣儿完全恢复记忆,不然只怕这辈子肖嫣儿都不会对云行月有什么想法了。甚至,即便是肖嫣儿恢复了记忆,也未必还能保持原本对云行月的感觉。毕竟,人的想法和心思一旦变了,记忆其实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这其中,自己到底贡献了几分力,楚凌还是略微有些心虚的。

目送君无欢离去,楚凌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有些神不守舍的冯思北。挑眉道:“思北,怎么了?”冯思北回过神来,看了看楚凌忍不住问道:“公…公主,你真的…真的……”

楚凌有些无奈,笑道:“你之前不是就知道了么?”靖北军的身份在天启自然不能广而告之,但是至少这次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几个人都是已经知道了的。当时冯思北反应不是很大,他还以为震惊不过就接受了,原来这位是反射弧太长了么?

冯思北喃喃道:“靖北军…神佑军…神佑军、靖北军……”

走在他们身边的叶二娘看着这年轻人也不由得笑起来了,道:“听说神佑军麾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不知道跟靖北军比起来如何?”楚凌笑道:“让二姐见笑了。神佑军上下加起来还不到三万人,倒是不好跟靖北军相比。”

不过神佑军的单兵作战能力肯定是强于靖北军的。这是他们的先天条件决定的,靖北军上下除了葛丹枫和窦央,将领阶层几乎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人。葛丹枫虽然有领兵的天赋,但他其实也是文人出身。

神佑军却不一样,他们本身就出身天启禁军,底子都不算差。从中层将领开始,七成以上都是读过书的人,其中更有不少本身就是将门之后。譬如冯思北这样的,本身天赋卓越,又家学渊源。唯一欠缺的就是他们还太年轻了,也没有多少经验。

叶二娘倒也不计较这个,毕竟两边情况不一样大家都知道,非要拉出来比个上下高低就没什么意思了。不过……叶二娘有些好奇地看看冯思北道:“大哥说,这位冯公子可是个高手。”

冯思北有些不好意思,“叶…叶姑娘叫我思北就好了。”公主都与靖北军这几位兄弟姐妹相称,他自然也不能将态度摆的太高了。

叶二娘笑道:“思北可愿意去靖北军中玩玩,顺便指点他们一番?”冯思北满是期待的看向楚凌,他确实是对靖北军很是好奇。

楚凌点了点头道:“想去就去吧,正好我听说思安那边最近有些不太平,你不如去三哥那里帮几天忙?”

冯思北记得,公主说的三哥是还没有见过的面的窦央将军,原本是黑龙寨的三寨主。连忙点头道:“是,公主!”

叶二娘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这个将门之后出身的少年想必有几分傲气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好安排。倒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回头派人送冯思北去找窦央。冯思北顿时欢喜的应下,连声谢过叶二娘。

三年过去,信州城比几年前热闹了许多。不过城中的貊族人少了很多,几乎很难看到貊族人的影子了。不仅是信州城,整个信州现在也都没有多少貊族人了。

当初他们攻占信州城之后,并没有对城中的貊族人赶尽杀绝。只是将那些貊族人都赶了出去,还有极少数的愿意留在信州的,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生活,靖北军也没有去为难他们。

不过早些年天启人的日子不好过,如今信州成了天启的地盘,貊族人自然也不受待见,倒是极少有貊族人愿意留下来的。所以只是在城中大街上走动,几乎要以为这是在灵苍江南岸的天启了。

“小将军。”楚凌和叶二娘走进书房,正在书房里议事的郑洛葛丹枫等人立刻起站起身来。楚凌微微点头笑道:“各位不必客气,请坐吧。”郑洛侧身请楚凌上座,楚凌也不推辞。既然明面上靖北军尊她为首领,那么至少在外人面前就不能显示出上下不分的模样来。否则很容易让底下的将领心思浮动深处一些别的心思来。郑洛和叶二娘都不是擅长勾心斗角的人,到时候麻烦的还是他们。

众人各自落座,在座的人对楚凌倒也不算陌生。虽然这几年小将军经常不在,但基本上每隔几个月还是会出现的。那些非黑龙寨出身,后来提上来的一些将领难免对楚凌心存不服。不过被楚凌收拾过几次之后倒是都渐渐地安分了下来。对此,楚凌倒也不甚在意。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权力倾轧,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楚凌坐在主位上,看了一眼众人道:“靖北军最近的情况昨晚郑将军和葛将军已经跟我说过了,这段时间都还做的不错,辛苦大家了。”众人连忙道都是应该的。楚凌话音一顿,声音有些淡淡地道:“不过…两个月前,在惠州边境与南军交手,三千兵马对对方三千兵马,却大败而归,几乎全军覆没。这是怎么回事?谁领的兵?”

坐在末尾的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拱手道:“禀…禀小将军,是末将。”

那中年男子看起来三十五六的模样,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眼看过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是那一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楚凌淡淡扫了他一眼,方才低头看了一眼跟前打开的卷宗道:“风字军统领陈文杰?葛将军,是你的人啊。”

葛丹枫起身,眼神淡漠地看了那人一眼拱手道:“是,小将军。末将用人不当,请将军降罪。”

楚凌摆摆手,指了指葛丹枫身后道:“坐。”葛丹枫谢过,重新坐了回去。那陈文杰见楚凌如此宽厚,也暗暗松了口气,同时眼底却也多了几分不以为然。底下不少将领都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凌手指轻轻在卷宗上拍了两下,轻声笑道:“陈将军,来说说看…你是怎么跟你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被三千南军给打的一败涂地的?是南军的将领用兵如神,还是南军将士格外的骁勇善战?又或者,你们遇到了什么险关陷阱?”

坐在陈文杰对面的一个小将忍不住低笑出声。谁不知道南军就是貊族人的炮灰,说他们用兵如神骁勇善战谁会相信呢?

陈文杰脸色微变,神色沉痛地道:“是末将无能……”楚凌抬手阻止了他,道:“我没让你请罪,就是想问问你这一仗到底是怎么打败的。这上面…也没写清楚啊。我总不能让那两千多的将士白白死了,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不是?你这送上来的战报,写得也是不明不白,我是不知道大家看明白了没有,反正我没有看明白。”

陈文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小将军这是在怀疑陈某通敌不成!”

楚凌眼神微冷,“我在问你是怎么败的!”

陈文杰看着主位上坐着的少年,眼底不由露出几分不甘和不忿来。忍不住高声道:“小将军平日行踪不定,一年也不在军中几日。信州被貊族人怀绕,强敌环视也不见小将军关心。如今一回来,就要问罪军中将领么?”书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楚凌对想要起身的郑洛和叶二娘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方才抬眼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陈文杰,问道:“这些…跟我之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陈文杰顿时一噎,双目圆瞪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楚凌道淡然道:“我在问战事失利的事情,你若是问心无愧就直接告诉我当时的经过。这么多人在场,难道陈将军还担心我冤枉你不成?你若实在是想不出来理由,哪怕是告诉我你当时被鬼迷了心窍也成,这种东西……”随手将手中的卷宗往陈文杰跟前一抛,“谁给你胆子拿这种东西来敷衍我?还是你以为郑将军和葛将军什么都不懂,任由你糊弄?”

陈文杰顿时明白,忍不住看向郑洛和葛丹枫。小将军不再信州,才刚刚回来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自然是有人告诉他的。只是事到如今……“小将军明鉴!是这姓葛的陷害我!”

楚凌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神色,点头笑道:“说说看。”

陈文杰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咬牙道:“末将之所以会败,是因为麾下的士兵孱弱,兵器破败都不堪用!葛将军看末将不顺眼,处处为难。属下着实是……十分为难啊,还请小将军明鉴。”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一手撑着下巴看向葛丹枫,“葛将军,你怎么说?”

葛丹枫神色淡然,道:“士兵入伍自有选拔标准,并非葛某所能左右。想来靖北军如今军中还不至于用老弱病残。至于军饷武器,也有一应的账册记录详尽,每次都有各军将领副将亲自盖章用印方能领取。不知道…葛某到底是从何处克扣了陈将军?”

陈文杰咬着牙瞪着葛丹枫,若是外人看了只怕还真要以为他跟葛丹枫有什么深仇大恨了。旁边叶二娘已经吩咐人将葛丹枫军中的账册送了过来。如今叶二娘和秦知节一起管着信州的钱粮,这些东西自然都要从她手里过的。楚凌随手翻了翻,似笑非笑地看向陈文杰,“陈将军,每月三千兵马足额的粮饷,军中的兵器纵然再差也不至于比南军更差。结果这三千人一起不会,你连个交代都不给我,说不过去吧?”

陈文杰咬牙,沉默不语。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但是看向楚凌的眼神也没有什么畏惧之色,显然并不害怕楚凌因为这件事而责罚他。

这种人,郑洛和葛丹枫压着没有处理,自然是有不好下手的原因的。

这陈文杰原本只是信州的一个商人,家里有些积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靖北军建立之后他是最先带人来投靠的,不仅带了一千多人马来还带了不少的粮食银两。如此作为,也算给信州一代一些小有势力的人做了个榜样,之后才陆续开始有不少人投靠过来。因此陈文杰在信州还是很有一些名声的,也因为这个,陈文杰才成了统领三千兵马的一军主将。

但是很显然,时间久了他对此并不十分满意。上次来的时候,楚凌就隐约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郑洛看在他当初最先来投靠的情分上并不想动他,倒是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就搞出这么一桩事情来了。

楚凌冷笑了一声,抬手从站在自己身后的雪鸢手中接过一份卷宗扔了过去道:“看看吧。”

陈文杰有些接在手中,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楚凌方才低头打开了卷宗,一看之下神色顿时就变了。猛然抬起头来,惊愕地看向楚凌。楚凌微微勾唇,冷声道:“一千二百人不到,你就敢说三千兵马满员。这两年,陈将军也赚了不少吧?”吃空饷,古往今来皆有之,但是陈文杰也算得上是大胆妄为的了。一多半的军饷都被他自己吞了不说。临战的时候还隐瞒不报,生生的将那些士兵送进了火坑。

陈文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楚凌对他淡淡一笑道:“知道你这是什么罪名吗?”

陈文杰咬牙道:“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初要不是我……”

“拉出去,斩了。”楚凌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打断了他义愤填膺地控诉。陈文杰的眼睛顿时睁大,怒瞪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你说什么?!”

楚凌平静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拉出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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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环:你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南宫:本座没听清楚,有胆子你再说一次。

拓跋:来战!

秦殊:姑娘在说笑吧?

某人:……呃,秦公子说得对。

419、军法无情

书房里一片哗然,原本几个作壁上观的将领也有些坐不住了。只是看到坐在前面的人都没有开口方才勉强忍住了,但是看表情也知道显然也不同意楚凌的处置结果。那陈文杰更是一副立刻就要爆发了的模样,他显然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此对楚凌的处置愤怒的理所当然,“小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侧首看了一眼下首的葛丹枫,道:“葛将军,你的人你说怎么处置?”

葛丹枫垂眸,恭敬地道:“自然是听将军的。陈文杰贪墨军饷,隐瞒军情导致上千将士无辜枉死,当斩。”葛丹枫是早就见过这位靖北军小将军天启神佑公主的魄力和杀气的,若是有人看他年纪小就欺她,简直是自寻死路。

“葛丹枫!你这个小人!你故意陷害我!”陈文杰怒吼道:“小将军,我不服!”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话一般,慢慢悠悠地道:“不服?你有什么可不服的?”陈文杰道:“我陈文杰当初领头带人投靠靖北军,这些年兢兢业业,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将军只是听信葛丹枫和郑洛的谗言就要杀了我,让我如何服气?还有在座的各位,小将军不妨问问他们,对你的处置他们是不是服气?”

楚凌目光慢悠悠地扫向在座的众人,众位将领脸上的神色各异。有人不闪不避任由楚凌打量,有人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也有人眼睛转的飞快一看便知道心里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楚凌往身后依靠,有些慵懒地靠进了椅子里道:“哦?不服么?有什么意见说出来让我听听。”书房里一片宁静并没有人说话,楚凌轻笑一声道:“看来大家对陈将军的处置都没有意见了,既然如此……”

“小将军。”终于有人忍不住站起身来,拱手道:“启禀小将军,陈将军虽然犯了些错,但他与靖北军毕竟是有功的。还请小将军看在这份上,从轻发落。”

有了人打头阵后面就容易多了,对面也有人站起身来,道:“陈将军当初率先带人投效靖北军,在信州颇有威望。若是小将军将他……未免让信州百姓和将士们心寒,还请小将军三思。”陆续又有两个人起身附和,楚凌看了一眼有资格坐在书房里议事的将领总共也不过十来人,竟然就有将近三分之一站在了陈文杰那边,也就难怪陈文杰如此有底气,笃定了楚凌不敢杀他了。

看着陈文杰眼底隐藏的得意楚凌在心中冷笑一声,这靖北军成立才不过三四年,什么都还没干呢拉帮结派倒是已经颇具规模了。

见楚凌没有动怒也没有反驳他们的话,几个将领以为这是小将军退让了的表现顿时说得更加起劲了。话里话外都是劝楚凌三思,不要听信谗言误杀忠良云云,听得坐在前面的郑洛和葛丹枫叶二娘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听信谗言枉杀忠良?那他们就是进谗言的佞臣了?

“啪!”楚凌手中把玩着的镇纸落在了书案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也成功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的陈文杰。陈文杰突然被打断有些不悦,不过目光落到了主位上的楚凌身上到底还是顿了一下停了下来。只听楚凌淡淡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叶管事。”

坐在一边的叶二娘应声起身,“将军。”

楚凌指了指那几个站起来为陈文杰说话的人道:“一起查查吧,查完了按规矩办。至于这位…陈文杰,拖出去,斩了!将罪名昭告整个靖北军,我倒要看看到底有谁会不服。若真的有,让他来找我便是。”

陈文杰顿时呆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根本不吃他的那一套。什么名声威望,什么军中将领求情的压力她竟然根本不放在眼里。甚至自己方才那一番慷慨陈词,很有可能她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到底是太年轻了无知所以无畏?还是她真的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楚凌声音微冷,道:“我不喜欢将同样的话说上几遍。”

众人一愣,还是葛丹枫反应及时连忙道:“来人,还不快将陈文杰拿下!”

门外立刻有人进来,走向站在书房中间的陈文杰。陈文杰面上终于露出几分惊恐之色,愤怒地挣扎着,“小将军,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楚凌有些慵懒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能。”陈文杰道:“我对靖北军有功!你这是卸磨杀驴!别人不会服你的!”楚凌轻笑一声,道:“想拿名声压我啊,就你这点小算盘,都是别人玩剩下的了。我若是顾忌名声留你一条命,回头你只怕是能上天了吧?”说到此处,楚凌目光森冷地扫了一眼书房里的众将领道:“靖北军不是为了让你们中饱私囊拉帮结派的。如今这才那到哪儿,就能给我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我若再不管一管,只怕等不到杀貊族人那一天,靖北军就要先毁在自己手里吧?”

众人纷纷低头不敢言语,楚凌侧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被押着跪倒在地上陈文杰。陈文杰再如何是个将领,本质上也是个商人。即便是这几年开始领兵也上过几次战场,实力却着实一般得很。被两个神佑军的精英押着,哪里挣脱得了?

陈文杰见方才帮自己说话的人都开始退缩,终于真正开始慌神了。

他们这些人平时欺负郑洛重情义,脾气好,不善谋略,葛丹枫行事低调,鲜少理会别人的事情。看起来仿佛声势非同凡响,但若是放在平京那种地方,只怕随便来一个老头子就能阴得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会儿发现楚凌真要杀自己,顿时就撑不住了,“小将军!我知道错了!求你绕我一命吧!”

楚凌垂眸不语,书房里众人纷纷看向坐在诸位上的少年,想要知道她准备怎么处置这个人。书房里只有陈文杰连哭带求慌乱无序的声音在回荡。良久,方才见到楚凌慢慢抬眼,看着陈文杰轻声道:“军法无情,军令如山,斩。”

压着陈文杰的两个护卫不再犹豫,拖着陈文杰便往外面走去。陈文杰哀嚎的声音响了一路,最后甚至开始口不择言的怒骂起来,楚凌面上却是纹丝不动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这些一般。

书房里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葛丹枫方才起身道:“陈文杰之事,是末将用人不当,监察不利,末将失职还请将军降罪。”楚凌侧首平静地打量着葛丹枫,淡淡道:“用人不当,监察不利…倒是不至于,不过,身为一军主将,失职倒是不错。发俸一年,杖责三十,可服?”葛丹枫恭敬地拱手道:“末将心服口服,多谢将军宽厚。”楚凌道:“葛将军是聪明人,这种事情……想必不会再发生了?”

“是。”葛丹枫道。众人有些奇怪地看向楚凌和葛丹枫,若真论起来确实是葛丹枫用人不当兼没能及时洞察情况,小将军为何说不至于?若是不至于,这个失职又是从何而来?但是看葛丹枫领了这么重的责罚却眼睛眨也不眨,显然是甘心认罚的模样,难道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楚凌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众人有些心中有些无奈地苦笑。这就是军中将领素质不高的后果,这种事情如果余泛舟和萧艨在这里的话,不用听她和葛丹枫对话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扫了一眼众人,冷声道:“今天的事情,算是给各位一个忠告。若只是自己私心里打小算盘,要么……别被我发现,要么,陈文杰就是前车之鉴。现在各位想必知道了,我不仅敢杀人,而且会杀人。”

这话并没有多少怒气,甚至平淡的可怕。但越是平淡反而越是让人心中生寒。众人纷纷低头起身应是。

从书房出来告辞离开将军府,将军府的大门外此时除了门口的守卫没有半个人影。只有大门一侧的石狮下面的石座旁一摊尚未干涸,依然散发着淡淡地血腥味,让路过的人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将军府的另一边,秦知节刚从外面回来就有人迎了上来低声道:“大人,小将军让人把陈文杰给砍了。”秦知节微微挑眉,一边负手往前走去,悠然道:“哦?死了啊。”

身边的人有些不解,连忙跟了上去,“大人,这事儿……”

秦知节停下了脚步,看着跟前的人淡淡道:“陈文杰死有余辜,郑将军手软,葛将军不愿意管事,他撞到小将军手里是迟早的事儿。没事儿别掺和。”

其实如果陈文杰刚开始冒头的时候郑洛和葛丹枫能将他压下来,或许不至于有这种多的事情。出身草莽性格不拘小节的郑洛或许想不到这么多,但是出身名门的葛丹枫不可能想不到。

不过秦知节自己是文官,管不了军中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贸然掺和进去了。

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秦知节淡淡笑道:“这样也好,杀鸡儆猴下面的人也能老实一点。这才那到哪儿就这么闹腾,若是没人管以后靖北军只怕也好不了。”说到此处,秦知节淡淡地扫了一眼跟前的管事一眼。管事只觉得心头一凉,连忙将心中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给压了回去。

书房里只剩下郑洛叶二娘和楚凌三人了。郑洛有些歉疚地看着楚凌,“小五,我……”郑洛确实很愧疚,他曾经是黑龙寨的大寨主,整个黑龙寨的存亡都在他的肩上,他也习惯了扛起所有的责任。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上战场冲锋陷阵还好,但是让他管着这么大一个靖北军十来万兵马,即便是有叶二娘和葛丹枫相助也依然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次陈文杰的事情就很好的给他提了一个醒,在小五手里似乎很简单的一个事情他却仿佛很难办到一般。更不用说,陈文杰的事情半年前小五就曾经给他提过醒了,当时他看在陈文杰对靖北军有功劳而且平时也没什么出格的表现上,并没有在意。却没有想过才不过几个月,就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想起那些枉死的将士,郑洛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楚凌道:“大哥,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不用放在心上。”

郑洛苦笑了一声,道:“小五,大哥知道自己的能力。让我带兵打仗还好,但是让我执掌这靖北军,着实是……我看葛将军倒是个可用之才,这次的事情他不能全怪他,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要不让他……”

楚凌挑眉一笑,道:“大哥没看出来我今天为何罚他么?”

郑洛皱眉,他确实有些不解。但是只要不过分,他不会在众人面前质疑小五的决定。小五时常不在军中,本身就有些威信不足。如果他再随意质疑小五的话,军中上下的人心只怕会更乱。好歹当过一寨之主,这一点郑洛还是明白的。

楚凌道:“若不是他,只怕还没有这次的事情。你当他真不知道陈文杰暗地里干了些什么?大哥,葛丹枫出身名门,官场上那一套他比谁都懂。”

叶二娘一怔,道:“小五,你的意思是,葛将军…他是故意的?”

楚凌道:“二姐不用担心,他倒未必有什么坏心。只是如果由他早早的处置陈文杰的话,肯定只能稍加责罚敲打,最多让陈文杰收敛一些。以陈文杰的性格不仅不会洗心革面只怕还要记恨葛丹枫给自己将来留下后患。”

郑洛也不傻,“他故意养大了陈文杰的野心,好让你有借口杀了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然郑洛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葛丹枫的用意,但是想到那无辜枉死的上千士兵……见郑洛皱眉,楚凌道:“那件事他倒未必是故意的,否则不会心甘情愿的领罚,应当是个意外。”如果葛丹枫真的为了对付陈文杰眼睁睁送上千士兵去死,楚凌也绝不会放过他。

葛丹枫轻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楚凌的说法。但还是决定私底下要找葛丹枫聊聊。

叶二娘微微蹙眉道:“葛将军这性子……”叶二娘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倒是比郑洛看得明白一些。不过却也有些明白楚凌为何不将靖北军交付给葛丹枫了,葛丹枫这人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是对付敌人的手段未免有些激烈。这样的手段用在朝堂上没什么,但是用在军中,自己同袍的身上却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楚凌看着两人眉头深锁的模样笑道:“大哥二姐,不用担心。我应该会在信州留上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慢慢来吧。”

闻言,郑洛倒是松了口气,“虽然天启那边是很重要,但是靖北军这边你也不该离开太久了。下面新上来的将领都快要不认识你这个将军了。”

楚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郑洛威慑力不足,也心不在此。楚凌这个靖北军真正的统帅有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容易给人一种靖北军群龙无首的感觉。

“我知道了,这两年辛苦大哥了。”楚凌点头,认真地道。

420、挑拨离间?

“大哥!二姐!小五回来了么?!”外面传来狄钧爽朗的声音和脚步声,不过很快就被人拦在了外面。楚凌听到狄钧的声音也不由莞尔一笑道:“四哥,进来吧。”守在书房门口的人这才放行,狄钧和雅朵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走了进来。雅朵看到楚凌顿时欢喜笑道:“笙笙,你真的来了?”

楚凌笑道:“怎么?你当我骗你的?”

雅朵连忙摇头道:“你当然不会骗我,但是你不是很忙么?我还以为你要在上京多待一段时间呢。”楚凌笑道:“就是给拓跋梁祝个寿,还能待多久?上京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自然是办完事就赶紧回来看你啦。”雅朵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郑洛等人。楚凌笑道:“有什么话就问吧,大哥他们都是自己人。”

雅朵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听说…西秦那位大公子,笙笙,你别难过啊。”在上京的时候,雅朵就知道楚凌跟秦殊关系不错。虽然她没怎么跟这位西秦大皇子打过交道却知道他是笙笙在上京最重要的朋友。如今秦殊突然被人杀了,笙笙一定很难过把?

楚凌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下雅朵的脑袋没有说话。她现在当然不能告诉雅朵秦殊没有死,相反的当初那个咋咋呼呼的西秦王秦希说不定快要死了。

雅朵有些担心耳朵看着楚凌,楚凌含笑拉着雅朵走到一边坐下道:“别担心我了,倒是你,你不好好在信州待着,前段时间刚遇到险,怎么又到处跑了。”

雅朵小声道:“我要做生意啊。”

楚凌饶有兴致地挑眉道:“哦?跑到蔚县去做生意?我怎么不知道那儿有什么需要你雅朵姑娘亲自出马的生意?”

狄钧有些不高兴了,“小五,蔚县有什么不好?而且,有我保护阿朵怎么会出事?”

楚凌笑眯眯地道:“四哥,你着什么急啊?我只是说做生意的话当然还是信州更方便一些了。今早还有人跟我说想找阿朵姑娘说事情找不到人呢。”

“……”

叶二娘有些无奈地扶额道:“好了,小五,你别逗他们了。”狄钧和雅朵这才反应过来楚凌是在调侃自己,雅朵倒是大方只是用力地瞪了楚凌一眼,反倒是狄钧红了脸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楚凌心中顿时无语:这特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反了?

叶二娘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两人之间的情况,倒是没有跟着楚凌一起调侃两人。反倒是对楚凌道:“小五,别笑话四弟了,再笑他要恼羞成怒了。”

对于自家弟弟如此的脸皮薄,叶二娘表示她也很无奈啊。不过,对于雅朵和狄钧的事情,叶二娘倒是乐见其成。

楚凌挑眉道:“这个可不好说啊,毕竟我不仅叫他四哥,阿朵也是我的家人呢。四哥,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呀?就这么拐了我们家阿朵可不行。”

狄钧红着脸,吭哧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倒是雅朵看不下去了,“笙笙,你别逗他啦。”

楚凌挑眉道:“什么意思?阿朵你是看不上么?没关系呀,回头我带你去沧云城逛一圈,听说沧云城……”

旁边狄钧终于坐不住了,咬牙瞪着楚凌道:“不行!”

楚凌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补上了一句,“沧云城过的风景很不错,不去看看可惜了。”

坐在旁边的郑洛和叶二娘再也顾不得自家弟弟了,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郑洛道:“好了,小五,你别逗老四了。既然四弟跟阿朵…也算是两情相悦,不如先把婚事办了?正好小五也在,信州城也可以热闹一番。”

狄钧跟雅朵虽然都对对方有些意思,不过雅朵表示她并没有想要现在就成婚的打算。对此狄钧也表示赞同,毕竟两人勉强算是两情相悦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婚姻的问题上,性格还不算十分沉稳的狄钧却表现的十分成熟。一是为了尊重雅朵的意思,二却是狄钧认为他们很快可能会打仗,他担心如果自己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会耽误了雅朵。

楚凌三人虽然觉得狄钧有些杞人忧天了,不过对他难得的敏锐赶到有些惊讶的同事也对他对雅朵的心意表示赞赏。叶二娘更是忍不住感叹道:“四弟总算是长大了。”

楚凌见两人确实是真心相待的,倒也没有真的为难狄钧,算是同意了狄钧和雅朵之间的交往。至于婚礼的事情,倒也不必那么着急。如今这世道,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既然两个当事人都不急,他们自然也不急了。

上京皇城里,拓跋梁的寿辰结束之后紧接着又是迎接金莲公主入宫的盛宴。虽然比不得寿宴隆重,但素和金莲毕竟是呼阑部的公主,入宫之后又直接被册封为皇后,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小事。于是上京又热闹了一些日子才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这份平静中,却带着几分许多人都能感觉到的沉闷和压抑。

素和明光并没有在素和金莲入宫之后立刻离开上京,反倒是安然自在的留了下来。朝堂上下似乎也没有人对此感到奇怪,似乎真的是漠北狼主担心妹妹不能适应上京的环境,特意留下来照看妹妹一段时间一般。

另一方面,因为呼阑部和拓跋梁的关系拉近,大皇后与拓跋梁的关系却渐渐的紧张起来。因此,拓跋明珠甚至是整个勒叶部与拓跋梁的关系都显得有些僵硬了。虽然拓跋梁也将勒叶部的姑娘也纳入了后宫,但是这对于双方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缓解作用。

“娘娘,瑶妃求见。”皇宫里,素和金莲正漫不经心地趴在软榻上看一本画册,听到侍从进来禀告立刻一个翻身从软榻上跃了起来,双眸闪亮地道:“瑶妃?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拓跋梁的宠妃?”身边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低声提醒道:“公主,要称呼陛下。”

素和金莲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啊,这不是没有外人么?”侍女无奈,不仅是怕您叫顺了口,万一在北晋皇帝跟前也叫错了么?

素和金莲摆摆手道:“别管那么多了,请瑶妃进来吧。”

侍女有些不解,“公主,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先前您去见大皇后也没看到她,说不定……”说不定来者不善呢。

素和金莲道:“别废话,我心里有数!先前在宴会上见过,我瞧着不像是个坏人。不知道这位宠妃,想要做什么呢?”至少比拓跋梁后宫里那些矫情又笑里藏刀的女人强多了。拗不过自家公主,侍女只得出去将人请进来了。

祝摇红踏入大殿就看到素和金莲一副没有骨头一般的模样摊在软榻上,看到她进来方才也没有坐起身来反倒是散漫的对她招招手道:“瑶妃?”

祝摇红莞尔一笑道:“见过皇后。”

素和金莲懒洋洋地爬起来,偏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祝摇红。祝摇红也不闪不避任由她看着,好一会儿才听到素和金莲道:“我好想有点明白,陛下为什么喜欢你了。”

祝摇红一愣微微挑眉,笑道:“哦?皇后娘娘说笑了。”

素和金莲道:“没说笑啊,你很漂亮。自从来到上京,除了神佑公主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了。”

不是那种容貌精致美丽的漂亮,素和金莲对那种空有一张长相的瓷娃娃也没什么兴趣。就像是南宫御月身边那个宛如,看着倒是个精雕细琢的美人儿,可惜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若是跟瑶妃分开看,谁都要说宛如更好看,但真的站在一起的话,不知道要被瑶妃给衬得怎样黯然无关。

瑶妃当然也没有神佑公主好看,但是却有一种独特的,即便是神佑公主也没有的气质。素和金莲觉得她形容不出来,但就是觉得很好看。

祝摇红觉得有趣,也听出来了素和金莲对她并没有敌意。嫣然一笑道:“如此,就多谢皇后谬赞了。”

素和金莲挥挥手示意祝摇红随便坐,一边问道:“你是皇帝的宠妃,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就不怕我给你难看么?”

虽然素和金莲长刚刚入宫不过几天,但是宫里说素和金莲飞扬跋扈的传闻已经甚嚣尘上了。素和金莲也不在意,拓跋梁压根就不喜欢她这样的,素和金莲自然也对拓跋梁不感兴趣。拓跋梁来她这里多半也是做个样子,眼里的不耐烦素和金莲看的清清楚楚,她还不乐意侍候那个老家伙呢。

于是,明明应该还算是新婚燕尔的两个人,你无情我无意,在后宫众人的眼中却像是皇帝专宠金莲皇后一般。甚至不少人都在心中暗暗期待着金连皇后什么时候跟瑶妃掐起来才好。

对于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素和金莲接收的心安理得。有个厉害的娘家和哥哥就是了不起啊,她根本不需要皇帝的宠爱。就算皇帝讨厌她,明面上照样还是得宠着她啊。

祝摇红微笑道:“皇后说笑了,金莲公主洒脱大气,尊贵非常,怎么会为难我这种小角色?”素和金莲轻哼一声,挥手示意殿中的人都退了出去,方才看向祝摇红道:“说罢,瑶妃特意来找本公主所为何事?”

祝摇红垂眸,轻声道:“倒也不是什么事儿,听说…昨儿昭国公主给皇后难看了?”素和金莲饶有兴致地道:“所以,你是来挑拨离间的?你们中原人是不是都以为我们塞外来的都是笨蛋,可以随便让你们当枪使啊?”

祝摇红眨了眨眼睛,面带微笑地道:“哦?谁将公主当笨蛋了?竟然如此大胆。想必公主也让他的下场十分好看了吧?我可没有这个胆子。”素和金莲轻哼一声道:“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为了替我抱不平?那倒是不用了,昨儿我自己已经出过气了。“素和金莲可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角色,昨天拓跋明珠给她看来,她当场就直接打回去。

祝摇红道:“如果我说…因为昨天的事情,昭国公主…动了胎气呢?”

素和金莲有些不解,“胎气是什么东西?关我什么事?”

祝摇红无语,却还是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昨天跟公主的冲突,昭国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有些不太好了。今儿大皇后可是派人去跟陛下说了,因为昨天的事情,昭国公主被气得卧床不起了。”

素和金莲抬眼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又怎么样?怀着孩子还凑到本公主面前来找不自在,她不想要孩子就不要呗,昨天本公主可没有动她一个手指头。就算动了……她又能怎样?”

“确实不能怎样。”祝摇红微笑道,拓跋梁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对他费了不少心思才娶来的皇后怎么样。

昨天拓跋明珠找素和金莲麻烦着实不是明智之举。不知道怎么回事,瑶妃觉得拓跋明珠的脾气最近越来越暴躁了。之前虽然也算不上好,但是现在这种状态已经很影响拓跋明珠的行事和头脑清楚了。难道怀孕对女人的影响真的这么严重么?

祝摇红叹了口气道:“看来是我多事了,不过皇后还是小心一些得好。大皇后和昭国公主在宫中势力不弱,皇后初来乍到难免会吃亏。打扰皇后了,我这便告辞。”

素和金莲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自然也是感谢你的,别着急走呀,不如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祝摇红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位新来的皇后,拓跋梁对她的态度祝摇红自然是清楚地。她也不相信素和金莲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但是看她这个态度,至少她是真的不在乎的。

“皇后相邀,是我的荣幸。”祝摇红笑道。

素和金莲满意地点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

421、黎澹归来(一更)

等到祝摇红从素和金莲宫中回到自己宫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拓跋梁正坐在书房里看书,见她进来便开口问道:“怎么这么久?”祝摇红垂眸,有些无奈地笑道:“那位…皇后娘娘似乎有些无聊,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拓跋梁想起素和金莲地性格,倒也没有觉得意外。只是问道:“你觉得素和金莲怎么样?”

祝摇红笑道:“皇后娘娘心思单纯正直,并不担心昭国公主的事情。她那样的出身,想必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说罢便将先前与素和金莲的对话跟拓跋梁说了一遍,拓跋梁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温声道:“辛苦你了。”

祝摇红浅笑道:“陛下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拓跋梁一伸手将祝摇红拉入了自己怀中,看向祝摇红的眼神满是自得和满意。自从上次神佑公主的事情之后,虽然祝摇红看起来还是有些冷淡偶尔也跟他闹别扭,但是拓跋梁却能感觉到她的态度其实软和了许多。

特别是在看到他毒发痛楚的时候,眼底的心疼和愧疚是掩饰不住的。最初拓跋梁还因为算计神佑公主失败很是恼怒,但是这些日子过去,神佑公主下的毒既不致命,每次发作的程度也渐渐开始减轻。拓跋梁倒是觉得这样能换来祝摇红彻底的臣服反倒是值了。

譬如这次,让她去试探素和金莲若是往常她必然是要冷嘲热讽一番的,而且还未必肯去。这次他不过是稍稍一提,她也只是说了两句风凉话便心甘心愿的去了。

至于那素和金莲,既然真是个嚣张跋扈的蠢货,那就用不着太过操心了。拓跋梁当然知道素和金莲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但是他并不在意。他和呼阑部本来就是结盟联姻,他不需要素和金莲对他倾心爱慕,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待着就可以了。只要她是呼阑部的公主,至于到底是素和金莲还是银莲都无所谓。

拓跋梁心中暗暗嘲讽,素和明光那样的人,居然会有一个这么蠢的妹妹,也是有趣。

“金莲皇后那性子,昭国公主那边陛下还是压一压吧。不然回头只怕要闹翻了天,也让素和狼主难以安心。”祝摇红淡淡地劝说道,“素和狼主留在上京,不就是担心妹妹受人欺负么?”

拓跋梁轻哼一声道:“素和明光可没有那么深厚的兄妹之情。不过明珠那里却是该压一压了,素和金莲再如何也是皇后,算是她的长辈。她既然说有了身孕不放心百里领兵出征,那就好好在家里养着吧。整天在外面跑倒是不怕孩子出什么意外。”

祝摇红淡淡一笑并不多话,在家好好养着……昭国公主手里可攥着不少权力呢哪里舍得就这样放手?听到拓跋梁这话,只怕又要气个半死。

送走了拓跋梁,祝摇红脸上的笑意却变得更深了几分。嫣红的朱唇微微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拓跋梁只怕还不知道他到底迎了一个什么进宫来吧?

“娘娘,那位金莲皇后……”跟在祝摇红身边的侍女看了看祝摇红,忍不住低声道。祝摇红抬眼,慵懒地扫了她一眼道:“嗯?金莲皇后怎么了?”

侍女道:“那位皇后看起来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灯,娘娘这样说…万一陛下那里……”娘娘只告诉了陛下她和金莲皇后说话的前半段,可没有提起后半段说了什么。那位金莲皇后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脾气暴躁嚣张跋扈的外族公主。但是…论心机只怕也不下于这宫里的任何人。而且她对陛下的那种态度……侍女忍不住看了看自家娘娘,虽然不太一样却总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处。

祝摇红笑道:“若是让陛下发现了,那可是她自己的问题了。至于我…一时不查被她骗了,有什么奇怪的?”

侍女想了想,觉得自家娘娘说得似乎也没错。金连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关她们什么事?只是拜访一次而已,被糊弄了过去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另一边昭国公主府,拓跋明珠听到拓跋梁派人来传的话之后,都没能忍到传话的人离开就直接砸了东西。奉旨来传话的人都吓了一跳,心中暗道这昭国公主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他们虽然不算什么,但毕竟是代表陛下来传话的,昭国公主这样不就是毫不掩饰的对陛下的决定不满么?顾不得多想,使者连忙起身告辞离开。

坐在主位上的拓跋明珠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不由得红了眼睛,腹部隐隐传来的痛处也让她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脸上隐现出一丝痛楚的神色。身边的侍女见状连忙安慰道:“公主息怒,保重身体呀。”

拓跋明珠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咬牙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侍女犹豫了一下道:“或许…陛下只是担心公主的身体?毕竟公主如今……”不过这话侍女说得也有些心虚,因为前些天陛下知道公主又有了身孕之后也没有表现的多么高兴的样子。毕竟只是外孙而已,不说陛下自己膝下的皇子皇女和孙儿孙女,就只说府中有三位小主子,也没有哪一位让陛下特别喜欢过。陛下又怎么会……

一个侍女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拓跋明珠自然不会想不明白?

拓跋明珠咬牙道:“什么担心我?分明是想要夺我的权!”拓跋明珠心中明白,父皇这是对她感到不满了。但是拓跋明珠自问,自己得到的这些都是她应得的。这些年,她为父皇做的事情比她那些无能的兄弟更多,她得到这些不是应该的么?父皇凭什么夺走她的权利?

侍女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道:“公主,毕竟是陛下的命令。如果公主抗旨的话,陛下那边只怕……”

“我知道!”拓跋明珠咬牙,站起身来道:“我这就进宫去见父皇!我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拓跋明珠并没有如愿见到拓跋梁,因为拓跋梁根本不肯见她。只是让人传话要她回府好好休养,不要到处乱跑。拓跋明珠气得脸色铁青除了徒惹笑话也无可奈何,就算她有胆子强闯皇帝寝宫,也没有那个能耐。宫中的护卫和冥狱暗卫也不是放着当摆设的。

最后拓跋明珠也只能惨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地转身出宫去了。

远远路过的南宫御月正好看到这一幕,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跟在南宫御月身边的傅冷蹙眉道:“公子,拓跋梁竟然如此宠爱金莲公主么?”

只因为昨天昭国公主顶撞了金莲公主几句,北晋皇竟然就直接收了拓跋明珠手里的权力,甚至连面都不肯见了?虽然拓跋明珠这人是挺讨人厌地,但是拓跋梁这样也未免显得有些太过无情了一些。

南宫御月懒洋洋地轻笑了一声道:“关她什么事?拓跋明珠…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且看着吧。不知道我的小阿伊怎么样了,好几天了本座还挺想她的。”

“……”

楚凌在信州的日子远比在平京的时候舒服,虽然没有公主府的锦衣玉食,但是却也没有那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秦知节的能力不俗,整个信州的民生事务在他手里都打理的很好。楚凌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军中,每日都会定时去军中看看,参与军中的各种训练计划制定。渐渐地,靖北军中的将士们也开始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将军熟悉起来了。

等到楚凌驻守信州的年轻将领全部挑了一遍之后,信州军终于对这位小将军心服口服了。军中将士确实是比朝中那些老狐狸要好沟通得多的,大多数情况下靠实力说话,打一顿不行就再打一顿。

不过西秦的消息也开始源源不断地传到了信州,拓跋梁秘密下令驻扎在西秦的貊族兵马夺取西秦的计划并没有完全成功。因为半路上已经在上京被刺身亡的秦殊突然带着从沧云城借来的兵马赶到,将已经快要成功的貊族兵马又打了回去。

等到秦殊的身份曝光的时候,貊族兵马差一点就要被秦殊彻底赶出西秦了。

得到消息,拓跋梁自然勃然大怒,大量的貊族兵马和南军开始在西秦边境集结,同样沧云城附近也开始不安定起来。毕竟,在拓跋梁看来这次是秦殊和晏凤霄联手耍了他。拓跋梁直接用被软禁在上京城里的秦希威胁秦殊,不想秦殊压根不理会他的威胁,转身扶持了秦希才三岁的皇长子登基。

可以说,秦殊这一番操作在拓跋梁的脸上甩了好几个漂亮的耳光。毕竟上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秦殊原本是拓跋梁身边的心腹幕僚。

跟拓跋梁不合的人毫不犹豫的嘲笑拓跋梁妄自尊大重用一个敌国皇子,自以为自己能收复人心,结果人家是卧薪尝胆回头就毫不犹豫地把拓跋梁的脸都要打烂了。

拓跋梁如何的怒不可遏楚凌远在信州自然是不知道的,就连秦希最后怎么样了都没有消息传出来。黄老大能够给他们的消息也只是说还没有秦希被杀的消息,至于秦希到底是被秘密杀了还是被关起来了又关在哪儿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等楚凌收到拓跋梁正式准备派大军征讨西秦的消息时,已经是八月初了。

这几个月楚凌一直留在信州寸步不离,靖北军上下终于渐渐地完全掌控在了她这个小将军的手中。即便是偶尔还有不安分的,在楚凌的威慑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郑洛却是彻底解放了,每日带着自己的兵马混迹在军中,十分的如鱼得水悠然自在,连脸上的笑容都比往常多了几分。

“将军,有一位黎公子在府外求见。”这日,楚凌正在书房里看书,门外管事匆匆进来禀告道。楚凌有些惊讶地挑眉,“黎?黎澹?”管事点头,“正是这个名字。”楚凌道:“直接带他来书房吧。”黎澹被君无欢带走之后一去就是几个月,偏偏君无欢又不肯告诉她黎澹干什么去了只说没有危险。楚凌这些日子倒是真的有些担心他了。

不一会儿功夫,黎澹便跟着人走了进来。楚凌挥手遣退了管事,黎澹拱手道:“见过公主。”

楚凌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黎澹领命坐下。楚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黎澹,虽然说黎澹这两年沉稳了不少,但多少还有几分少年心性的。特别是刚到北方的时候,看着灵苍江两岸截然不同的境况,年轻人的情绪波动还不小。但是这才几个月不见,楚凌却觉得黎澹沉稳了不少。不仅沉稳,而且眉宇间也多了几分锋芒和杀气。楚凌毫不怀疑,黎澹这段时间只怕是杀过不少人。

倒不是说黎澹以前没有杀过人,只是……剿匪和战场上杀人如麻是不一样的。

楚凌微微蹙眉道:“君无欢让你跟秦殊一起去了西秦?”黎澹微微一愣,公子说他没有告诉公主啊,公主怎么会知道的?楚凌笑道:“最近上过战场吧?现在除了西秦好像也没有哪儿有战场给你上了。有没有受伤?”

黎澹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道:“多谢公主关心,没有受伤。”

楚凌点点头道:“那就好,你是读书人,就算是上战场也没有必要非要去冲锋陷阵。说说吧,君无欢让你干什么去了?”

黎澹想了想,还是将这几个月的事情跟楚凌一一说了一遍。说这话的时候,年轻人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楚凌自然看得出来那里面蕴含的激动、兴奋、骄傲还有疲惫。

君无欢将黎澹借走并不是他自己要用人,而是秦殊需要用人。秦殊在上京遇刺的事情就是黎澹协助布置完成的。之后黎澹便跟着秦殊去了沧云城,再跟着秦殊回了西秦。可以说,这几个月楚凌待在信州城安稳悠闲,黎澹却已经辗转数地,几乎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

西秦这些年在秦希的手中确实是弄得不太像样,秦殊突然回到西秦身为西秦王的秦希却被留下了,这在西秦国内也并非没有非议。

即便秦殊曾经是西秦人人尊崇的王太子,但是离开西秦十几年后再回去,得到的也不可能全部都欢喜热情的迎接。毕竟这世间,除了家国兴衰,更多人关注地还是个人利益。

也是因为这个,最后秦殊并没有选择自己登上西秦王位,而是将自己不过三岁的侄儿扶持了上去。这勉强算是一种平衡,即便他自己清楚这样做后患不穷,但是如今这个时候西秦内部不能再因为王位乱起来了。黎澹这几个月就一直跟着秦殊,看着他从上京死遁离开,向沧云城借兵暗地里潜回西秦,将被西秦人吞并的土地渐渐收回。身份暴露之后,以西秦皇兄长的身份扶持侄儿上位,掌握了朝堂上的权利。

黎澹觉得,这几个月过的比他这一辈子都要精彩。同样的他也学到了很多东西。用他离开沧云城来信州之前长离公子的话说,“能帮秦殊多少忙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在秦殊身边能学到多少东西。这些日子所见所学,你能够领会三成就足够受用终生了。”。对此,黎澹深以为然。

听了黎澹的话,楚凌也觉得黎澹的运气不错。毕竟这样的事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遇得到的。看着眼前稳重了许多的少年,楚凌好奇道:“君无欢让你专程来一趟信州,是有什么事么?”

黎澹点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双手奉上,道:“请公主过目。”

楚凌接过来一看,信封上印着西秦的王印,显然是秦殊给她的信。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函来看了一遍微微挑眉道:“秦殊想要与天启和沧云城结盟?”黎澹点了点头,“是,公主。秦公子…西秦摄政王是这个意思。”

楚凌莞尔一笑,原来秦殊已经是西秦摄政王了么?

“君无欢怎么说?”楚凌问道。黎澹想了想道:“长离公子觉得可以考虑,不过得看西秦能拿得出什么筹码。毕竟……”

楚凌了然,秦希当了十几年西秦王毫无建树,秦殊在上京当了十几年质子,回到西秦连得用的人都没有,西秦的兵马更是从来就没有多么强大过。就连这次,都是靠沧云军暂时解围的。着实是很难想出西秦到底有什么筹码足以与天启和沧云城结盟。

不过……“这次北晋吞并西秦失败,沧云城功不可没吧。沧云城现在这么样了?”黎澹道:“沧云城附近几处貊族驻军还有南军,都在想沧云城附近调动。长离公子说,不管结不结盟…沧云城和貊族之间只怕都免不了一战。”

楚凌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这样的话…我知道了。”

黎澹有些疑惑地看向楚凌,“公主?”公主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楚凌含笑不语,问道:“你想要先回平京还是去沧云城?或者是……”

“我自然是留在公主身边。”黎澹道。

楚凌点了点头道:“正好,信州最近应该也会很忙。”

422、扬短避长?(二更)

黎澹的到来彻底打破了楚凌先前养老一般的生活状态,楚凌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了。沧云城那边不安稳,信州这边虽然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但是靖北军也不可能因为没事就干看着别人忙碌。不说两家的关系,单说如果沧云城出了什么事,下一个倒霉的就是靖北军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貊族人忙得不得闲,先趁机捅他几刀。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要他们元气大伤才是。

不仅是郑洛等人跟着忙起来,就连在外面的云翼冯思北狄钧等人都被叫了回来。窦央还要守着与惠州接壤的思安若沧一带,只得继续留守。如此一来,整个将军府倒是顿时变得热闹了很多。

云翼这两年也长大了很多,冯思北去了窦央那里两人竟然相处的还不错,楚凌看在眼里也很是满意。

“小五,你说咱们要打哪儿?”狄钧兴致勃勃地道。此话一出,大厅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楚凌。楚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打个鬼啊。咱们现在能打谁?”

狄钧有些失望,“不打啊?那把咱们叫回来干嘛?”这两年信州周边的貊族人也轻易不会招惹他们,拓跋梁也不愿意为了小小的靖北军特意派大军围剿。因为貊族大军一动,沧云城也要跟着动。拓跋梁一心一意想要先收复塞外各部和朝堂中的势力,自然也就不会来招惹他们了。于是狄钧觉得特别是最近一年多,日子过的十分无聊。

楚凌笑眯眯地道:“现在不打,不代表以后也不打啊。想要打仗,先把你手下那些人给我训练好。南军战斗力是不强,但就是再不强人马也比你们多好几倍。”

狄钧小声道:“当年天启兵马还比貊族多好几倍呢。”楚凌凉凉地斜了他一眼,问道:“靖北军有貊族骑兵的战力么?”

狄钧顿时颓了,“莫有。”说到底他们就是占了貊族兵力不足的缺点。如果貊族人不是那么忌惮天启人,派人好好整治南军的话,他们的麻烦就大多了。不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貊族人内部的矛盾早晚会解决的,到时候等貊族的统治稳了一些,早晚是要解决南军的问题的。所以,一直拖下去对他们真的没有多少好处。

楚凌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既然知道没有,就努力加油。可不要到了战场上才被人打得哭爹喊娘多不好看啊。”

狄钧轻哼一声,“怎么可能?”虽然这么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狄钧心中暗暗决定回头一定要好好操练手下的兵马。

赶走了一群添乱的,书房里只留下了葛丹枫黎澹和郑洛。葛丹枫看向楚凌若有所思地道:“公主是打算…趁着北晋人出兵沧云城的时候再抢占一点地盘么?”

几个月前的那次责罚并没有在葛丹枫心里有些什么芥蒂,相反的他反倒是更加自在了一些。葛丹枫虽然是文人出身,但是却做了许多年的武将。比起那些勾心斗角小心翼翼的应付上司,他还是更喜欢神佑公主这样的脾气。错了就罚了,罚过之后便罢了。不会特意给你小鞋穿或者暗地里提防不肯再信任你之类的。

楚凌撑着下巴笑道:“不是抢地盘,是…干脆一点,断北晋人的后路。”在桌上的地图上面画了一个圈儿,正好将靖北军和沧云城全部圈了进去。就连两边中间相隔的润州也一起圈了进去。葛丹枫微微蹙眉道:“若是如此,咱们可就变成外面直面貊族兵马的第一线了。”

楚凌淡淡道:“直面貊族人是迟早的事情,只要有足够的底气,有何不可?”

“……”葛丹枫想问,请问我们的底气在哪儿?

靖北军欺负欺负南军没什么问题,但要说能够跟貊族骑兵正面抗衡就有些言过其实了。

几年前那一战葛丹枫认真的研究过战报和卷宗。确实很精彩,但是只能说可遇而不可求。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至少这几年,靖北军都没有再跟貊族精锐有过大规模的交战,自然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说的战绩。

坐在另一边的黎澹抬起头来道:“公主是打算将神佑公主调来信州么?”

楚凌莞尔一笑道:“只要我们能拿下润州,神佑军为何不能渡江过来?至于来不来信州,还要再说。”

葛丹枫看向楚凌道:“如果神佑军到了北方,还有一个问题……公主不可能在一心二用,同时以两个身份统领两支兵马。不仅容易出麻烦,更重要的是,两支兵马也很容易产生摩擦。”

这个问题楚凌自然也想到了,淡然一笑道:“到了那个时候,凌楚这个身份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天启朝廷会同意么?”葛丹枫有些不放心地道。天启朝堂上下的状态,即便是他远在北晋也看得明白,根本就不想跟貊族正面抗衡。一旦神佑公主的身份暴露,天启就毫无避免的必须与貊族对立了。到时候,未必不会有一些一心想要求和的人暗地里拖后腿。

楚凌对葛丹枫笑道:“葛将军考虑的确实周全,不过…偶尔还是可以对朝廷有些信心的。”

“公主如此有信心么?”

楚凌想了想道:“至少…目前还是有一些信心的。我这几年,在天启也不是为了混日子的。”只要段时间永嘉帝没事,上官成义几个老家伙还在,天启朝堂上不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故,楚凌自问还是能够掌控住局势的。

黎澹看向葛丹枫道:“葛将军,如果天启…真的毫无想法,陛下怎么会真的让公主组建神佑军?难道你觉得只是因为陛下宠爱公主么?”

三千亲卫可以算是亲王应有的待遇,陛下对公主格外的宠爱。但是如今的神佑军可远不止三千人,而且这些人都是已经过了明路的。陛下还有那些重臣若是真的不知道公主的打算,会同意一个公主手握那么多精兵么?只不过,在天启和北晋还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朝廷的态度总不会过分强硬就是了。

葛丹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是被两人说服了一般。

想要趁着貊族兵马和沧云城交战抄他们后路,抢地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北晋人面对一个小小的沧云城几次三番的吃败仗,对沧云城的警惕和戒备早就已经不下于对天启了。一旦双方真的打起来,北晋肯定不可能派毫无战斗力的南军,到时候出动的必然会是精锐强悍的貊族骑兵。因为有了这个目标,靖北军上下都开始疯狂的训练起来。从楚凌到郑洛狄钧等人,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信州城外的靖北军大营里,楚凌正带着黎澹和云翼在大营中查看将士们的训练情况。这些日子,楚凌时常出现在军中,军中将士多半都对这位从前经常不露面的小将军感到眼熟了,路过身边的时候也都纷纷停下来行礼。黎澹和云翼跟在楚凌身边,云翼倒是习以为常了,黎澹却依然还是有些好奇。

黎澹从前是读书人,后来虽然加入了神佑军但是依然更侧重文的一方面。另外,神佑军走的是精兵路线。他们这些最先被神佑公主拐进军中的人不仅有公主专门指定的训练计划,更有人一对一单独为他们指点功夫。即便是黎澹这样资质一般,年纪偏大的人,几年下来多少也还是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靖北军却跟神佑军截然不同,他们的训练虽然也有楚凌的计划,但楚凌毕竟不能亲自参与,而且靖北军条件也有限。训练只能说比寻常的天启禁军要多一些,但是战力却还不好说。至少天启大多数禁军的装备兵器是要比他们精良一些的。

养军队自古以来就是个烧钱的活儿,信州这几年虽然经营的不错,但毕竟地方就这么大,土地和能容纳的人口就这么多。也是因此,这几年靖北军的兵马只能稳定维持在十万人左右。

不是靖北军招不到更多的兵马,而是信州这块地和信州的百姓最多就只能养得起这么多兵马。若是再多一些,就只能沦为南军一样,毫无战力只能充数地局面了。楚凌和葛丹枫等人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只能在能够保证战力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扩充兵马。但是如今这个数字也还是到极限了。

靖北军兵马最多的时候其实达到过十五万,但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因此楚凌才做主渐渐将兵马缩减为十万,剩下的一部分转为了类似民兵和后备役的存在。平时依然如寻常百姓一般种田度日,偶尔训练。有点战场上需要兵马的时候,又可以尽快投入其中。不至于像真正的百姓一样束手无措。

这也是楚凌为什么想要扩充地盘的原因。没有地盘,怎么养兵马?没有兵马怎么跟貊族人打?

黎澹看向不远处正在校场上训练的靖北军士兵,忍不住又看了看楚凌没说话。楚凌自然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挑眉笑道:“怎么?有什么想说的?”

黎澹指了指远处,道:“我能去…跟他们切磋一下么?”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有些不解,“你跟他们,有什么好切磋的?”

黎澹难得的有些窘迫,摸了摸额头道:“不行么?”

楚凌道:“倒不是不行,只是没有必要。”闻言,黎澹有些失望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旁边云翼有些惊讶地看向楚凌,他可是知道楚凌的性格的。黎澹主动说要跟人切磋就算是没有任何原因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楚凌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这会儿却拒绝了黎澹,是为什么?而且在云翼看来,黎澹的请求是很正当的。

黎澹既然身在军中,又是这么一副温文尔雅君子风度的模样,是很有必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虽然……他很怀疑这个据说出身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儿到底能有多少实力。

黎澹跟冯思北不一样,冯思北在军中无论是哪个军中都能够很快的融入其中。至于黎澹,基本上是到哪儿都要被人排挤的存在。这两天他们俩跟着楚凌在军中行走,云翼自然也看出来了军中的像是对黎澹的态度。说不上排挤,但是绝对是不怎么友善的。

这种事情云翼自己曾经也经历过,不过他离家的早,早早地就被教过怎么做人,倒是没多为难。但是看眼前的少年人……虽然身上配这剑,但是一身长衫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那把剑不是用来装饰而是用来杀人的。

“凌…公、呃……”云翼有些困扰地摇了摇头,才找准了称呼道:“将军,其实…让黎公子试试也没什么啊。”重要的不是能不能赢,而是敢不敢上。

楚凌停下脚步,侧首看了一眼黎澹笑道:“我不让你去不是觉得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是真的没有必要。黎澹,你以后的路跟他们不一样。”

黎澹皱眉道:“将军,我也说过,我想要上战场!”事实上,这段时间之后他反而更坚定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楚凌挑眉道:“别人都是扬长避短,你是非要扬短避长么?”冲锋陷阵,真的不是黎澹应该做的事情。论武功,黎澹并不会比跟他同期的人出色,论统领的能力,将领的个人魅力,黎澹更不会比冯思北或者狄钧他们强。但是黎澹的能力如果用在别处的话,将会相当不错。这也是先前君无欢让黎澹跟着秦殊的原因。跟着秦殊,黎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看着黎澹紧盯着自己的眼神,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打败那三个人,我让你领兵。前两个月我砍了陈文杰,正好还差一个人。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如果你留在靖北军,以后神佑军那边……”

黎澹坚定地道:“我知道,如果我回神佑军,最多也只能做个军师。但是留在靖北军,我能带兵上战场打仗。我会赢的。”黎澹看向校场上楚凌所指的那三个人从,目光明亮而坚定。楚凌更加无奈了,只得拍拍黎澹的肩膀道:“去吧。”

看着黎澹握着剑快步往校场而去,楚凌和云翼也漫步跟了过去。云翼道:“你是故意的么?”

楚凌侧首笑道:“故意什么?”

“故意让他留在靖北军。”云翼道:“他看起来真不像是能领兵的将领。”楚凌笑道:“你云家三公子不是也在靖北军中混了好几年了么?”

云翼脸色顿时有些黑,道:“我跟他不一样,我是从小就不怎么读书,而且早早的就出来了。他一看就像是规规矩矩的大家公子……”

楚凌笑道:“这个你可猜错了,他好歹也在神佑军混了好几年了。没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至少…云翼,你不一定打得过他。而且……靖北军也需要他这样的人。”

云翼皱眉,他不是很能理解什么叫靖北军需要他这样的人。

楚凌轻叹了口,目光悠远,“他确实很年轻,但是…他也确实很聪明,而且大局观很好。若是能给他足够的时间,绝对能够独当一面。如今他缺的只是阅历和经验而已。我说他不适合军中,是因为他如果选另一条路的话,或许可以达到绝大多数人都无法达到的高度。而若是选择领兵,他大概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将领,但也仅此而已。他既然一心一意想要上战场,试试也无妨反正他还年轻。不过他说的没错,神佑军中天赋卓越的天之骄子不说一抓一大把,但是绝对不少。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当家做主的。在神佑军,他做多也只能做一个出色的军师,而做不了左右大局的那个人。”

“难道在靖北军就可以?”云翼斜眼看她。楚凌笑道:“如果他有那个能力,确实可以。”

神佑军是精锐中的精锐,没有绝对卓越强横的实力是压不住他们的。将来,神佑军将会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刀,而刀…是不需要第二个声音来指挥的。所以,黎澹不仅在神佑军无法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甚至对他的才能是一种浪费。

但是黎澹选择靖北军同样也是一条危险而艰辛的路。不过……楚凌对他的选择倒是有几分赞赏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两人说话间,黎澹已经走过去和那几个人交谈起来了,显然是在约战。黎澹的约战俨然触怒了那三个正带着士兵训练的将领。他们虽然职位不高,但是能被楚凌指出来的身手都不会差。这个整天跟在小将军身后的小白脸,竟然敢向他们挑战,而且一开口就是向他们三个人挑战,怎么能不触怒这些骄傲的将士?

楚凌和云翼还没走过去,黎澹不知道又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那三个将领脸色顿变。然后就朝着黎澹围了过去,然后提起自己手中的兵器朝着黎澹冲了过去。

“你不阻止么?”云翼问道。

楚凌笑道:“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弱,看着吧。”楚凌话音未落,就见黎澹已经避开了最先扑倒自己跟前的将领,同时也抽出了一直配在腰间的剑。

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那只是文人的装饰,但那也确确实实是一把真剑——一把杀过人的剑。

黎澹提起手中剑迎上了扑向自己的对手,四人很快便在校场上打了起来。原本还在操练的士兵们也纷纷停了下来围观这场突如其来的较量。黎澹的表现也让不少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毕竟先前他们都以为这个小白脸是个跟在小将军身边弱不禁风的弱鸡呢。虽然看起来小将军其实比他更加瘦弱,但是这些年楚凌或多或少还是在军中展露过不少伸手的,自然没有人敢质疑她。

黎澹的实力在与他同期的一众人中确实不算出色,不说跟冯思北比,就算是黄靖轩和赵季麟甚至是上官允儒他都是比不了的。但毕竟也是经过了几年训练,又有名师教导出来的。小心应付对付三个没有正式学过什么武艺的小头领还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的。四人缠斗了将近两刻钟,最后以四个人全部受伤算是同归于尽结束。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那三个人躺着黎澹还站着。

黎澹用剑撑着地面,回头看向楚凌,脸上的伤几乎要掩盖住了他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黎澹眨了下眼睛道:“将军,我赢了。”

楚凌仔细看了看他伤痕累累的面容,微微点头道:“你赢了,以后…他们都归你了。”指了指校场上正在围观的士兵包括地上躺着的三个人。黎澹愣了愣,重伤似乎让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了。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谢将军……”话音刚落,就见他眼睛一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云翼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方才上前查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黎澹忍不住道:“你是故意的吧?”楚凌含笑看着他问道:“故意什么?”

云翼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道:“这小子也是个狠人。”

楚凌挥挥手道:“行了,让人把他带下去休息吧。躺上两天就好了,伤得也没多重。”

云翼默默地离楚凌远了一些,认识这么多年他现在才算是知道了,这个家伙是真的心狠手黑啊。瞧瞧这黎公子,好端端的一个世家公子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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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了断(三更)

“公子!”不远处雪鸢快步而来,恍若流星一般不过片刻就到了跟前。楚凌有些不解,“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雪鸢和金雪一向留在将军府里帮着叶二娘打理将军府的事物。金雪是女官出身,雪鸢的存在除了作为随身护卫以外,本来也是为了成为沧云城城主夫人的贴身助手的,有她们帮忙叶二娘自然轻松许多。有冯思北和神佑军的护卫跟在楚凌身边,雪鸢自然也不用时时跟着她进出军营了。

雪鸢叹了口气,道:“云公子跟肖姑娘打起来了。”

楚凌一愣,有点头疼地扶额道:“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雪鸢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低声道:“好像是因为肖姑娘教一位年轻的大夫医术的时候云公子刚好过去找她,然后就……”

楚凌脸色微沉,冷声道:“告诉云行月,他要是再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就滚回沧云城去!”

楚凌觉得自己对云行月的容忍已经足够了。她都快要忘记了这是来到信州之后第几次解决云行月和肖嫣儿之间的纷争了。原本还以为萧艨回平京去了云行月应该能消停一点了,没想到竟然还越来越过分了。

雪鸢有些为难地看着楚凌道:“云公子和肖姑娘那边……”云行月和肖嫣儿毕竟是君无欢的师弟师妹,他们这些人的身份真的不好介入这两位之间的事情上。整个信州,也只有楚凌能够处理了。

楚凌咬牙道:“我去!”

匆匆回到将军府,就看到鼻青脸肿的云行月和正怒目圆瞪的肖嫣儿。已经旁边无辜被牵连,满脸懵逼和愤怒的年轻大夫。

看到楚凌快步走进来,众人连忙都起身见礼,“小将军。”

楚凌轻哼一声,目光如利刃一般地在云行月身上扫过。云行月一时间有些心虚,但是很快有理直气壮起来。只是顶着那样一张脸,着实是有些滑稽。

楚凌看了一眼众人,对站在一边的金雪和雪鸢道:“送这位大夫先去,看看有没有受伤。”金雪两人起身应声,上前请哪位年轻大夫出去。那年轻大夫本来就是被殃及的池鱼,虽然愤怒却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云行月本来也没打算追究。何况比起他自己只是受了一点惊吓,云行月的伤明显要更重一些,倒也不算吃亏了。

楚凌道:“大夫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年轻大夫连忙拱手谢过,跟着金雪走了出去。

楚凌坐进椅子里,半靠着一边扶手微微眯眼看着了两人,淡淡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云行月眼神有些飘,“什么怎么回事?”

楚凌眼眸微沉,手指轻轻在扶手上叩了两下。云行月顿时觉得头皮一紧,他也算是跟楚凌认识了好几年了。自然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着楚凌真的是动气了。

肖嫣儿走到楚凌身边,小声道:“阿凌姐姐,我要回平京。”楚凌抬头看着她,温声道:“回平京?公主府现在没有人,你回去的话……”

肖嫣儿道:“我去神佑军,我去给神佑军做军医成么?”

“不行!”没等楚凌回答,云行月就率先开口道。

楚凌淡淡地扫了云行月一眼,问道:“云公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行月一愣,咬牙道:“我…我是她师兄!”

楚凌面无表情地道:“她已经二十多岁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该怎么做决定她自己明白,用不着你替他考虑。”

云行月也跟着沉下了脸道:“总之不行!”

肖嫣儿抬头,冷声道:“阿凌姐姐说的没错,要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情。就连师父都没有干涉我,关你什么事?”

云行月一愣,怔怔地望着肖嫣儿,眼底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受伤的神色。显然肖嫣儿这番话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虽然这两三年肖嫣儿对他早就不复从前的热情,这几个月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但是肖嫣儿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伤人的话。

楚凌叹了口气,道:“既然话说到这儿了,你们之间的事情,还是今天在这里说清楚吧。毕竟……年纪都不小了。”就不要在耽误彼此的时间了。楚凌看得清楚,如果不是云行月在中间捣乱,这三年萧艨和肖嫣儿至少有六成的可能已经修成正果了的。

云行月有些迟疑地看向楚凌,肖嫣儿倒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阿凌姐姐说得对。”

楚凌伸手捏捏她的小脸,道:“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云公子吧。”

肖嫣儿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云行月道:“云师兄,以前的事情是我不懂事,但是我现在真的已经想明白了。以后也绝不会再改变主意,请你…请你也忘掉以前我那些荒唐的行径吧。以后大家就做师兄妹成么?就像是君师兄一样的。”

云行月盯着她,沉声道:“你觉得我跟君无欢一样么?”

肖嫣儿偏着头想了想道:“不太一样,君师兄…就算不是师兄,也还是姐夫。”

“那我呢?”云行月问道。

肖嫣儿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不是师兄妹,也算是兄妹吧。当然,如果云师兄觉得不能再当我是妹妹,也没关系的。但是…云师兄,你最近做的事情真的让我很困扰。我希望云师兄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不管以前我们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已经忘掉了。”

云行月只觉得心中一痛,道:“忘记了,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么?那么没忘记的人怎么办?”肖嫣儿愣了愣,一时没能接上话。楚凌倒是有些不耐烦了,翻了个白眼道:“云公子,你也没有失过忆,这些年不也活得好好的么?你跟嫣儿和君无欢师出同门,跟嫣儿更算是青梅竹马,这两年嫣儿没说什么我也就懒得说了。但是…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很无聊么?”

“无聊?”云行月有些不悦地看向楚凌,显然是对楚凌对自己的评价感到不忿。

楚凌毫不留情,冷声道:“你这么缠着嫣儿,处处管着她是为了什么?”

云行月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楚凌打断了,“因为你喜欢她?你早干什么去了?”

楚凌目光锋利如刀,冷声道:“从前你不喜欢她,所以无论她怎么追在你身后,你都可以不屑一顾。现在就因为你改变注意了,所以你就可以不顾她的意愿,处处管着她,甚至破坏她正常的与人交往么?你凭什么?你这种人,幸好不是落到我手里,不然你可以试试我会怎么对你。”

“我只是……”云行月脸色有些难堪,低声喃喃道。

楚凌道:“负责。有人求你负责了么?你问问她,她要不要你负责?当年的事情,她可能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她追着你的那些年你没打没骂没管她,只是一味的躲在。现在她放弃了,你才来追究当年是她先起得头么?嫣儿,你打算为了当年对他的追求负责么?”

肖嫣儿连连摇头,退到楚凌身边俨然一副怕云行月冲过来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她不想负责,她也不是一个负责人的人。

云行月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人用锤子狠狠地砸了几下一般的难过。楚凌却将肖嫣儿推了出来,温声道:“好好跟他说清楚吧,拖久了对谁都不好。”

肖嫣儿很是头痛,她不是一个会想很多的人。从她第一次拒绝云行月开始就是很认真的在拒绝并不是在赌气或者开玩笑,但是很显然云行月并不这么认为。

她也并没有办法享受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反过来追求自己的感觉,在确定放弃了云行月之后,她只希望他们能够立刻恢复原本的师兄妹关系。这本该很顺利的,因为云行月本来就不喜欢她处处躲着她。她以为知道她想开了云行月应该很高兴,然后像小时候一样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才对,谁知道云行月又突然改变了态度。

在不知自己失忆的真相之前,肖嫣儿对云行月还是有些愧疚的。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的追求云师兄,然后又放弃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知道了真相之后,愧疚倒是渐渐淡去了,同样的她对云行月原本剩下的一些感情也完全消失无踪了。肖嫣儿有时候甚至觉得,就连师兄妹的感情都无法维持了,她不想见到云行月。但是云行月并不能理解她的感觉……

云行月道:“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么?”

肖嫣儿忍着心中的烦躁道:“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云行月道。

肖嫣儿烦躁不已,她没有读过很多文章诗词,平时也不是心思多么细腻的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见到云行月就觉得烦躁,不想云行月干涉自己的生活。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当一对感情普通的师兄妹,难道这样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讲什么感情,说什么负责?她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云行月负责?没有云行月负责的这些年她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咬了咬牙,肖嫣儿道:“我想跟萧艨一起玩儿,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捣乱?”

“你喜欢萧艨?!”云行月脸色大变。什么一起玩儿?肖嫣儿又不是才几岁的孩子!说到底就是她更喜欢萧艨罢了。

肖嫣儿皱眉想了想,道:“我想跟他一起,云师兄,我是认真的。跟萧艨一起,我觉得很高兴。”

“但是你……”云行月道。肖嫣儿不等他将话说完,道:“我也不知道萧艨会不会跟我在一起,不过没关系的。我会去问他,如果他喜欢别人,我也不会缠着他的。”她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死缠着别人了,至少她现在知道这样做真的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是要问一问萧艨愿不愿意跟她在一起的。要不是答应了叶二姐在信州帮忙,阿凌姐姐又在这里,她早就想回去了。信州一点儿都不好玩。

坐在旁边看戏的楚凌开口道:“好了,嫣儿,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想去平京的话…收拾一下回头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肖嫣儿眼睛一亮,“真的?”楚凌点头笑道:“这几个月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当然是真的。”

“好,那我先走了。”肖嫣儿飞快地看了云行月一眼,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偌大的花厅里瞬间只剩下两个人了,楚凌看着云行月失魂落魄的模样淡然道:“现在你听明白了吧?云公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死缠烂打,对有些人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像嫣儿这种人…其实是很难被人感动的。更何况,我也不认为你这些日子的行为能够感动任何人。”

肖嫣儿看似小孩子脾气不懂事,但是要知道小孩子有的时候才是最无情的。他们不会像成人那么容易被感动,只会喜欢自己喜欢的,讨厌自己讨厌的。被感动进而接受对方的感情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存在。

所以,当肖嫣儿说她不喜欢云行月了的时候,楚凌就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喜欢云行月了。哪怕萧艨最后拒绝了她,她也只可能再去寻找下一个喜欢人的,而不是回头来找云行月。

云行月坐在椅子里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楚凌撑着下巴打量着他,有些奇怪地道:“你当真对嫣儿有那么深厚的感情?看不出来啊。”

云行月苦笑,“你以为这世上只有君无欢对你的感情才是真的么?”

楚凌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只是在云行月身上,她真的看不出来。

云行月抬眼,问道:“难道错过了就真的再也不能回头了么?”楚凌想了想道:“看情况,这世上确实有很多破镜重圆的故事。但是…也没有谁规定你回头别人就一定要在原地等你啊,至少嫣儿就不是这种人。而且,当一份感情已经给对方造成了困扰的时候,云公子……该放手了。或许是因为嫣儿总是小孩子脾气,让你觉得她说的那些话都是有欠考虑而且不认真的。但是你不觉得,正是因为她这种脾气,所以她表达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么?”

云行月道:“公主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楚凌淡淡道:“是啊。”

云行月不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客气一点,我还带为了你相公的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

楚凌笑道:“一码归一码,君无欢是君无欢,嫣儿是嫣儿。”

云行月咬牙道:“我若是说我不放手呢?”楚凌微笑道:“那我就只好把你绑起来,派人送回沧云城去了。云公子,我不是在开玩笑。”

看着楚凌脸上淡淡地笑意,云行月却觉得心头发凉。苦笑道:“我知道了。”

楚凌自然看到了云行月笑容中的苦涩,但是心中却没有什么歉疚的意思。三年过去了,云行月和肖嫣儿之间没有任何改变。再拖下去,不仅仅是让他们自己感到困扰,同样也让别人困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在这么拖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肖嫣儿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收拾了包袱跟着楚凌派去送她的人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有跟云行月打一声,云行月知道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信州城的城楼上吹了一下午的冷风,一直到深夜才默默地回到了将军府中。

不过很快,所有人就都不再有功夫纠结这些事情了,因为他们收到消息,拓跋梁拍拓跋胤率领七万貊族兵马进攻西秦。乱世之中,私人感情有时候其实是最微不足道的。

424、临战!(四更)

拓跋胤?又是拓跋胤?北晋皇帝对拓跋胤领兵打仗的能力如此信任么?当然,楚凌并没有贬低拓跋胤的意思,而是拓跋胤之前出征沧云城的战绩并不十分理想。这个时候拓跋梁大规模入侵西秦,沧云城肯定是要插手的。更何况拓跋梁竟然如此信任拓跋胤么?

同样得到消息的其他人倒是不怎么惊讶,拓跋胤毕竟是北晋亲王,也是北晋皇室中极少数能真正拿得出手领兵打仗的人物。让他带兵出征也说得过去,更何况他在京城手握兵权,也不利于拓跋梁与拓跋罗之间的争斗。很难说这算不算是拓跋梁的调虎离山之计。

虽然明面上说只有七万兵马,但是谁都知道这些年北晋人的打仗模式。有七万人的貊族精兵,就恨不得能有十四万的南军在前面给他们当炮灰肉盾。因此,此次北晋人出兵西秦,总兵力很有可能在二十万以上。

沧云城跟靖北军面对的也是同样的问题,地盘有限根本无法大肆扩充兵马。所以这些年下来,沧云城的兵马也一直维持在二十万的规模。当然了,沧云城的兵马战斗力绝对是靖北军无法比拟的。

“小五,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狄钧有些激动地道。

楚凌翻了个白眼,“动什么手?先忍着吧。等拓跋胤和西秦人打上了再说。”狄钧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了。既然北晋已经出兵么,那早晚是要打得吧?

坐在一边的黎澹问道:“公主,拓跋胤出兵西秦,沧云城真的会出手相救么?”楚凌微微点头道:“若是不救,先前的出兵相助岂不是毫无意义?更何况,现在西秦境内还有沧云城的兵马没撤回来吧?”

黎澹点了点头,有些困扰地道:“西秦的兵马…不太好用。西秦王这些年…好像没在兵马上费什么心思。”

楚凌摇摇头道:“不是西秦王不想在兵马上费心,而是他什么都做不了。”西秦境内可是有貊族驻军的,一旦秦希有什么大的举动很可能就会给西秦招来灭顶之灾。偏偏西秦面积就那么大,想要避开貊族人找个适合练兵的地方都不容易。

叶二娘微微蹙眉,道:“这岂不是变成了沧云城白白替西秦人打仗?对沧云城有什么好处?”

楚凌笑道:“好处么…自然是沧云城主跟西秦摄政王谈了。更何况,帮忙不一定有好处,不帮忙却肯定是有坏处的。一旦西秦彻底被貊族吞并,沧云城通往天启的路可就只有从江上走了。而且,很可能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之中。”

狄钧问道:“沧云城…能敌得过貊族人么?”

楚凌思索了一下,还是诚实地答道:“局部打一打的话,沧云军应该是完全不惧貊族骑兵的。但如果全面开战……胜率确实不大。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沧云军都固守沧云城的原因。”不是君无欢和沧云军无能胆怯,而是双方实力根本就不对等。

当年还未及弱冠的君无欢能在貊族人几乎碾压天启兵马横扫中原的时候在貊族人手底下抢下沧云城一块地盘还坚守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想要再往外打开局面,却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君无欢也正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利用凌霄商行和长离公子的身份接触貊族人,想要从貊族人内部找到突破口。

“那…那怎么办?”狄钧有些惊讶,楚凌笑道:“这本就不是一人一城一军的事情,不然要我们做什么?”

“哦…对啊。”狄钧点头,忍不住挥拳道:“咱们跟沧云城合作,总有一天会将貊族人赶出中原的!”

见狄钧这副模样,其他人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思简单的人真好啊,想的少,烦恼也少。

重新布置了各处驻军,郑洛等人都起身领命而去,倒是黎澹留了下来。楚凌一边整理桌上的卷宗一边抬眼看他问道:“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黎澹思索了一下,问道:“公主,我们真的要等到拓跋胤进入西秦再动手吗?”

楚凌微微挑眉道:“自然,不然…万一他回头打我们怎么办?”

黎澹半晌无语,要跟拓跋胤正面交锋的人是长离公子吧?您这样理直气壮的用长离公子当挡箭牌,是不是不太好?真的不会影响夫妻感情么?

楚凌看着黎澹脸上变化莫测的神色,有些好笑,“想什么呢?”

黎澹看了看楚凌,小声道:“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拿下润州。然后……”

楚凌道:“然后引渡神佑军过江。到时候就算拓跋胤掉头或者北晋再有其他兵马过来,我们也能有一战之力?”黎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楚凌叹了口气道:“黎澹啊,你说如果神佑军跟貊族骑兵第一战就一败涂地,会怎么样?”

黎澹一愣,他根本没有想过神佑军面对貊族兵马第一站会一败涂地这个可能。楚凌望着他道:“或许在你眼中,神佑军已经足够强大。甚至…我也觉得神佑军算得上是精兵。但是…再如何精锐,也无法改变他们从未上过战场这个事实。而且,神佑军本身兵马就不多,一旦要他们直面与他们相当甚至多过他们的貊族骑兵……他们很可能会直接崩溃。”

黎澹有些惊讶,“公主你…不信任我们吗?”一时间,黎澹忘记了自己已经不再属于神佑军的事情,听到楚凌这么说他多少还是有些沮丧的。

楚凌笑道:“正是因为我对他们寄予厚望,所以才不能在刀还没有磨锋利之前,就直接把他给折了啊。神佑军渡江绝对瞒不住貊族人,一旦拓跋梁知道天启也插手了这场占据,绝对会立刻调集大量的兵马反扑的。甚至有可能因此放弃入侵西秦的计划。因为在北晋人眼中,他们最大的敌人始终是天启。从前天启人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自然乐见其成,等他们先消化掉自己内部的问题再动手解决天启。但是如果他们发现天启开始蠢蠢欲动了,就会立刻扑灭这个势头,警告天启不要轻举妄动。神佑军的失败…不仅会让神佑军一蹶不振,还会让天启朝堂上下从此再也没有勇气与貊族人对抗。”

黎澹默然,楚凌看着他笑道:“不必想太多,到了合适的适合,神佑军自然会出现的。更何况…你现在是不是更应该做好眼前的事情?”

黎澹神色一震,连忙拱手道:“末将知错,请公主恕罪。”

楚凌摆摆手笑道:“行了,带着你的人去做事吧。你刚刚接手那些兵马就遇到这事儿,只怕也不好做,别的就不要想太多了。”

黎澹面色微红,沉默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一举打败了三个人才空降到军中领兵的。但也不是谁都会因此就服他的。有些将士天生就看他这样突然空降而来,还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不顺眼。有些人欺他年轻面生,倚老卖老,黎澹这些日子过的确实不太轻松。不过……“公主请放心,我能行的。”

楚凌点头笑道:“我相信你,去吧。”

西秦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入信州城,貊族兵马越过西秦边境进入西秦。西秦摄政王再次向沧云城和天启求援,天启虽然还没有做出回应但是沧云城却派出了白虎营出兵相助。西秦的战事终于真正的打了起来,整个北方也变得更加躁动不安起来了。楚凌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消息,唇边掠过一抹笑意,抬手轻弹手中的纸笺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可以动手了。”

靖北军的目标是信州旁边的润州,一旦靖北军拿下了润州,就可以与沧云城所在的肃州连成一线,从此真正做到同气连枝互相呼应。不过,润州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来的,作为一个被夹在沧云城和靖北军之间,这么几年却没有被双方给拿下了的地方,润州驻军的实力并不弱。

靖北军大营里,楚凌坐在主位上听着下面一众将领的议论。

“自从四年前我们靖北军崛起,润州驻军的首领就换成了北晋名将塔克勤。此人早年跟随拓跋兴业征战沙场,立下过不少战功。之后转投入拓跋梁麾下,跟很多原本拓跋兴业麾下对拓跋梁颇有不满不同,他是自己主动投靠拓跋梁的,而且拓跋梁对他也算得上是信任有加。所以,他是拓跋梁麾下难得的既有实力也有忠心的将领。”葛丹枫沉声道:“两年前,我们与润州边境有过一次不算大的摩擦,和这个人也算是打过交道。这人不仅有勇而且有谋,十分的不好对付。”

楚凌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好对付拓跋梁不会将他放到润州来。”润州这种地方,若是弄一个能力不足的将领等于是将润州白送给靖北军和沧云城。拓跋梁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郑落道:“润州目前驻守的貊族骑兵有两万左右,但是南军有十六万。靖北军虽然也有十万兵马但是我们至少有一半兵马要留守信州,所以…在兵马上我们完全不占优势。”

一个将领问道:“南军战力低下,而且对貊族人忠心也不够,我们能不能设法策反?”如今的靖北军中有一部分就是原本的南军。

葛丹枫摇头道:“只怕不行,这一批南军并非润州本地兵马,绝大多数都是从上京附近甚至是关东一带调过来的。一直都在拓跋梁麾下,拓跋梁敢调他们来,至少有七成的把握他们不会反。”

之前靖北军拿下信州,信州的南军直接就投了靖北军,有了这前车之鉴貊族人对南军越发的不信任了,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一个漏洞给他们钻?

楚凌思索了一下道:“也可以试试,不必强求。那些南军…我们也未必能收。”

闻言,在座的几个将领都微微变了脸色。他们自然知道小将军是什么意思。那些南军如果是一直在拓跋梁麾下的老兵的话,很有可能…手上都沾了不少天启人的血。

楚凌敲了敲桌面让众人回过神来,吩咐道:“窦央依然驻守思安,防备惠州的貊族驻军。郑将军留守信州,注意梁州方向的兵马动静。葛将军,狄钧,你们各带一路兵马,从两个方向一起朝润州进兵。”葛丹枫微微蹙眉道:“我们兵马本来就不足,若是再分兵,到时候遇到大股的貊族兵马,会不会应付不过来?”

楚凌对他一笑道:“葛将军不用担心,至少短时间内塔克勤的主力不会用来对付你们的。在这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占更多的地盘。当然了……也要注意给自己留后路,实在是不成了该撤就赶紧撤。”葛丹枫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沧云城?沧云城可以两面作战么?”

楚凌道:“若是不能,沧云城也挺不到今天。拿下润州不仅是对我们有好处。只要葛将军能够顺利拿下…同安,我们至少可以顺利占住半个润州。”

葛丹枫微微眯眼,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方才点头道:“末将定不辱命。”从头到尾竟然也没问,就算他顺利拿下了同安,一旦貊族人反扑他要怎么办。

楚凌莞尔一笑,她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狄钧欢喜地道:“小…将军,北路军让我领兵么?”楚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十天之内,若拿不下昌顺,北路军的主将就不是你了。”

“我我我…我一定办到!”狄钧信心满满的道。

楚凌不置可否,看向郑洛和叶二娘道:“郑将军,如果梁州方面的兵马往润州而来……”

郑洛思索了一下,道:“将军请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拦下梁州兵马的。”

楚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道:“至少一个月内,不能让梁州驻军跨入润州一步。”

郑洛点头,“是!”

“辛苦了。”楚凌点头道。郑洛虽然是防守,但是并不会比葛丹枫和狄钧更轻松,甚至反而会更加辛苦。

郑洛笑道:“将军言重了,都是我等分内之事!”

这么多年了,终于能够真正的与貊族人上阵交锋了,即便是沉稳如郑洛也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国破家亡,家破人亡,这些年没有一刻或忘。曾经郑洛以为这辈子就是做个山大王,偶尔找机会杀几个貊族人以泄心头之恨了。若不是意外遇到了小五,哪里能有这一天?

别说是要郑洛守住防线,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布置完了任务,楚凌扫了一眼大帐中的众人。沉声道:“诸位,战事一起就不知道何事才能停息了。但是你我都明白,此战必行。只有将貊族人驱逐出中原,天启的百姓才能过回安宁的日子,你我…在座所有人的父母妻儿,才不会永远低人一等任人蹂躏。当然了,这些都是虚话,在我这里…上了战场,就只有一个目标。赢,打败敌人!杀死敌人,自己就能活下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以及各位麾下的将士们,都能活下来。”

“是,将军!”众人起身,齐声应道。

楚凌点点头道:“很好,去吧。”

众人纷纷告退走出大帐,楚凌也跟着走了出去。站在门口,整个大营里一片喧闹,到处都是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将士。没有人在她跟前停留,似乎所有人都一下子有了目标,各自奔向自己的征途。

云行月站在楚凌身后,这几日云行月的情绪有些低落,楚凌也没有去管他。她现在忙得很,也天生不是给人当情感导师的料。

云行月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楚凌,楚凌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问道:“有什么话,直说。”

云行月摇摇头,有些感慨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你又想说我不像个女人?云公子,你对女人有什么误会吗?”

云行月道:“我对女人没有误会,要不然你找两个跟你差不多的女人出来给我看看?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号称平京第一美人儿,这几年却都没人向你表示…那个啥么?”

上京那些文人雅士就喜好为那些美人儿吟诗作赋,哪怕不是心生爱慕,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他们这位神佑公主,几年下来,硬是没有听说过有那个文人才子写过什么赞美公主殿下的诗。大约……那些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称赞这位神佑公主吧?

楚凌笑道:“云公子,这还是你见识太少了的缘故啊。先前我们在上京我就认识了一个姑娘,说真的…她若是真想搞事,弄死一大群你这样的男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云行月皱眉,有些怀疑,“你在上京认识过这样的女人?我怎么不知道?”

楚凌笑道:“所以说,你眼瞎啊。以后没事儿少惹女人,就你这样的…还是欣赏一下那些柔弱无害的小白花吧,相信我,她们的存在是这个世界对你们这些愚蠢的男人最大的善意了。”这天下的女人要都是祝摇红,素和金莲那样的,哪里还有这些愚蠢的男人的活路啊?

云行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兴骂人了?”

“……”你说我不像女人不是骂人吗?

“我有正事要办了,你回沧云城吧。”楚凌挥挥手,仿佛赶苍蝇一样。

云行月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是留在信州玩儿的么?君无欢不放心你,让我留下看着你好不好?”她以为他喜欢留在一个有事没事嘲讽他的人身边么?

楚凌蹙眉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云行月没好气地道:“我好歹是个神医吧?你要死了我还可以救你一命!”

“……”会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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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四更完毕。要打起来了,修罗场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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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润州水军(一更)

真正要打仗了,即便是再怎么觉得这两三年的悠闲日子过的挺舒服,楚凌还是忍不住兴奋起来了。前后两世,她的日子过的都绝对算不上平凡,但是楚凌也不觉得糟糕。

宁静闲适的日子是很舒服,但那在她的人生中只能算是疲惫的中暂时的休憩,至少在她还没真正老了感到心累之前是这样的。从本质上来讲,狐狸窝的老大必然不会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

“公主,咱们要做什么?”冯思北跟在楚凌身边,眼睛也比平时要明亮得多。云翼,萧艨等人都被楚凌派到了军中,唯独他被留了下来,冯思北有些失望的同时又隐隐有几分期待。这几年的相处已经足够让他认识到,神佑公主绝对不是一个别人在战场上拼命她只是远远地看着的人。跟在公主身边,说不定会更有意思。

云行月伸了个懒腰,伸手拍了拍冯思北的肩膀道:“小冯啊,你当然是留下来当护卫了。”

冯思北眨了眨眼睛,“护卫?谁?”公主可不需要他当什么护卫。

“我啊。”云行月指着自己理所当然地道。冯思北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云行月一番,方才问道:“云公子你做了什么事情要被公主打么?我可打不过公主,所以你还是找别人吧。”

云行月半晌无语,看向不远处的楚凌表情痛心疾首: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看看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楚凌漫步走过来,没好气地扫了云行月一眼,对冯思北道:“去准备吧,我们今晚出发。”冯思北眼睛一亮,“公主不需要在军中坐镇?”楚凌笑道:“兵分几路,信州有大哥在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我坐得哪门子的镇?”云行月问道:“那我们做什么去?”楚凌上下打量了云行月一番,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是我和冯思北。你不行,别跟着了好好在信州待着吧。”

“……”云行月气结,瞪着楚凌半晌说不出话来,等他回过神来楚凌早就带着冯思北走远了。

楚凌说只带冯思北并不是开玩笑的,当天晚上就带着冯思北离开了,不说云行月,就连郑洛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

润州境内某处山林中,幽暗的夜色中两个人步履轻盈的出现在林中。

冯思北跟在楚凌身边,淡淡地月色穿过层层树梢的缝隙洒落在林中,勉强能看清楚跟前人的脸。楚凌穿着一身黑衣,发丝也只是随意竖起,腰间挂着那把名扬天下的流月刀。看上去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启公主,倒是更像以为英姿飒爽的江湖女侠。察觉到冯思北看向自己的目光,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思北,怎么了?”

冯思北连忙摇头道:“没有。只是…公主不担心么?”他们离开信州已经整整三天了,期间一直在赶路只是偶尔收到一些各处传来的消息。靖北军刚要跟貊族人开战,公主一点都不担心么?

楚凌笑道:“我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刚开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还不如让他们自己练练手。我们先抽出时间来做一些能做的事情。”冯思北点了点头,看了看前方停下了脚步道:“到了。”

闻言,楚凌也停下了脚步。

冯思北朝着夜色深处吹了几声短促的口哨,片刻后不远处想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几道黑影在夜色中晃动,朝着他们的方向奔了过来。冯思北站在楚凌身前,右手握在剑柄上看着由远而近的人影。不过一会儿工夫,七八个黑衣人已经在跟前站定了,“见过公主。”几人低声道。

楚凌看了一眼他们微微点头道:“免礼,各位辛苦了。”

为首的人抬头笑道:“公主言重了,都是我等分内之事。”月色下,露出一张年轻含笑的面孔,正是赵季麟。赵季麟身边的人却不是一向跟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黄靖轩,而是上官允儒。

楚凌看了看他们,微微挑眉道:“萧艨怎么让你们两个来了?”

赵季麟倒也不跟她见外,笑道:“不然公主想要让谁来?黄靖轩倒是想来,不过萧将军说要他留下有事情吩咐。”

楚凌想了想,虽然这几年神佑军中很有几个实力不错的年轻将领,不过总的来说更加出挑的也还是这几个。点了点头,楚凌问道:“来了多少人,我吩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上官允儒道:“加上我们,一共两百人。一共分成七队,已经散入了润州各地。”

楚凌道:“让他们都小心一些。”

众人齐声应是。

半个时辰后,赵季麟带着几个人离开了,上官允儒则带着两个人留了下来。

一行五人出了山林便朝着不远处的小城而去。这是润州边境距离信州西南不算远的一座小城,并没有貊族兵马驻守,只是在城外驻扎着一支大约五六千人的南军。他们进城的时候正好是第二天一早,城门开了的时候五个人跟着入城的队伍一起走了进去。

润州和信州虽然只是一线之隔,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特别是已经在信州住了好几个月的冯思北的感觉更深刻一些。

信州看起来跟天启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前两年信州附近的天启百姓大量迁入,如今的信州甚至都算不上人口稀少。留在信州这几个月,冯思北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还是在天启的土地上了。

但是一踏入润州,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不说有时候即便是一整天都不一定能看到人烟,即便是这种不算太小的城池中,也显得相当萧条。街上来来往往的貊族人和天启人混杂,甚至大多数天启人的衣着也换成了貊族的模样。在他们脸上,几乎看不上什么希望和生气,只有淡淡的麻木和谦卑。

这让冯思北等人觉得十分的不习惯,当然上官允儒三人也没有好大哪儿去,大家出身都不差,平京又是整个天下最繁华之地,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

“公…公子。”上官允儒跟在楚凌身边,看着不远处几个貊族人正从一个天启人的摊子上抢夺西,完全没有准备给钱的模样。那摊主以及旁边的人虽然心有不甘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楚凌淡淡道:“别管。”

上官允儒微微皱眉,文人的某种正义感让他有些沉不住气。楚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要么你能彻底解决这事儿,要么就别管。否则…你管得了一时能管得了一世么?”

“允儒,听公子的。”冯思北低声道,他之前一路跟着公主去上京又从上京回来,自然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当然明白楚凌是什么意思。

上官允儒也不傻,只是到底心有不甘只得咬牙忍了。还回头看了一眼旁边两个蠢蠢欲动地年轻人低声道:“都别动!”

楚凌侧首道:“我不是叫你们来行侠仗义的,记清楚你们要做什么。”

“是,公子。”三人低声应道,扭过头去不在看那街边的情形。

一行五人进了城中一个不起眼的茶楼,被茶楼的伙计迎了上去楼进了最里间的一个厢房坐下。不一会儿,茶楼的伙计亲自端着茶水进来,“属下见过公主。”楚凌微微点头,笑道:“掌柜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掌柜又朝楚凌拱了拱手方才在下首做了下来。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几个年轻人,掌柜含笑道:“公主,这几位……”

楚凌含笑指着几人道:“这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冯铮的公子,冯思北。这是……”

掌柜倒是担心,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对几人拱手道:“都是少年英才,久仰大名。”

楚凌对几人笑道:“这位是凌霄商行北晋总管事秋先生。”

“凌霄商行北晋总管事?”冯思北和上官允儒都有些吃惊,倒不是吃惊这位秋先生的身份,而是他这样的身份竟然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里做客栈的掌柜。

只看他们方才进来的时候这位先生跟客人聊天的熟稔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是刚来的。以一己之力掌握着整个北晋境内凌霄商行生意的人,每天手底下可是无数的真金白银流过啊。这样的人,竟然会隐藏在这种地方么?

秋先生倒是淡定,拱手笑道:“都是为公主做事罢了,让几位见笑了。”

楚凌道:“别那么惊讶,秋先生是去年年底才到这里来的。既然想要打润州,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吧?”

冯思北很是佩服,“公主,你这么早就知道我们要打润州了?”

楚凌翻了个白眼,上官允儒反应快些,“是公主早就想要打润州了吧?”所以才提前做准备,这次只是恰好遇上了好时机罢了。

楚凌笑而不答,反倒是看向秋先生问道:“邱先生,这边的情况如何?”秋先生拱手道:“先前公主的推测不错,这地方并非必争之地,驻守的兵马也不多而且都是南军。自从貊族人进攻西秦的消息传来,沧云城也开始有了不少动作。附近的精兵更是被抽调走了,想必是为了防备沧云城和靖北军。所以…这附近目前,兵力空虚,公主若是想要拿下此地,问题应当不大。而且,即便是我们打下了这里,一时半刻润州兵马应该没有功夫来反攻。”

因为这地方没有太大的价值,若是别的地方拿不下来,这个地方就算他们占住了早晚也得自己退走。如果别的地方拿下来了,就算他们不打这个地方,这里的敌军自己早晚也会撑不住。

冯思北微微蹙眉道:“若是如此,公主…我们为何要费心在这个地方?”既然毫无价值,公主为什么会早在一年前就在这个地方布局?冯思北不认为公主只是随便安排的人手,肯定有什么他们没有想到的重要意义。

楚凌含笑看向秋先生道:“去年秋先生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不知现在…秋先生可有答案了?”

秋先生含笑道:“确实是属下目光短浅,比不得公主深谋远虑。”

楚凌摇摇头道:“秋先生言重了,我也不过是碰巧罢了。”

冯思北和上官允儒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哑谜,有些着急想要知道却又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秋先生不由失笑摇了摇头道:“两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泰和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土地贫瘠稀少,又远离官道和润州府城,着实是不起眼得很。但是…这泰和的地底下却藏着不少好东西啊。”

“好东西?”冯思北和上官允儒对视了一眼,上官允儒有些迟疑地道:“难不成是金矿?”

若是金矿的话那倒确实是好东西,毕竟无论做什么都离不开钱的。但是那也应该不急于一时吧?秋先生含笑摇摇头道:“自然不是,是石脂。”

石脂,即石油。

冯思北和上官允儒也都是有些见识的人,自然知道秋先生说的是什么。却依然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上官允儒皱眉道:“那东西…不是用来生火照明的么?能有什么用处?而且听说弄起来还挺麻烦,我们现在也不缺柴火啊。”

冯思北眼神微闪,看向楚凌。楚凌含笑看着他问道:“思北,你怎么想?”

冯思北思索了一下,低声道:“公主…可是想用来,对付灵苍江边上的貊族人和水军么?”想到此处,冯思北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公主想要……烧死那些人?

灵苍江北岸几乎全线被貊族人占领了,即便是沧云城和靖北军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因为两军都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守着,灵苍江沿线很长,需要大量的兵马驻守。虽然貊族本身没有足够的兵力,但是南军有啊。所以灵苍江沿岸驻守的有七成都是南军。

北晋人在灵苍江沿岸修建防御堡垒,每一个堡垒之间派重兵驻守,易守难攻。江面上还有一支南军组成的水军随时沿江巡逻,那是原本天启的水军当初整个直接投了貊族人。如此,貊族人可以随时过江达到天启去,但是天启想要过来却是难上加难。

这些年,天启人也学着貊族人在江边修建防御堡垒。但是南岸的江岸都是一马平川,需要驻守的地方太多,能钻的空子也太多了。其实防御能力远不如北晋这边的强大。

而那支水军,就驻扎在润州境内!

楚凌含笑看了一眼冯思北,仿佛没看见他苍白的脸色,道:“不收拾了那些水军,神佑军怎么过江?”神佑军可是两三万人不是两三个?不先把江边收拾干净了,即便是有足够的船只只怕还在江中心就要直接被人打沉下去了。冯思北道:“所以…公主要这些石脂…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北晋水军么?用…用烧的?”

楚凌问道:“用火和你用刀剑有什么区别?”

“……”冯思北沉默,好像是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情形他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似乎比让他亲手拿着兵器去将人给砍了还要让人心头发凉。

秋先生笑眯眯地抚着胡须看着这一幕,也没有多说什么。楚凌问道:“秋先生这一年,可有什么成果?”

秋先生道:“这些日子我等已经寻到了几处可以采到石脂的地方,按照公主提供的法子提炼了一些效果十分不错。只是…开采起来有些困难,颇为费时费力,因此并没有多少。”

楚凌点点头表示理解,全人工开采本来就不是个事儿,要不是她现在手里实在是没什么兵马,她也不会打这种主意取巧。虽然她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面对冯思北的时候也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法子她也不太想多用。用前世的话来说……有违人道主义精神和战争公约,用现在的话来说…有伤天和。不过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死敌人总比死自己人好。

“现在有多少?”楚凌问道。

秋先生道:“大约积累了六七十桶,距离公主需要的数量还有些差距。另外,这东西运送起来也有些麻烦,泰和距离灵苍江虽然不算远却也有一段距离,咱们的人手只怕是……”不太够。

楚凌笑眯眯地道:“这城外不是有五六千人么?先把地盘拿下了,然后让人赶一赶,我也不要多了,一百桶应该就差不多了。我又不是打算将整个灵苍江都烧了,只要搞定润州沿线的水军就成了。”

地势险要也有地势险要的好处,如果是在南岸,就算她打下了润州沿线的守军和水军,不到两天立刻就能有别处的赶过来增援。但是北岸这边,很多沿江的地方别说是驻军就算是过人都不行,想要再派人增援,要么从江面上打过来,要么就从惠州或者肃州直接穿过整个润州从后面围堵上来。相信等她放上一把火之后,北晋剩下的那点水军也未必敢轻易下水了。

秋先生想了想,道:“若是一切顺利,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么,公主是打算什么时候拿下泰和城?”

楚凌道:“越来越好,最好不要走漏风声。虽然塔克勤现在未必有功夫管这边,但是越少引起注意自然是越好了。”

秋先生点头道:“属下明白了,属下立刻下去安排。”

426、成毅(二更)

秋先生以堂堂北晋总管事的身份潜伏在这小小的县城将近一年时间,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帮楚凌挖一点石油那么简单。这一年,秋先生已经的眼线和势力已经遍布了整个泰和县,否则也无法悄无声息地在貊族人和南军的眼皮子底下开采提炼石脂。

楚凌想要悄无声息兵不血刃的拿下泰和城外的南军,自然免不了动用这方面的关系。

“泰和驻守的南军将领是个貊族人,名叫元吉。他是润州镇守将军塔克勤的侄子,不过他不是纯粹的貊族血统,生母好像是西域人,因此不太受重视。”貊族人原本其实并不是一个十分讲究血统的族群,早年跟塞外各族甚至是跟天启也多有通婚。但自从入主中原之后,反倒是更加注重起自身的血统来了。天启和貊族人的混血,在他们眼中只是比奴隶高贵一点点。

至于其他外族也没有好打哪儿去,至少地位绝对比不上纯粹貊族血统所生的。之前的北晋先皇和拓跋梁吃吃不肯立下太子,未尝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当然,他们更多考虑的还是外戚和外族对未来太子的影响。但普通貊族人考虑的却真的是血统的纯粹问题了。

“这人实力如何?”楚凌问道。

秋先生摇摇头道:“这人在家中不受重视,差不多是被养废了。公主要注意的不是这个元吉,而是南军的副统领成毅。”

楚凌微微蹙眉,“听起来是个天启人,他怎么样了?”

秋先生轻叹了口气道:“这个人…有些本事,最重要的是,他非常讨厌天启人。”

旁听的上官允儒忍不住道:“他自己就是天启人吧?”

秋先生摇摇头道:“我跟这人打过两次交道,非常的不好接近。他不信任任何人,所以我也没有再往他跟前凑了,免得惹他怀疑。这人脾气非常暴戾而且狡猾,但是实力确实不弱。而且……”秋先生看了楚凌一眼,犹豫了一下方才道:“我觉得,比起貊族人,他更讨厌天启人。所以,公主如果遇到这个人的话,最好不要考虑劝降的事情。”

楚凌微微点头,笑道:“若是如此,我倒是…有些好奇起这个人了。”

秋先生一怔,“公主想要看看这人么?”

楚凌摇头,“还是正事要紧,至于这个人……有机会再说吧。”秋先生点头称是,他也怕公主一定要先见见这人,万一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就有属下来安排。公主请放心,属下和城中一些人还是颇有交情。收到公主的消息属下就开始暗中谋划,明晚便是一个机会。”楚凌微微扬眉,“说说看。”

秋先生笑道:“明晚是城中李员外的五十寿辰,这位李员外很会做人,堪称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他最小的女儿是元吉最宠爱的爱妾,早些年又将自己继室妻子的嫡妹嫁给了成毅做继室。跟成毅和元吉的关系都不错,所以他的五十大寿这两个人是一定会去的。”

楚凌好奇,“秋先生跟这位李员外的关系如何?”

秋先生笑道:“还算不错,这位李员外交游广阔,喜欢结交朋友。虽然相识不久,属下也得他邀请参加过几次李府的宴请。”

楚凌有些感叹,“那这一次……就要对不住秋先生的这位朋友了。”秋先生神色淡定,倒是没什么对不住朋友的感觉,“形势所迫,想必李员外也能够理解的。”

“……”

楚凌轻笑一声,道;“就这么办吧,有劳秋先生也给我弄两张帖子吧。”

“这是自然。”

等到秋先生退了出去,上官允儒方才问道:“公主,你这是打算擒贼先擒王么?”

楚凌微微点头,“有什么问题?”

冯思北道:“就算是拿下了元吉和成毅,只靠我们这点人也控制不住城外那几千兵马啊。”楚凌点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所以…这事儿还要靠你们啊。”

冯思北和上官允儒对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楚凌,“靠我们?”

楚凌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我带你们来干嘛?”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冯思北有些茫然,“公主…就算是我再加上允儒他们三个,也不行啊。”高手是可以以一敌十,厉害点的或许可以以一敌百,但是可没有听说过可以以一敌千甚至敌两千三千啊。

楚凌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这就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我的安排呢就是我和秋先生帮你们牵制住元吉和成毅,剩下的就靠你们啦。”

“……”不,我们只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楚凌可不管他们知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利落地直接将人给轰了出去。

“你就不怕他们把事情给你搞砸了啊。”云行月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楚凌侧首看去正好看到云行月一闪身从外面进来。

楚凌微微蹙眉,有些嫌弃地道:“你怎么来了?”

云行月轻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到一边坐下来道:“你刚才让秋先生帮你准备两张帖子,又不打算带那两个小子去,不就是给本公子准备的么?需要本公子帮忙尽管开口就是了,不用不好意思啊。”

楚凌打量了他一眼,“看来你的情伤已经好了啊。”

闻言,云行月的俊脸顿时难看起来,不悦地瞪向楚凌。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人说话专门往人痛处戳,果然不愧是跟君无欢是两口子!

楚凌也不管他脸色多难看,问道:“人带来了么?”

云行月轻哼一声道:“带来了,城外十里,两千人。赵季麟亲自带着的。我真不明白,有训练有素的兵马不用,偏要一群乌合之众。就算靖北军兵马再少,两千人也不至于抽不出来吧?”

楚凌微笑道:“说话客气点,什么叫乌合之众?两千人确实能抽出来,但是你以为两千人很少么?专程带着这么多人往这种毫不起眼的地方跑,不是告诉别人这地方有古怪么?”

云行月嗤之以鼻,“等你打下泰和的消息传出去,你以为别人就不会知道了?”

楚凌微笑道:“等到那时候,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已经干掉灵苍江上的水军了。”

“行吧。”云行月有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反正做主的人是你,你爱干嘛干嘛。”

第二天,楚凌和云行月果然收到了秋先生亲自送过来的两张邀请参加寿宴的帖子。不过她们并没有跟着秋先生一起去城中的李府,而是自己混在普通祝寿的人群中进去的。两人都是形容出类拔萃的人物,再怎么遮掩也依然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

去参加寿宴总也不能弄得粗服乱头,一身狼藉的模样。于是两人干脆穿了一身中规中矩的衣衫前往,楚凌依然穿着男装只当两人是刚从外地来的兄弟。因为李府跟南军的关系,设法找了两张帖子想要来攀关系的。这样的人多得是,李家迎客的管事也没有没有在意,看了帖子就收下贺礼将两人放进去了。

李府的院子在楚凌和云行月眼中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在泰和这样的小地方却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今天府里很是热闹,府中上下都忙碌的很,他们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客人李家的人自然不会过多关注。只有一个下人将他们带到了宾客休息的地方便离开了。

两人进了大堂找到一个偏僻一些的地方坐下来喝茶,看着不远处秋先生正在跟人寒暄,云行月低笑了一声,在楚凌耳边低语道:“看来老秋还是有些本事的,这才多久看起来人缘竟然还不错了。”

楚凌挑眉,同样压低了声音道:“若不是人缘不错,咱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倒也是。”云行月点点头。

不远处,秋先生正在跟一个一身富泰模样,衣着华贵的老者说话。谈笑间也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也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秋先生这样一个客栈的掌柜,是怎么跟李家这样的地头蛇攀上关系的?

“这位就是李老爷啊?”楚凌淡淡地问了一句,又像是自言自语。

旁边却有人道:“可不是李老爷么?这位公子不认识他?”

楚凌回头,看到坐在他们不远处的一个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也穿着一身锦衣,手上还带着一只碧玉扳指,一双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看起来也是一位商人。

楚凌对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兄弟路过泰和,想在此处盘桓一些时日。正好听说今儿城里李老爷的寿辰,所以才……”

那中年男子打量着他们,“两位的路子也挺广的啊,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楚凌眼皮也不眨地答道:“做些药材生意。”

“那倒是好买卖。”中年人笑道,“这世道,药材生意可不好做。”

楚凌有些苦恼地道:“可不是么?过些日子我们有一些药材要路过此地,所以才想要……呃,不知兄台是?”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云行月,笑道:“在下做一些布匹生意,小本买**不得两位公子……”

云行月一边喝着茶,一边悠然地听着楚凌跟那中年男子胡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已经从天南地北的胡扯了一通又绕回了泰和县城来了。

楚凌这样的人,见多识广无论说什么都能接上话,哪怕是她不知道的瞎编也能编的比真的还真。没一会儿功夫,就跟那中年男子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起来。

云行月忍不住咋舌,这位公主殿下真要玩起来还有他们这些男人什么事?他突然觉得先前楚凌的话说得没错。那些柔弱无害的小白花的存在真的是这世间对他们这些愚蠢的男人最大的善意了。

呸!他才不蠢呢。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众人连忙往外面望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人快步走了过来。

楚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人,那人看上去仿佛三十七八的模样,身形修长消瘦,长相算不得俊美但是也绝对不难看。但是在这样一个寿宴上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僵硬的让人忍不住要怀疑他脸上的肌肉到底是不是真的。

楚凌曾经吐槽过南宫御月面瘫,其实看到这个人就知道,南宫御月真的不是面瘫。哦…这个也不叫面瘫,楚凌觉得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僵尸脸。

这人的脸虽然是僵尸脸,但是目光却不是。他一进来整个大堂里都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这人眼睛仿佛是暗沉的灰色,却又跟素和明光那种灰色完全不一样,目光阴狠冷厉仿佛随时随地都带着对所有活物的厌恨一般。阴戾,怨毒,狠辣……楚凌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以上这些情绪。哪怕是个心狠手辣的恶人,也总有正常或者高兴的时候。

“这位就是成将军。”刚刚结交的朋友在她身后低声提醒道。

楚凌只看了两眼,就跟别人一样移开了目光。

原本喧闹喜庆的大厅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就连刚刚还在跟人谈笑风生的李老爷的笑容都有一瞬间的停滞。成毅身后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妇人,也是垂着头一副恭谨温良的模样。这应该就是成毅那位继室夫人了,据说这位年纪虽然不大,却是李夫人的嫡亲妹妹。

自己亲姐夫的寿辰,来祝寿的她却毫无存在感。若不是穿着华丽,只怕别人还要以为是跟在成毅身边的丫头了。

那边李老爷正在和成毅寒暄,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楚凌打量了成毅两眼之后便转开了目光,回头继续跟那中年商人说话。之后便趁着没什么人注意,拉着云行月出去了。

李家的花园没什么看头,楚凌和云行月走在人少的地方,云行月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问道:“你觉得那个成毅怎么样?”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吐出了两个字,“饿狼。”

云行月眨了眨眼睛,回头指了指大堂的方向,面带疑惑。楚凌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他没有听错,自己就是在说成毅。

云行月耸耸肩道:“反正我只能感觉到,这人…绝对不是好人。你打算怎么办?”楚凌含笑看着云行月不说话,云行月抬手指了指自己,“哦?”

楚凌笑道:“这种情况,当然只能劳烦云公子了。不然…你让我去把这些人全部给打晕么?”

云行月轻哼一声道:“你若是不送嫣儿离开,就用不着那么麻烦了。我可不是专门做这个的。”

楚凌淡定地道:“医毒不分家,云公子你就别客气了。还是说,你是在告诉我,你其实是不如嫣儿的?”

“怎么可能!”云行月咬牙道,“你等着!”

“我等着。”楚凌微笑点头道。

感觉自己又被套路了,云行月十分郁闷。但是再怎么郁闷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难道他还能看着楚凌自己去打倒整个李家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君无欢还不捏死他?

狠狠地瞪了楚凌一眼,云行月一转身消失在了花园后面。楚凌耸了耸肩,忍不住轻笑一声转身往回走去。快要走到花园出口处却听到前面传来两个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楚凌微微眯眼,略一思索一闪身便躲到了路边的假山后面。

片刻后,两个人便已经到了跟前。

“相…相公……”女子有些颤抖的声音十分陌生,楚凌微微侧首看到了来人的模样。正是先前在大堂里见过的成毅和她的夫人。

成毅走在前面,他身高腿长,成夫人在后面便追的十分辛苦。但是他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等一等她的意思,任由妻子在身后跌跌撞撞的跟着,“相公!相公……”

成毅突然转身,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成夫人犹豫了一下,道:“燕…燕儿还小,能不能……”

成毅突然冷笑了一声,成夫人显然对这个丈夫十分畏惧,见他一笑甚至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能不能什么?”

成夫人小声道:“我还想留她两年,这…婚事能不能先放一放?”

成毅道:“既然已经说定了,还留什么?过了今天就让她收拾收拾,送到润州去。嫁进将军府,还委屈了她不成?”成夫人面色不忍,低声道:“但是…燕儿还没及笄,那…那个将军听说已经快五十岁了。而且、而且送进将军府的姑娘,都没有活过三个月的。这……”

“她又不是你亲生的,你还心疼不成?”成毅讥诮地道。

成夫人颤抖着,她才嫁给成毅没几年自然生不出来十多岁的女儿。

“但是…燕儿她总归是你的女儿啊。”

成毅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令人不寒而栗地恶毒,“你既然知道她是我的女儿,还多管什么闲事?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再多管闲事…要不,你替她去?”

成夫人身子一歪,跌倒在了地上。成毅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往前面走去。花园的小径上只留下了成夫人呜咽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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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不怕死么?

楚凌有些好奇地看着月色下低声哭泣着的女人,身为父亲的人丝毫不在乎女儿的婚姻和死活,反倒是身为继母的人十分操心的模样?

这成夫人分明十分惧怕成毅,却还是替继女求情了。不过仔细想想或许也不难理解,如果嫁给了成毅那样的丈夫,或者又成毅那样的父亲,或许即便不是亲生母女也会产生几分同病相怜之意。更不会有什么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的心思了。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出去。成夫人低声哭泣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想起来这不是自己能够随意发泄情绪的地方,方才抹了眼泪站起身来默默离开了。楚凌望着成毅离开的方向考虑了一会儿,这李家大部分人有云行月去对付,但是成毅这样的人云行月的药却不一定能放倒他,所以她还是要亲自跟着看看才行。

成毅今晚的情绪似乎十分的不悦,等到楚凌跟上去的时候就听到花园里传来有人哀嚎的声音。微微一怔,楚凌连忙快步走了过去。还没有走近就看到了成毅正在抽打几个侍女仆从。并不是拿着鞭子有章法的抽打,纯粹只是胡乱殴打。地上还摔落了一地的盘子点心水果之类的东西,显然是这些人不知怎么的惹到了成毅,或者是根本没有惹到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

但是无论是因为什么,楚凌都觉得眼前的男人非常恶心。

她不是没有见过脾气不好那下人撒气甚至随意折辱别人的人,但是却很少见到这种人。夜色中成毅的目光跟先前在大堂里见到的截然不同,眼睛里仿佛有熊熊火光在跳动燃烧。那火光中写满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兴奋和愉悦,却没有半点怒气。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生气,现在这样做真的只会单纯的想要这么做,这么做让他觉得愉快而已。就像是有人喜欢吃肉喝酒有人喜欢锦衣华服,有人喜欢赌博,而成毅的喜好显然更加另类一些,我们通常称之为……心理变、态。

地上的人还在哀嚎,成毅却显然觉得还不够。他只是随手拿起自己随手带着的刀柄抽打地上的人。在觉得哀嚎的声音无法让自己满意的时候,他皱了皱眉,抬手拔出了刀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下人劈了过去。即便是拿刀砍人,他眼里依然没有怒火和杀气,或许在他眼中拿刀柄抽人和直接拿刀砍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楚凌微微一眯眼,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一抬手从旁边折了一枝花枝朝着外面的人射了过去。夜色中,花枝打在了成毅握刀的手上,他只觉得手腕一阵巨疼,手中的刀险些掉落到地上。成毅自然也看到了打在自己手腕上的东西是什么,他并不是那种脑满肠肥只知道钻营什么都不会废物。所以即便是这一下让他的手近乎麻木,他也稳稳地握住了刀并没有松手。

“什么人?”成毅厉声道,同时厉声吼道:“来人!”

几个人影听到他的声音飞快地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楚凌也不犹豫手中流月刀出鞘身形如一道魅影迎上了朝他们本来的人。此时已经是晚上,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李家的吓人或许也知道成毅有这样古怪可怕的癖好,方才几个下人哀嚎了这么久都没有人过来查看这会儿自然就更不会有人。过来的只会是成毅身边的护卫。

解决成毅地护卫比楚凌以为的简单得多,不过片刻间五六个护卫便已经倒在了地上。楚凌莞尔一笑,为自己的太过谨慎而失笑。泰和县城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多么难得的高手。葛丹枫那样的人也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蹦到的,更何况葛丹枫也算不上高手。成毅能不过自己女儿的死活将她嫁给什么将军,自然是为了向上爬了。这样的人,什么能有多么厉害的人物?他若是真有本事,又怎么还会在这小小的偏僻县城当一个副统领?

成毅并没有急着逃跑,也没有大呼大叫。或许是他知道自己未必能跑掉,同样也知道这个花园里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别的什么人,就算有人听到了声音也未必敢过来。

成毅微微眯眼,“我先前见过你,你是什么人?”成毅想起来,先前在大堂里无意间扫到了一眼眼前的少年。虽然只是一扫而过,但是这样俊美的少年还是跟绝大多数的来客是不一样的。楚凌微微一笑,随手将流月刀上的血痕抹去,道:“成将军,幸会。”

成毅道:“公子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呢。”楚凌道:“路过的闲人而已,打扰成将军的兴致了实在是抱歉得很。”目光淡淡地扫了已经乱滚带爬躲到一边却依旧不敢逃走的几个侍从丫头,楚凌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成毅并不为自己被人看到了这样的事情而羞愧,反倒是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是闲人,就不要多管闲事。”更何况…闲人会一出手就杀了五六个人么?

果然,只听眼前的少年悠然道:“正巧遇到成将军,在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想要跟成将军商量呢。”

成毅冷笑,眼底闪烁着恶毒地光芒。说话的声音却十分温和平淡,“公子请说。”

楚凌微笑,“劳烦成将军将兵符借我用一用。”

成毅眼神微微一缩,不动声色地道:“公子找错人了吧?在下只是个副统领。公子想要兵符,应该去找统领才对。他今天也在李府,公子想要知道他在哪里的话在下可以引路。”楚凌觉得很有趣,“这么轻易就出卖自己的顶头上司,成将军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啊。”成毅垂眸,笑道:“哪里?他是貊族人,我是天启人,算得了什么上司?在下也能猜到一些公子是什么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楚凌觉得,如果不是先前看见过他对待成夫人的模样和抽打下人的模样。在夜色的掩映下她说不定都要以为眼前这人是好人了。思索了一下,楚凌含笑点头道:“好啊,那就有劳成将军。”成毅点头,“公子请。”

楚凌点点头,轻轻一跃落到了成毅跟前。只会她的脚还没有沾到地面,对面的成毅就突然一刀朝着她扑了过来。这一刀虎虎生风,气势十足。楚凌这才知道成毅为什么不急着逃命,原来这位成将军的实力竟然不算弱。

对于成毅的突然袭击楚凌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微微侧首轻描淡写地抬手流月刀便架住了朝着自己劈过来地刀。楚凌对他挑眉一笑,咔嚓一声,足足有三四个流月刀那么大个头的刀被拦腰斩断。楚凌另一只手轻轻一弹指,被砍断的刀尖便飞了出去射进了旁边的树干上。两人过了不过十来招,成毅手中断了的刀就被打飞了出去,楚凌手中的流月刀也架到了成毅的脖子上。

“成将军,现在可以谈了么?”

成毅冷笑一声,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他跟绝大多数落在楚凌手中的天启投靠貊族的俘虏都不同,他似乎并不害怕楚凌杀了他。即便是刀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他看向楚凌的目光依然充满了恶毒和狠戾,就如同先前在大厅里看到的一般。

“想要兵符?你是靖北军的人还会沧云城的人?”成毅问道。楚凌有些不解,“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成毅道:“你猜的没错,城外南军的兵符在我手里,但是…我绝不会给你的。”

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怕死么?”

成毅冷笑道:“死?我当然怕死…不过,我会不会死的。我若是死了…你们都别想离开泰和县。”楚凌不以为然,“我还真不知道,成将军有这么大的本事。”成毅笑道:“你不妨试试看。让我猜猜看…你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信州吧?还是沧云城?不管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想要到泰和县都只有一条路。只要我死了……我保重,哪条路你们就再也走不了了。另外,泰和县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楚凌微微眯眼思索着这话到底是成毅为了保命故意吓唬自己还是真有其事。口中却道:“你是在提醒我,杀了你之后不要声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么?”

成毅阴恻恻地笑道:“我不会跟你磨嘴皮子。泰和是我的地方,不管你们是谁的人,都给我滚得远远的。不然,我就拉着整个泰和县所有人一起死!”

楚凌脑海里转的飞快,拉着整个泰和县的人陪葬?想要做到这一点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楚凌会知道这个地方,还会前两年有一次从天启回信州的途中有一次走错了路意外的路过这里,觉得这地方有些意思便在这里多留了两天。之后看了一些县志才意外知道这个地方地下竟然还藏着不少宝贝的。楚凌飞快地模拟了几个如果自己想要灭了整个县的人口的方案,片刻后神色微变盯着眼前的成毅。成毅脸上的笑容越发恶毒起来,“怎么样?考虑清楚了么?杀了我…你最多还有一天的时间解决问题。不然,就陪着这里的人一起死吧?啊,不对,公子武功高强自然能逃得了的,应该是不用死的。那你就看着这里的人去死吧。”

楚凌问道:“你看起来不像是怕死的人。”

成毅笑道:“我自然不怕死,在你眼中,是不是所有投靠了貊族的人都是一样的贪生怕死?被你们吓唬一番就什么都招了?”

楚凌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成毅收住了笑容,有些警惕地盯着楚凌。楚凌看着他道:“你这样的人…如果是平时的话我或许还会有些兴趣,只可惜、今天时间有点紧,所以……”话音未落,楚凌手中的流月刀已经不好留情地朝着他的脖子划了过去。成毅脸色微变,利落的一个后仰险险地避开了刀尖。同时一对短兵从成毅地袖中滑落到了他的手里。

楚凌一刀落空却半点也不感到意外,下一刀毫无间歇的刺了过去。成毅袖中的两柄短刀,干脆利落地挡住了楚凌的流月刀,身手竟然比方才还要凌厉几分。双刀架住了流月刀,成毅阴狠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凌笑道:“没看出来,你演得不错。不过有人提醒过我,成将军很是狡猾不可掉以轻心。现在看来,他的提醒是对的。”成毅冷笑一声,“不管是谁提醒你的,今天你们都要是死在这里。”楚凌眼神淡淡地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你的实力确实不弱,但是…如果你觉得你真的有胜算的话,那我只好告诉你,这真的是你的错觉。”

“试试看就知道了!”

楚凌觉得自己的运气不怎么好,事实证明泰和这样不起眼的小地方真的有高手。成毅的实力当真不弱,虽然不至于像南宫御月君无欢等人那么厉害,但是至少冯思北是肯定打不过他的。如果换成三年前的自己,说不定也得栽。

两人在花园中交起手来,从地上打到假山上,又从建山上打到池塘边,却始终没有人过来查看。

看来云行月下毒的手段也不差,一边招呼成毅楚凌一边在心中暗暗的想着。

成毅看出来楚凌的漫不经心,看向楚凌的眼神越发的阴狠起来。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成毅一眼便看到花园尽头朝他们而来的人是谁。唇边裂出一个狰狞地笑意,成毅叫道:“统领,有刺客!”花园的尽头,一个貊族男子正带着几个人朝着这边过来,楚凌虽然没有见过却也能猜到这人的身份,正是如今泰和南军的统领……元吉。

元吉今天来的其实比成毅还要找一些,不过他在李家后院跟自己的爱妾胡闹,一直到很晚了才想起了李老爷的寿辰这才从后院出来。刚走进花园就听到了打斗声,这才带着人过来看看。却不想听到的第一句就是有刺客?!

元吉看了一眼正在和楚凌缠斗的成毅微微眯眼,片刻后方才对身后的人侍从一挥手道:“上!”

428、借刀杀人?

原本楚凌一个人对上成毅一个人还算是轻松,一下子又多出来好几个人楚凌也难免要稍微认真一些对待了。不过成毅却显然并不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更没有打算跟楚凌血战到底。所以,在元吉身边的护卫冲上来的同时他也飞快地往后撤退,然后利用那些人缠住楚凌的片刻功夫,直接转身就逃了。

“……”

比起楚凌,显然元吉还要更加懵逼一些。他自然不会想到自己带着人上前来帮忙,成毅却毫无意义地将自己丢下跑掉了。

但是他至少知道,成毅平时是什么样的为人和脾气,连他都要跑就表示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还十分漂亮的少年成毅根本对付不了。成毅都对付不了,他自然更对付不了了。元吉想也不想,跟着转身就朝着来的路上跑,甚至没有时间去计较成毅丢下他的事情。

跑了一个成毅,楚凌自然不能让元吉再给跑了。左手抽空腰间抽出长鞭朝着成毅卷了过去。成毅刚跑出去两步就被长鞭缠住了腿一把拉了回来跌倒在地上。

楚凌飞快地解决了元吉的护卫,楚凌方才收起了流月刀慢条斯理地走向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地元吉笑道:“南军统领?元吉?”元吉警惕地看着她,“你是什么人?很快就会有人来的,你要是不像死最好赶快离开。”

楚凌朝他伸出手来,元吉一愣,“什么?”

“南军的令牌啊,成毅跟我说在你这里。”楚凌道。

元吉神色微变,不知道是因为楚凌还是元吉,只是神色更加戒备了起来,“你想做什么?你们想造反不成?”楚凌翻了个白眼,笑道:“说什么造反呢,多难听啊。我又不是北晋人。来…把令牌给我,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元吉定了定神,道:“成毅骗你的,南军的令符不在我手里。”楚凌微微挑眉,“你当我是傻子么?你是南军统领,令符不在你手里在谁手里,你可别告诉我在成毅手里?”

元吉点了点头道:“就是在他手里,下个月起…他就是泰和的南军统领了,我、我只是跟他提前交接了而已。”

楚凌摸摸下巴道:“这么说…留着你也没用了。那就杀人灭口吧。”说着便当真拔出了流月刀朝着元吉走了过来,元吉有些惊恐地看着她手里寒光熠熠的道,“我…你别过来!成毅马上就会带人回来,你、你……”

楚凌笑道:“不就是成毅把你骗过来当替死的么?你方才若是不过来,而是直接转身去叫人。等我杀了成毅你至少是可以逃出去的。但是现在,你看……”

“你不怕成毅带人回来?”看到楚凌如此悠然的模样,元吉也明白了眼前的少年似乎并不着急。楚凌笑道:“那得看他能不能跑的出去,又能不能搬到救兵来帮忙。”

“我、我……”元吉看了一眼流月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毕竟不远处地地上还躺着好些尸体呢,他可不敢认为眼前这个笑盈盈的少年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而已。吞了口口水,元吉道:“我、我…令符虽然给成毅了,但是还没有正式交接。我、我还是南军统领。”

楚凌有些惊讶地看着元吉,道:“你好像跟我认识的貊族人不太一样啊?你真的是貊族人么?”

这自然不是什么好话,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楚凌遇见过的绝大多数貊族人,特别是军中的人都是相当强硬而且勇敢的。哪怕是色厉内荏,多少也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这样一上来就软成这样的貊族人,楚凌还真没见过几个?

元吉不语,他在家族并没有什么地位,自然就从小养成了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性格。就是如今能够成为泰和南军的统领,也是他废了许多功夫才设法谋来的职位。可惜才刚上任没几年,又要让给成毅了。就因为成毅将自己的闺女送给了他那位叔叔做妾。

虽然楚凌的话不太好听,元吉却没有生气,反倒是挤出了一个有些僵硬地笑容,“我…只能算半个貊族人吧?”

其实在泰和县,元吉的名声是要好于成毅的。元吉自己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这个南军统领的位置也是废了不少心思才得到的,也明白自己只怕是没什么升迁的机会了。只想在这里过土皇帝的小日子,并没有打算将泰和弄得名不聊生让人恨到想法设法杀了自己活着被家中那些兄弟抓到把柄抢夺了自己的东西。

因此,这几年元吉虽然没做什么好事,但是比起性格阴狠暴戾的成毅,他倒是还好些。至少,他不弑杀,而成毅却真的是个魔王。

即便是元吉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也不怎么喜欢成毅。因为成毅行事太过狠毒而且脾气变幻莫测,这让元吉觉得非常危险。他只想过安定的日子,自然不乐意跟危险的人相处。可惜…相处的不怎么愉快的两个人最后的结果却不是元吉仗着自己的身份将成毅赶走。反倒是成毅先一步攀上了自己的叔叔,要将他给赶走。

却说,另一边成毅冲出了花园之后便厉声呼喊,想要叫人来。不管元吉活着还是死了,他总是要带人回去将那个少年给灭掉的。当然,经过了方才的事情……元吉必须死!

虽然元吉只是个本什么本事的废材,但毕竟是塔克勤的侄子,哪怕不受重视今晚的事情也绝对不能传到塔克勤的耳朵里。这世上,当然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泄露秘密。所以,只要那少年杀了元吉,他在杀了那少年,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如果那个少年没有杀元吉,他也可以帮忙补上两刀。

但是很快,成毅就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了,因为他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来应答。方才在花园里可以说李家的人惧怕他离得远了,但是已经出了花园了,偌大的一个李家怎么会半个人影也没有看见?出了什么事了?那个少年不只是一个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成毅猛然回头就看到云行月正悠然地漫步而来。看到成毅,仿佛有些惊讶又有些嫌弃,“不是说自己能搞定么?怎么还漏掉了这么大一条鱼?”不,这已经不能说是漏网之鱼了,公主殿下这分明就是办事不利嘛。云行月愉快地想着,回头一定要狠狠地嘲笑楚凌一番。

“你是什么人?”成毅看向云行月,警惕地问道。

云行月笑道:“你不用知道我是什么人,束手就擒免得本公子动手。如果本公子动手的话,可不会像刚才那位那么温柔了。”只看成毅那一身凌乱的狼狈模样就知道,之前肯定是跟人交过手的。

成毅冷笑一声,“大言不惭!”提起手中的刀就朝着云行月扑了过来,他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个人虽然年纪比方才那少年大,但是实力却远不如那少年。

云行月身形一闪避开了成毅劈过来的一刀,袖口微微一动,一把粉末就撒向了成毅。

成毅却十分警醒飞快地向后退了七八步才算避开了云行月这一击。

云行月有些失望地撇嘴,他之所以被人称为神医而不是毒医,是因为他在毒这方面确实不如肖嫣儿。如果说制毒解毒方面还算不错的话,在下毒这方面云行月就跟肖嫣儿差着八条街了。但是第一次出手就失利,云行月也有些不爽,正打算再接再厉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声。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楚凌拎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凌看到成毅也不觉得意外,笑眯眯地道:“这不是成将军么?怎么还在这里?”

成毅转身就想跑,楚凌一把丢给手里提着的人,手中长鞭一道就朝着成毅挥了过去。成毅听到身后冷风袭来,心知不好连忙就地一滚闪过了这一鞭,楚凌一言不发提起鞭子又一下抽了过去。成毅连连闪避,但是他的实力本来就不如楚凌,躲避了七八次之后终于被一鞭子抽到了背心上。

长鞭落在身后,背后顿时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楚凌冷笑一声,又是一鞭下去。

成毅猛哼一声,有些狼狈地连连后退了几步。他左肩到胸口的位置已经多了一条血淋淋的血痕,血痕处的衣服也被撕裂了一条大口子,皮肉翻裂血肉模糊,让站在一边的云行月看了也忍不住皱眉。楚凌的长鞭鞭梢上有一截倒刺,楚凌方才那一鞭子就完全用鞭梢抽上去的,在刻意往回一拉可不是拉得成毅皮开肉绽么?

楚凌收回了鞭子,含笑看着成毅道:“成将军,何必呢?我们既然敢单枪匹马地来,你就该知道我们也是有完全之策的。除非你有本事现在立刻就让城外的几千南军都出现在这里,否则……你那百十来人、恕我直言真的没什么用处。”

成毅按住肩头的伤口,咬牙道:“我也说了,我可以让整个泰和县的人跟我一起死!”

楚凌道:“但是,元吉将军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

成毅这才看清楚,先前被楚凌拎着过来的人竟然就是元吉。院子里光线有些暗,楚凌过来就将人扔到了一边,这会儿元吉自己从地上拍起来了成毅才看清楚他的模样。眼神微沉,“你没杀他?”

元吉惊愕地看向成毅,咬牙恨恨地道:“成毅!”原来成毅不仅仅是让他当替死鬼,还是真的想要让人杀了他。或者应该说是借刀杀人?

楚凌笑道:“我当然不能杀他啦,杀了他我怎么知道你在泰和到底布置了多少东西?”

成毅冷笑道:“你觉得他会知道全部么?”

楚凌耸耸肩道:“我不觉得你在这小地方能不知多少东西?让我猜猜看…泰和县城上方有一个蓄水的湖,上个月刚下过暴雨湖中的水现在相比还不少。你打算让人挖开堤坝,水淹县城?”

见成毅微微变色,楚凌便知道她猜对了。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做到的事情啊?而且,虽然那湖不小,但是想要淹掉整个泰和县还是有些困难的吧?除非……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连胡泊上游的河道也一起挖开了,想要让灵苍江支流的水一起冲进来?这个…工程,不能光明正大的做的话,至少也需要一两年时间吧?成将军,你想做什么?”

成毅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这自然不是为了他们而准备的。只能说,成毅原本就有这种打算,只是正巧落到了他们手里罢了。

听了这话,别说是云行月就是元吉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没想到成毅竟然打着这种注意,岂不是说一个不小心连他也有可能莫名其妙地就被成毅给淹死了?

成毅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哦,没什么啊。随便挖挖而已,若是正巧遇到暴雨洪水什么的,洗一洗泰和县不好么?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比如像现在这样…还可以跟我的敌人同归于尽,多方便啊。”成毅愉快地笑道,显然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同样是完全不讲理地蛇精病,楚凌觉得南宫御月比眼前的人可爱多了。

这个……大概是因为脸?楚凌心中想着。

“公…公子?”云行月微微蹙眉,看向楚凌。如果成毅说的是真的,那么还真有点麻烦。

楚凌轻笑一声,淡淡道:“怕什么?成将军还能将自己也一起淹死不成?”

成毅眯眼,阴恻恻地道:“你当我不敢?”

“你敢啊。请吧,我等着看呢。”楚凌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成毅道。

成毅眼神阴冷地看着她没说话,楚凌嗤笑一声,道:“真不怕死,你费这么多事儿干嘛?想杀人…城外那几千南军,只要你一声令下能把这小小的县城屠掉好几遍了。也就是欺压欺压寻常百姓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罢了。让本公子猜猜,你在塔克勤跟前…是一副什么卑躬屈膝的模样?”

成毅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按到了什么机关,突然跳了起来厉声道:“你敢侮辱我?!”

楚凌偏着头,笑容明朗无辜又坦然,“啊,我就是在侮辱你啊。有本事你过来杀我。”

成毅冷哼一声,当真提刀就冲了过来。云行月立刻往后退,一边退一边还不忘叫道:“好好教训他!放心,这院子里的人都被我放倒了,没有人会听到。狠狠的教训他!”

楚凌莞尔一笑道:“好啊。”手中长鞭犹如毒蛇一般扑向成毅,空气中接连不断的传来长鞭破空的声音。

啪!啪!啪!

站在一边的元吉看着被楚凌抽的犹如陀螺一般的成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小公子看起来斯斯文文,清隽漂亮,没想到竟然这么凶残。天启竟然还有这么凶残的人么?

夜色中,李府依然是灯火通明,但是整个府邸却半点也没有寿宴应该会有地热闹欢腾。只有其中一个院子里不停地传来拍拍的声音已经让人不寒而栗的哀嚎声。

即便是府外有人偶然听到了,也只会步履匆匆地离开绝不会想要上门来询问查看地。毕竟成毅的脾气爱好整个泰和县皆知,谁也不想上来触他的眉头自找麻烦。至于李府门口,早就被秋先生的人接管了,这会儿已经是夜晚,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什么人发现不对劲。

云行月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抱着胳膊抖了抖,可惜君无欢没看到这一幕,不然就会知道他心心念念担心的不行的公主殿下到底有多么凶残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看到被抽的犹如血葫芦一般的成毅,再想想听说过的成毅的事情,云行月心里还是觉得极度的舒适。忍不住助威叫好,“打得好!公子好手段!不知道某人看到这一幕,会是个什么感觉呢?”

楚凌轻笑一声,“云公子过奖了,若不是你连药都丢不准,哪里轮得到我施展手段?”

“……”云行月无语,还能不能愉快地交谈了?

429、不想死!

抓到泰和南军正副统领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楚凌等人也没有耽搁直接拎着两人就离开了李府出了城,他们离开的时候李府依然还在一片寂静之中。也许等这些人明天早上醒来,才会发现整个泰和县已经变天了。

此时城外的南军大营依然还是一片宁静,楚凌也不着急去管冯思北和上官允儒怎么样,而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来料理成毅。

成毅被扔进城外一处不知名的小院子时,原本脸上的有恃无恐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定定地盯着眼前的楚凌和云行月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现在自然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绝不会是什么寻常人物。即便是沧云城或者靖北军中,也应当是身份地位相当高的人物了。

楚凌没有答话,云行月轻笑了一声,挑眉道:“你猜啊。”又回头看了一眼缩在一边看起来十分安分的元吉,笑道:“你要不要也猜一猜?”

元吉看了看两人,犹豫了一下方才低声道:“你…这位、公子,是不是靖北军的那位…小将军?”

其实也不是很难猜,这世上恨北晋人的或许很多。但是在润州这地界上敢打南军主意,而是还是想要控制南军兵权的人却并不多。除了沧云城就只剩下靖北军了。楚凌的外表看起来太过年少,完全就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年。这样厉害的少年,自然就更不多了。沧云城主虽然名震天下,但是元吉也知道沧云城主成名已经有十多年了。自然不可能会是眼前这个少年了,那么算起来也就是只有那位靖北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将军了。

闻言,云行月有些惊讶地看着元吉。都说这元吉平庸无能,现在看起来也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啊。

“你是凌楚?!”成毅脸色难看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古怪的味道。像是仇恨,又像是嫉妒。一时间楚凌都没能看明白他的想法。成毅自然知道靖北军的首领叫什么名字,甚至知道靖北军的发展和由来以及靖北军最初的几位首领都曾经是山贼土匪这个事情。

楚凌含笑看着她,道:“我是楚凌。”

成毅一愣,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如果凌楚这个名字也是假的的话,就证明这个少年的身份远不止靖北军首领那么简单。等等…楚?!

成毅猛然抬头道:“你是天启皇室的人?”成毅在泰和县这种小地方,权力也并不十分大,自然不会知道天启皇室到底有没有楚凌这么一号人物。

楚凌今晚却似乎十分大方,笑道:“我叫楚凌,小字卿衣,以前还有一个名字叫……曲笙。”

“你是天启神佑公主?!”成毅厉声道,旁边的元吉都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了成毅一眼才将视线落到了楚凌身上。似乎有些疑惑,眼前这个除了好看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女子的少年,真的是……天启的公主?元吉这几年在泰和县醉生梦死,消息还不如成毅灵通。至少成毅还能知道曲笙是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武安郡主的名字,而武安郡主又是天启的神佑公主。

楚凌站在屋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成毅点了点头。成毅的目光中一瞬间充满了仇恨,咬牙道:“你竟然是天启公主?!”

楚凌好心情地抬头看了看夜空,点点头道:“我是天启公主,你有什么想说的么?”成毅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你要杀我?”楚凌莞尔一笑,“不傻啊,不杀你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让你逃出去到处宣扬我的身份么?”虽然这个身份也没打算隐藏多久了,但是主动公布和被动被人发现还是有差别的。

成毅冷笑一声,他先前被楚凌抽了一顿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和血迹,此时一笑起来在有些昏暗的火光映衬下宛如厉鬼一般可怖。成毅阴恻恻地道:“天启皇室的人都该死,你有什么资格杀我?”

楚凌道:“我比你强,你打不过我。”

旁边的元吉也忍不住梗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位……神佑公主会跟成毅辩论一下什么的,毕竟天启的人都很爱说废话,没想到这位公主竟然是个如此爽快的角色。

成毅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听楚凌道:“我不想知道你有什么痛苦的经历,或者你觉得天启皇室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觉得你应该也没有请恕的执念。毕竟…再你选择变成现在的你的时候,过往的一切应该都被你放弃了吧?如果你一定想要说话的话,不如跟我说说貊族在润州的布兵情况?貊族骑兵你不知道,但是南军你肯定是知道的。你们南军的这些统领,私底下应该互相有些联系吧?”

成毅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楚凌微微挑眉道:“试试看吧。”

成毅道:“你死了这条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一丝一毫的消息!”楚凌干脆利落地道:“那你就没用了,云行月,处理掉吧。”

云行月大为不满,“凭什么是我处理?!”楚凌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是有化尸粉吗?现在谁有空善后?这房子还是借的,总不能给人家留下一具尸体吧?”

成毅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个神佑公主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看着云行月满脸不满的嘟嘟囔囔,脚下却一点儿也不慢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手里还掏出了一个药瓶,成毅眼睛不由得一缩,紧紧盯着越走越近的云行月。云行月笑道:“别紧张,我不会直接把它撒到你身上的,至少……还是要先给你一刀的。”

“等等!”成毅高声道,声音里已经有几分紧绷,显然他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怕死。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楚凌脚下一顿,回头看向成毅。

成毅咬牙道:“你想知道什么?”

楚凌问道:“灵苍江边驻守的南军统领,水军统领都是谁,是什么样的人?最好是,他们有没有什么弱点?”

成毅垂眸,思索了一下道:“驻守灵苍江的南军统领是……”成毅并没有拖延,十分爽快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楚凌。

楚凌重新走回了他跟前,成毅咬牙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楚凌俯身打量着他问道:“这么爽快,不会有诈吧?”成毅道:“自然不会,只要公主饶我一命,我还可以告诉公主一个秘密。”

楚凌挑眉,似乎对此很有兴趣,“什么样的秘密?”成毅道:“塔克勤的秘密。”

楚凌这次倒是真的有兴趣了,“你竟然会知道塔克勤的秘密?”成毅道:“我跟塔克勤见过几面,自然能知道他的一切秘密。不然,我是怎么从他的亲侄子手里得到泰和南军统领的职位的。”

楚凌点点头,若有所思,“好像有点道理。说来听听?”

成毅道:“我说了,你就放过我?”楚凌道:“自然。我说话虽然算不上一言九鼎,至少……八鼎总还是值得的吧?”

成毅打量了楚凌好一会儿,似乎终于决定相信楚凌了,点点头道:“我,我告诉你。塔克勤他……”话未说完,成毅的脸色突然一变,一抹鲜血从他唇边溢出。成毅惊愕地看着眼前与自己靠的很近的人,又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不知何时,他的心口已经插上了一把小巧的匕首。而楚凌的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捏着一支小巧的短箭。

“这…这不可能……”成毅道,血水不停的从他口中和心口溢出。他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藏在身上的机关暗器,可以在面对面距离对方极近的情况下消无声息地发出暗器。这个秘密武器他这些年来他用过很多次,百试不爽。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栽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

楚凌拎着手中的短箭拔完了一下,方才点评道:“设计的倒是还算精巧,不过力道一般,暗算一下武功不行的寻常人还差不多,对真正的高手…用处不大。”其实还是有些用处的,即便是在厉害的高手这么近的距离也很容易受伤。不过楚凌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成毅,自然不会被他算计成功。

“你故意的!”成毅含恨道。

楚凌笑道:“都跟你说过了,我要杀你啊。你以为,你告诉我一些消息我就会改变主意么?我若是要杀一个,就绝对不会相信他的。”

成毅躺倒在地上,源源不断地血液流失让他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想要伸手环住自己,但是同时一种更深层的恐惧充盈了他整个人,“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该死的是你们!我还要、我还要…我要活下去…我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无能,我怎么会给貊族人做牛做马卑躬屈膝…无能的废物都该去死,死了也是活该……”

“都要死了话还这么多?”楚凌忍不住翻了白眼,扭头看向云行月。该不会是她下刀不准还是这人的心脏长偏了什么的吧?

云行月摸摸鼻子干笑,“这个……你可以理解为回光返照。”

楚凌摆摆手道:“随便吧,你善后,看着这个貊族人。我去看看冯思北他们。”

说完,楚凌便转身往外走去。身后传来成毅的惨叫和哀求声,“我不想死,救我…救我……”

这世上,能活着谁都不想死。

冯思北和上官允儒两个人或许做不了什么,但是再加上一个赵季麟带着两千人马来帮忙,还是很能做些什么的。等到楚凌赶到城外南军军营的时候,整个军营已经灯红通明,不过看起来倒是还算安静并没有打起来的样子。楚凌有些好奇,正打算悄悄潜入其中看看,却看到上官允儒和赵季麟并肩从里面走了出来。想了想,楚凌还是放弃了潜入的打算直接走了过去。

“公主!”两人见到楚凌都是大喜,连忙迎了上来。

楚凌点点头,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样了?”

赵季麟笑道:“不负公主所望,搞定了。”

“这么厉害?”楚凌有些惊讶,其实她都做好了替他们收拾烂摊子的打算。不过看来这几年这三个人跟各地的山贼土匪斗智斗勇,多少还是锻炼出来了一些本事的。上官允儒温文尔雅地脸上也带着几分愉快地笑意道:“还要多亏了季麟带人来帮忙,不然我和思北只怕还是够呛。”

冯思北的身手想要拿下南军中的将领自然不难,但是擒贼先擒王也不一定就能完全有效。有时候若是军中乱起来,谁也控制不住。他们两个人是肯定搞不定那好几千的南军的。

上官允儒甚至考虑过给南军的士兵下毒,但是一来公主还要用这些人,下药重了不行轻了也不行,二来他们也没有能一下子药倒几千人的药啊。

因此也就只能保险试试,想办法先控制住军中所有的中上层将领了。赵季麟的到来是意外之喜,却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冯思北和上官允儒这才明白,公主原来真的不是故意刁难他们,还特意给他们找了帮手呢。

楚凌听完上官允儒的叙述,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赞道:“干得不错。”

两个年轻人顿时都有些神采飞扬起来,赵季麟摩拳擦掌地道:“公主,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楚凌道:“先收复了那些南军让他们能乖乖干活,然后再说其他。”

赵季麟点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通往外面的路我们早就派人守着了,短时间内消息不会走漏的。”

楚凌点头道:“嗯,塔克勤暂时应该没有功夫关注泰和这边,也没有功夫纳妾了。”有葛丹枫和狄钧两路兵马同时进犯润州,塔克勤若是还有闲工夫关心这么一个不起眼地小地方,那楚凌也只能表示佩服顺便接受自己时运不济这个事实了。

“……”这关塔克勤纳妾什么事儿?

430、枢密院虎符

灵苍江是天启境内最大最长的一条江,几乎横贯了整个天启从动到西将天启分成了两半。灵苍江充足的水源也孕育了两岸沿途的繁华城镇以及让百姓们丰衣足食。

但是自从十几年前,以灵苍江为界整个天启被一分为二之后,灵苍江南岸的百姓依然丰衣足食,甚至因为天启打量的人才南迁而让许多地方变得更加繁华。而北岸却从此陷入了地狱。

天启人口远高于貊族人,貊族人入主中原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短短数月,北方的天启遗民人口不足原本的一般。之后便是延续了十来年的高压统治和剥削,更是让许多地方残垣断壁渺无人烟。

润州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代表。在天启永嘉帝时代,润州靠近灵苍江江面最宽阔平稳的一段地方,因此这里交通发达,商业繁荣。因为从不缺水,靠近灵苍江的地方也是北岸难得的土地肥沃的地方,百姓日子过的也不差。但是貊族人入关之后,这里进驻了大量的貊族兵马和南军。无论是貊族人还是南军,对遗留下来地天启百姓都没有丝毫的怜悯。

润州的人口不足全盛时期的三成。等到沧云城建立起来之后,润州百姓更是想方设法的逃亡沧云城,于是润州这地方就显得更加地广人稀了。

陆离灵苍江边不足二十里的地方是一座不算小的城池,名为临江。临江城是除了润州府城之外最大的一座城池,曾经的人口甚至比府城还要多。

但是现在,临江城几乎已经成为了一座纯粹驻军的城池。城中住着的大都是为了驻扎在灵苍江边的兵马服务的人或者貊族骑兵和南军的家眷。但无论如何,这个曾经商业繁荣的城池如今看上去都十分的寥落孤寂。

此时楚凌等人正在临江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上。山坡的位置既可以俯揽整个临江城侧首又能看到不远处的灵苍江江面。着实是个视野不错的好地方。楚凌靠在依靠树下,懒洋洋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城池。

“公主。”冯思北提着见走过来,手里还拎着有些蔫哒哒的元吉。这几天他们从泰和一路昼伏夜出的来到临江城,元吉就被拎着走或者直接丢在马背上走了一路,这会儿看起来去气色着实有些糟糕。

楚凌对冯思北点点头,示意他放下元吉。冯思北立刻嫌弃地将手中的人一丢,元吉被丢在地上撞得闷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发作,苦着脸道:“公主殿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楚凌打量着他,认真地道:“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是真是这样的性格还是装的啊。”

元吉有些无精打采地道:“我哪敢骗你啊。我就是…我就是想活命而已啊。你就不能看在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地事情的份上,放过我吗?”

“没做过?”楚凌微微扬眉道。元吉缩了缩脖子道:“至少…跟成毅比起来我还算是个好人吧?”他就是税收的多了一点,偶尔抢点东西,多纳了几房妾而已啊。跟成毅那种心情不好要杀人,心情好也要杀人的疯子比起来,他真的是个好人啊。

楚凌不以为然,淡淡道:“行吧,好人。帮个忙呗。”

“您说,您说。”元吉道。楚凌指了指远处的城池道:“那个地方…好像很难混进去的模样。你是貊族人,帮个忙带几个人进去呗?”

“什么?!”元吉大惊失色,指着楚凌道:“你你你……你想……”楚凌笑道:“是啊,我想。你就说,帮不帮忙吧?”

元吉小心翼翼地道:“我如果不帮……”

楚凌对他莞尔一笑,“那我还留着你干什么?你是觉得我化尸粉不够多,还是灵苍江不够深啊?”

听到化尸粉三个字,元吉顿时脸色大变,指着楚凌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哪天这个神佑公主走了没看到,他被留下来可是亲眼看到云行月是怎么处置成毅的。从此以后,元吉最害怕的人不是能随意决定他性命的神佑公主,而是总是笑嘻嘻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云公子了。

“去不去?”楚凌轻声问道。

“去!”元吉立刻坚定地道。楚凌微微挑眉,这个元吉总是给她一种极其特别的违和感。大概是因为她真的没见过几个这么怂的貊族人。这货据说还是将门之后?塔克勤再怎么样也算是一员猛将,这个……

元吉也看明白了楚凌怀疑的神色,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公主,我虽然算是貊族人,但是我…我阿娘就是个从西域被卖到中原的奴隶。所以我也有一半西域血统,而且还比较…明显,所以……”

楚凌点点头,这个倒是能看得出来。元吉的发色和容貌都与貊族人略有些诧异。想想南宫御月当初的遭遇,元吉虽然不至于如此,但是如今貊族对血统的要求确实到了有些吹毛求疵的地步了。

除了皇帝因为和亲联姻之类的原因会迎娶外族女子,这几年连贵族都极少再迎娶外族女子为妻了。可以想象,如今还好,一旦有朝一日貊族一统天下,素和金莲在宫中的地位也必定会一落千丈。

楚凌思索了一会儿,抬头对冯思北道:“思北,你和允儒带着他去。如果他敢打什么歪主意,立刻杀了,不用犹豫。”冯思北看了一眼元吉,拱手道:“是,公主。”楚凌点点头道:“去吧,小心一些。”

冯思北拱手告退,一把抓过元吉的衣领就拖着他离开了。

“我不太明白,你让他们去临江城做什么?”云行月从后面走过来,皱眉问道,“城中兵马数量领兵的人我们都打探清楚,让他们去城里…你是想要攻城还是想要直接在城里解决那些人?”

楚凌问道:“云公子能办到呢?”

云行月摇头,“办不到。镇守灵苍江的兵马和润州驻军不是同一个主帅,他们不归塔克勤管。临江城驻守了将近一万貊族兵马,还有三万多的南军。以及驻扎在江边的水军也有六千人,加起来一共…将近五万人。这还只是能上战场的兵马,不算那些运输辎重的民夫。你想让我一口气毒死几万人?”

要是能做到,哪里还需要打仗啊?天启只需要找几个精通毒术的人潜入貊族大军中不就完了?

楚凌道:“所以啊,你这不是废话么?”

云行月皱眉道:“所以我才问你,派他们去干吗?要是出了事,你怎么跟老冯和上官家那老头交代?”

楚凌不以为然,“小孩子长大了就该多练练,现在都不行以后真上了战场难道我还要跟在后面保护他们?”

云行月指着她道:“所以…你只是为了锻炼他们?”楚凌笑道:“自然不是,城里的大概情形我们虽然清楚,而且也确实不需要攻打临江城,但是实现踩踩点总归没有什么坏处不是?一旦灵苍江上出了什么事,临江城的兵马必然会倾巢而出。到时候……”云行月看着她,“你是想……”

楚凌笑道:“到时候,不就正是占领临江城的好时机么?”

云行月翻了个白眼道:“我的公主殿下,咱们现实一点成不成?我们哪来的兵马?就现在手里这五六千兵马,还是泰和那种鬼地方出来的南军。恕我直言,这些人上战场…到底是帮你忙还是给你拖后腿,都还不好说。还有…你会打水战吗?反正我不会。一旦我们弄不死那些水军,对岸的神佑军就过不来,到时候润州的援军到了,我们就死定了。不…我觉得其实根本不需要等到润州的援军来,就临江城这几万人,我们都搞不定吧。”

楚凌有些惊诧地打量着他,“云公子有这么多意见怎么不早说?我们都到这里了你才说不觉得晚”

云行月磨牙,“我不是以为你还有什么后招么!”谁知道你真的打算带着这几千乌合之众跟人家几万人打啊?南军确实是远近闻名的烂,但是再烂能驻守在灵苍江边的也有三分战力啊。况且,你自己带着的还是比他们更烂的兵马。

楚凌看着云行月难得暴跳如雷的模样,不由失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我们不会打水战,但是有人会啊。”

“谁?”云行月问道。

楚凌指了指灵苍江的方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也有水军的。战船又不是画舫摆着好看的。”

“你不是说先不动天启兵马么?”云行月道。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我骗狄钧的啊,免得他没有压力飘了嘛。更何况,只要把临江城的兵马都灭了,谁知道是不是天启出兵了呢。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能凭一己之力灭了北晋水军吧?原来在云公子眼中本公主这么厉害?”

“……”心累,不想说话。好一会儿,云行月方才抬起头来无精打采地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调动天启水军?”

楚凌从袖袋中摸出一块令牌朝他晃了晃。

枢密院调兵的虎符!

靠!

深夜,灵苍江边依然一如往常地静谧,江边的一处水坞之中,停泊着许多巨大的战船。月光照在江面上,倒影在水中的月影随着水波晃动着。一艘艘战船,映衬的这样静谧的月色也带了几分肃杀之意。

最靠近江边的一艘大船上此时却是灯火通明,琵琶声声,歌声曼妙,欢声笑语远远地都能听见。若不是看到战场四周驻守的士兵手中的兵器寒光熠熠,几乎要以为这不是北晋的水军战船,而是哪个河上的花船画舫了。

此时船上楼上的大厅里,正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一个四十出头模样的中年男子做懒洋洋地靠在主位上看着大厅中的舞姬翩翩起舞,他怀中还坐着一个柔弱美丽的少女,即便是被他捏的生疼却也不敢随意出声。美丽的小脸上只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男子看在眼里却半点也不以为,此时他的目光都落在了坐在他下首不远处正抱着琵琶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肤色白皙,轮廓也比寻常天启女子深邃。一眼就能看出并不是个纯粹的天启血统的女子,一头微卷的褐色长发随意的披散着,美丽的容颜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轻而易举地将一屋子地歌姬舞姬比了下去。这种异域风情绝不是寻常天启女子能够企及的,而她淡漠的态度更是容易勾起男人某种征服的野心。

只是,中年男子却并不能像对待怀中的女子一样随意的对待她。即便是目光露骨言语上却没有丝毫怠慢。

“早就听说晚风姑娘的琵琶一曲倾城,今日得闻当真是汪某的福分啊。”一曲终了,舞姬们缓缓退下,中年男子扬声大笑道。

那女子随手将琵琶递给了身后的侍女,眉目淡然道:“汪将军想要听琵琶,我也弹了。现在能不能来谈谈正事?当然了,将军若是不想谈的话,晚风这便告辞。”

中年男子连忙笑道:“晚风姑娘误会了,正事自然是要谈的。只是在下仰慕姑娘久矣,好不容易姑娘亲自驾临,在下…才一时有些失礼,还请姑娘见谅。今日天色已晚,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在船上暂住一晚,生意上的事情,我们明天再弹?”

晚风轻笑一声,站起身来道:“汪将军,我手里的货不是只有你北晋水军才肯要?你若是不感兴趣,我去问问临江城的两位将军,想必他们会比汪将军爽快地多?”

闻言,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想要发怒,但是看着眼前的女子毫不畏惧地淡漠神色却又认了下来。这个晚风是灵苍江上最有势力的水贼头子水龙王的宠妾,自从几年前出现在之后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了水龙王最得力的心腹,如今掌管着水龙王水上大部分生意。虽然他也未必就怕什么水龙王,但是这种江湖中人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想到此处,中年男子脸色一变笑道:“晚风姑娘误会了,在下自然是诚心诚意想要和水龙王做生意的。只是今晚在下多饮了几杯,有些头疼。况且即便是谈成了,这也做不了什么不是?还请晚风姑娘赏脸暂留一晚,明日汪某亲自设宴向姑娘赔罪?姑娘若是不放心的话…江边也有营帐,姑娘可到那边去落脚,你看如何?”

晚风看了他一眼,方才微微点头道:“那就打扰汪将军了。”

“哪里。”中年男子笑道:“我让人送姑娘下船休息。”

晚风淡淡道:“也好,希望明天将军清醒一些了。”

中年男子脸带笑容目送她走出船舱,脸色方才渐渐地沉了下去。

431、我会看着你

晚风带着人下了船,并没有去那中年男子准备的营帐休息,而是去了早已经有人在距离江边不远的地方搭起来的帐子。

晚风走进帐子脚步立刻一顿,原本有些冷淡的眼眸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但是下一刻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帐篷里燃着一盏灯,静悄悄地只能看到屏风后面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晚风定了定神,眼底闪过几分欢喜,快步走了进去,“公主,您怎么来了?”

坐在里间桌边的人回过神来,含笑看向她,正是楚凌。楚凌对她点了点头笑道:“这么晚,辛苦你了。”

晚风连连摇头,眼睛有些微红道:“公主言重了,都是我分内之事。若不是有公主,我如今……”

晚风知道楚凌的身份其实也是两年前了,但是当年她奉命南下之后就直接来了灵苍江。虽然之后两年楚凌一直没有联系过她,但晚风依然兢兢业业地完成楚凌布置的每一项任务。在晚风看来,如果不是有神佑公主出手相救,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更重要的是,神佑公主给了她一条完全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路,最开始或许有些艰难但是这几年下来晚风却是乐在其中了。

楚凌拜拜手道:“不说那些,坐下说话。”晚风点点头,走到楚凌对面坐了下来笑道:“公主想要做的事情我,晚风一定会办到的。公主尽管放心便是,一切顺利。”

楚凌笑道:“水龙王亲自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这汪厉行也算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烛光下,晚风的脸色微红,道:“什么水龙王,我不过……”外人只当晚风只是水龙王的宠妾,却不知道真正的水龙王早就死的渣都不剩下了。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其实是在晚风出现之后水龙王的势力才开始飞速发展的,在此之前,水龙王也不过就是灵苍江上有点势力的水贼头子罢了。

当年楚凌借用凌霄商行和沧云城的势力,派人将晚风送到灵苍江,便挑了这么一个实力平平的水寨鸠占鹊巢了。这几年下来,认识原本的水龙王的人早就已经都不存在了,水寨之中全部都是楚凌派来的人以及之后自己再发展起来的势力。

楚凌确实没有看错晚风,原本派晚风来其实只是打算让她帮忙打个下手而已。不想之后晚风自己提出了不少意见让楚凌颇为惊讶,最后才奠定了如今晚风这个隐藏的水龙王身份。

“你做的很好。”楚凌轻声道。晚风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让公主失望就好,公主才是真的厉害呢。公主尽管放心,汪厉行这次想要买的东西十分隐秘,他也不想被人发现,所以这些东西会全程由我们运送到他军中。公主想要带的东西,我们捎带着就能送进去。”

楚凌微微挑眉道:“汪厉行暗地里背着貊族人买东西?他买了什么?想要做什么?”

晚风笑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兵器,还有一些药材罢了。”

“兵器?”楚凌挑眉道:“他想要干什么?”

晚风想了想道:“他看着沧云城和靖北军坐大,有了什么自己的算盘也说不定。以他的实力,若真的和貊族人闹翻了,直接渡江投了天启,天启也未必会跟他计较吧?”

楚凌轻笑一声,道:“天启会打水战的人确实不多,但是…也不缺他一个。”而且,打水战天启再差也不会比貊族人差。貊族本身几乎没有水军,所以灵苍江的防务几乎都是靠南军完成的。

晚风点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公主,我能杀了他吗?”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晚风,“怎么?他得罪你了?”

晚风嫌恶地点了点头,道:“真想他的眼睛挖下来。”看着这么个娇滴滴的异域美人儿用着无比纯正的天启口音说着如此残忍的话,楚凌竟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想了想,笑道:“事情办完了,他就归你了。”

晚风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方才欢喜地点头道:“多谢公主!”

晚风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异域美人儿,但内里确实是实打实的天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再加上几年前的那些遭遇,让她极度讨厌有男人对自己流露出不轨的心思。先前也跟汪厉行打过两次交道,没有真的将他眼睛挖下来,已经是晚风多番权衡忍耐的接过了。现在眼看着汪厉行要倒霉了,晚风自然不介意有仇报仇了。

看着眼前笑容开心得宛如孩子的女子,楚凌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汪厉行在灵苍江上这么多年想必也不是浪得虚名,一切小心,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晚风点点头道:“公主放心便是,我知道的。”楚凌道:“那就好,订下了具体的时间,我再让人通知你。”说罢,楚凌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晚风有些不舍,却还是点头道:“公主小心。”

楚凌回到山上的时候正好冯思北等人也从临江城回来了。看到楚凌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云行月问道:“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

楚凌翻了个白眼,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云行月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刚刚收到消息,狄钧已经顺利拿下昌顺了,不过…葛将军那里遇到了一点麻烦。”

楚凌并不惊讶,道:“塔克勤?”

云行月有些头疼地点点头,靖北军有一个很大地问题就是所有将领几乎都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且都是野路子。郑洛狄钧窦央等人是山贼出身,葛丹枫原本是个读书人。而貊族却恰好相反,貊族本身就好战,当年横扫中原更是打过不少的仗。其实这次出兵,云行月当真没有抱着多大地希望。不过君无欢离开之前告诫过他,战场上的事情一切听楚凌的,他不擅长这些就不要胡乱给人出主意了。

楚凌走进树林深处帐篷中,帐子里挂着一副手绘的地图。看起来倒是寻常军中用的地图要详尽不少。

楚凌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道:“葛丹枫到谷梁县了吧?”

云行月点点头道:“是啊,被拦住了。我们要支援么?”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我们拿什么支援?”

云行月四下看看,二十出头同样没上过战场的小猫三两只,一百多个神佑军精锐,以及几千乌合之众。确实是没有东西能够支援葛丹枫。

云行月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我说…你不会坑葛丹枫吧?”这是要被坑死的节奏啊。这会儿塔克勤还没到,若是塔克勤亲自带兵去围杀葛丹枫,那葛丹枫只有死路一条。

楚凌道:“你急什么?你回信给葛丹枫,如果拿下了谷梁就死守。如归还没有拿下,就先退进谷梁县外三十里的峡谷,还是死守。会有援兵的。”

“哪里来的援兵?”不只是云行月,就连冯思北等人也齐齐看向楚凌。因为他们也算不出来靖北军到底哪儿还有援军给葛丹枫。楚凌似笑非笑地看向云行月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要是葛丹枫,就算死了也要从地狱里爬起来掐死你再说。

楚凌伸手拍拍云行月的肩膀道:“行了,知道你担心葛丹枫,我不担心么?放心好了…我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云行月挑眉道:“你保证?”楚凌认真地想了想,道:“不能百分百保证,毕竟战场上语气不好乱箭射到也会死人地。”

“你还能不能盼他一点好了。”云行月无语。

楚凌看了一眼帐中众人,一改之前的调笑沉声道:“好了,葛丹枫哪里暂时不需要你们担心,现在…各位要担心的是我们眼前的这一仗。如果我们不能再三天之内拿下灵苍江润州这一段的防线,就算我安排了十万大军去救葛丹枫也没用。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众人闻言也连忙收敛了心思,齐声道:“是,公主。”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行,现在听我说一下计划,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提出来。”

此时,沧云城里依然如往日一般的肃穆宁静。

城主府中,君无欢正坐在书房里翻阅着手中的卷宗,眉心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城主,几位将军来了。”门外,管事恭敬的禀告道。

君无欢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几个身披铠甲的将领鱼贯而入。为首的便是青龙营主将白醒和玄武营主将沈淮,眼下白虎营江济时带兵去了西秦,朱雀营余泛舟三年前去了天启,现在朱雀营的主将名唤韩天宁,是一年多以前才被君无欢提拔起来的年轻人,论资历战绩自然不如前辈们,暂时存在感还不大。跟在三人后面地便是军中的几位副将,众人齐齐拱手见过城主。

君无欢点了下头,道:“都坐下说话吧。”

众人各自落座,君无欢看向众人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

这话一出,众人便有些躁动起来了。最年轻的韩天宁忍不住道:“城主,那些貊族人眼看着就要欺到咱们头上来了,咱们真的就让…谢老将军独自一人应付啊?”

别说谢老将军严格算来到底算不算他们沧云城的人,就说人家老将军都那么一把年纪了,城主竟然就忍心让这么一个老人家独自面对貊族大军,他们却在这里按兵不动?外人…特别是貊族人要怎么想他们沧云军?

君无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谢老将军没你想的那么弱,你想跟他交手只怕也还要再过七八年才行。”

“……”七八年之后,我真的还能跟他交上手么?

江济时看向君无欢,有些迟疑地没有开口。君无欢看向他,“有什么话要说?”

江济时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城主,谢老将军虽然这几年一直留在沧云城,但是毕竟没有…真的归附沧云城。我们这样让老人家独自一人出战,如果出了什么事…外面只怕会有不少风言风语。”

自己人跟外人毕竟不同,谢廷泽最多只能算是半个沧云城的人。所有人都明白,谢老将军依然心向天启,这些年留在沧云城一来确实是无处可去而来也是为了报答城主的救命之恩外加可以打击貊族人罢了。自己人出了什么事,有难过,痛惜,但是如果他们这些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谢廷泽出了什么事,外人对沧云城的猜测和诽谤只怕不会少。

君无欢微微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们的担心没有必要。谢老将军那里我有安排,不会让老将军孤军奋战的。而且,没有完成他想做的事情,谢老将军也不会倒下的。”

韩天宁皱眉道:“那城主……我们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

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着急了?”

韩天宁干笑道:“听说靖北军都开始动手了,我们若是还按兵不动…不是让夫人看笑话么?而且,我们如果与貊族人开战了,夫人那边的压力也会小很多啊。”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将手边的一份卷宗抛给了韩天宁,示意他看看。韩天宁有些迟疑地接住,正在考虑要不要跟另外两人分享,就听君无欢道:“你自己看。”

韩天宁连忙缩回了伸出去的手,一目十行地扫过君无欢递过来地卷宗顿时瞠目结舌,“城…城主?那位…咳咳,夫人玩真的?”

君无欢含笑不语,“去不去?”

“去!”韩天宁立刻从椅子里一跃而起,引得众人对他侧目而视。韩天宁也不在意,兴致勃勃地道:“城主尽管放心,我现在就出发,保证三天之内一定赶到!绝不会坏了夫人的事儿的!”

君无欢看了他一眼道:“用不着那么急,也不需要你赶过去帮忙。”

韩天宁一愣,“那我要做什么?”

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说话,显然是要他自己考虑自己该干嘛。韩天宁盯着手中的卷宗奋力思索,生怕想不出来这个机会就被别人给抢了。

旁边江济时和沈淮也不着急,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看着他。他们足够了解君无欢,城主既然已经点了韩天宁自然就是真的打算让他去了。不可能会又出尔反尔,徒惹将领之间不痛快。

好一会儿,韩天宁脑海中灵光一闪,道:“我明白了!末将带兵去帮夫人牵制住援兵!消灭掉援兵之后再赶去与夫人汇合!”

这样一来需要赶的路程就缩短了一半,确实不用着急。不过……“城主…你确定,夫人……”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卷宗,有些迟疑地问道:“没问题么?”

君无欢道:“我相信她。”

韩天宁点点头。行吧,城主都相信他当然也只能相信了。不过最好还是快一点,“末将告退!”

看着韩天宁带着卷宗绝尘而去,其他人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风风火火的。说来也是有趣,朱雀营从余泛舟到韩天宁都是年轻人。虽然余泛舟看起来要比韩天宁稳重一些,不过也稳重不到哪儿去。

“城主,难道夫人有什么大动作?”沈淮忍不住问道。

君无欢微微勾唇道:“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现在…回去准备吧。”众人站起身来,江济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城主,准备什么?”

君无欢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道:“随时准备,出兵。不是忍不住了么,等着吧,很快。”

“是,城主!”众将领齐声道。他们确实忍不住了,谢廷泽带领的兵马明明就在距离沧云城不远的地方与貊族人交战,但城主偏要下令他们都不能轻举妄动。这种友军浴血奋战自己却只能在一边袖手看着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啊。

众人退了出去,君无欢脸上的神色渐渐淡了几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淡淡地担忧。

虽然他相信阿凌,但是…不得不说阿凌这次的计划还是有些冒险了。身为她的丈夫,伴侣,君无欢想要立刻快马加鞭赶到她身边,必须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才能放心。但是同样的,他不能去。不仅是因为他需要坐镇沧云城,更重要的是,他不能随意插手她的布局和战事。

因为神佑公主终有一天是要率领天启兵马征战天下的,这是阿凌自己选择的道路。即便是身为爱人,他也不能随意在她的道路上指手画脚。这不仅会阻拦她前进的道路,更会损害她现在最需要建立的威信。神佑公主需要独立完成一个大胜仗,向所有人证明她真的可以。

神佑公主永远不可能是只会站在男人身边的弱女子,有朝一日她会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一颗将星。

阿凌,我会看着你的。

432、夜战!

留给楚凌击溃北晋水军的时间并不多,楚凌也不是遇事犹豫不定的人。因此因此很快便定下了拿下北晋水军的行事策略。

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最麻烦地还是沿江那些驻扎着貊族兵马和南军的堡垒,以及临江城里地那些驻军。至于江面上的水军虽然也能登陆打仗,但是楚凌相信汪厉行不会那样做的。因为如果舍弃了战船,水军也就不存在了。貊族人确实无法取代由天启降将率领的水军,但是他们也不是真的非要水军不可。

至少在他们还没打算攻打天启之前,水军并不是貊族必不可少的兵种。

深夜,灵苍江边依然一如往日的宁静,驻守在船上已经江边的士兵们并不知道此时已经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了。

一处防御的堡垒中,几个南军士兵正站在楼上守夜。四个人,四面站立正好可以眺望四个方向一方有敌人偷袭。一旦有什么动静,只要又一处发出了讯号,整个江边的地堡就会延绵不断的响应。这跟貊族人在各地修建的路亭,有异曲同工之妙。

堡垒就建在距离江边不到五丈的距离,站在楼上正好可以看到滔滔江水从脚下流过。

哗哗流动的江水中,突然泛起一阵不寻常的涟漪。片刻后,几个黑影从水中露出一个头来。警惕地看了一眼前方地堡垒,互相对视了几眼黑影爬上了岸边飞快地朝着堡垒下方奔去。

这种沿江的防御堡垒一般都是平均五里一处,每处有五个貊族人与二十多个南军驻守。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楼上四个方向都必然有四个人负责看守眺望四周。这些人平时驻扎在临江城中,每十日轮换一次。也就是说,想要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拿下一座堡垒,就必须一次性拿下里面将近三十个人。

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五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接近堡垒。放倒了守在门口地人,侵入室内。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摆平了里面的人。再上楼去,将楼上的人换成了自己的人。

一个年轻人低声道:“也不是很厉害啊。”所以说,他们到底是怕貊族人什么地方了?另一个人低声道:“只有五个貊族人,别的都是南军。别忘了,咱们可都是公主特意训练出来的精兵,别得意忘形了。”

神佑军两三万人,但是真正能被公主称之为精锐中的精锐的其实还不足五百人。哪怕不算神佑军本身就是禁军中的精锐,他们这些人也算得上是千里挑一了。他们这几年的训练不仅自己辛苦,更是不知道花费了公主多少功夫,找了多少高手来教导以及与他们对练。他们方才也是偷袭才杀掉了五个貊族士兵,着实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成绩。

至于南军……南军战斗力低下,本身就是几乎作为炮灰的存在,有什么可说地?

被他提醒的年轻人点了点头,立刻端正了姿态站在值夜的位置。若没有全程关注着着小小的堡垒的人,只怕根本不会知道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地方已经换人了。

与此处同样地事情也在别的地方陆续发生着,在貊族人还不知道的时候,灵苍江上很长一段地方的堡垒中早已经悄悄地换了人了。

此时,灵苍江对岸。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夜色中望着跟前波光粼粼的江面。一个年轻的将领忍不住低声问道:“将军,我们真的要渡江啊?”

“怎么?怕了?”赵伯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年轻将领连连摇头道:“不是怕了,只是…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而且……公主那里,真的没问题么?”

赵伯安轻哼一声,随手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道:“枢密院的印信,哪里不和规矩了?别废话,准备好!看到信号,立刻就动手!”

“是,将军!”

不知过了多久,对岸不知何时缓缓地升起了一盏灯笼。片刻后又再次升起了两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看起来朴素无华的三盏孔明灯慢慢地越飘越高,在这样的深夜其实几乎引不起什么人的注意。但是一直盯着它的人眼睛却变得越来越亮,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不远处,一个人影匆匆而来,沉声道:“赵将军,吕将军说神佑军先行渡河,我们随后。之后他们水军会直接往北岸北晋水军的船坞附近会一会汪厉行。”赵伯安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告诉吕将军我们准备好了。”

“是!”

此时的北晋水军大营,汪厉行正坐在战船船舱外面的甲板上,靠在椅子里懒洋洋地喝着酒。晚风带着人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微微皱眉道:“汪将军,你要的东西我们按时送到了,汪将军要不要派人验验货?”汪厉行笑道:“在下跟晚风姑娘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劳烦姑娘辛苦这一趟,姑娘还请稍坐,等我手下的人清点好了银两便于姑娘结清货款。如何?”话虽然这么说,汪厉行还是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使了个颜色,那人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往外面走去。

晚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蹙眉,轻咳了两声道:“这个季节,江风也有些凉了。将军不如还是进舱里坐吧。”

汪厉行望着晚风美丽地容颜,眼底闪过了几分遗憾和不甘。他确实是很想得到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即便她已经是别人的宠妾了。但是目前他还不想得罪水龙王,毕竟,以后说不定还要跟他做生意。哪怕是不做生意,随便得罪了纵横灵苍江上的水贼头子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惜了…或许以后可以跟水龙王打个商量,将这位晚风姑娘要过来呢。

面对着汪厉行越发露骨的眼神,晚风眼眸微垂掩去了眼中的杀意。

“那是什么?”汪厉行抬头无意间看到了天空飘着的一盏灯笼皱眉道。晚风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地道:“好像是灯笼,听说天启女子许愿或者祈求老人身体康健的时候会放灯笼,不知道是不是从对岸飘过来的。”汪厉行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道:“祈愿不是应该放河灯么?”晚风仿佛混不在意,道:“谁知道呢。”汪厉行盯着那慢悠悠飘在宫中的灯笼皱了一会儿眉,终究是不太放心道:“派人去看看,是从哪儿飘过来的。”

“是,将军。”很快便有人领命道。

晚风垂眸,抬头用衣袖掩去了唇边的一抹笑意。现在才发现……只怕是快要来不及了。晚风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道:“汪将军,这里有些冷,我就先下船去了。至于银两,将军的人算好了之后我再让人上船来取便是。横竖今晚也是走不了了,便先回去歇息吧。”

汪厉行笑道:“哦?晚风姑娘不怕我赖账么?”

晚风对他莞尔一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往战船往下的楼梯口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伸手抹了抹船身,这么打的战船就这么毁了,当真是有些可惜啊。

晚风很快便下了船,一艘略小一些的船停在汪厉行的战船旁边。船上有人等在那里,见晚风下来连忙伸手扶着她将她接到自己的船上。

“姑娘。”

晚风笑了笑,道:“开船,离这船远一点。”

“是。”

只是晚风的船才刚驶出去没多远,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啸声骤然响起,下一刻一道红光划破了天际消失在了夜色地深处。晚风眼眸微沉,吩咐身边的人道:“让人快划船!”

同时,他们身后的水军大营里也乱了起来。原本还在喝酒地汪厉行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将军!前方江边堡垒的讯号!”

汪厉行沉声道:“多远?”

士兵道:“最多二十里!”

汪厉行微微眯眼,沉声道:“派人去探查!”目光扫到了不远处晚风的船,汪厉行道:“派人拦下那艘船,就说…现在江上不安全,请晚风姑娘先到站船上休息。”

“是,将军。”接到命令的士兵立刻下船驾着小舟去追晚风的船,晚风的船在驶出去一段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有人在追他们竟然也停了下来。

等到士兵追了上去,却发现整艘船静悄悄的,船上的灯依然亮着却没有半点声音。迟疑了一下,士兵还是登上了船,却发现船舱内外空荡荡的,别说是晚风了,就连划船的工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士兵觉得情况不太对,连忙转身就要回去禀告。只是他刚一转身就与一个黑衣人迎面撞上,下一刻他只觉得心口一痛人便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等到汪厉行发现不对开将战船开出船坞准备前往出事的地方支援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这其中有一半是因为汪厉行谨慎小心,也有一半是他故意的。

虽然掌握着水军,但是汪厉行在貊族人眼中地位并没有替身多少。跟大多数南军将领其实是差不多的。虽然北晋人为了显示出对他的信任,并没有派一个正职的统领压在他头上,但是驻守临江城的貊族主将还是会三天两头的前来水军大营走动。汪厉行心中不耐烦,表面上却还是要将人奉承地妥妥帖帖的。水军中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貊族人收买了,成了貊族人监视他的眼线。

汪厉行并不觉得会出什么大事,总不可能是天启人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打过来了吧?既然如此,让那些眼高于顶的貊族人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汪厉行没想到的是,天启人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真的打过来了。

所以,当他的战船出了船坞之后才发现,前方的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爱哦的战船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回事!”汪厉行站在船舷边上,厉声问道。

跟在身边的将领也吓了一跳,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将…将军,好像是、好像是天启人?”

汪厉行冷笑一声道:“天启人?怕什么?给我打过去!”

汪厉行确实不太怕天启人,当年天启水军大半降了貊族人,还有一小半当时天启朝廷被貊族人打怕了为了表示没有反攻北地之心,自己将大部分的战船给凿沉了,这些年也没有再重新造过战船。

虽然天启还有一些水军,但无论是兵马还是船只其实都是不如北晋的。

“是,将军!”

江面上打起来的同时,江边也没有闲着。在第一个防御堡垒发现异状放出信号的时候,神佑军和两万天启禁军就已经有大半已经被运送到了北岸。这就要庆幸有凌霄商行和晚风的鼎力相助了。以天启现在的水军,想要悄无声息地迅速将四五万兵马运送到对岸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船不够大也不够多。是桓毓和晚风各自调动了凌霄商行和水龙王所有的商船货船,这才能够顺利完成地。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还是被人发现了。并不能顺利达到楚凌悄无声息完成偷袭的完美设想。

对此,楚凌也不强求,毕竟完全悄无声息的瞒过敌人,这只是最美好的设想。她并不是天真的人,貊族人也不是瞎子,自然不会真的认为十拿九稳一定能办到。当机立断地分出一部分人马迎上从临江城来的援军,等待剩下的人继续渡江。

“末将见过公主!”赵伯安拱手道。

“公主!”

“公主!”

夜色中,楚凌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几个将领。赵伯安,萧艨,余泛舟,还有年轻一些的黄靖轩等人。每一个都睁大眼眼睛望着自己,眼中仿佛有火光在跳动。楚凌站在江风中,含笑点头道:“辛苦各位了。现在,听令。”

“是,公主!”众人齐声道。

楚凌沉声道:“余泛舟,你带一万神佑军,即刻背上前往谷梁县支援靖北军葛丹枫部。”余泛舟毫不含糊地拱手道:“是,公主!”楚凌顿了顿,道:“沧云城应该也会派人前来支援,你现在出发与沧云军汇合之后一起前往谷梁县。告诉他们不必担心这边。”

余泛舟没有多少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点头走了。

“赵伯安,萧艨,你二人带两万禁军和神佑军,当初从临江城来的援军。天亮之前,一个都不要放过来。”

赵伯安和萧艨对望了一点,双双拱手,“是,公主!”

“公主,我们做什么?”旁边黄靖轩等年轻人有些按耐不住地道。

楚凌看了他们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们去拿下沿江的防御堡垒,支援水军的吕将军。”

“是,公主!”黄靖轩欢快地应道,对着身后的同伴一挥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一瞬间,楚凌跟前又走了个空。望着跟前空荡荡地地方和渐渐远去的兵马,楚凌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也走向了夜色中。

433、火烧灵苍江

沿江的各处堡垒在深夜中都变得喧闹起来,冯思北等人带着神佑军的一干精英不停地攻击沿江的堡垒不让他们有机会汇合到一处。只要临江城的兵马不能越过禁军和神佑军的防线前来救援,那么他们需要面对地就只有一个北晋水军和汪厉行了。

楚凌漫步在江岸眼线的火光之中,眼神却变得更加幽静深远。

“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吕将军只怕不是汪厉行的对手。”桓毓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问道,面带笑意神态闲适地完全不像是正在参与一场大战的人。

云行月慢悠悠地跟在桓毓身边,更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反正他对领兵打仗是一窍不通的,这次是真的被楚凌这神来一笔给惊到了,这会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楚凌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道:“自然是有人帮他的,跟何况……没打过你怎么知道打不赢呢?”如今这世间,战场上并没有什么炮弹之类远程武器,攻城用的投石机太过笨重同样不适合水军。只是单兵的话,在水上楚凌觉得天启兵马应该要占一些便宜。就算是真的不如汪厉行,她不是还准备了后手么?反正今晚,汪厉行必死!

桓毓踱步到楚凌跟前,道:“陛下和表舅让我带话给你,千万小心……平京有他们在不用担心。”

楚凌笑眯眯地道:“指望父皇,我还不如指望上官丞相和朱大人呢。”这不是楚凌吐槽自己的父皇,而是永嘉帝确实是控制不住朝廷局势,所以这几年楚凌才在上官成义和朱大人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甚至早早地将两人家中的子孙拐到了神佑军中。不就是为了有个人质在手大家方便合作么。

桓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样说,陛下知道了可要伤心了。”楚凌摆摆手道:“行了吧,你离开的时候京城局势怎么样?”

“如你所愿,上官大人和朱大人说只要他们还在,就不用担心这些。神佑军和禁军的粮草会通过凌霄商行运送到北边。能不暴露自然是最好,不过…希望不大。所以他们也做好跟北晋人打嘴仗甚至是翻脸的准备了。”

楚凌挑眉道:“真要跟貊族人翻脸,朝堂上只怕有不少人会反对吧?”桓毓点点头道:“所以,公主殿下需要一场大胜仗来稳定朝廷内外的人心。必须是……大、胜、仗!明白么?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上官大人让我提醒公主。”

楚凌不解,“还有什么问题?”

桓毓道:“你的身份,即便是打了大胜仗,天启那些酸儒还有武将能不能接受你的身份都还不好说。毕竟…你明白吧?”

楚凌冷笑一声道:“当然明白,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子么?天启一大群大男人被貊族人打得哭爹喊娘仓皇难逃,最后却要靠她这个小女子来收复失地,那些眼高于顶的男人能看得惯才怪了。即便朝堂上基本上没有傻子,但是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也是要分层次和境界的。并不是每一个聪明人都能像上官成义和朱大人等人那样看得远忍得住。而对有些读书人来说,脸比命还重要。

桓毓看着楚凌若有所思地道:“两年前你将赵伯安调守江防,三年前将一个余泛舟插入禁军之中,还有结交吕将军,都是为了今天做准备吧?那时候你就在准备反攻北地了?”余泛舟实力出众,但是身为沧云城的朱雀营主帅实在是没有必要留在天启隐藏身份从头再来。如果留在沧云城,余泛舟能做很多事情。但是这三年余泛舟基本上是等于被浪费了的。

虽然有神佑公主的扶持,但是这些年余泛舟背后并非没有人说话。但是三年时间足够余泛舟完全掌控自己麾下的兵马,也就不存在神佑公主要用兵的时候因为将领不听调遣而出什么意外了。

楚凌摇摇头道:“怎么可能?只不过…如果天启想要收复北方,总归是要跨过灵苍江才行的。水军总是需要的吧,至于余泛舟和赵伯安,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在军中安插几个能用的人而已啊。谁让我手里没有能用的将才呢,余泛舟是君无欢的人,赵伯安当初与我也有几分交情,也算是信得过了。”

“呵呵。”桓毓干笑了两声,一脸“我听你胡扯”的模样。

楚凌耸耸肩,说实话还没人信了。她又不是神算子,哪里能算到三年前就正好要从润州登岸?说不定是信州,惠州甚至直接从出海口绕过去走海路呢。

“公主。”夜色中,几个人影从远处飞快的本来。为首的是披着一件黑色披风的晚风,几个黑衣人跟在她身后。

楚凌朝她点点头,关心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晚风笑道:“公主放心便是,我们走得快没有人受伤。不过江面上打起来了。我看吕将军似乎不太妙。”楚凌点点头,“看出来了。”他们这里虽然离得远,不过也能看到远处江面上火光冲天杀声四起的架势。

云行月和桓毓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桓毓微微蹙眉道:“这位姑娘…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楚凌含笑道:“介绍一下,大名鼎鼎的水龙王,晚风。这两位是……“晚风笑道:“我知道,桓毓公子,云公子。”

桓毓一怔,突然想起来道:“是你?你是水龙王?”几年前楚凌送晚风南下用的是凌霄商行的路子,桓毓是曾经见过晚风一面的。不过那时候眼前的女子虽然依然美貌动人,却带着几分羸弱婉约的气质。跟现在这个披着黑色披风,即便是只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容颜也让人觉得无比耀眼的女子截然不同。

“灵苍江水龙王?”云行月也有些惊讶,水龙王的名声云行月自然也听说过。

灵苍江上风头最盛的水贼头子,几乎垄断了灵苍江下游的绝大多数生意。即便是凌霄商行有时候从下游路过也免不了要给一些过路费。传说这水龙王背后有厉害的人物支持,他曾经还跟人猜测过到底是那一方的人在支持他。但是不管是谁,肯定是实力雄厚的。

却没有想到,传说中的龙王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美丽卓绝的女子。而在背后支持晚风的,自然就是神佑公主了。神佑公主圣宠无双,手握神佑军和凌霄商行,与沧云城靖北军关系密切,她若是想要扶持水龙王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晚风落落大方地朝他两人拱手道:“两位见笑了。”桓毓还想要跟晚风交流一下,却被楚凌懒洋洋地声音打断了。楚凌道:“我说三位…现在是聊天的时候么?”

晚风莞尔一笑,站在楚凌身边道:“公主,都准备妥当了,咱们要不要动手?”楚凌点点头,对她笑道:“那就动手吧。”

晚风愉快地对身边的人点了点头,身边的人反手取下身后背着的弓箭,毫不犹豫地朝着空中射出了两箭。羽箭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冲入了夜空中,片刻后在夜色中炸开,绽放出幽冷的绿光。楚凌一指不远处已经被神佑军占据的堡垒道:“我们过去看看。”

不等其他人说什么,楚凌已经抓起晚风飞身掠了出去。桓毓和云行月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双双跟了上去。

沿江的堡垒原本是貊族人瞭望观察敌情的所在,如今却成了楚凌等人观战的地方。站在瞭望台上,远远地变得能看江面上原本正在交锋的两支水军中的一支突然开始后撤。另一方显然是以为对方怯站了,立刻就想要追上来。只是先前汪厉行鄙视天启水军的船只不济,却知道船只不济也有不济的好处。至少跑起路来,天启的船只要比北晋的快的多。

云行月有些茫然,回头看向楚凌,“你就给我们看这个?”

晚风笑道:“云公子急什么?好戏马上就开始了。”话音未落,就见正在江中追着天启水军的大船上突然冒起一道火光,片刻间,许多船只都纷纷串起了火光,而且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蔓延。

一般船上多少都会有一些防火的措施,即便是燃起火来也会很快被人扑灭。但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大火,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还放了不少助燃的东西。云行月惊愕地指着楚凌,道:“你…你真的将那些石脂送上汪厉行的船上去了?”楚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不然,我辛辛苦苦运到灵苍江来做什么?你以为晚风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桓毓皱眉道:“他们在加速,如果火一直灭不了,让他们追上了吕将军他们……”

晚风笑道:“桓毓公子放心,他们追上不吕将军的。你看。”顺着晚风指的方向望去,不知道何时江面上出现了成百支小船。这些小船跟汪厉行的战船比起来自然小的不堪一击,但是数百只就这么铺开在江上却也足够壮观了。这些小船硬生生地将汪厉行的战船和天启水军完全隔开了。桓毓皱眉道:“撞过去便是。”在高大威猛的战船面前,这种小船根本就不值一提。

晚风笑道:“如果所有的船都被用铁链系在了一起呢?而且……船上堆得全部都是火油。我们将灵苍江沿岸能收集到的火油全部堆到了船上。”这些小船被送到了固定的位置之后,架船的人立刻就跳入了水中游走,然后被不远处的天启水军给捞了上来或者水性极好的自行上岸了。水龙王麾下的人,别的不好水性不可能不好。

总之,就是铁了心要烧死汪厉行的水军。

说话的功夫,北晋水军的船队上的火已经越烧越大了。特别是当有两艘船直接撞上了横在江上的小船队伍的时候,火光直接在江面上窜起,一瞬间就将整个江面都烧红了。

沿江两岸的堡垒和江边出现了许多的弓箭手,南岸甚至还有投石机开始攻击江心的船只,一旦他们有想要靠岸的意图,立刻就有成千上万地箭雨疾射而出。

晚风有些惋惜,“撞过去的怎么不是汪厉行呢?”

楚凌道:“汪厉行有不傻,都被你放了一把火了还能被你烧第二次?”

晚风耸耸肩,算了。就算烧不死汪厉行她也开心了。

云行月叹了口气,道:“这…船上得有多少人啊。”

晚风笑道:“不用担心,船上不是所有的水军,至少有大半还在船坞呢。不过他们没有船,翻不起什么大浪。”

“那也有三千人啊。”云行月道。晚风回头瞥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道:“我们这是在打仗,云公子是没见过死人么?”

“……”见过,没见过这么多都是被烧死或者淹死的人。

楚凌拍拍晚风的肩膀道:“自己小心一点,别乱跑。我去会会汪厉行。”

桓毓道:“我跟你一起去,云公子留下保护晚风姑娘吧。”楚凌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知道只怕是君无欢不放心自己叮嘱过桓毓什么。

两人从堡垒上一跃而起,直接朝着江心里最高最大地那艘同样燃着烈火的大船而去。晚风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有些羡慕地道:“我若也有桓毓公子那么厉害就好了。”就可以跟着公主一起征战沙场,可比当什么水龙王有意思多了。

云行月看了看身边的姑娘明亮的宛如星辰的眼睛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长离公子的地位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地不稳当啊。

楚凌和桓毓还没落到站船上,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战场上的人此时却顾不得应敌了,纷纷想法设法的扑火,早已经乱成了一团。更有一些直接就弃船跳江了,不过即便是跳江也不是什么好出路。不说有多少人能从江心直接游到岸边,就算是上了岸等待他们的也不是什么好结果。

桓毓闻着空气中难闻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公主殿下,你这一招够狠的啊。”

楚凌翻个白眼道:“技不如人只能另辟蹊径,我有什么办法。”如果可以,难道她不想光明正大的正面刚么?不过…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兵者,诡道也。所以,她这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那是不是汪厉行?”桓毓一眯眼,指向船尾一个正盯着他们双目喷火的中年男子问道。

楚凌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好像是。”

桓毓嘿嘿一笑,对着对方做了个十分挑衅的手势。不想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冲过来,反倒是阴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转身消失在了火光后面。

桓毓顿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北晋水军统领这么怂?难道貊族人就是看中他够怂么?”楚凌道:“我们两个,他一个。而且这船都快要烧坏了,他还理会你的挑衅?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现在怎么办?”桓毓问道。

楚凌道:“追啊,他要是跑到南边去咱们就麻烦了。”

桓毓顾不得想为什么不是跑到北边而是跑到南边去他们才麻烦,连忙跟上了楚凌向前掠去的身影。两人越过了火场一般的战船,倒了船尾地位置是却看到汪厉行已经跳上了停在战船旁边的一艘小船上。桓毓一看方向道:“不好,他要是往下游逃你有没有人拦截他们?”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我拿来那么多人?追啊!”

两人双双从战船上一跃而起,朝着下面江水中的船扑了过去。汪厉行也不客气,船上的弓箭手毫不犹豫地乱箭射向了两人。两人都是身份不凡,在空中也没有耽误闪避,几个起落便落到了旁边另一艘比主战船略小一些的战船上。楚凌含笑看着站在小船上地汪厉行笑道:“汪将军,久仰。”

汪厉行盯着站在船舷上的两个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穿着一袭白衣的少年身上。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楚凌微笑道:“天启,神佑公主。”

434、都该死

“神佑公主?!”汪厉行心中一跳,几乎都不用思索脑海里就蹦出了一大堆关于这个称号的事迹。天启永嘉帝唯一的爱女,三四年前从北京回到天启就备受永嘉帝宠爱。不仅赐予她亲兵扈从,如今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神佑军早已经不只是公主亲兵那么简单了。

据说有两三万之众的神佑军在天启上百万禁军中看起来仿佛没什么,但是这位公主的实权其实已经比任何一个亲王或者郡王要重得多了。最重要的是,这位公主在成为天启神佑公主之前,还是北晋的武安郡主,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

楚凌含笑看着汪厉行,挑眉道:“汪将军,久仰大名。我才刚来你怎么就要走了呢?”

汪厉行看了看四周的火海,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晚的一切,都是公主的手笔?”

楚凌微微欠身,微笑道:“小意思,让汪将军见笑了。”

汪厉行道:“水龙王也是你的人?”他不傻,自然知道无论是天启人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能力将那些助燃的东西送上他的战船。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刚刚运送了大批物资上船的水龙王了。

楚凌笑道:“这个么…是汪将军自己得罪了水龙王,可不关我的事啊。水龙王亲口说了,要你的命呢。”汪厉行咬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过水龙王。若不是这个神佑公主信口胡言就只能是那个叫晚风的女人在水龙王跟前告他的黑状了。不过现在,也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今晚还能逃过一劫,他有的是时间找水龙王算账。

汪厉行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桓毓。桓毓公子会意,足下轻轻一点便飘落到了江上飘着的一条被烧了一半的小船上。却正好堵住了汪厉行的去路。

楚凌道:“汪将军,您是打算束手就擒还是要动手?”

汪厉行微微眯眼,“我若是束手就擒,公主会放过我么?”楚凌打量着他,认真的思索了再三方才慢慢摇了摇头道:“不会。”

汪厉行微微眯眼,“为什么?我若是投靠公主,公主轻而易举就能收复北晋水军。”

楚凌道:“因为我信不过你,汪将军该不会以为,我没有查过你的底细吧?”

汪厉行脸色微变,楚凌道:“当年你随水军前统领曹宪投靠北晋的时候还只是个偏将。曹宪虽然归降了北晋人,不过只是想要活命而已还有些底线。或者说…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是七年前你杀了曹宪上位之后的所作所为,汪将军该不会是忘了吧?”

汪厉行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起来,楚凌笑看着他道:“汪将军不必将自己看的太高了,天启禁军战力是不强,但是还不差一个两个降将。哪怕就是差了,这灵苍江沿岸大大小小也该有七八个水军统领。所以,我也真的不差你。”

汪厉行已经明白,若是落在楚凌手里他是绝对逃不过一死的。当下也不再客气,对着身边的人一声令下,跟在他身边的弓箭手立刻开弓拉弦箭雨朝着楚凌和桓毓射了过来。两人抵挡箭雨的片刻时间,汪厉行也毫不犹豫地跳上了从另一边飞快驶来的船想要往下游冲去。

楚凌手中流月刀挥落了射向自己的箭矢,足下一点朝着汪厉行所在的船追了过去。汪厉行站在船边上手中紧握着刀盯着凌空正朝着自己略来的白衣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狠意。楚凌还没落到船上,汪厉行手中地刀就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砍了过去。同时足下的小船也可飞快地朝前方划去,想要与还在燃烧的火海拉开距离。

楚凌虽然不是水军,但是她曾经受过的训练却是海陆空一个不缺的。所以即便是落在了飞速向前的小船上也如履平地,半点也没有平时鲜少坐船的人刚上船的不适应。楚凌才刚落在了船上,两人便打了起来。船上还有几个护卫模样的男子也提着兵器冲了上来,与汪厉行一起围攻楚凌。

楚凌轻笑一声,流月刀刀光飞舞几个人便纷纷跌落进了江水中。

楚凌抬脚踢飞了汪厉行,汪厉行连连倒退了七八步撞上身后的船上吐了一口血,神色阴狠地瞪着楚凌。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有些狼狈的模样笑道:“汪将军,何必如此挣扎?这些年你也应该想够了福了吧?”

汪厉行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道:“想要杀我,没那么容易。”楚凌道:“也没那么难,如果我要杀你,你真的以为你能夺得掉么?”

“不如试试看!”汪厉行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就往船边上而去。只是他一只脚才刚跨出船舷,另一只脚就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回头一看,却见楚凌手里握着一条长长的软鞭。软鞭的鞭梢就正好缠在他的叫上,远处的火光隐约映衬出鞭梢的点点银光。汪厉行定睛一看,却发现那鞭梢上竟然满是倒刺。如果他执意用力的话,那倒刺就会扎进他的双上。到时候别说摆脱楚凌的控制,只怕整条腿都要断了。

楚凌笑道:“汪将军好歹也是水军统领,就算别的不行水性应该也是差不了的。我可不敢让你下水,到时候想要逮住了可就难了。”

“你!”汪厉行气得铁色铁青,怒目圆瞪。楚凌却是笑容晏晏,风度翩翩。楚凌也不在乎汪厉行的想法,手中长鞭一拽,汪厉行闷哼了一声就被直接拉回来扔在了小船的甲板上。

原本还在努力划船的人见汪厉行都被抓住了哪里还敢乱动,有些畏惧地望着楚凌。楚凌挥挥手吩咐道:“回去。”

小船在江心停顿了片刻,然后又开始以比原来慢上不少的速度开始往上游划去。

片刻后,桓毓公子身形一闪落到了船上。看到被仍在甲板上的汪厉行倒是没什么惊讶之色。神佑公主若是连一个汪厉行都对付不了,那才当真是对不住拓跋兴业的名声。

桓毓公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道:“今晚还挺顺利的。”楚凌笑道:“多亏了大家鼎力合作,吕将军那里没事吧?”

桓毓道:“折损应该不算严重,大营里还有三千被围困着的水军呢,公主殿下怎么打算的?”楚凌摸着额头思索了片刻道:“交给吕将军处理吧,润州水军答应就由他暂且接管。”

桓毓点点头道:“野心,不过别处的水军若是赶来支援……”楚凌笑道:“所以说,润州是个好地方啊。至少陆上的貊族启禀和南军轻易过不来。水军没有支援,自己跑来干嘛吃饱了撑的?”

桓毓想想,觉得也对。润州旁边的是信州和肃州,信州归靖北军,肃州归沧云城。而且这两个地方沿江都跟南岸一马平川不一样,岸边大多数都是悬崖绝壁高山峻岭,根本没法驻军。其他地方的水军若是直接从水路上过来,只能陷入被肃州的沧云军,润州的神佑军,信州的靖北军以及对岸的天启禁军包围的局面。北晋水军大都原本是天启人,可没有为了貊族人出生入死的觉悟。

桓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汪厉行道:“公主殿下一出马就抓了一条大鱼,是不是要送回平京去?”

楚凌轻笑了一声,“送回平京?我可不傻。”桓毓一怔,“怎么说?”楚凌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将他送回平京,那些老头子会杀了他么?说不定还要将什么仁义忠恕,直接放了他委以重任呢。本公主可不打算给自己养一个大麻烦。”

汪厉行神色微变,看着居高临下正打量着他的楚凌。楚凌笑道:“别这么看着本公主,凭你这些年钻营的本事,到了平京想要活下来只怕也没有多难吧?说不定…平京现在还有你相熟的人呢?我说的对不对?”

汪厉行咬牙道:“神佑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样……就不怕以后遇到的将领都……”

如果所有南军都知道神佑公主不接受归降,那么所有的将领都会拼死反扑,因为他们知道落到神佑公主手里只有死路一条。楚凌启唇一笑,美丽的容颜上满是纯善无害,“所以,我得暗地里悄悄干掉你呀。”

“……”

两人带着汪厉行回到岸边的时候江面上的大火依然还在燃烧,只厮杀声已经小了许多。整个江面上都弥漫着一股被火烧过地诡异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掩住鼻子。晚风和云行月带着人迎了上来,看到被云行月拎在手里的汪厉行,晚风脚下微微一顿,笑道:“咦,公主这么快就抓住他啦?”楚凌笑道:“碰巧看到了。”

“晚、风!”汪厉行盯着晚风,咬牙道。

晚风微微勾唇,微卷的褐色发丝在夜风中轻轻拂动,“汪将军,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你算计我!”汪厉行含恨道,若不是因为晚风,这神佑公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他的水军一下子击溃。火烧得太快了,一下子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加上今晚有江风助火势,想要扑灭更是难上加难。

晚风笑眯眯地道:“汪将军这是什么话,咱们各为其主,输赢自负而已呀。不过,你要落到我手里了,我还是很高兴的。公主……”带着异域风情的女子,轻轻的一句公主宛若撒娇一般,让身边的几个男人都不由听得耳朵发麻。楚凌笑道:“既然答应了给你,自然就是交给你处置了。不过…别留下后患。”

晚风欢喜地笑道:“这是自然,我就知道公主最疼晚风了。”

楚凌无奈地摇摇头对桓毓使了个眼色。桓毓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随手将汪厉行扔到晚风脚边问道:“晚风姑娘,需要帮忙么?”

晚风笑眯眯地道:“多谢玉公子,不用啊。我很快就能解决。”

楚凌点点头道:“交给你了,我先去临江城那边看看。”

晚风连连点头答应,楚凌走了桓毓公子却留了下来。反正他也用不着上战场,既然公主不想要这个汪厉行活下去,那他就得看着晚风将汪厉行弄死才行。

送走了楚凌,晚风立刻心满意足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汪厉行脸上擦了一下,道:“汪将军,你知道么…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要是能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就好了。”

桓毓公子只觉得背后一凉,“晚风姑娘,这个…汪厉行得罪过你?跟你有仇?”晚风笑道:“应该没有吧,不过他的眼睛总是看不该看的地方,让我不太高兴。”

“贱人!你……”

话音未落,汪厉行脸色一变抽搐着闷哼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晚风手中的匕首已经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晚风道:“对了,这次听说要来对付你,我手下有不少人都吵着要一起来呢。我虽然把她们都给压下去了没让跟来,不过我答应了她们要一人给你一刀呢。”

汪厉行抽搐着道:“我跟你…无冤无仇……”

晚风笑道:“你确实跟我无冤无仇,不过…这些年你在这灵苍江上都做过些什么事,你不会都忘了吧?”

汪厉行脸色微变,却依然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咬牙道:“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人!”

晚风冷声道:“所以,你们都该死。”这些人,本该保护天启,保护天启的百姓。但是他们却在投靠了貊族人之后为虎作伥,有的甚至比貊族人还要变本加厉的欺辱同为天启人的同胞。

晚风永远都记得,自己当年经历的那些。沦为貊族人的俘虏之后,伤害她,折磨她的却大都是为虎作伥的天启人。他们利用她还有无数跟她一样的可怜人献媚貊族人,她运气好遇到了公主,但是有更多的人却从此坠入了地狱甚至直接失去了生命。

汪厉行跟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因为他手握权势,比那些人还要更加地罪行累累。这些年,晚风一直在灵苍江上活动,汪厉行做过什么她自然比谁都清楚。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桓毓公子也不由得愣了愣,轻叹了口气。

晚风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桓毓公子要是看不下去,可以到旁边等一等。”

桓毓笑了笑,道:“不,我只是想说,晚风姑娘要不要帮忙?”

435、一将功成万骨枯!

江上的水战打的很轻松,但是陆地上攻打临江城却没有那么容易。临江城距离江边还有一段距离,又因为沿江的堡垒的原因,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能够悄无声息地在驻守临江的兵马不发现的情况下摸到城门外。

貊族人并不喜欢守城战,所以一开始双方就是拉开了阵势在临江城外面对面的打硬仗。

当楚凌返回战场的时候,临江城外的战斗依然还没有结束。虽然南军废材,但是那驻守的一万貊族兵马却不是吃素的,两万禁军和一万多神佑军将近四万兵马与貊族骑兵硬碰硬,也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公主。”看到楚凌过来,在大军后面坐镇的赵伯安连忙拱手行礼。楚凌点点头,问道:“萧艨呢?”

赵伯安指了指前方混乱地战场,远远地楚凌便看到一个矫健的人影在乱军之中来去纵横。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依然被七八个貊族士兵包围着,即便是有人死了立刻就会有人补上。看到这个情形,楚凌方才能真切的感觉到绝世武功在战场上用处真的不大,“他想做什么?斩将?”

赵伯安点点头沉声道:“擒贼先擒王。”楚凌摇摇头道:“用处不大,貊族骑兵规矩森严,训练有素。但是中低层的将领在将士中威信和权势不会很高。不存在主将一死军心就溃散的情况。即便是主帅死了,立刻就会有副帅接替指挥的。”

赵伯安点点头,他当然也知道貊族人的习性。貊族人才入主中原不过十几年,并没有完全洗去游牧民族身上的彪悍特性。没有人控制和指挥的貊族士兵一旦失控,说不定会更加危险嗜血。

“貊族人竟然真的这么强。”赵伯安忍不住道。难怪当年天启百万兵马却不是貊族十几万骑兵的对手。这些年,貊族兵马扩充厉害,早就已经超过了数十万之众……想到此处,赵伯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楚凌笑道:“不用担心,我们的人也没有那么弱。只是…不太习惯战场而已。”无论是神佑军还是赵伯安领的禁军,其中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当年曾经从北方南迁过去禁军如今绝大多数年纪都已经不小了。而且让他们面对貊族人,楚凌觉得还不如选择这些对貊族人没有什么太多的认识和经历的年轻人。毕竟,初生之犊不畏虎不是么?若是让那些有心理阴影的老弱病残上阵,说不定还没打就先败了。

楚凌抽出流月刀往前走去,赵伯安连忙叫道:“公主,你怎么什么?”楚凌道:“去帮萧艨一把啊。”

“你不是说……”没用么?

楚凌笑道:“我是说用处不大,而且…对貊族人没用不代表对南军和我们自己人也没用啊。”

话音未落,就看到白衣少年已经如一道利箭射向了前方的乱军之中。赵伯安还想要加她,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混入乱军之中。

后面跟上来的云行月懒洋洋地道:“老赵,别担心。祸害遗千年,她能出什么事儿?”赵伯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苦笑。这些年天启从皇室到朝堂懦弱到了家了,谁能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一个身先士卒的公主殿下?如果公主出了什么事……赵伯安摇摇头,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楚凌以冲入乱军之中,立刻就遭到了貊族人非同一般的待遇。毕竟不是自己人,手里还拿着那么一把刀,一看就是杀伤力不小的自然要抢先解决。不过片刻间就被四五个貊族士兵围住了。楚凌也不在意,流月刀在跟前划出了一个完美地银弧,围着她的貊族士兵立刻倒了一圈。

这一刀固然漂亮,却立刻引来了更多貊族士兵的注意和仇恨。更多的士兵毫不犹豫地朝着他扑了过来。楚凌且战且退,不着痕迹地朝着萧艨的方向移去。

萧艨此时整被一群貊族士兵围着脱不开身。他并没有用平时的佩剑而是不知道何时换了另一把剑。比寻常的剑长一些也厚重了不少,是一把重剑。但是这把剑在萧艨手中却仿佛轻如无物,与平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长剑在手,虽然被一群貊族士兵围着却始终没有人能够近身,反倒是他手中长剑染了不少血。

“嗖嗖!”两支羽箭夹着劲风射向了人群中的萧艨。这并不是乱军之中的乱箭,两支箭同时笔直的射向萧艨,显然是貊族人神射手在乱军之中发现了萧艨这样一个异常的人物。想要远程绞杀以帮助己方的士兵。萧艨被一群貊族士兵缠着,一时间腾不出手来对付这两支羽箭。却也没有太过在意,虽然被围着但是两支箭他也不是避不过去。只是迟迟不能摆脱这些人,让萧艨一时间有些烦躁。

一道白影闪过,只听当当两声羽箭射来的风声骤停。两支分明是从不同地方射来的箭几乎在用一时间被斩落到地上。楚凌随手回身便是两刀将围着萧艨的圈子破开了一条口子。

“公主!”萧艨看到楚凌也是一喜,这几年公主进步神速,论实力已经可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有她相助,自然是要方便多少了。

楚凌点点头道:“走!”

萧艨点点头,两人同时从乱军中一跃而起朝着同一个方向扑去。

“放箭!”貊族军中有人厉声道,立刻有无数的羽箭朝着他们射了过来。不过下一刻,又有羽箭从另一个方向射了过来,但是目标却是那些朝着楚凌和萧艨放箭的貊族人。

“兄弟们,掩护公主和萧将军!”有人一声高呼,身在空中刚刚避开了一轮羽箭的楚凌听出这好像是上官允儒的声音。一瞬间不由得有些好笑,三年前那个文质彬彬还有些刻板的年轻人,竟然也会如**子一般的高呼兄弟了。很快,原本乱军之中地一些人极有默契的慢慢朝着一个方向汇合,当楚凌和萧艨落地地时候正好在他们的正后方。

上官允儒对两人笑道:“公主,放心!后面有我们呢!”

楚凌不由一笑,与萧艨对视了一眼不再顾忌身后飞快地朝着前方而去。

此时,貊族大军后方一个三十七八的中年男子一身戎装手提长刀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身边是一个天启男子,那人看了看前方有些乱了阵脚的貊族兵马道:“将军,天启人想要杀你!咱们换一个地方!”

那中年将领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刀换了一只手握住,目光紧紧地盯着人群中的两个身影,道:“没想到,天启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那些士兵也不错。”

“将军!”天启男子有些着急,道:“那好像是天启前禁军副指挥使萧艨,他现在是神佑军统领。那个少年模样的人,很有可能是…神佑公主。”

“武安郡主?”将领挑眉道。

“是。神佑公主是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将军……还是避其锋芒比较好!”

将领冷笑一声,看了那天启男子一眼,眼神轻蔑地道:“貊族没有不战而逃的懦夫!便是战死,本将军也不会逃走!”

天启男子自然看到了将领眼底地不屑,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紫,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将领也没有再理会他,让人牵过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沉声道:“就让本将军看看,这神佑公主到底何德何能被大将军看中。”

说罢,一提缰绳提着长刀冲向了战场。被抛下的天启男子脸色铁青,好一会儿才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有勇无谋的莽夫!就凭貊族骑兵的战力,未必就会输给这些天启人。偏要自己逞英雄跑上去跟人逞凶斗狠,活该被神佑公主打死!

“军师,咱们怎么办?”旁边,一个南军将领低声问道。

那天启男子冷笑一声,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咱们撤,他自己要找死,咱们犯不着跟他一起赔上性命。”

楚凌和萧艨自然早就看到了那朝着自己冲来的貊族将领,两人连忙后退了几步避开了疾驰而来的马蹄。那将领骑术显然极好,一拉缰绳瞬间便掉过头来,手中长刀一指楚凌道:“武安郡主,来战!”

萧艨提剑就要上前,楚凌却已经明白了那将领地意思,对萧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停手。萧艨皱了皱眉却还是停了下来,楚凌看向那将领,扬声道:“天启神佑公主,楚卿衣。”

“北晋临江镇守将军……札木合。”

楚凌看着高居马背上的将领,“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札木合道:“这一战我非打不可,除非我战死否则你不能入临江城。”说完,就不再理会楚凌直接纵马冲了过来。

楚凌一跃而起,在札木合的马到了她跟前流月刀已经挥了过去。札木合提起长刀迎了上来,双刀相撞札木合往后一仰却依然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楚凌后退了几步在一个士兵的肩膀上一借力再次扑了上去。

骑兵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杀伤力极大,但是对楚凌这样的高手却没什么用处。札木合虽然高踞马背上,但是楚凌全程脚也没有落地,并没有比他矮多少。而坐在马背上却极大地限制了札木合身体的灵活性,纵然骑术再如何厉害又怎么比得上人自身的灵活性。

即便是楚凌觉得札木合的马十分不错,没舍得下狠手最后札木合也自己放弃了马两人重新落入了乱军之中。

札木合握着刀的手颤了颤,一缕血水顺着刀柄滑落了下来。

楚凌站在不远处,流月刀素雅精致银光熠熠。

两人对视了一眼,再一次朝着对方冲了上去。札木合双手握刀,不停地朝着楚凌挥动,楚凌也不闪不避,流月刀毫不避让的一道道挥出,双刀相撞火星四溅,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札木合怒吼一声,终于挥出了竭尽全力的一刀,楚凌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刀同时流月刀也递了出去。刀锋轻巧地划过了他握刀的手,长刀怦然落地的同时流月刀也送入了他的心口。

鲜血不停地从札木合的口中溢出,札木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线,目光落到了插在他心口地流月刀上。

“好…好刀。”

楚凌微微蹙眉,道:“我不懂,你原本不必死的。”如果札木合不主动挑战他而是提前避开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他们今天即便是打败了貊族人也是杀不了札木合的。

札木合有些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道:“临江、第一战…不能、不战而逃……”

楚凌瞬间领悟了札木合的意思,今晚是北晋和天启相隔了十几年之后的第一次交锋。貊族将领不可以避而不战甚至是不战而逃。这种想法,其实楚凌并不太能理解。避敌锋芒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只要以后能够赢回来就够了。明知道没有胜算还非要正面硬刚本就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但是…楚凌心中却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和令人敬畏的品质。即便是他们坚持的东西可能不是所有人都所能够理解的,但是他们依然值得让人尊敬。

“札木合将军,走好。”楚凌淡淡道,后退了两步抽出了流月刀。

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洒在了跟前的地上。

札木合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女,慢慢仰面倒了下去。下一刻,混乱的大军瞬间占据了这一方土地,混战中,双方士兵甚至都没有认出倒在地上那个人的身份。楚凌和不远处地萧艨点了点头,两人转身朝着赵伯安地方向掠去。

这一场混战一直打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渐渐平息下来。

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的战场上尸横遍野,血腥冲天。天边的朝阳都仿佛染上了血色一般,带着几分凌凌的冷意。这一战虽然打得有些艰难,不过他们到底还是赢了。在札木合倒下的那一瞬间,南军的兵马就跑得差不多了。禁军和神佑军倒是在听到札木合死了的消息之后士气大作,又硬生生和貊族骑兵厮杀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貊族人撤退的时候一万人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虽然赢了,禁军和神佑军的折损也同样不少。

楚凌独自一人跨过一具具毫无声息的尸体,走向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士兵们。上官允儒等人正坐在地上休息,所有人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身上脸上满是灰尘和血迹,甚至还有不少伤痕。看到楚凌过来,上官允儒连忙带着几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公主。”

楚凌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动了。

这些士兵都是刚刚从战场上爬回来的,实在是没有力气倒也顾不得这些礼数纷纷又坐了回去。

“你们的人伤亡怎么样?”楚凌问道。

上官允儒一怔,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道:“战死了十三个兄弟,还有二十多个伤了。”

楚凌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上官允儒说得是神佑军的精锐,这些人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精心训练出来的。平时即便是伤了死了一个都要心疼半天,但是昨晚却……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们也已经是所有兵马中伤亡率最低的了。上官允儒勉强笑了笑,好一会儿方才道:“公主不用担心,我们撑得住。上战场…哪有不死人地?我们、我们不是赢了么?”

楚凌淡淡一笑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上官允儒点点头,目送楚凌往前方走去。

萧艨和赵伯安迎面走来,两人都受了一些轻伤。不过相比起上官允儒地无精打采,赵伯安却显得要激动和兴奋得多。眼底的火仿佛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燃烧不尽一般,“公主。”

楚凌点点头,问道:“士兵伤亡如何?”

赵伯安和萧艨对视一眼,萧艨道:“神佑军伤亡近三千人,禁军伤亡六千多人。”

总共算下来等于是昨晚一战就折损了一万人,四分之一的兵马。但是对此楚凌并不感到意外,与貊族骑兵正面硬碰硬,伤亡只是比对方略多一些,简直都可以称之为奇迹了。

但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楚凌还是忍不住心中有些发寒。

她突然真正的明白了那句古诗——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阵江风拂过,楚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

436、不能惹

等到日上中天的时候,大部分的兵马都已经进入临江城安顿下来了。

刚刚打过了这么一场仗,全军上下已经没有力气在继续前进了,必须停下了休整一番。楚凌也并不担心他们会遭遇到貊族兵马的反击,除非前面的余泛舟等人挡不住塔克勤了,不然唯一能够威胁到他们的也只有那溃败的不到两千的貊族兵马和逃走的南军了。但是楚凌并不认为那些南军有胆子在这个时候回头来找他们的麻烦,若是他们有这个勇气当时根本就不会逃走。

楚凌独自一人站在江边,灵苍江江面宽阔,远远望过去还能看到将对面的堡垒上站着的戒备的士兵。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泛起一片淡淡的光芒。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楚凌侧首望过去就看到晚风漫步走了过来。

晚风这些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就连走路的姿态都与当年那个柔弱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倒是有几分雷厉风行地模样,倒是也不愧灵苍江水龙王的称号了。

楚凌微微挑眉道:“你怎么来了?”

晚风看了看楚凌,有些担心地问道:“公主心情不好么?”

楚凌摇摇头笑道:“刚打了胜仗,怎么会心情不好?”

晚风仔细看了看她道:“我倒是不觉得,公主…是觉得死了这么多人……”晚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有些遥远的地方依然隐隐约约有人在来回走动。那是还有士兵正在大嫂打扫战场。晚风一路走过来,看到尸横遍野的战场也并非全无感觉,即便是她这些年也鲜少看到这样的尸横遍野的情形。

楚凌摇摇头道:“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只是……”

晚风看着她,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对我们来说,这些死去的士兵只是千千万万个将士中的一个,就算死了一个立刻就能有十个补上去。但是…对于他们的家人、父母、妻子来说…却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唯一。”

晚风眨了眨眼睛,半晌沉默无语。对于普通人来说,谁想要打仗呢?太太平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么?如果没有当年的貊族入主中原,晚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官宦人家不起眼的庶女罢了。到了年纪就出嫁了,甚至因为血统原因她可能嫁不到很好的人家,但是日子总归是平平淡淡不会有后来那些苦难和折磨。当然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晚风了。

寻常人无法左右时局变化,但是…每一场仗却也切切实实是一个个这些最普通的人堆砌起来的。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血肉,成为了上位者的野心或者说雄心之下的奠基。

晚风眨了眨眼睛道:“公主这是在自责么?”

楚凌沉默了半晌,摇头淡笑道:“你可以称之为……矫情。无论如何纠结,都还是要做的事情…现在做出这样的模样,可不是矫情么?”

见晚风还想说什么,楚凌抬手阻止了她道:“不用担心我,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直面这样的战场…总要稍微有点适应的时间,很快就好了地。打仗和单纯的杀人……总归是不太一样地。”就像是平生第一次杀人…她事先做好了无数的心理准备,动手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连手都没有抖一下。虽然事后有将近一个星期食欲不振,但是之后很快就过了。比起蓝狐和青狐两个没出息地抱着她哭得眼泪横流,简直不要太帅了。

后来青狐问她是怎么几乎毫无障碍的克服这个问题的,毕竟生活在法治社会的她们从小就被固有的法律道德伦理所束缚,主动而清醒地夺取人命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说:相信自己做得都是正确的事情。

这话糊弄蓝狐容易,青狐却是个爱抬杠的,她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做得事情并不是那么正确,杀的人并不是那么该死呢?

当时,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心里暗暗道:“那个时候,你已经不怕杀人了。要么,继续做你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要么…为你认为不正确的事情付出代价。”

“当然啦,我们还是要坚信自己做得事情都是正确的。”楚凌侧首对晚风笑道,“所以,首先要确定,你想要做什么。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不会迷茫。”

晚风点头,“公主说的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追随公主,公主所指地方向,就是她想要前往的方向。

“回去吧,还有很多是要做呢。”楚凌道。

“是,公主。”

两人转身往临江城的方向而去,路过战场的时候空气中依然能够闻到浓郁不散的血腥味。一些士兵正在将地上的尸体抬走,然后清理地面。现在天启虽然已经不热了,却也不能任由尸体随意放置在地上。

临江城里原本还住着许多南军和貊族士兵的家眷,以及一些负责这些兵马日常生活的一些伙夫和匠人。不过在禁军入城之前,大半都已经逃走了。被留下来的大都是那些伙夫和匠人,楚凌只叫人将他们集中看管起来,却并没有让人为难他们。

乱世生存不易,这些人原本也都是天启百姓,他们所求的也不过就是活命罢了。

“公主。”

“公主!”

城中将军府的大厅里,萧艨等人早早地等在了那里,看到楚凌进来连忙站起身来行礼。楚凌已经换回了一身女子装扮,毕竟一个少年被人叫着公主还是挺怪异的。晚风跟在楚凌身后,娴静端庄,倒是半点也不像是叱咤灵苍江数年的水龙王了。

楚凌朝众人点点头道:“大家辛苦了,都坐吧。”众人谢过坐了下来,楚凌看向晚风道:“你也坐下。”

晚风抿唇一笑,顺从地走到一边的空椅子跟前坐了下来。

楚凌看了一眼在座的人,萧艨赵伯安吕将军和上官允儒赵季麟等人坐在左手边,桓毓云行月还有晚风等人坐在右手边,倒是有几分泾渭分明的意思了。

楚凌抿了一口茶,看向众人道:“昨晚的一仗打得很不错,各位可有什么想说的?”

赵伯安沉吟了片刻道:“公主,昨日大捷,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回去向陛下报个信?”桓毓笑道:“昨晚的战事将对岸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怕早就有人去快马即便报回朝中了吧?”

赵伯安严肃地道:“即便是如此,于情于理,公主还是应该主动派人禀告陛下一声才是。也免得落人口实。”看着赵伯安认真的模样,楚凌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我疏忽了,一会儿就派人回去报捷。”

楚凌其实明白赵伯安的意思,都说天高皇帝远,其实却不知道驻守外边的将领的难处。远离朝廷中枢,如果朝中无人不能及时的接触到信息。一旦出了什么事,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向他们这样,如果大了胜仗不派人回去报信,万一被人抓住把柄攻讦,虽然不至于伤了楚凌的筋骨但到底是麻烦。这样的麻烦自然是能避则避。

桓毓自然也明白赵伯安的意思,只是啧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萧艨道:“公主,昨日一战我军损失惨重。如果不及时补充兵力,再往后只怕会兵力不足。”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眼下天启和北晋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眼下这些兵马就是我能够调动的极限了。无论是枢密院还是朝堂上那些官员,肯定不会同意再往北晋增兵的。毕竟…若是被貊族人抓住了把柄,就真的要全面开战了。”

坐在后面的黄靖轩有些不满地道:“全面开战就全面开战,难道我们还怕那些貊族人不成?”昨晚一战,他们可没有输。如果是从前,黄靖轩可能还会有些畏惧貊族人,但是经过了昨晚之后他立刻就发现了貊族人也同样是血肉之躯,并没有他们想象中地那么可怕。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若是给我十年时间,或许不能整顿天启禁军与貊族兵马一战。但是……”

众人齐齐看向楚凌尽是不解,对楚凌还不算了解的吕将军眼中则是多了几分不以为然。身为天启将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天启兵马有什么问题,但是却并不认为楚凌这个公主就能够彻底解决。天启兵马虽多,却战力低下。就是因为军中编制冗杂繁复,多得是尸位素餐之辈。更兼之许多将领兵马之间关系盘根错节,文武不和等等各种问题。陛下和朝中那些大人们这么多年也没能解决地问题,难道一个公主就能够解决?

楚凌道:“可惜,我没有十年时间。所以,只好剑走偏锋了。”

云行月挑了挑眉,请教道:“敢问公主,何谓剑走偏锋?”

楚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那旧患一时半刻治不好也死不了,那就先放着。等我干掉了最要命的再来解决别的问题。”

桓毓和萧艨赵伯安等人互相对望了几眼,这才有些明白公主的意思。公主这是打算抛开庞大的北晋禁军自己干了?但若是如此……“枢密院只怕是不会支持公主的。”

楚凌淡淡一下道:“不用他们出兵担风险,只要应付一下北晋人隔岸观火就可以了,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就算是想要抢功,也得等我们有功劳了再说吧?”

众人无言,等他们的功劳大到连那些人都忍不住想要分一杯羹的时候,公主殿下又哪里还是现在手里只有不大三四万兵马的公主殿下呢?不过……先干掉更要命的,看来公主殿下确实是信心十足啊。

几个年轻人对他们的担心和顾虑丝毫不感兴趣,就连一向沉稳地赵季麟都忍不住问道:“公主,接下来咱们怎么做?是不是要跟上余将军还是往别的地方去?”

楚凌含笑看了几个年轻人一眼道:“先休整。”

“休整?”黄靖轩忍不住怪叫道:“我们刚刚打了胜仗,难道不该一鼓作气攻城掠地么?”

楚凌没好气地道:“跟貊族人交手,每一场都是硬仗,谁给你的勇气一路攻城掠地?先把伤养一养,特别是你…回头破相了回去我可不好跟黄大人交代。”黄靖轩左边脸还肿着一片青紫色呢,幸好没被人直接把下巴给打碎了。黄靖轩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顿时痛的吃呀咧嘴。

楚凌看向众人道:“现在前面有人帮我们挡着,让大家先好好休整。再往前如果和北晋兵马正式接上了可就找不到这么放心的休整之处了。还有士兵的士气也需要安抚,伤亡的士兵要好好安置,这些事情都要辛苦各位了。”

众人连忙起身齐声应是。

等楚凌吩咐了这两天所有人的任务,众人这才从大厅里出来。几个将领都有要事,先一步走了。桓毓等几个跟在后面出来,桓毓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晚风神色有片刻的怪异,侧身道:“晚风姑娘先请。”

晚风偏着头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妩媚的玲珑眼眸眨了眨眼,笑道:“玉公子客气了,玉公子请。”

桓毓微微后退了一步,“还是姑娘先请吧。”

云行月从后面跟上来,有些没好气地瞥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在这里请来请去的干什么?这么宽的路不能两个人一起走么?”

晚风没有理会云行月,只是淡淡一笑道:“如此多谢玉公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姑娘慢走。”

看着晚风离去的背影,云行月微微挑眉一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桓毓。桓毓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做什么?”

云行月笑道:“桓毓,这不对啊。你什么情况?”桓毓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去,“什么什么情况?没情况。”

云行月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不是吧,桓毓。先前你教训我还头头是道的,怎么遇到自己的事情就怂了?说真的啊,我觉得这位晚风姑娘很不错啊。不说这相貌,气质,水龙王啊…你要是跟了她,就不用再给君无欢卖命,真的可以当个混吃混喝的小白脸了。还是说,你觉得她有外族血统?你们玉家没这么苛刻吧?玉家又不指望你传宗接代,你不是还有不少兄弟么?”

桓毓无语,回过头来一脸语重心长的看着云行月道:“云行月,嫣儿来了你知道么?”

云行月一愣,有些惊讶,“嫣…嫣儿来了?我不知道啊…她……”

桓毓道:“跟萧艨一起来的,她一向跟公主关系好,你觉得她为什么没有来见公主?”

云行月眼神有些飘,“我、我怎么知道?”

“呵呵。”桓毓面无表情地发出两声嘲笑。

“桓毓!”云行月有些恼羞成怒地叫道。桓毓扫了他一眼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小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的事情都还搞不定,还有心事管别人?”

云行月道:“说得好像你自己的事情搞得定一样。”桓毓道:“本公子这是貊族未灭,誓不成家懂么?还有…你既然知道晚风就是水龙王,还开这种玩笑。若是被她听到了……云行月,你是想害本公子么?”

云行月愣了愣,仔细打量了桓毓一番道:“这个…晚风姑娘好像给你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啊。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要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桓毓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身后只留下云行月的喋喋不休。

高兴你大爷!活该你孤家寡人没人要!

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不过是汪厉行死得有点惨罢了。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楚凌身上,那桓毓公子是丝毫不会觉得奇怪的,甚至只会觉得大快人心拍手称好。

但是你能想象这样一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看起来美丽温柔而且没什么武功的女子亲手拿着刀将一个大男人给活剐了么?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桓毓公子只觉得不寒而栗,同时再三坚定自己的信念:女人不能惹,神佑公主身边的女人更不能惹!

所以,云行月这混蛋到底是那根筋不对,觉得他敢去招惹那位晚风姑娘啊?

437、援军汇合

谷梁县外不远处的山坡上,葛丹枫正皱着眉眺望着远处的县城。站在他身后的副将有些担心地问道:“将军,小将军说得援兵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啊?咱们这样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法子啊。”

葛丹枫点点头道:“确实不是法子。”却没有回到副将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小将军派人来说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明白,到底哪儿来的援军。但是…葛丹枫皱眉道:“躲在这里只会让士兵士气低迷,不如试试正面迎战。”

副将忍不住想说,那可是貊族骑兵啊,他们能打得过么?

话未出口,目光对上葛丹枫淡漠地眼神副将不由得将话咽了回去。只听葛丹枫道:“整个润州,除了驻守灵苍江的兵马一共也不过两万精锐骑兵,塔克勤不可能将所有的兵马都派来阻挡我们,我们也是两万人,有什么可怕的?”

“……”这个事情能这么算么?副将年纪不算大,对貊族骑兵的战斗力其实也没有多么深刻的认识。只记得少年时的兵荒马乱是何等的可怕。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是对貊族兵马越发的畏惧了。人们总是会更加畏惧一些未知的东西,只要一想到当年百万天启兵马也没能拦得住貊族人入主中原,副将就觉得别说是两万就是二十万兵马他们也未必就赢得了貊族人。

葛丹枫扫了显得有些神思不属的副将一眼,淡淡道:“没事少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貊族人也是人,一刀砍到了脖子也一样会没命。”

副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将军有什么打算?我们要如何正面迎战?”问题是,要真的能砍得上去才行啊。

葛丹枫盯着谷梁县城沉思了良久,“平地交手我们确实很难在他们手里讨到便宜。那就将他们诱进山里来吧。”

“他们要是不上当呢?”副将忍不住问道。

葛丹枫表示他很想换一个副将,心累。

“我们本来就要等待援军,他们不来不是正好?我们就等着呗。”

“……”

虽然余泛舟率领神佑军一登岸就马不停蹄地朝着谷梁县赶去了。但是两地之间的距离却还是让余泛舟花费了不少时间,他总不能不顾一切的一路狂奔过去,到时候别说是打仗了到了地儿还有多少士兵能站着都不好说了。所以余泛舟一路控制着节奏在士兵能接受的范围尽量的赶路,正好遇到了匆匆突袭干掉了拦路的北晋兵马准备前往临江城的韩天宁带着的沧云军。

两军汇合,余泛舟将楚凌的意思转达给了韩天宁,韩天宁虽然也有些不放心思索了片刻还是跟余泛舟一起往谷梁而去了。城主吩咐了一切听夫人的指示。而且余泛舟也算是他曾经的上司,更是朱雀营的前任主将,他的话韩天宁还是相信地。

韩天宁并没有带着整个朱雀营出来,只带了其中最精锐速度最快的两万骑兵,余泛舟带着一万神佑军,两军汇合正好三万人。如此一来,余泛舟心里倒是有底气了许多。沧云城常年跟北晋兵马摩擦恩怨不断,所以沧云军的将领绝大多数都没有天启将领畏惧貊族人的毛病。

如今兵马人数方面不占劣势,余泛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塔克勤也算得上是貊族一员猛将了,能跟他交手无论是余泛舟还是韩天宁都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意。

“余将军!”一行人刚到谷梁附近,就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余泛舟跟神佑军很熟,自然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神佑军中有一群极为特殊的人,都是神佑公主精挑细选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就连余泛舟自己,都曾经被楚凌弄去给他们教授过一些本事。对这些人,余泛舟即便是叫不出名字也有几分脸熟。

坐在马背上,余泛舟问道:“葛丹枫怎么样了?”微微眯眼看了一眼远处,余泛舟挑眉道:“好像交上手了?”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道:“昨天晚上塔克勤亲自到了谷梁县,天还没亮就领兵强攻葛将军所领兵马。葛将军将人引进了山里。”

韩天宁看了看远处一眼望过去尽是苍茫的大山,道:“这个葛丹枫有点聪明啊。”正面在平地上打,靖北军是肯定讨不到好处的。在山林里多少还能挣扎一下。貊族骑兵习惯了横冲直撞,对山林战没那么擅长。

韩天宁有些跃跃欲试道:“余将军,我们也上?”

余泛舟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下道:“葛丹枫有什么话要说么?”

黑衣男子点点头道:“葛将军打算退入山中的一处谷地。那地方易守难攻,如果塔克勤追进去或许还可以伏击。实在是不行也可以固守几日。”韩天宁皱眉道:“山林谷地?如果貊族人放火怎么办?”

余泛舟摇摇头,道:“天宁,放火哪有那么容易。葛将军想必是看过地形的,更何况…这个季节风向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要引火**。”火攻有时候也是一门学问,而貊族人并不擅长火攻。

黑衣男子也道:“余将军说得是,葛将军也说他有把握,不过…还是希望援军能尽管到,塔克勤骁勇善战,性格强势,葛将军那里只怕也拖不了多久。”他就是被葛丹枫拜托来求援的,没想到运气好刚出来就碰到了余泛舟一行人。韩天宁笑道:“放心吧,有我们还怕什么塔克勤?”黑衣男子有些奇怪地看了韩天宁一眼,见他与余泛舟并肩策马身份应该不低,不过他从前好像没见过这位将军。

余泛舟淡淡道:“这是沧云城朱雀营主将韩将军。”

“见过韩将军。”公主可真是神通广大,连沧云军都能搬来当救兵?

韩天宁道:“余将军,咱们走吧。你走哪儿?”

余泛舟看了一眼方才黑衣男子呈上的地图,道:“我带神佑军从南边的山口进去,你带两万沧云城留在外面拦住援军。以及…看到貊族人从山里出来的话……”

韩天宁笑道:“明白,合围绞杀!一万人够不够?要不……”

余泛舟摆摆手道:“你忘了,山里还有两万靖北军。”就算有伤亡,现在应该也还不会太严重吧?

“明白了,出发!”

临江城里,清晨楚凌早早地就起身了。如今在打仗,她也没有带着雪鸢等人自然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洗漱完毕楚凌出了自己暂住的小院往前面走去,才刚走出几步就有一个人影急匆匆的迎面而来。楚凌侧身避开了险些跟自己撞到一起的人,有些无奈地道:“嫣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凌姐姐!”肖嫣儿站稳了身形,欢喜地道:“恭喜阿凌姐姐打了个大胜仗!”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都来了几天了?现在才想起来恭喜我?是知道云行月今天出城去了吧?”

肖嫣儿有些窘迫地望着她,“阿凌姐姐!”

楚凌摆摆手往外走去,一边道:“行了,知道你的难处。再看看吧,云行月说不定就想明白了。如今这世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纠结。”

肖嫣儿点点头道:“阿凌姐姐说得对。阿凌姐姐,萧艨说要我来帮忙。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楚凌诧异地道:“你倒是听萧艨的话,他不发话你就不打算来帮我了?”

肖嫣儿立刻表忠心,“怎么会?我不帮谁也要帮阿凌姐姐啊。”

楚凌点点头道:“行吧,还真是需要你帮大忙。”

“你说你说。”

楚凌道:“这军中啊最缺的就是大夫,一场仗打下来大夫永远不够用。之前我以为准备的已经足够了,但是现在看来还根本不够。”

肖嫣儿眨眨眼睛道:“这个…大夫也不能速成啊。就算是我也学了好多年,而且我医术很一般啊。”楚凌道:“我不医术高明的大夫,只要能够处理外伤的大夫,懂么?”

“懂!”肖嫣儿点头道。之前她和云行月帮着指点过不少军中大夫的医术,甚至就如楚凌所说地只是单纯处理外伤急救的也不少。但是很显然还是不够用,或者应该说战场上大夫永远不会够用。

肖嫣儿想了想道:“光有医术也不行啊,阿凌姐姐,你药材尊准备的够了么?”楚凌点头道:“目前来说是够的,这个你放心便是。”

“那就好,那我去找……呃……”肖嫣儿眨了眨眼睛,望着楚凌。楚凌淡淡笑道:“去找赵伯安吧,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他会安排的。”

“嗯嗯。”

“公主。”晚风从外面走来,看到肖嫣儿有些惊讶地打量了她一番才道:“这位是…肖姑娘?”

肖嫣儿有些好奇,“你认识我?那你是谁呀?你好漂亮啊。”在肖嫣儿眼中,这个跟他们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女子特别好看。雅朵同样也带着异族血统,但是貊族人与天启人的差别远没有晚风这样有着一半西域血统的人能比。

晚风不由掩唇一笑道:“肖姑娘谬赞了,早就听说公主身边有一位小毒仙,又漂亮又厉害。”

肖嫣儿对眼前的美丽女子充满了好感,倒是楚凌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两人的寒暄。看向晚风道:“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晚风点了点头道:“刚刚收到消息,沿江各处驻军已经知道润州临江城发生的事情了。”说话间将一封信递了过去。楚凌不以为然,挑眉道:“他们打算过来为报仇么?”那晚临江城弄出那么大的阵仗,楚凌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能够隐瞒下去。事实上现在才收到消息楚凌觉得貊族人的反应已经比她预料的慢了。

晚风地道:“大批出动应该不会,可能会派出小股兵马试探。毕竟……貊族人就算不拿南军当一回事,但如果把南军水军折腾光了,他们自己的会有麻烦。”楚凌点点头道:“那就要辛苦吕将军了,那些被俘虏的水军尽快将能用的整编。至于不能用的……”

晚风道:“不能用的,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楚凌微微眯眼,“杀了。难道我还要专门建一处地方专门派人看守他们?”

至于这个能用和不能用的标准,自然就是他们有没有做过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楚凌没有动临江城里被留下地那些伙夫和匠人,虽然他们为貊族人服务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助纣为虐。但是那不是楚凌能杀了他们的理由,因为他们大多数也是被迫地,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人人都想要活下去,对于这些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来说,想要活下去从来都不是错。这些百姓甚至都跟前世她们守护的那些人们不一样。他们只是最普通最底层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人教过他们家国天下,他们中绝大多数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对于这些人来说,楚凌认为他们遵纪守法的生活,缴纳粮税,就已经尽到了自己应该尽的所有责任。抛头颅,洒热血,很值得称赞,但不是他们的义务。事实上,没有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环境,是天启皇室和禁军对不起他们。

甚至是那些南军士兵,楚凌也不会大肆杀戮。但是对于那些在非战场的地方对欺凌寻常百姓的人,楚凌也绝不会手软。

晚风点了点头,正色道:“是,公主!”

因为临江城的守军溃败的太快,被留在城里的人们一开始很是恐慌。等到天启兵马进城之后,他们被统一关押在了一个原本驻扎南军的小军营中。虽然没有杀他们,甚至也没有人欺压他们,除了头一天几个管事的统领被带走了以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营中的人心里依然充满了恐慌和焦虑。

闲来无事,许多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自己眼下的处境。可以看得出来,大家都十分的担心。

“那个…天启、天启的将军应该不会杀我们吧?”有人忍不住问出了所有人都担心却都不敢问的问题。

一阵沉默之后,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老者迟疑着道:“应该…不会吧。我们……”虽然这么说,但是显然他自己也不太有底气。他们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如今在天启的将军看来说不定也早就将他们归为敌人了。

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抹眼泪,“我…我不想死啊,我是被人抓来的啊。”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如果说南军勉强还能有点军饷糊口的话,他们这些人就存粹是苦力和奴隶了。每日劳作也只是吃不饱饿不死,什么军饷,自由是想都不要想。而且,如果南军没有用了而貊族人需要炮灰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要被迫上战场。这十几年貊族和天启一直相安无事,年轻一些的人对这些并不了解。但是年老的却知道十几年前貊族刚刚攻入中原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

因此,天启人打过来的时候其实这营中许多人也是暗暗高兴的。但是高兴完了再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却又忐忑不安起来了。

一个中年男子沉默了良久,忍不住道:“要不…咱们跟着天启人吧?他们从对面过来,肯定没有带够工匠和负责杂事的。我们本就是天启人不是么?”

其他人对视一眼,看起来都有些异动。只是……“人家会要我们么?”

年轻人低声道:“我跟人打听过来,听说这次…带兵打过来的是一个贵人。”

“咦?什么贵人?”

“好像说是…什么公主。”

众人一阵无语,中年男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年轻人道:“你是不是被人糊弄了,公主…可是皇帝的女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带兵打仗?”虽然他们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公主是皇帝家的金枝玉叶。别说是公主,就是普通官老爷家的姑娘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真的!”年轻人不服气地道,“我那天偷偷在大营门边上看到了,那些人里面真的有个仙女一样的姑娘。那…那肯定就是公主!”

“那也不可能就是公主领兵啊。”有人毫不客气地道:“说不定、那公主就是觉得好玩,跑来看看的。”

“战场上有什么好玩的?”

“谁知道呢。”

远处大营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众人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大营外望去。只见被关闭了好几日外面重兵驻守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打开了,一行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两个女子漫步走了进来。那群人大多数身披铠甲,只有两三个穿着布衣,却一个个都气势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两个女子更是美貌如花,略高一些的红衣女子生得明艳动人,明明面带浅笑却带着一种令人臣服的威仪。另一个女子却明显能看出不是中原人模样,身形纤细窈窕,容貌带着几分妩媚婉约正抬头与那红衣女子说话。

大营中所有人似乎都被这些人震慑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反应过来应该做些什么。

晚风站在楚凌身边微微挑眉,朗声问道:“这里谁管事,出来说话。”

一阵沉默之后,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其中就有先前和人蹲在一起闲聊的老者。

其中有人壮着胆子,道:“敢问…这位贵人是……”

楚凌道:“我是楚卿衣,天启神佑公主。”

438、出事了!

人群中一阵耸动,站在不远处观望的人们也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公主啊,即便是他们并不知道神佑公主是哪个公主,但是单单只是公主这个名号就足够让寻常小民百姓惊恐不已了。

站在楚凌跟前的几个管事的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没什么章法的朝着楚凌磕头,“公…公主!”见他们如此,其他人也连忙跟着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

楚凌俯身扶住了那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如果是在权贵之间五十来岁其实还算不得多老,但是对寻常百姓来说这个年纪真的已经足够老了。或许他实际年纪并没有那么大,只是外表太过沧桑所以看起来比真实年纪更大而已。楚凌看了看老者道:“老先生念过书?”

这几个管事一眼看过去似乎没什么差别,但是这老者跪下的时候显然是要更加的规范一些应当是学过一些规矩礼仪的,显然不是寻常的乡野村夫。

老者发现扶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那位号称公主的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回答问题?只是有些慌乱地想要后退。楚凌也不在意,轻轻放开了手又将问题问了一遍,“老先生念过书?”

或许是楚凌和跟在她身边的人都并不凶恶,老者总算定了定神冷静了下来。颤巍巍地对楚凌拱手道:“草…草民读过几天书,曾经、侥幸中过个秀才。”

楚凌算了一下时间,这位老先生至少也应该是三十出头甚至更早就考中秀才的。这个成绩自然算不得优秀,但是在非文风鼎盛的偏僻地方的话,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点了点头,楚凌道:“原来如此,既然老先生也是这里的管事之一。我有些事情想要与各位谈谈,可否方便?”众人哪里敢说不方便?更何况这几天下来他们其实更想要知道自己往后的路要怎么走。一直这么拖下去许多人都快要受不了。

“这是自然,公主…公主请。”老者连忙道。楚凌点点头,侧首对身边地人道:“桓毓,晚风,允儒,你们跟我进去。”

“是,公主。”

一行人走进了营中一处还算干净宽大的营房坐下,几个管事的人却不敢坐。前两天他们都被人带出去问过话,但是带去的人和回来的人数量却不太一样,显然是有几个人不知道去了哪儿还是出了什么事了。互相一问,却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即便是这个公主此事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好说话的模样,也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楚凌也不在意,含笑道:“几位坐下说话吧。”众人纷纷谢过,才走到最末位的位置坐了下来。

桓毓偏着头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这些人一番,又将目光扭向了楚凌。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站起身来,道:“公主…不知、公主想要怎么处置我们这些人?”

楚凌淡笑不语,目光落到了上官允儒身上。上官允儒笑道:“处置?这位…说得太言重了。公主率兵北伐是为了收复中原,还天启百姓一个安稳太平的日子。只要诸位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各位还承认自己是天启人,公主怎么会对自己的子民下手呢?”

上官公子出身相府,即便早年性子有那么些不好,但是该打的官腔也是十分精通的。这两年在军中性子被扳回了不少之后,偶尔说话反倒是更加有趣了。

闻言,几个管事都有些震惊狂喜。公主如此宽宏大量,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倒是那老者听明白了上官允儒的话,连忙道:“请公主放心,我等…都是本分人,更有许多都是被貊族人抓来做苦役的。绝不敢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至于公主率军北伐这个事情…读过不少书的老者虽然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此时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在貊族人的爪牙下苟活了十几年,他连自己是个读书人的事情都快要忘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去考虑什么女戒女则了。最多就是觉得,一个姑娘家领兵有些不靠谱罢了。至于一个公主到底能不能成功北伐,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有资格管的。

上官允儒笑吟吟地看着众人道:“这个,我们自然是知道地。今天公主亲自过来也不是为了追究诸位的罪过。”众人看着眼前年轻人脸上和煦的笑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几个没回来的管事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凉意。

“请…请公主吩咐。”

楚凌淡淡笑道:“如今润州战乱,诸位一时半刻只怕也回不了家。大军正在整顿之中,后备处尚缺不少职位,不知道各位可愿意再辛苦一段时间?”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对视了一眼立刻有人道:“愿为公主效劳!”那老者犹豫了片刻,也附和道:“愿为公主效劳。”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晚风、允儒,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晚风和上官允儒站起身来,拱手道:“属下遵命!”

楚凌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桓毓,正准备起身跟他一起离开,外面就传来一阵仓促凌乱的脚步声。下一刻,黄靖轩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踏入房间的一瞬间黄靖轩脚步顿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抛开了犹豫走到楚凌跟前,低声道:“公主,出事了。”楚凌微微蹙眉,黄靖轩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这样未经通报就直接闯进来的事情还从未发生过。显然这个出事了还不是一般的小事。

“怎么了?”

黄靖轩走近了楚凌,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闻言楚凌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黄靖轩的声音极低,整个房间里也只有桓毓听到了他的话,微微皱眉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楚凌站起身来,看向晚风和上官允儒道:“这里交给你们了。”

两人也都是一愣,连忙恭声应是就看到楚凌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出什么事了?”上官允儒蹙眉,有些奇怪地道。他还没有见过公主脸色这么难看的,肯定是出了大事了。晚风也有些好奇,不过她倒也十分沉得住气,“就算有事也有公主和玉公子处置,咱们还是先办好公主吩咐的事情吧。”

上官允儒看了晚风一眼,点了点头。他跟晚风并不熟悉,不过也隐约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份。倒是半点也没有看不起晚风的心思,毕竟…这位可是连桓毓公子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啊。如今他们就在灵苍江边上,好歹也算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楚凌带着人出了营地,方才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靖轩低声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先前逃走了两万多的南军。屠了距离临江城一百多里外的一处小镇和附近的两个村子。”听到这个消息,黄靖轩也吓得不轻所以才顾不得许多赶紧来禀告公主。谁都没有想到,那些南军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楚凌神色冰冷,脸色铁青,问道:“死了多少人?”

黄靖轩道:“一个小镇加上两个村子,总归有两三千人吧。具体的数字还不得而知。”

楚凌闭了闭眼睛,沉声道:“这次是我们失策了,根本就不应该放那些人离开。”溃逃的乱军祸乱百姓自古以来都不是稀罕事,更不用说是那些助纣为虐的南军了。驻守灵苍江的南军跟寻常驻地的南军还不一样,他们都是从最早被貊族人攻占的地方而来地,有一些早年甚至跟着貊族兵马一起与天启禁军交过手。

如今临江城失守那些人必然不敢回去见拓跋梁,只能沦为草莽或者干脆反了北晋。但是…楚凌确实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直接屠了整个镇子。

桓毓也早就收起了往日的嬉笑变得凝重了起来,沉声道:“这也怪不得你,咱们先前根本没有能力拦下那些南军。若是真让他们狗急跳墙拼个鱼死网破,只怕是……”

黄靖轩小心翼翼地看了楚凌一眼,低声问道:“公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传令,赵将军留守临江城。萧艨点齐五千神佑军骑兵,准备出发!”

黄靖轩道:“公主是想要……”

楚凌冷声道:“难道任由他们到处乱窜?你说他们为什么屠杀百姓?”

“粮食?”桓毓微微蹙眉道,两万兵马所需要的粮食不在少数。区区一个镇的粮食并不足以支撑几天,如果那些人依然还是那样的作风的话只怕很快又会有惨剧发生了。

“还有。”楚凌沉声道,“如果等到他们投靠了什么人或者干脆自己打出反抗北晋的旗号来,再动手就麻烦了。”

黄靖轩和桓毓都了然,若是那些人真的打出了反抗北晋的旗号,他们再对他们动手的话只怕会招来全天下人的非议。那些人不会知道那些畜生做了什么,只会看到神佑公主打压背的反抗貊族的力量。到时候舆论可就对他们大大地不利了。

“是,公主。我这就去!”黄靖轩拱手,飞快地转身朝着神佑军驻扎地地方跑去。

楚凌侧首看向桓毓,道:“桓毓公子,临江城就劳烦你先看着一些了。”

桓毓微微挑眉道:“不用我跟公主一起去么?”

楚凌微微摇头道:“不用,桓毓公子还是坐镇临江城吧。”

桓毓有些不放心,“赵伯安虽然是武将,但也是书香世家出身,官场上那些东西他都懂,就算平京派人来了他也能应付过去。你只带五千骑兵,速度倒是够快了,但人数上只怕不占上风。”

楚凌道:“若是只拼人数,当年天启何以会一败涂地?如今临江城兵马太过混杂,南军,水军,禁军,神佑军,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赵伯安一个人未必应付得了。你和上官允儒晚风三人留下看着他们一些。”

桓毓无奈,只得叹了口气道:“一切小心。”

楚凌淡淡一笑道:“放心。”

神佑军早已经习惯了楚凌素来雷厉风行的作风,等到楚凌回到住处的时候萧艨已经点齐了兵马等在城门外了。楚凌跟赵伯安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临江城。

萧艨点的五千神佑军都是骑兵,行军速度自然很快。跟着楚凌一起出发的除了萧艨还有黄靖轩和赵季麟。看着楚凌有些冷漠的神色,众人都知道公主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一路风驰电掣第二天下午就到了一个被屠了的村子附近。

“公主,前面就是第一个被屠了的村子。”跟在楚凌身边的黄靖轩低声道。

楚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村子,此时正是傍晚十分,一天劳作的百姓应该回家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一派安宁和煦的景象才是正常的村子应有的模样。但是此时,他们却只能看到一座座破败的房屋,没有炊烟更没有人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靖轩甚至觉得自己能够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按理说…这村子里死的人绝不会有那日战场上死的人的多,更何况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

但是那日在战场上黄靖轩都没有觉得这么难受过。

楚凌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所有兵马原地休整,我们过去看看。”

“是,公主!”

萧艨往身后挥了挥手,马背上的士兵齐齐下马各自找地方喂马休息。楚凌和黄靖轩等人则继续策马往那沉寂在暮色中的小村子走去。

一靠近村口,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句尸体。地上,墙上,台阶上,到处都是溅开的血迹。如今这个世道,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惨剧也很少会有官府的人来管的,因此即便是已经过了两三天了这些尸体依然躺在地上没有人理会。

若是放在十几年前,这样悄无声息消失的村镇甚至是城池都有不少,但是这几年却已经渐渐地少见了。

“公主。”看到楚凌站在村子中央出神,赵季麟走了过去有些担心地低声唤道。

楚凌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回过了神来道:“让人进来,将这些人遗体都收殓了吧。”

赵季麟看了看楚凌,见她确实没什么问题方才躬身应道:“是,公主。”

“去吧,不用管我,我没事。”楚凌对赵季麟摆摆手道。

“属下告退。”赵季麟躬身应道。

439、子民

“什么人?!”身后不远处黄靖轩突然神色一变厉声道。站在不远处的萧艨闻言身形一闪就朝着黄靖轩看的地方扑了过去,片刻后才听到他咦了一声却没有动作。楚凌回头看向两人问道:“怎么了?”她并不担心这个地方会藏着什么刺客之类的人,即便是有也没什么用处。只见萧艨俯身,从草丛里将拎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啊啊啊!”被萧艨拎在手里的是一个身形矮小消瘦的孩子。蓬头垢面浑身褴褛甚至都看不出来是男是女。只是萧艨显然是惊吓到了他,他在萧艨手中奋力的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发出宛如野兽一般的哀嚎声。

黄靖轩有些震惊,“是个孩子?”

楚凌快步走了过去,对萧艨道:“萧将军,放下他。”萧艨点点头,将那孩子放到了地上。只是手才刚放开就立刻有抓了回去,因为那孩子在他放开的一瞬间立刻就往外面冲去,速度竟然还相当的快。刚刚才得到自由一下子又被抓住了,那孩子立刻如被困的小兽再次叫了起来同时对着萧艨又踢又打还想要张嘴咬人。萧艨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颚,才让他咬不了人了。

楚凌走到他们身边低头去看,这孩子脸上也是脏兮兮地几乎看不出来本来面目。但是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凶狠,恶狠狠地瞪着楚凌仿佛是在警告她不要靠近。

楚凌对他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那孩子并没有因此领情,甚至趁着萧艨松开她下颚的机会低头就要去咬楚凌。楚凌有些惊讶,伸手捏住他的小脸不让他动弹,迎接她的自然是那孩子一双喷火的眼睛。

“好凶悍的小鬼。”旁边的黄靖轩也抽了过来忍不住道。楚凌看了看四周道:“不会有别的孩子跑到这种地方来,他应该是这村子里的孩子。”而且惨剧已经发生了好几天了,这孩子竟然还在这里没有离开。闻言,黄靖轩也立刻闭了嘴看向那孩子的目光满是同情和怜悯。楚凌拍拍孩子的脑袋,轻声道:“不怕,不会伤害你的。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小孩显然还是听明白了楚凌的话,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依然充满了警惕。楚凌站起身来对两人道:“我们先出去,另外让人看看,这村子里还有……”黄靖轩不等她说话,就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总还是要看看的。

楚凌带着小孩出了村子,一离开村口那孩子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楚凌按着他清洗了一番之后才发现,这孩子竟然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看着眼前穿着从村子里的人家中找出来的布衣正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一边警惕地望着自己的孩子,楚凌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了口气。

黄靖轩等人再也没有找到别的幸存者了,这个原本还有七八十口人的村子里现在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了。楚凌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小孩子是怎么独自一人在这个遍地尸体和血腥的地方待了好几天的。

等到小姑娘吃地差不多了,楚凌才挥挥手让人将她跟前的东西撤了下去。小姑娘恶狠狠地瞪着撤走了她的吃食的人,到底没有敢真的扑过去。她虽然还小,却也已经明白了她打不过这些人。就连那个看起来最和善的人她都打不过。

楚凌和善地朝她招招手,小姑娘并没有动只是缩在角落里盯着她。楚凌轻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将她抱起来。六七岁的孩子按说已经有些分量了,但是这孩子却轻地容楚凌皱眉。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几天饿着了,如今北地的天启人鲜少有胖的,小孩子大多也是瘦骨嶙峋。只是怀中这个孩子显得更小更瘦,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你叫什么名字?”楚凌轻声问道。

“……”小姑娘沉默不语,只是一双黑黝黝地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楚凌。因为太过消瘦,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也格外的黝黑。让这孩子看上去并不那么好看,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有些吓人。

楚凌搂着她,轻声道:“别怕,没事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小姑娘依然不语,楚凌道:“你放心,那些害死你爹娘的坏蛋,我会帮你报仇地。”

楚凌并不指望一个孩子明白什么是报仇,只是她也不知道该跟着孩子说些什么,“我让人送你去一个安全地地方好不好?那里会有人照顾你,保护你,也不会饿肚子。你好好地长大,以后……”

楚凌说了很多,但是那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头。直到楚凌低头发现她已经在自己的怀中睡着了。低头看看怀中的孩子沉睡的容颜,楚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这几天只怕不仅没得吃也没有睡好,能撑得这会儿已经着实不容易了。

抱着小姑娘起身走到一边的床榻边将她放下,楚凌拉好了被子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那孩子拽在了手中。不由愣了愣,楚凌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公主。”帐子外面传来赵季麟的声音,楚凌轻声道:“进来。”

赵季麟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孩子不由楞了一下。楚凌问道:“怎么样了?”赵季麟道:“先前被屠的两个村子离得不远,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另外…前面探路的人已经查到了那些南军的下落。”

“哦?”楚凌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声音却依然轻柔,问道:“在哪里?”

赵季麟道:“据此五十里外,有一座寨子。不是土匪寨是一些山民住的民寨,位置有些偏,而且易守难攻。可能是因为这个被那伙人看中了的。”楚凌冷声道:“一个寨子最多也不过数百人,两万人进去怎么安置?”

赵季麟道:“我们派去的人潜入进去探查过,那寨子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地方大,那些人想要在那里安营扎寨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不过他们的粮食不够,恐怕很快就……”

楚凌打断了赵季麟的话,“哪里寨子里的人怎么样了?”赵季麟一顿,没有说话。楚凌抬起头来,道:“直说。”

赵季麟闭了下眼睛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山民素来彪悍,不比平地上的百姓。那些人闯入寨子遇到了反抗。那些人也都…死了。”

楚凌沉默半晌不语,赵季麟看着楚凌有些担心地道:“公主……”

“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好生休整,明早拔营。”楚凌道。

赵季麟躬身应是,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忍不住问道:“公主,我们行军的话这孩子只怕是受不住。公主打算如何处置?”楚凌微微蹙眉,她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她肯定不可能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必然都会四处征战,别说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就算是一些大人也未必受得住。不过…到底是送回平京,沧云城还是就近送到信州楚凌却有些犹豫。沉吟了片刻,楚凌道:“派人送去沧云城吧。”

赵季麟其实觉得还是送回平京更好一些,毕竟一江之隔短时间内至少绝不用担心战乱。而且有公主府照看也没有人敢欺负这孩子。不过显然比起平京公主还是更放心沧云城一些,赵季麟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楚凌倒是难得地解释道:“我若是让人送她回公主府,只怕难免要被朝堂上那些老头子盯着,对她没什么好处。”

“公主说的是。”赵季麟点头道。

第二天,楚凌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眨了下眼睛,楚凌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伸手捏捏小姑娘的小脸道:“醒了?饿不饿?”小姑娘并不说话,楚凌也不在意从床上坐了起来道:“起来洗个脸,咱们去吃早膳好么?”

小姑娘也跟着坐了起来,望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道:“盼儿。”

楚凌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你叫盼儿么?真是个好名字。我叫阿凌,叫阿凌姐姐哦。”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道:“阿凌。”

楚凌点头摸摸她的小脑袋道:“真聪明。盼儿,来!咱们去洗脸吃早饭。”

似乎因为睡了一晚上,小姑娘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楚凌渐渐地从她口中问出了一些话来。这孩子叫朱盼儿,因为这个村子就叫朱家村,村子里的人大半都是姓朱的。至于为什么叫盼儿,因为她娘已经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了,想要一个儿子。只可惜,她还没有弟弟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家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楚凌没有问她。去问一个才六岁的孩子这样的问题,楚凌着实是做不出来。

等到他们用过了早膳之后,神佑军的士兵已经将村子里所有的遗体都收殓入葬了。没有人知道这些人生前的姓名,即便是问盼儿她也说不清楚。最后便将所有人都合葬在了村后面一块靠山的空地上,立下了一块简陋的石碑上书——朱家村村民之墓。楚凌带着盼儿亲自到坟前上了香,赵季麟黄靖轩等几个神佑军的将领也跟着楚凌一起上了香。

楚凌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墓碑,目光淡淡地扫过了站在墓前的众人。

好一会儿淡淡地声音方才在坟前响起,“看到这座坟了么?在北晋…还有千千万万跟他们一样,甚至连个坟都没有的百姓。他们…都是当年被我们抛下的人。”

人群中一阵哗然,几个年轻人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楚凌。

楚凌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发现他们的目光一般。一手牵着盼儿的小手,回头看着墓碑道:“我知道这次来北地各位是怎么想的,扬鞭策马,挥斥方遒,醉卧沙场男儿当如是。但是…我不是这么想的。六七年前,我第一次离开上京南下的路上,也遇到过一次跟这次差不多的情况。不过那一次死的人并不算多,因为…在那之前那个村子里的人就被糟践的差不多了。之后一路南下,也遇到过许许多多个没落了的荒野村落。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楚凌对着众人笑了笑道:“当然了,当时我并没有想过头一天我会带着兵马回到这个地方来。当时我只是在想…抛弃自己的百姓,让他们过的如此凄惨。这个国家…真的有必要存在么?这些将领士兵,他们真的还算将领还算是士兵么?天启……天启真的还存在有骨气的男人么??

“公主!”旁边的萧艨忍不住低声提醒道,这话有些过了,若是让人传了出去即便是身为公主也是大不敬的罪名。

楚凌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目光落在低下了头的众人身上。

“看看这个孩子,她现在是孤儿了。这次的事情,不仅仅是那些南军穷凶极恶。同样也是因为我的无能,如果我能够在临江城拦下所有的南军,那么……这次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楚凌道。

黄靖轩眼睛有些红,他朗声道:“公主,这不是你的错!是…是我们无能!”他们的兵力并不输给北晋人多少,但是他们的战力却远不如貊族人。

楚凌道:“我没有追究谁对谁错的意思,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无法弥补就要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还请各位看着眼前这座坟,仔细想一想要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以及…还要不要让那些人继续肆意横行,制造出更多地惨剧。我希望各位记得,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如今北地属于北晋,但是……当你们的脚踩上这一块土地的时候,它就重新属于天启了。而站在你们身后的百姓,都是天启的子民。”

“是,公主!谨记公主教诲!”众人有志一同齐声道。

440、潜入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逢巨变,盼儿虽然有些粘着楚凌却也很乖巧。楚凌说送她走,她也没有哭闹乖巧地点头应了。楚凌虽然有些不放心,却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带着一个孩子行军吧?只得嘱咐送盼儿会沧云城的人一路小心一些,还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城主府总管连着给君无欢的信一起让人带回去。

说好了等过段时间就回去看望她,楚凌一行人方才看着盼儿被人抱上了马背往沧云城的方向而去了。

送走了盼儿,神佑军就立刻开拔启程朝着目的地而去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再去看那个被那些南军屠戮过的小镇。用黄靖轩的话说,不宰掉那些畜生他们那儿有脸面去见那些无辜被杀的人?

另一边山林中的寨子里,往日里幽静安宁的寨子里如今却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在寨子最重要一座以别处高大一些的屋子里,一群人正在里面饮酒作乐。大屋子后面,一个光线幽暗的灶房里,几个伤痕累累的女人正在忙着生火做饭。

灶上的锅里正炖着大块大块的肉和骨头,另一边的案板上也拜访了许多的食材。在这样的世道,灶房里能有这么多的东西每一个女人只怕也应该心满意足了。但是此时屋子里的几个女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甚至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和绝望。

如果可以,她们想必很愿意撒一大把毒药在锅里,将外面那些畜生都毒死。可惜,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山民,原本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寻常日子,在貊族人的高压统治下凭着地形艰难很少有貊族人愿意来勉强能过一点安稳日子。但是就在几天前,这些人冲进了她们的家里,杀掉了寨子里的青壮,抓走了幼小的孩子,奴役她们这些老弱妇孺。她们不仅要为这些畜生做饭洗衣,一些年轻的姑娘更是遭遇悲惨。

她们怨恨,但是这样的世道…她们又能如何呢?老天怎么就没有来收了这些畜生!

“好了没有!将军叫上菜了,磨磨蹭蹭又想挨揍了是不是?”门外传来粗鲁地敲门和呵斥声。站在灶前的女人连忙抹了眼泪,哑着嗓子道了一声,“来了。”

手忙脚乱地开始从锅里将炖好的肉骨头盛进旁边一个木盆里,有些吃力地想要端起来。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打上了她的手背,“我来吧。”

陌生的声音让女人不由得一愣,抬头看着不知道何处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人。坐在一边生火和打扫的女人也都愣住了,这灶房并不大但是她们却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灶房里的。

而且……

“你……”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女人们自然认识寨子里的每一个人。眼前的女子身形修长高挑,脸色却有些暗沉,看上去似乎不怎么起眼但是一双眼睛却又十分明亮。被她看着,女人不知怎么的心中就突然升起了一股委屈地想要倾诉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女人对她们笑了笑,伸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几个女人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只听那女子道:“别怕。”然后便端起灶上那一盆肉骨头走了出去。等到她走到门口了,那女人方才回过神来,“唉?你……”

女子回身看了她们一眼道:“没事。”

看着女子出去地背影,几个女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坚定的光芒。虽然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做什么地,但是肯定跟那些畜生不是一路人,她们也绝对不能出卖她。

楚凌穿着一身普通山民女子的粗布衣服,脸上早就被云行月亲自做了易容,半点也看不出来原本的美貌出众。一眼望过去,肤色暗沉还有斑点,五官寡淡甚至还有些难看。云行月的易容术跟青狐扮什么都惟妙惟肖不同,楚凌也没有点那个技能,他的重点是让人认不出来不引人注意。

楚凌此时的肤色斑点甚至都不是画出来,而是吃了云公子提过的药之后的真实模样。这样一副模样,自然没有人能慧眼识珠看到神佑公主隐藏在皮囊之下的绝色美貌,甚至比原本土生土长的山寨姑娘还要不起眼。至少,从厨房出来一路上,她已经得到了好几个人嫌弃的目光。

大屋的正房里此时正热闹得很,一进门一股浓烈地酒香就扑面而来。楚凌一眼扫过去,屋子里大约有十来个人,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坐在他下手的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这个人楚凌倒是见过,那日与札木合交战的时候,她似乎看到过这人站在札木合的身边。这两个人显然就是这些人做做主的人了。其余人虽然年纪身形模样各异,但是却也隐隐是以这两个人为主的。

楚凌端着东西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仿佛东西太重难以承受又像是畏惧屋里的人不敢动作太过一般。其实,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拖延时间而已。

屋子里的众人早就喝过了几轮酒了,并没有人在乎一个低头耸肩的女人。就算有人开始感兴趣,但是在看到她满脸的斑点和实在有些不太好看的相貌时也全无兴致了。

“将军,咱们是不是该先派人去试探一下了?”那儒衫中年男子开口道。

坐在主位上的人不以为然道:“咱们这么多人肯去投靠,靖北军岂有不收的道理?听说那个叫葛丹枫的在谷梁县跟北晋人僵持着呢,等他们再打两天,咱们再去帮忙。到时候……”闻言,在座的几个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说不定咱们还能捡个便宜,要是干脆干掉北晋人和靖北军……”

那中年男子皱眉道:“靖北军盘踞信州声势不小,又跟沧云城关系不错,没有必要招惹他们。沧云城兵强马壮肯定看不上咱们,还不如直接投了靖北军,凭咱们的兵力,将军的地位想必也不会低。”

那将军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投靠别人哪有自己当家做主快活?”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他们这些年给貊族人装孙子,如今好不容易自由了自然不想有人管着他们。一个将领站起身来道:“要我说,咱们就在这里占山为王。那靖北军不就是山贼出身的么?他们能干的咱们凭什么不能干?如今润州这地界靖北军,还有那些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天启人,貊族人只怕也没有功夫管咱们了。最后便宜了谁好不好说呢。”

中年男子道:“两万兵马需要多少粮草,咱们可撑不了多久。”

说话的功夫,楚凌已经将东西放到了最前面的桌上,然后开始收起了桌上已经空了的盘子。那中年男子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过见这女人长得平平无奇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便将目光淡淡移开了。

“军师有什么计划?”那将军问道。

中年男子笑道:“葛丹枫手里,应该有不少粮草。”其他人都是一愣,“军师的意思是……”中年男子道:“按照将军的意思,等葛丹枫再跟貊族人打两天,咱们就带人去投靠。到时候……”给了众人一个阴恻恻地眼神,众人顿时了悟。

假装投靠葛丹枫,然后…趁着他跟貊族人交手元气大餐,干掉他!

“军师英明!”

楚凌端着一大堆空盘子往外面走去,眼眸微垂掩去了眼底的一抹杀机。

深夜,依然亮着灯火地房间里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远处的床脚边蜷缩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正在默默垂泪。她脸颊一边又红又肿,另一边眼角下也青了一块。看向床上那男子的目光充满了仇恨,同样也满是畏惧。

一声极轻的响动从身后传来,女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的窗口多了一个人。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却在看到那人的动作的时候用力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不过这一番动作还是惊动了床上的男子,他突然睁开眼睛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你做什么!”

女子站起身来,连连摇头颤抖着道:“没…没干什么……”

男子疑惑地扫了她一眼,一个柔弱无力手无寸铁的女子实在引不起人太多的戒备,更不用说这个女人此时还满脸泪水双眼通红。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道:“不想死就安分一点!”女子惶恐地点了点头。中年男子中午下午喝了不少酒,本来就很困了,很快便又躺了下去沉沉地睡了过去。看着他顺过去,那女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看向站在窗口的人。

楚凌含笑对她点了点头,漫步走到了床边。她行动间没有丝毫的声音,自然更不可能惊醒已经睡过去的男人。

女子迟疑地望着她,并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楚凌坐在床边对那女人一笑,然后伸手捏住了那中年男子的喉咙。那中年男子立刻惊醒过来,抽出枕边的匕首刺过来的同时张口就想要叫。楚凌一只手捏住了他握着匕首的手,捏着他喉咙地那只手一用力,叫声立刻就哑在了嗓子里。中年男子惊恐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女子,他见过这个女人,下午的时候这个女人去大堂里上过菜!

只是此时,喉咙被别人捏在手中。那明明纤细地手指捏着他的手腕却让他分毫动弹不得。中年男子虽然只是个军师,身手比不得别的将领但到底是个大男人。被一个纤细的女子这么捏着毫无反抗之力,他立刻明白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人。

眼底立刻露出了祈求之色。

楚凌对着他微微一笑,虽然她此时的模样笑起来并不太好看。

“想知道我是谁?”

男子连忙点头。楚凌低声道:“告诉你也无妨,免得去了黄泉之下还要做个糊涂鬼。天启、神佑。”

话音未落,男子猛然睁大了眼睛。但是下一刻,他手中的匕首就插上了他自己的心脏。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心口和唇边溢出,整个人都有些微地抽搐起来。他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天启…神佑、公主?!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楚凌握着他心口匕首的手却是一拧。匕首在他心口一搅,更多的血涌了出来。中年男子睁大了眼睛片刻间就没有了生息。

楚凌随手抽出了匕首在他身上擦干净,看向站在床边的女子。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后退了两步却始终咬着自己手不肯叫出声来。楚凌起身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有地方躲不起来么?”女子有些茫然地望着她,楚凌又问了一边,“等下这里有点危险,找个地方躲起来,懂么?”

这次女子听明白了,连连点头道:“后、后面,有地窖。”

楚凌点点头道:“躲起来,天亮之后再出来就没事了。”说着,楚凌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她,轻声道:“拿着防身。”

“你……”女子迟疑着结果匕首道:“你…跟我一起?”

楚凌对她含笑摇了摇头,伸手理了一下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别怕,很快就过去了。记得,等天亮之后再出来。”

女子点了点头,正想要离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握着楚凌刚刚给他的匕首走到床边,朝着躺在床上的尸体狠狠的扎了几刀。楚凌一刀下去要了那中年男子的命,却半点血迹也没有沾上。这女子自然是个生手,几刀下去血花四溅就连她自己脸上都溅了不少,整个人倒像是比方才的怯弱畏惧更多了几分生气。

楚凌并没有阻止她,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女子静静抓着手中的匕首,泪水滑落与脸上的血迹混在一起顺着下颚滴落。

不远处,传来嘈杂地声音。楚凌对那女子道:“躲起来!别出来,懂么?”

女子紧紧地抓着匕首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往里间跑去。楚凌淡淡地扫了一眼床上的尸体,一闪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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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自保和杀敌

楚凌出去的时候整个山寨里都已经乱了起来,到处都是慌乱奔走的人。不远处更是隐隐传来金戈之声。楚凌没有多加理会,直接朝着山寨最中央那座大屋而去。

突然闹出了这么么大的动静,那些南军将士除了真的醉死过去的以外,自然不可能还有人睡得下去。楚凌还没有走进就听到有人有人高声叫道:“军师在哪里?!”正是之前在大堂里见过的那个南军将军的声音。

此时他一只手提着刀,看起来像是一只暴跳如雷地猎狗,“快派人把军师叫过来!”又吩咐身边的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招惹本将军!”

楚凌靠在有些阴暗地角落里,偏着头打量着那人。外面的事情用不着她操心,有萧艨和赵季麟等人在,她今晚的目标就是解决掉这个南军的主帅以及那个可以出谋划策的军师而已。这个任务显然比她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什么人?”那将军突然扭头看向楚凌藏身的所在,厉声道。楚凌微微挑眉,也没有再隐藏下去,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看到躲在角落里的竟然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女子,那南军将军也是一愣,片刻后方才厉声问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杀你啊。”

“是你捣得鬼?”那人脸色一变厉声道。楚凌思索了片刻道:“大概吧,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她真的没做什么,最多也就是将这些南军的兵力布置情况通知了萧艨等人而已。那人冷笑一声,神色有些狰狞地道:“胆子不小!给我拿下!”

周围的士兵听到将军的命令,齐喝一声纷纷朝着楚凌扑了过去。楚凌轻笑一声,随手抽出了流月刀便迎了上去。如果是那军师在场的话,他可能就会发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子手中的刀正是先前在临江城外斩杀札木合的那一把。但是很可惜他已经死了,而眼前这位南军的主将却早早地远离战场中心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楚凌与札木合的那一战。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将楚凌放在眼里,更多的只是愤怒。

直到片刻后,围攻楚凌的南军士兵已经到了一片,而被围攻的人却半点没有受到伤害不说甚至可称得上写意。这让他愤怒的同事却也惊骇不已,直到自己是遇到了高手了。

“将军!将军不好了!”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过来禀告。

“什么事!”

那士兵道:“军师…军师被人杀了!”那南军主将目光狠狠地射向人群中的楚凌,“是她?”

外面地打斗声越来越近,那将领也隐隐有些着急起来了。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来了多少人。但是能够这么快就攻入山寨中,想必人不会少。阴恻恻地扫了楚凌一眼,那人并没有选择冲上去而是转身带着人朝着后面去了。楚凌自然看到了他想要开溜的模样,一刀挥开了身边围着的人楚凌袖中几道暗器激射而出目标正是那转身而去的人。

那人既然能成为南军主将自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暗器还未射到他就已经躲开了。不过楚凌原本也不是想要用暗器伤他,不过是为了阻挠他离开罢了。只是这一瞬间地停顿,楚凌已经摆脱了围着自己的士兵一闪身掠到了他前面挡住了去路。

楚凌笑吟吟地看着那人笑道:“这位…呃,什么将军,就这么走了多不好意思啊?不如打一场再走?”

那人瞪着楚凌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凌淡淡道:“找你算账的人。”

那人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算账?找我算什么账?我与你无冤无仇,姑娘这帐似乎算的有些过了。”楚凌似笑非笑地道:“离开临江城之后,你们做了什么将军该不会是忘了吧?”

那人脸色一变,仔细打量了楚凌一眼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为了行侠仗义不成?”楚凌冷声道:“你不用知道有什么关系,只需要知道我要杀你,就够了。”

那人咬牙,冷声道:“你当本将军真怕你不成?”

楚凌嗤笑了一声,一言不发提刀就朝他劈了过去,对于这种人说什么话都是多余地。楚凌既不打算招降,更不打算留下他的命,自然也不必废话了。

等到萧艨等人带着人冲入山寨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了。

远远地萧艨和云行月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楚凌。在她跟前不远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看着都不像是寻常士兵。其中最靠近楚凌的一具尸体正是那南军主将的人。萧艨与云行月对视了一眼,难怪他们昨晚的进宫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得多,原来军中好几个将领都早早死在了公主的手中。那些南军士兵本就是乌合之众,再加上死了将领就更是一盘沙场了,可不是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么?

“公主。”萧艨拱手道。楚凌侧首看向他们点点头道:“辛苦了,怎么样了?”

萧艨道:“启禀公主,那些南军残余已经退出了山寨往后山去了,不过寨子里的人告诉我们,后山是一处绝路,他们逃不出去的。我让黄靖轩和赵季麟去追了。”

楚凌点点头道:“让人收拾一下,看看寨子里还有多少人,看着怎么安排吧。”

“是,公主。”萧艨低头看了一眼被一刀切断了脖子的南军主将,半点也不觉得同情。这些**害起无辜的百姓来丝毫不觉得愧疚心软,那么到了被更强的人杀了的那一天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萧艨转身办事去了,云行月走到楚凌身边站定,道:“我方才看了一下,这村子里……青壮男子几乎都被杀光了。留下的只有一群老弱妇孺,哦…孩子也没剩下几个了。”那些人显然很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老弱妇孺没什么用处,但小孩子长大了却是有可能会找他们报仇的。只留下了几个孩子要挟那些女人,剩下的都死了。

楚凌沉默不语,云行月也难得的没有多话。他知道楚凌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要是一个不小心撞到枪口上可就倒霉了。

“姑…姑娘!”几个女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显然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还是让他们有些畏惧的。但是看了看站在屋檐下的楚凌和云行月,那几个人却还是鼓起了勇气走过来也不管地上的血腥和污秽,一矮身跪倒在了楚凌跟前。楚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要扶她们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起来?”

那几个女子中就有昨晚楚凌见到的那位,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依然还紧紧握着那把匕首看起来似乎与昨晚的柔弱有些不一样了。她看向旁边的尸体,也没有了恐惧的神色在一群有些慌乱的女子中倒是显得镇定了许多。

或许…这些天以及昨晚的经历确实足以让一个女子彻底改变。

“多谢姑娘为我们报仇!”几个女人不肯起身,只是对着楚凌连连磕头。

楚凌心中暗暗苦笑,若不是因为我没有拦住那些南军,又哪里有你们这一番无妄之灾?这样的一番感谢,实在是让楚凌羞愧的无地自容。

“各位不必如此,若不是我们…没能及时解决这些人,诸位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灾祸。应该是我对你们赔罪才是。”楚凌低声道。旁边的云行月微微蹙眉,他并不太赞成楚凌此时说这些。但是既然已经说了也没有什么法子了。

那些女人愣了愣,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寻常妇孺,自然也不会知道距离他们上百里外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

“姑娘不要这样说,那些畜生又不是姑娘派来的。若不是姑娘替我们报仇,我们这些人只怕一辈子也报不了仇,更脱不了苦海。”

那抓着匕首的女子望着楚凌道:“外面的士兵我们也听出去的男人说过不少,这些畜生盯上我们是他们作恶,是我们太弱了,不是姑娘的错。”

楚凌叹了口气,问道:“各位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几个女人都有些茫然,好好地寨子如今成了这个模样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寨子里肯定是不能住了,但是出去的话又能去哪儿呢?

楚凌想了想,道:“各位若是放心,可以往临江城去。临江城地广人稀,自然有地方安置你们。而且,临江城靠近沧云城,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可以前往沧云城或者南渡天启。”

几个女人互相对望了几眼,其中年纪最长的女人小声道:“我们想与其他人商量一下。”

楚凌点头道:“自然,这是大事。诸位若是不愿意长途奔波,我也可设法将诸位安置在附近的地方。”

“多谢姑娘。”

几个女人相互搀扶着走了,那握着匕首的女子却留了下来。楚凌看着她问道:“姑娘,可还有什么事情?”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却在看向楚凌的眼神的瞬间变得坚定起来道:“我…我能不能留下?”

楚凌一怔,有些不解地道:“姑娘的意思是?”

那女子道:“我想学…”她挥了挥手中地匕首道:“我想变得跟姑娘一样,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杀……”迟疑了一下,她道:“杀死敌人。”楚凌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蹙眉思索了片刻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女子道:“我叫桑儿,十七岁了。我…我没有家人了。”

楚凌看着她,“习武很辛苦的,而且…你不怕死么?杀敌…并不是只有敌人会死,死得也有可能是你。”

“我会努力的!”叫桑儿的女子道。

楚凌道:“你去收拾东西吧。”

桑儿眼睛一亮,知道楚凌这是答应自己了。连忙拜道:“多谢姑娘!”

“去吧。”

看着桑儿有些跌跌撞撞的离开,云行月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安置她?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楚凌看了他一眼道:“四年前,晚风也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云行月想说,这个桑儿跟晚风可不太一样。晚风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出身,那容貌气质以及能力可不是单纯靠几年时间恶补就能补得出来的。但是这个桑儿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寻常农家女子,若不是突然遭逢不幸,她这辈子几乎都不会见到真正的血腥。

楚凌悠悠道:“生在这个世道,还能怎么办呢?只要肯努力,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云行月摇摇头道:“你若是将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说不定要比她学了个半吊子最后死在别人手里强得多。”

楚凌侧首看着云行月,沉声道:“云行月,我不会强求这世间每一个女子都自立自强,拿起刀来杀人,跟男人一样上战场。但是我也不会阻止任何一个想要自己站起来的女人,只要她有这个意思,不管她能学到什么地步我都愿意教她。”云行月挑眉道:“哪怕你明知道她将来很可能会因此而死?”

楚凌沉吟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是,如果这是她的选择的话。”

云行月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楚凌的想法,或许是神佑公主自己太过强大了,就希望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一样?但是,像神佑公主这样的女子普天之下又能有几个?绝大多数女人的归宿依然还是相夫教子平淡一生。姑娘不仅跟晚风不一样,跟肖嫣儿,祝摇红甚至是玉霓裳都不一样。

楚凌从屋檐下走下来,淡淡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因为药效渐渐淡去,她的肤色和脸上的斑点已经渐渐消失。只是易容过的面容依然显得平淡无奇,但却仿佛被淡淡地光芒包裹着,让人忍不住瞩目。

楚凌笑道:“我没有非要让女子如何的想法,每一个时代…都有适合的生存方式。我既没有改天换地的能力也不打算开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如果是几十年前,女子最好地归宿自然是一生平安。但是…如果那些强求女子无能的男人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她们了,那么是不是也没有资格要求她们了?她们除了站起来自己保护自己,还能怎么样?随波逐流任人欺辱么?我不会强求每一个女人都这样,但是云公子也不该轻视任何一个想要自立的女子,是不是?”

云行月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或许你该跟君无欢聊聊。我觉得,你们才是一路人。”

楚凌闻言不由得一笑道:“这话倒是不错,至少君无欢不会用男人和女人来为人做区分。”

云行月挑眉,“那他怎么分?”

楚凌道:“有能力的和没有能力的,盟友和敌人,品德高尚的和品德败坏的,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吧?”

“……”

442、塔克勤

解决掉了那些南军,楚凌并没有立刻启程回临江城,而是留下萧艨善后自己带着云行月赵季麟等人直接去了谷梁县。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葛丹枫等人正驻扎在谷梁县外不远的地方与貊族兵马对峙。因为先前余泛舟和韩天宁及时赶到,打了塔克勤一个措手不及倒是让他们小赢了一场。

塔克勤虽然是貊族人,却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领兵并不浮躁。一战失利之后并没有气急败坏,反倒是固守谷梁县城,一时间倒是让他们也拿他无可奈何。

“公主!”看到楚凌,葛丹枫三人都很是欢喜。葛丹枫原本并不知道楚凌想要做什么,等从余泛舟口中得到消息之后沉默了半晌没说出话来。虽然他们一直觉得小将军很厉害,但是这次却依然还是让他吓了一跳。如今看到楚凌出现在这里,很显然是临江城的局势已经安定下来了。

楚凌摆摆手道:“不必多礼,辛苦三位了。”韩天宁年纪最小,见楚凌的次数也是最少的。倒是一点儿也不怕生,笑道:“公主言重了,都是咱们分内的事情。”楚凌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笑道:“韩将军,又见面了。”

韩天宁眼睛一亮,“公主还记得我?”韩天宁自然是见过楚凌的,不过那时候他身份还不高并没有什么机会到楚凌跟前说话。之后他接掌了朱雀营,楚凌也去过沧云城几次,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韩天宁又别军中的事情弄得晕头转向,倒是真没有什么机会说话。

楚凌笑道:“朱雀营主将,年少有为怎会不记得?”

韩天宁顿时兴奋起来,也顾不得葛丹枫和余泛舟还在场,就说起君无欢吩咐他来帮忙的事情。还不忘替自家城主多多的美言几句,毕竟城主和夫人长时间地聚少离多,对夫妻感情终究是不那么好的。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是要为城主分忧的。

楚凌也觉得这个年轻很有趣,君无欢敢将朱雀营交给这么一个跳脱的年轻人,可见韩天宁也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众人入了大帐各自坐定,楚凌方才问起了目前谷梁县的形势。葛丹枫蹙眉道:“塔克勤想必也知道,眼下两军实力相当…我军说不定还要略强一些,他固守谷梁县不出,只怕是在等待援军。”

楚凌点点头,看向余泛舟问道:“泛舟,你怎么看?”余泛舟微微蹙眉,道:“若说实力…眼下我军确实略强于北晋人。不过公主也知道,我们……”他们兵马不少,而且沧云军的战力也未必输给貊族人,但是弱点也不小。

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他们的兵马太混杂了,靖北军,神佑军,沧云军,如果是各自为政还好,现在都聚在一起只怕听谁指挥都是个问题。这并不是三个主将协商好了就可以顺利交接,下面的人听不听指挥谁也说不好。这也是余泛舟三人明知道塔克勤在等待援兵也没有急着进宫的原因。

撑着下巴思索了再三,楚凌问道:“三位有什么想法?”

韩天宁一向只关心打仗,对着上面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道:“公主说怎么办我们朱雀营就怎么办!”城主说了,听夫人的!

余泛舟瞥了他一眼道:“沧云军公主不用理会,主要还是靖北军和神佑军以及…禁军。”

沧云军本来就是来帮忙的,这事儿过了还要回去,用不着他们费心思整合。葛丹枫看了一眼余泛舟道:“说到底…还是因为公主和小将军的身份不为人所知。只要公主将身份昭告天下,靖北军自然便会臣服于公主。至于两军私底下的事情…就只能慢慢磨合了。”

余泛舟蹙眉道:“现在公布身份的话…公主,天启那边准备好了么?”

楚凌托着下巴道:“都这么多天,北晋人应该也差不多要知道消息了吧?就算要瞒着也瞒不了多久了…”余泛舟微微挑眉,“那咱们……”

楚凌摇摇头道:“先干掉塔克勤!”看了一眼在座的三人,楚凌道:“要是连塔克勤都干不掉,天启那些被貊族人吓破了胆子的老顽固怎么会支持我?”余泛舟与葛丹枫对视了一眼,双双点头,“公主说的是!”韩天宁道:“公主,那咱们打?”目光望向谷梁县城的方向,貊族人守城,他们攻城也还是很有趣的,就让他来看看貊族名将守城的本事到底有厉害吧。

塔克勤是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早年他曾经追随拓跋兴业征战天下,也算得上是战功赫赫。后来转而投入了拓跋梁麾下,也颇得重用。拓跋梁登基之后将他派来驻守润州,塔克勤自然知道润州的重要性以及危险性。

比起北晋别的地方,夹在沧云城和靖北军之间,一条江对岸还隔着天启的润州简直就是处在被人三面包抄的境地。不过塔克勤并不在意,这几年驻守润州与沧云军虽然算不上相安无事倒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冲突。塔克勤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带兵攻打沧云城与晏凤霄一战,也设想过他自己率兵攻破信州的情形。跟沧云城比起来,靖北军那一群只能算是乌合之众,若不是有沧云军牵制只怕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但是,塔克勤却没有想到,最先动手的竟然会是一支不被他看在眼里的靖北军。

看着各处源源不断而来的战报,塔克勤的眉头也不由深锁起来。数日之前,靖北军将领狄钧已经带人攻破了昌顺,正在一路往西南直奔润州府城而去。这并不足以让塔克勤担心,无论是狄钧的兵力年纪还是过往地战绩都不足为虑,他已经布置了足够的兵力拦截他的去路。

但是谷梁县葛丹枫这一支兵马却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预计最多日他就可以灭掉葛丹枫部的,谁知道…半路上突然又杀出两支兵马,甚至还让自己吃了个不晓得亏。只一交锋塔克勤就感觉到了,这两支兵马的战力明显跟靖北军不可同日而语。其中有一支正是跟他打过不少交道的沧云军!

沧云城果然是个祸害!无论在哪儿都能看到他们插一手!现在沧云城自己都被朝廷大军攻击,竟然还有功夫分出兵马来支援靖北军?!

而更让塔克勤揪心不已地是,临江城被人攻破了!

塔克勤绝不相信攻破临江城的会是靖北军,靖北军根本就抽不出那么多人手来。那么……不是沧云军就只能是对岸了!

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塔克勤眼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意。

如今润州的局势对他们来说非常的不妙,不知不觉间润州地界上竟然已经进驻了那么多的兵马。而南军……若不是临江城的南军临时避战而逃,临江城的驻军或许还不会惨败,札木合将军也不是战死!那些南人果然是不能信任地,只希望,陛下能够尽快派人来支援才好,不然……

“将军。”一个将领快步走了进来沉声道。

塔克勤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启禀将军,城外的靖北军开始向西南,东北两个方向移动。”

塔克勤微微眯眼,道:“哦?想要兵分两路攻城?”谷梁县城的城楼比寻常县城要高一些,但是也远远比不上润州这样的府城。但是,靖北军也并没有什么大型的攻城器械,所以这些天两军方才如此对峙。现在看来,那些南人是按耐不住了?

“让人警惕一些。”

将领有些不解,“将军,咱们不迎战么?”貊族人普遍不喜欢防守,他们更习惯的是进攻。

塔克勤沉声道:“那里面至少有两万沧云军,我们有多少人?南人不可信,札木合将军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想起之前传来的消息在临江城战死的札木合,那将领也跟着点了点头道:“末将明白了。”塔克勤点头道:“去吧,援兵很快就到,到时候再收拾那些南人!”

“是,将军!”

目送那人出去,塔克勤盯着眼前的地图眉头却皱地更紧了几分。兵分两路…谷梁县城依山而建虽然有四个城门但是真正能摆开兵马的也只有正东门而已。这些南人将兵马分送到西南和东北…是想要做什么?难道他们已经有了攻城的器械?

这不可能!靖北军本身就没有那些大型的攻城器械,之后来支援的沧云军全部都是轻骑兵,总不可能是临时做的吧?前方的探子一直都在盯着那些南人,并没有发现他们有大肆修造的痕迹。

那么,他们是想要干什么呢?

塔克勤的目光突然落到了地图上的一个点上,能让站起身来,“不好!来人!”

塔克勤盯着地图,眉宇间怒意勃发。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想要攻城,而是想要…绕开谷梁奔袭润州!

不过片刻间,就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将军!”

塔克勤厉声道:“传令众将,立刻来见!”

看着传令兵出去,塔克勤皱着眉看着地图心中又稍安了几分。润州城的兵马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而且有副将留守,一时半刻…那些南人想必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即便是如此,谷梁县也不能久留了。若真的是想要奔袭润州,那么现在谷梁县外面还留有多少兵马?这些南人…未免太过狂妄了!

平京皇宫里,永嘉帝看着刚刚送上来的折子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大殿中的内侍宫女见状都暗暗松了口气。陛下都已经闷闷不乐好些日子了,自从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的越发的烦躁不安,如今看来果然是想念公主殿下了。这么?公主刚刚派人送了信回来,陛下就高兴起来了。

“陛下,襄国公求见。”门外,侍卫恭声禀告道。

永嘉帝心情大好,连忙道:“快,快让他进来。”

襄国公走进大殿就看到满面喜色的永嘉帝,不由一笑道:“看来陛下已经得到消息了。”

永嘉帝微微扬眉道:“你竟然也收到消息了么?”襄国公道:“现在只怕公主和赵伯安的折子都已经到了枢密院了。”军中的消息自然还是要走官方渠道的,皇帝陛下手里这个只是公主殿下写给父亲地私信。永嘉帝满心欢喜地道:“还是卿儿有能耐,你瞧瞧这一出手就拿下了临江城!”

襄国公也要有些感慨,点头道:“陛下说的是。”这次拿下临江城公主可没有用别的外援,完全是靠禁军神佑军和天启水军。可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启还是第一次答应了北晋人,怎么能不让人心情振奋?

永嘉帝站起身来道:“朕要下旨嘉奖三军!还有卿儿!你快帮朕想想,朕要如何嘉奖卿儿才合适?”

襄国公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陛下,嘉奖的事情稍后再说。”

永嘉帝微微皱眉,“这是为何?”

襄国公道:“陛下忘了么,这事儿…可未必就真的人人都会高兴。”

永嘉帝并不是忘了,只是太过高兴一时间没想起来而已。当下也微微沉下了脸,咬牙道:“这次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不管怎么样,朕也不能让卿儿的心血白费了!”

襄国公点头道:“陛下英明。”

正说话间,外面就传来了侍卫的禀告,上官成义等一干大臣求见。这会儿早朝结束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些人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成群结队的入宫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永嘉帝冷哼一声,道:“宣!”

片刻后,七八个文官走了进来,后面甚至还跟着两个武将。众人齐声参拜,“臣等叩见陛下!”

永嘉帝微微挑眉,扫了众人一眼方才道:“起。众位爱卿这个时候进宫,所为何事?”

站在最前面的上官成义和朱大人垂眸,眼观鼻子鼻观心,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略靠后一些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方才有一人站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等是为了神佑公主而来。”

443、可悲的现实!

“为了卿儿?”永嘉帝挑眉道:“所为何事?”

大臣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是明白永嘉帝这是在明知故问。幸好永嘉帝也明白,这种招数根本没有什么用处,这么一问不过是故意恶心这些老头子一下罢了。很快便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笑道:“诸位是为了临江城的事情?”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如果陛下装疯卖傻的话,他们还要费一番功夫。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臣站出来,拱手道:“陛下,公主殿下无故发兵攻打北晋,破坏两国和平。这是要给天启招来滔天之祸啊。还请陛下明鉴。”旁边,襄国公有些不悦地道:“张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公主怎么就给天启招来滔天之祸呢?”那位张大人并没有退让的意思,直视襄国公冷声道:“难道不是?公主无故对北晋出兵,若是北晋人追究起来……”

襄国公冷笑一声,“北晋人追究起来?北晋人追究起来又如何?原来张大人不是我天启的臣子而是北晋的臣子么?不管什么事都要先看看北晋人的脸色才行?”

张大人气得脸色通红,指着襄国公怒道:“你…你血口喷人!”襄国公倒是不疾不徐,挑眉道:“那不知道张大人是什么意思?北晋是我天启敌国,公主殿下出兵为我天启夺回临江城,张大人不仅不高兴,还出言攻击。难道张大人觉得临江城是北晋人的地方,我天启不该收回?”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张大人怒道,他当然不是说临江城就该属于北晋,而是他们现在……

“张大人对陛下和朝廷忠心耿耿,襄国公这话过了。”眼看张大人撑不住了,旁边立刻有人出来救场。一个才五十出头的官员也站了出来看向襄国公道。襄国公平时都是温和的性子,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今天竟然是火力全开,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襄国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大人的意思是,本官才是那个叛国背主,想要陷天启于危险之中的人?”

那王大人皱眉道:“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着还要吵下去,永嘉帝皱了皱眉沉声道:“好了,有什么好吵的?打了胜仗是好事,难不成非要打败了你们才高兴?”

“……”陛下,这不是打不打胜仗的问题,而是这场仗根本就不应该打!

“上官大人,朱大人,你们怎么说?”眼看说过襄国公也劝不动永嘉帝,几个人立刻将主意打到了上官成义和朱大人身上。上官成义皱着眉,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回答问题。朱大人倒是直接一些,皱眉道:“打了胜仗…总是好事。各位大人是个什么意思?”

众人一听就觉得不妙,什么时候这朱大人竟然站到了神佑公主那边?如果有枢密院站在神佑公主一边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张大人长叹一声道:“朱大人,我等并非不念着故土,不想匡扶山河。但是…你看咱们和北晋、兵败连年只会令百姓受苦。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年,公主如今贸然发动战事,到时候…北晋人若是越过灵苍江,谁人能挡?更何况…公主一介女流,陛下宠爱使她坐拥神佑军兵马远超亲王所能有。可不是让她用来肆意妄为地。她今天可以不等陛下和枢密院的命令擅自出兵,明天就可以……”

明天就可以什么张大人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座的人却都明白他话中隐藏的含义。襄国公脸色微变,冷冷地扫了张大人一眼。站在对面的上官成义听完了那张大人的话方才抬起头来,慢悠悠的道:“张大人…这话,有些过了啊。不管怎么说,公主殿下拿下临江城也是有功。若是按照张大人的意思,公主不但无功反而有过?若是如此……以后还有哪位将军敢为天启效力?毕竟有战功的公主都要被惩罚,谁还愿意上阵杀敌?”

张大人怒道:“上官大人,你明知道本官不是这个意思,本官的意思是……”

“好了!”永嘉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们说说如今的局势该如何处置?”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王大人道:“启禀陛下,以臣之见我们应当让公主即刻撤军,收回神佑军兵权。在派人前往上京与北晋人和解。”知道神佑公主是永嘉帝的心头肉,即便是心中对楚凌十分的不满,王大人也没有说出让永嘉帝惩罚神佑公主的话。

“不可。”襄国公断然道:“貊族人睚眦必报,拓跋梁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我们若是自动示弱,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王大人迟疑了一下道:“必要时候,做一些让步也可以。如今貊族人正在与西秦和沧云城对峙,未必有功夫与我们为难。”

襄国公冷笑道:“王大人既然知道貊族人未必有功夫与我们为难,为何还要我们先一步低头示弱?公主仅靠两万神佑军和禁军就能够拿下临江城,天启并非没有一战之力!”王大人睁大了眼睛道:“难不成襄国公的意思是我们与北晋人开战?”襄国公点头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天启这些年退居江南是为了养精蓄锐,不是为了给各位养老了。如今西秦和沧云城尚且与北晋人为敌,我天启还有偌大的疆土和上百万将士,难道还要继续龟缩不成?”

“这……”王大人一时语塞。旁边立刻有人道:“襄国公说得倒是容易,当年天启也有百万之众,还不是……”

这话一出,御书房里顿时一片凝重寂静。现在能够站在御书房里的人,多半都是当年跟着永嘉帝从上京逃出来地。当年的貊族人确实是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和心理阴影。当年天启的百万大军绝不比现在的差,但是在貊族兵马的铁骑下依然一溃千里。如果输了的话……只要一想到貊族兵马南渡,到时候整个南方也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的情形,许多人心中都忍不住抖了抖。

还没开始准备打仗,就先胆怯了,这仗又怎么能打得起来怎么能打的赢?

“襄国公说得未免太轻而易举了,真要是跟北晋人打起来…万一……到时候如何收场?”

襄国公扫了那些人一眼,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跟这些人说什么都没用,因为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

上官成义轻咳了一声道:“是不是要出兵毕竟是见大事,也不是咱们几个人就能议出结果来的。不如还是留到朝会上商议?至于北晋人那里…暂且先等等,既然他们还没有派人来,咱们也用不着太过着急。就如方才王大人说得,他们忙着对付西秦和沧云城,未必愿意这个时候跟咱们翻脸。”

其他人虽然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张大人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那神佑公主那里又当如何?”

永嘉帝问道:“卿等想要如何?”

张大人迟疑了一下道:“至少……要先将神佑公主召回来吧?临江城那边…若是一时还无法决定是否撤兵,先派个将军过去接替便是。公主毕竟是个女子,总是在外面奔走都终究是不妥。”

若是往常,永嘉帝定然也很想要女儿赶紧回来陪在自己身边的。但是现在永嘉帝却不这么想了,卿儿实在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更何况永嘉帝同样也知道靖北军和沧云城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关系,他虽然不善于战事却也多少了解一些,自然比这些坐井观天的老臣更明白如今润州的局势。如果将卿儿召回来……

永嘉帝摇摇头道:“神佑军既然交给卿儿了便是她的,朕没有出尔发尔的道理。更何况…临江城毕竟是她打下来的,只怕眼下局势还不稳,先看看再说。”

“陛下!”

永嘉帝道:“够了!这件事就先这样!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你们都退下吧!”

皇帝都亲口下逐客令了,这些大臣们自然也不能是死赖着不走,只得默默拱手告退了。

出了御书房,一行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最多地目光还是落到了上官成义和朱大人的身上。方才众人都察觉到了,这两位的意见似乎跟他们并不太一致。上官成义也就罢了,虽然早几年跟公主闹得挺难看的,但是现在人家儿子被公主扣在神佑军好几年也没见上官成义说什么指不定早就和解了。但是朱大人就有些奇怪了,公主擅自出兵明显是触犯了枢密院的权威,朱大人竟然丝毫都没有不悦的意思?难不成朱大人也……

一时间,众人看向两人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疏离和不悦。上官成义两人虽然应该算得上是朝堂上实权最终的两位文官了,但也并不表示他们可以一手遮天。如果得罪了朝堂上下所有的官员和世家的话,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上官兄,朱兄,方才两位是什么意思?”有人忍不住问道,公主领兵出征,不仅仅是和北晋的问题,更有另一件让他们十分在意的事情……女子怎么能领兵?不仅领兵出征还打赢了貊族人,以后该不会是就准备要登基为帝了吧?天启的文臣可以允许皇帝无限制的宠爱一个公主,却绝不会允许一个女皇的存在。

上官成义和朱大人对视了一眼,上官成义道:“张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大人不悦地道:“神佑公主…上官兄别告诉我,你真的同意让神佑公主领兵打仗!这让我天启男儿还有和面目见人?”

上官成义垂眸,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仔细想想…连国土都丢了,被人从北方一直追到南方苟且偷生不都活下来么,还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更何况…他儿子在神佑公主手里,就算是为了上官家的将来,赌一把有又如何?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上官成义面上却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对着几位笑道:“各位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一些。”

“上官兄这话怎么讲?”

上官成义叹了口气道:“不管各位承不承认,这一次公主拿下临江城也是我天启这么多年前所未有过的大胜利。陛下爱女情深,正是兴致勃发的时候,岂能高兴各位给他泼冷水?这消息也瞒不住,早晚是要传出去的。到时候举国上下都知道公主殿下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咱们却将公主召回甚至夺去兵权,各位让天启百姓怎么想?”

见张大人要说话,上官成义抬手阻止了他道:“那些寻常百姓可听不明白张大人说得那些权衡之术存亡之道,难道张大人还能一个一个的跟他们解释?他们只知道,刚刚有人打败了貊族人,咱们就撤销了兵权将人召回,是嫉妒人家的战功。再说了……咱们派去接替公主的人若是做得好也就罢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张大人,各位大人,想想看天下的百姓还有文人要准备骂咱们?”

别以为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怕貊族人,事实上大部分年轻的读书人反倒是比寻常百姓更加热血。因为他们懂得少,自然也不了解那些局势问题更没有朝堂上官员们的顾虑。年纪轻轻一腔勇气还有满心的爱国热血。真闹起来,比武人还麻烦。

“这个……”众人神色委顿,神色间多了几分迟疑。上官成义说得这个问题,倒也不是空谈。

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读书人到时候说不定就要诋毁他们陷害忠良,嫉贤妒能之类的。谁还没有年轻过?在座的自然都知道那些疾世愤俗的年轻人是个什么模样。

朱大人呵呵一笑,点头道:“上官兄说得不错,老夫也是这个意思。各位大人不必担心,这事儿一时半刻也坏不了,咱们何不先看看再说?何必徒惹陛下生气最后却连个好名声都捞不着?神佑公主既然觉得她能行,那就让她自己去做吗,咱们不给兵马也不给粮草。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让她回来收回神佑军兵权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陛下那里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人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北晋那里……”

朱大人袖手道:“北晋啊…北晋人如今急着收复西秦,又有沧云城和靖北军之祸,咱们若是肯退一步他们只怕是巴不得如此吧?但咱们若是先一步示弱,让北晋人以为咱们怕了,只怕他们得寸进尺。各位大人…须知道,每一次与北晋和谈,咱们给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啊。有这些钱,干点什么不好?”

“……”这话,好像也没错。

好说歹说,总算把几个人都劝出了皇宫。上官允儒和朱大人对视一眼但笑不语,深藏功与名。

御书房里,永嘉帝愤恨地道:“这些人、整天就知道之乎者也,一点小事恨不得立刻跪在北晋人面前求饶。朕要他们干什么!”

襄国公坐在一边喝茶,淡定地道:“陛下不用担心,朱大人和上官大人那里想必不会有问题。”

永嘉帝皱眉道:“若是咱们现在全面出兵……”

襄国公摇摇头道:“除非陛下有把握凌塞外各部都袖手旁观甚至倒戈相向,否则…只怕胜算也不大。而且…朝堂上那些人只怕也不会同意出兵的。”

说来也是悲哀,名为皇帝却无法做到真正的乾纲独断。哪怕永嘉帝想要全力一战,朝堂上那些人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而且天启本身问题就不少,天启兵制的问题,各地兵马之间的关系,将领和将领之间勾心斗角,文官和武将之间的问题。襄国公都不敢确定将天启几十万大军派过去到底是攻打貊族人还是给人添乱的。最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天启军中竟然都没有一个堪称能够独当一面地大将。

谁来领兵?

永嘉帝叹了口气,“难道就让卿儿在北晋…咱们就这样看着?”这样说着,永嘉帝都觉得万分羞愧。

襄国公道:“公主想必也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帮不上忙,至少别添乱。只要北方的局势慢慢扭转,朝堂上这些人的态度自然也会渐渐变化的。

这很可悲,但这就是现实。

良久,永嘉帝方才长叹一声,“罢了,就这样吧。”

444、杀了谢廷泽!

距离润州千里之外的上京,刚刚收到从润州传来的消息拓跋梁直接砸了御书房桌面上一个他平时最喜欢的砚台。御书房里的众人顿时吓了一跳却谁也不敢出声,生怕一出生就让陛下将新中怒火倾泻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拓跋梁咬牙厉声道:“立刻让…众臣入宫议事!”思索了一下,拓跋梁还是道:“让百里轻鸿也一起来。”

“是,陛下!”内侍匆匆起身出门传旨去了,书房里拓跋梁神色阴沉地盯着放在跟前桌面上地信函咬牙切齿,“永嘉帝、沧云城、靖北军!”

另一边后宫中,祝摇红和素和金莲正悠然的坐在金禾金莲宫中的小花园里晒太阳。看着素和金莲懒洋洋地蜷缩在秋千里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咪的模样,祝摇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即便是相处了这么久,祝摇红觉得她依然不够了解这位塞外来的金莲公主。

她平时看起来似乎脾气不太好,甚至在拓跋梁跟前都不太客气的模样,导致拓跋梁平时除了必要的敷衍连看都不想看到她。她也并不在意,甚至十分的悠然自得。但是在她前面,素和金莲又表现的十分随意,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的恶形恶状,似乎也笃定了她不会拆穿她一般。两人各怀心思,这几个月下来竟然相处地不错。

似乎发现了她在打量着自己,素和金莲睁开眼睛慵懒的打了个呵欠道:“摇摇,干嘛这样看着人家啊?”

祝摇红抽了抽嘴角,好奇地看着素和金莲道:“公主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素和金莲眨了眨眼睛,“担心什么?”祝摇红道:“公主不担心自己在后宫的处境么?大皇后那里,对公主可是早就颇有微词了。”素和金莲无辜地道:“我担心这个干吗?你这个宠妃不都还好好的么?更何况,我有哥哥啊。”

提起素和明光,素和金莲十分得意。祝摇红无语,有个了不起的哥哥确实是相当大的本钱。至少…只要呼阑部存在一天,素和明光还是塞外狼主,素和金莲就永远不用担心自己在后宫里的地位。即便是她什么都不做脾气也不好,拓跋梁也不能太过冷落了她。

祝摇红耸耸肩,行吧,这原本也不关她的是,素和金莲也不是真的傻子。

“听说狼主要回来了?”祝摇红挑眉问道,“狼主可真是疼爱公主,这才多久看来还是不放心公主啊。”之前素和明光回了一趟塞外,原本以为他身为塞外狼主日理万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这才没多长时间就听说素和明光又要回来了。

素和金莲轻哼一声,给了她一个“你太天真了”的眼神。祝摇红但笑不语,她当然知道素和明光是为什么离开又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公主。”殿外,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进来,走到素和金莲身边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祝摇红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祝摇红很识趣地准备站起身来,笑道:“公主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素和金莲摆摆手道:“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罢。”侍女想了想,还是道:“方才陛下在御书房发了脾气,这会儿好像已经将朝中的重臣和宗亲都召进宫了。”

素和金莲饶有兴致,“知道出什么事儿么?”

素和金莲的侍女还是十分靠谱地,点头道:“听说是润州那边出了什么事,好像…又有人起兵了。”北晋这几年都不太平,不说盘踞在信州和的靖北军和从来就没有消停过的沧云军,各地小股的叛军也时不时的起来闹事。

素和金莲有些扫兴地摆摆手道:“这不关咱们的事儿,别管了。”

“是,公主。”侍女恭敬地退了出去,素和金莲看向祝摇红笑道:“看来最近又要不太平了,摇摇,你猜皇帝会派谁去平乱?”

祝摇红对金莲公主的称呼已经无语了,难得纠正淡定地笑道:“这个么…谁知道呢,北晋名将如云还怕找不到几个平乱地?再不济…也还有国师大人这样的绝世高手啊。”

素和金莲不以为意,“国师武功是厉害,不过也未必就能打得过我哥吧?”祝摇红有些好奇,“难道素和狼主有意前往润州?”其实祝摇红更好奇的素和金莲和南宫御月的关系。拓跋梁政务缠身,又被素和金莲的表现所遮蔽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却瞒不过祝摇红和她在皇宫内外无孔不入的眼线。虽然说拿公子的实力窥探这些事情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南宫御月毕竟也是公子吩咐要密切关注的人,她多关注一些也不为过吧。

祝摇红是不知道素和金莲为什么会跟南宫御月搅和到一起,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只是看这两人的模样也不像是对对方有情的模样。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勾搭在一起?

素和金莲道:“没有啊,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难道你觉得南宫御月比我大哥厉害?”

祝摇红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这个还真是不太好说。”

从素和金莲宫中出来,祝摇红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宫中,只是带着侍女漫步在宫中的御花园里。跟在她身边的侍女都是跟随她多年的心腹,自然明白祝摇红在想些什么。

一个侍女上前一步低声道:“听说陛下也招了百里驸马入宫,公主可是在担心昭国公主?”

祝摇红微微侧首道:“昭国公主最近怎么样了?”

拓跋明珠如今也的身孕也已经有将近五六个月了,不过只从之前拓跋梁下旨让她好好在家养着之后拓跋明珠就鲜少在出来走动了。虽然如此,祝摇红却并没有放松对拓跋明珠的注意。自然知道拓跋明珠这几个月的状态越发的不好了。

女子怀孕本就艰难,更不用说拓跋明珠年纪已经不小了。加上朝堂上不顺被拓跋梁打压,对拓跋明珠的身心都照成了很大的打击。听说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都是躺在床上的不说,拓跋明珠的脾气也越发的暴躁起来。就连前些日子偶尔进宫来,连大皇后都有些受不了这个女儿的脾气,将她赶了出去。

祝摇红若有所思地道:“陛下召见百里轻鸿,是不是打算让他领兵?”

“陛下只怕不能放心百里驸马吧?”身边的侍女低声道,“而且,昭国公主也不肯放人。”

先前陛下就有意让百里轻鸿跟拓跋胤一起出征西秦,却被昭国公主强行拦了下来。当时陛下就很不高兴,百里轻鸿自然也高兴不大哪里去。只是百里轻鸿身份尴尬,陛下也没有强求到底还是让昭国公主如愿了。

“昭国公主…似乎越来越奇怪了。”按理说,陛下肯用驸马昭国公主应该高兴才是。早些年昭国公主替驸马求差事丢求不来,如今却像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将驸马绑在身边一样。

祝摇红轻笑了一声道:“说不定…她已经后悔了呢。”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让人传个消息给国师,就说……”祝摇红沉吟了片刻,笑道:“就说…我觉得、时机应该差不多了。请国师早做准备。”

“是,娘娘。”

祝摇红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真想快点打破这讨厌地宫墙啊。

临江城被攻占带给拓跋梁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惊恐。虽然临江城是江防要塞但是拓跋梁并不认为天启人有胆子现在从润州大举进攻。更多的是被触犯了尊严的恼怒和烦躁。

润州有塔克勤坐镇,晏翎有拓跋胤牵制,拓跋梁并不觉得靖北军那些乌合之众能够在短时间攻占整个润州。另外,江边沿岸驻扎的水军……如果说天启人完全没有插手,拓跋梁也绝不会相信的。

“这事,你们怎么看?”御书房里,南宫御月,焉陀拓跋罗邑以及一干文官武将都在。原本安静宽敞的御书房倒是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了。

焉陀邑皱眉道:“陛下,如果天启人真的插手了的话,咱们只怕要尽快派润州附近的兵马增援塔克勤将军。塔克勤将军虽然战功赫赫,但若是被数倍于他的大军包围,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另一个武将大声道,“天启人竟敢挑起事端,我们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末将求情率兵征讨天启!”

这纯粹是废话,天启和北晋之间隔着灵苍江,真想要出兵天启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原本天下太平的时候还好说,如今西南正打成一团呢,北晋哪里来的经历去专门教训天启?

拓跋胤率兵出征西秦的效果并不太好,这当然不是因为拓跋胤无能,而是因为这次挡在拓跋胤面前地依然是沧云城和沧云城主。

这些年,北晋与沧云城多次交手,各有胜负但是基本上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如今沧云城简直挡在西秦人的前面,一时间自然也奈何不了他们。

旁边的文官道:“以下官之间,陛下应当即刻修国书,派使者前往天启于天启人交涉。令他们立刻撤回兵马停止插手北晋的事情,另外…还要让他们赔偿我们这次的损失!”拓跋梁微微挑眉,道:“貊族人会答应么?”文官道:“陛下只需要令灵苍江沿岸各地兵马想灵苍江方向移动,陈兵于北岸做出要攻击的模样。天启那些人胆小如鼠,到时候自然会哭着求着向我北晋求和。”

拓跋梁微微眯眼,思索了片刻看向众人问道:“就这么办吧,先让人去警告永嘉帝!别以为如今北晋是多事之秋,他就可以趁火打劫!”

“是,陛下。”

拓跋梁道:“传朕的旨意,令梁州、楝州两地,各派一万骑兵与三万南军支援塔克勤!”

“是,陛下。”

拓跋梁挥退了众人,却留下了百里轻鸿。

百里轻鸿素来沉默惯了,拓跋梁不说话他便也在那里站着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拓跋梁问道:“明珠最近可还好?”百里轻鸿抬眼,声音平淡地道:“回陛下,公主身体有些不太好。”

拓跋梁微微蹙眉,问道:“朕若是派你去润州接替塔克勤,你多长时间能肃清润州?”百里轻鸿淡淡道:“如果依然有四万骑兵,十万南军的话,最多两个月。”

“哦?”

百里轻鸿道:“靖北军总规模不过数万有余,战力略胜于南军却逊色于貊族骑兵。且靖北军中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大将,这次能够如此迅速的夺下临江城,自然是另有高人相助。所以,陛下如果是想要扫平靖北军的话,一月足以。但…我怀疑润州境内还有其他势力。”

“所以需要两个月?”拓跋梁道。

百里轻鸿点了点头,拓跋梁问道:“如果晏翎也在润州呢?”

百里轻鸿沉默了半晌道:“如果只是晏翎,胜负难料。如果沧云军倾巢而出,他胜我败。”十分的坦然,似乎半点也不避讳自己赢不了沧云军这个事实。

当然,沧云军倾巢而出的情况,基本上也是不太可能发生的。毕竟拓跋胤也不是泥人,晏翎想要对付拓跋胤就已经足够费神了不可能带着整个沧云城跑到润州去。

拓跋梁点点头道:“润州那边塔克勤眼下应当还能应付,朕要你做另外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百里轻鸿沉声道。

拓跋胤盯着她,道:“六年前…让你去追捕谢廷泽,结果……他跑了。”

百里轻鸿沉默不语,拓跋梁道:“现在,他在沧云城。你去助沈王一臂之力,杀了谢廷泽将他的人头带回来给我。”

御书房里沉默了良久,拓跋梁地目光始终盯着百里轻鸿,就在他以为百里轻鸿要推辞的时候,才听到他沉声道:“是,陛下。”

拓跋梁微微一怔,“记住,我只要谢廷泽的……人头。”也就是说,百里轻鸿去了沧云城可以不帮拓跋胤做任何事情,只需要出手杀掉谢廷泽并将他的人头带回来。

“是。”百里轻鸿沉声道。

拓跋梁摆摆手道:“你去吧,回去跟明珠说一声就可以出发了。她若是胡闹,你不必理她!”

“是,百里轻鸿告退。”百里轻鸿毫不犹豫,拱手,转身,漫步走了出去。拓跋梁微微蹙眉,望着百里轻鸿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445、拖字诀!

却不说百里轻鸿接下了杀死谢廷泽的命令需要离开上京这件事让拓跋明珠知道之后又是这样一番闹腾,此时远在千里的之外的拓跋胤本身也不轻松。秦殊的死而复生然后以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速度躲过了西秦的大权然后迅速与北晋翻脸的行为,可以说是在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貊族人脸上甩了几个响亮地打耳光。

虽然不少人暗地里嘲笑着拓跋梁,但其实面对秦殊和西秦,北晋朝堂上下也都是心中憋着一股儿怒火的。毕竟,皇帝都丢脸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难道脸上还能有光不成?

只是,想要攻打西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沧云城兵马横空杀出拦在了貊族大军通往西秦的必经之路上,硬生生地将拓跋胤带领地兵马与原本驻守在西秦境内和边境的北晋兵马直接一分为二。谢廷泽虽然是年事已高,这几年在沧云城过的却十分不错,看起来倒像是比几年前还更精神了几分。他独自一人就能能在天启整个南迁的情况下坚守一方城池好些年,论调兵遣将的能力绝不属于这天下任何一个名将。

有他拦在跟前,拓跋胤段时间内自然也难以冲破他的封锁去与西秦境内的貊族兵马汇合。而谢廷泽很显然也明白自己的弱点,从不与拓跋胤正面交锋,更不会亲自带兵冲锋陷阵,倒是当真一派运筹帷幄的老将风采了。

谢廷泽不急,拓跋胤却不能不及。他能跟谢廷泽拖着慢慢打,拓跋胤有信心早晚能赢地。但是被困在西秦境内的貊族兵马却拖不起,晏凤霄至今没有露面,只怕是带着人去料理那些人去了。他这里拖得越就,被困在西秦边境的北晋大军就损失越惨重。

刚刚结束了一场战事,北晋众将领跟着拓跋胤回到大帐中。因为连续好些日子的战事胶着,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大帐里的气氛也显得有些凝重。

一个脾气暴躁地将领忍不住道:“王爷,难道咱们就这样跟那个老头子耗下去?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耗着他们,要打也不怎么认真打。就是那种每次无论小输还是小胜都立刻鸣金收兵,过后又卷土重来的打法。这样打下去,伤亡倒是都不大,就是恶心人。对于他们这些喜欢在战场上快意厮杀的将领来说,就更烦了。偏偏这头儿似乎很有一套,每次撤退都做的滴水不漏他们根本不可能追着对方打。

拓跋胤微微蹙眉,道:“稍安勿躁。”

另一个将领脸色也有些难看,“王爷,我们跟那姓谢的耗得起,但是…在西秦的人可耗不起啊。斥候已经探明了,沧云城的人前天就拔营往西秦去了!”

拓跋胤点头道:“我知道。”

那暴脾气的将领迟疑了一下,问道:“王爷,要不咱们先别跟和老头子缠了,咱们换一条路吧。”

即便是狂傲如他,也没有说出咱们尽快干掉那老头子这样的话来。这个谢廷泽在北晋的将领中也算是一个相当有名气的人了。早些年北方还能坚持反抗北晋的就只有沧云城和谢廷泽,不同的是沧云城自己干自己的,只效忠于沧云城主。而谢廷泽是打明了旗帜效忠天启的。两相比较,北晋自然选择选灭掉谢廷泽了。

原本这几年谢廷泽下落不明渐渐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了,却没有想到这次竟然又冒出来了。而且还成为了他们前进路上的拦路虎,当初没能杀掉他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样一个人,他若是要跟你硬拼,或许还能有机会将他给灭了。但他若是铁了心用拖字诀,那也只能拖着了,想要速战速决着实是不太可能。

另一人不赞同,“现在虽然离入冬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如果从西北绕路的话……再过一段时间,西北是个什么天气,你们不知道么?”

“咱们貊族人什么时候怕过天气?再冷还能冷过塞外?”有人不以为然。

“话不是这么说……”

抬眼着大帐里就要吵成菜市场了,拓跋胤冷哼一声。见众人安静下来方才道:“不绕道。”

众人齐齐看向他,“王爷可是有什么打算了?”

拓跋胤盯着桌上的地图好一会儿,方才淡淡道:“将西岐的十万南军调过来。”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有人道:“王爷,南军能顶什么用啊?”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南军全都是废物,沧云城可都是精兵,自然要由他们这些貊族骑兵来对付才行。

拓跋胤道:“不用管,十万南军过来汇合之后各位将军各带兵马分为三路,轮流进攻谢廷泽大军。”

“王爷,这有用么?”

拓跋胤淡淡道:“谢廷泽已经年过古稀了,即便是不亲自上战场,连番不断的作战也足够消耗他的经历。他撑不了多久。”众人默然,这个法子诚然不够光明磊落,但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有人有些怀疑,“王爷,沧云城的将领可不是只有谢廷泽一个。”沧云四营中任何一个主将都足以独当一面,这也让他们有些不太明白晏凤霄为什么一定要让谢廷泽出战。拓跋胤摇摇头道:“朱雀营韩天宁去了润州,白虎营江济时去了西秦,现在被堵在了西秦短时间出不来,玄武营沈淮跟着晏凤霄去了边境。”

“还有白醒。”有人提醒道。

拓跋胤撑着额头道:“先不说白醒需要坐镇沧云城,就说我们目前…首先要拿下的就是谢廷泽。每个将领的打法都不一样,谢廷泽是现在已知的将领中最擅长守城守关的,有他拦在前面我们无论如何都走不了。但如果换成白醒……沧云四营主将中,除了下落不明的前朱雀营余泛舟是攻守兼备,其余人包括新任的主将韩天宁,都不擅长守城。”

晏凤霄的野心显然不只是沧云城,手下的将领都更善于攻城掠地冲锋陷阵的。只是这些年沧云城大多处于防守状态,倒是没给他们多少发挥的空间。

众人各自交换了一番意见,最后还是选择了同意拓跋胤的提议。

“是,王爷!”

众将领退了出去,片刻后一个黑衣男子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封信函放倒了拓跋胤的跟前。拓跋胤打来一看,神色也微微一沉。

“王爷?”黑衣男子有些忐忑地看着拓跋胤,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拓跋胤沉声道:“盯着韩天宁部的人发回消息了,韩天宁带着人去了谷梁方向。”目光落到地图的角落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黑衣男子有些担心地道:“这么说…润州的情况只怕也不乐观了。”

“何止。”拓跋胤道:“临江城被偷袭,镇守将军札木合战事,临江水军覆灭。靖北军一路兵马已经夺下昌顺正在往润州方向移动,一路兵马正在谷梁与塔克勤对峙,一旦与韩天宁以及临江城的兵马汇合……”

闻言,黑衣男子也不由得一惊,“那…那塔克勤将军……王爷,咱们是不是要……”

拓跋胤摇摇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低头,正是他们目前的位置以及西秦边境的位置,“我们要尽快支援被困在西秦的兵马。否则一旦沧云城消灭了他们回过头来,麻烦的就是我们了。润州…一时半刻塔克勤倒不了,陛下定会就近调兵增援的。”

黑衣男子这才稍稍放心,只是看了看拓跋胤放在桌上的纸笺却也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如今北晋当真也是多事之秋啊。

此时正在谷梁的韩天宁自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盯着,计算知道了也不会理会。毕竟几万骑兵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可以随便藏着,沧云城附近貊族的探子多如牛毛,想要悄无声息不经过任何人的将兵马带出来根本就不可能。能延缓一些时候,让拓跋胤晚一些收到自己的确切消息就已经很不错了。

韩天宁站在楚凌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城门紧闭的谷梁县城道:“公主,怎么办呀,塔克勤那老家伙根本不上当呀。”

他们之前作出要佯攻润州的模样,但是塔克勤却十分稳得住,根本不搭理他们。倒是让韩天宁觉得十分的没面子,忍不住看了看楚凌,发现她神色淡定如常没有丝毫计划落空的懊恼之色。

不愧是夫人,就是稳得住!

楚凌道:“他不是不上当,而是想到了应对办法不着急。”

“哦?”

楚凌道:“咱们若是再加两万兵马,说不定就成了。他应该是觉得镇守润州的人还能够应付一些时日,所以打算等待援军。”

“这是什么想法?”韩天宁皱眉道,“难道不应该先放弃谷梁,等到援兵到了在反攻吗?他困守谷梁这样的小城,就不怕自己落到咱们手里?”

楚凌瞥了他一眼,无奈地道:“想什么呢,就算真的正面交锋他也不一定输啊。”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现在怎么办?”韩天宁问道,“总不能真的就这样僵持在这里吧?要是貊族人的援兵真的来了,就麻烦了。”

楚凌道:“自然不行,今晚拔营!他不出来咱们就走,谷梁留给他好了。”

韩天宁兴致勃勃地道:“咱们真的攻打润州?”比起谷梁这样的小地方,润州那样的大城自然跟更能提起人的兴趣。

楚凌回头对他一笑,道:“不,咱们先拿下润州府城以南的所有地方。”

“……”不太懂。

楚凌叹了口气道:“你都说了貊族的援兵要来了,不先多占一点地儿到时候咱们怎么打?”韩天宁道:“你不是说派了人拦截援军么?还有…那个叫什么,狄钧的?不是说也带了兵马在北边吗?援军就算要来,先遇上地也是他啊?公主,咱们打润州好不好?”

楚凌笑道:“我跟郑洛和狄钧没仇,还真让他们死拦着援军啊?”当然是拦不住了就赶紧撤啊,真让这两位跟貊族人硬刚,会死人的好吧?忍不住侧首打量着韩天宁,有些奇怪地道:“这么容易热血上头,你是怎么当上朱雀营主的?难不成你跟你们城主是亲戚?”

韩天宁有些不好意思,楚凌挑眉,“不会是真的吧?”她怎么不知道?

韩天宁道:“这个…我舅舅的堂叔的表妹的丈夫的堂妹是城主家的远方亲戚算不算?”

“……”这很有趣么?

见楚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韩天宁连忙道:“这不是有公主在么?有公主在我还想那么多做什么?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横刀立马纵横沙场所向披靡!调兵遣将勾心斗角什么的,最好是有个军师帮忙就好了。”虽然长相算是清隽那一挂的,但是韩将军此生的梦想是做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猛将,百万军中取敌首级,一步十人锋芒势不可挡的那种。

“公主,我先前看到葛将军麾下有一个小将军…好像很聪明的样子。能不能把他给我啊,我让他当朱雀营的军师怎么样?”韩天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追上要走了的楚凌问道。

楚凌微微挑眉,面无表情地呵呵两声道:“不怎么样。”

“小气。”韩天宁郁闷。

楚凌轻哼一声,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挖墙角挖到本公主面前来了,活腻味了吧?

446、回沧云(一更)

当塔克勤发现靖北军除了留下断后的兵马意外竟然真的绕开了谷梁时还以为他们真的打算全力进攻润州,甚至还有心情暗地里嗤笑了一番领兵的人。润州城池坚固,岂是这区区几万人就可以轻易攻破的?

若是等到这些人开始于润州府城驻军对峙上的时候他再从后面杀上去,岂不是将这些人前后夹击了?要知道,现在除了临江城驻扎了一些兵马,靖北军可抽调不出来兵力了。至于临江城那些兵马,他完全可以调动各地零散的兵马去拦截。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身为一个老将的直觉却还是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一时间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等到收到斥候的消息说靖北军根本没有往润州去,离开谷梁不远之后就转了个方向直扑南边而去的时候,塔克勤方才幸武古来到底有什么不对劲!靖北军根本没打算强攻润州城,而是想要先占据润州以南到灵苍江的所有地方。

“卑鄙!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追上去!”听到这个消息,塔克勤麾下地将领也一个个怒意勃发。塔克勤思索了片刻,方才摇头道:“不…我们依然按照原计划,等待援军!”

“但是……”将领有些迟疑地看着塔克勤,对方兵马并不比他们多多少,他们却放任对方占据大片的地方而不管,一味等待着援军。别说对陛下和朝廷不好交代,就是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润州驻军怕了那些靖北军呢。

塔克勤垂眸道:“我们连对方领兵的人到底是谁都没有搞清楚,不必贸然出兵。更何况…对方分散兵力进攻各地城镇,我们若是想要对付他们就只能也跟着分兵。分兵与我军不利。”坐在一边的将领道:“我们何必跟着他们走?直接带着大军一路推过去就是了,他们分兵正好,也免得我们多费力气。”

塔克勤淡淡道:“你们可知道他们分出去的各路兵马到底是要做什么?如果我们围攻他们一路兵马,他们却又集合其他几路兵马甚至临江城的驻军转回谷梁县呢?”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以不变应万变。”塔克勤道。

“……”这算哪门子的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什么都不做啊。眼睁睁地看着天启人嚣张,他们又不是打不过。

楚凌等人自然不会去管塔克勤在想什么。楚凌与余泛舟韩天宁葛丹枫一道,兵分四路一路横扫过去。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占据了大片的地方,最近的地方距离润州府城也不过百余里的距离。如此一来,两句便以润州府城和谷梁县为界,各自占据了润州的半壁江山。

“公主,塔克勤为什么不动?”大军暂住的小县城里,韩天宁有些好奇地问道。

楚凌看向坐在一边的余泛舟,余泛舟摸着下巴道:“应该是担心天启和靖北军会插手吧?塔克勤肯定知道沧云军插手了。但是公主能那么快拿下临江水军,没有水军相助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肯定也知道天启也插手了。如果他现在跟我们硬碰硬,一旦天启增兵,就算是他也受不了吧?”天启和润州可就隔着一个灵苍江而已,想要运送兵马过来简直再容易不过了,比沧云城还快。

天启兵马战力是不高,但是号称百万之众也还是很吓人的。

韩天宁挑眉道:“所有…他在拖延时间?”

楚凌点点头道:“对啊,不然呢,真的把这么多地方送给我们?其实在他看来我们夺下来的地方本身就没有多少驻军,也没有什么驻军的价值。等到北晋的援军到了,随时可以夺回来。自然不会跟我们抢了。”韩天宁忍不住磨牙,“难道我们就让他这么拖着时间?”

楚凌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天宁将军,偶尔也自己动动脑子吧。我们打不过他啊,能打得过会不打吗?”

“谁说我们打不过他?”韩天宁不悦道,他两万沧云军会打不过塔克勤?”

楚凌道:“打个两败俱伤,援军怎么办?”

“等援军来了,我们不是更打不过了?”韩天宁没好气地道。

楚凌托着下巴道:“这个可不好说,活动范围大一点,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着城主夫人没什么前途。

云行月从外面匆匆进来,手中握着一封信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信函递给了楚凌。楚凌有些疑惑地看了云行月一眼,拆开信来扫了一眼不由微微蹙眉。余泛舟见状问道:“公主,可是出什么事了?”楚凌皱眉道:“北晋皇拍了百里轻鸿去沧云城相助拓跋胤。”

“百里轻鸿?!”闻言,众人也都是一惊神色也不由得有几分复杂。

对于余泛舟韩天宁等人来说,百里轻鸿的名声够大,但若说有多怕他却不至于。毕竟这十多年百里轻鸿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之前跟沧云城交手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更多的还是听说当年天启少年名将的传说。而对于葛丹枫赵季麟等人来说却又更不一样一些。百里轻鸿是天启的叛徒,百里世家的耻辱。幸好云翼跟着狄钧去了,否则只怕要闹出不小的事情来。

楚凌点了点头,看了众人一眼没有说话。葛丹枫皱了皱眉道:“拓跋梁是因为不放心拓跋胤才派百里轻鸿来的么?”

余泛舟笑吟吟地道:“只怕…在拓跋梁的心里拓跋胤和百里轻鸿哪一个更值得相信都还不好说。”楚凌蹙眉道:“拓跋胤在凉城附近被谢老将军拦住了去路,百里轻鸿是谢老将军的弟子,六年前也是他亲自出手抓住谢老将军的。这次……”

葛丹枫神色微变,突然道:“公主,百里轻鸿只怕不是来帮拓跋胤的,而是…来杀谢老将军的。”

楚凌微微一怔,众人也齐刷刷地看向葛丹枫,“怎么说?”

葛丹枫沉声道:“这些年,无论是北晋先皇还是拓跋梁都没有用过百里轻鸿。现在拓跋兴业虽然走了,但是拓跋胤却正当盛年。拓跋梁虽然厉害,麾下却几乎找不出来真正能与拓跋胤争锋的人。只有一个百里轻鸿…百里轻鸿是他女婿,北晋驸马。但他是天启人,虽然已经十几年了就算拓跋梁信百里轻鸿,北晋的朝臣未必会信,南宫御月还有拓跋罗也未必会给他这个机会。”

楚凌淡淡道:“而且…拓跋梁也未必就信。之前秦殊的死而复生虽然不知道百里轻鸿是怎么圆过去的,但是拓跋梁肯定会心生怀疑的。谢廷泽是百里轻鸿的老师,如果百里轻鸿亲手杀了他,那么…百里轻鸿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天地君亲师,天启人最是尊师重道。百里轻鸿若是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师,跟亲手杀了自己的爹娘也没什么差别了。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都没有人会原谅他的。

韩天宁挑眉道:“公主难道觉得他还能回头?百里家可是被他害得好惨啊。而且他跟那个什么公主都有三个、马上就要有四个孩子了。”要回头十几年前就回头了哪里能拖到现在,百里轻鸿摆明了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公主,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帮谢将军的忙?”旁边黄靖轩有些担心地问道。一个拓跋胤再加一个百里轻鸿,只怕谢老将军吃不消啊。余泛舟微微蹙眉,道:“城主去了西秦边境,现在沧云城只有白醒一个人。”白醒也只是寻常武将,武功并不算十分高明。

楚凌沉吟了好一会儿,皱眉道:“让萧艨…不,我和萧艨一起去!”

葛丹枫微微挑眉,余泛舟也有些担心道:“不如公主留下,末将跟萧将军去?”

楚凌摇头道:“论打仗,还是你比我在行一些。”她也就是出一些大方向上的主意,真要领兵上阵还是要余泛舟这样的将领才行。更何况,论武功的话,余泛舟只怕还不是她的对手。如果遇上百里轻鸿和拓跋胤,她应该也比余泛舟更能抗一些。

众人互相看看,一直在旁边坐着没说话的云行月倒是开口道:“我也觉得还是公主去比较合适,反正现在塔克勤也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公主暗地里离开也没什么影响,说不定还能快去快回。”

余泛舟想说塔克勤现在应该只弄清楚了葛丹枫和韩天宁的身份,他也没什么影响。不过公主坚持要去,想来是有一些他做不了是事情要处理,只得点了点头道:“如此,神佑军请公主放心。”

楚凌点头道:“我派人传信给萧艨,他会赶来与我汇合。润州的事情就先交给三位将军了。”楚凌目光扫过葛丹枫韩天宁和余泛舟三人。三人神色一振,齐声道:“请公主放心!”

即便是北晋援军到了,如果整合整个靖北军神佑军还有沧云军的兵力的话也未必输给北晋人多少。如果他们三个还搞不定塔克勤一个,他们也没有资格再领兵打仗了。

楚凌点点头,“辛苦了,我和云公子今晚便出发。”

“公主请小心。”众人道。

沧云军与北晋大军对峙的战场上,又是一日金戈铁马兵荒马乱的情景。谢廷泽身披战袍坐在马背上,原本花白的须发更是几乎已经完全白了。但是他的精神却显得十分好,坐在马背上背脊也挺得笔直,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跳动。谢廷泽正远远地眺望着前方的兵马交锋,时而微微蹙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旁边的副将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道:“老将军,这北晋沈王是什么意思?这样打下去……”

他们已经被连续不断的进攻了三天了。北晋人仿佛是拍好了班一般,一刻也不停歇的轮番上阵,这倒是跟他们先前的计划有些类似。只不过他们是撩了就跑,而北晋人却是真的死咬着打。而且派在前面冲锋的还都是南军,虽然这些年他们已经渐渐地能不将南军当成是天启人了,但真正的现实还是无论他们多么拼命杀了多少南军,对貊族人也没什么损失。

谢廷泽叹了口气,道:“拓跋胤这是在针对我这个老头子啊。”拓跋胤知道他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才故意用这种车轮战术,让他疲于应付。人一旦累极了,就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而他这样的老头子,甚至有可能直接就一命归西了。

副将自然也明白谢廷泽的意思,“还请老将军保重身体才是。”

谢廷泽皱眉道:“无论如何,也得替晏城主拦住沈王,直到……西秦境内的貊族人全部消灭掉才行啊。”

“咱们何不请白醒将军相助?”副将想起来,如今青龙营的白醒将军还驻守在城中呢。如今润州也有战事,根本没有人会进犯沧云城,白醒将军在城里不也没什么事么?

谢廷泽摆摆手道:“还用不着,老夫还能撑几天。白醒将军有守城重任岂能轻易劳动?”

副将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谢廷泽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心中只道谢老将军这个年纪了还不服老。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另一侧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沧云城士兵服饰的人突然从人群中暴起,朝着谢廷泽扑了过去。

谢廷泽虽然年纪大了,战场上的警惕性却丝毫没有降低。毫不犹豫地提起手中的长剑往前一挡,那人手中是最普通的沧云城士兵佩刀自然敌不过谢廷泽的剑,当下手中的刀断为了两截。那人却半点也不慌乱,手中半截刀朝着谢廷泽的脖子上划去,谢廷泽反手格挡的同时身体往后一仰避开了这一刀。

“百里轻鸿!”谢廷泽厉声叫道。方才交手的一瞬间谢廷泽也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其实只有半张脸和一双眼睛,但是对谢廷泽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百里轻鸿?!保护谢将军!”旁边的将领也已经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提起兵器朝着百里轻鸿挥了过去。同时,后面的人群中闪出一个身影朝着百里轻鸿围攻过去。谢廷泽已经策马退入了大军之中。

百里轻鸿一瞬间被人围了起来,围攻他的那些人虽然武功远不及他却也能看得出来远比寻常士兵要厉害得多。显然沧云城对谢廷泽的安危也是十分重视的,还特意安排了护卫混入了寻常士兵中以便保护谢廷泽的安全。副将警惕地盯着百里轻鸿,靠近谢廷泽沉声道:“将军,你先回营?”

谢廷泽目光死死地盯着百里轻鸿,良久方才点了点头道:“好。”

见谢廷泽离开,副将方才松了口气。若是谢老将军出了什么事,他才是难辞其咎。看了一眼依然还被围攻的百里轻鸿,副将精神一振,“拿下百里轻鸿,重重有赏!”

“是,将军!”

战场的对面,虽然隔着一整个混乱的战场但是对方中军中那片刻的混乱还是引起了拓跋胤的注意。拓跋胤微微眯眼,道:“沧云军出了什么事?”跟在拓跋胤身边的人也跟着望了过去,只能隐约看到似乎有影在晃动,迟疑了一下道:“应该是…有人在动手吧?难道是有人行刺谢廷泽?”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行刺谢廷泽,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谢廷泽身边的护卫并不少,明里暗里都有。沈王殿下或许可以试试,但若是沈王殿下因此受伤,即便是杀了谢廷泽,对他们来说也是得不偿失的。

拓跋胤微微凝眉,思索了片刻道:“让人去查。”

“是,王爷。”

拓跋胤再看了一眼那边,沉声道:“谢廷泽走了,回吧。”

“送王爷。”

拓跋胤刚刚回到大帐中,外面的人就匆匆来禀告,“王爷,百里轻鸿来了。”

拓跋胤扬眉,立刻就明白过来,“刚才那边的动静,是百里轻鸿?他想要干什么?”

侍卫迟疑了一下道:“似乎……是想要刺杀谢廷泽,百里轻鸿看起来受了点皮外伤,应该没成功。”

拓跋胤轻哼一声,“他倒是长能耐了,真把自己当刺客不成?”

“那,王爷您见不见?”侍卫问道,“毕竟是陛下派来的……”

拓跋胤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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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二更可能会比较晚一些哈,我尽量早,亲们可以明天再刷~

447、失败!(二更)

百里轻鸿走进大帐,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拓跋胤没有说话。拓跋胤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大帐里的气氛倒是有些凝重起来。两个人似乎都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但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就连引百里轻鸿进来的侍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尴尬,看了看两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百里轻鸿和拓跋梁的恩怨算起来在上京皇城里也算是人尽皆知了。虽然当事的两个人这些年似乎勉强还算平和。

当年天启灵犀公主和百里轻鸿本是未婚夫妻,后来百里轻鸿却娶了昭国公主而灵犀公主却入了沈王府。两人的身份关系本来就尴尬,灵犀公主死了之后上京曾经有传言说百里轻鸿对灵犀公主余情未了,而沈王对灵犀公主地情谊更是……于是,如今这局面就真的是尴尬得很了。

“坐。”还是拓跋胤先一步开口,淡淡道。仿佛百里轻鸿只是一个寻常人,跟他并没有什么恩怨一般。

百里轻鸿也不客气,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侍卫连忙抓住机会道:“属下告退。”匆匆退了出去。

大帐里片刻间就剩下两人了,气氛不由得又是一滞。

“陛下应该不是让驸马来帮本王的吧?”大约是拓跋胤终于觉得跟百里轻鸿这样坐在这里对视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决定速战速决再一次先一步开口问道。百里轻鸿微微点头,拓跋胤侧首思索了片刻,了然道:“谢廷泽。”同时,看向百里轻鸿的目光也有了些微地改变,但是百里轻鸿却说不出来这眼神到底是好是坏。

拓跋胤虽然不喜朝堂上勾心斗角的事情,却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他只是不喜欢而已。所以,他当然明白拓跋梁派百里轻鸿来杀谢廷泽是为了什么,而百里轻鸿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对他自己以及往后北晋的局势又意味着什么。

拓跋胤轻哼一声,淡淡道:“那就预祝驸马马到功成,不过…就方才的情况看来,驸马似乎并不顺利。容本王提醒你,西秦大皇子的事情……可是不能在发生了。”

虽然之前在上京秦殊的死并不是拓跋梁安排的,但是既然百里轻鸿答应了拓跋明珠要杀秦殊而秦殊最后却活着回到了西秦,百里轻鸿就不可能不被怀疑。不仅是别人怀疑百里轻鸿,只怕就连拓跋明珠都怀疑过的。更不用说因此拓跋明珠被拓跋梁迁怒了。虽然不知道百里轻鸿到底是怎么解释地,但是拓跋梁多半没有全信。不过如果百里轻鸿真的能带着谢廷泽的人头回到上京,那么之前的一切自然可以一笔勾销了。哪怕百里轻鸿原本真的还怀有二心,等他杀了谢廷泽北晋也只能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多谢。”百里轻鸿终于说出了走进打仗之后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

拓跋胤却似乎并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唤来了守在外面的侍卫给百里轻鸿安排住处,便低下了头继续看手中的卷宗了。百里轻鸿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进来的人沉默的走了出去。

好一会儿,拓跋胤方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帐里,突然嗤笑一声,“天启皇帝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百里轻鸿地到来仿佛并没有改变什么,又似乎有什么悄然改变了。拓跋胤依然如先前一般毫无间断的进宫沧云军,但是谢廷泽亲自出现在大军前的次数却变少了。显然,谢廷泽并不是为了面子而硬撑着的人。他心里明白百里轻鸿想要做什么,更明白自己年事已高根本不是百里轻鸿的对手,所以他就干脆不给百里轻鸿这个机会。

“陛下是让驸马来监军的么?”两军阵前,拓跋胤看了一眼同样坐在马背上的百里轻鸿淡然问道。距离百里轻鸿到来已经过去两天了,除了刚到的时候百里轻鸿突然出手偷袭谢廷泽未果,拓跋胤几乎没有看到他做任何事情。无论是军中的事情还是刺杀谢廷泽的事情。身为将领,拓跋胤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老将,但是身为北晋的沈王,拓跋胤也不介意用任何手段尽管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峙。

百里轻鸿侧首,淡然道:“陛下吩咐我做的事情我自然会做,但是怎么做……好像跟沈王没有关系吧。”

拓跋胤道:“六年前,陛下令驸马追捕谢廷泽,谢廷泽失踪。三年前,驸马南下刺杀永嘉帝,百里公子擅自改变目标永嘉帝安然无恙,长离公子重伤。半年前,刺杀西秦大皇子,西秦大皇子死而复生……”百里轻鸿眼神微变,冷声道:“沈王这是什么意思?”拓跋胤道:“本王只是在提醒驸马,你没有再失手一次的本钱了,最好也不要自作聪明的改变目标。本王不在乎谢廷泽死不死,但是……陛下可未必不在乎。”

“不必沈王提醒。”百里轻鸿冷声道:“沈王有功夫管我的闲事,还不如关心关心拓跋罗。”说罢,百里轻鸿不再理会拓跋胤,一提缰绳转身离开了阵前。跟在一边听着他们言语交锋的副将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王爷,那百里轻鸿不会真的……”

拓跋胤望向百里轻鸿离开的地方,微微眯眼道:“走到这种地步,就算是假的也只能变成真的了。用不着担心,杀不了谢廷泽…他也不用回去了。”

副将有些不安,“陛下真要用这个人?”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然了百里轻鸿也算不上什么君子。而是…一个人能做到百里驸马这个地步,委实是有些吓人。这样的人,陛下也敢用,就不怕百里轻鸿反噬么?拓跋胤自然明白属下在想什么,淡淡道:“陛下麾下缺少一个如拓跋大将军那样的绝顶高手坐镇。除了百里轻鸿他别无选择。”

其实,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拓跋胤是最适合接替拓跋兴业位置的人,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他的武功声望也未必输给拓跋兴业。但是现在,拓跋梁最不可能用的就是拓跋胤。拓跋胤越强,拓跋梁就越需要旗鼓相当地高手来制衡他。

副将皱眉道:“不是听说…那位金莲皇后的兄长也是个厉害人物么?”

拓跋胤道:“塞外狼主岂是甘居于人下的人物?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的兄长,又怎么比得上自己亲外孙的生身父亲来的放心?”

副将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岂是,如果副将多读一段中原的史籍的话就会知道,别说是亲外甥的生身父亲了,就算是自己的亲爹也不一定就能靠得住。

谢廷泽军中大帐里,谢廷泽坐在帐中闭目养神。他眉宇间有些掩不去的疲惫,苍老的面容此时在烛火下看起来比白天憔悴了许多,就像是一个寻常年过古稀垂垂老矣的老人。一声轻响从帐外传来,谢廷泽警惕地张开了眼睛,眼中凌厉的光芒射向门口。大帐门口一边寂静,安静地还能听见不远处巡逻的士兵的脚步声。

谢廷泽却并没有就此松懈下来,他飞快地转身看向身后的屏风,屏风后面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个人影。

百里轻鸿穿着一身黑衣沉默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是他谢廷泽却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定定地打量了他许久方才道:“我倒是不知道…当年教你的本事,竟然是让你来做这种事情的?”

百里轻鸿不仅兵法是谢廷泽教的,武功同样也是。不过百里轻鸿也确实是天资不凡,当年谢廷泽就曾经说过百里轻鸿不过及冠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果然应了此言。但是的谢廷泽自然是万分欣喜的,只因为后继有人而老怀大慰。如果能想到,十几年后武功已经跻身绝顶高手的百里轻鸿并没有如他所期望的用这一身本事护国安民,反倒是用来行刺自己的老师。

“抱歉,老师。”百里轻鸿声音有些平淡,垂眸道。

谢廷泽抬手打断了他,道:“不必如此,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是你还是我也都该喜欢了。如今也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动手吧。”

百里轻鸿的眼神有片刻的黯淡,谢廷泽的眼神却坚定而锋利,就仿佛一把刀一般割得百里轻鸿隐隐作痛。

百里轻鸿沉默地抬手,一把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谢廷泽站起身来,盯着百里轻鸿冷声道:“你现在连剑都不敢出了么?”

“……”

对于现在的谢廷泽来说,百里轻鸿用匕首还是用剑其实都没什么差别。无论用什么,百里轻鸿都有把握在一招之内杀掉谢廷泽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如果再年轻十年,谢廷泽或许还有与百里轻鸿一战之力,现在谢廷泽确实是已经老了。谢廷泽盯着百里轻鸿沉声道:“拔剑,动手吧。”

百里轻鸿闭了下眼睛,下一刻匕首消失在他手中。一道银光掠起,他已经抽剑出鞘长剑直指谢廷泽而来。谢廷泽没有动,他站在桌案和椅子之间原本就不是什么适合动手的位置。而且以他现在体力和反应也已经躲不开百里轻鸿这一剑了。所以他不闪不避只是定定地望着百里轻鸿。

铛地一声,一道身影如闪电一般掠入帐中挡在了谢廷泽的跟前。

刀剑相撞,火星四溅。

百里轻鸿飞快地后退了一步,眼神淡漠地看着突然出现挡在了谢廷泽跟前的人道:“半年不见,公主又精进了。”明明是他先出剑的,哪怕并没有用尽全力,但是来人却能抢在他的剑前面挡在谢廷泽跟前。后发而先至,这份功力就已经不容小觑了。

来人自然是楚凌,楚凌此时也是一副风尘仆仆地模样显然是匆忙赶来的。刚刚为谢廷泽挡了那一剑,虽然没有落下方,但是内力激荡冲撞之下,楚凌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楚凌回头看了一眼谢廷泽对他笑了笑,方才回过头来看向百里轻鸿笑道:“百里驸马,夜闯沧云城大营,不合适吧?”

百里轻鸿道:“是么?堂堂神佑公主这个时候出现在沧云城大营,难道就合适么?”

楚凌笑道:“驸马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么?”

百里轻鸿盯着楚凌,好一会儿才道:“公主,你知道的太多,也管的太多了。让开。”

楚凌道:“驸马,我如果是你的话就头也不回的立刻走人。你觉得有我在此,你今晚还有机会么?”就算她真的不是百里轻鸿的对手,只要他们打起来立刻就会惊动营中的将士,百里轻鸿哪里还有机会?更何况,她可不觉得她一定就打不过百里轻鸿了。百里轻鸿沉默不语,楚凌面带微笑却寸步不让的挡在了谢廷泽跟前。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轻鸿突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大帐消失在了两人跟前。

看着百里轻鸿的身影消失在外面,楚凌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方才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公、公主?”谢廷泽有些惊讶地看着楚凌,楚凌走到一边直接歪进了椅子里。满是疲惫地对谢廷泽笑道:“谢老将军,失礼了。”

谢廷泽道:“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只是…公主你这是……”看着楚凌无精打采一副快要累瘫了的模样,谢廷泽有些不解地道。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她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楚凌也顾不得等萧艨汇合就快马即便地赶来地赶来了。甚至在靠沧云城的时候听说百里轻鸿已经到了,楚凌更是半点不敢耽搁半路上连云行月都被她给甩在了后面。也幸好她一路拼命地赶路正好还赶上了,不然说不定等他们到了这里,谢廷泽早就已经凉了。

只是,刚才百里轻鸿要是真的不顾一切的跟她拼了的话,这种疲劳状态地她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百里轻鸿的绝命一击。

谢廷泽这才知道神佑公主竟然是专程赶来相助自己的,心中也很是感慨。他效忠天启大半生,几年前却着实是被天启朝廷弄得有些心寒了。但是这位公主殿下却日夜兼程的赶来相助于他,甚至还真的救了他的命。不得不说,世事难料啊。

谢廷泽郑重地对着楚凌一拜,“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楚凌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谢廷泽道:“老将军不必如此多礼,这不都是应该做的么?君无欢远在边境,就算我不是天启公主,就在附近能救而不救也说不过去啊。”这么一个为了天启鞠躬尽瘁了大半身的老人家拜她,楚凌还真的有些怕折寿。只看楚凌的状态,谢廷泽也知道她累得不轻,有再多的话这个时候也不好多说只得走出去换来了营中的士兵,让人为楚凌准备住处。所幸大军之中,多一两个帐子还是有的,不一会儿就有人来禀告住处已经打点好了。

楚凌点播了负责谢廷泽安全的几个人一番,方才一脸困顿的去休息了。

这么多人保护谢廷泽,还被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帐中,这些人也确实是该练练了。

“你又失败了。”

百里轻鸿刚踏入自己站住的地方,才刚跨进了一只脚就停了下来,眼神凌厉地看向帐子里坐着的人——拓跋胤!

拓跋胤端坐在书案后面,打量着门口正冷眼看着他地百里轻鸿。百里轻鸿厉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住处!”

拓跋胤道:“这是本王的军中。”

百里轻鸿冷哼一声,一只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柄。拓跋胤自然看在眼里,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淡淡地扫了过去道:“陛下派人送来了信函。”

闻言,百里轻鸿微微蹙眉。他才刚到没几天拓跋梁的信就来了?难道是让拓跋胤盯着他的?若是如此,拓跋胤为什么要告诉他?

拓跋胤伸手将一封信递了过去,百里轻鸿垂眸思索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信函。

打开一看,果然是拓跋梁的笔迹。信函的内容也并不出乎百里轻鸿的意料之外,不过是吩咐拓跋胤无比让百里轻鸿杀掉谢廷泽。拓跋梁当然不会写让拓跋胤监视百里轻鸿这类无聊的话,只是再三叮嘱要拓跋胤不惜一切代价协助百里轻鸿完成这个任务。别的倒是什么都没说,显然拓跋梁绝对相信拓跋胤能够自己领会他的意思。如果拓跋胤不能领会,那么他也做不了沈王了。

拓跋胤看着眼前正低头看信函的百里轻鸿,心中将那不惜一切代价几个字回味了一遍,不由在心中冷笑。

拓跋胤以为他在干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为了百里轻鸿这颗棋子,他倒是舍得下血本。

百里轻鸿抬起头来看着拓跋胤,沉声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里间么?”

“里间?”拓跋胤的声音有些古怪,打量着百里轻鸿的眼神也有些怪异。好一会儿方才淡淡问道:“你需要本王离间么?”

百里轻鸿皱眉,“那是为了什么?”

拓跋胤道:“自然是执行陛下的命令,陛下想要谢廷泽的人头,本王想要越过这个拦路虎增援边境。或许驸马拖得起,但是本王和北晋将士却拖不起。所以…本王希望,能够按照陛下的嘱咐,速战、速决。”说这话地时候,拓跋胤的目光同样紧紧地盯着百里轻鸿。百里轻鸿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微微皱眉道:“楚卿衣来了。”

拓跋胤微微一怔,百里轻鸿看着重复了一遍,“楚卿衣已经到了谢廷泽军中,所以我才失手了。沈王若是想要做什么的话,最好是连楚卿衣也一起算上。”

拓跋胤抬手揉了揉眉心,“楚卿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轻鸿不答,拓跋胤思索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道:“不管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既然来了也就只能当她是我们的敌人了。计划要改一改,百里驸马有兴趣听一听么?”

百里轻鸿道:“洗耳恭听。”

拓跋胤伸手展开放在一边的地图铺在桌上,道:“驸马请看。”

大帐里,两个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男人因为同一个敌人第一次真正站在了一起心平气和的商议起事情。

448、空城(一更)

楚凌的到来让沧云军上下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这几天北晋人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但是谢老将军坚持不肯向驻守沧云城的白醒将军求援,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得提着心祈祷谢老将军的身体真的能够撑得住,不要被累垮了。

楚凌对此同样也有些疑惑,她不认为谢廷泽是那种为了面子不顾自己和全军上下安危的人,“老将军,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帐子里只有谢廷泽和楚凌两人的时候,楚凌方才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早上云行月匆匆赶到军中就替谢廷泽诊过脉,谢廷泽年纪确实是大了,这些日子一直这样与拓跋胤对峙,对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是极大的损害。

谢廷泽看了看楚凌,沉吟了片刻方才轻叹了口气道:“公主有所不知,并非老夫顽固不化不知变通。而是……白醒将军,根本就不在沧云城中。沧云城现在……”楚凌心中一惊,道:“沧云城现在无人驻守?”

虽然说沧云城的位置以及眼下各处兵马的局势应该不会有人有空去攻打沧云城,但是连个坐镇的人都没有,未免也还是太大胆了一些。君无欢和沈淮去了边境,江济时在西秦,如果白醒不在的话……“明遥在哪里?!”

谢廷泽一怔,思索了一下道:“明遥公子…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见过人了。不过可以确定,现在也不再沧云城。”

楚凌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也就是说沧云城现在只有谢廷泽一个人支持,也就难怪他不肯让人去求援了。只怕沧云军上下压根还不知道白醒根本就不在城中。若是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

定了定神,楚凌问道:“晏翎走的时候是怎么安排的?”谢廷泽道:“白醒将军比城主先走一步,不过只带走了青龙营一半的兵马,剩下的一半依然驻守在沧云城。晏城主说,他一月之内必回。”楚凌道:“所以,老将军必须拦住拓跋胤一个月?”

谢廷泽点了点头道:“老夫年迈,早已经不堪再征战沙场了,否则也可代替晏城主前往边境。可惜……”

楚凌摇头道:“老将军千万不要这样说,若不是拦住拓跋胤他们在西秦只怕也不好过。只是…如今百里轻鸿……”提起这个弟子,谢廷泽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楚凌虽然不愿意戳他伤口却还是不得不提醒,“百里轻鸿这次是冲着老将军来的,还请老将军千万小心。至于军中之事…我虽不才,却也还能为将军分担一二。”

谢廷泽拱手道:“多谢公主,老夫心里有数。”

楚凌从帐中出来,就看到云行月正懒洋洋地靠着大帐外面的一根木杆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方才睁开眼睛道:“萧艨来了,我让他先去休息了。”萧艨也是一路急匆匆赶过来地,即便是武功高强也依然还是很辛苦的。楚凌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云行月道:“云公子,你一代名医真的不用整天跟着我当个保镖一般,太屈才了。”

云行月对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想跟着你?”这位公主殿下美则美矣偏偏是君无欢的老婆,说话还不中听,谁想要跟着她了。

楚凌挑眉,看着他不说话。云行月道:“不跟着你难道让我跟着君无欢吗?”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咳了一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云公子还可以做点别的。”

“没兴趣。”云行月挥挥手道,有兴趣做别的,他就不会这几年都跟着楚凌了。虽然说有一部分是因为小师妹,但就算是为了小师妹也不是非跟着公主殿下不可。不就是为了混个是轻松自在又待遇好的落脚处么?跟着君无欢?早些年跟着君无欢他好处是没捞着,累得死去活来是真的。

楚凌叹了口气,现在也没工夫跟云行月扯这些闲事情,方才不过是突然想起来问一句罢了。既然云行月无意多谈那就罢了,楚凌将话题一转问道:“你最近跟明遥联系过吗?”

“明遥?”云行月微微扬眉,道:“我跟他不熟。”楚凌笑道:“我问你跟他联系过没有?”云行月摸了摸鼻子思索了一下道:“好像…有吧,前两三个月他去过信州,君无欢让他问我拿了点药。”

楚凌打量着他,“明遥去过信州,我竟然不知道?”云行月干笑了两声,道:“这个…他就是从信州路过,我们私下见了一面喝了杯茶他就走了。”

“去哪儿了?”楚凌问道。

云行月指了指头顶,楚凌了然。

云行月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明遥上天了,那就是说去上京了。

云行月兴致勃勃地看着楚凌,笑道:“怎么?君无欢没跟你说起这事儿啊?”楚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好说的?大家都很忙好么?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明遥干什么去了。不过……”

就这么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沧云城,君无欢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话说回来,君无欢为什么会把沧云城所有人都调走呢?他到底知不知道百里轻鸿回来刺杀谢廷泽?如果说一个拓跋胤谢廷泽还能拖得住的话,再加上一个百里轻鸿可就超过了谢廷泽能应付的极限了。

如果昨晚她来迟了,谢廷泽岂不是……

正在楚凌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大营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战鼓声和貊族人号角的长鸣声。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显然北晋人的新一次进攻又开始了。

楚凌扫了一眼身后从大帐中快步出来的谢廷泽道:“老将军,你先休息吧。这一仗我替你看着。”

谢廷泽一怔,思索了片刻还是果断地点头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两军再一次交锋,这副情形无论是对于北晋人来说还是对于沧云军来说都已经毫无新鲜感了。毕竟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每天都要上演这样的交锋,即便是主将从谢廷泽换成了楚凌,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或许只有楚凌明白,不是谢廷泽不会主动进攻,而是不能。他们身后就是一座几乎没有多少兵马也没有主将镇守的沧云城,谢廷泽不仅要拦住拓跋胤的去路,同时也要防备任何想要进攻沧云城的敌人。

所以他们只能守在这里,而不是进攻随意改变驻守的位置。如今这个时候,谢廷泽不仅退不得,甚至也进不得。谢廷泽驻守的这个地方正好巧妙地拦截在去往沧云城和西秦边境的必经之路上,一旦离开了现在这个位置,被人乘虚而入的话沧云城就危险了。

萧艨策马跟在楚凌身边,跟平时比起来似乎显得有些兴奋,就连连日赶路的疲惫都仿佛一扫而空了。

萧艨看着对面的大军问道:“公主,我能去试试拓跋胤的实力么?”

楚凌想了想道:“他未必会跟你动手。”行军打仗毕竟不是个人逞凶斗狠,身为主将的拓跋胤即便是武功不弱于人也未必就会愿意出手。萧艨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遗憾地谈了几口道:“现在确实不是好时候。”楚凌道:“虽然拓跋胤不一定有机会,但是跟百里轻鸿交手的机会应该不会少。”

百里轻鸿要杀谢廷泽,就肯定是要跟她们交手的。如果谢廷泽不主动出战,靠北晋兵马杀掉谢廷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是百里轻鸿亲自出手了。

萧艨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脸色微变道:“公主,你看!”

楚凌循着萧艨的目光望去,却见原本一直坐在马背上站在大军后面观战的拓跋胤突然纵马杀入了军中。而且是一路直直地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了。他武功绝顶,寻常士兵根本伤不了他。座下的马儿也是难得一见的骏马,策马纵横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不过片刻间就已经距离楚凌等人不过十来丈了。

楚凌抬手按住了想要拔剑的萧艨,嘱咐道:“你压阵!我去,他是来找我的。”说罢,提起手中流月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就扑向了跟前的乱军之中。

跟许多将领不一样,楚凌很少会骑马与人缠斗。一是她确实不善骑射,二是她的武功以凌厉多变见长,在马背上根本就难以施展。

拓跋胤果然是来找楚凌的,两人一瞬间就交手了十来招。楚凌借着两人内力相撞的力道往后退去,瞬间就与拓跋胤隔开了两三丈远。中间还隔着正在厮杀的两军士兵,楚凌随手几刀砍了自己身边的几个南军士兵,看了拓跋胤一眼飞身往战场的边缘而去。拓跋胤微微眯眼,很快便纵马跟了上去。两人边打边退,很快就退出了战场。拓跋胤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随后一拍马背马儿嘶鸣了一声朝着前方奔去。

拓跋胤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楚凌微微挑眉,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先砍你的马儿你最多能说我不爱护小动物,怎么就扯到卑鄙了?”

没错,拓跋胤之所以主动下马就是因为楚凌一直攻击他的马儿。拓跋胤舍不得让跟随自己多年的战马死伤在楚凌手中,就只能弃了战马落到地上了。

拓跋胤轻哼一声,沉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凌微微挑眉,状似不解地道:“我为什么不会在这里?”

拓跋胤道:“这么说,沧云城跟天启合作了?就算如此,永嘉帝也不该派你一个公主来沧云城才是。”

楚凌笑眯眯地道:“沈王这么聪明,不如再猜猜啊。”

拓跋胤盯着他,神色有些冷肃。楚凌却不闪不避,仿佛毫不在意他打量的目光。好一会儿,才听到拓跋胤冷声道:“是你带人夺下了临江城?你不仅跟沧云城有关系,还跟靖北军有关系?”楚凌眨了眨眼睛,望着拓跋胤轻叹了口气道:“沈王殿下,知道的太多…会死得早的。”

拓跋胤冷笑一声,道:“你杀得了我?”

楚凌耸耸肩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所以,你跟靖北军和沧云城到底有什么关系?永嘉帝应该没有没有那个胆子和魄力明目张胆的跟北晋翻脸,所以这些都是你自己私下的行为?”拓跋胤沉声道。楚凌笑道:“沈王你也知道我胆子一向都很大,这么惊讶做什么?”拓跋胤微微眯眼,道:“你该不会就是信州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凌小将军吧?”

楚凌点了点头,微笑道:“让沈王见笑了。”

拓跋胤闭了闭眼睛,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好一会儿方才沉声道:“君无欢、晏凤霄、楚卿衣、曲笙、凌楚……好!”

一个好字话音未落,拓跋胤已经体器件快如闪电的刺向了楚凌。楚凌见他一言不合就出手,倒也不算惊讶。身形一闪避开了朝着自己迎面而来的一剑,同时流月刀也一刀反削了回去。刀剑再一次碰撞,这一次却谁都没有再退让。拓跋胤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连续挥出了几剑,却都无一例外的被楚凌的流月刀挡了下来。两人这一次出手甚至比方才在乱军之中还要凌厉得多,刀光剑影飞舞,杀气纵横。

楚凌足下飞快地移动位置,险险地避开了贴着自己脖子划过去的剑锋。微微一矮身横刀朝着拓跋胤劈了过去,拓跋胤凌空侧身避开了这一刀冷笑一声再一次一剑刺了过来。

四周的草木早就已经被凌厉的刀剑破坏殆尽,拓跋胤的马儿更是不知道去了何妨。就连不远处的战场仿佛都离他们远了很多。秋末的中午,阳光照在身上并不会让人觉得炎热,但两人的额边却都挂上了汗珠。

再一次交锋之后的错身而过,楚凌闷哼了一声抬手抹了一下脖颈。一抹红艳染上了她的手指,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啊。”目光看向站在对面的拓跋胤,丝毫不去理会脖子上的那一抹血痕。拓跋胤垂首看着自己胸前被划破了一条口的衣襟皱了皱眉。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也只差一点点了而已。不得不说,眼前的女子这几年的进步确实是相当惊人。现在即便是拓跋胤也不敢打包票说真的跟她拼个你死我活自己一定就能赢。

“进步很快。”好一会儿,拓跋胤方才沉声道。

449、你死我活(二更)

“多谢沈王夸奖,可惜……还是不如沈王啊。”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拓跋胤问道:“沈王真的想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吗?我记得……当年沈王也是因为跟晏凤霄相斗,身受重伤才最后才被迫收兵的吧?”所以……有时候武功还是有点用处的,比如说打倒敌军主帅。可惜她眼下还是打不过拓跋胤。

拓跋胤提剑指着她道:“本王先前一直低估你了。你…才是北晋最大的祸患。”

楚凌抿唇笑道:“沈王,你这样说我会难过的。”可惜拓跋胤丝毫不为所动,他已经在考虑到底是现在不顾一切杀掉眼前的女子还是先顾及战事以后再想办法。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次放过这个机会,以后再想要杀她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说机会难寻,就是楚凌自己的实力进步之快也让拓跋胤不得不防。

拓跋胤毕竟是北晋沈王,他确实很爱楚拂衣。所以也会对楚拂衣关心疼爱的小妹妹心软,甚至会关照几分。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因此就放任楚凌危害北晋的安危,也不代表他会移情到楚凌的身上。

在拓跋胤眼中,如果除去楚拂衣这一层关系,楚凌只是他的一个敌人而已,最多是一个比较欣赏的敌人而这个敌人恰巧是个女子,他当然不会对敌人手软。

楚凌自然感觉到了拓跋胤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凌冽杀气,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小步,“沈王不会真的想杀我吧?”

拓跋胤冷眼看着她,楚凌轻抚着自己手中的流月刀笑道:“沈王现在…确实是有可能杀掉我,不过你觉得杀了我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困在西秦的北晋大军不用救了吗?还是说沈王殿下当真有信心能够杀了我而自己毫发无损?”拓跋胤沉默不语,身上的杀气却渐渐地散去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你是为了百里轻鸿来的?为什么还有空与本王在这里废话?”

楚凌笑道:“难道沈王觉得我是一个人来的?百里轻鸿想要杀谢廷泽,没那么容易。当年我好歹也算是冒了生命危险帮着谢老将军从沈王手里脱身,若是最后还是让他死在了两位手里,岂不是白忙一场?”

既然确定这一次杀不了楚凌,拓跋胤反倒是干脆利落的收起了手中的剑。

楚凌见状,做了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也收回了流月刀。

不远处的战场依然还在继续,但方才还打的天翻地覆地两个人,此时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楚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拓跋胤,其实她也弄不明白拓跋胤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拓跋胤不走她自然也不能转身走了。现在她可不敢保证,如果她转身就走的话,拓跋胤会不会直接从背后给她来一剑。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拓跋胤沉声道:“我如果现在说让你回天启去不要再来北晋了,是不是有点可笑?”楚凌偏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方才笑了笑道:“你觉得呢?我还以为,这件事我们在上京的时候已经有了结论了。”拓跋胤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跟她做过这样的约定。楚凌道:“你死了,我带走拂衣姐姐带她回家。我若死了,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也就只好劳烦沈王照顾啦。”

拓跋胤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提这样的要求确实可笑。”国仇家恨,没有人会忘记的。拓跋梁甚至不觉得楚凌隐姓埋名拜拓跋兴业为师有什么问题,两族之间有着这样的血海深仇是怎么样也洗不净的,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况且,楚凌对拓跋兴业这个师父当真不算坏了。

拓跋胤抬眼看向楚凌,沉声道:“神佑公主,以后看到本王小心一些。本王会…尽力活着的。”

楚凌了然,拓跋胤要活着,自然就只能她死了。

“彼此彼此。”楚凌笑道。

拓跋胤不再多说什么,看了楚凌一眼转身飘然而去。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楚凌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你胆子倒是不小,真不怕拓跋胤一件杀了你?”云行月地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片刻后云行月一身白衣飘然而至。打量了楚凌一番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命了?”看看那脖子上的血痕,若是再深一些,说不定就真的要没命了。

楚凌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小伤。”她受过地比这样多少倍的伤也什么事儿,这算什么?况且……“拓跋胤不会在这里跟我拼个你死我活的,他只是性格稍微耿直一点,又不是真傻。他现在跟我拼个两败俱伤,对他有什么好处?”沧云军主将是谢廷泽,再不济还有萧艨,甚至拓跋胤并不知道白醒已经不在沧云城中了。她一个天启公主,就算真死了一时半刻也改变不了眼前的局势。但是如果拓跋胤自己重伤的话,不仅对北晋大军,对拓跋罗一脉的势力影响都非常巨大。

云行月忍不住再次对她翻了个白眼,掏出一个小瓷瓶抛了过去,“反正我是管不了你的,现在你知道君无欢为什么让我跟着你了吧?”至少万一真的不幸把自己弄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他在身边还能给她拉回来。

楚凌接住了药瓶晃了晃,笑道:“那就多谢云公子了。”

拓跋胤回到军中的时候百里轻鸿难得的竟然在大帐中等着他了,这几天百里轻鸿一直行踪飘忽拓跋胤也没有去理会他,反正百里轻鸿也不是来帮忙打仗的,他要的只有谢廷泽的命,只要不碍事就行了。百里轻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门口,毫不意外地道:“你跟楚卿衣交手了?”

“那又如何?”拓跋胤问道。

百里轻鸿若有所思,“你没杀她,看来她的武功进步很快。”

拓跋胤微微蹙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杀她?”百里轻鸿神色淡漠,“她出现在这里,你若是还不想杀她……怎么,沈王真的想叛国不成?”楚凌既然已经出现在了沧云军阵前,再加上之前临江城和靖北军的事情,很多东西其实只要仔细一想就隐藏不住了。眼下还没有多少人猜出来不过是因为消息还不够周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神佑公主身为女子做出这些事情难免让人觉得难以置信所以下意识地根本不会多想罢了。但是如拓跋胤这样的人,这么多线索败在他跟前如果还想不明白,那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拓跋胤盯着百里轻鸿沉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百里轻鸿垂眸,淡淡道:“比如…靖北军的小将军,又或者…沧云城的城主夫人之类的吧。”

“看来百里驸马的消息确实比我本王要灵通的多。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这些消息?”拓跋胤冷声道。

百里轻鸿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应该就知道了。沈王方才没有杀了她,是因为没有把握?”

拓跋胤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不错,她进步确实相当得快,难怪拓跋大将军能看上她。如果是本王的话…就算杀了她只怕是无法全身而退。昨晚,百里驸马应该感受过的才是。”而且,到底最后谁生谁死还未可知,拓跋胤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楚卿衣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可怕。他分明能看得出来她并没有保留实力,而论实力地话楚卿衣确实是还略逊他一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却始终都没有散去。

百里轻鸿默然,昨晚他并没有真正跟楚凌交手,但是只是那片刻的功夫也足够他察觉到对手的实力了。那个当年从上京浣衣苑逃出去的少女确实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其棘手的强者了。

“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查到了。”百里轻鸿突然开口道。

拓跋胤微微挑眉,“哦?”

百里轻鸿道:“白醒不在沧云城,沧云城附近现在只有谢廷泽…和楚卿衣。”

“白醒去哪儿了。”让拓跋胤微微皱眉道。

百里轻鸿摇头,“这个还在查,暂时还不知道。”

拓跋胤低头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所以,谢廷泽拦在我们前面不仅仅是为了拦住我们去西秦的路,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趁着沧云城内力虚空乘虚而入?”百里轻鸿不答,这不关他的事。

拓跋胤并没有征询他意见的意思,看着跟前桌上的地图若有所思,“那么…如果有人绕道攻击沧云城,谢廷泽救还是不救?”

百里轻鸿抬眼,淡然道:“再送你一个消息。”

拓跋胤看着他,百里轻鸿道:“沧云城前朱雀营主将余泛舟,知道么?”

拓跋胤微微蹙眉,“他不是失踪了么?”

百里轻鸿道:“不久前,进攻临江城的兵马中有一个将领的名字也叫余泛舟。他现在,就在润州。”所以,润州只怕是没有兵力去攻打沧云城的。

拓跋胤剑眉微皱,神色变冷。沉声道:“既然都不行,那就…强杀谢廷泽!”

百里轻鸿神色微变,垂眸道:“所以,沈王这次是打算帮我么?”

拓跋胤冷笑一声道:“昨晚不是已经说好了么?楚卿衣来了计划也不会变。我要从这里过去,百里驸马要谢廷泽的命!各取所需罢了。”

“……你说得对。”

真正的大战是什么样的?楚凌见过。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但是,楚凌并没有见过眼前这样的战事。

数不清的南军黑压压的一片,在背后的兵马驱赶下扑向了沧云军。这些人并不厉害,楚凌在大军之后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沧云军的将士一照面轻易地都能以一敌二甚至是敌三敌四。这样的兵马在沧云军面前自然是没有什么胜算的,但是如果对方的兵力本身就是沧云军的三倍四倍甚至是五倍呢?

蚁多咬死象。

更何况,在这些南军的后面,还有真正蓄势待发的猛兽。

“混账!”一边的副将见状,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这样下去,就算沧云军战胜了这些南军有有什么用处?难道再用之后的疲惫之师来与后面虎视眈眈的貊族骑兵血战?

“拓跋胤好不要脸!亏他还号称一代名将!”旁观看热闹的云行月也忍不住骂道。楚凌道:“貊族人早几年一直都是这么打仗的,他们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驱使那些南军的。”

旁边众人不解地看向楚凌,楚凌只想对面道:“南军的数量远超过貊族人数倍,这分明就是让他们上战场送死,他们为什么还会乖乖地往前?”

云行月愣了愣,道:“咦,对啊。明知道是肉盾为什么还要往前扑,横竖都是死,我要是这些南军的话就转身去杀那些貊族人了。”

“因为在他们眼里,貊族人比沧云军更可怕。”旁边,谢廷泽沉声道,“早年我也见过这样的南军,最开始的时候心中也十分不解。明知道是死依然还要上前,如果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不敢反抗那些貊族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有一些早就被貊族人吓破了胆子,更年轻一些的早早的就被貊族人抓去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天启中原。在他们心里,这样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他们的命。貊族人若是发怒,他们会惶恐,稍微给他们一些恩惠,他们就会感激涕零。若是再过个十几年,说不定…即便还是过着这样充当貊族人肉盾和奴隶的日子,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天启人当成自己的敌人。即便是敌人一等的奴隶,他们也会认为自己是貊族人的奴隶而不是天启人了。”

众人不由沉默了下来,这样的人生听起来太可悲了,但谢廷泽说的却是现实。

老一代的南军被貊族人的残暴吓破了胆子,只能给貊族人当牛做马。年少一代的南军,从小被洗脑貊族人高人一等,他们天生就该是努力。若是再过个几十年…或许有很多人依然会牢牢记着自己是天启人,但必然有一些人会忘记自己的出生和来历。但这似乎也不能全怪他们。

“所以,我们要尽快将北方抢回来啊。”楚凌轻声道。

谢廷泽一怔,望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点头,正色道:“公主说的是。”

楚凌侧首问道:“谢将军,沧云城还有多少兵马?”

谢廷泽思索了一下,低声道:“不足三万。”

楚凌想了想从袖中抽出一个令牌递给了旁边的云行月道:“去把那三万兵马调出来。”

云行月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令牌,“这…你确定?我……”楚凌道:“你要是不知道路,就让这位、刘副将陪你一起去吧。”

旁边的副将闻言,道:“夫人,不如直接请白醒将军率兵前来相助?只要派个人回去报个信就行了?”

楚凌垂眸道:“不,白醒…在沧云城有事要处理,你们直接带着我的令牌去军中调兵就行了。我的令牌可以直接调兵,找…青龙营副将即可。”刘副将虽然觉得这个命令有些奇怪,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应了声是拉着还磨磨蹭蹭想说什么的云行月走了。

谢廷泽道:“公主,将兵马全部调出来……”

“拓跋胤现在没空攻打沧云城,除非他不要西秦那几万兵马了。他只是想要过路,我们想要拖住他。到底谁输谁赢,尽力即可,老将军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谢廷泽默然,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拓跋胤来这一招,虽然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但是这一万却不是貊族真正的自己人,别说是一万,就是损十万拓跋胤也不用心疼。但是他们这点人马却觉得撑不住的,沧云军无论是单独应付十几万南军或者对面的貊族兵马,都不会逊色。但却绝不可能在打崩掉十几万南军之后还能回过头来继续对付那些养精蓄锐的貊族骑兵。

所以,除了从沧云城调兵他们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楚凌安慰道:“老将军不必担心,润州方向短时间内没有兵马能过来。”

谢廷泽点点头有些无奈地笑道:“老夫老了,沧云城只怕还要有劳公主。”

楚凌微微蹙眉,道:“老将军说笑了,若不是老将军这些日子拖住拓跋胤,哪里有我什么事儿?”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谢廷泽麾下兵马终于将十几万南军打得再也撑不住溃散开来的时候,一直等在后面的貊族骑兵立刻就冲了上来。数万铁骑将整个大地都震得隆隆作响。谢廷泽冷笑一声,示意旁边的传令兵打出旗语的同事,鸣金收兵地号声也传遍了整个战场。沧云军将士立刻从左右两翼如潮水一般的退出了战场。另一边,同样是一支身着黑衣的骑兵冲入了战场,很快便和对面冲上来地貊族骑兵打成了一片。同时战场上战鼓声再次响起,鼓声震天。

貊族大军后面,拓跋胤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却并不觉得惊讶。反倒是微微挑眉道:“看来沧云城果然只有这些兵马了。”

身边的副将忍不住道:“王爷,你的意思是……沧云城现在……”

拓跋胤道:“沧云城现在是做空城,如果现在有人领兵攻打沧云城的话……”可惜,现在没有。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以来这次是沧云城露出最大的破绽的时候。只可惜,当沧云城露出自己最虚弱的破绽时,他们却没有办法去攻击。副将也有些惊喜,“王爷和不传令,让附近的兵马……”

拓跋胤道:“谁会听本王的命令?更何况,就算肯听…现在谁还能抽出兵马?”他们临时抽调出来十万南军,就几乎将附近的大部分兵力都调走了。而且这些南军方才就已经被沧云军击溃了。就算是再想要调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就算南军的命再不值钱,十万南军也不是随便就能让人挥霍掉地。

副将闻言也很是遗憾,“难道就这么慢算了?多好的机会……”沧云城都快要成为所有貊族将士的一块心病了。这么多年,多少将领多少兵马攻打过沧云城,却始终没有人真正那拿下过沧云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跟前溜过吗?

拓跋胤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不过…沧云城总要付出一点代价才行啊。”

副将一怔,道:“王爷说的是,谢廷泽?”

拓跋胤微微眯眼道:“还有楚卿衣!”楚卿衣若是死了,晏翎会怎么样?永嘉帝会怎么样?

战场上,两军依然厮杀地难解难分。正在观战的楚凌突然心中一跳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旁边萧艨以为她不舒服,低声问道:“公主,怎么了?”

楚凌摇摇头,问道:“你有没有看到百里轻鸿?”

萧艨朝着对面忘了一眼,摇头道:“没有,百里轻鸿今天应该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貊族大军的主帅是拓跋胤,对百里轻鸿的主意自然就要少得多。

“不好!”谢廷泽突然厉声道。

众人齐齐望向谢廷泽,谢廷泽抬手一指西北方向正是方才扯下去的沧云军其中一支撤离的方向道:“那边…如果貊族人在那边设伏……”

云行月道:“拓跋胤没有那么多兵马吧?”

刘副将脸色也要有些难看,道:“云公子,前面有一段地方地形十分险要。如果提前设伏…就算是南军也……”云行月突然想起来了在信州的时候听说楚凌带着还是一群乌合之众的靖北军打败了貊族兵马甚至还弄死了拓跋梁一个儿子的事情。谢廷泽沉声道:“这里有劳公主,老夫带人去增援。”

楚凌道:“不行,还是我去吧。”如果真的有埋伏,那里的人肯定是百里轻鸿。百里轻鸿想要什么?

自然是谢廷泽的命。

谢廷泽摇了摇头道:“公主,这附近地形复杂,你去也没用。”

“……”

450、了断!(一更)

最后楚凌还是没能说过谢廷泽,因为谢廷泽所说的都是绝对可观存在的事实。让一个对地形都不熟的人带着兵马紧急地去救援一群可能落入敌人埋伏圈的兵马。到底是去救人还是带人去送死实在是不好说。

而楚凌所认为地原因却并不足以说服谢廷泽本人以及副将们。百里轻鸿要杀谢廷泽?谢廷泽去可能会有危险?战场上哪里不危险?而且如果只是因为知道有危险就看着那么多将士深入险地而不救,或者眼睁睁看着楚凌因为不熟悉地形带着另一群将士继续去冒险,谢廷泽也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

看着谢廷泽坚决的神色和旁边副将不解的模样,楚凌不由得从心中升起了几分无力之感。

谢廷泽望着楚凌道:“公主,末将明白公主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是…老夫已经活到了这把年纪,无论怎么说也算是活够了。总不能为了自己能够多苟延残喘几天,就连自己本该做的事情都抛弃了吧?若是如此,老夫又哪来的面目苟活于世?”

楚凌深吸了一口起,沉声道:“萧艨,你陪谢老将军一起去。老将军,还请千万小心。”

谢廷泽道:“公主放心便是,这里就有劳公主了。”

萧艨郑重地点了点头,让楚凌放心只要自己在谢廷泽绝不会有事的。但是看着谢廷泽带着人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楚凌心中依然难以平静。

刘副将也觉得楚凌的情绪有些不对,不解道:“公主是担心百里轻鸿再次对老将军出手?有萧将军在,应该不用担心吧?”萧艨的实力刘副将是见识过的,更何况城主越安排了人在谢老将军身边随身保护,刘副将觉得夫人的担心有些太多余了。

楚凌摇摇头,沉声道:“先结束眼前的战事再说!”

两军对峙了这些日子,今天这一战可以说是大的最酣畅淋漓的一次了。双方都没有像之前一般留着力,一场打仗几乎从白天一直打到了夜里才渐渐平息下来几乎是两败俱伤的结果。等到收兵的时候,双方兵马都已经折损了近半,基本上就算想要再打最近几天也都打不起来了。

只是楚凌却不知道这一战到底是谁赢了。若说是沧云城赢了,她们却已经暴露了正坐沧云城甚至是附近都防御空虚的事实,如今能守卫沧云城的兵马一共加起来都不足三万还有不少是伤兵。如果说拓跋胤赢了,拓跋胤牺牲掉了十万南军,自己麾下的骑兵也折损了大半,却依然没有冲过眼前的关卡前往西秦边境。这样的伤亡对比,只怕拓跋胤也没有脸面认为自己赢了。

甚至,哪怕楚凌将眼前的路让出来给他,他带着剩下的兵马想要去支援只怕也有些困难。若是再等北晋援兵到来,说不定被困在西秦的北晋兵马早就已经凉了。

真正的两败俱伤。

楚凌此时却没有功夫管这些,只交代了副将要谨防貊族人再回头偷袭,便匆匆与云行月带着人朝先前谢廷泽萧艨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深夜有些崎岖地山道上,一个人影站在了山路的尽头仿佛是在那里等着什么人一般。楚凌勒住了缰绳,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了前进地步伐。抬眼望过去,一眼便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拓跋胤。”楚凌沉声道。

拓跋胤独自一人站在小路的尽头道:“神佑公主,又见面了。”

楚凌冷笑道:“是啊,离上次见面还不到半个时辰呢。”两人都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甚至连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换。拓跋胤出现在这里,楚凌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厉害起来。当下也没有心思再与拓跋胤废话,沉声道:“沈王,让开!”

拓跋胤不答,只是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剑慢慢抬起,直指对面的楚凌。

云行月在楚凌身边,低声道:“你先走,我们拦住他。”

楚凌微微点头,“小心。”当下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着另一个方向掠去。同时,云行月与身边的几个人齐齐朝着拓跋胤扑去。拓跋胤却并不理会他们,直接就向着楚凌的方向追了过去。不过片刻的功夫,拓跋胤便拦在了楚凌的前面。原本跟在楚凌身边的人,除了一个云行月都没有跟上来。

如果拓跋胤跟他们打起来说不定还真能拖延一阵子。但是拓跋胤根本就不理会这些人,只是死死盯着楚凌,以他的实力自然跟得上楚凌的轻功但那些护卫却未必都能跟得上。

楚凌道:“看来不打一架是过不去了?”

拓跋胤道:“你现在去也晚了,明知道结果何必再挣扎?”

一道银光闪过,楚凌已经提着流月刀扑了过来。拓跋胤也不闪不避,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刺向了楚凌。云行月看着已经打起来的两人,想要插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他的武功比起真正的高手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看。

只听打斗中的楚凌道:“云行月,带人先走!”云行月犹豫了一下,楚凌沉声道:“快走!”

“你自己小心!”云行月也知道自己现在忙不上什么忙,更知道楚凌担心的是什么。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这一场打得远比之前那一次还要激烈得多,再也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楚凌一言不发地攻击着拓跋胤每一个显露出来的破绽。拓跋胤也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很快两人身上都多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但是却谁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仿佛他们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算得上是有深仇大恨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仇恨比得上国仇家恨更深更重?

云行月带着人一路快马即便找到萧艨等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白天先后离开的两支兵马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倒是让云行月松了口气。只是看到萧艨却没有见到谢廷泽的瞬间云行月又有些笑不出来了。沉默了一下,云行月方才问道:“谢老将军呢?”

萧艨深深地望了云行月一眼,抬手指了指跟前的一座小山道:“那里。”

“什么意思?”云行月有些不解。

萧艨道:“谢老将军和百里轻鸿约了在那里…了断师徒关系。”

“什么?!”云行月大惊,一把拽起萧艨道:“这不是胡闹么?快走!”百里轻鸿本来就是要杀谢廷泽的,以谢廷泽现在的状态十个只怕也打不过百里轻鸿一个。还了断什么师徒关系?是直接被百里轻鸿了断了性命吧?萧艨却没有跟着云行月往前,而是抓住了想要赶过去的云行月沉声道:“云公子,不必过去了。”

“你说什么鬼话?谢老将军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云行月没好气地道,他们刚从战场上下来一口气都来不及喘的赶过来,神佑公主跟拓跋胤缠斗现在还不知道结果,难道只是为了看着谢廷泽去送死的不成?

萧艨叹了口气道:“这是谢老将军的意思。”

“什么?”云行月觉得,自己今晚说得最多的好像就是这两个字了,但是除了这两个字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萧艨望着那山头的方向,沉声道高:“百里轻鸿确实带了人埋伏了沧云军,我和谢将军带着人虽然冲进去却无法安然地将所有人都带着冲出来。百里轻鸿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些人兵马,他想要的只是……谢老将军的命。百里轻鸿和谢老将军约定,两军同时撤出来,他跟百里轻鸿单独了断。”

云行月怔住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谢老将军就答应了?”云行月想说,沧云军岂是靠别人的性命牺牲而苟活的人?但是…这样的选择真的不对么?前后两支兵马也有数千人,数千人的命和谢廷泽的命……似乎怎么选都不对。然而,这次做选择的人是谢廷泽,谢廷泽选择的是牺牲他自己,没有人能说他做的不对。

萧艨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云行月,信封是密封的上书:神佑公主敬启,臣谢廷泽上。谢廷泽自然不可能上阵杀敌还随身带着文房四宝,信封火漆之类的东西。这封信显然是提前就准备好地,也就是说谢廷泽可能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怎么会呢?他不相信神佑公主和他们能够保护他?

云行月用力地吸气吐气了两次,方才转身朝着那山头的方向而去。

“你做什么?”萧艨沉声道。

云行月没好气地道:“我去送行收尸成不成!”

“……”

楚凌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是三更天了,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凉如水。楚凌的额边却因为急匆匆地赶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夜色中虽然看不到身上的伤痕,萧艨却能闻到一股淡淡地血腥味。显然是楚凌受了伤而且伤口尚未包扎。

“公主。”萧艨面带愧色,低声道。楚凌心中一沉,闻到:“谢老将军在哪儿?”

萧艨抬手正要指向前方却突然愣住了。楚凌也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白衣人正从山上漫步走下来。楚凌自然认得出那是百里轻鸿。此时百里轻鸿手里提着一把剑,另一只手却提着一个仿佛包袱一样的东西,远远地正漫步从山坡上走下来。

楚凌有些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她跟谢廷泽的交情其实并不深厚。无论是六年前还是这几年,几乎都没有见过见过谢廷泽几面。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老人满头的白发,总是挺直的背脊还有那双苍老的眼眸中闪动的火光,楚凌就觉得心中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她信誓旦旦说要保护的人,不过才短短一两天的功夫就死在了她的面前。

那样一个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用了大半生几乎都在为天启而拼搏,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弟子的剑下。

百里轻鸿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山脚下已经有几个黑衣人迎了上去,楚凌自然认得那是冥狱的人。

“公主。”萧艨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楚凌知道他是怕自己冲动。那山脚下不仅有冥狱的人,不远处还驻扎不少南军。更何况她自己现在都受伤不轻,想要杀掉百里轻鸿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百里轻鸿似乎察觉到了楚凌地目光,慢慢侧首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两人隔空对视了片刻,百里轻鸿才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拎着的还在滴血的包袱转身走向迎上来的黑衣人。

一刻钟后,楚凌已经站在了百里轻鸿先前战力的山坡上。百里轻鸿一行人已经渐渐远去显然他们目标明确谢廷泽死了之后他们也并不想带着一群南军招惹这些沧云军。楚凌低头看着地上一滩褐色的血迹,一阵冷风拂过只觉得身心冰凉。

云行月从山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神色凝重得不像是那个万事都不上心的云公子。看到楚凌站在那里,云行月愣了愣方才道:“你怎么来了?”楚凌看了他一眼道:“我总要亲自来看看……谢老将军。”云行月道:“没什么好看的,我已经安置好谢老将军的遗体了。”

楚凌微微蹙眉,盯着云行月道:“安置好了?”

云行月点头道:“直接埋在了后山,也算是…山灵水秀的地方。这是谢老将军自己的意思,毕竟…没什么好看的。”楚凌知道百里轻鸿带走的是什么,被砍了头的尸体确实不好看。但是…“你说这是谢老将军自己的意思?你跟他说过话?”

云行月苦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这点武功,不会被百里轻鸿发现吧?谢老将军让我转告你…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中,这本就是他早该有的结局。只是要麻烦你,他答应了君无欢守住沧云城一个月,还有十天才满一个月。”

楚凌咬牙道:“什么叫早该有的结局?”

云行月摇了摇头,从袖中抽出之前萧艨给他的信道:“这是谢老将军交给萧艨的信。”

楚凌接过来看了一眼信封,云行月能看出来的事情她自然也能看得出来。显然,谢廷泽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他根本没想过她们能保护他周全。或许,从百里轻鸿来到沧云城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见了这一刻?楚凌收起信函,转身朝着山上走去。云行月连忙跟上来,“你要做什么?”

楚凌道:“总要去看一眼吧,谢老将军的遗体…你做的对,眼下安置在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至于以后……再说吧。”

拓跋胤坐在自己的大帐中,旁观的医官正在为他处理伤口。这一次楚凌伤的不轻,拓跋胤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但是一条从左边肩膀刀胳膊地伤痕却也不浅。医官已经清洗了伤口并上药,正拿着赶紧的布巾小心翼翼的为他裹伤,“幸好现在已经是秋末了,伤口也能好得快一些。不过沈王最近几天最好还是不要用这条胳膊比较好。”医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道。

拓跋胤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多谢。”

医官看了看拓跋胤道:“王爷身上别的伤……小的留下一些药,王爷自行处理吧。”拓跋胤身上自然不会只有这一处伤痕,不过是这一次最严重罢了,别的显然他都不看在眼里,并不让医官为自己处理。

拓跋胤点点头,看着医官退出去方才问道:“百里轻鸿回来了没有?”

旁边的护卫道:“回王爷,还没有。”

拓跋胤点点头道:“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还是杀不掉谢廷泽……就照陛下的旨意办吧。”

护卫点头道:“王爷请放心,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如果他、会不会就不回来了?”

拓跋胤微微蹙眉,道:“不必担心,我倒是觉得…陛下的担心有些多余。”护卫不解,“王爷相信百里轻鸿?”拓跋胤冷笑一声道:“相信他?不如说相信他的野心,拓跋梁自己要引狼入室,有朝一日若是被反咬一口也怨不得别人。百里轻鸿若是要反,早就反了。这么多年,劳心劳力,苦心孤诣,他舍得就这么放手么?”

“但…谢廷泽毕竟是他老师。”貊族人虽然不像天启人那么讲究尊师重道,但是对老师也还是同样尊敬的。

拓跋胤道:“他连百里家都抛弃了,老师算什么?”

正说话间,有人匆匆进来禀告道,“启禀王爷,百里驸马回来了!”

拓跋胤并不惊讶,只是问道:“怎么样了?”

“百里驸马带着一个血糊糊地包裹回来,好像是…一颗人头。”

拓跋胤抬眼,与跟前的护卫对视了一眼,淡淡道:“看来,陛下应该满意了。给我送一封信函回京给大哥。”

“是,王爷。”护卫答道,一边问道:“王爷,那百里轻鸿那里……”

拓跋胤道:“不必理会,他很快就会走。我们现在的敌人是沧云军以及……神佑公主!”

“是,属下明白了。”护卫沉声道。

451、困境(二更)

楚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军中的帐篷里,现实愣了愣脑海中有片刻的茫然,然后便是无数的记忆涌了上来,楚凌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云行月端着一碗药从外面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人道:“你醒了?”

楚凌摸了一下额边的汗珠,微微点头道:“我睡了多久?”云行月轻哼了一声道:“放心,不过几个时辰,现在才傍晚。”

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楚凌,示意她赶紧喝了。云行月站在旁边皱着眉头道:“你受了内伤自己不知道么?之前在外面直接吐了口血,就晕过去了。”想起看到楚凌一口血吐出来直接倒下去的时候自己所受到的惊吓,云行月就很想扑过去抓住眼前的女人使劲摇晃。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君无欢还不捏死他啊。

楚凌一口将药给喝了下去,豪爽的模样倒是让原本还满心吐槽的云行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真没见过几个喝药这么豪爽的女人。

随手将药碗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楚凌问道:“谢老将军……”云行月道:“谢老将军的事情我和萧艨只跟刘副将讲了,具体要怎么办还要你来决定。”

楚凌抬眼看向云行月问道:“谢老将军真的已经……”云行月苦笑一声道:“你不会以为是谢老将军和百里轻鸿演戏的吧?谢老将军诈死?你觉得百里轻鸿有那么尊师重道么?为了老师连命都不要了?我当时就在场……亲眼看到……”

说到这个,云行月也很无力。他就在场,但是却无能为力。云行月当时甚至有些懊恼自己当年没有跟肖嫣儿一样专修毒术,虽然也未必能够扭转局势却总比当时那样什么都做不了要好得多。

楚凌神色有些黯然,轻叹了口气道:“知道了,我去见他们。”

云行月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皱眉道:“你的内伤不算轻,还是要好好休养一下才行。”

楚凌无奈道:“现在哪来的时间休养?我们倒是不着急,但是拓跋胤也不着急么?”云行月无言以对,在楚凌昏睡的时候萧艨和刘副将已经带着人将拓跋胤的一轮进攻挡回去了,但是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沧云城附近兵马严重不足,一旦北晋的援兵再来,他们只怕是就会撑不住了。

楚凌站起身来道:“谢老将军说,他答应君无欢守住沧云城一个月,现在还差十天。这一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提他守完啊。”说罢,楚凌漫步走了出去。

云行月跟在他身后,默默将君无欢骂了个狗血淋头。

“公主。”另一边的大帐里,萧艨等人正坐在大帐中议事。看到楚凌和云行月一前一后进来连忙起身见礼。楚凌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走到一边坐了下来问道:“刘副将,现在局势怎么样?”刘副将拱手道:“启禀夫人,昨天一战两军都伤亡不小,前线拓跋胤试探着进攻了一次被我们给挡了回去,这两天拓跋胤应该不会在有什么动作了。”

楚凌点点头,看向萧艨,“百里轻鸿还在拓跋胤军中么?”

萧艨摇头道:“百里轻鸿今晨天刚亮就已经起身离开往上京去了。”楚凌点点头,沉吟了片刻方才沉声道:“传我的命令,就以神佑公主之名传令悬赏天下,杀百里轻鸿则,赏黄金万两。”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公主?”

楚凌冷声道:“眼下我们确实都抽不出空闲去找百里轻鸿的麻烦,但是他杀了谢老将军的事情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刘副将倒是精神一震,道:“夫人说的是!谢老将军的死沧云城自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谢廷泽还不完全算是沧云城的人,但是毕竟在替沧云城镇守一方好几年也从未出过什么差错。跟沧云城这些将领更是交情不错,如今人在沧云城被杀了,若是每个表示他们沧云城的面子往哪儿搁?

萧艨点头应道:“是,公主。”

楚凌看了看三人思索,思索了一下道:“如今沧云城防御空虚,各处都要千万小心。另外,我会传信让韩天宁尽快回来了的。”刘副将问道:“夫人,城主那里……”楚凌垂眸,思索着道:“也传给信吧,不过应该也不用我们传信,想必他也会很快收到消息的。”

“是,夫人。”

刘副将和萧艨都起身出去办事了,云行月方才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让人悬赏天下,万一真有人杀了百里轻鸿……”某种程度上说,百里轻鸿跟君无欢也是有合作的,如果百里轻鸿这个时候死了……

楚凌淡淡道:“死了就死了,他也不冤枉。如果没死,他不就更容易得到拓跋梁的信任了么?”

“……”这个…公主殿下好像真的生气了。

“你这个时候让韩天宁回来,润州怎么办?”云行月道。楚凌思索着道:“润州那边一时半刻出不了什么事儿。而且,临江城那边的兵马应该也休整地差不多了。虽然战力可能比不上朱雀营,但是应付一时半刻应当也不成问题。我倒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云行月问道,楚凌皱着眉摇了摇头道:“罢了,有余泛舟和赵伯安在,一个润州应当没什么问题。”其实她也不见得就比余泛舟和赵伯安高明,只是突然离开了,难免有些不放心罢了。

君无欢收到百里轻鸿到了沧云城的消息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谢廷泽死了的时候了。边关战事并不轻松,大军行踪不定收到消息也比平常略慢了一些。不过就算不慢,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来不及了。毕竟隔着好几百里路,君无欢也如今也没有办法轻易脱身。

秦殊看着君无欢剑眉微皱的模样,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道:“晏城主,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君无欢抬眼,将信函递给了秦殊道:“百里轻鸿到了沧云城附近。”

秦殊也有些惊讶,“百里轻鸿?拓跋梁让他去做什么的?助拓跋胤一臂之力还是跟拓跋胤夺权?”如果是后者的话倒是还好,如果是前者……那沧云城的情况只怕就不太妙了。君无欢道:“不,拓跋梁不可能那么快信任百里轻鸿,特别是在刚发生西秦大皇子炸死的事情之后。所以,他是来杀谢廷泽的。”

秦殊微微眯眼,”谢廷泽?是了…谢廷泽是百里轻鸿的老师,而且到沧云城杀谢廷泽也远比到平京杀永嘉帝或者别的什么人要方便得多。拓跋梁还是打算用百里轻鸿了。”君无欢轻哼一声道:“现在素和明光也在上京,而且拓跋梁想要用塞外的兵马。手里却没有足以与素和明光抗衡的人,自然只能启用百里轻鸿了。”

秦殊摇摇头,“拓跋梁的敌人还真是有些……”南宫御月,拓跋胤,君无欢,无一不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如今一个新的合作伙伴素和明光也是实力非凡,也就难怪拓跋梁如此有压力甚至不惜启用百里轻鸿了。秦殊问道:“谢老将军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君无欢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安排了人手保护谢老将军。而且…阿凌在润州,肯定比我们先得到消息。如果她得到消息也必会赶回沧云城相助,谢廷泽的安危应当没有问题才是。不过……我们这里还是尽快速战速决吧。”

秦殊点点头,挑眉道:“拓跋胤这么着急就是为了想给被困在西秦的北晋兵马解围,如果让他知道就是因为他们在沧云城逼得太急了才让晏城主更急着对北晋兵马下手……”

君无欢却没有理会他这些话,微皱的眉头依然还没有展开。盯着桌上的地图沉声道:“只要明日一战一切顺利,贵国境内就差不多算是太平了。西秦摄政王……莫要忘了信守承诺。”秦殊笑道:“这是自然,晏城主若是不相信我,又怎么会与我合作?”君无欢道:“我只知道人心多变。”

“晏城主是说百里轻鸿?”秦殊挑眉道。

君无欢不答,秦殊道:“其实百里轻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不过他现在这样,晏城主还敢与他合作倒是让人佩服。”君无欢看着他,淡淡道:“西秦摄政王是在说你自己么?你能从上京顺利脱身,又是许给了百里轻鸿什么好处?”秦殊有些无奈地一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君无欢道:“你若是觉得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百里轻鸿,不妨想想如果十年之后令弟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

秦殊脸色微变,一直到出门都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送走了秦殊,君无欢看着桌上的信函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来人!”片刻后一个灰衣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公子。”

君无欢冷声道:“为什么百里轻鸿都已经到了沧云城,我才收到消息!让人去问问明镜,他在干什么?”

“是,公子。”灰衣男子拱手应是,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君无欢皱着眉头,一只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一边思索着什么,“阿凌…”

拓跋胤果然如楚凌等人预料的安静了两日,沧云军也趁机休整了一番。只是上一次确实折损了不少兵马,如今整个沧云军中的兵马也不过才两万出头能随时出战的兵马。剩下的一应伤员全部都被送回了后方几十里外的沧云城。只是,拓跋胤显然并不会给她们太多的时间,就连拓跋胤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两天后,楚凌等人再次收到消息,有一路南军正在朝着沧云城的方向而来。

经过了前两天的大战,沧云军将士现在最讨厌的大概就是南军了。用云行月的话来说,死了一拨又来一拨,就像是怎么死也死不完一般。这对于沧云军来说是个让人烦躁的坏消息,但是对于那些南军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就像是取之不竭的消耗品,毫不珍惜,无论死了多少很快又会有人补上,直到某一天他们再也找不到能够充当南军的天启人为止。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刘副将方才问道:“夫人,这咱们要怎么办?这些南军……就算耗也能将咱们给耗死啊。”沧云军就算是在英勇善战,这样总是源源不绝的涌上来的南军他们也同样吃不消啊。

楚凌坐在椅子里,同样也在低头思索着这个问题。抬头看到刘副将担心的神色,方才安抚道:“不用担心,韩天宁接到消息立刻就会往回赶,晏翎那里应该也是一样的。不过……边关距离沧云城略远一些,只怕要慢一点。咱们只要能守住几天,等到韩天宁带兵回来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刘副将点点头,看到楚凌镇定从容过的模样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至于南军那里,或许可以想想办法。”楚凌把玩着手中的流月刀一边道。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楚凌,楚凌抬头含笑看向他们道:“十万南军,一战击溃,你说那些再被派来沧云城的南军怕不怕?”

云行月眼睛一转,道:“你想要阻止他们来沧云城?只怕不太容易吧。在北晋延误军令的惩罚很可怕的。没有那个将领或者是士兵敢冒这个风险。”楚凌道:“如果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在北晋,逃兵的惩罚也很可怕,但是你说哪天溃逃的南军貊族人能全部找回来么?他们会乖乖的自己回去么?”

当然不会,战败,同样也是死!

萧艨望着楚凌问道:“公主想要怎么做?”

楚凌思索了片刻道:“我想去会会那个南军首领,至于这边,就有劳萧将军和刘将军了。”

云行月立刻垮下了脸来,“又是我跟你一起去?”

楚凌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云公子不想去的话也可以留下帮刘将军他们的忙啊。”

云行月无语,“我去!”

既然决定了的事情那就事不宜迟,更何况如今的情形也不允许他们慢慢来了。前来支援的南军是从西北方向的边城调来的,数量并不算多不过也有将近五万人。楚凌算了算,如今沧云城附近至少三四百里内的南军差不多都被拓跋胤搬空了。

若是再想要调动兵马就只能从更远的地方调或者调动不属于拓跋胤麾下的各地镇守兵马了。这些兵马一来距离也不近,二来没有拓跋梁的允许,拓跋胤也未必能够调得动。所以,仔细算来的话,拓跋胤目前的处境其实不太妙。

虽然眼下看来仿佛拓跋胤的兵力还略占优势,但这是因为沧云城本身没有兵马留守。一旦出去的兵马回来了,拓跋胤别说是驰援西秦的兵马了,自己想要脱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拓跋梁就是想要坑死拓跋胤吧?

驻扎在西北边陲一代的这一支南军的统领名唤马鸿,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过他并不是武将出身,原本只是西北一代的一个马匪头子而已,十几年前投靠了貊族人因为熟悉西北的地形水土,倒是混得十分不错。原本西北气候虽然恶劣,但在这个世道他带着自己手下的兵马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算是自在快活。谁知道突然就收到沈王的传令,要求他带着手下兵马前往沧云城增援?

平心而论,马鸿并不想要去。沧云城是什么地方,马鸿自然知道。他们与沧云城勉强也算是隔着几百里的近邻了。但是马鸿却一直都很识趣,从来不去招惹这个邻居。但是现在他却不敢不去,因为违抗军令的代价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他甚至都不敢慢慢磨蹭着去,因为沈王的传信的内容写得清清楚楚,限他三日内必须带着大军赶到。

于是一接到命令马鸿就只能点齐了兵马一路不敢停歇地朝着沧云城的方向赶去。他们可不是骑兵,除了少数地将领以外,都只能靠着两条腿跑着去,三天时间可实在是不算宽裕。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扎营休息,马鸿独自坐在帐篷里忍不住低声骂娘。

“什么沈王?什么貊族名将,连谢廷泽那个老头子都打不赢!损兵折将了还要拿老子当炮灰!去她的娘地!”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马鸿只觉得背后一凉,猛然转身就到了身后的大帐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黑衣,身形纤细窈窕,容貌也是前所未见的绝色美人儿。

只听那美人儿嫣然一笑道:“没想到,马将军竟然对北晋沈王殿下有如此多的怨言么?”

马鸿一惊,也顾不得欣赏美色了。警惕地盯着楚凌道:“你…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笑道:“若是不知道,我就不来了。那马将军你可知道我是谁?”

马鸿也不傻,微微眯眼道:“你是沧云城的人?你想要做什么?”

楚凌点头道:“我的确算是沧云城的人,我来……是想要找马将军谈一笔生意。”

马鸿道:“你若是想要我倒戈,就别想了。”

楚凌有些诧异,“没想到马将军竟然还是如此忠心耿耿之人啊?就是不知道,比起马将军的命,这忠心又到底值多少钱呢?”

“……”

452、忽悠!(一更)

忠心?别搞笑了。这偌大的北方,上百万南军到底有没有人是真的忠心于北晋的?肯定是有的。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会有的。这世道,什么样的奇葩不会有?

但是马鸿肯定不是个奇葩,他只是一个投机取巧没什么底线让自己在乱世活的更好的普通人而已。在马鸿心中,他自然是无比讨厌貊族人的,但是他却也没有什么想要反抗貊族人的想法。貊族人确实对南军不怎么样,但是对于他这样级别的将领来说,除了偶尔受几个貊族高官将军的气,剩下的日子也还是土皇帝的日子,甚至比他当年做马匪的日子还要逍遥自在得多。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去反抗貊族人吃力不讨好?

不过……看着眼前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的黑衣女子,马鸿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态度肯定不能让对方满意。小心地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匕首,马鸿笑道:“这位姑娘……有话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事情,咱们也好商量,好商量。”

楚凌坐在马鸿跟前的桌子上,匕首就压在马鸿的脖子上。轻轻用力,马鸿也不敢违逆她只得重新坐回了椅子里。楚凌叹气道:“也不是我不想跟你好好说,实在是……马将军外面的那些兵马,实在是让我有些紧张啊。”

马鸿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我也不能这会儿下令让他们撤走啊?几万人突然撤走……姑娘你说是吧?”楚凌点点头道:“你说得对。”马鸿赔笑道:“姑娘尽管放心,我是个很惜命的人。你想要做什么咱们慢慢谈,我绝对不会叫人。咱们就别动刀子了成不?”

楚凌道:“我也不想做什么,就是问一下……你这五万兵马能不能换个方向走?”

马鸿心中一跳,不过他对楚凌的来意原本心中就有了几分猜测,倒也不算特别震惊。只是苦着脸道:“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么?贻误军机,是要满门抄斩的。”

“你又没有满门,担心什么?”楚凌毫不客气地道:“孤儿出身,早年落草为寇。无情无辜,无妻无子。”不得不说,这样的出身能够混到这个地步,这个马鸿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了。

马鸿不动声色地道:“我没有,但是军中的这些兄弟们有啊。姑娘,你既然是沧云城来的,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是替人家做牛做马的。别说是走错方向,就算是迟到了半天这南军上下几万兄弟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楚凌半点也不能领会他的难处,漫不经心地道:“容易啊,不如你干脆带着人起兵算了。要不要考虑一下,据我所知……这附近已经没什么兵马了,你们若是现在起兵,想要占个一个块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你们不祸害百姓,等这阵子过了要么自己自立为王,要么找一个势大的投靠过去,害怕貊族人干什么?”

马鸿干笑了两声道:“姑娘,你也别忽悠我,这几年北方闹着要起兵的人确实不少,可惜都撑不了什么气候。别说是貊族人,就是南军他们都不是对手。真正有点能耐的也就是沧云城和靖北军了。但是吧…我觉得,比起北晋人,他们的胜算还是不大。更何况我是马匪出身,跟沧云城那些……不是一路人。”

楚凌叹气道:“你这样让我很为难。”马鸿挑了挑眉,似乎认定了楚凌不会杀他。楚凌对他笑了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了。”马鸿一愣,有些不明白楚凌这话是什么意思。才要开口问,就见楚凌另一只手往他后颈用力一砍,马鸿眼前一黑立刻倒了下去。

云行月一闪身从外面进来,没好气地道:“你跟他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楚凌道:“他要是肯配合,不是方便多了么?谁知道是个冥顽不灵?”云行月嗤笑一声道:“我要是他我也不会选你们。”楚凌翻了个白眼,“很可惜啊,你就是跟我们站在一边儿的,没得选。”

云行月摆摆手道:“别废话,现在怎么办?他这个长相…想要易容有点难度啊。”

楚凌有些无语,打量了云行月半晌方才道:“你是不是傻?”易容成这个马鸿的模样?谁?这位身高只比她高一寸,身形却至少是她的三个大。虽然因为她身形纤细苗条也不態说特别胖,却也是个又矮又壮的中年男子。他们俩谁易容都不合适啊。

云行月没好气地道:“那你说怎么办?”楚凌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先把军中的几个副将解决掉再说。群龙无首,五万大军哪儿也去不了。若是能再稍加引导换个方向的话就最好了。”

军中的几个将领接到主将的派人传去的通知,让他们到大帐议事。虽然这个时候找人议事有些奇怪,但是主将召见谁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当有紧急军情便匆匆赶过去了。

“将军,末将求见。”站在大帐外面,副将看了一眼守在大帐门口两个有些眼生的侍卫微微蹙眉。

“进来吧。”有些低哑的男声响起。副将也没有多想,抬脚便走了进去。

大帐里十分安静,副将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将军只叫了他一个……还没想完,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几个人。再一看,主位上坐着的正是他们的主将马鸿将军。只是马鸿虽然坐在主位上,确实被人用绳子绑着地,而且嘴里还塞着东西,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惊恐。

不好!

“来……”一个来自才刚刚出口,只听身后风声响动,一抹凉意从他脖子上划过。下一刻副将便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楚凌随手甩了手中匕首上的血迹,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这才将目光看向马鸿笑道:“马将军…现在,可以谈了么?”

马鸿只觉得面色如土心如死灰,自己麾下几个得用地将领全部被这两个人暗算了!他还能怎么样?

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云行月这才伸手将塞在他口中地东西扯掉,有些不满地道:“点一下穴道多方便啊,你不觉得这样做有些掉价么?”

楚凌并不觉得,淡定地道:“我偶尔还是觉得,最原始的方法才是最保险的。万一他是个隐藏的内功高手呢?”

“……”您是不是太高看他了?而且如果他真的是个隐藏的高手,你这一根绳子也绑不住他啊。

楚凌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在马鸿跟前坐下,道:“马将军,我的要求也不高。带着你这五万人往南转一圈再回来,没问题吧?当然了,不回来也没事儿,你愿意怎么样都可以。”

马鸿不说话,楚凌微微眯眼道:“不过,有个前提…你麾下的这些人最好是不要让我听说你们祸害寻常百姓。前些日子…有一伙南军从临江城逃走之后,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马将军这次的事情若是能过的话,不妨去打听打听,他们的下场怎么样了。”

临江城那伙南军的事情眼下还没有传出来,但是想必也过不了多久。楚凌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按下来,不仅不打算而且已经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不会手下留情。有一点谢廷泽说的没错,这些南军对貊族人言听计从就是因为怕他们。所以,想要让这些人不随意祸害寻常百姓,就得让他们怕。让他们知道,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真的会有报应的。

马鸿吞了口口水,有些艰难地道:“姑娘,我不想为难你,但是你也要给我们这些人留一条活路啊。我实话跟你说,我不算什么好人,早年打家劫舍的事情也没少做。但是…要说我们这些人,真没有几个做过什么丧心病狂该天诛地灭的事情。别的不说…你说我们驻扎的这地儿…百姓还没驻军多,大头的都被貊族人哪去了,我们也就是跟着喝口汤。而且…不少士兵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谁也不想真干那让相亲父老戳脊梁骨的事情啊。这次的事情要是出了纰漏,这几万人都得死。貊族人可不会跟我们客气。”

楚凌仔细打量着马鸿,马鸿以为她不信连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楚凌对他笑了笑,马鸿被这个笑容晃得有些头晕。只听楚凌道:“既然这样,你干脆直接反了,跟我们前后夹击干掉沈王。从此以后,西北这大片地方就都归我们了,你们自然也不用怕了,怎么样?”

“姑娘…姑娘说笑了。”马鸿干笑道,“在下,在下没这个福气跟着姑娘,姑娘是做大事的人……”

楚凌拍拍手道:“行吧,强扭的瓜不甜。两条路,第一,带着你的人一路往西南行,进入西秦境内。第二,一路往西北,怕死就先别回来,貊族人一时半刻不料理清楚了中原的事情应该也顾不上你们。你可以在西北远远地祈祷,貊族人永远也搞不定沧云城,这样你至少可以混个寿终正寝。”

“去…去西秦?”这是什么操作?马鸿有些不解。

楚凌道:“我建议你去西秦之后可以去找找西秦摄政王,他刚刚上任缺人却兵马。虽然你们不是西秦人,但是对他来说却未必不能用。你们帮他做事,他出钱不是正好?你放心,秦殊不缺钱。”对远离故国十几年的秦殊来说,外来人说不定比西秦本国的人还要好用一点,就当是雇佣关系好了。

马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还真的听进去了这女人的胡说八道,忍不住问道:“西、西北……”楚凌道:“西北靠近西域,虽然如今也算是北晋的地方,但是那里土地贫瘠,民风彪悍。又靠近西域诸国时常受外族骚扰。貊族人对那里的管束实质是非常薄弱。现在北晋正是用兵之际,不仅不能再往那边派兵,如果实在是没办法说不定还会将驻扎在那边本就不多的兵马都调回来。咦…这么说的话……”

楚凌回头看了一眼云行月,“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那边看看?”云行月翻了个白眼,“派谁啊?你?我?”他们压根没人好吗?现在连沧云城都快要没人收了,公主殿下还有心思想这些。

马鸿眼珠子转的飞快,他虽然大半辈子都在肃州凉州这一带混,但是再往北一些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听过。原本没想到也就罢了,现在听了这黑衣女子的话,倒是觉得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别的不说,他们这么多人过去,总不至于还受人欺负吧?不比在这里给貊族人当牛做马当炮灰肉盾要强多了?

好一会儿,马鸿终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楚凌闻言,满意地展颜一笑道:“很好,那就有劳马将军了。”

马鸿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以及门口那早就已经没气儿了的副将。楚凌了然,笑道:“你放心,我都帮你查过了。你的心腹以及人品还行的那几个都还活着呢。至于死了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回头再提拔几个就行了么。”

马鸿心里明白,对方这是在提醒自己她不仅查过自己的背景,就连自己麾下的将领都调查过。死掉的那几个都是一些平时劣迹斑斑的人。活下来的那几个,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想必之下至少勉强还算过得去。

楚凌朝云行月伸出手,云行月会意的将一个瓷瓶递给她。楚凌单手打开瓶塞,一只手捏开马鸿的下巴就将药直接倒了进去。一股苦涩的药味瞬间在马鸿的口中蔓延,那药水直接被他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马鸿脸色难看地道。

楚凌撑着下巴,有些懒洋洋地道:“毒啊。”

马鸿咬牙,“我已经答应你了!”

楚凌道:“我知道,但是口说无凭无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马鸿有些心虚地撇开了一下眼睛,但是很快又重新与楚凌对视了,咬牙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楚凌道:“带着你的人走,十天后…我派人送解药给你。”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过河拆桥?”马鸿道。

楚凌想了想道:“我骗你做什么?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心腹。如果你死了…就让人全天下传播我言而无信的消息好了。你放心,我是个爱面子的人,不会让人随便骂我的。”

马鸿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是谁啊?沧云城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替人办事的吧?你的名声算个什么?难道还有我的命值钱?”

旁边,云行月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诚恳地道:“这个…她的名声,可能大概确实是比你的命值钱。”

神佑公主,靖北军小将军,沧云城主夫人,还有北京武安郡主,能不值钱么?

楚凌站起身来道:“我叫楚卿衣,天启神佑公主。”

“……”

等到楚凌和云行月出了南军大营的时候,天色刚刚微凉。云行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军营皱眉道:“你真的相信这个人?”楚凌道:“干嘛不信?”

云行月道:“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楚凌道:“跟他老不老实没关系,身为天启人,做到南军统领这个位置他这辈子也到头了。就算真立下战功,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晋升了。更何况。之前十万南军被沧云军击溃,你以为他真的不怕死?现在我给他提供了一条安全又自由的路,他的命又捏在我手里,他干嘛不走?就算他去拓跋胤那里出卖我,又能换到什么好处?该当炮灰一样得上战场当炮灰,身份地位也并不会因此就提高,下一次见到哪个貊族将领官员,不管是不是身份比他高,他一样的卑躬屈膝的行礼。还记得我们进去之前,他在干什么吗?”

云行月摸着下巴道:“他在骂拓跋胤。”

楚凌道:“他不是想给貊族人卖命,只是想要安稳以及活命罢了。如果跟着貊族人既不安稳又不能活命,他干嘛还跟着?带着五万兵马,他哪儿不能去?”

云行月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你在忽悠他。有什么地方被我漏掉了么?”

楚凌轻笑一声,道:“那倒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白醒可能去哪儿了。”

云行月一愣,有些迟疑地道:“你说白醒带兵去了西北?他现在去西北干什么?”北方如今还是天启的地盘,百姓带着几万兵马去西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别的不说,那么多兵马带着兵器要怎么通过貊族人驻守的地方就是个大问题。楚凌偏着头道:“我只是随便想想,具体还要问君无欢。可能是我猜错了呢。如果不幸被我猜中了,那就只能算马鸿倒霉了。”

云行月看了她一眼道:“遇到你,我也觉得他挺倒霉的。”

楚凌和云行月回到沧云城的时候,沧云城外刚刚结束了一场战事。谢廷泽驻守了数年地地方到底还是失守了。刘副将和萧艨带着人将兵马和附近的百姓都撤回了沧云城。这也是楚凌临走时吩咐的,如果实在是守不住了就撤。

就拓跋胤如今麾下的兵马,楚凌觉得就算真的到了西秦边境也没什么大用了。不过,拓跋胤却并没有立刻率兵前往边境,而是继续朝沧云城进攻。所幸他兵马也不多,而且沧云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才暂时挡住了拓跋胤的进攻。

其实现在双方都在等待援军,楚凌明白拓跋胤肯定已经向上京请求援兵了。而拓跋胤也明白,楚凌也在苦撑着等待君无欢或者别的什么人带兵回来救援,如今只看谁的援兵先到了。

“公主,你回来了!”

“夫人!”城主府里,听到楚凌回来众人连忙都迎了上来。

楚凌朝众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萧艨身上微微蹙眉,道:“萧艨,你伤势如何?”

比起离开的时候,萧艨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楚凌不认为他是生病了,那就只能是受了内伤。

萧艨摇摇头道:“小伤,多谢公主关心。”

楚凌道:“一会儿请云公子看看。”

众人回到大厅落座,楚凌方才看着萧艨问道:“是拓跋胤伤得?”

萧艨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云行月有些诧异,“萧艨,你去找拓跋胤那家伙打架了?”众人无语,刘副将轻咳了一声道:“云公子,萧将军和拓跋胤是在战场上碰到的。”当然也不排除萧艨有想要趁机斩杀拓跋胤的打算。

楚凌问道:“怎么样?”

萧艨有些无奈地苦笑道:“输了。”

云行月皱眉,看向楚凌,“拓跋胤有这么厉害?”

楚凌思索了一下道:“应该跟萧将军在伯仲之间,谁胜谁负都不意外。不过…先前拓跋胤受过伤,所以…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萧艨有些遗憾地道:“拓跋胤身边的人捣乱,他身边高手也不少,公主以后千万小心。”楚凌倒是不觉得意外,笑道:“拓跋胤现在也算是拓跋罗一系唯一的支柱了,肯定会十分小心谨慎。不说防备我们,拓跋梁也是他要防备地对象。身边有高手不算意外,萧将军也不必放心心上。”

萧艨也没有放在心上,对付拓跋胤这种高手若是能一击必杀那才真的是运气。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毕竟拓跋胤带着伤上战场的机会也不多,等他伤好了想要再杀他就更难了。

“公主,南军那里……”刘副将倒是记得楚凌这一趟出去的目的。

楚凌笑道:“应该差不多了,拓跋胤大概很快就会知道他等的援军来不了了。”但是他也没办法。拓跋胤总不能放着沧云城和边境的北晋大军不管去追叛逃的南军吧?想必沧云城也能有几日喘息的机会了,这一趟没有白费。楚凌心满意足地想着。

453、英雄(二更)

不管外面怎么样,沧云城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又平静。热闹的是整个沧云城的大街小巷来来往往地百姓们,平静的是他们的心和脸上的神色。似乎不管外面打得多厉害,他们都相信沧云城自己一方会胜利的。因为沧云城十几年来一直就是这么过的,而沧云军上下也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真正会担心的,大约也只有那些家中有兄弟子侄在军中的人了吧。毕竟这几天,战场上确实是死了不少人。不过这些年过去,人们或许对这件事也习惯了。所以城里的人们也看不出来如何的焦急惧怕或者担忧。

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来楚凌就从城主府走了出去,穿过了长长的街道一路往城门的方向走去。城中的普通百姓并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姑娘的到底是谁,看到她走过去便忍不住纷纷侧目观望。

登上城楼,往日里总是敞开的城门现在却已经紧紧地闭起,远处来隐约能够看到北晋兵马的大营。见到她上来,负责巡视城楼的将领连忙走了过来,“夫人。”楚凌微微点头问道:“怎么样了?”将领恭声道:“貊族人试探过几次,不过看起来还没有强攻的打算。只是…探子禀告,看到北晋大营附近渐渐有南军在集结,十分零散。拓跋胤似乎是在收拢前几日溃散的南军。”

楚凌道:“收拢溃兵?看来拓跋胤也想到最近的援兵未必能够靠得住。”

将领有些担心地道:“夫人,咱们要不要早做准备。若是等拓跋胤收拢了溃兵再来攻城,咱们……”

楚凌点了点头道:“无妨,南军军心涣散,就算拓跋胤收回来一些也不堪大用。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小心防守着不要让人有了可乘之机便是。辛苦了。”

“夫人言重了,这是末将分内之事。”将领拱手道。

楚凌点点头示意他去忙自己的事情,将领这才拱手告退。

楚凌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远眺,目光悠远。距离第一次来到沧云城一转眼已经四年多了,距离她当初在上京浣衣苑醒来,更是已经……有七年了。时间真是在不知不觉的间仿佛就渐渐消失了一般。七年前,她定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站在这沧云城的城楼上向外面远眺,更不会想过自己会亲自带着兵马与貊族人交战。

抬手从颈边扯出一条有些陈旧的红线,红线上面挂着两个小巧的玉坠。楚凌不由的伸手握住了两只玉坠,玉坠淡淡的暖意传来,让秋末清晨微亮的指尖也染上了几分暖意。这几年越来越忙,她其实已经很少想起曾经的事情了。这几年过去,她也已经渐渐的明了,除非青狐身在什么海外蛮荒之地,音信断绝,否则她不可能找不到她。就算她找不到,青狐那性子也不可能真的就能耐得住寂寞找个地方混吃混喝等死了,早该跑出来兴风作浪了才是。

或许…白狐本来就是骗她的。只是希望她怀着几分希望远离那个危险的地方罢了?话说回来,她当初到底是怎么被白狐说服了,相信她人真的可以穿梭于时空之间的?该不会是被人打坏了脑子吧?虽然她现在证明了好像白狐的理论确实可行,但是…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楚凌把玩着手中的玉坠半晌方才道:“算了,我还是勉强相信你吧。”

来都来了,不相信还能回去不成?话说回来,如果她哪天醒过来发现这几年地经历其实都只是一场梦的话,她一定要狠狠地揍白狐一顿,揍得她生活不能自理再也不能装神棍骗人!

现在可不是莫名其妙伤春悲秋的时候。

也不知道,君无欢在西秦边境到底顺不顺利。若是不能及时赶回来,他的大本营可就要被人给占了啊。

上京皇城

拓跋梁坐在御书房里,听到侍卫禀告百里轻鸿回来了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方才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百里轻鸿回来的速度确实是超乎他预料的快。原本以为百里轻鸿这一趟来去十天的话,办事至少也需要个十天半个月,一个月能回来就算是十分满意的结果了。现在算来,连半个月都还不到拓跋梁就已经回来了?

“驸马好像没有回府直接就进宫来了,只是模样看着……不太好。”侍卫禀告道。

坐在一边的素和明光微微挑眉道:“听说陛下派昭国驸马去办一件大事去了?”

拓跋梁道:“狼主不是知道么?何必明知故问。”

素和明光笑道:“不,在下只是有些好奇,百里驸马到底会怎么做而已。现在看来,昭国驸马也没有让陛下失望,事情是办成了啊。恭喜陛下。”拓跋梁道:“恭不恭喜的只怕还要等他来了才能说。”

素和明光笑道:“昭国驸马是聪明人,若是不能让陛下满意他又怎么会回来?”

拓跋梁不置可否思索了片刻,还是吩咐道:“请驸马进来。”

不一会儿,百里轻鸿就跟着侍卫走了进来。如果说离开京城的时候百里轻鸿还是一个衣冠楚楚神色冷肃的美男子的话,现在的百里轻鸿看起来就显得格外狼狈了。他身上还穿着一身染血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的狼狈。这样的模样入宫见驾,若是在天启已经够的上御前失仪的罪名了。

他一只手里提着自己的佩剑,另一只手里却提着一个布包着的四方的包袱。整个人都仿佛散发着一股令人忍不住蹙眉的血腥和腥臭味。这大概是一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最狼狈不堪的模样了。事实上,这么多年拓跋梁也只见过百里轻鸿两次这么不顾仪表的模样。

一次是当年守城被俘,被明王府麾下严刑拷打的时候,自然是顾不得什么仪态了。而第二次就是现在,现在的百里轻鸿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战场上爬出来的,而且是那种连续打了十天半个月没有停歇过的战场。他身上还有不少伤,脸色已经看不太出来了,眼神却淡漠黯然。让人觉得他可能下一刻就会直接倒下去了一般。

拓跋梁的目光落到了百里轻鸿手中提着的包袱上,同时素和明光的目光同样也落在了包裹上,只不过他只停留了片刻,就转到了百里轻鸿的脸上。似乎觉得百里轻鸿此时这张满是血污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模样比原本俊美干净的模样更有趣更吸引人一般。

“陛下。”百里轻鸿垂眸,淡淡道。

拓跋梁也不计较他的礼数,知道道:“看来,驸马没有让朕失望?”

百里轻鸿抬手,将手中的包袱递了出去。很快就有人上前来接了过来。侍卫将包袱接过来,回头去看拓跋梁。不是他不想立刻送到陛下跟前,而是这包袱上满是血迹实在是有些太过污秽,不好直接送过去。拓跋梁毕竟也是武将出身,倒是不在乎这个。直接道:“打开。”

侍卫称是,抬手打开了包袱,里面是果然是一个四方形的木盒。小心翼翼地将木盒送到拓跋梁跟前,确定了里面并没有暗器之类的东西,方才慢慢打开了盒子。

饶是皇宫中的侍卫本该艺高人胆大,拿着盒盖的手也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盒子里放着一颗人头,那颗头一看就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满头白发已经被血水染得有些纠结起来。脸上却似乎被人擦拭干净了,但是那双闭着的双眼下却留着两行已经干涸的血迹,就仿佛是血泪一般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拓跋梁也是眼皮一跳,却并没有避开,而是定定地盯着盒子里的人头。好一会儿方才道:“谢廷泽。”短短三个字,却是肯定的与其。拓跋梁是见过谢廷泽的,早年貊族还没有入主中原的时候就见过了。后来貊族入侵,战场上也没有少打过交道。即便是好些年过去,拓跋梁却依然还是能认出眼前的人的身份。

“果然是谢廷泽。”拓跋梁道。

挥挥手,旁边的侍卫立刻上前将盒子盖上。

拓跋梁看向百里轻鸿,眼神仿佛温和了几分,关心地问道:“朕看驸马像是受了重伤?难不成是被沧云城的人所伤?”百里轻鸿抬眼,摇了摇头道:“天启神佑公主悬赏黄金万两,要取我性命。”

“咦?”坐在旁边看戏地素和明光突然出声。上京毕竟距离沧云城路途遥远,百里轻鸿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传递消息的人也未必有他的速度,上京自然还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拓跋梁温声道:“这一趟辛苦驸马了,驸马为我北晋铲除了如此大敌,朕也当好好嘉奖一番,先回去好好休息让人看看伤。等伤好了,朕还有事情要驸马去办。”

百里轻鸿仿佛并不在意拓跋梁说得嘉奖到底是实质上的奖励还是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只是拱了下手便告退走了出去。

御书房里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素和明光盯着百里轻鸿的背影微微蹙眉,眼眸深邃。

拓跋梁盯着跟前桌上的盒子,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按理说,谢廷泽这样的强敌死了拓跋梁应该会十分高兴才是。但是即便是方才在百里轻鸿面前拓跋梁也没有表现出过太多的喜悦之色。六七年过去,谢廷泽的名声已经不及当年响亮了,甚至很多人真的以为谢廷泽已经死了。现在人真的死了对北晋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也不足以让拓跋梁喜形于色。

“陛下,这个…该如何处置?”侍卫以为陛下不想看到这个盒子,低声请示道。

拓跋梁微微皱眉,道:“一个老头子罢了,既然已经死了……”正想要说随便扔了便是,却听素和明光轻咳一声道:“陛下。”

“狼主有什么要说的?”拓跋梁问道。

素和明光笑道:“这个,不如交给我来处置?”

“这是为何?”拓跋梁不解,“狼主与这谢廷泽有旧?”素和明光笑道:“那倒是没有,不过…我呼阑部敬重英雄,这位老将军也算是一代名将了。遇人不淑死都死了,陛下何必折辱他身后的遗体?”拓跋梁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道:“狼主该不会是打算那他与那神佑公主做人情吧?”难不成素和明光都还没有死心?

拓跋梁这两天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好,无论是润州的事情还是沧云城的事情都十分的不顺。更不用说冥狱先百里轻鸿一步传回来地消息称神佑公主出现在了沧云城。拓跋梁不得不开始考虑靖北军,天启人和沧云城之间的关系,否则这未免也太巧了,只说是巧合只怕是不怎么可能。如果这个时候,素和明光还跟那神佑公主牵扯不清……

素和明光有些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道:“陛下有功夫担心我,还不如去关心关心南宫国师。毕竟…谁不知道那位国师大人才是对神佑公主一片痴情呢?至于本王…神佑公主是神佑公主,这件事是这件事,这是两回事。本王只是不希望…一个征战沙场一辈子的老将军最后连尸骨都不全罢了。有昭国驸马这样的弟子,已经够可怜了。陛下,貊族才入关不到二十年,不该折辱英雄。”

拓跋梁轻哼了一声道:“既然狼主这么说,朕自然也不能不给狼主面子。谢廷泽的人头就交给狼主处置便是。”至于英雄?失败者怎么配被称之为英雄?

素和明光没什么诚意的谢过,让人过去捧起了装着谢廷泽的盒子便起身往外面走去。出了皇宫,素和明光方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高耸的宫门,道:“锦衣玉食果真是腐蚀人心啊,拓跋梁当年也算是一方枭雄,还不到二十年就变成这样了么?”

跟在他身边的侍从忍不住问道:“狼主,属下也不解。您既然不是为了神佑公主,又何必…何必非要管谢廷泽身后如何?”

素和明光抬手轻抚了一下侍从手中捧着的盒子,只是最普通的木盒,上面还沾染着点点血迹。素和明光缠着一身锦衣却半点也不嫌弃,低声笑道:“拓跋梁完全看不明白,他……确实是,真正的英雄。”从袖中抽出一张之间放在木盒上,道:“送到这里去。”

侍从看了一眼,连忙伸手将纸条收了起来恭声道:“是,狼主。”

454、左右为难

百里轻鸿回到府中,还来不及洗漱休息一下,迎面而来迎接他的就是怒气腾腾的拓跋明珠。其实百里轻鸿离开京城的时间并不长,来去加起来也不到半个月。但是对于拓跋明珠来说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般,甚至让她忍不住怀疑百里轻鸿是不是抛下她和几个孩子一走了之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样说,也并不是拓跋明珠有多么的想念百里轻鸿,只是单纯的不信任和愤怒罢了。以往那种为了他忍耐付出的甜蜜心思似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然远去了。现在每每想起百里轻鸿,拓跋明珠心中总是愤怒不甘和怨愤占了上方的时候多一些。

“百里轻鸿!”拓跋明珠扶着侍女的手从外面走出来,脸色十分的憔悴却满是怒火。已经将近六个月的身孕,因为身形太过消瘦拓跋明珠的肚子比寻常这个月份的妇人要大得多。但是京城里的名医都再三诊断公主肚子里确实只有一个孩子,公主太过消瘦,而肚子里的胎儿又确实略大了一些。虽然公主并不是头一胎,却也要小心养着才行。但是一切的一切,各种不顺心的是事情纷至沓来让拓跋明珠的心情非常糟糕,又哪里还有心情去好好休养?

可以说,百里轻鸿离开这小半个月拓跋明珠就没有消停过一天。如果楚凌和肖嫣儿在这里的话,几乎都要认不出来眼前的拓跋明珠和几个月刚刚怀孕的时候是同一个人了。

正跟百里轻鸿说话的百里渊见母亲怒气匆匆地过来,脸色也是微微一变,连忙迎了上去,“母亲。”

此时拓跋明珠眼中却只有百里轻鸿,根本没有注意到百里渊随手就将挡在自己跟前的人退开了,“让开!”

百里渊原本是要伸手去扶母亲,哪里想到拓跋明珠竟然会出手推他?原本百里渊虽然才不过十二岁但自幼习武也不至于被拓跋明珠一推就倒,只是他若是与拓跋明珠抗力的话,说不定往后倒的就是拓跋明珠了。

只得顺着拓跋明珠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拓跋明珠怒火攻心根本就没有看清楚眼前的人,直接就从了过去又撞了百里渊一下。百里渊这次没能站稳,直接朝着旁边的柱子歪了过去额头碰上了旁边石雕的灯台顿时一抹血红顺着他的额边滑落了下来。

“你做什么?!”百里轻鸿见状脸色也是一沉,一闪身到了百里渊跟前将他拉了起来。

拓跋明珠被百里轻鸿吼得愣了愣,这才看清楚被自己撞倒的儿子。不由得愣住了,一时间有些无措,“我…渊儿……”百里渊一只手捂着额边的伤口,一边道:“娘,我没事。我下去让人包扎一下就好了。你…父亲刚回来,有什么话等他休息一会儿再说吧。”

“走。”百里轻鸿扫了拓跋明珠一眼,一把拉起百里渊就往院外走去。

“父亲,母亲……”

“百里轻鸿!”身后,拓跋明珠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尖叫道。也顾不得自己还怀着身孕,要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侍女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百里轻鸿的衣袖尖叫道:“百里轻鸿,你什么意思!招呼都不大就出门,回来了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了?你别忘了,我是公主,你是驸马!没有我拓跋明珠,你算什么东……”拓跋明珠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眼中只有百里轻鸿那张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感情的脸。

“母亲!”捂着伤口的百里渊高声道,只是已经来不及了。百里渊脸色苍白地看了看身边的父母,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

拓跋明珠这句话其实也是一时气昏了头,话冲口而出她立刻就后悔了。原本有些慌乱的脑海倒是难得的清醒了几分,她看了看百里轻鸿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百里轻鸿并没有动怒,只是拉回了自己的衣袖转身拉着百里渊走了。拓跋明珠道:“你去哪儿!”百里轻鸿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儿子受伤了。”

“……”看着百里渊几乎被血染红了的半边脸,拓跋明珠哑口无言。

等到大夫将百里渊的伤处理完了,百里轻鸿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只是一身的风霜却依然没有洗净。大夫见百里轻鸿出来,拱手道:“驸马不必担心,小公子的伤只是看着血流的多,不算严重。虽然日后…免不了要留个伤痕,不过这个位置倒也不显眼,若是有祛除疤痕的灵药,也可以用一用。”

百里渊的伤说巧不巧正好撞到了灯台的棱角上,伤口不浅不留疤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得不说运气还不坏,毕竟没有真的伤到要害。若是再重伤几分,当场没命都不好说。

百里轻鸿点点头道:“多谢大夫。”

大夫忙道不敢,又开了一副药嘱咐百里渊若是觉得头晕想吐之类的就服上几次这才起身告辞。

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俩人,一时间有些冷清。

“父亲。”百里渊有些担忧地望着百里轻鸿。他才十二岁,但是比起更小一些的弟妹,百里渊从小就承受得更多一些。不仅是因为他的姓氏,也是因为他的相貌和出生的时间。按理说他是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的第一个孩子,应该受尽宠爱才是。但是恰恰相反,百里渊出生的时候其实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的关系还远不如后来和睦。

他之所以姓百里也是拓跋明珠的意思,说到底就是想用这个孩子绑住百里轻鸿。但是百里轻鸿显然并没有让她如愿,一个本身就怀着目的而诞生的孩子却没有达到该有的目的,拓跋明珠不可能不失望。反倒是后来,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的关系渐渐地平稳了下来,对于一双弟妹的出生拓跋明珠才是真正怀着母亲的心态的。

倒不是说拓跋明珠对百里渊不够好,只是人的心思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流露。人们可以认为母亲更改更小一些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又或者双胞胎的出生蕴意非凡,或者单纯的只是因为他们姓拓跋而已。但百里渊从小就是个机敏细腻的性子,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里也藏在了心里。他知道父母的关系不好,而且会越来越不好。但是他没有办法解决,他毕竟才只有十二岁而已。

百里轻鸿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道:“这段时间不要随便出门。”

百里渊楞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问道:“父亲,出什么事了吗?”

百里轻鸿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休息,小心伤口。”

百里渊还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母亲高声怒骂的声音。百里渊不由抬头看向父亲,心中又是一沉。父亲不喜欢母亲这样,但是…其实,父亲从来没有喜欢过母亲,无论是现在这样整天怒骂尖叫歇斯底里,还是从前那样骄傲矜贵的模样。

他也不喜欢母亲这样,但是……那是他的生身母亲啊。

“父亲,母亲她……”

百里轻鸿道:“回去,休息。”

百里渊有些有些失望地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问道:“父亲,我们可以离开上京么?”百里轻鸿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儿子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微微挑眉问道:“离开上京?去哪儿?”

百里渊道:“去塞外,或者…西域。带上阿承,若雅还有母亲。”

百里轻鸿道:“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吧。”

“……”百里渊只得转身走了,还没走出院子就再一次听到书房里传来母亲单方面的尖叫和怒骂。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额边的伤,好疼啊!

百里轻鸿回京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白塔,南宫御月正优雅而慵懒的靠在软榻里喝酒,听到属下的禀告挑了挑眉却没有说什么,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坐在一边皱着眉看着他的焉陀邑却忍不住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要重用百里轻鸿?他可是个天启人!”在焉陀邑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再过一百年,他也不会信任百里轻鸿的。

南宫御月笑道:“大哥,你一直都搞错了一件事。危险的不是百里轻鸿是什么人,而是……百里轻鸿这个人本身。”

焉陀邑一怔,道:“怎么说?”

南宫御月偏着头笑看着焉陀邑,好一会儿方才道:“如果…你怀疑身边最信任的人会背叛你,然后他为了证明自己忠心于你,将自己的爹娘给杀了。这样的人,你大哥你认为怎么样?”焉陀邑抽了抽嘴角道:“胡扯什么?杀了自己的爹娘跟忠于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等等,你是说……”

南宫御月翻了个白眼道:“这不明摆着么?不然拓跋梁千里迢迢让百里轻鸿去杀谢廷泽干什么?天启人讲究天地君亲师,百里轻鸿的爹娘早死了,跟兄弟也早就决裂了而且还未必找得到。谢廷泽不就是最好的靶子么?可以说,百里轻鸿杀了谢廷泽之后,他是不是天启人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天启人是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弑师的人的。”

弟弟难得肯这么耐心的解释,焉陀邑有些受宠若惊,“若是如此,百里轻鸿岂不是可信了?”

南宫御月道:“百里轻鸿不跟天启人一路,不代表他就会向着貊族人啊。”

焉陀邑摩挲着下巴思索着南宫御月的话,道:“如果…百里轻鸿明知道陛下要他杀谢廷泽是为了什么,那这个人…确实是有点可怕的。陛下当真放心用他?”南宫御月道:“陛下大概认为…百里轻鸿跟昭国公主还有三个孩子吧。如今既然斩断了百里轻鸿所有的亲缘关系,那么……就算百里轻鸿对昭国公主无意,那三个孩子也已经是百里轻鸿仅剩的亲人了。”

“这么说陛下也不算糊涂啊。”焉陀邑道。

南宫御月瞥了他一眼道:“你真的想听我的想法?”

焉陀邑坐正了身体,虽然觉得南宫御月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但是难得气氛这么好,让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听自家弟弟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说说看。”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虽然中原人说虎毒不食子,但是…在天启,杀了儿子的罪名可没有杀了老师的罪名重。”百里轻鸿连自己的老师都能杀了,还能有多在乎儿子么?别说什么血缘,又不是真要百里轻鸿去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在南宫御月看来,拓跋梁父女俩简直就是在作死。活生生把一个名门公子逼成大魔头,大概是很有趣吧。

焉陀邑叹了口气道:“罢了,百里轻鸿怎么样咱们也管不着。现在最要紧地还是素和明光了,呼阑部的兵马已经到了边关,随时可以入关。若是陛下铁了心要先安内,咱们只怕是不好办啊。”

南宫御月啧了一声,问道:“拓跋罗那边怎么说?”焉陀邑道:“拓跋罗如今毕竟身体不便,还要操心沈王那边的事情。朝堂上那些人你也知道,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必天启朝堂上那些人差。偏偏…拓跋赞也是个不省心的…当初拓跋赞背离,也让拓跋罗一系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道:“拓跋赞?如今拓跋兴业不在了,他也蹦跶不起来了。真以为手里握着先帝的人马就能为所欲为了?跟拓跋梁玩心眼,没死算他命大。”

“话是这么说……”焉陀邑叹了口气,南宫御月斜了他一眼道:“大哥,我劝你别打拓跋赞手里人马的主意。”

焉陀邑无奈,“我打他的主意做什么?焉陀家…我只盼着能安稳就好了。”只是,这世间很多事情就是如此,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不想让陛下再忌惮焉陀家了,但是如果真向陛下让步的话,焉陀家也要完了。

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不用那么担心,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焉陀邑看着弟弟,“弥月有什么想法?”

“没有。”南宫御月拒绝的干脆利落,道:“看着吧,不仅外面热闹这上京皇城也会越来越热闹的。说不定到时候,你担心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能说说么?”

“天机不可泄露。”

“……”你只是挂个国师的名头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是神棍了?

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焉陀邑悻悻地走了。等他走了南宫御月方才将酒壶扔到了一边,“来人!”

“公子。”

宛如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道。

南宫御月起身,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问道:“百里轻鸿…沧云城有消息传来么?”

宛如低声道:“启禀公子,刚刚传来的消息,谢廷泽被杀,神佑公主悬赏黄金万两要百里轻鸿的人头。”南宫御月眨了眨眼睛,挑眉道:“嗯?黄金万两?笙笙这也太抠门了一点。她可是掌握着凌霄商行啊,就是神佑公主自己……指缝里随便漏一点也不只万两吧?”宛如有些无奈,心中暗道黄金万两买一条人命可不算低了。消息放出去,自然多的是人肯干的。

“另外,凌霄商行、沧云城、靖北军还有天启皇室也各自追加了一万两。所以,现在是五万两黄金了。”宛如补充道。

南宫御月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道:“这倒是不错,你说本座要不要去凑个热闹?现在这上京皇城里最有机会取得这五万两黄金的,应该就是本座和素和明光了吧?本座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免得被素和明光给抢了先?”

“……”素和狼主会去抢这个先么?

宛如面色平静,并不回答南宫御月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南宫御月并不想听她的回答,他只是单纯的在自说自话罢了。

等到南宫御月觉得这个话题无趣主动放弃了,宛如才又继续道:“公子,方才素和明光将谢廷泽的人头从宫中带了出来。”

“哦?”南宫御月微微挑眉,似乎是有些不解,“他带到哪里去了?”

“熟悉不知。”宛如道,一个人头并不大,无论想要怎么处置都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掩人耳目的。更不用说以素和明光如今在上京的身份地位,敢查他的人也着实不多。

南宫御月思索了一会儿,眼眸微沉轻哼了一声道:“他倒是会见缝插针。”随手捞过挂在一边的外衣随手披上,南宫御月便转身往外面走去。宛如连忙想要跟上去,却听到南宫御月道:“不必跟着。”

宛如脚下一顿,沉默了片刻方才低声道:“是,公子。”

白衣身影一闪,南宫御月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口。

455、疯了?

深夜,一个白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上京的街道上,越过了一个个屋檐,穿过一道道院墙无声地落在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院子里。刚刚落地,亮着灯火的房间里就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国师深夜驾临,不知所为何事?”同时,大门被推开明遥穿着一袭布衣站在门口含笑看着院子里的人。

南宫御月负手而立,对院子周围虎视眈眈的黑衣侍卫视若无物,只是冷冷道:“明遥,出来。”明遥笑道:“夜深露重,国师有什么事情还是进来说罢?”说罢,便转身走回了房间里。

若是往常有人敢在国师面前如此嚣张,南宫御月早就一掌拍过去了。但是这次南宫御月却是沉默了片刻,还是漫步走进了房间。明遥坐在书房里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半温的茶,显然是早就等着南宫御月了。明遥好奇地看着南宫御月道:“国师亲自驾临,不知所谓何事?”

南宫御月问道:“君无欢想要做什么?”

明遥沉默了一会儿,道:“城主要做的事情,国师不是一直都知道么?若非国师也想做,你我双方为何会走到一起?国师现在问这个问题…难不成是打算反悔了?”南宫御月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本座若是想要反悔,会告诉你么?”

明遥淡然一笑,“也是,国师若是想要出尔反尔,这会儿明某只怕已经在北晋的天牢里了。那么,国师今日…是为了什么?”

南宫御月靠着椅背,眯眼打量着明遥道:“谢廷泽死了。”

明遥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神色也微微一变。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道:“我也刚刚才收到消息。”沧云城消息再灵通,毕竟山高路远,等消息送到上京也变成旧闻了。

南宫御月挑眉问道:“君无欢事先想到过,谢廷泽会死么?”明遥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国师,城主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按理说…即便是百里轻鸿亲自出手,谢老将军也不会有事才对。”城主在谢廷泽身边留下了足够保护他的人,谢廷泽的是确实是出乎明遥的预料。

南宫御月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这么说,谢廷泽的死就只是对百里轻鸿有好处了。你确定,你们还控制得了百里轻鸿么?”

明遥微微蹙眉道:“我们没有控制任何人,至于百里轻鸿…我们城主说了,非敌非友。”百里轻鸿又岂是能让人随意控制的人。

南宫御月笑道:“哦?那就更糟了。”

明遥皱眉看着南宫御月,正色道:“国师有话,不如直说。”

南宫御月倒是难得爽快,盯着明遥沉声道:“百里轻鸿疯了。”

“什么?”明遥一怔,有些不太确定南宫御月这话到底是单纯的在骂百里轻鸿,还是意有所指。南宫御月看着他道:“你要是想不明白,就把这句话告诉君无欢他想必能明白。省得他整天背地里跟笙笙诽谤本座是疯子,现在让你们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疯子。”

明遥眉头深锁,他依然不太理解南宫御月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却还是点头道:“我明白了,会立刻派人传信给城主的。”

南宫御月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叫你的人躲着百里轻鸿一点,疯子…杀人可是不认人的。另外,笙笙的身份大概瞒不住了,让她自己小心点吧。这一次,拓跋梁大概真的要被气吐血了。”搞了这么大的事情,可真的是瞒不住了。笙笙…真不愧是他的笙笙啊。

“……”

没有理会被留下的明遥是什么表情,南宫御月自顾自的转身走出了书房。站在屋檐下看了一眼天空,今晚无星无月,房檐望去天空仿佛一块幽深的黑幕,望的久了让人不由得感到心惊。南宫御月轻笑一声,喃喃道:“百里轻鸿…君无欢、算了,反正倒霉的人也不会是本座。”

身形一闪,白影掠上了房顶片刻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沧云城

楚凌回到沧云城已经有四天了,这四天拓跋胤率兵进攻过沧云城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出动的兵马多,显然拓跋胤一边等待援军,一边收拢被击溃了的南军,还在一边准备围困沧云城。

楚凌和萧艨并肩站在城楼上,看到不远处的北晋大军微微皱眉,“聚集的兵马越来越多了,拓跋胤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这附近的兵马他们应该差不多都心里有数才是。

楚凌道:“你忘了,这些年北晋人四处修建路亭,若是紧急情况拓跋胤也能调动附近的路亭守军,虽然人不多但是聚少成多也不会少。至于南军…那就更容易了。”

萧艨的眼力不熟,很快也看出来了,“那些南军都是刚刚被征召的?”有一些甚至连衣服都还没有换,穿着的就是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

楚凌道:“不如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

“他想干什么!”萧艨皱眉道。

楚凌道:“拓跋胤是聪明人,援军赶不上他也清楚现在就算去了西秦边境也来不及了。所以…”

“所以?”萧艨望着楚凌,楚凌深吸了一口气道:“他要攻下沧云城。不…他这个念头不是刚刚才有的,应该是很早就有了。所以…北晋的兵马说不定很快就会到了。”萧艨皱眉道:“拓跋梁会容许拓跋胤立下如此大功?”楚凌冷笑一声道:“你别忘了,拓跋胤原本的任务是支援西秦的兵马,他失败了。计算是攻下沧云城,他也最多只能算是将功赎过。若是再次失败……”

如果平时,拓跋胤攻下沧云城自然是天大的功劳。但是这次,因为厌恶增援导致数万貊族兵马被迫成为弃子,哪怕攻下了沧云城拓跋胤也最多就只能得到一个功过相抵罢了。

萧艨了然,他也是在朝堂上混迹过的人自然不会不懂这些,“若是再失败,北晋沈王…只怕就要废了。”

楚凌偏着头思索着这个问题,“如果拓跋胤拿不下沧云城…那么,拓跋梁到底是希望他拿下沧云城,还是不希望呢?萧艨,你怎么看?”

萧艨犹豫了一下道:“拓跋梁毕竟是皇帝,应该还是会以大局为重吧。”

楚凌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们的麻烦大了。希望君无欢能比拓跋胤的援军早一步到沧云城。”

拓跋胤能够年纪轻轻就成为北晋名将并不是浪得虚名的。之前因为谢廷泽的阻拦,后又有楚凌添堵一时间稍微落了一点下方。但这是有很多外部的因素一起造成的,并非谢廷泽和楚凌调兵遣将有什么惊人之才,也非拓跋胤领兵不利之过。而一旦他放弃了一个本身就已经意义不大的目标而转攻另一个的时候,着实是效率惊人。

很快沧云城便收到了一些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原本打算固守谷梁县的塔克勤突然发疯一般的率兵与神佑军和靖北军死磕。润州境内所有的南军也有志一同突然攻击性大增。原本要返回沧云城的含天宁根本脱不开身。另一方面,北晋人毁掉了从西秦通往沧云城的毕竟之路。很有点我过不去你也别回来的意思。沧云城往西秦的路自然不止这一条,但是别的路要么是崎岖小路,要么需要绕远。

总之,即便是西秦战事已毕,君无欢和沧云军只怕也很难尽快回来了。

而与此同时,是将近七万貊族兵马与十多万南军围住了沧云城。

这个数字,在这些年北晋围剿沧云城中其实不算什么。但问题是沧云城里现在根本就没有兵马。

“这次…君无欢跟西秦的交易可是亏大了。”望着远处的北晋大营,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帮了秦殊,最后却把自己给赔进去了,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拓跋胤这些年都颇为低调,如今一出手倒是真的有几分雷厉风行之意。不愧是传说貊族最能接替拓跋兴业功绩的名将。

云行月走上城楼就看到楚凌独自一人坐在城墙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咳了一声走了过去道:“怎么样?是不是压力很大啊。”

楚凌叹了口气道:“何止是压力大啊,看到那些……我现在就烦的想要跳城楼。”

云行月道:“谁让你非要招惹拓跋胤?说不定直接放他去西秦就没事了。反正君无欢在那里,让他去跟君无欢死磕不就完了?”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我后悔了成不成?”

云行月见她这表情不由笑了,摇头道:“开玩笑罢了,我若是拓跋胤知道沧云城空着,我也不会去什么边关的,直接攻打沧云城多好啊。再不济打下来他也可以学君无欢自己霸占着沧云城自立为王啊,反正就算他去了也不一定救得回来那些北晋兵马。”

楚凌道:“我倒不觉得拓跋胤有你想的这么多。”

云行月挑眉道:“看来你对拓跋胤的人品还挺看好的。”

楚凌淡然道:“他是貊族亲王,但也是个将军。若非明知道不能成,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族人和兵马的。所以…这次我们更要小心,很难说他会不会拿我们撒气和泄愤。”毕竟,如果不是他们拦着,拓跋胤早就到了边关了。如今西秦境内那些貊族并am只怕是必死无疑,这个锅肯定要她们来背的。

“有信心么?”云行月问道。

“没有。”楚凌干脆利落地回道。

云行月瞪着她,“你刚才对那些将领不是这么说地。”方才某人面对沧云城的将领的时候,可是自信满满的模样的。

楚凌没好气地道:“不然我能怎么说?说我们打不过拓跋胤,不如大家赶紧逃命吧?”

“……”

云行月瞪了楚凌半晌,最后也只能颓然地叹了口气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呢?之前明明还好好地啊。”之前他们明明跟拓跋胤旗鼓相当,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楚凌淡淡道:“家里没人看着,什么时候能好好地?从一开始君无欢就是在玩火,沧云城号称用兵二十多万,却始终只有谢廷泽带着那点兵马迎敌,你当拓跋胤傻么?一开始没动作,只怕是怀疑我们故意示弱想要引他们入套。”云行月道:“所以,他现在发现这不是个套,而是真的很虚了?”

楚凌耸耸肩,表示他说的没错。

“咱们怎么办?”云行月问道。

楚凌最后看了一眼远处,转身往城楼下走去,“守着呗,守到守不住为止。”

云行月道:“我不信你会什么都不做。”

楚凌叹了口气道:“云公子,有句话叫人力终有穷?现在就是了。”这世上真的没有无所不能的人,楚凌当然也不是。只是…如果沧云城真的从她手里丢掉了,那可真是…让人不爽啊。

云行月看着她下去,耸了耸肩摸着下巴思索着,“公主殿下好像在生气啊,总觉得这次要是没事的话,君无欢回来会很惨。”只要一想到君无欢会很惨这个事实,云行月突然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立刻将那些烦心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神清气爽地往城楼下走去。

“阿凌姐姐。”刚走下城楼,就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唤道。楚凌脚步一顿,循着声音望去才看到不远处的街角上站着一个孩子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楚凌愣了愣,连忙快步走过去,“盼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盼儿被送回沧云城之后百年一直养在城主府里。城主府上下也没有个孩子,盼儿又是夫人让人送回来了,城主府上下自然对她很是不错。不过这小姑娘经历过的事情太过可怕,管事说平时很是沉默寡言。因为城主府时常没有女主人也没有玩伴,管事更担心盼儿变的更加内向,便筹划着等过段时间将他送到城中的蒙学去读书。对此,楚凌也很是赞同,小孩子自然还是要多跟小孩子交流才行。

“阿凌姐姐。”盼儿望着楚凌,轻缓唤道。

楚凌伸手牵着她的小手,轻声道:“盼儿,你一个人出来的么?你还小,不可以到处乱跑哦。”

盼儿摇摇头道:“是云、云先生带我出来的,让我等他。”指了指楚凌身后的城楼,楚凌顿时无语,云行月将一个六岁的孩子随便扔在大街上,这心也是够大的。

“以后别跟云行月一起玩儿了。”楚凌叮嘱道,让云行月带孩子,十个孩子都不够他丢地。

“公主殿下,你这话就过分了啊。你整天忙着还不都是本公子陪着小姑娘玩儿?”云行月从城楼下下来,慢悠悠的道。

“……”你难道不是因为无聊才找小姑娘玩儿的么?不过自从回到沧云城,楚凌确实是挺忙的,这几天也只有刚回来第二天见了盼儿一面说了两句话。牵着盼儿的手一边往城主府走去,盼儿看了看楚凌小声问道:“阿凌姐姐,那些坏人…又要来了吗?”

楚凌一怔,低头看着跟前的小姑娘。从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楚凌蹲下来,轻轻将她搂进怀中。

“别怕,他们进不来的。”楚凌轻声道。

盼儿看了看楚凌,还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道:“嗯,我不怕。”

楚凌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却在心中轻叹了口气。

抬眼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两天街上的人明显已经比先前要少一些了。虽然不至于慌乱,但是人们的脸上也不可避免的多了几分担忧和惊慌之色。

就算是为了这些百姓,也一定得守住才行啊。楚凌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旁边,云行月问道:“公主殿下想什么呢?”

楚凌道:“想该怎么办啊。总不能等君无欢回来发现,他连老窝都被咱们给丢了吧。”

云行月笑道:“公主英明,君无欢娶了你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多谢夸奖,但是不必。留着战场上杀敌吧。”

“……”我就是个大夫而已啊。

456、守城!

楚凌终于真正见识到了当年能够横扫中原的貊族大军恐怖的战斗力,当拓跋胤的兵马基本上就绪的时候,拓跋胤便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对沧云城的攻势。因为他心里也很明白,沧云城各路兵马肯定也在赶着回沧云城,一旦这些兵马都回来局面又将会变得不一样了。

沧云城里的楚凌等人此时却是急的焦头烂额,整个沧云城现在能伤战场的兵马还不足三万,只能勉强守住城楼。但是沧云城外聚集的兵马却有十多万,即便大多数是南军,但是貊族骑兵的数量还是远超过沧云城的。这样的情况下,沧云军又不是铁人,总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也不休息的守城吧?

沧云军不能一刻也不休息的寿辰,但是北晋大军却可以一刻也不休息的攻城。拓跋胤看准了沧云城中兵力不足,一个劲儿地猛攻。才不过一天对下来,城中守城的将士就累得不清了。

楚凌也不是没有想过别的法子,诸如斩首,又或者断了北晋兵马粮草等等。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处,拓跋胤显然早就防备着这一手了,北晋兵马不仅攻击力超强,防御同样也是滴水不漏让楚凌等人只能铩羽而归。

“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刘副将和几个将领看着城楼下数不清的攻城兵马,有些焦急地问道。

楚凌看了一眼不远处城楼边上,神色疲惫的守城士兵。不是她不想让他们休息,而是沧云城目前的兵力就只是将所有需要防守的地方布置完兵马都够呛,又哪里来的人轮转?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一众将领,楚凌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距离城主和谢老将军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

一片沉默中,一个年轻的小将忍不住低声道:“夫人,城主真的能赶得及回来么?”

沧云军回程的路被毁了的消息他们这些将领自然也都是听说过一些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城主又要怎么在约定的时间内赶回来呢?

楚凌望着他,平静地道:“自然,他什么失言过?这些年,一直都是城主守着沧云城和沧云城里所有的人。难道现在,城主不在各位就收不住城了?别忘了,你们身后还有这满城的百姓。”

众人神色一振,只听楚凌继续道:“两天,无论如何也要等着!晏凤霄这些年既然没有让各位失望过,那么…诸位也不要让他失望。替他将沧云城再守两天吧。”

楚凌的声音并不激烈高亢,甚至显得有些平淡。在场的几个将领神色神色却都变了变。很快,所有人都脸上都换上了坚定沉稳的神色,“是,夫人!”

夫人说的没错,城主庇佑沧云城这么多年,他们难道连两天都守不住么?他们的家人,孩子,亲朋故友都是依托这座城池才能过着这么多年的宁静平稳的生活,绝对不能毁在他们的手中。

又一波猛烈的攻击暂退之后,楚凌方才漫步走下了城楼。她的眉宇间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疲惫之色,她已经有七八个时辰没有下过城楼了。

此时正是傍晚,街道上比平时空旷了许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小摊贩还在接头摆着摊,只是大多数也没有人光顾。

回到城主府中,整个城主府也安安静静的。虽然平时城主府也很安静,楚凌此时却觉得整个府邸格外的空旷安静。

“夫人,你回来了。”才刚走进院子里,贞娘便迎了上来。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跟着她身边的两个人道:“明诺,明萱?你们怎么在这里?”算一算,她好像也有好久没见到这兄妹俩了。原本还以为跟着明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原来却还在沧云城么?

贞娘笑道:“夫人,明公子和明姑娘是来见您的。夫人辛苦了,属下让厨房里备着晚膳,不如先用过了再说?”

楚凌确实是有些饿了,点了点头看向那兄妹俩问道:“你们吃过晚饭了么?若是没有就一起吧?”明诺本想拒绝,楚凌却已经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说,先一步往院子里走去了。

明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多谢夫人。”早几年明萱不懂事闯了不少祸事,明诺这个兄长也没少为她背锅。后来被明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之后,明诺也不敢再宠着妹妹了,禀告了家中长辈很是教训了明萱一番。又将明萱送到楚凌身边做了一段时间的丫头,楚凌看着小姑娘受了教训也不是那种无药可救的糊涂人,不过一年时间就将她给放回来了。

毕竟明萱多少也算个家里不错的大小姐,楚凌也没有强要人侍候的嗜好。

这两年年纪渐长,明萱倒也显得多事了不少。可惜夫人虽然一向款待女孩子,但是对明萱到底不如别的姑娘随和。明萱如今也自知当年对城主的那些痴迷和行为有些羞于见人。每次见到楚凌也都显得有些拘束,远不如白鹭雪鸢等人那般伶俐自在。

抬手拍了拍明萱的手背,明诺给了妹妹一个鼓励的眼神。明萱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毕竟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若是太平时候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姑娘孩子都已经生了几个了。这两年明萱也渐渐懂事了起来,更是不好意思往楚凌跟前凑了。

楚凌在城楼上忙了一整天也着实是饿了,进了花厅便招呼两人坐下来一起用膳。吃过了晚膳之后,楚凌才又带着两人去了书房,问道:“明诺你怎么在沧云城?”明诺愣了愣道:“回公主,属下如今负责城中一些事务。”只是他到底年轻,身份还不够高,楚凌最近又忙,自然也没有前来求见的机会和资格。

楚凌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明遥去哪儿了?”

明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明遥的去向。

楚凌也不在意,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诺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明萱道:“回夫人,是有些事情……”

楚凌道:“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我一会儿还要去城楼上。”明萱闻言,忍不住道:“天都要黑了,公主……夫人还要去城楼么?”

楚凌挑眉,笑道:“拓跋胤可不管天黑不黑都要攻城,我又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事,你们说罢。”

明萱有些犹豫,明诺轻声道:“你想说什么便直接跟夫人说就是了。”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明萱,她这才发现这姑娘看起来好像有点怕她,早先她也没有对这姑娘做什么吧?

明萱看了看楚凌,见她没有不悦的意思方才小声道:“启禀公主,我想…如果现在城中的兵马不够的话,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让城中的不行一起帮着守城?”

“嗯?”楚凌微微挑眉,看着明萱示意她继续说。

明萱道:“沧云城**有百姓将近四万户,大约有十七万人。其中青壮男子也有四五万人,如果守城的话他们也许能帮得上忙。另外,城中的女眷也是可以帮忙的。”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笑道:“你能想到这些,很不错。”

明萱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楚凌竟然会夸她一时间呆在了当场。楚凌含笑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早就想过了,只是城中的人都是寻常百姓,若是贸然让他们上城守城,且不说能有多少人愿意去。一旦他们慌乱七八,会非常的麻烦。”

从某方面来来说,守城其实比上战场冲锋还要难。拓跋胤可以随便从外面抓来百姓充填南军,楚凌不到万不得已却不敢真让百姓上城楼守城。

明萱见楚凌不同意自己的想法,不由得有些急了,“可是夫人…现在城楼上的人将士根本不够啊。我之前路过的时候看到好多士兵都像是要撑不住了的样子。我们、我们可以帮忙的!”

楚凌看着她,“你们?”

明萱认真地点头道:“我们。我们都可以帮着守着守城!”

旁边,明诺笑道:“让夫人见笑了,明萱说的是城中一些跟她差不多的女眷。这两年…城中女子都开始时兴练武了。”这个楚凌倒是听说过一些,只是她平时来去匆匆也鲜少跟城中的女眷来往,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只是偶尔听贞娘提起过几句罢了。

明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她们都是听说了公主的事情,心生向往所以才开始练武的。”她还被请去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呢。明萱少年时虽然有些毛病,但是武功练得却不算差,给城中那些姑娘们当老师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楚凌有些好奇,“哦,你们有多少人?”

明萱道:“我们有五六十人,但是……我们还可以找别人,总能凑个五六百人的。”

能跟明萱较好的,自然都不会是寻常人家。如此一来,每个姑娘身边带着几个随从或者再找一些自己的亲友,凑个五六百人倒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明诺也帮着说话道:“夫人,其实可以让他们去帮一些忙,我们也可以发动一些城中的身体强健或者习练过武的人去城楼上帮忙。倒是不必让所有的青壮男子都一股脑的上去。明萱那些人属下也见过,功夫…说不上好,倒也不拖后腿。就是姑娘家…不知道胆子怎么样。”

明诺当然也明白楚凌的顾虑,很多姑娘家都是从小娇生惯养没见过外面的风雨。有些资质好的,武功练得不错,但是真要上战场杀敌,还没杀人自己就先要吓傻了。若是这样,上了城楼也真的是只能拖后腿了。

明萱道:“夫人,哥,你们放心。我们都不怕!”

楚凌微微挑眉道:“你不怕我相信,她们也跟你一样不怕?”

明萱郑重地点头道:“我们…我们出去过。”

楚凌和明诺都是一愣,明诺很快反应过来皱眉道:“你们偷跑出去干过什么?”

明萱小声道:“我…嫣儿姐姐还有白鹭她们写信给我,说公主带着她们去剿匪来着。我们就……”明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也去剿匪?”不对,沧云城附近哪里来的匪给她们剿?

明萱摇摇头道:“我们…我们去打了几次南军。”

“……”

沧云城所辖的地方不算小,一些驻扎在沧云城辖地周围的南军大多数时候并不敢祸害沧云城的百姓,但是总有一些胆大妄为偷偷越界的。他们往往是少数几个人或者一群人悄悄地来,收获了一点东西就走,往往事情发生了之后沧云城的驻军才会接到消息。这样的情况,即便是沧云军分批各处巡逻也并不能完全杜绝。明萱所说的南军,只怕就是那些偷跑进来祸害沧云城所辖百姓的那些了。

“你们……”明诺咬牙,若不是今天陪着明萱来见夫人,他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子胆子竟然这么大。看来前几年受到的教训还是不够啊。

明萱见大哥生气,连忙站起身来离他远远地,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凌。楚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你们去打南军,竟然都没有伤亡么?”如果有人伤亡的话,肯定早就被人发现了。

明萱道:“我们人多,看准了人少的才埋伏的。有人受过伤,但是不严重。有大家掩护很容易就瞒过去了。”比如,谁受伤了就告诉家里去好朋友家里玩耍小住两天之类的。

楚凌噗嗤一笑,辛苦了一天的疲惫都仿佛被这些姑娘的胆大妄为给一扫而空了。

“公主……”明萱望着楚凌,“我们可以帮忙的,公主让我们帮忙吧。”她是受了所有姐妹的托付前来请命的,可不能空手而回。

楚凌想了想,点头道:“也行,一会儿你带着人跟我上城楼吧。明诺。”

“夫人。”明诺连忙道。

楚凌道:“按照你说的办,召集城中各家护院以及练武之人或者自愿上城楼守城的青壮男子。主要守住三天,必有重赏!”

“是,夫人!”明遥应道。

等到楚凌再一次登上城楼的时候,有一处城门依然还在交战之中。

跟着楚凌一起登上城楼的却都是一群穿着劲装的姑娘,年纪大小不已甚至还有已为夫人的女子。看到他们,守城的将领也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道:“夫人,您这是……”都这个时候了,夫人带着这么多姑娘上来做什么?这小娇滴滴的姑娘当这城楼可以攀爬游览不成?

楚凌道:“不用管她们。”

副将看了一眼这些姑娘们,认出了站在楚凌身边的明萱的身份。

明萱显然也认识这副将,连忙道:“将军不用管我们,我们是来帮忙的!”

“……”副将并不以为然,只是看着楚凌也没有说什么。

沧云城很多人并不知道城主夫人和神佑公主是同一个人,但是城主夫人的厉害,以及神佑公主武安郡主的传奇却是在沧云城里家喻户晓的。以至于这两年经常有姑娘家闹着要练武,只是这些姑娘也不想想,天下女子这么多又出了几个神佑公主和夫人这样的了?

楚凌自然明白副将的想法,笑道:“将军不用多想,守卫沧云城人人有责。她们既然愿意来,总不好泼她们冷水。你放心,她们不会干扰将军行事的。”副将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那末将告退。”

“去吧。”

副将拱手告退,楚凌看向身后一群跃跃欲试的姑娘们,这些姑娘很多她都是第一次见,绝大多数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不过她们的勇气却还是让楚凌感到欣慰的,只是希望这勇气不要是一时冲动的愚勇才好。

“夫人,我们要怎么做?”明萱问道。

楚凌道:“你的身手最好,就由你带着她们守住……这一段。”楚凌划出来并不算长的一段,周围也没有什么兵马驻守。这是属于因为兵力有限而敌军大概率不会攻击所以才放弃的一段。一旦有什么变故,两边也会立刻有士兵补上来。这些姑娘正好来添了这个看起来仿佛可有可无的位置。

明萱等人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占据了什么位置,只知道夫人真的分了任务给她们,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齐声应道:“是,夫人!”

正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的城门口再次传来北晋兵马进攻的声音,城楼上立刻也热闹了起来。远远地就看到火光明亮,人影攒动。楚凌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哪里都不要去,守住你们的位置,明白了么?”

“是,夫人!”众人齐声道。

楚凌点点头,抛下她们转身朝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457、收兵!

楚凌感到城门处的时候,北晋大军已经开始攻城了。居高临下,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能清楚地看到大军之后坐在马背上的拓跋胤的身影。这一次攻城,拓跋胤显然也是做足了准备的,竟然比白天的攻势还要猛烈。即便是守城的将领立刻调了左右的守军来协助,依然守得十分艰难。

云行月站在楚凌身边,瞪着城楼下地拓跋胤咬牙道:“真想喂那家伙一把毒药!”楚凌耸耸肩,叹气道:“我也想啊,要不你去试试?”云行月扭头看着她做惊恐状,“你在开玩笑么?我只是个大夫而已!”

楚凌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那就别废话。”云行月低声道:“你若是将嫣儿一起带来,不就没这事儿了么?”楚凌翻了个白眼,道:“嫣儿是为了什么不来的,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肖嫣儿最黏的人除了她就是萧艨,现在她和萧艨都在这里,肖嫣儿却没来,是为了什么某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更何况…战场上靠毒药解决那也得看是对谁。你觉得嫣儿有把握百分百毒死拓跋胤然后全身而退么?”楚凌问道。

云行月顿时哑然,如果那么容易的话这天下就该是炼毒的人横行了。拓跋胤那样的人,若是他不愿意只怕肖嫣儿连接近他都难。

楚凌叹了口气,道:“我去会会拓跋胤。”云行月一惊,没好气地道:“你疯了?!你根本不是拓跋胤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楚凌道:“云行月,你把我的安危看得太重了。”云行月皱眉道:“难道不重要?你是沧云城的城主夫人,如果你除了什么事,军心立马就散了。”

楚凌道:“但我不是指挥沧云军的将领,我也不是沧云城主。就算我出了什么事,该指挥守城的人还是一样指挥,但是如果守城的将领出了什么事,我却未必就能指挥得了。”倒不是楚凌调兵遣将的能力就多么不堪入目,而是楚凌根本就不熟悉沧云城。临阵换将都是军中大忌,更何况现在是在战场中换将?所以,楚凌目前对沧云城来说其实象征意义大于时机,就算她不在这里,该守城还是一样守。

“我跟公主一起去。”萧艨沉声道,“试试看,就算不能杀了拓跋胤,只要重伤了他北晋大军今晚应该也不会再进攻了。”

“太危险了。”云行月皱眉道。

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不然还能如何,这样继续下去,就算撑过了这一场,下一次我们也未必撑得下去。”

云行月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

楚凌翻了个白眼,“算了吧,你还是别跟去添乱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还指望你救命呢。”云行月哑口无言,他的武功确实是不怎么样,逃命的轻功倒是还不错。

云行月叹了口气道:“你还受着内伤呢,你真的确定…君无欢能按时回来么?”

楚凌笑道:“自然,我相信他。”

楚凌和萧艨也不再理会云行月的神色,站在一起低声交换了几句计划,便转身离开了城楼。

北晋大军后面,拓跋胤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的战事。跟在他身边的副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道:“王爷,最多在进攻两轮,城里的人只怕就撑不住了。”拓跋胤淡淡道:“不可掉以轻心,十几年来无人能够撼动沧云城,自然有他的道理地。这次若不是恰好防御空虚,只怕也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副将眯眼道:“只怕是这些年的战事让晏凤霄妄自尊大了,竟然只留下这一点兵力在沧云城,是料定了咱们打不过谢廷泽还是以为我们不会攻打沧云城?”沧云军就算在厉害,在绝对的人数劣势下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晏凤霄帮了秦殊,却害了自己,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拓跋胤微微蹙眉,道:“那得拿下沧云城之后才能知道。楚卿衣的身份很快就会昭告天下,到时候…就要看天启人的立场了。”现在上京只怕也已经知道楚卿衣的身份了,之所以还没有什么动静只怕陛下也是被镇住了,另外就是还没有想到到底要怎么处理。但是这种情况绝不会长久,很快无论天启还是北晋都必然会做出反应。

如果天启人一心支持楚卿衣的话,那么马上他们就会面临更多来自天启的压力。而如果天启人放弃这个公主的话……

这两种可能都很大,只看到底是永嘉帝的爱女之心占上方还是北晋对天启的压力和威慑更占上方。

闻言,副将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谁能想到,这位公主竟然这么能折腾?拓跋大将军当年…可真是慧眼识珠啊。”原本以为拓跋大将军只是随手捡了一个资质好的天启少女做弟子,谁能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会是天启的公主?更没有人想到的是,就在区区几年后,这个女子更是直接领兵与北晋开战了?

“楚卿衣跟晏凤霄到底是什么关系?”疑惑道,“她为什么要冒险来替晏凤霄守城,甚至不惜身份被王爷您识破?”不是据说,神佑公主对已故的驸马一往情深么?

拓跋胤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她没打算瞒着,润州和靖北军的事情瞒不住,迟早要暴露的。终于她和晏凤霄……”谁能想到,长离公子和沧云城主会是同一个人呢?晏凤霄,君无欢…演得倒是真不错。

“小心!”拓跋胤突然眼眸一沉,厉声道。同时一把抓过身边的副将将人抛了出去,在副将被抛出去的一瞬间,他原本所在的地方一道银光掠起,贴着拓跋胤的身侧划了过去。拓跋胤回头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衣的纤细身影。楚凌一击落空并没有停留,下一瞬就已经朝着拓跋胤扑了过去。同时,另一个方向也是一道银光扎乍起,同样也是冲向拓跋胤的。

“有刺客!”

副将被甩了个晕头转向,不过他也是久经沙场的人,落地的时候就已经稳住了身形。在一看前方拓跋胤已经和两个黑衣人交上了手。

两个黑衣人与拓跋胤贴身近战,三人的速度都极快,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有弓箭手也不能用。但是周围的寻常士兵根本插入不了三人的大战之中,有抢先冲上去无一例外都被楚凌和萧艨顺手解决掉了。拓跋胤手提长剑,一手荡开萧艨的剑,同时避开了楚凌的流月刀,沉声道:“公主这是无计可施了么?”

刺杀主将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别的不说无论成不成功事后如何脱身对于任何一个高手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一般将领也不会用这种招数。不然两军交战最需要的就不是有奇谋的将才而是绝顶高手了。

楚凌道:“可不是么?这都是拜沈王所赐啊。”口中说这话,手下却毫不迟疑,招招凌厉,显然是真的奔着要拓跋胤的命来的。

拓跋胤一跃而起想要往后拉开彼此的距离,萧艨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拓跋胤的身后切断他的后路,只是一招之间的功夫楚凌又已经追了上来。拓跋胤道:“公主和萧将军现在就可以离开沧云城,本王保证绝不会为难两位。”楚凌冷笑一声道:“沈王明知道不可能,何必多说。”

拓跋胤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是不想杀公主,无论是为了原因。”

楚凌道:“平心而论,我也觉得沈王这样的人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好得多,死了可惜。”

可惜,他们都没有选择。所以……他们之间总是要死一个才行的。

没有人在说话,三人的打斗越发的激烈起来。

拓跋胤的武功若是应付萧艨和楚凌中的任何一人,都绝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同时应付两人却会渐渐变得有些吃力。但是拓跋胤也并没有退避,因为他不着急,真正着急的是楚凌和萧艨。

只是拓跋胤不着急,却有人着急。副将看着被两人围攻的拓跋胤急的团团转。神佑公主怎么样了他不关心,但若是沈王出了什么却问题却大了。而且,王爷身上也还有伤呢!

正着急的时候,几个人影扑向了缠斗中的三人。副将定睛一看顿时大喜,是王爷身边的护卫!

突然有人搅局,楚凌和萧艨都没有觉得意外。拓跋胤这样的身份若是身边没有高手保护才是怪事。就算拓跋胤武功高强原本没有,如今拓跋胤对拓跋罗一系来说都太过重要了,拓跋罗肯定会安排人保护他的。仿佛早就商量好了一般,萧艨毫不犹豫地转身迎上了那几个人,将拓跋胤单独留给了楚凌。

楚凌手中的流月刀越发狠厉起来,即便是拓跋胤也忍不住暗暗心惊。

几天前他才刚刚跟楚凌交过手,那时候他以为已经是楚凌的的极限了。但是现在却觉得她出手的速度和危险程度比那天更盛了几分。这完全就是拼命的打法!

“为了晏凤霄连命都不要了,值得么?!”看着夜色中楚凌冰冷的容颜和明亮的眼睛,拓跋胤突然问道。

原本以为楚凌不会回答,却听她道:“我不是为了晏凤霄,不只是!”

拓跋胤头往后一仰避开了流月刀从脖子上划过去的一刀,一掌拍向了靠近自己的楚凌。楚凌一矮身,以极快地速度闪到了他的身侧,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反手刺向了拓跋胤的后肩。饶是如此,楚凌依然被他的掌风扫到,整个人都是一僵一缕血色从她唇边溢出。同时手中的匕首也准确地扎到了拓跋胤的肩膀后下方。

拓跋胤微微皱眉,反手一掌逼开了他抬手抽出了后肩上的匕首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引他打出那一掌,宁可拼着自己受伤也要伤他。拓跋胤心中有些怒火中烧,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这么拼命?真的不怕死么?

楚凌随手抹掉唇边的血迹笑道:“是啊,挨一掌换沈王一刀,值了啊。”

“拓跋大将军就只教过你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拓跋胤冷声道。

楚凌轻笑一声没有答话,难不成她想要以伤换伤不成?这不是实力不济么?

另一边,萧艨以及解决掉了几个碍事的护卫正在朝这边来,不远处观战的副将立刻道:“拦住他!”

楚凌头也不回,对萧艨道:“杀了下令的人!”

“是,公主!”萧艨对楚凌的命令毫不犹豫,转身便换了个方向朝着副将冲了过去。

楚凌回头看向拓跋胤,笑道:“沈王,说不定今天这里就是你我之中一个人的葬身之地。”接连几次交手,双方都明白了眼下双方实力差距并不大,即便是实力高深如拓跋胤也没有完胜楚凌的把握。同样的,楚凌也没有能够杀了拓跋胤的把握。坦白说,楚凌的机会更小一些。

拓跋胤盯着她道:“你当真不怕死。”

楚凌对他一笑道:“这世上,总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

“你的命,你是姐姐千辛万苦才保下来的。”拓跋胤沉声道高。

楚凌道:“沈王,我的命是我自己的。现在,你该考虑的是,到底你的命重要还是我的命更重要。我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活下去,但是我知道,失去了沈王这些兵马以及拓跋罗会如何。”

“……”

拓跋胤深吸了一口,看了一眼不远处被萧艨追杀地狼狈不已的副将。沉声道:“让萧艨停手,我收兵!”

楚凌微微扯了下唇角,道:“多谢。”

458、异想天开

拓跋胤并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他说收兵就是真的收兵。一声令下,不远处的便响起了北晋大军收兵的号角声。北晋大军令行禁止,果然渐渐地开始往后撤退。楚凌自然也不会真想在这个时候惹毛了拓跋胤,虽然如果萧艨能趁机杀掉一个副将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拓跋胤遵守承诺而她却出尔反尔的话,后果是什么却不好预料了。

“萧艨,住手。”萧艨的剑已经将要落到副将的脖子上,听到楚凌的声音却还是住了手,飞身落回了楚凌身边眼神警惕地盯着对面的拓跋胤。逃过一劫的副将也是惊魂未定,快步走到拓跋胤面前,“王爷……”

拓跋胤沉声道:“今晚先收兵。”

副将有些不甘,却不能违背拓跋胤的命令。只是心有不甘地打量着楚凌和萧艨,如果能够留下神佑公主的话,也是一件好事。有了神佑公主在手,还怕永嘉帝不肯就范么?

楚凌和萧艨自然都看到了他的眼神,楚凌甚至还很有礼貌的朝他点点头笑了笑。副将暗暗咬牙,低声道:“王爷,若是能留下神佑公主……”

拓跋胤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看向楚凌,“你想过,你自己要怎么逃走么?”楚凌混不在意,笑道:“大不了再打一架呗,沈王请么?”拓跋胤低头看了一眼侧首看了一眼自己后肩,楚凌确实没有手下留情,肩膀后面被她一刀捅出了一个血洞,差一点就直接对穿到前面来了。即便是当时立刻就点了穴道,却还是能感觉到有鲜血在慢慢往外渗出。

若是再打一架,说不定整个胳膊就要废了。

相比之下,受了内伤的楚凌虽然伤势比较麻烦,但至少面子却好看多了。不知真相的人,说不定还以为这一战是楚凌赢了。实际上,大概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一。不过……

“你还能打?”拓跋胤问道。

楚凌笑道:“该拼命的时候就只能拼命,谁管你能不能?不能也得能啊。何况…我是不太行了,不是还有萧艨么?交换一下,我干掉你这位副将,萧艨干掉你应该不难吧?”拓跋胤沉默了片刻,道:“算了,你们走吧。”

这个时候,再不走就是傻子。

楚凌当下也不再犹豫,对萧艨点了点头两人一掠而起飞快的朝着沧云城的方向而去。那副将气得直皱眉头,“王爷,为什么放他们走?”他们是收兵了没错,但是可没说就一定要放走那两个人。只要王爷一声令下,那两个人插翅也难逃。拓跋胤沉默了半晌,方才淡淡道:“你未必杀得了她。”

副将不以为然,那神佑公主明显受了内伤,又不是铁铸的人,难不成还能逃过貊族的上千将士不成?听说当年先帝因为天启灵犀公主的事情而冷落了沈王殿下好几年,就是因为觉得他为了一个女人儿女情长难成大器,如今难不成先帝的担忧真的要实现了不成?

拓跋胤抬头看向楚凌和萧艨离去的方向。

为什么要放她离开?他也不知道。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这都是最后一次了!

眼看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副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王爷现在收兵,岂不是让之前的计划功亏一篑?”拓跋胤淡淡道:“急什么?休息一下,明早再攻城!沧云军一夜戒备防守,总不会休息的比我们好。”

“是,王爷。”

楚凌和萧艨回到城中的时候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拓跋胤真的铁了心要留下他们,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逃离,但是要付出的代价肯定是会让他们相当肉疼的。萧艨忍不住道:“这位北晋沈王,倒是一个正人君子。”楚凌苦笑,道:“沈王的人品确实还算不错。不过…我估计也就这一次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落到他手里了。”

楚凌不确定拓跋胤到底为什么手下留情,不过多少能猜到几分。但楚拂衣这个理由也不是那么好用的,能让拓跋胤放过她们这一次,觉不会有第二次。拓跋胤若真是那么心慈手软爱屋及乌的人,这仗他也不用打了,早早离开中原回关外去隐居才是上上之策。

“萧将军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北晋人不会等太久的。”楚凌道。

萧艨点头,看着楚凌道:“公主还不回去?”楚凌摇摇头,抬头看了一眼跟前的城楼道:“我还有事。”明萱还有那一群姑娘还被丢在上面呢,也不知道刚刚那一战那些丫头是不是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子。

楚凌走到她先前安置那群姑娘的地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一群姑娘相互抱团泪流满脸的情景。发誓看到一双双闪闪发亮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将她吓得愣了一下。敌军才刚刚退去,站在城头眺望都还能看到不远处人影晃动的北晋大营。显然貊族兵马都还没有全部归营,因此沧云军将士自然也不能休息,只能随时警惕着。

楚凌将这一群姑娘放在这里,就是确定了这个地方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领头的几个姑娘都显得有些狼狈,在她们不远处躺着四具貊族人的尸体。

只是四个人,若是让楚凌来做的话只怕一滴多余的血都不会流出来。但是此时这一片地方却倒是都是血迹和打斗过的痕迹。满地狼藉和血痕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地方是不是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只是其余的尸体都被人偷偷处理掉了只剩下这四个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地上的四具尸体上同样伤痕累累,而且大多数都没中要害。甚至还有被石头砸伤的这种,其中一个人脑门上一个不小的血洞,楚凌就怀疑这人应该是被石头砸死而不是身上的任何一道伤痕弄死的。

再看看这些姑娘,武功最高的明萱看着有些狼狈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其中几个姑娘却都带上了伤痕。最严重的一个姑娘正靠着城墙坐着,右肩上的伤已经被包好了,只是白色的纱布上依然有血迹在慢慢地扩大。

楚凌走过去手指飞快地点了她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那姑娘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模样,虽然脸色苍白额边布满了冷汗,看着楚凌却依然带着欢喜地笑容,“夫人,我杀了一个貊族人。”

楚凌伸手摸摸她青紫了一片的额边,轻声道:“做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眼睛亮了亮道:“我叫秋蓉,姓秋,叫秋容。”

楚凌道:“做得很好,大家都做得很好。”听到楚凌的夸奖,众人都欢喜起来,连第一次上战场之后的惶恐的忘记了。

是的,在这些姑娘的心中,她们已经是上过战场的人了。很多事情不去做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当她们刚刚看到那几个避开了守城的沧云军冲过来的貊族人的时候并不是真的不害怕的。

她们之前练手的都是南军,貊族人在她们的心目中依然是相当可怕的存在。明萱跟着明诺在外面行走过,年纪不小见识也不少,应付一两个貊族人倒是不难。但是其他姑娘却顿时乱了手脚。

幸好她们人多,最后终于还是齐心协力将人给杀死了,虽然她们至少有一半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

真的拼起命来,害怕什么的也就忘记了。但是过后那种夹杂着恐惧和兴奋的感觉让她们手足无措。知道此事听到楚凌一声“做得很好”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本紧张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楚凌站起身来,拍拍明萱的肩膀道:“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受伤的赶紧去上药,好好养伤。”

一个握着刀的姑娘忍不住问道:“夫人,我们明天还可以来么?”

楚凌看了看她们,轻笑了一声道:“想来就可以来,受伤的还是要在家里好好养着,别着急。”

“是,夫人!”

打发了一群姑娘们回去休息,楚凌又在城楼上巡视了一圈。明诺办事的效率相当高,已经有不少青壮男子上了城楼帮忙。他们或许还不能上阵杀敌守城,但是帮忙打扫战场,修复城楼的防御却还是很利落的。而且有他们在,也不用担心北晋人趁夜偷袭,守城的士兵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远远地,便看到云行月正蹲在地上替一个士兵包扎伤口。他医术卓绝,处理起这些寻常外伤来也干脆利落。沧云城并不缺大夫,沧云军也不缺军医,城楼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云行月替那个士兵包扎好伤口之后便站起身来看看四周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才叹了口气拍了拍衣袖准备离开。

“云公子。”楚凌漫步走过去道。

云行月看到楚凌顿时松了口气,快步迎了上来道:“我正要去找你,有没有受伤?”

楚凌笑了笑,道:“没什么大碍。”

云行月眼眸为沉,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就把脉,片刻后脸色也越发阴沉起来。瞪着楚凌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沉默地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道:“吃了,好好养伤。”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唠叨了。

楚凌倒是对他的安静十分满意,毕竟她现在也非常的不舒服,并不想要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碎碎念。倒出一颗药丸了吞了下去,楚凌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点点头笑道:“多谢云公子,药效不错。”

云行月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想跟你说话”的表情。显然是对这个不遵医嘱的病人已经麻木了。

“如果明天沧云城就破了,你打算怎么办?”云行月问道。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云公子怎么总是喜欢问这种为难人的问题?”

云行月道:“这不是为难,这是现实。你我都清楚,你能逼拓跋胤退兵一次,但是绝对不可能有第二次。沧云军挡不住北晋大军的下一次进宫了。我若是拓跋胤,回去休息一会儿起来就该一鼓作气攻下沧云城了。”楚凌沉默了半晌,方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所以?”

楚凌侧首打量着云行月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云行月道:“现在离开沧云城。”

“临阵脱逃?”楚凌挑眉道。

云行月道:“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君无欢的意思。”

楚凌望着云行月良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行月不悦地道:“你笑什么!”楚凌摇摇头道:“我知道云公子是一片好意,不过…君无欢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云行月皱眉道:“你认为君无欢应该说什么话?城主夫人与沧云城共存亡?你觉得君无欢有这么大方?”沧云城和神佑公主在君无欢心目中到底孰轻孰重,云行月不敢保证。但是君无欢绝对不可能希望神佑公主为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沧云城陪葬。更何况,这次沧云城的事情认真算来应该是君无欢的失误,如果楚凌出了什么事云行月简直不敢想象君无欢会怎么样。

看着云行月严肃的神色,楚凌有些无奈地笑道:“云公子,不要这么严肃,你这样很容易吓到人的。而且……也跟你的画风不太搭啊。”

云行月懒得理会她的调侃,盯着她道:“你有办法?”

楚凌苦笑道:“这次真的没有,沧云城这个位置…我能有什么办法?连想要跟北晋人同归于尽都办不到。”沧云城这地方确实是易守难攻,但如果真的被攻下了的话,却也很难让人有办法翻盘。而比起面对面的打硬仗,楚凌其实也更擅长运筹帷幄掌控大方向。守城…她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云行月有些失望,“那你打算怎么办?”

楚凌耸耸肩道:“照先前说得,收到最后一刻啊。你放心,我也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不会自己去找死地。这要是别的地方,我说不定就打算带着人弃城撤退了。但是现在,你看看我们能撤到哪里去?进出沧云城就这么一条路,除了守着还能怎么办?”

云行月沉默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大概是这几年习惯了看着的那么厉害,都忘记了……”这世上,真的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君无欢啊君无欢,再不回来你媳妇儿说不定就真要没了。

天色还未亮的时候,北晋大军再一次扑了上来。这一次的攻势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很显然拓跋胤是打算这次一口气将他们拿下。貊族骑兵南军……清晨依然漆黑的夜幕中,十几万人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让人看不到头。貊族大营方向刚刚传来动静,坐在城楼中闭目养神的楚凌就立刻睁开了眼睛掠到了城墙摆上。神色淡漠地看着那如黑色的潮水一般朝着城楼下扑来的北晋大军没有说话。

“终于来了啊。”

“夫人,貊族人冲上来了!”

楚凌沉声道:“战。”

“战!”

城楼上战鼓齐响,守城的沧云军齐声吼道。

无数的箭雨从城楼上射向城下扑上来地北晋兵马,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人扑了上来。这一次拓跋胤甚至没有单纯的让南军在前面充当炮灰,而是让貊族人和南军一起攻城。

貊族士兵显然比南军更加训练有素,在以南军的生命为代价地掩护下,更多的貊族士兵顺利地冲到了城楼下。巨大的冲车也跟着朝城门口推进,投石机远远地开始往城楼上抛投石头。

“难怪拓跋胤这些天攻势一直持续却不尽全力。只怕是在等这些东西。”萧艨站在楚凌身边,沉声道。沧云城这样的地方城池,确实需要这样重型的攻城器械才能打开。只靠普通的投石机和云梯攀爬纯粹是拿人命填。当然,这些天拓跋胤也确实填了不少人命进沧云城。可惜多半都是南军,貊族人只能是少数。

楚凌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也算是杀孽深重了。”

萧艨有些诧异地侧首看向楚凌,“公主还信这个么?”

楚凌抬手,道:“算不上信不信,杀人…总归是不那么让人舒服就是了。”

萧艨道:“可惜,我不杀人,人必杀我。总不能如当年那样……继续逃吧,更何况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楚凌点头道:“你说得对,所以…还是让别人去死吧。”

话音未落,楚凌抬手抓过身边一个弓箭手手中的弓箭,搭箭,开弓,放箭一气呵成!

羽箭并没有射向战场上的任何一个人,甚至除了在北晋大军后方观战的拓跋胤,都没有人注意到楚凌的这一箭。

拓跋胤自然注意到了,但是他并不明白。

“她想做什么?”拓跋胤皱眉。

下一刻,楚凌羽箭射向的地方突然串气一道火光。火光迅速的变成了大火,然后飞快地朝着一个方向绵延而去,仿佛一条火蛇飞快地在地上滑动。楚凌没有停下,又是连续三箭射向不同的地方,每一箭之后,都有火焰窜起迅速蔓延。足有一丈宽的火龙从四个点开始飞快蔓延,很快拓跋胤就发现了这些火龙最后将会围成一个圈儿,正好将攻城北晋大军主力围困在了中央。

这种开阔平坦的地方,凭着一把火就想拦住十几万人?

异想天开!

拓跋胤身边的副将冷笑一声,厉声吩咐道:“让人灭火,先不用管!继续攻城!”

北晋大军后面的催促进宫的号声再次响起,也确实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样的火。这么多人,就算是用人碾也能将火给碾灭了。

然而,城楼上的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楚凌一声令下,“投下去!”

无数穿着寻常百姓服饰的人出现在了城楼上,他们捧着许多东西毫不犹豫地砸向了正在云梯上往上攀爬的人。被砸落在地上的人不少正好跌落到火圈旁边,整个人立刻就燃了起来。城楼上的投石机也开始不停地往外面抛掷东西,但是却并不是石头,而是各种泛着奇怪味道的东西。

硫磺,桐油,清油甚至是柴火。

但是,这或许能够造成北晋大军暂时的混乱,想要有足够的杀伤力却还是不够的。

大军之后,拓跋胤皱起了眉头。

楚卿衣,到底想要做什么?

战场上的火并没有立刻被人扑灭,因为很快就有人发现靠近火焰的人都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是真的不怕死的,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即便是士兵也会规避对自己有生命危险的事务。然而就是这片刻间地犹豫,当楚凌又一箭射向战场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被硬爆了一般,战场上传来一阵惊天的巨响。

同时火光大盛,一瞬间就已经绵延成了一整片火海。

而战场上的士兵却依然在连续不断犹如惊雷的巨响和浓烟中震骇得分不清天南地北。

“怎么回事?!”大军后方,副将惊骇地道。

拓跋胤越过战场,盯着站在城楼上的女子沉默不语。

459、归来!

战场上,是所有人都从未见过可怕。火光浓烟,四周不知道何处不停响起的爆炸声,就仿佛惊雷在自己身边响起。甚至有人敢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同袍直接被炸的血肉模糊。

对于楚凌这样现实过现代战争…哪怕是没有见识过只是在演习或者影视剧中看到过的人来说,这样的程度其实只能堪称儿戏。哪怕楚凌真是神仙,也做不出来能将十几万人炸的人仰马翻的的东西。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眼前的情景却着实可怕。

有毒的烈火,遮挡了视线不知道有没有毒的浓烟,还有那惊天的巨响和身边同袍血肉模糊或者只剩下残肢断臂的尸体。莫说本身就几乎是被拓跋胤抓壮丁一样抓上战场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的南军,就算是军纪森严的貊族骑兵也开始慌乱了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天降惊雷。对于这些塞外民族而言,对天地之威的敬畏其实远比中原的民族更盛一些。

“老天爷震怒了!”混乱中,有人惊慌地喊道。原本就一盘散沙地南军顿时更乱了起来,南军的战斗力很低,军纪几乎没有,这样的兵马在貊族人眼中只配充当肉盾。但是,当这些人乱起来地时候,后果也是非常可怕的。因为南军和貊族兵马是夹杂这一起冲锋的,原本的意图是用这些南军掩护真正的精锐,然而当这些南军突然变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串的时候,整个貊族大军的阵势也成了一盘散沙。

城楼上,站在楚凌身边的云行月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凌…凌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楚凌淡淡一笑道:“背水一战,你死我活。”

“……”云行月很想说,你是魔鬼转世的么?只是一瞬间,整个战场就变成了可怕的修罗场。即便是被浓烟浓罩着,云行月也能听到下面传来的混乱和惨叫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你之前让我做的那些毒药…都用到这里了。”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是啊,现在沧云城里,一点毒药,一滴油,一根柴火都没用了。”云行月摇头道:“那些……响声……”

楚凌道:“哦,之前偶然见过沧云城里有不少材料,随手做了一点小玩儿意。”

“……”你特么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做的又是什么东西啊。

云行月看着楚凌问道:“你早就准备好要用这一招了?”楚凌摇摇头道:“以防万一,我其实并不是特别擅长那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事情。我只是相信…做好最周全地准备,即便是遇到什么事也不用太过惊慌。所以,谢老将军死的时候,我就假设过我们打不过拓跋胤,而援军也赶不回来的情形了。想来想去,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两人说话的瞬间,刘副将也匆匆赶了过来,“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凌沉声道:“放箭!然后开城门,杀!”

“守城……”副将有些迟疑,楚凌淡淡道:“不守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要么按死那些貊族人,要么…等他们回过神来反扑城破人亡。”刘副将吸了口气,看向楚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畏。他们也不知道夫人到底是怎么弄出来那些可怕的东西地,却也明白那些东西厉害归厉害,却还对付不了城楼下的北晋大军。

“是,夫人!”刘副将沉声道,同时厉声吼道,“全军,放箭!”

成千上万的羽箭如疾风骤雨一般射向了下面混乱的战场。人数占了大多数的南军一旦失控,即便是貊族人也无法约束。因为这些南军甚至都不是寻常的南军,其中大部分都是才刚刚被充入军中不过几天的。他们甚至连军中的号令都听不明白就被迫上战场冲锋充当肉盾来了。如今突然失去控制,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拼了命的想要远离战场,远离那些可怕的烈火和爆炸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战场四散而去,途中甚至踩踏了不少的貊族士兵。

当沧云军将自己所有的羽箭都射了出去之后,城楼下的战场上浓烟已经渐渐散去,火龙围成的战圈已经变得断断续续,大多数地方的火焰也已经湮灭。战场上一片狼藉,无论是逃跑的南军还是仍然在努力坚持的貊族士兵都无比的狼狈。沧云城的城门终于轰然打开,却不是被北晋人的冲车撞开的,而是大门从里面自己打开的。

守城的沧云军从城中冲了出来,气势如虎的杀向了战场。看到这来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沧云军,南军逃散的更快了。大军后方的号角声对他们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他们听不懂貊族人的指令。即便是原本懂一些,现在也忘记了。

两军在一次缠斗在一起,厮杀声响彻苍穹。城楼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另一批人。这些人都穿着最普通的百姓服饰,有男有女有普通粗棉布衣,也有锦绣罗缎……

“王爷!”副将跟在拓跋胤身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这个神佑公主……真是个妖怪!

拓跋胤望着城楼上那些人,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你说,如果若有的天启人都有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和勇气,我们……”拓跋胤的话没有说完,副将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也忍不住一阵阵的发寒。好一会儿,副将方才咬牙道:“所以…我们一定要攻下沧云城!一定要、杀了这个神佑公主!”

拓跋胤微微叹了口气,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一战的结局,“两败俱伤。”或者应该说,他输了。

十年前,他攻不下晏凤霄镇守的沧云城,十年后,他依然攻不下楚卿衣守着的沧云城。

拓跋胤抽出随身的剑,副将一怔道:“王爷,你的伤……”

拓跋胤道:“没关系,你说得对,我昨晚不该放走楚卿衣。”说罢,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接掠过了整个战场朝着城楼的方向而去。副将焦急地道:“王爷,危险!我们从长计议啊……”

不,我没有机会了。拓跋胤将副将的话抛在了脑后,犹如一支掠过战场的雄鹰直扑沧云城城楼。

“散开!”

城楼上没有守军,区区几把弓箭并不足以对拓跋胤造成威胁。转眼间拓跋胤已经到了跟前,楚凌沉声道。站在她周围的人离开四散开来,拓跋胤落在了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着楚凌没有说话。楚凌抬头,清楚的从拓跋胤的眼中看到了凌厉的杀意。

楚凌看了一眼城楼下战场上的萧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云行月飞快地掠到了她的身边,戒备地盯着拓跋胤。楚凌对他摇摇头道:“云行月,你让开吧。沈王是来找我的。”云行月心中暗道,这不废话么?我当然知道他是来找你地。他是来要你命的。

拓跋胤一言不发,手中长剑往前一送直逼楚凌而来。

楚凌一把推开云行月,提着流月刀迎了上去。很快云行月就明白了他在这里确实是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他根本就插不进这两人的打斗之中。如果桓毓在这里就红了,云行月难得的有些怀念跟自己相看两厌的桓毓公子。或者冯思北那消息也可以啊。

可惜,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楚凌自己迎上去对阵拓跋胤。两人从城楼边上一直打到了城楼一角的瞭望楼顶上,有从楼顶打到了更远地城楼一角的房顶上,渐渐地远离了人群只有云行月仗着自己轻功不弱跟了上来。

拓跋胤的招式十分的凌厉,完全是招招要人命的路数。昨晚那一战的后果也在此时显现了出来。昨晚看起来拓跋胤惨一些,因为他现在一只手臂依然还不太能使力,后肩的伤更是隐隐作痛。但是这完全不耽误他单手用剑,招式一样的凌厉无匹。然而楚凌连续两次受得都是内伤,外表看不出来其实痛苦的难以言喻。更不用说,她受伤之后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昨晚回来也只是在城楼里坐着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儿。即便是云行月的疗伤药效果再好,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会儿楚凌一抬手就感到内息混乱,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虽然如此,她的招式却依然敏捷,面上更是没有半点的痛苦之色。流月刀银光飞舞,将拓跋胤的剑一一挡了回去。拓跋胤对她的弱点很清楚,毕竟楚凌两次内伤都是他造成地。所以拓跋胤并不着急重伤楚凌,只是每一剑挥出去都带着令人难以相抗衡的劲力,虽然楚凌一次一次都挡了回去,但是这相当的消耗内力。而身受内伤的楚凌,眼下最经不起的就是这种消耗。

虽然在旁观者的眼中,楚凌依然身形迅捷对上拓跋胤也半点不落下方。但是在拓跋胤的眼中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她出手的速度在变慢。甚至是闪避的速度都比之前慢了一些。但是这一次拓跋胤却不会心软,他手中的剑反而更快了几分。一剑挡开了划向自己的流月刀,拓跋胤冷笑道:“故技重施?你觉得还有可能成功么?”

楚凌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一击落空,拓跋胤的剑在她背后划出了一道血痕。

“凌姑娘!”云行月焦急地叫道,想也不想地就想要往前冲。拓跋胤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剑朝他劈了过来,拓跋胤连忙哪里敢硬接他的剑,连忙有些狼狈的躲闪,拓跋胤却已经放弃他转身继续朝着楚凌扑去了。

楚凌觉得有点累,她并不是没有过比这更糟糕的经历。几年前被坚昆追杀的那一个月,她比现在狼狈多了。但是现在她依然觉得很累,心口处隐隐作痛,甚至四肢百脉都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若不是靠意志力撑着,说不定下一刻她就连流月刀都聚不起来了。下一刻,又一剑落在了她的肩头,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下,她一咬牙用力将剑锋挡了回去。

后退了两步,靠在身后的城墙上闷咳了两声吐出了一口血迹。

拓跋胤依然一眼不发,提起剑朝着楚凌刺了过去。

最后一剑!

“拓跋胤!”云行月厉声叫道,想要扑过去救援。但是他并不是拓跋胤的对手而且他和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楚凌靠着城墙,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站起身来了。看着朝着自己直逼而来的长剑,她的视线其实有些模糊,甚至看不太清楚对面拓跋胤的神色,只看到了那一把寒光熠熠的长剑。靠着直觉,抬手提起流月刀去挡。刀剑相撞地瞬间,他只觉得手腕一震流月刀险些脱手。她忍不住了已经到了唇边的血,死死抓着流月刀没有放手。

拓跋胤轻哼了一声,长剑一转划向了楚凌的喉咙。

提不起来了,好累啊。

楚凌有些无奈地在心中苦笑。

“嗖!”

一道冷风从拓跋胤身后袭来,拓跋胤连忙侧身避开,同时划向楚凌的剑也贴着她的脖子划过并没能够伤到要害。一支银枪一声轻响定在了楚凌身边的城墙上,枪身银光素雅,枪头没入城墙,只留下枪身悬在半空中轻轻颤动着。

拓跋胤疾退了数步方才避开了朝自己袭来的掌风站定,楚凌已经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中。

“君无欢!”拓跋胤沉声道。

君无欢小心翼翼地将楚凌揽入怀中,低头看向她抬手轻轻拂去了她唇角的血迹。楚凌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阿凌!”君无欢焦急地道。

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字还没有出口,楚凌便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君无欢一直绷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再也没有什么需要强撑坚持的理由了,当下便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阿凌!云行月,过来!”君无欢抬眼,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对面的拓跋胤。

云行月吓得不轻,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飞身掠了过来。君无欢小心翼翼地扶着楚凌在城墙下坐了下来,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脉搏眉头稍展,对云行月道:“你先看看阿凌。”然后便站起身来,抬手握住了还插在城墙上的银枪。几乎整个枪头都没入的银枪在他手中仿佛只是轻轻一抽就被抽了出来。

君无欢手中银枪向前一挺,直指拓跋胤,“动手吧。”

460、吓哭了?

看着眼前直指向自己的银枪,拓跋胤微微皱眉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君无欢。君无欢脸上并没有带着沧云城主的面具,但是手中的兵器却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显然也并不在意长离公子和沧云城主的关系泄露,到了这个地步君无欢也不觉得拓跋胤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长离公子、沧云城主。”拓跋胤肯定地道。

君无欢侧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凌和云行月,云行月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楚凌没有大碍。这才回头有些漫不经心地朝拓跋胤点了下头沉声,再一次开口道:“动手吧。”拓跋胤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如同如果他有机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神佑公主或者君无欢一般,君无欢也绝不会放过他。特别是现在——神佑公主险些死在他手中的时候。

拓跋胤也不再废话,提起长剑朝着君无欢刺了过去。君无欢手中银枪往前一送,只听铛的一声,拓跋胤的长剑和银枪撞在了一起然后很快又双双撤开,再一次朝着对方招呼了过去。君无欢的武功跟晏凤霄的武功截然不同,这是一件颇为神奇的事情也是因此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怀疑过君无欢和晏凤霄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寻常人伪装,只是招数上的伪装,但若是真到了拼命的时候难免还是会露出破绽。君无欢却不一样,他仿佛真的同时掌握了两门截然不同武功,不仅是招式,包括内功属性运行方式甚至是出手的一点一滴都截然不同。

拓跋胤跟晏凤霄和君无欢都过过招,却也未曾真正确定过两个人的关系。

不过比起跟君无欢动手,拓跋胤倒是跟喜欢和晏凤霄打。两人都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名将和绝顶高手,打起来自然比跟江湖中人更加激烈也更加过瘾一下。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城楼的一角就几乎被两人毁了一半。

云行月将一颗药丸塞进楚凌口中,又从袖中抽出了随身带着的银针飞快地扎了几针。片刻后,楚凌原本闭着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眼睫微闪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云行月见她醒了也顾不得看那两人的打斗,欢喜地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不太好。”全身上下都痛得像是被车轮碾过了一样,经脉更像是断成了一寸一寸的了。楚凌从不知道,原来人竟然还有这种痛法。相比之下,看上去有些吓人的外伤反倒是没神么感觉了。

云行月叹了口气道:“你两次三番的受内伤,方才更是熬到了几乎力竭。幸好君无欢回来了,不然…真弄个油尽灯枯,你只怕就真的要在床上躺三年五载了。”

说到此处,云行月也吓出了一声冷汗。若不是君无欢回来的及时,就算楚凌没有死在拓跋胤手里,只怕也要去掉半条命了。这可比几年前被坚昆追杀的那次更严重。

楚凌笑了笑,道:“劳驾,扶我起来。”

云行月也不多说什么,扶着楚凌从地上站起身来。两人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房顶上缠斗的两个男人,那城楼上的房顶都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君无欢大约是真的起了杀心,手中的银枪银光狂舞,招招夺命。即便是拓跋胤原本应该是跟他相差仿佛的高手,但拓跋胤与楚凌一战并非毫不费力,一边肩膀还受了重伤,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落了下方。

君无欢丝毫不觉得欺负别人有伤在身有什么不对,手中银枪刺进了拓跋胤受伤的箭头。恰好正是昨晚楚凌刺伤的那个地方,这一次却是真的刺穿了。

拓跋胤微微皱眉,长剑朝着君无欢握着银枪的手削去。但枪是长兵,拓跋胤的剑显然还不够长。剑气掠过,君无欢微微侧首避开的同时,手中银枪旋转,拓跋胤脸色一白发出了一声闷哼。拓跋胤一咬牙,手中长剑朝着君无欢掷了过去,同时伸手抓住君无欢的银枪用力往外拔去,生生的将枪头从自己的肩膀上拔了出来。枪头一拔出来,拓跋胤的肩头立刻血流如注。

君无欢手轻轻一抖,银枪枪身一震拓跋胤立刻松手飞快地向后退了七八步方才险险的在城墙上站定。

君无欢看了一眼枪尖上的血迹,神色淡漠地一跃而起再一次扑向拓跋胤。拓跋胤心知不是君无欢的对手,更何况他兵器已经丢了当下也不再恋战,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大军交战的方向而去。

看着两人渐离渐远,云行月低头看看楚凌问道:“公主,咱们过去还是……”

楚凌摇摇头道:“既然君无欢回来了,就不用我们担心,送我回去。我…快要撑不住了。”

云行月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快走!”

果然,楚凌才刚回了城主府,还没走进自己的院子就眼前一黑再一次晕了过去。云行月连忙叫来人将她送回房间里,又是诊脉又是开药好一番忙碌。倒是将城楼上的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

因为君无欢及时赶回来,北晋大军最后只能无奈地撤退。拓跋胤重伤垂死是一个原因,因为先前楚凌的一番不知,两军再次交战是沧云军并没有落多少下方。因此当君无欢带着人出现的时候,好不容易牺牲了十几名军中高手才将拓跋胤从君无欢手中抢回去的副将只能无奈地下令收兵撤退。再打下去他们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城楼上,城楼外,还有沧云城中,无论士兵还是百姓都为了这次的胜利欢欣鼓舞的时候君无欢已经悄然下了城楼匆匆往城主府而去了。

“城主,您终于回来了?”贞娘看到君无欢快步走进来,激动迎了上来,“城主,您快看看夫人……”君无欢蹙眉,脚步却快了许多,“夫人怎么样了?”

贞娘叹了口气道:“夫人刚进门就又晕过去,这会儿还没醒呢。这些天,夫人着实是辛苦了。云公子说夫人连番受了内伤,一直没好……”

不等贞娘说完,君无欢已经快步走向了自己的院子里。

房间里,楚凌平静的躺在床上沉睡着。虽然距离上次离别才几个月时间,但是君无欢却觉得床上的女子瘦了很多。不仅瘦了,一贯健康的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就连原本嫣红的唇色也变得浅淡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安静苍白又羸弱,竟然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君无欢很不习惯这样的阿凌,在他的眼中阿凌总是明媚夺目,生机勃勃的。

“阿凌……”顾不得连日赶路的一身风尘仆仆,君无欢在床边坐下来抬手轻触她清瘦的脸颊。手指在她苍白的唇边轻轻摩挲着,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对不起,阿凌。”君无欢低声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他冒险将城中绝不部分人兵马都调走了,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让阿凌这样冒险。这一次若不是有阿凌在……说不定,连沧云城都不复存在了。君无欢一生中极少做错什么事情,因为他的地位太特殊,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一旦他出了错,就会毁灭掉很多很多的人和事。这一次其实也不能算错,因为他们得到的将会远胜过失去的。但是君无欢没有算到的是谢廷泽会死,谢廷泽的死改变了很多东西,也险些让楚凌也陷入了绝境。

如果阿凌出了什么事…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都是错!

君无欢俯身,额头轻轻靠着楚凌的眉心,低声喃喃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阿凌…绝不会再让你……”绝不会再让你陷入这样的险境!

楚凌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连抬手都有些费劲。楚凌一时间不由有些慌了,她该不会真的全身经脉尽断,瘫了吧?

她一动,便惊醒了旁边的人。

“阿凌?”君无欢坐起身来,看到睁开眼地楚凌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欢喜的笑容,“你醒了,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楚凌眨了眨眼睛,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我…的手好像有点不听使唤了。”说着还抬了抬自己的手,能抬起来但是真的费劲。先前那种痛楚没有了,只剩下酸软无力。君无欢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没事,你内力消耗过度,还有内伤。云行月已经开了药,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不会留下什么后患的。”

听了他的话,楚凌也松了口气。虽然说遇到之前那样的险境能活下来就算是不错了。但是如果可以谁也不想真的变成个废人啊,“扶我起来。”

君无欢伸手轻轻将她扶了起来,让她靠进自己的怀中。楚凌靠着他的肩头,微闭着眼眸问道,“我睡了多久,城楼上…怎么样了?”

君无欢环着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道:“你睡了两天了,不用担心北晋兵马已经后撤到五十里外了。只是…拓跋胤跑了。”

“嗯?”楚凌有些茫然疑惑地道。

君无欢道:“拓跋胤被北晋人救走了。”他原本是想要追地,但实在是太担心楚凌,而且北晋人将拓跋胤抢回去之后立刻就躲进了大军之中,退后君无欢到底还是选择先回来了。楚凌点点头,哦了一声。一下子睡了两天,让她变得有些昏昏沉沉地。就连脑子动得都比平时慢了一些。

君无欢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柔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阿凌先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再说。”

楚凌睁开眼睛,微微抬头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才看到君无欢眼底深深的暗影,还有布满了血丝的眼眸。楚凌觉得如果照镜子的话,这会儿说不准他们俩到底谁的脸色更难看。抬手捏住君无欢的下颚,楚凌道:“多久没睡了?”君无欢摇摇头道:“没有,方才休息了一会儿。”方才他来看阿凌,想着暂时没什么事就靠在床边小憩了一会儿。

楚凌岂会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没好气地道:“滚去睡觉!”

“阿凌。”君无欢握着她的手不妨,望着她苍白的容颜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

楚凌皱眉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君无欢摇摇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有些低沉地道:“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楚凌低头,发现搂着她的双手仿佛有些颤抖。楚凌的心情其实并不太好,任谁刚刚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还险些没命,心中都会有一大堆的负面情绪需要发泄的。但是,感觉到环住自己的那双颤抖的手,还有颈边微微的湿润,楚凌突然就觉得原本心中的阴郁情绪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楚凌方才抬手轻轻戳了戳君无欢的肩膀,低声道:“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君无欢声音低哑地道。

“嗯。”楚凌点点头,低头想要去看君无欢的脸,“君无欢,你是不是吓哭了?”

“……”君无欢不答,也不抬头。又过了好一会儿,楚凌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抬君无欢的头,才发现他已经微闭着眼眸看着她睡过去了。楚凌瞪着他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推倒到一边,又费了点力气将人摆好拉过被子盖上。只是这一点点的动作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于是干脆倒了回去,不一会儿也跟着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倒是忘了,还有一笔账要找君无欢算呢。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云行月端着要进来,就看到床上并肩躺着的两个人。两人一般的形容消瘦苍白,此时脸上的神色却也是一般无二的宁静平和。云行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碗,心中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守在们库的侍女见他端着药出来,连忙上前,“云公子,这是……”

云行月轻哼一声道:“让人看着那俩,醒了再一人送一碗药进去。”

“是,云公子。”侍女躬身应道。

云行月回头看了一眼门里,有些哀怨地轻叹了口气:他在这里做牛做马,这两人倒是自在。哼哼,他还是去找盼儿小姑娘玩儿吧。

461、功败垂成

沧云城外五十里的北晋大营中,副将有些焦急地看着看着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昏迷的拓跋胤忍不住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明明都只差一点点了,却还是因为沧云城主赶到而功败垂成,让副将感到分外的挫败和暴躁。再看看被他们拼尽了全力抢救回来却一直陷入昏睡中的沈王,副将有些担心起来了。如今晏凤霄回来了,沈王殿下却重伤昏迷,他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进攻沧云城最好的时机。但是到底是继续守着等待援兵还是就此撤兵却不是他一个副将能够做得了决定的。

想起昨天一早就派人快马加鞭送入京城的信函,希望大皇子能够稳住朝中局势才行啊。否则,今日之败…沈王殿下只怕是难辞其咎。

至于眼前的局面,看了一眼拓跋胤副将心中暗道:“如果明早沈王殿下还不醒来,就先撤兵吧。”

床上的人闷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副将连忙上前,“王爷,你怎么样了?”拓跋胤一言不发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肩头的伤方才问道:“我睡了多久了?”副将道:“王爷已经昏睡了一天多了。”说话间,副将心中又是一紧忍不住看向拓跋胤的肩头。拓跋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肩上道:“说罢,我的伤怎么样了?”

副将在心中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夫说,王爷肩头的伤有些严重,已经伤了筋骨。以后…左臂只怕是有些使不上力,就算、就算好了,阴天雨天的也可能会发痛。”

拓跋胤却并没有因此而变色,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一般。只是轻叹了口气道:“知道了。”

副将看着他平淡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应该松了口气还是应该痛惜。只得问道:“王爷,昨日末将下令全军后撤五十里扎营,如今我们是……”

拓跋胤淡淡道:“等着吧,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副将一愣,“就在这里等着?是不是再退一些,万一晏凤霄率兵来袭……”

拓跋胤道:“晏凤霄根本没带多少兵马回来,昨日若是硬撑着再杀一场倒也可以。如今既然退了再进攻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过他应当也分不出多少兵力来偷袭我们。我们在这里…等陛下的旨意吧。”副将心中已经,“王爷,我们……”拓跋胤有些无奈地苦笑,摆摆手道:“人算不如天算,命该如此,你去休息吧。”

副将见他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模样,只得轻叹了口气拱手告退出去了。

大帐中只剩下拓跋胤一人,拓跋胤沉默了半晌方才抬头扯开了肩头已经包扎好的纱布。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天多,但上了药的伤口看上去依然狰狞可怖。之前楚凌那一刀并不算多厉害,而且在后面拓跋胤自己并不能看得那么清楚。但是昨天君无欢那一枪却真的实打实在拓跋胤的肩部捅了一个血洞。更不用说,银枪旋转产生的力道,更是将伤口扩大了许多。其实不用副将告知,在被一枪刺中肩膀的时候,拓跋胤就已经知道了这一枪的后果到底会有多严重了。

看着那伤口处微微皱眉,拓跋胤面无表情地重新将伤又裹了回去。那看起来血肉狰狞的伤口仿佛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沧云城中,如今虽然算不上是百废待兴却也差不太多了。为了坑北晋大军那一次,楚凌几乎耗光了整个沧云城储备的各种能够助燃的油料和各种药材。还有因为这次打仗伤亡的将士更是数不胜数。战死的将士需要安置抚恤,重伤的更需要治疗。还要防备几十里外的北晋大军,整个沧云城也是一团忙忙碌碌的模样。也是因此,君无欢从回来沧云城几乎就没有沾过床好好睡上一觉。

楚凌走进书房的时候君无欢正在跟明诺吩咐事情,见她进来立刻起身,“阿凌,你怎么来了?”楚凌道:“没事干就过来看看,怎么?打扰你们了?”君无欢拉着楚凌走到一边坐了下来笑道:“怎么会?只是云行月说你要好好休息。”楚凌有些无奈地道:“我躺的快要浑身无力了。”

楚凌看向站在一边的明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不用管我,继续吧。”明诺恭敬地道:“回夫人,城主是在说安置军中伤员以及抚恤阵亡将士的事情。”楚凌点点头,抬头看向君无欢。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阿凌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沧云城其实都是做惯了的。”的确,沧云城屹立北方十几年,被北晋人围攻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这些年不知道战死了多少将士才能守得住这一方宁静。

君无欢看向明诺道:“事情就先这样,你去办吧。另外…听贞娘说这次明萱也帮了不少忙?忙不过来就让她跟着你打下手吧。”

明诺大喜,连忙拱手道:“是,城主。”前几年因为明萱冲撞夫人的事情,明诺知道城主一直看自家妹子不太顺眼。如今城主肯这么说,显然是不再计较当年的事情了,明诺怎么能不欢喜?虽然说城主并不是公报私仇的人,但若是城主不喜欢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在沧云城中的日子也绝不会太好过。

看着明诺退出去,楚凌饶有兴致地:“一转眼几年过去了,明诺倒是沉稳了许多。”

君无欢轻哼一声,低声打量了一番楚凌的气色微微蹙眉道:“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楚凌无奈地道:“这才几天,云行月再厉害也不是神仙还能让我一下子就恢复过来不成?”君无欢沉默了片刻,轻轻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楚凌没好气地道:“我都没什么事了,你也别再想这事了。”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苦笑,怎么能不想?

“这次是我的失误,若不是我急于求成……也不至于将沧云城陷入险地。”君无欢道。

楚凌微微挑眉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问你,你这次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说…谢老将军能力不俗,但是你未免也太过冒险了一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谢老将军的年纪,即便是不出什么事,也有可能……”这确实是君无欢疏忽的地方,哪怕百里轻鸿没有杀谢廷泽,以谢廷泽的年纪上战场也难保万无一失。君无欢可以竭尽全力做到保护谢廷泽的安危,但是却不能不提前设想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改怎么办。而这次,君无欢明显就没有考虑这一点。这种失误,对君无欢来说是相当低级也绝不该出现的。

君无欢靠着楚凌,有些疲惫地道:“是我太心急了,如今是拿下西北边陲最好的时机,趁着北晋人的注意力都被西秦边境和润州吸引的时候。我原本想着,即便是发生什么意外,我或者在润州的韩天宁和余泛舟总有一边能赶得及回来。”这一次,虽然君无欢确实是赶回来了,但实在是太危险了。只差一点,他几乎就要跟阿凌天人永隔了。想到此处,君无欢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见他如此,楚凌倒是有些不忍苛责了。沉默了片刻方才低声道:“你不是性急的人,这次又是为何?”

君无欢靠着楚凌,微闭着眼眸低声道:“西秦反叛,拓跋梁必定会想要与西域各部结盟。若是不能先断了西北边境入关的路,他日西域蛮族从西北入关,对我们来说会更加难以应付。”楚凌微微蹙眉,“拓跋梁肯放蛮族入关?”君无欢轻哼一声道:“貊族人对西北边境管束本就悠闲,西北民风彪悍,百姓尚武,山贼横行,偏偏有土地贫瘠。貊族人兵力有限,本就不愿意在那种地方浪费太多兵力。若是将那些地方割让给西域蛮族换取他们出兵相助。到时候夺下西秦天启,哪一个不比西北荒凉之地强?”

楚凌道:“他就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君无欢淡笑道:“西域蛮族部落林立,他们若是想要东侵中原,只怕还要先自己打出一个首领来才行。拓跋梁担心这个做什么?”

楚凌看着他道:“行吧,算你说得有道理。这么说…现在白醒将军带人去了西北?”

“还有沈淮。”君无欢道,“西秦边境战事消停了我便派他也去了。”

楚凌沉默了半晌,方才道:“沧云城果然胆识过人。”江济时还在西秦没回来,白醒和沈淮去了西北。韩天宁和余泛舟在润州,也就是说现在沧云城还是只有君无欢一个人镇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楚凌道:“韩天宁应该也快要干回来了。”君无欢揽着她,轻声道:“阿凌内伤未愈之前不能离开沧云城,韩天宁还是让他现在润州待着吧。有他和余泛舟在,赵伯安和葛丹枫也不是庸才,应该足以应付润州的情况。”

楚凌微微皱眉,仗才刚打起来她这个领兵的人就不在成什么样子?正想要反驳,却被君无欢伸手捂住了唇,道:“阿凌,听话。不管怎么说,伤好了再走。你放心…余泛舟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一个塔克勤如何了。”

楚凌皱眉道:“我不是担心余泛舟他们,我是有些担心信州……”

君无欢道:“不用担心,阿凌…后面我们要关注的应该是上京。拓跋梁最近未必有心情找信州军麻烦。”

楚凌微微挑眉,看着君无欢示意他明说。君无欢轻笑一声,挑眉道:“阿凌,这次拓跋胤又失败了。你说拓跋梁会怎么样?”

楚凌一怔,这两天睡得昏昏沉沉地倒是忘了考虑这件事了。

拓跋梁对拓跋胤可没什么好心思,如今拓跋胤延误了救援西秦边境北晋大军的事情,围攻沧云城又失败了,拓跋梁会怎么对付拓跋胤?不管怎么对付,肯定不会让拓跋胤好过就是了。但是拓跋罗以及上京皇城中支持先皇一脉的权贵们又肯让拓跋梁对拓跋胤怎么样么?自然是不能的。所以…上京皇城中注定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拓跋梁会派人来接替拓跋胤还是直接撤军?”楚凌若有所思地问道。

君无欢道:“撤军只怕是不可能了,但若是派人来…派谁也是个问题。”

北晋确实是猛将如云,但是能够与沧云城主相提并论的将领却并不多。因为这些年征讨沧云城接二连三的失败,更是让沧云城主的声望在北方大地达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自从拓跋兴业离开之后,北晋上下除了拓跋胤几乎没有人能与晏凤霄抗衡。如今拓跋胤兵败重伤,消息一传出去只怕立刻就要被晏凤霄压下去了。可以说,沧云城主能有如今的名声,都是踩着这些年不停攻打沧云城的北晋将领们的肩膀一路上去地。

楚凌问道:“你心中可有数?”

君无欢蹙眉道:“寻常将领拓跋胤只怕也不能放心,能与我抗衡的大约就是百里轻鸿,素和明光和南宫御月这些人。但是…素和明光毕竟是外族拓跋梁未必放心让他单独领兵,南宫御月就更不用说了,拓跋梁根本就使唤不动他。但若说是百里轻鸿…拓跋梁要他杀了谢廷泽,应当却有重用之意。但让他攻打沧云城……未必。”

“嗯?”楚凌有些不解。

君无欢笑道:“厉害如拓跋胤也在沧云城折戟,拓跋梁既然想要重用百里轻鸿总要爱惜一些。若是让百里轻鸿再在沧云城栽个跟斗,百里轻鸿这颗棋子可就废了。”

“那你觉得拓跋梁会派谁来?”楚凌问道。

君无欢道:“拓跋赞。”

“拓跋赞?”楚凌惊讶,“若是连拓跋胤都在沧云城折戟,拓跋梁哪里来的信心觉得拓跋赞可以?”

君无欢摇头道:“他不需要拓跋赞攻下沧云城,只要拓跋赞围住沧云城让我们做不了别的就可以了。别忘了,拓跋赞手里可还掌握着一支先皇的秘密兵马呢。若是不给他耗干净了,拓跋梁又怎么能放心?”楚凌恍然大悟,拓跋梁带人困住沧云城,再由百里轻鸿或者其他将领出兵润州信州和别的地方。等到将沧云城之外的所有地方都平定下来,沧云城自然也就孤掌难鸣了?”

君无欢点点头,笑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楚凌皱眉道:“若是如此,润州那边……”

“不着急。”君无欢搂着楚凌,下巴枕着她的肩头轻声道:“就算是这样,也还要一些时间的。现在…拓跋梁应该还是更想跟天启聊一聊吧。”

楚凌皱眉道:“他想要利用父皇和天启朝臣迫使我撤兵?”

君无欢睁开眼睛,眼眸幽冷,“只怕不只是想要你撤兵,若是可惜……最好还能够要了你的命。阿凌,近期不要离开沧云城,明白么?”听到他如此再三郑重其事的嘱咐,楚凌也有些明白了他的担忧。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你放心,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一定不会到处乱跑的。”

君无欢坚定地道:“没有万不得已,天启那边无论有什么事情阿凌都不必理会。我们先前的计划,也没有指望天启能够给与多少助力不是么?”

楚凌点点头,他们先前确实是这么计划地。因为彼此都很清楚天启那些朝臣地德行,早就被貊族人吓破了胆子。想要让他们赌上自己的太平日子陪他们跟貊族人争斗到底,还不如自己干至少还能少一些掣肘,“知道了。”

君无欢满意地点点头,道:“过两天有空了,阿凌陪我去看看谢老将军吧。”对于谢廷泽,君无欢自然还是充满了敬佩的。无论是谁,对于这样一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都会充满了钦佩。更何况……谢廷泽的死……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楚凌点点头道:“好,那日云行月将谢老将军匆匆安葬,我也应该再去看看了。只可惜……”只可惜谢老将军的头被百里轻鸿带走了。

君无欢轻声道:“别多想,总有一天会让谢老将军安息的。”

“嗯。”楚凌轻声应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462、北晋来使(一更)

平京皇宫中,早朝刚刚结束永嘉帝就收到了鸿胪寺官员的禀告,北晋使者到达平京要求见陛下。虽然对此早有准备,但是永嘉帝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于北晋人的到来很是厌烦。只是鸿胪寺的官员还在等着永嘉帝的旨意,永嘉帝即便是不喜也不能置之不理。原本打算让人宣北晋使者觐见,话还没出口永嘉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话锋一转道“请他们现去驿馆歇息,朕身体不适改日再召见他们。”

鸿胪寺的官员虽然不明白永嘉帝这是为什么却也明白陛下不想见那些北晋人只得恭敬的应声退下。

襄国公等到鸿胪寺的官员退下了,方才开口道“陛下不打算见那些人”

永嘉帝轻哼一声道“你猜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襄国公微微扬眉道“大概就是来向陛下和天启施压的吧。公主的身份还有神佑军渡江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北晋人若是现在不想几面为敌的话,最好的选择便是向天启施压,让陛下主动将公主还有神佑军全部召回来。”

永嘉帝道“朕也是这么觉得,看来沧云城果然让拓跋梁很是头痛啊。”如果能够轻松应付,以北晋人的傲慢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即便是表面上看是向天启施压,但谁会不明白其中隐藏的含义北晋人奈何不了晏凤霄,也无法同时应付沧云城和天启,所以才要先处理好跟天启的关系。

“还是公主殿下好眼光,这满京城的权贵公子捏在一起只怕也比不得沧云城万一。”襄国公笑道。

永嘉帝点头道“卿儿的眼光素来不错。”

襄国公皱眉道“只是陛下只怕不想见他们也不成了,朝堂上那些人可不是人人都愿意跟北晋人正面抗衡的。”

永嘉帝冷哼一声道“急什么能拖一天是一天。”

襄国公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点头道“陛下说的是,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永嘉帝微微蹙眉,道“玉家那个老六回来了没有”襄国公有些不解永嘉帝怎么想起桓毓了,却还是摇头道“还没有。”永嘉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卿儿在润州到底怎么样了。她一个姑娘家,这样风餐露宿,腥风血雨的”

襄国公安慰道“公主武功高强连冯将军都称赞不已,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公主如此能耐,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永嘉帝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欣慰也同样免不了几分担忧。虽然说女儿有本事做父亲的应该骄傲,但又有几个父亲真的能放心让女儿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呢

北晋的使者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平京想要求见永嘉帝,却碰了一鼻子的灰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了。虽然鸿胪寺的人说的客气永嘉帝身体不适暂时不好见他们,但是他们又岂会不明白这是永嘉帝故意想要晾着他们的哪里就那么巧,他们刚来平京永嘉帝就病了不久前永嘉帝可都还在上早朝呢。

只是看着鸿胪寺的官员客气有生疏的表情,北晋的官员即便是心中有再大的怒火也只能憋了回去。如今情势不同往常,他们虽然是来施压的,却也不能真的将天启人给惹毛了。否则若是完不成陛下的嘱托,他们回去只怕也讨不到便宜。

憋了一肚子气,几个貊族使者只能阴沉着连回了城中的北晋驿馆。却不知道,他们怒气匆匆而去的身影却被路边差楼上的人看了个正着。

朱大人和上官成义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正好看到不远处从鸿胪寺走出来的几个貊族人微微挑眉,朱大人的目光落到了那几个貊族人中间的一个看起来是天启人的青年男子身上问道“上官大人,那个青年是谁”

上官成义抬眼看了过去,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好像是上京田家的嫡长孙,田亦轩。当年去上京的时候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他还年轻。听襄国公说田家如今也颇得拓跋梁重用,田亦轩已经是北晋吏部侍郎了。”田亦轩才刚过而立,在貊族人主政的北晋能成为礼部侍郎,这升迁速度绝对比大多数的貊族人还要快了,可见拓跋梁却是没有亏待田家。

朱大人轻哼一声道“田家那个老东西,还没有死么”

上官成义有些无奈地苦笑,“哪里那么容易”

朱大人道“拓跋梁倒是不怕田家那小子来了天启就回不去了。”上官成义摇摇头道“不过是个田家小辈罢了,就算真回不去了,田家难道还敢怨恨拓跋梁不成也只会更恨天启罢了。这些人看来公主和神佑军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上京了。”这些人的到来,八成是想要陛下压制神佑公主让她不再插手北方的战事。朱大人道“拓跋梁想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他付得起什么代价”

上官成义道“那就要看北方的形势到底怎么样了,北方行事越糟糕,貊族人就会越大方。”

朱大人笑道“若是如此,那上官兄倒是可以放心,这一次貊族人肯定会很大方的。”

“哦朱兄有什么消息”上官成义心中一动,朱大人掌握着枢密院,军中的消息自然比寻常人灵通得多。朱大人抚着胡须道“神佑军前些日子已经在谷梁与润州靖北军汇合,更有沧云军出兵相助,如今润州谁说了算还不好说。另外北晋人派去西秦的兵马也被困在了西秦境内和边境,拓跋梁派了拓跋胤前往支援。但是拓跋胤被谢廷泽挡在了沧云城附近寸步难近。之后拓跋胤围攻沧云城,沧云城主关键时候杀回,拓跋胤重伤撤兵。西秦的北晋兵马完了。”

闻言,上官成义大喜,“如此可是大喜朱大人没有禀告陛下”

朱大人有些无奈地道“我也是刚收到消息,而且还有一个小问题”

“什么”

朱大人叹了口气道“神佑公主在沧云城。”

上官成义闻言一愣,“公主不是在润州么怎么会在沧云城”朱大人看了上官成义一眼,摇摇头道“你想想,之前沧云城在西秦,谢廷泽被百里轻鸿杀了之后沧云城还有谁能主持大局。”

上官成义皱眉不语,他对战场上的事情并不了解,但是沧云城也不至于城主不在了就乱套了吧看了看朱大人,上官成义问道“这个消息,你早就知道了”公主肯定不会是刚刚去沧云城的,那朱大人自然也不可能是刚刚才收到消息的。

朱大人有些无奈地道“谢廷泽死之前公主就去了,公主传信回来让我们先不要将此事禀告陛下。”

“那公主现在”

朱大人道“沧云城主既然回来了,应当安然无事。一会儿我便入宫禀告陛下此事。”

上官成义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方才道“公主当真是太过胆大了一些,也难怪拓跋梁如此忌惮她。”其实,这样的女子谁能不忌惮那些轻视神佑公主是女儿身的,不过是不了解她罢了。

朱大人站起身来摆摆手道“罢了,我还有先走一步。上官兄,这几日注意朝中动向,那些貊族人只怕也不会老实。”

上官成义点头道“朱兄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罢也跟着站起身来,与朱大人一起往楼下走去。自从公主去了北晋,他们倒是越发的忙碌起来了。能够抽空出来喝杯茶交流一下意见已经不容易了。朱大人说得没错,那些貊族人绝对不会消停的,所以他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啊。想想自己如今一把老骨头了,上官成义忍不住想着若不是儿孙不肖,他这个年纪其实也可以在家颐养天年了。

如今看来,还有的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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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谥号武毅(二更)

北晋使者进了驿馆还没坐下来便是一阵发作,这次作为正使的乃是北晋的左丞相阿忽鲁。

拓跋梁登基这三年自然也没有闲着,朝堂上比较重要的位置上几乎都换成了他自己的人。若不是还有不少贵族霸占着自己固有的位置不肯松口,只怕如今北晋朝堂已经全在拓跋梁的掌握之中了。

这也是拓跋梁为什么讨厌焉陀家这样的权贵的原因。焉陀家势力庞大,家族人口众多。这些人天生就占着朝堂上不少重要的位置,拓跋梁想要安插自己的人还要从他们手里抢。这些贵族自然不肯将自己的利益让出来,与皇帝发生矛盾是早晚地事情。

也不独拓跋梁,就算是换一个皇帝也是一样的。

这左相阿忽鲁便是拓跋梁扶持上来的心腹之一,又占据着丞相这样重要的位置。拓跋梁能将他派来和谈可见是对此事有多么重视。

大发雷霆的人自然不是阿忽鲁,他能够成为左相即便是貊族人也不可能毫无心机。这种普普通通的软钉子,还不到让他发怒的地步。怒火中烧按耐不住发作的是跟着一起来的随行护卫的武将。

“这些天启人太放肆了!”那武将推翻了跟前的椅子怒气冲冲地道。

阿忽鲁并没有生气,而是气定神闲地坐在大厅里打量着四周,好一会儿方才感叹道:“都说天启土地丰饶,物华天宝,即便是被赶到了南方也依然坐拥这天下最富饶的土地,如今一看果然不错。便是这驿馆,也比上京许多地方强得多。”那将领不以为然地道:“上京原本可是天启人的都城,难道他们的皇帝还会住在不好的地方?”

阿忽鲁叹了口气道:“那就是他们天启人比咱们更会治理土地,才不过这些年就将原本不好的南国治理成现在这般了。田大人,你怎么看?”

田亦轩坐在阿忽鲁下手,垂眸淡笑道:“丞相大人说的是,平京确实是好地方。”

武将没好气地道:“田大人,现在不是讨论这地方好不好的时候吧?你若觉得好,等咱们将来打下了平京再来称赞也不迟。那永嘉帝不识抬举,咱们需得给他一个教训才行!”阿忽鲁摇摇头道:“不怪天启人总说咱们貊族人是莽夫,如今咱们站在平京皇城里,你想怎么给永嘉帝一个教训?中原人有句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武将皱眉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永嘉帝明摆着就是敷衍咱们的。”

阿忽鲁看向田亦轩笑道:“这事只怕还要看田大人有什么主意,比起我们,应该还是田大人更了解天启人一些。”

田亦轩倒也不推辞,微微拱手笑道:“丞相大人谬赞了,其实…大人也不用担心,永嘉帝不可能一直不见咱们的。就算是故意拖延他又能拖延几天?天启朝堂上那些官员…只怕也不会容他一直拖延下去地。”阿忽鲁微微扬眉道:“田大人是说,可以从那些朝廷官员下手?”

田亦轩道:“天启的文官…掌握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有时候只要他们铁了心反对一件事,即便是皇帝也是无能为力地。端看…大人有没有办法能够让他们站在我们这一边。”

阿忽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笑道:“陛下拍田大人来相助本官,果然是十分英明。此事若是成了,将来论功行赏必不会少了田大人的份儿。”

田亦轩拱手谢道:“田家虽然久离天启朝堂,但是在天启也还有几分人脉,愿为大人效劳。”

阿忽鲁满意地点头道:“那就辛苦田大人了。”陛下为什么让田亦轩作为副使跟着一起来,不就是希望田家在天启的人脉能够在这时候派上用场么?田家就算是为了自家长子嫡孙的性命前程,也不可能不竭尽全力了。

沧云城

楚凌折起刚刚收到的信函微微皱起了眉头。云行月医术高明,养了几天之后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多了几分血色,看起来倒是跟没受伤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了。君无欢担心她的身体,沧云城一应事务一概不让她插手,楚凌只得窝在城主府中一边养伤一边陪着盼儿玩耍,几天下来简直无聊透顶。

将手中的信函放到一边桌上,楚凌抬手将一只蹲在桌子一角的松鼠抓进了手中。小松鼠原本正捧着一颗松子咔咔咬的起劲儿这会儿突然被抓立刻叽叽地叫了起来。楚凌用手指头戳了戳它的脑门,“小宝贝儿,这么久不见我不开心么?要不要我把你再送给嫣儿养一段时间?”

小松鼠仿佛听懂了楚凌的话,或者是单纯的听到了嫣儿两个字,立刻安静下来僵直了身体装死。

楚凌不由一笑,抬头看向站在跟前的人道:“带着这么个小东西一路过来,你辛苦了。”

黑衣男子连忙拱手道:“公主言重了,不过是…呃,一直小松鼠而已,不费什么事。玉姑娘担心公主在北地无聊,特地请属下将它送来给公主作伴的。”事实上,这一路上为了这个小东西还真是费了不少事。一不留神这小家伙就跑了,这么小的一个小东西在荒郊野外跑了那可真是很要命的事情。所幸这小家伙过一段时间又会自己跑回来。几次之后,他开始怀疑这小东西其实是在耍着他玩儿。

楚凌一边逗弄着小松鼠,一边问道:“舅舅让你送行过来,可还有什么交代么?”

黑衣男子摇摇头道:“襄国公说,要说的事情都在信上了。属下出发前貊族使者刚刚到平京,陛下就算有意拖延只怕也拖不了多少时间。还请公主心中有个底,平京那边襄国公和上官丞相都会尽力周旋,不会让貊族人轻易得逞的。”楚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父皇可有什么交代给我?”

黑衣男子道:“陛下请公主千万保重身体,另外…还有谢老将军的事情。”说着,男子从袖中取出一封明黄色的绢帛双手送到楚凌跟前。楚凌接过打开,原来是一封诏书。是追封谢廷泽的诏书,永嘉帝追封谢廷泽的正一品振威大将军,谥号武毅。只是如今这封诏书还不好昭告天下,只得先交给楚凌也算是在谢廷泽灵前有个交代了。等到将来时机到了,朝廷自然会另行颁布诏书昭告天下。

楚凌对这种身后虚名其实并不以为然,人都死了还要这些有什么用?谢老将军也没有家人在世就连惠泽后人都做不到。不过她也明白,这个时代的人其实将这个看得很重的,几乎所有的人臣武将都梦想着身后能够得到谥封,名垂青史。谢老将军若是真的在天有灵,想必也能觉得欣慰了。

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黑衣男子拱手道:“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公主若没有别的吩咐,属下这便告辞了。”

楚凌想了想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回程也劳烦替我带几封信回去吧。”其实无论沧云城还是令熊奥商行都有特殊的传信渠道,不过楚凌偶尔也不在乎用一用别的渠道和方式。

黑衣男子自然不会拒绝,拱手道:“是,属下告退。”

目送黑衣人离开,楚凌一只手轻抚着小松鼠小小的脑袋,一边望着桌上明黄的诏书出神。

“叽叽。”小松鼠被她摸得烦了,叽叽地叫着抗议。楚凌低头看着它,与它那豆子一般大小的眼睛对视了片刻不由莞尔一笑道:“你是不是被霓裳养胖了?”说起来这个小家伙跟她还真没有想出过多少时候,这些年不是跟着肖嫣儿就是丢在别院里仍有它到处在山林中跑。反正有了肖嫣儿特制的追踪香,也不怕它跑丢了。要么就是丢给玉霓裳养着。楚凌平时事情不少,又经常四处奔走,鲜少会将它带在身边。玉霓裳跟那送信的男子说怕她孤单送来作伴的,其实只怕是玉霓裳担心她在战场上不小心中毒什么的,才让人送来的吧?

“真要靠你解毒,你这小不点早被人放血放干成标本了。”楚凌调笑道。

“叽叽!”小松鼠跳脚表示抗议。

君无欢走进来就看到楚凌正在跟桌上跳来跳去的小东西说笑,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它怎么在这里?”

君无欢对这个小家伙并不太喜欢,这小东西总喜欢往阿凌的衣袖里转。药蛊什么,乖乖等着放血就行了,学什么宠物撒娇卖萌?

楚凌笑道:“霓裳怕我有危险,特地情人送来的。其实没这个必要,有云行月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若真是上战场哪里有功夫照顾这个小家伙。”

君无欢伸手捏住小家伙提起来看了看,随手往旁边的软榻上一抛道:“还算有点用处,带在身边也好。不过阿凌不必为它太过费心了,随便让人喂点什么就是了。”

“……”楚凌无语,看着软榻上被摔得晕头转向的小家伙明智的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君无欢在她身边坐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暂时没什么事了,过来看看你。”

楚凌也看出了他的疲惫,伸手拉着枕在自己膝上,轻轻为他按揉着额边的穴位道:“你从回来之后一直都没怎么休息好,云行月让我提醒你,你的身体……”君无欢伸手握住她一只手,眼眸微闭轻声道:“阿凌放心,我心里有数。”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怎么放心得下,已经三年多了,师叔那里也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你这次行事操之过急,是不是也是担心……”

君无欢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阿凌,我不会有事的。“

“嗯。”楚凌点了点头,笑道:“你当然不会有事的,不过还是要好好休息。你知道劝我养伤怎么轮到自己就不管不顾了?”

君无欢笑道:“忙过了这几天就好了,战事刚停下来,难免的。”

楚凌没有说,心中却明白这一时半刻只怕是谁也闲不下来了。沧云城的战事是暂停了,但是等上京的决策传来,沧云城只怕立刻又要战火重燃了,又哪里会有一刻的清闲。

“拓跋梁派的人已经到了平京了。”楚凌轻声道。

君无欢点点头,“意料之中的是,不过…陛下哪里只怕未必能够撑得住。希望朱大人和上官丞相立场坚定一些。”

楚凌道:“再过两天我伤好一些就回临江城,距离平京近一些,有什么问题也好随时应变。”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握住楚凌的手轻声道:“好。”他没有留她也不会留她,因为他们都知道如今的局势,他们谁也无法置身事外,谁也不能独自偷闲。

只希望…这一切能早些结束。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想着。

464、打赌?

楚凌坐在城主府的花园里晒太阳,初冬的暖阳照在身上也拂去了几分淡淡的寒意。沧云城地势较高,即便是这个季节已经有些冷了,因为身受内伤楚凌被云行月严禁使用内力,只得被迫披着一件披风御寒。

小松鼠在跟前的桌上蹦跶来去,显得十分的精神。见楚凌不理她,还不时叽叽的叫着昭示自己的存在感。楚凌听到它的叫声,便伸手拨弄一下它的小脑袋。小松鼠立刻高兴地往她掌心里蹭了蹭。虽然这小家伙脾气不太好,不过对于楚凌这个主人即便是并不经常在身边也还是很亲近的。

“公主…夫人。”明萱跟着城主府的侍女走了进来,看到坐在花园里的楚凌立刻欢喜地叫道。

楚凌回头看向她,微微点头笑道:“听说你这几天也忙得很,怎么样了?”明萱笑道:“让夫人见笑了,我们也只是能帮上一点小忙而已。”明萱这几天确实很忙,之前守城的时候那些姑娘们好几个都受了不轻的伤,也让她们先前的所作所为彻底暴露在了自己的家人面前。有一些被家人勒令不得在任意妄为,有的还在跟家里闹腾着,当然也有少数被家人支持的。

明萱倒是没有这方面地问题,但是如今明诺忙得团团转,她自然要跟着哥哥一起帮忙了。于是好几天都忙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今天终于能够歇口气这才连忙来城主府求见楚凌。

楚凌有些欣慰地道:“你这两年长进了很多。对了,那些姑娘…都没事吧?”

明萱摇摇头道:“有两个姐妹伤得比较重,不过云公子已经去看过了不会留下什么后患地,公主尽管放心便是。其他人都是轻伤,早就能活蹦乱跳了。我今天来…”明萱看了看楚凌,脸上带着几分迟疑之色。楚凌笑道:“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了。”明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让公主见笑了,我们…我们想要跟着公主一起,上阵杀敌。”

楚凌戳着小松鼠的手顿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你们考虑清楚了么?说实话…女子若不是实力强到了一个程度,上战场的话与男兵相比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那些姑娘我都见过,除了你之外,有这个实力的最多也不过两人。”

明萱有些失望,不过仔细想想也能够理解。谁会真的愿意让一群女子上阵杀敌呢?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她们是真的崇拜夫人,也是真的想要如她一样上阵杀敌啊。

楚凌看着明萱有些黯然的神色,不由笑了笑道:“不过…也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自己有心去做,总是能成功的。只是你们当真想明白了吗?上战场不是游戏,甚至不是当女侠闯荡江湖行侠仗义,而是真的一不小心就会死人的。这一次你们最多也只是重伤,是因为什么你应该明白。因为你们从来都没有在冲锋陷阵的最前线,如果有朝一日你们真的上了战场,很有可能…等待你们的不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而是什么都还没有做就已经全军覆没了。这样的事情,在军中并不少见。”

明萱坚定地点头道:“夫人请相信我们,能坚持到最后的,肯定都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她们中肯定有意志不坚定中途退出的,事实上最早她们有四五十人,这些天下来现在还坚持留下的也不过二十多个而已。

楚凌想了想,道:“你回去,将我的这些话跟她们说清楚。如果她们能够说服家里的人同意的话,三天后你再带她们来见我吧。”闻言,明萱大喜过望。她知道夫人的意思是已经答应接受她们了。她们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勤练武艺身手比寻常男兵更强一些,但是沧云军那些男人也只会将她们当成小姑娘哄着,不会拿她们当一回事儿的。

即便是明萱自己,除了一个哥哥,她家里的人也并不觉得她就能做成什么事。只是家中父母宠爱,又因为她的实力足以自保所以才放任她胡闹罢了。只有跟着夫人,她们才能真正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因为夫人也是女子,她必然能够理解她们的。

“是,夫人!”明萱高声应道。

楚凌对她笑了笑道:“去吧。”

“明萱告退。”

等到明萱出去,贞娘方才端着茶点走了过来。楚凌回头对她笑道:“贞娘方才怎么不出来?”贞娘摇头笑道:“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了不得,属下若是在场,明姑娘只怕不自在呢。夫人真的打算带着这些姑娘上战场?”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贞娘担心什么,我也担心。一个个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上了战场一个不小心一条人命就没了。但是…仔细想想,战场上那成千上万的将士,哪个不是只有一条命呢?”

“到底是女孩子,做一些轻松的活计还好说。上战场拼杀到底没有男人合适。”贞娘道。

楚凌笑道:“其实也不能这么想,真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孩子,所以真正敢站出来能够站出来的必然都是女子中能力,资质,胆量都属上乘的女子。所以,认真的说她们的能力甚至是潜力其实都要强于军中大部分的男子。”

“看来夫人早已经有了打算?”贞娘好奇道。

楚凌低头抿了口茶,一边思索着道:“想要将貊族逐出中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今北方尚且算太平,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等到战事一起,只怕又是烽火连天民不聊生。别的不说,若是前些天君无欢没有及时回来,沧云城真的破了,贞娘可想过沧云城的百姓会如何?”

贞娘愣了愣,也不由得轻叹了口气道:“我这些年在沧云城待久了,倒是忘了外面的日子困苦。这世上的女子若都如夫人一般,只怕那些貊族人想要欺负她们也得掂量掂量了。我总想着,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好好留在城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比什么都好了。但如果她们跟着夫人出去,能够做成几件事情,也算是个天下女子立下了一个榜样。”

神佑公主固然也算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女中豪杰,但正是因为这个独一无二这个榜样才显得没什么意义。神佑公主的传奇的经历,高贵的身份都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即。那样的经历和身份,自然跟别人不同,却与她是不是女子关系不大了。也不会有几个女子觉得她们能成为第二个神佑公主。所谓榜样,总要让人觉得努力努力也能够达到的吧?没有人会把天上的仙女当成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又不是修仙问道。

“公主打算怎么做?”贞娘问道。

楚凌偏着头想了想,笑道:“我打算将她们编入神佑军。”

神佑军贞娘是听说过的,是属于神佑公主的亲兵。这样的安排倒也不错。

“阿凌要将谁收入神佑军?”君无欢从另一边走来,一边笑问道。

“城主。”贞娘连忙起身行礼,君无欢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楚凌撑着下巴将方才明萱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君无欢微微挑眉道:“那群姑娘…倒还不错,阿凌觉得能行也可以试试。”

贞娘见两人有话要说,便悄声告退了,楚凌挑眉看着君无欢道:“哦?你知道她们?”君无欢道:“这两天跟明诺在军中走动,明萱带着那群姑娘去帮忙。若不是阿凌,我都不知道这沧云城中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女中豪杰啊。”

若不是这次楚凌在,即便是换了君无欢明萱也绝不会来找君无欢请战的。这些姑娘并不傻,她们当然知道在男人眼中她们是怎么样的存在。即便是城主,只怕也不会相信她们这群小姑娘能帮上什么忙地。

楚凌靠在君无欢身边,懒懒道:“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这世上没那么多只有男人能做女人不能做的事情。”

“哦?”君无欢微微扬眉,道:“阿凌觉得,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都能做?”

楚凌似笑非笑地仰头与他对视,“不如你说说,有什么事情是男人能做而女人真的做不到的?”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道:“如果拿阿凌来做比较的话,那确实没有几件事是女人做不到的。”

楚凌道:“其实很多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敢想。既然她们已经想了,我为何不给她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阿凌高兴就好。”君无欢道。

楚凌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也觉得她们是异想天开,打个赌如何?”

君无欢挑眉道:“赌什么?”

楚凌笑眯眯地道:“赌一年之内她们在战场上能一对一打赢貊族人。”

君无欢有些诧异,“阿凌真的要跟我赌这个?”一对一稳赢貊族人,别说是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姑娘就算是沧云军也不敢说十拿九稳。楚凌道:“你就说,赌不赌吧?”

君无欢沉吟了片刻,“赌注是什么?”

楚凌眼睛一转,笑道:“就赌…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君无欢不以为然,“就算没赢,阿凌要做什么我也还是会答应的。”

楚凌道:“那可不好说,反正我就赌这个了。记得…是无论什么事你都要答应。”君无欢摇头,“还是不行,如果危及阿凌的安危的事情,我当然不能答应。”

楚凌有些郁闷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不觉得你这个人越来越无趣了么?还是说你其实心里知道,你赢不了我?”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阿凌,激将法对我没用的。不过…阿凌既然如此有信心,我自然是要跟你赌一赌的。不如,如果你赢了的话我将沧云城送给你,以后你做沧云城主?”

楚凌翻了个白眼,“我做城主?你做城主夫人么?”

君无欢思索着,好一会儿方才道:“不应该是城主相公什么的么?如果我赢了呢?”

楚凌眨了眨眼睛,“我把神佑公主的封号让给你?我做驸马?”

“……”看着君无欢木然的神色,楚凌终于忍不住笑倒在了他的怀中。看着笑得乐不可支的人,君无欢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拍着她的背心免得她呛到自己。

最后,两人也没说明白到底要赌什么,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什么可赌的。君无欢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与楚凌分享,反之亦然。实在是没有任何下赌注的必要。不过楚凌倒是更坚定了几分要将那些姑娘培养成才的决心。

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敢想。既然她们想了,她为什么不能给她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呢?

千里之外的上京皇城,当拓跋胤兵败的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拓跋梁正在上早朝。当下甚至顾不得拓跋罗也在场,拓跋梁当场就砸了快马送入宫中的折子破口大骂,“混账!废物!拓跋胤还好意思号称北晋名将!谢廷泽谢廷泽打不过,谢廷泽死了连个空荡荡的沧云城都攻不下来!他怎么好好意思活着!”

大殿中的文官武将纷纷低下了头,还有人拿隐晦的目光偷瞄坐在一边的拓跋罗。拓跋罗因为腿伤其实很少亲自上朝,原本众人还有些好奇拓跋罗今天为什么突然来上朝了,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果然是因为沈王殿下吧?看来拓跋罗早就已经收到拓跋胤兵败的消息了。

南宫御月坐在一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目光却与对面的素和明光对上,两人对视了一眼又漫不经心的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陛下息怒。”有人劝道。

拓跋梁冷笑一声,将桌上的桌子扫落了一地,“息怒?怎么息怒?数万貊族将士被葬送在西秦,如今在沧云城又再次损兵折将,你们以为我貊族有多少将士经得起这样折腾?”

众人默然,貊族人口本来就比天启要少得多。这样几万几万的折腾下来,看似不多但仔细想想也足够让人心疼了。

“陛下,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沧云城该如何处置啊。”一个官员上前一步道。

拓跋梁看向众人问道:“各位有什么看法?”

一个武将出列道:“陛下,如今信州,润州,沧云城,还有西秦都不安分,末将请陛下派出大军征讨,以免让天启人忘记了我貊族铁骑的厉害。”

其实对付靖北军那样的势力,用大军镇压是最有效地。只是最先没人重视靖北军,等到重视起来的时候靖北军已经跟沧云城勾搭在一起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大军压境沧云城必然出动,因为这几年拓跋梁的注意力都在关外,自然不肯大规模对信州用兵。以至于如今靖北军越发的厉害起来竟然与天启人勾结攻打润州。

最要命的还是,如今上京隐约有传言,靖北军的小将军凌楚就是天启的神佑公主,所以天启人才愿意出兵相助靖北军攻占临江城的。

这个消息眼下还只在上京上层的权贵中流传,外面的普通人并不知道。

如果去天启的左相能够解决掉神佑公主,这个消息自然也就永远都不必外传了。毕竟,这对北晋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消息。

拓跋梁微微蹙眉,目光在南宫御月身上扫过又落在了素和明光的身上,最后定在了拓跋赞的身上。

拓跋赞仿佛明白拓跋梁的意思,出列高声道:“启禀陛下,臣愿意率兵前往沧云城!”

拓跋梁垂眸,淡淡道:“你只怕不是晏凤霄的对手。”

拓跋赞脸色微沉,道:“还没打过,陛下怎么知道我不是晏翎的对手?”

素和明光突然笑吟吟地道:“陛下,你觉得在下如何?”

拓跋梁一愣,看向素和明光。素和明光道:“素和愿一同前往。”

拓跋梁眉宇间有一丝迟疑,素和明光的能力他自然信得过。但素和明光与他算是盟友却算不得臣子。而且素和明光先前对楚卿衣的态度也让拓跋梁拿不定主意。素和明光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在下愿为陛下效劳,还请陛下明鉴,素和也并不是因私废公之人。”

拓跋梁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也就不急了,挥手道:“此事稍后再议,对于沈王不知各位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大殿上立刻炸开了锅,拓跋梁既然已经说出了处置二字可见是没打算放过拓跋胤了。难得这么好的机会换了谁只怕也不会放过。朝堂上立刻分成几拨人争执起来,又要求严惩沈王的,又要求从轻发落地还有两边和稀泥或者捣乱地。整个大殿上变得比菜市场还要热闹。谁说只有天启的读书人善于打嘴仗?这世上只要有勾心斗角权力争夺的地方,都是大同小异的。

南宫御月兴致勃勃地看着拓跋罗,难得的没有插嘴。

拓跋罗也没有急着开口,等到朝堂上已经吵得差不对了,方才抬起头来看向同样盯着他的南宫御月,微微点了下头。

南宫御月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盛了几分,对面的素和明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微微挑眉:得,拓跋梁急着赶尽杀绝,倒是真把拓跋罗兄弟俩和焉陀家推到一起了。这上京皇城里的事情,果然比他们呼阑部那点小打小闹有趣多了。

总感觉……有人要倒霉呀。

465、合作(一更)

朝会结束,拓跋罗刚出了宫门就被等在那里的南宫御月截住了。跟在拓跋罗身后出来的朝臣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拓跋罗上了南宫御月的马车,一时间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要说这上京皇城中最不稳定也最让人不安的一股势力莫过于白塔了。认真说来南宫御月是焉陀家嫡子,那么白塔肯定算是焉陀家势力的一部分。但是谁都知道,焉陀家主宁都郡侯焉陀邑根本掌控不了白塔更掌控不了南宫御月。虽然大多数时候白塔看起来立场是跟焉陀家一致的,却总是给人一种游离于外的不安定感。别说是他们这些外人看着不想一回事,就是焉陀家自己人看着也不放心。

若不是有焉陀邑这个家主镇着,说不定白塔还要跟焉陀家发生多少龌龊呢。

如今…国师是想要拉拢拓跋罗还是说焉陀家也跟大皇子一脉站到一起去了?

这一幕,自然有人急匆匆地入宫禀告了拓跋梁。

拓跋罗坐在南宫御月宽大的马车上,看着斜靠在马车里一身白衣的国师微微蹙眉,“国师,本王行动不便失礼了。”南宫御月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挑眉道:“没关系,本座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王爷不必在意。”拓跋罗轻哼一声,道:“国师找本王,所为何事?”

南宫御月坐起身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拓跋罗挑眉道:“方才在朝堂上,本座可是帮了王爷不小的忙。难不成,王爷觉得点点头就可以了?”点头很容易,但是这个头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点点的。也不是任何人点点头,都能劳动南宫国师亲自出手的。但是很显然,拓跋罗是有这个价值的。

拓跋罗当然知道南宫御月是什么意思,方才在朝堂上他如果不答应南宫御月的示好,拓跋胤不仅会被拓跋梁的人攻讦,说不定连南宫御月也要落井下石。但是南宫御月的船也不是那么好上的,自然不可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拓跋罗垂眸道:“国师想要什么?”南宫御月笑道:“大皇子,别做出这副本座欺负你的样子啊。你和拓跋胤手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本座虽然不清楚却也多少了解一些。拓跋梁这一下子,打不死你,也弄不死拓跋胤。”最多就是元气大伤,半死不活而已。

拓跋罗微微蹙眉,道:“国师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上京皇城里,如果说有什么人是他始终看不清楚的,那毫无疑问只有南宫御月了。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笑道:“本座想…换一个皇帝行么?”

拓跋罗闻言并没有觉得高兴,看向南宫御月的眼神反而更危险了几分,“国师,你到底想做什么?”南宫御月道:“本座说了呀,拓跋梁咄咄逼人弄得本座和焉陀家都不得安生,除了换掉他还能怎么办呢?”

“为了焉陀家?”拓跋罗并不相信,“国师对焉陀家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南宫御月笑道:“你也可以当成本座是为了自己,毕竟……焉陀家若是没了,白塔也不得安生不是么?”

拓跋罗沉声道:“国师应当知道,陛下才刚刚登基三年。”

“所以?”南宫御月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问道。

拓跋罗厉声道:“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国师不为北晋天下着想,反倒是起了悖逆的心思,到底是有什么图谋?”

南宫御月打量着拓跋罗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方才摇摇头轻声啧叹道:“当初先帝没来得及将皇位传给王爷,真是可惜了。”拓跋罗神色微变,“国师这是在打趣本王?”他这样身有残疾的皇子,即便是先帝还在也早就识趣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南宫御月从旁边的小桌上拈起一颗花生米抛进口中,悠然道:“王爷对北晋的忠心本座深表钦佩,只可惜…拓跋梁却视王爷和沈王为眼中钉肉中刺啊。王爷以为拓跋梁为什么要拉拢素和明光?”

对着拓跋罗微微一笑道:“不就是为了取代沈王殿下么?沈王殿下沧云城一战失利,名望必然会跌落到底。王爷认为,拓跋梁还会给沈王殿下爬起来的机会么?王爷可还记得,拓跋梁是怎么对付拓跋兴业的?连拓跋兴业那样的人拓跋梁都容不下,更何况是天生便于他立场相对的沈王?”

拓跋罗沉默不语,南宫御月也不着急重新靠了回去悠然等着他的答复。

马车慢慢地向前行进,拓跋罗靠在轮椅椅背上低头沉思。不知道过了多久,拓跋罗终于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南宫御月道:“成交。”

南宫御月微微勾唇,笑道:“合作愉快。”对拓跋罗的妥协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相信拓跋罗是忠于北晋忠于貊族的。但是人生在世,谁不自私呢?拓跋罗不喜欢北晋乱,但是更不喜欢自己一家子和自己的亲弟弟最后被拓跋梁逼得无处容身。

皇宫里,拓跋梁听到侍卫进来禀告的消息,神色顿时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拓跋赞坐在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他跟拓跋罗曾经的关系让他无论说什么都显得立场尴尬,还不如不说。

倒是坐在一边的素和明光一脸的不以为然,看拓跋梁气得差不多了方才漫不经心地道:“陛下何必动怒?南宫御月不会跟陛下和解,拓跋罗和拓跋胤也不可能臣服于陛下,既然如此他们早晚都是敌人,就算走到一起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其实拓跋罗和拓跋胤未必不愿意跟拓跋梁和解,但是拓跋梁疑心太重根本就不肯相信拓跋罗。这三年的时间想必也足够让拓跋罗明白拓跋梁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既然如此,拓跋梁也就怪不得人家要反抗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拓跋兴业,无家无口了无牵挂,随时都可以一走了之。拓跋罗要是后退了,跟着他的人没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所以,在素和明光看来拓跋梁的怒火既无用也无聊还可笑。

拓跋梁终于收敛了怒火,看向素和明光和拓跋赞问道:“狼主当真愿意出手相助,攻打沧云城?”

素和明光笑道:“呼阑部既然与陛下结盟,咱们的利益自然是一致的。不过……”拓跋梁看着他,问道:“不过什么?”

素和明光道:“如果将来…陛下天下在握,神佑公主我可是要带走的。”

闻言,拓跋梁微微蹙眉,旁边的拓跋赞神色也有些不悦。拓跋梁沉声道:“神佑公主诡计多端而且武功不弱,这样的女子危险程度不比男子差。狼主不觉得,应当斩草除更么?”素和明光摇头笑道:“陛下言重了,这世间如神佑公主一般的女子能有几人?若是死了岂不是可惜?比起那些无趣的寻常女子,我倒是觉得神佑公主更适合做我呼阑部的主母。”

“……”拓跋梁心中暗道,若是这样朕更要杀了楚卿衣了。否则将来她吹一吹枕头风,塞外还能有安宁的时候?不过这话拓跋梁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如今别说是天下和楚卿衣了,就是沧云城离他们还远得很呢。

素和明光见拓跋梁不说话,便含笑道:“如此,在下便当陛下同意了啊。”

“……”拓跋梁轻咳了一声对此避而不谈,“咱们还是说说,狼主打算何时出发吧?”

素和明光也没有意见,“在下随时都可以,就看陛下和十六王爷什么时候方便了。”

拓跋赞轻哼一声,道:“自然是听陛下安排。”

拓跋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好,这两日劳烦两位整顿兵马。三日后朕亲自为两位壮行,还盼两位早日凯旋。”

拓跋赞和素和明光互望了对方一眼,拱手道:“是,陛下。”

拓跋梁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对素和明光道:“狼主要走之前,还是入宫去看看皇后,免得她担心。”

拓跋梁自觉这话说得十分有情有义,然而却不知道素和明光心中并不太领他的情。

那个丫头在宫中玩得开心得很,哪里想要他去探望又哪里会担心他了?素和明光一直觉得自家妹子的性格不适合在皇宫这样的地方生存,但是这几个月下来倒是让他彻底改变了主意。这世上,简直就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在后宫里生存了。前些日子刚回上京进宫去看她,这丫头在宫里过的十分滋润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多谢陛下。”素和明光笑道,抬头看向殿上的拓跋梁,觉得皇帝陛下那金光闪闪的冕旒上泛着幽幽的绿光。嗯,回头要不要去会会南宫御月呢?还是算了吧,拓跋梁也挺可怜的。素和明光心情愉悦的想着,本主真是个好人啊。

拓跋赞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笑得诡异的素和明光,心中更警惕了几分。跟这个人一起出征,拓跋梁和素和明光不会使什么阴招吧?拓跋赞突然有些怀念起当初跟着拓跋罗和拓跋胤的日子了,至少那时候什么事情都不用他操心,他只需要跟在两个哥哥的身后就可以了。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466、上战场?(二更)

昭国公主府里,百里轻鸿拭去了剑锋上的血迹,这已经是他回到京城之后遭遇的第七次暗杀了。

显然金子的诱惑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消失的,这些年天启人在貊族人的压迫下在整个上京皇城都安静如鸡,仿佛没有思想没有声音的木偶一般。然而,一道黄金悬赏令却能令人活过来。甚至不仅是天启人,来刺杀百里轻鸿的人中间甚至还有貊族人。毕竟,金钱的魅力是不分种族的,甚至貊族人还要更加胆大一些。

“拖出去。”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百里轻鸿淡淡道。

“是,驸马。”等在一边的侍卫连忙应声,上前将那几具尸体抬了出去处理掉。

拓跋明珠扶着丫头的手从不远处走来,即便是知道丈夫刚刚遭遇了刺客她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急迫和担心,反倒是带着几分淡淡地烦躁和不耐烦。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拓跋明珠有些厌恶地偏开了头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没完没了了!”百里轻鸿淡淡道:“我死了。”

拓跋明珠咬牙,一只手轻抚着腹部眼底带着隐约地焦急。这个时候生孩子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如果不是大夫早早的警告她这孩子不能随意拿掉否则可能会有危险,说不定她早就不想生这个孩子了。

百里轻鸿将长剑归鞘,转身就要往书房里走。身后拓跋明珠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百里轻鸿问道。

拓跋明珠道:“父皇让拓跋赞和素和明光领兵出征?”

“所以?”百里轻鸿挑眉道。拓跋明珠微微蹙眉,沉声道:“你去跟父皇说让渊儿跟着一起去。”

百里轻鸿豁然回身,盯着拓跋明珠冷声道:“你是不是疯了?渊儿才十二岁。”拓跋明珠不以为然,道:“我貊族男儿,十二三岁上战场再正常不过了,渊儿这个年纪不正该上战场历练了么?”

百里轻鸿沉默不语,貊族为入关之前,确实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就跟着上战场的。但那时在关外的时候,完全是条件所限没有办法。更何况,百里渊的身形容貌都更偏向天启人,这个年纪的少年根本连身体还没有长开,上了战场能干什么?

百里轻鸿断然拒绝,道:“不行,他还太小了。”

拓跋明珠没好气地道:“不然你说怎么办?!我如今什么都做不了,你也整日待在府里等着被人刺杀!如今父皇重新素和金莲和素和明光兄妹,时间久了哪里还记得我们?”对于失宠这件事,拓跋明珠在没有现在感受的深刻了。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是北晋最受宠最风光的公主,即便是皇子也比不上她。现在却……从前总嘲笑天启的女人只会争宠,到现在拓跋明珠才明白有的时候真的不得不争。

“你想的太多了。”百里轻鸿道。

“百里轻鸿!”拓跋明珠忍不住想要尖叫,旁边侍女连忙安抚道:“公主息怒…公主小心身体啊,大夫说你……”拓跋明珠根本控制不住,怒道:“小心什么身体!我变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可小心的!百里轻鸿你……”

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话才说到一半拓跋明珠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侍女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公主!公主你怎么了?驸马……”

百里轻鸿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将她抱起来转身往拓跋明珠的院子而去。

平京,襄国公府。

“启禀老爷,玉公子来了。”书房外面,侍从恭敬的禀告道。

正皱着眉头阅览跟前的卷宗的襄国公闻言倒是不由展开了眉头道:“哦?快让他进来。”片刻后,桓毓公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容貌绝美却明显带着异族血统的女子。桓毓看了看襄国公,挑眉道:“表舅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襄国公轻哼一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桓毓公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出去玩儿,本公子接到消息就千里迢迢的从战场上赶回来,容易么?”

襄国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别贫嘴了,这位姑娘是……”看到跟在桓毓身边的女子,襄国公愣了愣。他确实是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来历。忍不住看了看桓毓眼底露出几分怀疑之色,这小子该不会这个时候才色迷心窍带了个红颜知己什么的回来吧?

察觉他的目光,桓毓公子险些栽倒。连忙道:“表舅,这位是公主殿下信重的晚风姑娘。呃…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灵苍江的水龙王。”

“噗!”正在喝茶准备耐心听外甥胡扯的襄国公终于忍不住将茶水喷了一桌子。连忙一边咳嗽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东西。晚风见状,有些歉疚地看向桓毓公子,“我…是不是吓到襄国公了?”

桓毓公子心中暗道,可不是吓到了么?这个消息显然对这样的老头子来说太过刺激了。

襄国公连连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一些连忙摆手道:“无妨无妨,是我失礼了。晚风姑娘不必客气,请坐,请坐。”

晚风这才放心了下来,含笑点点头在一边坐了下来。襄国公毕竟是公主的亲舅舅,她自然是要很给面子的。

宾主落座,襄国公忍不住再三打量着晚风,看向桓毓问道:“这位…真的是水龙王?”虽然水龙王说得好听是水上霸主,说不好听也只是一个水寇而已。但是能在如今这个时候纵横灵苍江上来去自由,没点真本事是不可能的。谁能想到,这竟然会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美丽姑娘?

桓毓给了他一个“我骗你做什么”的眼神,襄国公主角的一阵阵头痛。公主自己厉害也就罢了,身边的姑娘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那位肖嫣儿姑娘就不说了,听说信州还有一位结义的姐姐也十分厉害,这世道…真是羞煞了他们这些身为男子的人。

桓毓才不管襄国公有多头痛,直接了当地问道:“表舅,北晋人怎么样了?”

襄国公也立刻抛开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样?陛下不肯见他们,他们这几天在平京城里活跃得很。只怕也走通了不少路子,今天早朝就有人进言总是晾着北晋的使者不好。”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现在他们就是想要晾着北晋人,还有朝臣拆自己家的台就让人不那么高兴了。

桓毓蹙眉道:“公主的事情现在应该也传回京城了吧?都是个什么反应?”

襄国公道:“还能有什么反应?寻常百姓知道的还不多,但是朝堂上那些…武将倒是大多数支持公主,但是文官、人多了,心思也多了。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主要朱大人和上官大人不动摇,那些人也奈何不了吧?”桓毓道。

襄国公摇摇头叹气道:“你不在朝中对这些也疏忽得很,上官成义和朱大人确实是手握重权,说是可以只手遮天都不为过。但是莫要忘了,一个权臣能够只手遮天,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有多厉害。而是…跟他有共同利益想要依附于他的人有多少。如果这两人的立场和绝大多数人背道而驰,什么丞相,什么枢密院,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晚风偏着头,努力的消化襄国公说得每一个字,好一会儿方才道:“所以…朝堂上那些官员,大多数都是不赞同公主的作为么?”

襄国公点了点头显然也很是无奈。

桓毓没好气地道:“凭什么?他们被吓破了胆子不敢跟貊族人面对面,龟缩在江南不敢动,我们提他们收复失地他们还好意思说三道四?”

襄国公看看地看了他一眼道:“所以啊,他们被吓破了胆子凭什么你们就敢跟貊族人面对面的交锋?那不是向全天下人说明他们胆小如鼠连个女人都不如么?更不用说那些食古不化的酸儒……当年天启南渡,死了多少女子?你真的以为那些女子都是经不起旅途劳顿病逝的?”

桓毓自然听说过这些事情,面上更是不屑,“那些老东西除了对这人指指点点还会什么?”

襄国公轻哼一声道:“你看不起的那些老东西,每一个都是桃李满天下,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桓毓哑口无言。

晚风看看两人道:“国公,桓毓公子,现在咱们最要紧的还是阻止陛下和北晋人讲和吧?”

襄国公看看晚风,点了点头道:“不错,陛下自然是不愿意跟貊族人讲和的。但是…朝堂上想要讲和的人只怕不在少数。就凭你们两个……”摇了摇头道:“只怕还远远不够,公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两人对视一眼,桓毓看向襄国公道:“公主在沧云城,受了点伤。如今正在沧云城养伤呢。”

“什么?”襄国公微微变色,“公主伤得重不重?”

晚风道:“国公不用担心,公主传信给我们了说是伤势并不严重养养就好。不过…近期内只怕无法回来平京,所以这边的事情只能由我们来处理了。”

襄国公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轻叹了口气道:“知道了,让我再想想要怎么办吧。”

晚风道:“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国公尽管吩咐。”

467、再提和亲?

襄国公府里襄国公心中担忧,但是北晋驿馆中的北晋使者也并没有轻松到哪里去。战场上的事情本就是刻不容缓的,永嘉帝这样对他们避而不见是什么意思他们心里自然明白是明白的。不管怎么说,时间拖得越久对北晋的损害自然也就越大。虽然他们并不觉得神佑公主和所谓地靖北军就真的能够撼动北晋偌大的江山基业,但是对于敌人自然是越早铲除越好。

阿忽鲁沉着脸看着坐在自己下手的田亦轩,沉声道:“田大人,这都已经好几天了。你觉得咱们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田亦轩拱手说了声不敢,这才正色道:“左相大人息怒,习惯已经说动朝中几位颇有声望的老臣游说永嘉帝,如今平京城中对于神佑公主出兵北晋的消息也是褒贬不一。永嘉帝这两日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想必很快就会召见我们的。”阿忽鲁道:“只是召见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处,田大人应该明白,陛下是希望……”

田亦轩笑道:“这个在下自然明白,想要说动天启那些文臣并不是什么难事。听说惠州和沿海一代的兵马已经开始往灵苍江沿岸移动,相信听到这个消息,天启的大人们会好好考虑神佑公主的事情的。”阿忽鲁微微蹙眉,惠州的兵马是为了对付靖北军的,不过他也明白田亦轩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道:“希望天启那些老头子也如田大人这般善解人意。”田亦轩也在意他的用语问题,低声道:“若是他们还不识抬举,也就怪不得我们了不是么?陛下的下一步计划也可以开始实施了。”阿忽鲁深深的看了田亦轩一眼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说起来,田大人也是天启血脉,当真就……”

田亦轩淡淡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这个道理下官还是明白的。更何况,我田家举族早就归顺了貊族,如今天启谁还真当我们是天启人?”

阿忽鲁满意地点点头道:“田家人一向都很聪明,相信田大人也不会让本官和陛下失望的?”

“这是自然。”田亦轩笑道。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了侍从的禀告声,“启禀大人,永嘉帝召见。”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了几分愉悦和高兴。

御书房里,永嘉帝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两个人神色有些不悦。阿忽鲁也就罢了,是个纯粹的貊族人。而田亦轩若论血统的话却是个纯粹的天启人。然而如今,他却作为貊族的使者来出使天启,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虽然田家早年就已经归顺了貊族,但是现在看到站在跟前的田亦轩,御书房里的一众朝臣们脸上心里都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永嘉帝居高临下坐在书案后面,神色淡淡地看着两人道:“这几日朕身体不适,让两位久等了。”

阿忽鲁笑道:“天启陛下客气了,谁还没有个生病的时候呢。陛下肯接见我们,我等便该感激不尽了。”永嘉帝微微扬眉,这些年他也见过不少貊族人,多数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这个阿忽鲁据说还是北晋左相,但是难得一见的谦逊客气。子永嘉帝笑了笑道:“不知道北晋皇派两位使者驾临平京所为何事?”

阿忽鲁脸上的笑意微敛,淡淡道:“前些日子,靖北军攻下了我北晋润州临江城,不知陛下知不知道这件事?”

永嘉帝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哦?还有这种事?”

阿忽鲁并不在意,他当然知道永嘉帝是装傻,继续道:“以信州靖北军那点乌合之众,是断然没有可能那么快攻下临江城和润州水军的。据在下所知,这次是天启禁军协助靖北军偷袭临江城,不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这话一出,书房里顿时一片哗然。书房里的臣子中有的是真的不知道,有的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但是不管视线知不知道,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的统一。

朱大人冷声道:“阿忽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我天启派兵偷袭临江城?”

阿忽鲁寸步不让,不冷不淡地道:“难道不是么?准确的说……是天启神佑公主麾下的神佑军。”其实阿忽鲁心里清楚,那日偷袭润州水军的绝对不只是神佑军,但是现在北晋并不想要与天启撕破脸,这些自然就不能提了,“我军中有消息传到上京,神佑公主如今就在润州,神佑公主便是靖北军的主帅凌楚。不知道陛下和各位大人可有什么说法?”

“一派胡言!”上官成义朗声道,一派义正辞严的模样。

阿忽鲁冷笑一声道:“既然上官大人说是我们污蔑公主,还请神佑公主出来当面对质如何?若神佑公主此时还在平京,本官愿亲自向公主下跪请罪。”神佑公主现在当然不可能在平静,更何况这种根本就藏不住的消息上官成义等人也没打算真的让人心服口服,只是嘴上不能承认罢了。有本事倒是让北晋人将神佑公主抓到御书房来当场对质啊。

上官成义冷声道:“公主何等尊贵,岂会随意出面?更何况,自从驸马去世,公主心神俱伤鲜少出面接见外人。大人这个提议未免过分,你北晋怀疑公主我们就要让公主出面自证清白?若有朝一日你们怀疑内功女眷,是不是我们也要请各位娘娘出宫自证清白?”

“狡辩!”阿忽鲁不悦道,“天启陛下当真要与我北晋一战么?”

以北晋一战……这话一出,御书房里不少人都不由得变了脸色。阿忽鲁看在眼里,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几分,厉声道:“我北晋与天启相安无事多年,陛下和各位大人当真要为了神佑公主的自私之举而让两国百姓再卷入战乱之中么?神佑公主是为了她的情郎,却不知道各位大人和陛下是为了什么?”

“大人慎言。”一个老臣有些颤巍巍地道,“驸马已经过世多时,大人如此胡言乱语污蔑公主清誉……”

阿忽鲁轻哼一声,微微挑眉道:“但是本官听说…沧云城主晏凤霄与神佑公主关系匪浅啊。神佑公主此时出兵北晋,便是为了沧云城主。呵呵…天启陛下请恕在下多言,那晏凤霄野心勃勃,公主殿下一心相助于他,若是……将来这天下到底是姓楚还是姓晏可不好说。”

阿忽鲁自然已经知道了晏凤霄和君无欢是同一个人的事情。他们离开上京前往平京的时候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上京,阿忽鲁一行人是已经到了平京之后才收到从上京传来的消息的。震惊之余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北晋皇室并不想要将这个消息声张,就像是神佑公主跟凌楚是同一个人的消息也是一样的。这个消息一旦传遍了天下,对于貊族的声望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那些年,堂堂貊族从皇室到普通朝臣百姓,都被两个年轻的男女耍得团团转。

御书房里又是一阵安静,永嘉帝微微蹙眉神色淡然地道:“谣言罢了,左相想得太多了。只是…还请左相莫要再以讹传讹,毁了我儿的名声。”

永嘉帝果然早就知道君无欢的身份!阿忽鲁心中暗道,心底对永嘉帝的怒意更深了一层。深吸了一口气,阿忽鲁扫了一眼御书房里的众人冷声道:“这么说,陛下和各位大人都准备不认账也不理会了?”众人沉默,阿忽鲁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正好我貊族将士就不征战早就有些无聊了,练练手也是好事。本官前来天启之时,陛下已经令大军往惠州及灵苍江沿岸推进,到时候…咱们也就只好兵戎相见了。”

御书房里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忍不住看向永嘉帝和上官成义等人,神色间已经有了几分动摇。

“兵戎相见?阿忽鲁大人这话有些过了吧?”一直没有开口的襄国公突然出声淡淡道,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到了他的身上。襄国公挑眉道:“听说北晋刚刚在西秦损兵折将,沈王又在沧云城栽了一个大跟头。润州与靖北军的战事也正在胶着。不知道…阿忽鲁大人这个兵戎相见,是北晋皇的意思还是大人自己的意思?”

阿忽鲁脸色微沉,盯着襄国公道:“就算是沧云城战事不利,出兵天启对我北晋来说也还不是什么难事。襄国公是想要试一试么?”

襄国公还想说什么,田亦轩突然开口道:“大人,襄国公,不知可否容在下说几句?”

襄国公对田亦轩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这种感觉并不是基于田亦轩本人的,脸色却还是不太好看。轻哼了一声道:“田大人想说什么?”田亦轩笑道:“天启陛下,各位大人,我皇陛下并没有真的想要与天启交恶的意思。毕竟这些年的征战下来无论百姓还是士兵都很是疲乏了。”

“田大人想说什么?”永嘉帝问道。

田亦轩道:“沧云城和北晋之间的恩怨本就与天启无关,不是么?我们也并不想要追究神佑公主的事情,只是希望天启不要插手我国与沧云城之间的恩怨即刻。这与天启并没有什么损失,即便是神佑公主…天下男儿千千万万,陛下难道还要为了公主置天启将士与战火之中么?”

这话说得十分高明,却将楚凌推到了众人跟前。不少大臣听到神佑公主的名字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陛下对神佑公主的宠爱纵容并非没有人不满,只是因为永嘉帝只有这一个女儿,对神佑公主的宠爱近乎执拗,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碰这个钉子罢了。

但是如今,神佑公主甚至完全不顾朝堂上下,私自挑起与北晋的战事,这未免太过了一些。

襄国公冷冷道:“照田大人这么说,如果公主当真与靖北军有关,靖北军又该如何处置?”

田亦轩笑道:“这个简单,主要公主愿意收兵,靖北军将士可以随着公主南归天启。不过……”

“不过什么?”

田亦轩笑道:“神佑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胆子委实是太大了一些。待到公主回来之后,还请陛下务必夺其兵权,令她不得再任意行事。另外,三年前我皇比天启陛下所提的和亲之约依然有效。”永嘉帝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却被田亦轩抢先一步道:“在下知道陛下舍不得神佑公主,我皇自然也不敢劳动神佑公主远嫁上京。我朝愿意送一位皇室公子前来平京,作为神佑公主的驸马。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永嘉帝并不领情,淡淡道:“朕觉得不如何,卿儿愿意嫁给谁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断没有朕这个做父皇的逼着她嫁人的道理。更何况……你北晋皇室的子弟,配得起朕的神佑公主么?”

田亦轩与阿忽鲁对视一眼,笑道:“神佑公主名震天下,堪与公主匹配的人自然不多。但是我们也不敢委屈了公主,我朝的和亲人选正是先皇第十七子,拓跋赞。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这位王爷与神佑公主曾经同在拓跋大将军门下受教,有师姐弟的情谊。想来也不算委屈了公主。”

永嘉帝依然不为所动,田亦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和亲之事暂且不谈,但是请陛下召回公主之事……”

永嘉帝道:“田大人误会了,卿儿外出散心,朕并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如何召回?”

田亦轩眉头一皱,沉声道:“陛下当真打算不管不顾与北晋撕破脸么?襄国公说得不错,北晋如今确实同时与西秦和沧云城为敌。但是…如果天启也已经决定站在北晋的敌对一方的话,纵然是三面为敌、相信我皇陛下也介意立刻出兵!”

阿忽鲁沉声道:“不错,如何天启一意孤行,那就别怪咱们鱼死网破了。我们是与沧云城对峙一时分不出胜负,但是…各位觉得天启禁军也有与沧云城一般的实力么?”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无声。

468、心累!

很多人都觉得,天启禁军的实力如何实在是像一个玄学的问题。因为如果论兵马数量天启禁军比貊族骑兵和苍云军的总和还要多得多。论单体战力,纵然是不如貊族兵马,但真正的精锐也不会差得太远。论武器装备,早年刚开始貊族入关的时候只怕还不如天启禁军。这样的情况下,按理说哪怕就是不敌应该也不会差的太远。问题是,十几年前天启禁军就是败得莫名其妙的惨。貊族人仿佛有天助一般,所到之处天启禁军无不望风而逃狼狈不已。

许多疾世愤俗的文人甚至忍不住觉得,就算是自己上战场领兵也不会败得这么惨,那些武将果然不是懦夫就是废物。这其事也不能全怪他们推搪责任,而是那样的溃败真的是太莫名其妙了。几千貊族兵马就能将数万天启禁军追得无处藏身,这样的情形谁见过?等到回过神来在看但年那场大乱,百思不得其解的人们只能在心中叹一声天命如此。

此时貊族人在一次提起貊族出兵天启,不少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仿佛一瞬间被当年那场惨败的记忆包围了一般。

阿忽鲁打量着与书房中神色各异的朝臣,心中不由冷笑:天启人果真都是怯懦无能之辈,神佑公主那样的果然是因为在北晋长大而造成的例外。只要将神佑公主给处理掉,想必以后天启人也会乖顺很多。阿忽鲁只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彻底打垮天气人的办法。打断天启人最后的脊梁。虽然对神佑公主有几分惋惜,但是偌大一个天气,骨头最硬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公主。这种朝廷灭了也是活该。

对众人的反应心中有数,阿忽鲁也不再多言恢复了几分貊族人面对天启人的傲慢,“话咱们已经说完了,该如何处置还望天启陛下好好考虑。莫要伤了两国的和气以及…两国百姓的性命。”说罢,阿忽鲁便拱手道:“我们就不打扰陛下和各位大人了,在驿馆静候佳音。”说完对田亦轩使了个眼色,田亦轩会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拱手跟着阿忽鲁一起告退了。

等到两人退了出去,身后的御书房立刻就变得嘈杂起来。田亦轩和阿忽鲁站在御书房门外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笃定的光芒。

平京的消息每天都在源源不断地送往沧云城,楚凌虽然身在沧云城平静平京的局势却还是一清二楚的。城主府中,楚凌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望着不知道何处出现在自己跟前的君无欢,“你什么时候来的?”

君无欢低头,薄唇在她眉心轻触了一下,有些担心地道:“刚到,你的精神依然不太好,还是没回复么?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楚凌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有些无奈地道:“云行月不是说了么?要完全恢复还要一些日子。我没什么事,大概就是…有点容易犯困,昨晚没睡好也是原因吧?”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她靠轻轻靠在自己的肩头上,抬手顺了顺她的发丝道:“别太担心了,好好修养。”楚凌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感觉像是要出事。”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会不会你你想多了?”楚凌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吧。”君无欢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枕着她的肩头轻声道:“别担心,有我在。”楚凌点点头,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她最近几天确实没什么精神,就好像是等到之前的外伤都好了真正因为内力消耗过度以及伤了又伤的后遗症才重新爆发一般。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不说,刚刚只是坐在树下看一会儿书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靠在君无欢怀里,楚凌迷迷糊糊地一会儿竟然又睡了过去。君无欢低头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微微蹙眉,一把将她抱起往寝房的方向走去,“叫云行月过来。”

云行月赶过来的时候君无欢正坐在床边握着楚凌的手把脉,见他进来立刻开口道:“过来看看。”云行月微微挑眉,“怎么?公主出什么事了?你那点本事连自己都还料理不清楚,还想给别人把脉?”云行月自然不是真的嘲笑君无欢,他也知道君无欢并不是想要探知楚凌生了什么病,只是想要确定她脉象是否平稳罢了。

君无欢冷冷地给了他一个眼刀,云行月只得住口乖乖地上前给楚凌把脉。捏着楚凌的手腕查探了片刻,云行月微微蹙眉。君无欢脸色微趁,就连身上的气压也低了几分,“怎么样?”云行月道:“脉搏凝滞缓慢,会有嗜睡之症也不奇怪。”

“你先前说没有大碍。”君无欢冷冷道。

云行月耸耸肩道:“现在也没有大碍啊,就是先前消耗太甚了,现在身体需要自行恢复。睡觉减少自身消耗自然是最好的恢复方式,还有我先前给她开的药,多少也有些安眠的成分。不过以公主的实力,这点药效应该是可以自行克服的,这样……说明公主之前的内伤和消耗比我们以为的还要严重一些。”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君无欢,云行月轻叹了口气道:“不管她多厉害,到底是个才双十的姑娘。而且,公主的身体底子本身并不算好。”

楚卿衣从小就在浣衣院那种地方长大,吃穿用度且不说,担惊受怕就绝对少不了。这样的情况长大的孩子,身体能好到哪儿去。更不用说,天启皇室的子女本身体质就不见得有多好,永嘉帝年纪还不大身体却已经让人有些担心了。楚凌的资质和悟性太好,以至于时常会让人忽略她的体质。这一次,内伤之后的表现却不得不让人关注起来了。

“总之,她还年轻,以后尽量不要让她这么劳心劳力了,没好处的。”云行月一边叮嘱着一边走到不远处的桌边从新磨墨写药方。君无欢低头看着她沉睡的面容,良久方才轻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让她这么辛苦了。”

云行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个世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知道呢,他可没有君无欢那么足的信心。

楚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刚要起身就听到君无欢的声音传来,“阿凌醒了?”楚凌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这才看到君无欢正从不远处的桌边站起身来。他跟前的桌上还摆放着厚厚的两摞各种卷宗信函,显然是也没有闲着。

楚凌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道:“我怎么睡着了?”君无欢走到床边坐下,道:“我已经让云行月看过了,没事。你之前太累了的,趁着这这几天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过来。”楚凌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应该没什么,就是容易犯困。我睡了多久了?”君无欢看了看外面,道:“三个时辰,已经是傍晚了正好起来用晚膳。”

楚凌有些无奈,叹气道:“睡得够久的?你刚才在看什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君无欢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还是道:“平京传来的消息,朝堂上的情况不太好。”楚凌微微挑眉道:“上官大人和朱大人都站在我门这边,依然还是抵挡不住朝堂上那些人的反对么?”君无欢摇摇头道:“难,像上官大人和朱大人那样想的开的毕竟是少数。”在那些老顽固严眼中,神佑公主的所作所为只怕是比改朝换代还要严重一些。毕竟古往今来,改朝换代常有,女子领兵征战,匡扶天下绝不会有。在那些将女子看的无比轻贱的读书人眼中,阿凌的所作所为不仅是在打他们的脸,更是妄图颠覆他们的信仰和世界规则。

楚凌皱眉道:“北晋现在没有功夫跟天启开战。”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知道。但是天启那些人不知道,他们也不会信的。”楚凌觉得额头有些隐隐作痛,沉声道:“那怎么办?我回去一趟?”君无憾搂着她,摇摇头道:“不可,北晋人之所以去平京就是为了你。你若是回去…只怕就很难出来了。而且,现在我们的人手大多在北边,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原本也没有指望天气能给予多少援助,无论如何北晋人现在不可能真的主动挑衅天启的。”

“所以?”楚凌挑眉道。君无欢轻笑道:“不用管他们,既然那些人害怕…那就等他们不用害怕了再说。”楚凌也忍不住叹气,她实在是有些讨厌朝中那些老顽固。不是她做年轻人的不能理解老人家当年被打怕了的恐惧心理,实在是……这些在朝上说勾心斗角玩得飞起的老头子真的无法克服这样的心理么?说到底只是不愿意而已。在南朝一样可以安享富贵歌舞升平,为什么还要劳心费力地去跟北晋人打死打活?

“君无欢,你会不会觉得……”楚凌看着君无欢有些迟疑地道。君无欢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楚凌轻叹了口气道:“不值得。”君无欢凝眉,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摇头道:“阿凌是说,我们跟貊族人拼死拼活,最后却有可能成全的是那些躲在后面扯后腿的?”

楚凌点头道:“难道不是吗?你有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一番辛苦难道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君无欢含笑看着她,挑眉道:“阿凌怎么知道我没有野心?”楚凌但笑不语,君无欢无奈只得抬手表示认输,“好吧,我对天下江山什么的确实不感兴趣。一个人将整个天下扛在肩上多累啊,实在是不适合我这种人。当然也可以选择随心所欲的玩乐,但若是负了天下百姓,我怕将来到了黄泉底下无颜面对故人。所以…无论是做个明君还是昏君,都太难了。”

楚凌道:“那你当初建立沧云城……”

君无欢拥着她笑道:“建立沧云城的时候怎么可能想得那么长远?最初其实只是想要给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一个栖身之所而已。就如同阿凌,最初加入黑龙寨难道就是想要建立靖北军?建立靖北军的时候就已经笃定了自己能将貊族人逐出中原么?路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楚凌点了点头,这些年的经历也确实是如君无欢所说,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生毕竟不是期盼,不可能一开始就规划好一些。更何况,哪怕是棋局也还有意外呢。

君无欢道:“我只希望有一天天下太平了,能与阿凌一起功臣身退,好好地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楚凌道:“那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以长离公子之能,无论想要去哪里生活都是易如反掌吧?”

君无欢笑道:“阿凌是为了什么,我便是为了什么。”

楚凌愣了愣,不由抬手捂着眼睛苦笑,“我大概是被那些老家伙气糊涂了。”可不是么?他们不正是因为怀着同样的想法,所以才渐渐走到了一起的么?她和君无欢都不是为了楚姓皇室,甚至不是为了对她很好的父皇永嘉帝,自然更不可能是为了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子。他们是为了那些被貊族人奴役的寻常百姓,为了能让自己光明正大自由自在地在这天地间行走。

所以,无论有没有那些老家伙,该做的事情她都还是要做的。

“君无欢,谢谢你。”楚凌靠着君无欢,轻声道。

君无欢轻笑一声,扶着她的肩头轻声道:“不要想太多阿凌,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你要记得,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而且…我是你的丈夫。你觉得累了,可以靠着我。你觉得不想扛的事情,可以让我来。”

“好啊。”楚凌笑道,“我记住了。你……”

君无欢笑道:“我当然也会记住,我会一直陪你到最后。所以,我会尽我所能的活得跟你一样久的。”

楚凌觉得满意了,在他衣服上轻轻蹭了蹭,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墨香有一种隐约的苦涩味道,却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有人陪着,真好。

------题外话------

手机更文的感觉……还是需要电脑啊。

469、告别!

沧云城外五十里北晋大营中,等到前来传旨的使者念完了有些过分冗长的圣旨拓跋胤才终于站起身来。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但是拓跋胤的脸色依然很难看。这一次他确实是伤得不轻,清醒过来之后甚至过了好些天才能下床走路。如今等到了拓跋梁的旨意倒也不意外,事实上早在一天前他就已经收到了拓跋罗派人传来的密信,信上已经写明了拓跋梁将会如何处置他。

沈王兵败,损兵折将。解除兵权等到派来接替他的将领到达交接之后就回上京请罪,并且,将亲王的爵位降至郡王,封号未定。

对此,拓跋胤并不感到恼怒。他兵败是真,延误了支援也是真,所以受到这样的责罚他并不感到委屈,而是理所应当的。他心中也明白,这样的结果只怕都是大哥费劲了心思周旋而来的。这次西秦边境加上沧云城的大败,可以说是北晋这些年最惨重的损失了,这样的责罚并不算重。

“王爷,陛下已经命呼阑部素和狼主与十七王爷整顿兵马不如就将会赶到。陛下命王爷先行撤兵至凉润两州边界等待与交接。”传旨的侍者对拓跋胤还算客气,只是说不出来的话无论如何委婉也是没用的。拓跋胤闻言微微蹙眉,问道“陛下令素和明光领兵”侍者笑道“主帅自然是十七王爷,素和狼主自请为副将。”拓跋胤没有说话,对于素和明光这个人他一向有些看不透。总觉得这对兄妹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是现在拓跋梁显然很看重素和明光,否则也不会同意让他与拓跋赞领兵。至于拓跋赞也确实需要素和明光这样的辅佐才能放心让他领兵,否则跟晏凤霄对上只怕就是送菜的命。

使者仿佛明白拓跋胤的担心,笑道“王爷请放心,素和狼主孤身入军中辅佐十七王爷,并不会将呼阑部的骑兵也一起带过来的。”

拓跋胤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有劳。”虽然心中还是觉得不对劲,但一时半刻拓跋胤也想不明白哪里不对。也就只得暂且作罢了。使者对拓跋胤拱手道“如此,在下便先行回京恭候王爷了,告辞。”

“慢走不送。”拓跋胤点头道。

送走了传旨的使者,站在拓跋胤身边的副将方才开口,有些担心地道“王爷,你”

拓跋胤皱了皱眉,摇头道“无妨,此次兵败都是本王一人之过。往后你们在军中,也要尽心辅佐阿赞。”副将皱眉,有些不高兴地道“十七王爷他”副将不仅是北晋的将领,同样也是拓跋胤麾下的旧部。跟随拓跋胤多年,自然也知道拓跋赞背叛拓跋罗的事情。对于这位尚且十分年轻的十七王爷也有些不以为然。并不是每一个跟随拓跋大将军受教的人都能成为神佑公主的。即便是当初同在拓跋大将军门下,拓跋大将军可不怎么看重拓跋赞的。

拓跋胤沉声道“如今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北晋的大局。另外小心素和明光。”

副将心中一跳,很快就会意,“是,末将明白了,请王爷放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素和明光靠着妹妹做了皇后这么快便能够跻身北晋军中甚至直接就成为了一军副帅。塞外狼主的能力自不必说,但是他是真心向着北晋的么

楚凌在沧云城足足养了将近半个月的伤,直到传来素和明光和拓跋赞已经率领七万北晋骑兵和二十万南军南下,方才离开沧云城启程回润州了。君无欢虽然不愿楚凌远离自己,如今的局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憋了一腔的怒火等着与即将到来的貊族大军宣泄。楚凌来沧云城的时候只带着云行月和稍后跟来的萧艨,走的时候却带走了不少人。

除了云行月和萧艨,跟她一起出发的还有明萱和一群沧云城的姑娘。那些跟着明萱一起的姑娘,最后自己下定了决心也说服了家人的一共只有十八人。其中就有那日守城的时候身受重伤的那个叫秋容的姑娘。

“我走了。”楚凌一手牵着马儿,回头对跟在身边的君无欢笑道。

君无欢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一切小心,遇到什么事情都万不可逞强。”

楚凌无奈地叹气道“我知道,你都说了好多遍了。”君无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若是可有,我恨不得跟你一起去。”楚凌低低地笑了几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倒霉遇到拓跋胤那种高手和兵力悬殊的情况的。”

君无欢道“希望如此。”

旁边云行月轻咳了一声道“我说两位,都日上中天了,咱们是不是该启程了”这旁边还有一大群姑娘看着呢,这两个人能不能有点自觉啊

楚凌后退了一步退出了君无欢的怀抱,笑道“我走了。”

君无欢不答,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楚凌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翻身上了马背。其实要说的话早在昨晚就已经说完了,如今再说也只是重复罢了。只是才刚见面没多久又要离别,到底是不舍的。楚凌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君无欢,一提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朝着前方奔去。萧艨朝着君无欢拱手告辞,君无欢微微点头道“有劳萧将军看护阿凌。”

“城主放心。”萧艨应声也跟着楚凌离开了。明萱坐在马背上对着一起来送行的明诺和家人挥了挥手,笑容十分阳光灿烂。与她一起的姑娘也是一般,一群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追着前方的楚凌而去了。留在最后的云行月看了看君无欢道“放心。”

君无欢微微点头,沉声道“回去之后,让嫣儿跟在阿凌身边。最多一个月,会有人过来保护阿凌的。”

云行月脸上的笑容一滞道“你该不会找了老头子吧他不靠谱啊。”老头子的武功是绝对靠谱的,就算是对上拓跋兴业也完全不怂。问题是他的性格不靠谱啊,指望他保护神佑公主,还不如指望凌姑娘的武功突然突飞猛进无人能敌呢。君无欢冷笑一声道“他敢出纰漏,我就杀了南宫御月。”

“”老头子有那么关心南宫御月吗呃好像有,之前还为了南宫御月的小命专程千里迢迢地又是上京又是平京的跑呢。

挥挥手,云行月也告辞了,“算了,你高兴就好。”

楚凌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沧云城与北晋的边界之处。

萧艨看了看前方,道“公主,过了这里就是貊族人的地方了,我们要小心。”

楚凌点点头道“先回临江城,从这里到临江城快马加鞭两天一夜足以你们能撑得住么”他们几个经常在外面行走的自然没事,但是明萱这些姑娘却鲜少这样赶路。明萱笑道“夫人尽管放心,咱们没事的”秋容也笑道“就是,这点路都赶不下来,以后我们还怎么跟着夫人上战场”前些日子秋容受了重伤,如今虽然恢复了大半到底还没有痊愈,脸色看着有些苍白。

楚凌看了看她道“若是撑不住要说,不要硬撑。”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楚凌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发吧,争取天黑之前赶到”话还没说完,楚凌的声音却停了下来,目光凌厉地看向前方不远处。

“公主。”萧艨策马来到楚凌身边,目光警惕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人。来人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貊族装束,并没有穿战甲,看上去竟像是比平常多了几分随行和温和。来着自然不会是别人,正是此时应该在北晋大营中养伤的拓跋胤。

云行月微微扬眉道“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拓跋胤的伤到底有多严重,只怕就算是亲手造成那些伤势的君无欢都没有云行月这个大夫知道的清楚。现在这个时候,拓跋胤不乖乖躺在军营里,在大军的团团保护中养伤,竟然还跑到这里来,难不成是真的兵败之后心灰意冷不想活了

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在楚凌跟前不远处站定道“我们王爷想邀公主一唔。”

楚凌沉默不语,云行月道“我们公主跟你们王爷好像没什么可聊的吧”

护卫不为所动,道“王爷说,请公主还有云公子放心。他没有带多少人来,只是想要跟公主说几句话而已。”

好像是真不想活了的感觉,所以故意没带几个人来送死么云行月对楚凌挤眉弄眼,询问她要不要冒点险干掉拓跋胤。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见见拓跋胤。”

“公主”

“夫人”

萧艨和明萱齐声道,显然是不赞同楚凌这个决定。

楚凌笑道“不用担心,拓跋胤现在不是我的的对手。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人。”拓跋胤在战场上或许会使计谋,但是却不会做这种类似行刺的事情。

萧艨道“我陪夫人过去我会站远一些的。”

楚凌点了点头,“也好。”

拓跋胤站在不远处路边的一个山坡上,如今已经入冬一眼望过去四野荒芜,一片萧瑟之象。看到萧艨跟着楚凌过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身边的护卫退下。身边的几个护卫沉默的拱手,各自向四周退出了七八丈的距离。萧艨也在距离拓跋胤七八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楚凌漫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拓跋胤道“沈王伤得很重,应该好好在军中休息才是。”

拓跋胤淡淡道“我现在已经不是沈王了。”

楚凌挑了挑眉,她当然也知道拓跋梁降了拓跋胤爵位的旨意,方才一时口快忘记了这会儿倒是显得有些像故意戳别人痛处。楚凌决定忽略这个问题,道“王爷特意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事”

拓跋胤看着她道“我很快就要会上京了。”

楚凌点点头,依然不太明白他想要说什么。拓跋胤沉声道“此次大败,以陛下的心思陛下有生之年我只怕也没什么机会领兵上阵了。或许这次便是我与公主最后一次见面也说不定,自然是要来告个别的。”楚凌了然,以拓跋梁的心性这一次纵然弄不死拓跋胤也绝不会再给他上战场领兵的机会。而且,现在拓跋梁仿佛将拓跋胤兵败的事情轻轻放下了,但回到上京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腥风血雨还不好说。

楚凌眨了眨眼睛,没什么诚意的安慰道“那也不好说,说不定拓跋胤有生之年没那么长呢。”此时,随口一说的神佑公主忘记了有一个词叫做一语成谶。等到将来的某一日再一次在战场上遇到拓跋胤的时候,神佑公主简直都要悔青了肠子。

拓跋胤显然也明白楚凌的性子,对于她诅咒自家皇帝陛下的言语也不为所动。

拓跋胤微微蹙眉,轻咳了一声道“听说陛下已经拍了人去天启,以本王之见,永嘉帝即便是再疼爱公主只怕也扛不住朝野上下的压力。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楚凌笑道“多谢王爷提醒,不过”有些好奇地看着拓跋胤,楚凌道“我一直觉得,王爷对我很客气。当年在沈王府的记忆我已经有些记不太清楚,不过王爷真的很喜欢拂衣姐姐么”拓跋胤神色微变,唇边悄然溢出了一抹血迹。他也不介意,抬手就随意地抹了去。

沉默了良久,拓跋胤方才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楚凌叹了口气道“是啊,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为什么当初、你不能好好保护她呢”如果拓跋胤那么爱楚拂衣,堂堂北晋四皇子,沈王,为什么还保护不了一个弱女子呢拓跋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开口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一件事情。”

楚凌看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拓跋胤道“我知道她有一块玉佩,后来是交给你了的。”

楚凌沉吟了片刻,很快就明白了拓跋胤说的是哪块玉佩。点了点头道“是,在我这里。”原本她回到天启之后是交给了父皇的,只是父皇睹物伤情又将玉佩给了她。说是天启皇室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了,那玉佩本来就是给女儿的东西不给她还能给谁

拓跋胤道“可以,给我么”

“”楚凌沉默地看着拓跋胤,拓跋胤也没有着急沉默地站在风中任由她打量。

好一会儿,楚凌方才道“抱歉,不能。”

这个结果,拓跋胤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神色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道“是本王唐突了。”

楚凌见他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说,便道“既然王爷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拓跋胤随意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楚凌也不再看他,转身往萧艨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方才听到身后传来拓跋胤的声音,“本王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便是当年在上京皇宫中见到她。但是本王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也是当年跟着皇兄去了天启的皇宫,如果没有遇到本王她或许也不会”

貊族入关之前,拓跋胤见过拂衣姐姐楚凌心中有些疑惑,这件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别说是他不知道,或许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想了想,楚凌回头道“我不知道拂衣姐姐是怎么想的,不过我猜她对王爷也不是全然的仇恨。算来,王爷也算是庇佑了我们姐妹几年。”这其实是一个很难解的事情,楚拂衣不会爱拓跋胤,因为拓跋胤是她的仇人,亡国毁家的仇人。但是拓跋胤那几年也给了楚拂衣一方宁静。浣衣苑的贵女无数,但都是什么下场楚凌心中也是清楚的。只可惜最后楚拂衣依然还是没能逃脱那样的下场。

拓跋胤错了吗没有,他是貊族皇子,为貊族征战是他的使命和责任。

楚拂衣错了吗更没有,她什么都没有做,是最无辜的人,却承受了这世间最深重的苦难。

国仇家恨无分对错,仅此而已。

470、世道险恶

与拓跋胤告别之后,一行人一路往临江城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楚凌都显得有些沉默,云行月等人也明白只怕是因为先前与拓跋胤交谈的原因。拓跋胤跟神佑公主本身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拓跋胤与已故的灵犀公主关系却是匪浅。而灵犀公主与神佑公主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可以说,如果没有灵犀公主庇护,神佑公主只怕也活不到长大逃出浣衣苑的年纪。

“公主心情不好?”思索了再三,云行月还是忍不住问道。楚凌侧首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云行月耸耸肩,道:“有些事情,如果是无法改变的那还是别想微妙。想多了于事无补反倒是让自己心情不好。”楚凌笑看着云行月道:“云公子豁达。”云行月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道:“这不是世道艰难么,想那么多还怎么活下去?”楚凌点点头道:“多谢云公子提醒,我知道了。”

云行月坐在马背上一边往前走,一边摸着下巴道:“说起来,拓跋胤也算是挺惨的。”

楚凌微微挑眉,“怎么说?”

云行月道:“这次拓跋胤伤得可不轻,我估计他左肩上的伤能好个七八成就算是不错了,想要完全恢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这还不是最惨的,想当年……拓跋胤可也是北晋的少年名将,风头之盛不下于当年的百里轻鸿。再加上他是皇子,就更了不得了。一直有传说他可能会成为继拓跋兴业之后北晋最厉害的名将。但是你看看现在…先是早几年被北晋先皇冷落,与沧云城交战好几次也都没什么好看的战绩,北晋内部…就是拓跋梁那些人,暗地里都在传他浪得虚名呢。后来连他的王妃都背叛了他,也不知道那女人被弄死了没有。再到现在…这次回到上京,拓跋胤的日子绝对好不过不了。八成的可能会被拓跋梁架空冷落,从此以后……啧啧。”

云行月摇摇头,啧叹了两声。不过听起来倒是不像替拓跋胤惋惜,更像是在幸灾乐祸。

楚凌挑眉道:“云公子了解的还挺多的?”云行月嘿嘿一笑道:“这个么,自然是听别人说的。”

楚凌道:“明镜现在在上京吧?”云行月点点头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么?还是君无欢没跟你说?”楚凌道:“自然是跟我说了,所以…我觉得云公子你这个推测不那么靠谱啊。”云行月不解,“难不成明镜那厮还有本事影响拓跋胤的未来?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帮拓跋胤啊。”

楚凌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不想想,君无欢为什么会在明知道沧云城空虚无人的时候还将明镜派到上京去?就算明镜不是武将,若是有他留在沧云城,当初也会轻松许多吧。”云行月愣了愣,这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君无欢要搞拓跋梁?”楚凌无语,“云公子,看看你风度翩翩地外表,说话能斯文一些么?”云行月不解,“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楚凌叹气,“你说的没错。”

云行月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这么说拓跋梁要倒大霉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云行月想要砍拓跋梁倒大霉的愿望十分迫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北晋先皇似乎更讨厌拓跋梁。

楚凌断然拒绝,“不能。”云行月有些失望,“为什么?”楚凌翻了个白眼道:“因为我没空,要去你自己去。”

“……”公主殿下没空,他又怎么会有空呢?他要是敢现在离开神佑公主跑到上京去凑热闹,君无欢还不打死他啊?

将近黄昏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完全进入了貊族人控制的范围。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危险,但是如果想要去临江城的话,除了绕路就只能从貊族人控制的区域穿过去。对此云行月颇有怨言,“说起来,这里距离润州也不远,不如等润州拿下来之后再和沧云城合作,将这些人也赶走?”

萧艨淡淡道:“若是润州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下一步自然是对付这些人了。不过眼下,拿下润州才是重点吧。”

云行月一看到萧艨便想起了自家小师妹,虽然经过了之前肖嫣儿的连番拒绝他也没那么执着了,但是看到跟肖嫣儿关系好的萧艨总是不舒服的。对他翻了个白眼道:“以神佑军和靖北军联手,夺下润州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萧艨正色道:“不好说。”云行月正要回嘴,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女子惊慌的呼救声,众人不约而同的拉住了缰绳。

“公主,有人在求救。我们去看看?”明萱上前道。

楚凌微微点头道:“这里是貊族人的地方,小心一点。”明萱点了点头,对身后几个姑娘示意了一下。几个姑娘都跟着下了马朝着那女人呼救的声音来处而去。片刻后就听到那边传来了打斗声,楚凌微微皱眉道:“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

“是,公主。”

楚凌微微借力,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着声音来处掠去。片刻后便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处树林边上,果然看到明萱和几个姑娘正拿着兵器与几个男子颤抖。那几个男人既有貊族人也有天启人,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两个穿着布衣的女子正搂在一起簌簌发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楚凌目光从那两个布衣女子凌乱的衣衫上扫过,手中银光一闪下一刻人已经落到了缠斗的几个人中间。见到楚凌到来,几个姑娘都立刻精神一振。明萱欢喜地叫了一声夫人,楚凌示意她不要分神。流月刀轻轻一挑隔开了挥向一个女子的刀,将那挥刀的貊族男子连人带刀一起扫了出去。有了楚凌的加入,明萱也不是弱者,不过一会儿工夫几个人就被解决掉了。

“怎么回事?”楚凌拂去了流月刀上的血迹淡淡问道。

那两个布衣女子拥抱在一起,惊恐地望着他们。楚凌这才看清楚这两人应当是一对母女,母亲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了,女儿倒正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容貌虽然算不得美丽倒也清秀。只看她们的模样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倒也难怪明萱等人直接动手了。身为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不动手才是怪事。明萱看向那对母女柔声道:“你们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可惜明萱本身就是个大小姐,脾气也算不上温柔,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染血的剑,纵然她再温和那对母女也依然不敢说话。

倒是人群中站出来一个身形娇小长相也乖巧可爱的少女,一把将手中兵器塞给了同伴走到那对母女身边蹲下,道:“大婶,姐姐你们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或许是她的外貌太有亲和力,那座母亲的倒是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只是眼中还带着几分警惕。

少女笑道:“大婶,你们别怕。你家在哪儿?天色已经不早了,快回家去吧。”

“你…你们……”那母亲忍不住看了看四周的尸体迟疑道。

明萱道:“不用担心,这些人我们会处理的,你们赶紧回去不会牵连到你们。我们是路过的,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以后小心一些。”

少女也点点头道:“是呀,外面坏人多,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要单独出门啊。”

“多谢,多谢各位女侠。”母亲连忙拉起女儿,战战兢兢地向众人道了谢,就要拉着女儿离开。那少女一直被母亲护在怀中,显然是受了不少的惊吓。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一群年纪跟她差不多却仿佛完全是不一样的人的姑娘。最后忍不住看向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楚凌,眼底也不由露出几分惊艳和羡慕之色。

楚凌对她微微点头,轻声道:“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去吧。”

那母亲连连道谢,飞快地拉着女儿走了。

送走了那对母女,明萱这么看到楚凌的神色有些凝重。一时间有些忐忑,“公主,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楚凌摇摇头道:“遇到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只能第一时间出手,何来做错了?”明萱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四周询问地看向楚凌,楚凌吩咐道:“将这些尸体处理了,别连累了附近的百姓。”

明萱点头称是,连忙让人去找还等在不远处的人过来帮忙。一群姑娘们毫不犹豫地开始忙活起来。她们之中大多数人纵然不是大家闺秀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即便是出身普通的在沧云城那样的地方女儿家也大多不用做什么脏活累活。但如今出来了却也丝毫都不嫌弃,这还要归功于先前她们偷跑出去打猎的时候这种毁尸灭迹的事情也没少做。楚凌看着她们有条不紊的忙碌,也不得不感叹世道磨人,连这些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们也都能面不改色地面对血腥尸体了。

等到将尸体处理干净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楚凌等人又一刻起赶了十来里路方才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扎营休息。

深夜里,干了一天路的姑娘都已经沉睡了,倒是楚凌和云行月坐在帐子外面的火堆边上守夜。

云行月看看楚凌道:“你内伤还未痊愈,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是了,不行还有萧艨在呢。”楚凌摇摇头道:“不必,还是多个人看着放心一些。”云行月一怔,“放心什么?我们走的是偏僻的小路,而且特意远离了会驻扎大量兵马的地方,应该没那么倒霉遇到大股队伍的貊族人吧?”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这可不好说。”

云行月道:“你觉的貊族人有那么多人手投到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

楚凌抬眼看着他,问道:“如果有人去告密呢?”

云行月一怔,突然神色微变道:“你说下午那对母女?不可能吧,你们救了她们,而且……告密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楚凌道,“你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云行月皱眉道:“如果你真怀疑她们会告密,我们为什么不连夜赶路,还要留在这里?”

楚凌淡淡一笑道:“因为你说得对,貊族人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大量驻军,即便是有人告密,短时间内也引不来多少兵马。”

“所以?”云行月道。

楚凌道:“所以,如果真的有人来的话,正好给她们练练手。顺便…教教她们什么叫做世道险恶。”云行月皱眉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认定了那对母女一定会出卖我们?”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那个姑娘…可能不会,但是她母亲却未必。而且…下午的时候,那对母女…或者说那个母亲也未必需要她们去救。你们注意到了,从头到尾我们听到的求救声都是那个女儿传出来的。那个母亲根本就没有呼叫,也没有反抗。”

云行月觉得有些头大,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楚凌挑眉道:“那几个貊族人可能并不是在对那对母女…至少,不是完全的强迫。说不定在那个母亲的眼中,明萱她们是在多管闲事以及坏了人家的好事。”

“你怎么知道?”云行月道。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大概是因为那个母亲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真心诚意的感谢明萱她们,甚至比起那些死去的貊族人她其实更害怕明萱。以及…那位姑娘被她母亲搂在怀里的时候有些僵硬和不情愿吧。”

云行月忍不住吸了口冷气,“竟然会有这种事?”话都说到这里了,云行月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白了就是母亲主动将女儿送给了貊族人,只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要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法子。谁知道却被明萱等人搅和了好事还将人给杀了,若真是如此那女人要告密也是说得通了。

云行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帐篷,忍不住皱眉道:“这对她们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原本以为是行侠仗义,谁知道人家并不感激她们甚至还有可能怀恨在心。这对于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来说,只怕是个不小的打击。

楚凌淡淡道:“每一个想要在这世间安稳行走的菜鸟,都是注定了要从无数个坑里爬出来的。这都接受不了,还不如早早送她们回沧云城比较好。”

云行月道:“这话说的…说起来,公主殿下仿佛就从来都没有踩过坑啊。”很多人觉得神佑公主像是个妖怪,云行月也觉得像。算起来他们认识的也很早了,当然桓毓跟她认识的更早。就算是在桓毓公子的言谈中,这位公主殿下似乎也从未有过初出江湖的菜鸟的青涩时期。从一开始就老道的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小妖怪。

楚凌但笑不语,她不是没踩过坑,只是她踩坑的模样这世上的人都无缘得见罢了。况且,狐狸窝的训练以及成长模式也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让她们踩中什么难以挽救的大坑。毕竟……一不小心可就连小命都要丢了。

两人说话间,一道黑影从林间略处,萧艨站在不远处低声道:“有人来了。”

楚凌和云行月同时站起身来对视了一眼,云行月叹了口气道:“看来,果然被你说中了。”

楚凌淡淡道:“我很遗憾。”同时手中的流月刀朝着身后一挥,帐篷立刻就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行走在外,大家都是和衣而卧的倒也不用在意什么,云行月更是十分识趣先一步就远远地退开了。火光映入帐子里,明萱先一步一跃而起,“夫人,怎么了?”

楚凌沉声道:“将人都叫起来,有人来了。”

虽然这种荒郊野外深更半夜有人来十分奇怪,明萱还有些混模糊的脑子并没有多想却还是执行了楚凌的命令将人一一唤醒了。

等到这些姑娘纷纷起身走出帐篷,外面的动静也已经传入了她们的耳中。不远处的林间还有若隐若现的火光。

“萧艨,多少人?”楚凌问道。

萧艨回头,淡淡道:“四十来个,只有三个是貊族人。”

楚凌点点头道:“不奇怪,这种地方连路亭都不会有,哪里有那么多貊族人?”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秋容忍不住问道。

楚凌对她一笑,“你们下午行侠仗义的回报来了,人家给你们送来一些练手的对象。姑娘们,加油吧。”

明萱等人顿时神色有些僵硬了起来,她们哪里会听不懂夫人话里的意思。只是也没有时间让她们悲愤伤心,因为那些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471、赎命

一场混战难以避免,所幸众人有楚凌和萧艨这样的高手撑腰倒也不觉得畏惧,明萱当先一步带着一群姑娘迎了上去。那些追过来的人实力也并不如何了得,只是几个貊族人带着一群仿佛连南军都不是的普通人罢了。

南军虽然不值钱,也勉强算得上是北晋朝廷的兵马,自然不会连这种穷山僻壤的地方都布置许多。楚凌略看了几眼就有些明白了,这些人只怕是住在附近的一些有势力的貊族人以及他们手底下收的奴役仆从。这些人平时在乡间横行霸道,恶贯满盈可能不输那些攻城掠地的貊族骑兵,但是他们也只是能对着这些寻常百姓耍横罢了,正对上稍微有些实力的人也还是只能被压着打的份儿。

这种人,即便是在貊族人中也是被人看不起地存在。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即便是貊族那样一个崇尚英雄战功的民族,同样也不能免俗的有一些不求上进,只想要混吃等死或者虽然有心上进却无奈着实能力不济的人。这些人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到一些偏远地地方仗着貊族人的身份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明萱本身的实力就不差,又有云行月在其中帮忙,甚至都没有需要楚凌和萧艨出手一大群气势汹汹而来的貊族人就已经被摆平在地上了。

明萱将剑架在一个明显是领头的貊族男子的脖子上,厉声道:“说!是谁告诉你们我们的行踪地?”那貊族男子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会碰上硬茬子,毕竟报信给他们的人说的是只有几个姑娘而已。就算是身手好一些出其不意杀了他们几个人,但是他们四五十人难不成还怕几个姑娘不成?

更不用说那女人说得天花乱坠,信誓旦旦的保证这几个姑娘每一个都长得貌若天仙,让看惯了这些乡野村姑的男人如何能不心动?却哪里知道,这群姑娘确实各个都貌美如花,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动手的那个更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儿。但是……这群姑娘也是真的厉害啊。特别是这会儿拿剑架着自己脖子的女人,出手简直是狠辣的吓人。

剑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脖子上顿时传来一阵痛处。貊族男子连忙道:“是、是西边王家村的那个女人!她说是你们杀了我兄弟,还有…你们只有几个姑娘,身边还带着不少值钱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来的。”

明萱脸色更难看了,道:“是一个有点瘦的女人,她还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儿?”貊族男子连连点头称是,有些不甘地道:“技不如人我自认倒霉,但是…我兄弟无缘无故的被你们杀了,我来给他讨个公道不过分吧?”话音未落,身后就被人狠狠踢了一脚,“谁无缘无故?明明是你们貊族人欺负天启姑娘!”

那貊族男子苦着脸道:“谁欺负那丫头了?明明是那女人自己要将人送给我兄弟的。只是那丫头原本就定了亲的,她婆家还有她老爹祖父都不同意,她娘这才想出来这么一招,还不是为了想让她儿子在镇上找一份好差事?这明明是两厢情愿明码标价的事情,你们一言不合就杀人还有理了?”

“这……”众少女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这么听起来好像真的是她们理亏,毕竟她们一下子杀了好几个人啊。明萱轻哼一声道:“那姑娘看起来可不情愿。”

那貊族男子翻了个白眼道:“就算不是送给我兄弟,那老女人要把那丫头送给哪个天启的有权势的人,你们也管不着吧?怎么轮到我兄弟就该杀了?”

“……”明萱无言以对。虽然心中满是义愤填膺,但是这人说的倒也不错,如果那姑娘的家人非要将她送给别人的话,她们这些外人确实是管不着,于情于理于法她们都管不着。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样,父母可以完全操纵着女儿的一切。说起来,她们这些人能够这样跟着夫人出来,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幸运的了。

楚凌站在旁边看着那貊族男子理直气壮的模样轻笑了一声,笑声明明清脆悦耳但是听在那貊族男子的耳中却只觉得背脊一凉。貊族男子不由得抬头看向眼前的美丽女子甚至都顾不得去想她美丽绝伦的容颜了,只是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楚凌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男子道:“在这种地方,倒是难得见到这样辩才无碍的貊族人。就算你说得都有道理好了,这跟眼下的局势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以为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就会放过你?”

“你想杀了我们?”貊族男子道。

楚凌问道:“杀了你们,冤吗?”

貊族男子警惕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楚凌道:“路过,行侠仗义。”

感情就是多管闲事啊!貊族男子忍不住想在心中骂天,只可惜形势逼人只得硬生生的憋住了。瞪着楚凌咬牙道:“你想怎么样?”楚凌偏着头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我不想怎么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想着,还是只能杀掉你们比较妥当。难不成你还能给我什么好处不成?”貊族男子道:“我…我可以给钱!”

“给钱?”楚凌挑眉。

男子道:“我们貊族有规矩可以用钱赎命,我拿钱买我的命,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也不是非要杀我们不可吧?”楚凌觉得很有趣,貊族人在中原待久了或许多多少少都会染上一些中原人的习性,当然也有可能他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确实无冤无仇,不过我要杀人灭口啊。”

貊族男子咬牙道:“我保证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也是路过的,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么?”楚凌沉吟着,似乎在考虑这样的条件是不是足够。那貊族男子一看有戏,连忙继续道:“这位女侠,我们…我们兄弟在这镇上快十年了,当真没有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们就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啊。您就算行侠仗义,也行不到咱们身上啊。”

楚凌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身后地上躺着的那一群天启人。在一个小镇上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会有这么多打手么?貊族男子又是一窒,有些勉强地道:“至少我们从来没有真的闹出过人命,我们是想要在这里扎根过日子的,把这里弄得名不聊生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而且…而且这里离沧云城那么近……”

这还是其次的,其实最重要的是,这种远离主城甚至偏离平坦大道的地方,貊族兵马根本顾及不到。平时仗着貊族人的身份稍微耀武扬威仗势欺人几分或许当地的百姓畏惧貊族人也就忍了。但若真的弄得太过分了,逼得百姓暴起,那就不是他们能够应付得了的了。

楚凌思索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行吧,你能拿出多少钱来赎你的命?”

貊族男子呆了呆,他显然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真的能同意他的说法。连忙道:“我身上…我身上有一千两银票。”

“……”一千两自然不算少,但是对楚凌来说却着实是不多。她都有些不习惯了人命竟然如此便宜了,毕竟百里轻鸿的命光是她自己就悬赏了黄金万两。但事实上,对于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一千两已经是很贵的价格了。有些人几两十几两就被买断了一生。

那貊族男子显然也觉得楚凌不满意,“女侠,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啊。要不…我让人回去取?”

楚凌淡淡笑道:“算了,一千两就一千两吧。我相信你说的…你们没有做过太丧尽天良的事情,这回捡回了一条命你最好将这个习惯保持下去。毕竟…如今这一带可不太平,谁知道明天这地方姓什么呢?另外,你说得对,沧云城离这里也确实很近。如果让我知道你今天说的话是骗我的……”

“你…你们是沧云城的人?”貊族男子有些惊骇地道。

楚凌但笑不语,貊族男子连忙掏出随身带着的银票送上,旁边的明萱一把扯过来看了看有些嫌弃地轻哼了一声问道:“夫人,真的要放过他们?”

楚凌笑道:“我只能保证我收了钱不会动手杀他们,至于你们…想动手还是可以的。”明萱愣了愣,有些迟疑地看向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这四五十人中其实一共也只有三个貊族人,剩下的全都是天启人。楚凌摆摆手不再理会她们,跟萧艨一起转身往帐篷前面的火堆走去了,将难题留给了明萱等人。

一直到天色微亮的时候一群姑娘方才有些无精打采地回头到了帐篷前,她们到底还是没能下得了杀手将人都给放了。楚凌也不在意,只是对众人笑了笑,挥挥手让她们去休息一会儿等天色大亮了再起身赶路。明萱走到楚凌身边蹭了过去坐下,难得有些期期艾艾地望着她。

楚凌挑眉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明萱皱眉道:“我们没有杀那些人……”

楚凌点点头道:“我也没杀啊。”

明萱有些苦恼地皱眉道:“他们是貊族人,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我们跟夫人出来是想要上阵杀敌的,这样将那些貊族人放跑了……”楚凌看着她道:“明萱,如果你想做一个女侠,那么那些杀人越货欺行霸市的恶人就是你的敌人。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士兵甚至是将领,那么战场上的敌军才是你的敌人。如果你是一名文臣,那么所有与你所代表的利益有冲突的人才是的敌人。刚才那些人在你眼里算是哪一种?”

明萱眨了眨眼睛,道:“他们是貊族人。”

楚凌道:“这世上有很多貊族人,你要把他们都杀光吗?他们欺压良民,若是论罪生死也不由我们评判。必要的时候或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比如说震慑或者别的什么也可以杀了他们。甚至今晚,如果你觉得他会成为你的敌人也可以杀了他们。但是如果你没有这么想或者下不了手,也不必自责。毕竟,你确实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恶贯满盈非杀不可。”

明萱好奇道:“夫人也不想杀他们么?”

楚凌道:“是没必要,昨天下午的事情那些人若是不想招惹我们自己就会处理好,不会再闹大的。但是如果将这些人都杀了…事情必然会被更上面的人注意到。我们一走了之没什么,但若是上面派了人来查此事,这附近的百姓……”

闻言,明萱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夫人是怕引来貊族人的注意连累附近的百姓么?”楚凌道:“我看那个貊族人不像是在撒谎,应该确实是想在这里过安稳日子的。而且,敢在沧云城旁边欺凌百姓的人到底不太多。那个女人敢攀附貊族人,可见对他们也不全然都是惧怕。你有心思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干掉那些战场上的貊族骑兵,早日让北地所有的百姓都不在受貊族人的欺压。若是不甘心就跟上去查看一番,等到坚定了杀心之后直接一剑杀了他,不必如此纠结。”

明萱应声道:“是,夫人!我明白了。”

坐在一边的云行月撑着额头饶有兴致地问道:“话说,那个女人出卖咱们的事儿,就这样算了?”

楚凌道:“看你们自己想怎么办。”言下之意,她是不管地。

明萱迟疑了片刻,方才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云行月有些惊讶,“哦?明萱姑娘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心慈手软了?杀人不忍心下手,连出卖你的人都不忍心找回场子了?”明萱对他翻了个白眼道:“找那种人的麻烦有什么意思?而且,就算我们不找她麻烦你以为刚刚那些人会放过她吗?我们可是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才将人放走的。等他们回去之后,肯定会迁怒那个女人的。要不是那个女人挑唆他们来找事,哪里会有今晚的事儿?”

云行月再三打量着明萱,好一会儿方才赞叹,“两三年不见,明萱姑娘果然是长进了不少啊。”

明萱轻哼一声,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对于昨天下午的事情明萱心里还是感到有些憋屈。她们明明是为了救人,怎么就落得这么个结果?

楚凌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叮嘱道:“去休息一会儿,天亮之后就立刻启程,我们要尽快赶回临江城。”

“是,夫人。”

472、狼顾之相

之后果然一路上平安无事,一行人回到临江城的时候却是让驻守在临江城的众人惊喜不已。如今余泛舟带着神佑军还在跟塔克勤纠缠着,桓毓和晚风又回了平京,临江城倒是只剩下赵伯安坐镇了。赵伯安虽然出身名门,品级也不低但是带着这么一群兵马驻守在临江城心中却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别的不说,这临江城的兵马构成就实在是复杂的一言难尽了。有天启禁军,有神佑军,有少部分靖北军其中还有一部分归降的南军以及天启水军和水龙王麾下的人。这样复杂的情况一旦貊族人来反攻,战斗力到底怎么样暂且不说,赵伯安怀疑到底会不会自己人先打起来。

虽然他是很想领兵出征建功立业,但是也不能一上来就这么考验他的能力吧?

“公主!”看到楚凌,赵伯安显得格外激动,引得跟在楚凌身边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对他投去了怀疑戒备的目光。赵伯安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住了口收回了激动的表情。

“阿凌姐姐!”

“笙笙!”

两声清脆的女声跟着响起,肖嫣儿和雅朵也欢快地迎了上来。楚凌有些惊讶地挑眉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雅朵笑道:“笙笙不想看到我么?”楚凌摇头笑道:“自然不是,如今外面乱的很,到处走很危险。”

雅朵笑道:“我知道,所以呀我不就是来投靠笙笙了么?”

肖嫣儿也欢喜地挽上了楚凌的胳膊,道:“阿凌姐姐自己到处跑,把握丢在这里还问人家为什么会在这里?”楚凌无奈地连连认错,肖嫣儿这才满意了。目光扫过跟在楚凌身边的一群人,肖嫣儿有些惊讶地道:“明萱?还有…怎么都是姑娘啊,阿凌姐姐你从哪儿拐来这么多漂亮姑娘的?”

楚凌没好气地道:“什么叫拐?以后她们也要跟着我们一起了。赵将军,劳烦先找个人让大家安置下来。”赵伯安连忙称是,一边请众人入城休息。

一众姑娘们一路原来都有些疲惫,便跟着赵伯安派来的人去休息了,只留下明萱和他们一起进了将军府的大厅。肖嫣儿和雅朵也跟着去帮忙安置那些姑娘,大厅里倒是只有赵伯安和楚凌等人,顿时安静了许多。

众人落座喝了口茶,楚凌方才道:“这些日子辛苦赵将军了,只有赵将军一人在此么?”赵伯安点头道:“虽说润州水军已经被打散了,但灵苍江毕竟是通的,这些日子吕将军一直都带人驻扎在江边以防万一。”

楚凌道:“辛苦两位了。”赵伯安摇头道:“哪里比得上公主,沧云城的事情末将也听说了一些,幸亏公主和晏城主拦下了拓跋胤,否则沧云城一旦被破与我们只怕也是个天大的麻烦。”如果沧云城被貊族人给攻下了,下一步地目标自然就是刚刚击败了貊族驻军夺取了临江城的他们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却不得不说沧云城的存在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其实是个天然的巨大靠山。因为楚凌和君无欢的关系,这个靠山不仅大而且十分得稳。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能守住沧云城,又岂是两人之功?只可惜…谢老将军、谢老将军一生为天启征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将貊族人逐出中原的那一眼了。”闻言,赵伯安也沉默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自然都是认识谢廷泽的。不过算起来他跟谢老将军已经足足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当年他们都还是不懂事的少年如仰望英雄一般仰望着谢老将军。如今二十年转眼即过,曾经的英雄却已经归于黄土。

“公主尽管放心,终有一日我等定能摘下百里轻鸿的项上人头,以慰谢老将军的在天之灵!”赵伯安沉声道。

楚凌微微点头,笑了笑道:“先不说这个,这些日子临江城如何了?”

赵伯安连忙道:“谨遵公主的吩咐,这些日子末将等人已经将润州水军和归降的南军同意排查过一遍,没有劣迹愿意归顺的重新打散编入了天启禁军和水军之中。不愿意归顺的全部充入了劳役。劣性严重,罪大恶极者斩杀示众,余者皆为苦役。如此,禁军和水军一共大约补充了五六千人,虽然还不足以填补之前大战的损失,倒也稍微能弥补一二。”

楚凌点了点头道:“那些人可还安分?”

赵伯安点头道:“公主尽管放心,末将令下面的人仔细盘查过。一般的底层将士多半都是愿意归顺,他们在北晋待遇也并不好,就算平时有什么也轮不到他们。中上层的将士犹豫不决的人倒是颇多,而且这些人不少手里都是血债累累,能用着不过一二。”楚凌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淡淡道:“如此便好,各军相处可还和睦?”

闻言,赵伯安的表情却是有些无奈了。之前打仗的时候还好,大家都知道要通力合作,但是打完仗之后特别是公主离开之后麻烦就渐渐地开始出现了。主要矛盾还是在天启禁军和神佑军和靖北军中。

如今禁军人最多,神佑军战力最强,靖北军却是最早跟着公主的。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神佑公主和凌小将军是同一个人,但是底下的士兵并不知道啊。最开始只是一些小的摩擦,到了后来甚至发展为打群架了。赵伯安本是禁军的将军,如今却要同时统领神佑军和靖北军。于是如今临江城的情况就是,禁军和神佑军互相看不顺眼,禁军和神佑军一起看不起靖北军,神佑军和靖北军一起敌视禁军。或者靖北军和禁军一起看不上神佑军都是一群富贵公子少爷兵。

如此这般,还有灵苍江边的水军等着看笑话,所幸吕将军将水军管束的十分规矩并没有参与这一场混战。才短短不到一个多月时间,赵伯安就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了十岁,头都有从前的两个大了。

只看赵伯安的表情,楚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忍着笑意道:“辛苦赵将军了。”赵伯安也跟她客气不起来了,叹气道:“公主回来了就好。”公主殿下回来了,这些破事儿就不用他头痛了。他只要管好自己的禁军就行了。

楚凌道:“这事儿我会处理的,赵将军不用担心。平京可有什么消息?”

赵伯安神色微整,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听得认真的明萱。楚凌示意他不用在意,赵伯安这才低声道:“两天前,平京来了枢密院的文书,加盖了枢密院大印的。”楚凌微微挑眉道:“说了什么?”

赵伯安道:“说是请公主即刻撤兵回平京,末将以公主不在军中为由拒绝了。但是,传信的人目前还在城中等着,说是要等到公主回来。”

楚凌微微挑眉,看向萧艨一边问道:“枢密院的文书?不是圣旨?”

赵伯安摇头道:“不是圣旨,不过对方的态度十分强硬,说是如果公主和禁军不尊从枢密院的命令,很快陛下也会颁下诏书问罪于公主。枢密院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顾念陛下和公主的父女之情。”

闻言,萧艨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等到赵伯安说完方才皱眉道:“枢密院虽然执掌虎符,但若要调兵遣将也需陛下允许。公主手中本就握有枢密院的令符,如今一纸文书就要公主撤兵未免太过儿戏了。”虽然那个陛下允许到底有几分是陛下自己的意思尚且不知,但即便是走过场这个过场也是要走的。若是不走这个过场,枢密院这样的行为便是逾越。朱大人是个老狐狸,即便是他真的改变了主意,也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楚凌轻叩了几下桌面,问道:“来传信的人是谁?”

赵伯安道:“枢密副承旨孔骁。”

楚凌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萧艨借口道:“公主可能不了解这个人,这人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不过孔家早已经落魄了。这人虽然算是朱大人的门生,但是并不得朱大人的喜爱。这些年在枢密院混着日子没什么出挑的。”

楚凌微微挑眉道:“没什么出挑的人,能让萧将军记在心上?”赵伯安也有些惊讶,别说是公主了就是他也不知道这么一个人。派回平京查探消息的人来没有回来,因此他对这人的了解也并不多。

萧艨沉声道:“我之所以会知道此人倒是跟这人本身关系不大,而是…这个孔骁的夫人是南康郡王的庶女,早几年陛下派我查过南康郡王因此才知道一些。”

楚凌微微挑眉,“南康郡王…楚甤?”天启皇室的人太少了,存在感也太弱了也就不怪楚凌不熟悉了。如今天启皇室除了一个博宁郡王以外,仅剩的几个都是早年封地本身就在南边才逃过一劫的。即便是如此,所有人加起来只怕也比不上一些枝叶繁茂的大家族多。

而且这些皇室宗亲其实跟永嘉帝的血缘关系已经有些远了,平时都待在自己的封地里寸步不能离开,就是偶尔逢年过节才会入京朝拜觐见。这位南康郡王据说身体也不太好永嘉帝免了他的朝贺,每次都是让其子代为觐见的,楚凌回到天启三年多一次都没有见过。

萧艨点了点头道:“当年刚刚南迁的时候,南边的宗亲们有些不太顺服。陛下也不太放心,因此让人查了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启皇室的强悍基因都被楚烈给占了,宗室里有野心的有,但有能力的几乎没有。永嘉帝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还带着几十万大军南下的,打不过貊族人震慑这些被圈养在封地的藩王却还是足够的。于是也没有闹腾多久就渐渐安静了下来,永嘉帝也就没有怎么在意了。

“这个赵甤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艨沉吟了片刻,道:“狼顾之相。”

楚凌微微挑眉,“哦?”

萧艨垂眸道:“这人很是谨慎小心,他是最早对陛下顺服的人,而且外传身体也不好三天两头生病。但是……”萧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楚凌道:“父皇不相信你的话?”萧艨点了下头,倒也不甚在意。毕竟那时候他还年轻,而南康郡王又确实做得滴水不漏陛下不相信也是正常的。甚至他自己有时候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毕竟这么多年南康郡王可是一直都安安分分的。

云行月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道:“我说两位,现在说的是枢密院的文书,你们扯那个什么南康郡王干什么?”

楚凌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刚好说起了多说两句罢了。那个…孔骁在哪儿,我见见他再说吧。”

赵伯安点头道:“公主刚刚回来,不如先休息一番再让他来觐见不迟?”

楚凌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也好。”

从大厅里出来,楚凌一路漫步往后院走去,眉头却越发的深锁起来。云行月跟在她身边,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这是在想什么呢?”

楚凌问道:“桓毓有没有传信过来?”

云行月一怔,道:“好像没有吧?是不是送到沧云城去了?”

楚凌摇头道:“不会,桓毓做事仔细,如果不能确定我们的位置,有什么事情应该会沧云城和临江城甚至是余泛舟那里都各送一份。”云行月道:“既然没有,那不表示没什么事么?”

楚凌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枢密院让我撤兵还算没什么事?虽然没有父皇的圣旨,但是枢密院敢直接越过父皇传令给我们,至少证明如今平京的局势父皇和舅舅他们只怕已经控制不住了。所以,枢密院的人也不担心父皇事后问罪。”

云行月翻了个白眼,有些头痛地道:“公主殿下,说真的,您那位父皇实在是有些……”太过懦弱了一些,一个皇帝被朝臣逼得几十年一事无成也算是人才了。当然,永嘉帝本身也不是个胸怀大志的皇帝也是原因之一。

楚凌摇头笑道:“天启朝堂盘根错节,换了谁都讨不了好。当年楚烈够强势吧?结果如何?”如果不是有人在后面给楚烈捅刀子,楚烈未必会兵败的那么快。这真的是永嘉帝一个被楚烈架空了十多年没有半分实权的皇帝能够做到的么?永嘉帝正是明白了这些人到底能爆发出怎样可怕的力量,所以在面对朝臣的时候才难免变得软弱。

这些世家文臣,一个个表面上说着忠君爱国,但真的触犯了他们的利益的时候,他们是真的不介意换一个皇帝的。

“那怎么办?”云行月皱眉问道。

楚凌道:“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指望他们啊,能从枢密院撬走赵伯安和吕将军,就已经是赚了。反正我是没打算把这些兵马还给他们。”赵伯安和吕将军都是她经过精挑细选的,确定了不会被那些文官掣肘,也是真心想要建功立业收复北地的人。既然从朱大人手里将人带出来了,她就没打算还回去。至于枢密院的文书,别说是枢密院就算真的圣旨到了跟前,她也不打算理会。

“将来呢?你早晚要面对他们。除非你打算叛国。”云行月皱眉道。

楚凌侧首看了看他笑道:“没想到云公子竟然还如此深谋远虑啊。将来等我羽翼丰满了,他们要是再惹我我就带兵回去将他们全部给灭了。要么…你问问君无欢有没有兴趣当个皇帝玩玩呗。”

云行月无语,“你当皇帝是什么?还玩玩?另外,我劝你别这么玩儿,君无欢对这个没兴趣,他的身体大概也不会允许他感兴趣。君无欢最好的结局就是我爹能找到治他的法子,三五年之内干掉貊族人然后赶紧找个地方休养。说不定有机会活到七老八十。”

想起君无欢的身体楚凌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世道真奇怪,健健康康的人醉生梦死得过且过,却偏要身体不好命都不能捏在自己手里的人承担责任。”

云行月嗤笑一声,“这不是自找的么?谁也没逼他啊。”君无欢要是自己不想那么多,躲在深山老林修身养性谁还能硬拉着他趟这淌浑水不成?所以说,云公子一点儿也不同情君某人。

楚凌愣了愣,良久也忍不住苦笑道:“可不是么,都是自找的。”无论是君无欢还是她,不都是自己往自己身上揽了这么多事儿么?若真想做个世外闲人,又哪里会做不到呢?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473、出事了!

一大早孔骁就接到了神佑公主召见的消息,但是他并没有立刻急着前去觐见公主。而是慢条斯理的用过了早膳,慢悠悠地打理了过了易容甚至还有心情写了两篇字方才带着人前往将军府的大厅觐见公主。

他到了之后直接就被人引了进去,不过大厅里的人却不少,神佑公主正坐在主位上跟坐在她下首的萧艨和赵伯安说话。似乎是在讨论军中的一些事情,孔骁轻咳了一声道:“臣枢密院副承旨孔骁,见过公主。”正在说话的众人顿时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孔骁。孔骁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因为这些人的目光仿佛是在说他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一般。

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便落到了原本她手中正在翻看的册子上道:“孔大人略等一会儿。”便继续与萧艨和赵伯安说起了方才的话题。

“这事儿就交给萧将军了,有什么问题吗?”楚凌合上册子问道。萧艨起身拱手道:“末将领命。”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赵将军,吕将军那里还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你跟吕将军说,等过两天本宫得空了会亲自去军中见他。”赵伯安笑道:“公主尽管放心,公主刚刚回来必然是事务缠身,吕将军不会计较这些点事情的。更何况,水军大营离临江城又不远,真有什么事他自己走一趟也就是了。”

楚凌笑道:“毕竟还是我失礼,将这么一摊子事丢下就跑了,劳累吕将军了。”

“公主……”赵伯安的话还没说话,旁边就突兀地响起了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公主!”

赵伯安一愣,扭头看向站在一边怒气腾腾地孔骁皱起了眉头。楚凌也是微微蹙眉,就连刚收好东西起身准备告退的萧艨都停住了动作重新坐了回去。

楚凌蹙眉道:“孔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孔骁怒道:“本官还想问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呢,公主故意将下官晾在这里,是对枢密院有什么不满么?”孔骁自觉知道楚凌为什么晾着他,不就是他觐见的时候来迟了一些么?

虽然他确实是故意地,但是当神佑公主真的完全无视他的时候,他的心情依然相当不好。按说孔骁这些年在枢密院一直都是存在感稀缺的状态,不该这么容易动怒。但这一次却不同,他自觉自己多年来从未有过如此风光得意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万分重视得意的一面却完全没有人在意。这种痛苦和愤怒,简直比在枢密院默默无闻十几年还要难受。

楚凌微微挑眉,仿佛孔骁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赵伯安和萧艨对视了一眼也双双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神色。这个孔骁莫不是失心疯了吧?虽然神佑公主平时看着十分的温婉有礼,但是谁都知道一个道理千万别再神佑公主面前跟她比谁的气焰更高。因为她若是愿意的话,永远都能比你的气焰更胜三分。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孔骁,好一会儿方才慢悠悠地道:“枢密院副承旨…是个几品官儿?”

萧艨垂眸,恭敬地道:“回公主,正六品。”孔骁顿时睁大了眼睛,满脸通红地瞪着楚凌。

楚凌笑道:“正六品啊?本宫还以为你正一品呢?本宫正在跟人议事,让你等一会儿还委屈你了不成?就算是朱大人也不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嚣张,你……是觉得本宫不会杀人么?”

这话是真的,即便是朝堂上手握实权的重臣,哪怕再不满意楚凌明面上却也还是要谨守君臣之礼的。哪怕楚凌要他们在一边等着,他们也会等着,大不了转过身再背地里找她麻烦造她谣罢了。跟孔骁这样蠢得如此直白的人,还真不多见。枢密院到底是怎么放心放他出来传信的?

楚凌虽然面上带笑,但是眼眸中却没有什么笑意。当她最后一句话出口的时候一股沉重的压力更是铺天盖地地朝着孔骁压了过去。孔骁只觉得呼吸一窒,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往后退了两步甚至隐隐有些腿软的感觉。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青年男子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侧首继续对赵伯安道:“萧将军和赵将军先忙去吧,顿时…萧将军去军中的时候劳烦让云行月回来一趟。”萧艨和赵伯安也多说什么,双双点头起身告辞出去了。

等到两人出去,大厅里就只剩下楚凌和孔骁了。孔骁有些戒备地看了一眼楚凌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门口,他带来的人都被挡在了门外不能进来。楚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才笑道:“不用看来,孔大人有什么事情就跟本宫直说吧。毕竟…本宫是很忙的。”孔骁沉声道:“枢密院的文书之前已经交给赵将军了,不知道公主阅览了没有?”

楚凌点点头道:“看了。”

孔骁盯着楚凌问道:“那不知道公主打算何时启程回平京?”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回平京了?”孔骁一愣,顿时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楚凌有些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什么意思?本宫要不要回平京什么时候轮到枢密院管了?”孔骁轻哼一声道:“公主回不回平京自然轮不到枢密院管,但是公主调动的禁军和水军总能轮到枢密院管?”楚凌嫣然一笑,盯着他轻声道:“本宫偏不回,你能如何?”

“你!”孔骁怒瞪着楚凌,却有些徒然地发现他确实不能如何。来之前他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有枢密院的命令神佑公主看到文书自然是要遵命行事的。毕竟多少战场上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不也是要受制于枢密院?却忘记了,这位神佑公主在平京的时候就以不守规矩不讲道理著称。忍了再三,孔骁还是道:“公主这是想要叛国么?”

楚凌嗤笑一声,道:“叛国?好大的一顶帽子啊,正是吓死本宫了。你说本宫叛国本宫还想要说你孔大人假传军令呢。”孔骁睁大了眼睛道:“本官的文书是出自枢密院的,公主需要污蔑本官。”楚凌摆摆手道:“谁说不是了,但是……枢密院已经有本事越过父皇直接下令了么?父皇的印玺在哪里?退一万步说,你枢密院权势大过天,枢密院枢密使的印玺在哪里!”

孔骁脸色有些阴沉,楚凌取出那封文书朝着孔骁挥了挥笑道:“一个副枢密使的印鉴就敢命令本宫撤兵,是谁给你们的脸?”

孔骁咬牙不语。

楚凌靠回椅子里,沉声道:“说罢,平京…或者说枢密院出了什么事,朱大人怎么了?”

孔骁道:“本官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公主不遵从枢密院的命令,这件事……公主最好自己回去与朝堂百官解释!”说完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蓦地停住了脚步。因为他跟前两把明晃晃的刀交叉挡住了他的去路。站在门口的两个黑衣守卫目不斜视,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但是两把刀却结结实实地拦住了他的去路。身后传来楚凌清越的笑声,“本宫有说过你可以走了么?”

孔骁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回过头来怒视着楚凌道:“公主到底想要什么?难不成你还敢谋害朝臣不成?”

楚凌一手撑着下巴靠在椅子里,内伤没有完全康复她总是有些容易犯懒的,“别的臣子本宫是不敢,但是假传枢密院文书的臣子,杀了也没什么吧?”

“你!”

楚凌斜了他一眼,悠然道:“孔大人你最好过来,跟本宫好好讲一讲平京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然……”银光一闪,控窑只觉得一道劲风朝着自己直扑而来,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头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本束发的发冠砰然落地,束好了头发衣冠楚楚地模样也顿时变成了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

楚凌轻抚着手中流月刀,刀身银光熠熠光可鉴人。

“说,还是不说?”楚凌笑道:“看来孔大人在枢密院的人缘不怎么样啊?这种必死无疑的差事,竟然会轮到你身上。真是辛苦了……”

“你…你敢……”孔骁惊恐地道:“就算你是公主,杀害朝堂官员也难逃罪责!”

楚凌轻啧了一声,“怎么这么啰嗦?”身形一闪,孔骁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冰冷的刀锋已经贴到了他的脖子上,楚凌目光冰冷地与他对视,“我再问一遍,说…还是不说?”

孔骁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楚凌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只见孔骁眼睛一翻整个人都往地上倒去。

“……”

“哟,这是怎么了?”云行月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躺倒在地上的孔骁挑眉问道。楚凌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云行月翻个白眼道:“刚走到大门口就碰到萧艨了,公主殿下召见还敢不赶快来?这人怎么回事?”楚凌轻哼一声,转身往主位上走去,“吓晕了,把他弄醒我还有话要问他。”

云行月摸着下巴打量了孔骁片刻,连俯身都免了抬脚在他身上某个穴道上轻轻一踢,孔骁闷哼一声片刻后便慢慢睁开了眼睛。孔骁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云行月那张笑意盎然的俊脸,不由得愣了愣。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云行月已经一把抓起他将他扔回了大厅中央,“公主殿下有话要问你,发什么呆呢?”

孔骁被扔回大厅中央,对上楚凌眼神冷淡的面容不由自主的去看她的手。见她手中并没有那把刀才暗暗松了口气。楚凌轻笑一声,道:“孔大人,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保证这回我绝对不会再吓你了。”旁边云行月接口道:“这回她会直接剁了你。”孔骁惊惧地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来之前满腹的得意顿时消弭于无形。

孔骁定了定神,颇有些识时务地道:“没…没什么,朱大人身体不是,这几日枢密院是由副使执掌的。”

楚凌微微眯眼道:“就算朱大人身体不适,枢密院副使就敢越过父皇传令让本宫撤兵?”

孔骁道:“朝堂上大多数官员都不同意对北晋用兵,陛下…陛下的态度也已经软和了许多。只是…陛下迟迟不肯下旨,各位大人觉得陛下是想要拖延时间,所以才…所以才想要……陛下宽厚,事后想必也不会责备的。”楚凌扬眉道:“只是这样?”孔骁点点头道:“就是这样。”

“上官丞相是什么看法?”楚凌问道。

孔骁道:“上官大人…上官大人自然也是同意众臣的意见的。”

“那么,襄国公又是什么态度?”楚凌继续道,孔骁迟疑了一下,“襄国公…襄国公是有些不满,不过他毕竟势单力薄,并不能改变什么。”

楚凌点点头,含笑看着孔骁,“孔大人,本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公主…公主请问。”

楚凌笑道:“本宫已经有将近十天没有收到舅舅的家书了,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公…公主,下官不知。”孔骁额头上不由得沁出了汗水,“或许…或许是国公没什么可说的,也或许是、公主刚从沧云城回来,信使送到沧云城去与公主正好走岔了路?”楚凌笑道:“这个解释很不错。”

孔骁摸了摸汗珠,“下官不敢。”

楚凌冷笑一声,孔骁直觉不好猛然抬头去只觉得脖子一痛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眼前一黑再次倒了下去。

看着地上的孔骁,云行月微微皱眉侧首看向楚凌,“公主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平京出什么事了?”楚凌神色有些凝重,微微蹙眉道:“不好说…如今平京的局势不容乐观,但无论是舅舅还是桓毓都没有派人传消息过来,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云行月眼眸一凝,“你是说,他们可能出事了?平京皇城里,襄国公那样的身份,还有桓毓能出什么事?”

楚凌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总觉得不太放心。”

云行月道:“赵伯安之前已经派人回京去了,就算桓毓他们没有消息赵伯安的人想必也会很快传消息回来才是,先不要着急。”楚凌沉吟了片刻,沉声道:“传令下去,立刻将黄靖轩和赵季麟等人都召回来。还有…还有黎澹也一起!另外,平京那边再派咱们的人回去一趟!”

云行月一怔,“有必要么?”黎澹一心向往军中,黄靖轩几个如今也在润州混得如鱼得水,现在召回来不是前功尽弃了?

楚凌道:“未雨绸缪吧。”

“好吧。”

不管平京的情况如何,临江城的事情确实刻不容缓地。楚凌一回到临江城就忙起了军中整合的事情,如今楚凌的身份无论在天启还是北晋都已经不是秘密了,临江城自然也没有必要掖着藏着。

当靖北军的将士知道自家小将军竟然是天启公主时,以及当神佑军将士知道自家公主竟然是靖北军小将军的时候,双方的表情都很好看。禁军很快也发现自己不能光顾着看热闹了,因为靖北军和神佑军都是公主殿下亲生的,那他们毫无疑问就是养的,这怎么能行?

矛盾依然还是存在,但是多少还是有了一点大家都是自己人的意思。

赵伯安和吕将军商议之后,直接请求公主改换旗帜不再以天启禁军为旗号。不过赵伯安的选择却是加入靖北军而不是神佑军。赵伯安很清楚,楚凌既然没有将靖北军和神佑军合并,那么两军必然是有不同的。而比起奉行精兵策略的神佑军,靖北军显然与他们更合适一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不能将貊族人逐出中原他们这些人都不能再返回南边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融入北地的兵马之中。

楚凌思索了一番之后,同意了赵伯安的请求,同时表示神佑军作为永嘉帝赐给公主的亲兵会一直保持在三万人不会再扩张。因为之前的大战,神佑军现在的兵马尚且不足三万,空虚的名额将会从靖北军中择优挑选充填。如此一来,临江城驻军也更加忙碌起来,一时间倒也没空打架胡闹了。

这些消息自然也都传遍了整个润州甚至是信州,因此整个靖北军的士气也高昂起来。毕竟对于寻常士兵来说他们并不懂得多少大道理,但是从原本一群山贼和普通百姓组织起来的兵马变成了堂堂公主殿下的麾下兵马,自然让他们觉得自己更加的名正言顺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公主殿下在那些朝堂官员的眼中都还算是离经叛道呢,又哪里来的名正言顺?

就在孔骁被楚凌丢到将军府后院里发霉的第三天深夜,一个从对岸匆忙而来的人打破了临江城的一派祥和和忙碌。

深夜,楚凌被人从睡梦中唤醒。门外的人急切地道:“公主,平京来人了。”

楚凌立刻起身穿上衣服出了门,就看到一个披着风衣被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的人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公主,出事了!”

楚凌一把扶住那有些娇小的身影,抬手取下了她头上的帷帽,“霓裳?”

474、惊变!(一更)

来人正是好些日子不见的玉霓裳,只是此时的玉霓裳却已经没有了从前玉家大小姐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惊慌不安。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将自己紧紧地裹住,在夜色中如果没有灯火的话几乎看不见她的存在。再看看玉霓裳的面容,也满是风霜和疲惫,一双水眸更是红通通的,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休息了。

楚凌道:“别怕,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玉霓裳抓着楚凌的手,焦急地声音带着几分哭意,“公主,平京出事了。我六哥还有晚风姐姐他们都被人抓起来了。”

“什么?!”楚凌即便是最好了心理准备却也还是忍不住一惊,拉着玉霓裳进了房间,“进去说。”

进了房间,玉霓裳捧着一杯折腾腾的茶水喝了一口,暖暖的茶水下肚让她原本浑身冰凉的感觉去了很多,神色也稍微镇定了几分。楚凌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一路上来临江城玉霓裳都一直绷着精神不敢哭也不敢多想,这会儿终于见到了楚凌一下子放下心来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公主…我六哥、我六哥他们……”

楚凌轻拍着她的背心,问道:“桓毓怎么样了?”

玉霓裳定了定神,道:“六哥,还有晚风姐姐,被人抓走了。还有我们玉家和襄国公府也被人围住了。我…我、玉家被围之前,祖母悄悄派人将我送出了家门。然后我看到…京城好多人家都被围住了。上官大人家还有朱大人家还有黎大人家好多……我找不到六哥,就只好赶紧来临江城找你了。”

楚凌点点头道:“你做得对。一路上有没有人追你?”

玉霓裳惊惧地抖了抖道:“整个平京都被人围住了,就连平京周围的人都不能往外面走。好多兵马…我、我去找了邵归远,邵归远带我去找了惠和郡主。那些人好像对惠和郡主挺客气的,是惠和郡主想办法送我出城的。之后我一直避开了大路,到了江边才找到晚风姐姐的人,他们送我过来的。”说到此处,玉霓裳不由得又抽噎了几声。只看她往日里圆润娇俏的脸蛋如今消瘦的模样就知道她这些日子只怕受了不受苦。

楚凌将她拦在怀中拍了拍,方才轻声道:“你说是惠和郡主帮你出城的?”楚凌对这位惠和郡主并不太熟悉,不过永嘉帝对惠和郡主也算厚待,这位郡主虽然传说脾气不太好,不过楚凌跟她倒也没什么矛盾。

玉霓裳点点头道:“惠和郡主跟我说…平京已经被南康郡王控制了,南康郡王想要拉拢博宁郡王,但是博宁郡王不肯,如果公主回去晚了,博宁郡王和陛下只怕是……凶多吉少。”

楚凌心中微沉,皱眉道:“父皇…也落到了南康郡王手里?他哪来这么大本事?”不是楚凌怀疑惠和郡主和玉霓裳的话,而是这确实是太奇怪了。桓毓和晚风栽了也就罢了,襄国公和上官成义那样的老狐狸也栽了?而且…能够百分百确保消息不外泄,这需要多大的实力……说得不客气一点,楚凌现在都做不到让临江城的消息完全不泄露出去。但是他们在玉霓裳到来之前就真的没有收到任何京城生变的消息。

玉霓裳咬着唇角摇了摇头,有些愧疚的道:“我…我不知道…”

楚凌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没事,这不怪你。”

玉霓裳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公主!貊族人!六哥他们在出事的前一天被一群貊族人刺杀过。刺客死了几个,六哥查过了说是貊族人。”楚凌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只想着南康郡王的事情她倒是忘了,如今貊族的使者还在平京,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使者,是北晋丞相!如果北晋人和南康郡王勾结……

楚凌闭了闭眼睛,平息了一下心中纷乱的思绪。确定了玉霓裳没有别的什么要说了,等她吃了点东西去睡了这才跟着起身出门。

云行月等人早已经等在了书房里,看到楚凌进来立刻都站了起来,“公主。”

楚凌扫了一眼众人,萧艨,赵伯安,云行月,还有被急招回来的黄靖轩黎澹等人。其实他们也不必玉霓裳早回来多久,这会儿脸上都还有一些疲惫的神色。不过看到楚凌进来却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神色有些肃然。

黎澹蹙眉道:“公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南康郡王谋逆,是目前唯一知道的消息。”

黎澹道:“南康郡王?他一个人?”黎澹的意思很明白,他根本不相信南康郡王自己有本事谋逆。不过黎澹倒是反应很快,“北晋?北晋丞相阿忽鲁现在在平京。”楚凌点了点头,黄靖轩顿时跳了起来,“那…那平京怎么办?公主,我们……”

“靖轩!”赵季麟道:“稍安勿躁。”

上官允儒的脸色更加难看,迟疑了一下方才问道:“公主,我父亲……”楚凌道:“上官大人毕竟是天启丞相,应该不会有事的。”虽然这么说,上官允儒心中多少还有不放心。只是他也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也只得默默忍住了。冯思北皱眉道:“陛下怎么样了?”他的父亲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如果陛下出事了的话他爹大概也不会好了。

楚凌沉声道高:“现在平京与外面的联系全部都断了,我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样了。”

黎澹蹙眉道:“不管是南康郡王还是北晋人,想要一直拦截消息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必用不了多久还是会有消息传来的,但是我们……”黎澹有些迟疑地看向楚凌,他们真的要在这里等着平京的消息传来么?平京距离临江城不算远但是也绝对不近,等消息传来平京到底是个什么局面已经没人能预料了。

楚凌沉声道:“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等着,我们回平京。”

“公主三思!”最先反对的竟然是赵伯安。楚凌侧首看向赵伯安,示意他说原因。赵伯安皱眉道:“公主,如果平京已经完全被南康郡王控制,公主现在回去与自投罗网何异?”

楚凌撑着额头思索了片刻,方才淡笑道:“赵将军,你太高看那些人了。”

赵伯安不解,“公主何意?”

楚凌轻哼一声道:“控制整个平京,需要多少兵马。这几年冯将军一直在整顿驻守京畿的禁军,应当还不至于直接就全体倒戈了吧?若是如此……我倒是真的怀疑冯将军这个殿前司都指挥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至于别的兵马,南康郡王能有多少亲兵?就算他拉拢了南康郡全部地禁军最多也不到两万。再加上他私底下豢养兵马……能有多少人?何至于轻而易举就让他控制了平京?”

“公主的意思是?”赵伯安皱眉道。

黎澹道:“公主的意思是,狭天子以令朝堂,南康郡王直接控制了陛下。”黎澹说罢,又看向楚凌似在确定自己的猜测。

楚凌点点头道:“大规模的起兵谋逆,他恐怕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实力。但是如果是以父皇的意思行事……最近朝堂上那些文官跟父皇也闹得不太愉快,未必不会有人倒戈向南康郡王。”

赵伯安皱眉道:“若是如此,倒也有可能。公主回去打算怎么做?”

楚凌微微勾唇道:“自然是,勤王、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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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亲们,今天回家有点晚,第一更比较少,晚点会再补一更

475、回京(二更)

说要回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眼下楚凌自己就很忙。临江城的事情、与塔克勤的战事,还有信州的事情,哪一样都不能直接丢下不管。

楚凌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决定,润州城那里有余泛舟和葛丹枫在,暂时不用担心。临江城只好继续托付给了赵伯安和吕将军。信州有郑洛坐镇暂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楚凌并不打算多带兵马,只带三千神佑军萧艨和黄靖轩黎澹上官允儒冯思北四人回平京,赵季麟被留下来协助赵伯安处理临江城事宜。

纵然是如此,楚凌依然是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将一封信递给了云行月。

云行月接过来有些不解地道“这是什么给我做什么”

楚凌道“劳烦云公子,走一趟沧云城交给君无欢。”

云行月道“那怎么行我得跟你回平京啊。”楚凌翻了个白眼道“我会带着嫣儿一起去的。”云行月气结,“你嫌弃本公子”

楚凌有些头疼地道“别闹了,平京多得是御医。就算真有什么事纵然他们不如你云公子,总还能顶一阵子。这封信很重要,你亲自送,越快越好。”

云行月有些不解,“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这么重要还要本公子亲自送信”

楚凌冷笑一声,“拓跋梁给我找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若是不回敬他一二他还以为本公主没有脾气呢”云行月道“能说得明白一点么”楚凌道“你不用那么明白,你只需要知道入冬了天气凉了,拓跋梁也该凉了。”

“”

拍拍云行月地肩膀,郑重其事地道“劳烦了,信在人在,信失人亡。”

云行月无语地望着快步留情的楚凌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叫住她,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这都叫什么事啊。”

跟在楚凌身后的明萱路过云行月身边,仰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信在人在,信失人亡哦,云公子。”

“”

楚凌并没有带着大部队一起返回平京,三千神佑军也是等到天黑之后方才趁夜渡江的。而楚凌和萧艨却带着几个年轻一大早就从江边的僻静处过了江,登岸之后立刻上了晚风的人准备的快马一路马不停蹄地朝着平京的方向奔去。

黎澹和楚凌的推测并没有错,南康郡王没有那么大的实力起兵造反。而且,天启的传统起兵造反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前途,基本上也没有多少人肯追随。读书人都要脸的,追随一个起兵谋逆的皇帝还是一个继位原因成谜的皇帝,还是有点差别的。而且,起兵谋逆风险太高。要知道,上一次想要搞事的人才刚凉了不过三四年的时间。

所以一路回去她们并没有遇到那种重兵封锁所有道理都不能走的情况。但是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许多地方都有人盯着,特别是对于沿江各处防守十分森严,是为了防着谁不言而喻。

一行人避开了官道一路上快马加鞭,不过两三日就进入了神佑公主的封地,距离京城便也不远了。

“叩见公主”

隐藏在山中的别院中,几个衣着各异的男女跪倒在地齐声叩见。

楚凌微微皱眉,沉声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平京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本宫迟迟没有收到消息”

为首的男子羞愧地道“请公主降罪,属下无能竟让商行中混进了貊族人的细作。”楚凌并没有急着发作,“损失有多少”

男子低声道“发现的还算及时折损了几十名兄弟,不过各处的探子多数都被发现了,只得匆忙撤离,以至于”以至于平京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另外,那些逆贼中有不少貊族高手,我们的人也因此损伤不少。桓毓公子和晚风姑娘身陷险境,这几日我等竭力想要营救,可惜都无功而返。”

楚凌道“这么说,南康郡王和北晋人的实力当真不弱啊。宫里有什么消息”

一个中年女子抬头道“启禀公主,宫门已经被封锁了,不过也还是有些消息传出来。听说陛下病重,冯铮将军下落不明。”坐在一边的冯思北闻言顿时紧张起来,旁边上官允儒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冯思北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萧艨道“如今京城的局势到底是怎么样”

为首的男子道“十多日前陛下突然病重,同时南康郡王现身京城。之后宫中就传来消息陛下将朝政托付于南康郡王。之后南康郡王拜访了博宁王府,上官大人以及朱大人,第二天早朝博宁郡王质要求觐见陛下,被南康郡王以陛下龙体不适拒绝了。当天晚上,南康郡王就派人带着陛下的旨意将博宁王府和两位大人府上围了起来。”

黎澹皱眉道“朝堂上没有人说话么”

“自然是有的。”男子沉声道,“但是效果并不大,因为有不少人立场不明两不相帮,还有一些人支持南康郡王。南康郡王认为陛下之所以病重是因为思念挂心公主,所以希望公主即刻收兵回京。毕竟亲自主导了与北晋人的谈判,北晋人开出的条件似乎极为优厚,也让不少人动了心思。另外有几个反应激烈的大臣,当晚便被人刺杀死于自己府中。”

并不是所以人都心怀叵测的,哪怕是永嘉帝这样毫无作为的皇帝也还是有那种一心一意忠于他的臣子的。

楚凌有些明白了,南康郡王这一手一方面迎合了许多反对楚凌出兵北晋的朝臣,另一边派人杀了激烈反对他的几个臣子更是一种威吓。同时北晋人在谈判的时候主动让出了好处,也让一些原本犹豫不决的臣子更加偏向了他。反正南康郡王又不是篡位,陛下身体不适又没有子嗣,总是要有人来执掌朝政的。

至于博宁郡王和被永嘉帝看好的博宁王府小王孙,就被人有志一同的以往在角落里了。陛下可没有正式册封博宁王府的小王孙为皇嗣,如果陛下真的早逝的话,博宁王府那位小王孙的年纪也不太合适。

说到底,眼下平京的局势并不是因为北晋人和南康郡王有多厉害,而是那些跟永嘉帝或者说跟楚凌想法相悖的世家不想陪他们玩儿了。他们也未必真的就所有人都有要协助南康郡王篡位的想法,但是想要对永嘉帝施压的想法只怕是不会少。

或者在他们眼中,即便是他们扶持南康郡王尚未也不算是违背了臣子之道。因为永嘉帝宠信纵容公主胡作非为未及江山社稷安危,他们身为忠臣劝谏陛下为国家鞠躬尽瘁劳心费力有什么错就算有错也是陛下先有错。总之,想要找理由的话必然能找到一大堆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任由形势发展成如今的模样。只是这些人却未必想过,他们能控制开头却未必还能控制得了结尾。

当南康郡王完全掌握住了平京局势,还有北晋人扶持的时候他们是否还能控制得住

楚凌问道“长生怎么样了”

那女子连忙道“回公主,小公子当时正在公主府。见情况不好,白鹭姑娘先一步带着小公子和卓夫人离开了。如今住在凌霄商行在平京的一处秘密据点,一切安好。”楚凌微微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桓毓和晚风在哪里”

一个青年男子开口道“启禀公主,桓毓公子被关在天牢里,晚风姑娘在襄国公府。只是襄国公府如今被封锁了,她出不来。另外云二公子前两天出城了,目前就在平京附近的一处小镇等候公主。”

等到楚凌终于问完了,黄靖轩忍不住开口道“公主,我们现在怎么办”

楚凌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还能怎么办回京”

黎澹怔了一下道“公主,我们就这样回去”

楚凌扬眉道“你还想怎么回去”

黎澹道“属下的意思是如今平京毕竟是南康郡王说了算,咱们这些人回去公主可做好了什么打算”

楚凌笑道“打算么自然是有的。不过要先见到云煦再说。或许他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呢。”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云煦的底细,不过黎澹确是知道的,闻言眼睛也微微一亮道“是了,云公子这两年一直都在平京。以他的身份,说不定消息比我们灵通一些。”云煦虽然也任职于神佑军,但大多数时候却留在京城。这次神佑军背上他也没有去。想必对京城的局势比他们知道的要的得多。

楚凌微笑道“他既然在等我们,想必是心里有数的。你真的以为就凭霓裳能够独自一人穿过北晋人和南康郡王的封锁顺利到达临江城不要太小看云煦了,他毕竟”

黎澹看了一眼楚凌,想了想云煦的身份也点了点头。

虽然云煦的年纪比他们大一些,百里家又早已经衰败黎澹对他并不熟悉。但他却也挺家中长辈偶尔说起过,若不是当年百里轻鸿锋芒太盛,云煦也不会默默无闻。不过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也许云煦默默无闻正是一件事好。

楚凌看向众人,道“小将军,黎澹,靖轩,留下准备接应神佑军归来。其他人随我即刻回京”

“是,公主”

476、杀了神佑公主!

平京皇城里并没有常人想象中夺权篡位时的混乱,至少对于绝大多数寻常百姓来说每一天和先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最多就是感觉城里城外的守卫比平常严格了一下,以及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邸外面都围上了兵马罢了。不过这种事情对于寻常小民百姓的影响也悠闲,皇城之中那些达官贵人今天荣华富贵明天就流放千里的并不少见。更何况,贵人们聚集的地方毕竟与普通人还是隔着一些距离地,能看到的也不多。

云煦选在了距离平京很近的一个小镇上等他们,楚凌找到他的时候云煦正坐在街边的一个茶水铺子边上喝茶。一身布衣的云家二公子依然是一派温文尔雅的谦逊模样,半点也没有因为京城突然的巨变显得狼狈。看到有人一言不发的坐到了自己对面,方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人莞尔一笑,低声道:“公主好大的胆子。”

楚凌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方才道:“我看云公子才是好大的胆子吧,约我在这里见面就不怕被人发现么?”云煦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若是连这种小地方他们都有心思布控到,公主压根就回不来吧?况且……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不敢对公主做什么不是么?”现在天启的皇帝还是永嘉帝,以永嘉帝对神佑公主的宠爱,南康郡王要是敢光明正大的对神佑公主不利那才奇怪了。

楚凌托着下巴道:“这可不好说。”

云煦道:“公主不用担心,周围都是自己人。”

楚凌点点头,这个她当然也是知道的。过来之前她已经站在暗地里观察了这边好一会儿了,确定了安全方才过来的。楚凌问道:“父皇到底怎么样了?”云煦微微蹙眉道:“南康郡王一出现在平京就直接控制了宫中,当时襄国公也在宫里所以也没能出来。”楚凌皱眉道:“晚风在襄国公府?”云煦点头道:“南康郡王毕竟不像弄得太难看,只是让人围了几个反对他掌权的大臣府中,没有让人闯进去。晚风姑娘被追捕的时候躲进了襄国公府,襄国公夫人将她藏了起来。”

楚凌眉头紧蹙,“所以,现在没有人知道父皇怎么样了?”

云煦叹了口气道:“我们的人,没有人亲眼见到过陛下。所以,谁也不敢确定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简直是荒谬!一个多年不曾入京的郡王直接控制了陛下,宫中侍卫竟然都没有丝毫动作?难不成,南康郡王也控制了整个宫中侍卫和禁军?”

云煦望着楚凌道:“公主真的想不明白么?南康郡王自然不能控制宫中侍卫,但是…平京皇城里的那些世家可以。御前侍卫出身都不会低,这些人有多少是一心效忠陛下的?又有多少是背后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的?宫中侍卫不可能都叛变,但是只要御前侍卫中有人能协助他们控制陛下,冯铮又不出面的话,谁敢质疑南康郡王挟持陛下?”

“所以,一场成功的篡权其实只需要两步?干掉冯铮,控制陛下。”楚凌面无表情地道。

云煦挑了挑眉道:“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好像确实如此。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公主竟然没有怀疑冯铮背叛了陛下?”按理说,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冯铮背叛了吧?楚凌扫了他一眼道:”冯铮身为武将已经位极人臣,他背叛父皇帮着南康郡王谋反,南康郡王能把皇位分他一半还是怎么的?更何况,他儿子还在我手里呢。”

云煦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既然公主相信他,那么…冯铮好像受了重伤,可能需要我们去救他。”

“说说看。”

云煦道:“宫中偶尔还是有一些消息传出来的,冯铮好像被关在宫里,不过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楚凌蹙眉道:“能将冯铮打成重伤,如果不是背后暗算,那么…北晋这次来了不少高手?”云煦点头道:“北晋人为了扶持南康郡王也是下了血本的,冥狱的高手记录在案能查到身份的至少有十几位现在都在平京。至于那些没什么名声的……拓跋梁至少将现在冥狱三成的人手都派过来了。”

楚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道:“冥狱三成的高手都在天启?”

云煦皱眉,脸色有些不太好,“南康郡王敢篡权,肯定不只是依靠北晋人他手里只怕也有不少人手。”

楚凌却跟他想得不是一个方向,微微扬眉悠然道:“拓跋梁好像突然不怕死了啊。这个时候将这么多高手撤离上京……”难不成拓跋梁还不知道,现在有很多人正在准备弄死他啊。拍拍手,楚凌道:“赶紧的,解决掉平京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去凑个热闹。”

“……”云煦茫然,公主殿下在说什么?

平京皇宫御书房旁边的偏殿里,南康郡王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之色看向坐在他下首的人。

南康郡王按照辈分算起来还要算是永嘉帝的堂叔,不过他并不是先皇的兄弟关系已经隔得有些远了。但是论年纪他却比永嘉帝还要年轻几岁,据说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如今看着确实是有些消瘦,但是却有几分神采奕奕的味道。蛰伏了十几年,如今一朝权势在握,这位平素低调的郡王大约也有些沉不住气的张扬起来了。

“阿忽鲁大人,你说你又办法对付神佑公主。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还请明说!”南康郡王沉声道。

阿忽鲁微微挑眉笑道:“郡王莫要心急,如今整个平京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南康郡王冷笑一声道:“大人莫要糊弄本王,现在说整个平京都在本王手中,未免为时过早。”阿忽鲁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们中原人说,擒贼先擒王,如今永嘉帝已经在郡王手中了,岂不是整个平京都在王爷手中?”

南康郡王有些烦躁地道:“这些暂且休提,阁下还没说到底怎么对付神佑公主。”

阿忽鲁道:“王爷对神佑公主未免太过看重了一些。”南康郡王冷笑一声道:“贵国若是不看重神佑公主,北晋皇何必专程派丞相大人亲自南下这一遭?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本王不成?”

南康郡王能在自己的封地蛰伏十多年,自然不是一朝得势就得意忘形的傻子,岂会不明白北晋人打得算盘。看着阿忽鲁,南康郡王道:“如今北地的消息可都传遍了,神佑公主与靖北军统领本是一人,就连…沧云城主晏凤霄和已故的神佑公主驸马都……如此一来,润州一代的情形只怕对北晋不利吧?”

阿忽鲁微微变色,晏凤霄和君无欢是同一个人的消息如今北晋都还压着只有少数人知道,南地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就更少了。但是南康郡王竟然会知道,看来这个一向低调的郡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阿忽鲁沉吟了片刻,方才笑道:“好吧,在下也不瞒着南康郡王了。我皇先前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改变,北晋愿意全力支持郡王掌权登基,但事成之后……神佑公主,必须交给北晋处置。”

南康郡王脸色有些难看,“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阿忽鲁笑道:“王爷既然知道晏凤霄和君无欢其实是同一个人,就该知道…神佑公主的重要性。别的不说,晏凤霄本身的实力就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王爷若是杀了神佑公主…晏凤霄怒击之下若是不顾一切来刺杀王爷,试问天下,谁能拦得住?”南康郡王微微眯眼,眼眸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他虽然不懂武功,但是手下武功高强的人却不少。南康郡王并不觉得武功高强是什么值得称道的本事,武功再高还不是被在役使的,这世上最重要的是权势地位而不是什么武功。

阿忽鲁轻叹了口气道:“郡王看不上武功高强的人么?郡王可还记得,我北晋先皇是如何驾崩地?”

南康郡王一愣,阿忽鲁道:“几年前,宫中忽现刺客,陛下当场身亡不说。当时的北晋大内侍卫统领坚昆,也是我貊族仅次于拓跋兴业的绝顶高手,追逐刺客而去,从此不知所踪。坚昆是我貊族勇士,也是一心效忠先皇的人,绝不可能畏罪潜逃,所以他应该是已经死了。先前一直没有人知道当初那个刺客是谁,但是现在……”

南康郡王道:“现在如何?”

阿忽鲁盯着南康郡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现在,我怀疑那个刺客就是神佑公主。”

“荒谬!”南康郡王拍案而起,道:“本王也听说过神佑公主武功高强,但是……也还不至于强过貊族第二高手吧?”

阿忽鲁笑了笑道:“王爷不信便罢了,在下也是心口一说罢了。”南康郡王道:“既然大人如此忌惮神佑公主,为何还非要留下她?真的只是因为晏凤霄么?”

阿忽鲁道:“王爷莫要看不起这手段,只要有神佑公主在手,晏凤霄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南康郡王轻哼一声道:“但愿真如大人所言吧。”

阿忽鲁笑道:“这是自然,神佑公主一旦回京必然会先来宫中探望永嘉帝,还请南康郡王做好准备才是。只要能顺利拿下神佑公主,临江城的兵马不过是一盘散沙,博宁王府也不足为惧,到时候无论这平京还是天启,还有谁能与郡王相抗衡?”

南康郡王沉声道:“本王知道了。”

见他同意,阿忽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带着人告辞出去了。

等到阿忽鲁一行人出去,南康郡王方才轻哼了一声道:“来人!”

殿后一个灰衣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拱手道:“王爷。”

南康郡王沉声道:“传令下去,一旦见到神佑公主踪迹,杀无赦!”

“王爷?”中年男子一愣,显然也没有想到南康郡王会下这种命令,“王爷,那北晋人说得不错,沧云城不得不防啊。”南康郡王冷笑道:“北晋人如今正跟沧云城僵持,就算神佑公主出了什么事沧云城隔着灵苍江有什么本事找本王麻烦。到时候,将神佑公主的事情推给貊族人便是。另外…晏凤霄有病在身做不了假,若是得知神佑公主死讯,还有没有能力为她报仇还要两说。”

中年男子点点头,“王爷说的是,那属下……”

南康郡王道:“以冥狱的名义去办,见到神佑公主不必多说,杀无赦!”

“是,王爷。”

南康郡王又问道:“博宁王府可有什么消息?”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博宁郡王不肯与我们合作。”南康郡王冷笑一声道:“他一直奉承着永嘉帝和神佑公主,不就是指望他那个孙儿有朝一日成为皇室么?那小子找到了没有?”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还没有。”

“继续找!”南康郡王冷声道,“等找到那小子,本王就不行博宁王府还能死撑着不点头。”

“是,王爷!”

南康郡王下令对楚凌杀无赦的时候,他一心想要杀的人却已经大摇大摆地进了平京皇城。楚凌穿着一身浅色的布衣,模样俊秀斯文看着就像是一个十七八岁尚未及冠的少年。肖嫣儿跟在她身边,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衫,梳着一个双丫髻,看上去俨然一个乖巧懵懂的小少女。其实跟着楚凌这两年肖嫣儿虽然依然性格娇俏伶俐,却也明显长大了不少。从前她总觉得自己还是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如今也渐渐明白自己只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自己封锁起来不肯看外面的任何人事物,只一心相信自己认定地事情才总是一副长不大不懂事的模样。如今想开了,过往的事情也记起来了不少立刻就显得沉稳了不少。

不过即便是如此,扮起懵懂的少女来也依然是得心应手的。

两个少年少女走在街上,宛如一对感情极好地兄妹,自然不会让人联想到据说有平京第一美人的神佑公主身上。

楚凌和肖嫣儿远远地走过神佑公主府和襄国公府,果然看到相邻的两府周围都布满了兵马。两人并没有靠近,只是如同寻常人一般走了过去。肖嫣儿拉着楚凌的衣袖,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道:“咱们现在怎么办?”楚凌想了想,问道:“你能进去襄国公府么?”肖嫣儿眼睛一转,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的。”

楚凌道:“那你去襄国公府见见晚风,我去找惠和郡主。”

肖嫣儿微微蹙眉道:“我们跟惠和郡主不熟,去找她会不会不安全?”

楚凌摇头笑道:“无妨,我我心里有数。你自己小心,见到晚风之后将我们的情况告诉她,她知道该怎么做。”

肖嫣儿点点头,两人转过一个巷角的时候肖嫣儿将一个小袋子塞给了楚凌道:“拿着防身。”便一闪身消失在了巷子的一段,楚凌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袋子,绣工还有些笨拙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好几个瓷瓶显然都是装着各种药物。不由得笑了笑收起小袋子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肖嫣儿虽然武功不济,但是轻功却不弱。更不用说她擅长各种毒术,对付绝顶高手有些困难对付没什么武功的普通士兵却是足以令人畏惧的大杀器。不到傍晚十分,肖嫣儿便已经略带几分得意地走进了襄国公府的后院。至于守着后面大门的守卫,此时正因为吃坏了肚子蹲在茅厕里呢。

襄国公府里十分安静,南康郡王毕竟不敢光明正大的谋逆,虽然将襄国公扣在了宫中却并并没有对襄国公府的人如何。只是如今襄国公被扣在宫里,襄国公府被人团团围住进出不能,无论是对于襄国公还是襄国公府来说都是一种十分有效的牵制。因为突然发生的变故,整个府邸都鸦雀无声仿佛根本没有人居住一般。

肖嫣儿对襄国公府也一样熟悉,很快便熟门熟路的摸到了襄国公夫人的院子里。如今襄国公不在,襄国公府应该是夫人当家。

“晚风姐姐。”

“嫣儿?”听到声音,襄国公夫人和晚风立刻走了出来,却看到肖嫣儿身边还躺着两个陌生人。晚风连忙上前,“嫣儿,你怎么在这里?这是……”

肖嫣儿拍拍手笑道:“这是监视你们的人呀,就在这个院子外面,要不是我谨慎差点就被他们发现了。”

襄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略带薄怒地道:“围着襄国公府就罢了,竟然还敢派人潜入府中监视,这个南康郡王未免太过分了!”

肖嫣儿道:“他连陛下都软禁了,害怕别人么?现在已经算客气啦。”

襄国公夫人自然也猜到永嘉帝和自家老爷肯定是被软禁了,只是也不敢多想。如今听肖嫣儿一说,脸色也不由得有些泛白。晚风拉着肖嫣儿问道:“嫣儿,你怎么来的?”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道:“阿凌姐姐叫我来找你呀。”

晚风顿时会意,拉着肖嫣儿就往里走去,“咱们进去说!”

477、假传圣旨!

和肖嫣儿分开的楚凌并没有去博宁王府或别的什么地方而是直接去了惠和郡主府。

惠和郡主已经将近六十了,是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端庄的老太太。她早年丧夫独自一人将独子抚养长大。但是因为她的性子跟儿子也并不亲近,倒是对嫡孙十分宠爱。为了嫡孙样样都要最好的,只是三年前杨家小姐的出逃让惠和郡主大受打击,性子变得更加生人勿进了。最后终究还是给孙儿重新选了一个家世门第都相匹配的姑娘作罢,只是惠和郡主府对杨家却是十分的看不顺眼了。

楚凌这几年与这位郡主也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永嘉帝对这位郡主倒是十分照顾。楚凌觉得她大概有些明白自己父皇的心思。惠和郡主虽然性格不讨喜,但是比起那些各种给他添堵的朝臣和皇亲来说却已经很好了。至少惠和郡主脾气再大也不至于当着皇帝的面发作,反正也麻烦不到永嘉帝身上。

楚凌进去的时候惠和郡主正在佛堂里诵经,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楚凌竟然也不觉得意外,只是道:“都说公主胆识非凡,看来果然不是虚言。”

楚凌笑道:“郡主谬赞了,冒昧来访打扰了郡主清静还请郡主见谅。”惠和郡主站起身来,有些奇怪地打量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道:“你就不怕这是一个引你来自投罗网的陷阱么?”

楚凌耸耸肩道:“有什么是我和父皇给不了郡主而南康郡王能给的么?”

惠和郡主沉默了半晌,方才道:“你说得对。”

然后又冷笑一声道:“南康郡王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知道远着几千里的旁支远亲,仗着祖上识趣传了个郡王的爵位,也敢肖想皇位。还一副对本郡主恭敬有礼的模样,装模作样说要厚待皇室宗亲。我呸!他装了十几年如今竟然跟貊族人合作,好不容易出头了会厚待我们这些皇室宗亲?当本郡主傻么?”

楚凌微微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惠和郡主,“郡主和南康郡王有过节?”都说郡主性子冷傲,现在看着怎么像是个暴脾气啊。

惠和郡主冷声道:“与貊族人有亲的人,都与本郡主有过节。”楚凌点点头,她记得惠和郡主原本有一个弟弟当年是死在了貊族人的手中的。惠和郡主引着楚凌走进了另一边的花厅坐下,方才看着楚凌道:“老身倒是没有想到,公主会这么快找来。”楚凌笑道:“先前还要多谢郡主费心送霓裳出城呢,若非如此只怕我们得到消息还要晚上一些时候。”

“玉家那个丫头啊,没什么…我与她祖母也有几分交情,总不能当真见死不救。”惠和郡主道:“如今整个皇宫都在南康郡王手里,不是公主有什么打算?”楚凌看向惠和郡主道:“今日冒昧来访,本就是有事要请郡主帮忙。还望郡主能够出手相助。”

惠和郡主点点头道:“你说说看。”

楚凌道:“听说南康郡王的王妃和女儿也在平京城中?”惠和郡主蹙眉道:“公主想要用他的妻女要挟他?这只怕是不成,南康郡王既然有此狼子野心又怎么会为了妻女放弃?以他的性子只怕就算公主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妻女,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楚凌笑道:“郡主多虑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惠和郡主不解,“那公主是什么意思?”

楚凌道:“郡主不觉得奇怪么?如今局势未定南康郡王为什么要将王妃和女儿一起带到京城来?他是笃定了自己十拿九稳一定能登上皇位,想要妻子女儿一起共襄盛举?还是有什么别的用处?”

“这……”惠和郡主皱眉,她当然不会觉得是第一个,“或许是为了拉拢各家女眷?”这个时候就带着妻女入京确实有些奇怪,但是也说不定南康郡王就是喜欢带着妻子在身边呢。

“那南康王妃有出面拉拢平京的女眷么?”楚凌问道。

惠和郡主沉默不语,如今平京的权贵们人心惶惶人还有心情出门应酬?

楚凌浅笑道:“我希望郡主能帮我在南康王妃面前递给消息,就说…南康郡王有意与北晋联姻,想要将郡主嫁给北晋大皇子。当然,如果能够完全不着痕迹地让王妃知道这个消息就更好了。”

“貊族大皇子?公主哪里来的消息?”拓跋梁的两个弟子几年前一死一伤即便是远在平京的他们也是知道的。楚凌浅笑道:“这个么…随便说说的。不过南康郡王这个时候将妻子带来便罢了,还将一个刚刚及笄的姑娘待在身边,总不至于真的是为了让姑娘家长长见识吧?我说他是想要与貊族大皇子和亲已经是比较客气的说话了。郡主觉得呢?”

惠和郡主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公主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是想要离间南康郡王和王妃夫妻么?南康王妃可没有公主这么大的本事,就算是南康郡王想要将女儿送人,她也没有法子。”楚凌道:“都说为母则强,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呢。就算没有…咱们也不吃亏啊。不过还请郡主小心行事,莫要危及自己安危。”

惠和郡主轻哼一声道:“公主的要求,老身知道了。这平京皇城…老身毕竟住了快二十年了,大事情替公主办不了,办点小事却还是不难的。”

楚凌俨然一笑,“那就多谢郡主了。”

第二天清晨,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南康郡王突然收到了一个令他十分震惊的消息,“启禀王爷,神佑公主回京了!”

南康郡王猛然从床上翻身而起,怒道:“不是说了么?见到神佑公主立刻杀无赦!”

跪倒在跟前的男子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道:“可是王爷…公主、公主是摆齐了依仗,带着人马大摇大摆地直接进城的。”那可是神佑公主,难道要他们当家刺杀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么?更不用说,公主身边还有神佑军护驾,能不能杀得了还不好说。南康郡王脸色微沉,“神佑公主带了多少兵马入城?”

男子道:“不到一千。”

不到一千…听起来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少。至少皇城里没有哪家府邸的守卫能有这么多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就不能对神佑公主来硬的。

“传旨…将神佑公主拿下!押入宫中来见本王。”南康郡王沉声道。

男子道:“王爷,神佑公主一进城就直接回了公主府。另外…还派人递了折子说稍后会进宫给陛下请安。”南康郡王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立刻派人传旨,夺了她公主之位,收回所有兵马,即刻押解入宫。既然她自己不知道死活自投罗网,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是,王爷!”见南康郡王心意已决,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恭声告退了。

另一边,阿忽鲁和田亦轩等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听到消息大厅里有片刻的沉默,好一会儿阿忽鲁方才有些不可思议的道:“这位…神佑公主,竟然是如此莽撞的人么?”阿忽鲁在上京的时候是见过楚凌的,但是那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拓跋兴业亲传弟子的身份以及高强的武功身手上,所以对楚凌本人如何其实并不了解。后来神佑公主的身份暴露,以及最近又查出了靖北军和楚凌的关系,在阿忽鲁的眼中神佑公主必定是个相当狡猾的人。但是现在…这样呆着区区不到一千兵马就急急忙忙的回京,真的是神佑公主么?还是说,他们将神佑公主想得太过厉害了?

田亦轩也不由得蹙眉道:“大人还是慎重一些的好,以下官对神佑公主的了解,她绝对不是冲动行事的人。”

“那么田大人怎么看?”阿忽鲁问道。

田亦轩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或许,神佑公主手里有什么底牌?”

阿忽鲁沉默不语,他们原本以为即便是神佑公主回来了,也必然会暗地里入城查探,在想办法拉拢效忠于永嘉帝的人来反攻南康郡王。又或者等到大队勤王的兵马到来,直接攻城。却没有想到这位神佑公主竟然就这么慢直接带着人回来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单纯的出门了一趟现在正好回来一般。

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阿忽鲁不会轻视楚凌,北晋在这个女人手中丢过脸付出过的代价都已经足够了。但他不知道,有时候过于重视对手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过于高估对手的实力,就容易让自己行事的时候变得犹犹豫豫畏缩不前。

田亦轩道:“说到底,这也是天启人自己的事情。大人,不如咱们暂且先等等,看看神佑公主和南康郡王打算如何出招?”

阿忽鲁微微眯眼,想了想还是点头道:“田大人说得不错,就按你的意思先看看南康郡王打算怎么办吧。”

如今最害怕也最忌惮神佑公主的人绝不是他们!

“大人。”门外一个护卫匆匆进来,道:“启禀大人,南康郡王派人去神佑公主府传旨了。”

“哦?这么快?”阿忽鲁有些意外地挑眉道,侧首看向田亦轩道:“我还以为,南康郡王应当会跟神佑公主虚与委蛇一段时间呢,天启人不是最喜欢的就是跟人兜圈子么?”田亦轩笑道:“这只能说明,南康郡王当真是非常忌惮神佑公主了。”阿忽鲁笑道:“让一个公主吓成这样,这样的人竟然也想要谋夺皇位。这天启人可真有意识……”

田亦轩摇摇头道:“南康郡王伏低做小了十几年,只怕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胆子小还是假的胆子小了。不过……怕死应该是真的。大人先前的话,只怕还是吓到他了。”阿忽鲁想起南康郡王面对自己时一副毫不害怕神佑公主却又急于杀了神佑公主的模样,嗤笑了一声道:“死要面子!”

田亦轩道:“不知道南康郡王打算怎么对付神佑公主,下官想去看看,不知大人……”

阿忽鲁摆手道:“田大人去吧,本官就不去了。”

田亦轩点点头,转起身来与阿忽鲁告辞之后便走了出去。

神佑公主前脚才刚回府,后脚宫中的旨意就来了。原本因为主人和管事都不在,宁静的公主府倒是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奉命前来传旨的人坐在大厅里喝了两盏茶,却依然没有等到来接旨的神佑公主,不由有些不悦地道:“圣旨到了,公主为何还不出来接旨?”

花厅里奉茶的侍女有些奇怪地看了那传旨的人一眼,道:“公主刚刚回来,难道不用梳洗休息一番?当初公主病着宫中使者前来探望传旨,公主抱病而出。陛下心疼公主,之后便下旨任何人都不大随意打扰公主。便是传旨,只要不是事关家国生死的急事也不可随意打扰公主。大人既是宫中传旨的,何以会不知?”

这传旨的人本就是南康郡王的心腹,新近才跟着南康郡王入京的,谁知道永嘉帝竟然会下这种奇葩的旨意?

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永嘉帝果然纵容神佑公主肆意妄为,竟然连传旨的使者都还要等着她了。

使者不悦地道:“陛下传召自然是有急事,难不成入京公主也病了不成?”

侍女道:“公主贵体如何我等怎么会知道,大人若是等不得,自便就是了。”

“你们!”

侍女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便拿着托盘一溜烟退出了花厅。

那传旨的人不由大怒,这神佑公主府的人未免太目中无人了,竟然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当下便站起身走出了门外,带着人一路往神佑公主府后院而去。

刚走到后院入口,一行人就被几把寒光熠熠的刀拦住了去路,“站住!公主府后院,岂容尔等擅闯!”

传旨的使者将手中明黄的绢帛往跟前一送,道:“圣旨到,请神佑公主出来接旨!”

“退出去!”领头的侍卫却并不将他放在心里,手中的刀也半点没有偏移的意思。显然如果他敢再上前一步,他们的刀也绝不会客气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

眼看着双方人马就要冲突起来,一个有些冷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

“公主!”众侍卫连忙躬身见礼。

那传旨的使者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漫步走了出来。却见那女子一袭红衣身形窈窕纤丽,一头青丝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间缀着一直宝石珊瑚发簪,发簪上珊瑚红的流苏轻轻摇曳着,都行动间摇曳生姿令人心折。

只是…使者有些心中有一丝淡淡地失望,那女子面上覆着一面红色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眸。但是只被那双眼眸一看,也让人忍不住有些心神晃动。

传言,神佑公主有平京第一美人之称,如今一件果真是名不虚传。

即便只看到一双眼睛,也是让人觉得勾魂摄魄啊。

“你是何人?”神佑公主看向来人淡淡问道。

那使者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连忙道:“圣旨到,请公主接旨。”

神佑公主微微挑眉,看着他道:“圣旨么?宣吧。”

使者皱眉,沉声道:“请公主,跪下接旨!”

神佑公主冷笑一声,“你是哪来的毛贼,也敢假传圣旨!拿下!”

使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变化就直接眼前一晃,两个护卫已经到了他跟前一左一右抓向了他的胳膊。跟在他身后的人自然不肯让他们得逞,当下拔出刀便朝着人砍了过去。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了,跟在神佑公主身边的一个蓝衣少女也跟着飞快闪到了那使者跟前。对他展颜一笑使者只觉得浑身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同时手中却是一空,明黄的绢帛已经到了那少女手中。

那少女拿到绢帛立刻回到了神佑公主身边,“公主,圣旨。”

神佑公主伸手接过圣旨,对那少女笑道:“做得很好,还是嫣儿厉害。”

“你!神佑公主,你好大的胆子!”使者指着神佑公主高声怒斥道。

神佑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方才低头打开手中明黄的绢帛扫了一遍冷笑道:“我好大的胆子,没有假传圣旨的阁下胆子大吧?”

假传圣旨?那人不由得有些心虚,但是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这绝对是真正的圣旨,上面印着皇帝的玉玺印记呢。至于印记是不是永嘉帝自愿盖上去的,谁在乎?

“公主以为心口胡言就能掩盖你的罪行么?”

神佑公主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淡淡吩咐道:“拿下。”

“是,公主!”

478、永嘉帝的处境

宫里派来传旨的人却被神佑公主给拿下了,等在外头没有进门的人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传旨的人出来,一时间倒是有些急了。但是神佑公主毕竟是皇帝亲自下旨位比亲王的公主,说得难听一点品级比如今掌权的南康郡王还要高一些,这些人就算再怎么仗着南康郡王的势也不敢强闯公主府。敲门询问了两三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公主留下人说话之后,终于觉得不对赶紧回宫去禀告了。

南康郡王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却依然不敢相信神佑公主的胆子竟然已经大到了敢私自扣押传旨的使者了。

气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的南康郡王咬牙切齿半晌,终于起身怒气冲冲地去了永嘉帝的寝宫。

寝宫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永嘉帝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暗淡,显然确实是病的不清。贤妃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药。另一边不远处,襄国公坐在一边的椅子里看着这一幕眼底满是担忧。贤妃喂完了药,抽出丝绢擦了擦永嘉帝唇边的药汁方才端着药碗起身,“国公。”

襄国公连忙起身拱手道:“娘娘。”

贤妃看了看永嘉帝,轻叹了口气道:“本宫去膳房看看陛下的晚膳,这里有劳国公了。”

襄国公道:“请娘娘放心,有劳娘娘了。”贤妃摇摇头,端着药碗走了。自从被软禁在宫中,南康郡王就不再允许任何后宫女眷来见陛下。还是贤妃态度强硬地硬闯了进来,南康郡王方才退步的。后宫三妃出身都不凡,虽然这些年她们也没多少宠爱,不过永嘉帝给她们的尊重和宠爱还是够的,这几年跟神佑公主也相处的很好。嫔妃们并不觉得若是换了个皇帝她们的日子能比现在好过。贤妃闯进来的时候,两位两位娘娘也跟着帮了不少忙。南康郡王还没有真正登基之前也不想太得罪这三位娘娘的娘家,这才让步让贤妃进来侍疾的。

“陛下,你觉得怎么样了?”等到贤妃出去,襄国公方才上前问道。

永嘉帝摇了摇头,有些黯然地道:“你说…卿儿能不能赶回来啊。”

襄国公道:“陛下千万保重,公主一定会得到消息,尽快赶回来地。”

永嘉帝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其实…朕倒是希望她不要回来才好。这平京皇城里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一个姑娘家……这什么皇位,南康想要,给他就是了。”襄国公摇头道:“陛下千万不要这么想,公主的性子陛下还不了解么?平京还有许多公主关心的人在,她怎么可能不回来?陛下若是就此对南康郡王认输,一旦公主回来了,只怕是处境艰难。另外…臣怀疑公主只怕是已经回来了。”

闻言,永嘉帝眼睛不由得一亮。一把抓住襄国公道:“这话当真?你…你怎么知道的?”

襄国公低声道:“方才贤妃娘娘跟臣提了两句,说南康郡王派人带了圣旨去公主府。如今公主府并无主人,南康郡王派人去公主府传什么旨意?只可能是公主已经回来了。”

永嘉帝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焦急地道:“那逆贼想要害卿儿!一定是,他假传圣旨想要害了卿儿!”

“陛下!”见他急的脸色通红不停咳嗽,襄国公连忙安抚道:“陛下宽心,公主不是寻常女子,怎么会中了南康郡王的奸计?”

永嘉帝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冷哼一声道:“那逆贼敢伤卿儿一根指头,朕让他一辈子也别想名正言顺的登上那个位置。”

南康郡王为什么会对襄国公和永嘉帝如此客气?自然不会是他真的打算等到永嘉帝病逝之后在徐徐登基。而是他即便是软禁了永嘉帝,也依然没有能够光明正大登上皇位的信物。每个皇帝都有很多个玉玺,但是天启的国玺却只有一个。更不用说,身为皇帝还必须掌握着楚氏宗族的宗令。这两样东西都没有,哪怕南康郡王真的登上了皇位,他以及他的后世子孙在史册上也只会是一个篡位者。

如今还没到需要南康郡王破釜沉舟的时候,他自然也不想事情弄得那般难堪。世人多号名声,而虽然身为皇室却更多出文人雅士的楚氏更是如此。

“陛下果然正是好父皇,真是让本王敬佩啊。”永嘉帝话音刚落,就见南康郡王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南康郡王,永嘉帝脸上的怒意更甚,“南康,你这个逆贼!”

南康郡王嗤笑了一声,目光从襄国公身上扫过,落到了永嘉帝身上,“陛下何必如此愤怒,你以为朝堂上那些臣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可有人为陛下说一句话?可见,陛下是不得人心的。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何不退位让贤呢,说不定还能落个好结局。”

襄国公冷声道:“南康郡王未免得意的太早了一些。南康郡王现在可敢去朝堂上昭告天下,你要登基称帝?”

南康郡王淡淡笑道:“襄国公这是想要激怒本王?就算本王现在称帝,大约也没有几个人会反对吧?”

襄国公冷笑,毫不客气地道:“只怕是南康郡王还没有与人瓜分好利益,就算是你想登基,跟你合作的也不肯答应吧?毕竟,现在是你求着人家,一旦等到你登基为帝若是再翻脸不认人,可就不知道是谁求谁了。”南康郡王脸色微变,冷冷地盯着襄国公道:“你的话太多了。”

襄国公打岔了几句话,永嘉帝也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坐起身来看着南康郡王道:“能让你这么怒气冲冲的跑来,看来事情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顺利。”

南康郡王冷笑一声道:“确实不算顺利,陛下养的好女儿,当真是胆子不小!竟然连圣旨都敢违抗,还敢私自扣押传旨的使者。陛下就不怕你这个女儿有一天欺君罔上么?”永嘉帝道:“就算她欺君罔上朕也乐意,不管是什么,给她总比给你这个逆贼强。”

南康郡王脸色顿变,指着永嘉帝道:“都说陛下对神佑公主宠爱纵容无度,以至于神佑公主任意妄为,今天本王才当真相信了。陛下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就不怕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么?”在世人的眼中,楚凌这个公主血缘再亲近也只是个外人,而南康郡王就算隔得再远也依然是楚氏宗族的血脉。

永嘉帝冷哼一声道:“说这些,有什么用?”

南康郡王咬牙道:“将国玺和宗令教出来!”这几天的诏书上盖的都是永嘉帝的印玺。除非是国与国之间的重大事情或者祭祀一类的事情,否则用皇帝的私人印玺并不为国。毕竟皇帝即为天下。但是,如果想要真正的掌握住整个天下,这两个东西却是非有不可的。

永嘉帝道:“有本事你自己找。”

“你当本王不敢杀你!”南康郡王脸色难看地道。襄国公戒备地挡在了永嘉帝床前,永嘉帝倒是显得淡定了许多道:“若是能杀了朕,你不是早就动手了么?南康,你忍耐了这么些年怎么突然就这么沉不住气了?你先前说的不错,朕确实养了个好女儿。朕是不知道这天启的江山将来到底会落到谁的手中,但是朕至少还是知道,只要卿儿还活着不管怎么样她总是会替她父皇报仇的。”

襄国公冷声道:“南康郡王,你敢对陛下无礼!”

南康郡王冷哼一声道:“本王不能对陛下无礼,但是对襄国公无礼还是可以的。是不是?”

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两个侍卫模样的男子,“王爷。”

南康郡王道:“请襄国公换个地方休息。”

“南康!”

“南康郡王!”

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拉着襄国公就往外面走去。永嘉帝怒击却也无可奈何,只气得在坐在床上气喘吁吁。南康郡王笑看着永嘉帝道:“陛下,你这个样子臣看着都觉得可怜,何必挣扎呢。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一个神佑公主能够扭转大局?”永嘉帝怒道:“滚!”

南康郡王轻笑了两声,先前因为楚凌而产生的怒气一扫而空,转身往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正好碰到提着食盒进来的贤妃,“贤妃娘娘。”

贤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陛下是君,王爷是臣。南康郡王还是收敛一些得好。”

南康郡王微微挑眉道:“臣听闻陛下对后宫十分寡情,倒是没想到贤妃娘娘竟然还是对陛下如此情深意重,当真是可惜了。”

贤妃道:“王爷说笑了,侍候陛下是本宫的本分。就像是…效忠陛下是为臣的本分。王爷,你说呢?”

南康郡王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神阴郁地扫了一眼贤妃,轻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贤妃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转身往殿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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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汗,今天更新有点少,明天加更~

479、逆我者——死!(一更)

神佑公主回京的消息自然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间京城的权贵们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如今是什么形势,如果说他们真的半点都不知道的话那是睁眼说瞎话。已经这么多天了他们若是还不知道南康郡王想要干什么,他们也没有本事在天启立足这么多年了。但是…知道归知道,大多数人却都选择了无动于衷。至于还有一部分,那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十几年前,摄政王楚烈威势赫然,不仅仅是威压皇帝就连各大世家也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那时候的朝堂几乎就是楚烈的一言堂,他不仅仅不给皇帝发言的机会,也完全不听从朝中大臣和世家的意见。楚烈手握兵权,各家家主们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心中又怎么能不恨?天启自立国起就对世家和读书人十分厚待,楚烈那个时候分明就是想要集权,夺各方势力之权利集于天子一生。哪怕楚烈当时还不是天子!

如此,各大世家如何能忍?哪怕他们平时为了各自地利益勾心斗角打得灰头土脸,但一旦皇家将要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时他们就会立刻拧成一股绳,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他们从来不想篡位,因为对他们来说谁当皇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论谁当皇帝天下大部分权力还是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即便是王朝也不会比他们的家族更加源远流长。

当年貊族入侵,让许多世家同样损失惨重。因为发生的太快,他们给楚烈扯后腿捅刀子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天启竟然会真的兵败如山倒。之后永嘉帝直接迁都,这些年世家的力量其实已经远比当年小得多了。但是这些人的韧性也确实惊人,十几年过去依然在缓慢的恢复试图重新控制朝堂。

当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控制朝堂。他们认为自己是在为皇室和天下尽忠,皇帝若是昏庸无能他们有责任觐见匡扶,甚至是采用一些激烈的手段。至于皇帝到底是不是昏庸无能,当然是他们说了算了。

原本永嘉帝是一个令人还算满意的皇帝,毕竟他没什么雄心壮志也不爱多事。朝堂上的事情过得去就行了,大多数都放手给大臣处理。但是自从神佑公主回来之后,许多人都感觉到永嘉帝渐渐地变了。并不是说他突然变得强悍睿智了,而是他变成了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这世上疼爱女儿的父亲很多,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如果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且他还是一个皇帝这个女儿又不够安分的时候就让人不那么舒服了。

神佑公主肆意妄为,最初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毕竟神佑公主长于北晋不知礼仪,陛下宠着就宠着吧。但是如今,神佑公主竟然敢自己直接带兵出征北晋甚至早年就在北晋组建了靖北军,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用心了。甚至就连皇嗣的选择,陛下都听从神佑公主的建议。谁不知道如今陛下看中博宁王府的小王孙,但陛下是为什么看中这个孩子?还不是因为这孩子是养在神佑公主府的?

长此以往…将来天启还不知道姓什么呢?

既然陛下屡劝不听,那么就别怪他们袖手旁观了。毕竟,他们也是为了天启的皇室传承。

但是现在,神佑公主突然回来了依然让不少人心中不安。这位公主竟然就这么回来了,到底是莽撞还是手里已经有了底牌?说到底,如今的天启世家并没有他们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他们或许掌握着不少的力量,但更多的人其实只能追忆自己先辈的荣光。

当年的貊族南侵,毁掉了很多东西,也包括他们积累了无数代的家底和势力。朝廷南迁之后,最初他们还要与南方本地的豪强争夺利益,即便是十几年后的如今比起当年也依然是元气大伤的状态。只是他们并不这么认为,许多人甚至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一次品尝手握权势巅峰的滋味。

上官成义这种出身贫寒的人和姓朱的这种明明是靠着家族尚未却不跟家族一条心的人……自然都是他们排斥的对象。

“各位,大家到底有什么打算了没有?”宽敞的书房里,一个容貌清癯,白面微须的中年男子看着坐在下首的一众人皱眉问道。

书房里坐着七八个年龄模样各异的男子,闻言书房里有片刻的寂静方才有人皱眉道:“陛下如今越发的昏聩了。上官成义也是摆明了站在神佑公主这边。若一直这么下去,这朝堂上下哪里还有咱们说话的地方?”

另一个中年男子恨恨地道:“上官成义这个老狐狸!明面上一副和神佑公主不冷不淡的模样,竟然……”

另一个微胖的男子冷笑道:“上官成义的儿子都跟在神佑公主身边几年了,上官成义是什么立场各位还不知道么?我说过好几次,各位总是不信!”当初上官允儒是被神佑公主抓走的没错,但上官成义堂堂丞相真想把儿子弄回来,能没有一点办法么?

一个须白花白的老者连连叹气道:“谁知道…上官成义那样的人会真的臣服于一个女流之辈?”他们这些世家出身的高傲归高傲,有时候也不是不懂迂回权衡之道。上官成义这种出身贫寒地反倒是将一些东西看的更重一些。不然那些认死理,死撑着一把骨头宁死也要维持什么气结的大都是一些穷酸书生呢?只是他们忘了,上官成义能爬到丞相这个位置上来,又怎么会真的是什么迂腐之辈?

主位上的男子看着他们争吵起来,皱了皱眉头道:“各位先别急着吵了,还是先说说眼下该怎么办吧。这一次…到底是……”

众人默然,他们自然明白中年男子什么意思。到底是站在南康郡王这边还是站在永嘉帝这边。他们目前只是袖手旁观,无论选哪一边都还来得及。

那微胖的中年男子神色有些阴沉,沉声道:“各位,有一个消息不知道诸位听说了没有?”众人侧首看向中年男子,微胖男子沉声道:“听说,神佑公主那位驸马根本就没有死,他就是沧云城主晏凤霄。”

众人都是一愣,不由得皱眉道:“这消息是从何得来的?”

微胖男子挥手道:“如何得了的各位就不要管了,不过在下保证这消息千真万确。神佑公主是什么脾气,那晏凤霄是什么人?这一次若是咱们帮了神佑公主……将来这天启的江山真的还能姓楚么?那姓晏的化名君无欢行走天下招摇撞骗,甚至还娶了陛下唯一的血脉。说不是心怀叵测,谁信?”

“崔兄言之有理。”有人附和道,“可惜陛下听不进我等谏言啊。这几年陛下用人唯亲,除了襄国公,冯铮,上官成义那几个人还能听得进谁的话?”

他们没说的是,只怕当年他们对摄政王的那一手也把永嘉帝给吓到了,这些年永嘉帝一直都在防着他们。如今朝堂之上,一品高官除了朱大人几乎没有他们这些老牌世家的人。而且朱家也算不得是什么顶级的世家。

“这么说…咱们,就这么定了?”另一个消瘦的男子问道。

主位上的男子摇头道:“也不用这么着急,不过…在下觉得可以跟南康郡王谈谈了。诸位觉得如何?”

“严兄说得是。”众人各自对视了几眼,纷纷点头应道。

一众人议事完毕之后,纷纷起身告辞。

“去醉仙楼。”

那微胖男子出了门低头就要转进同在大门外的轿子,却在入口处僵住了。

原本应当空荡荡的轿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身形纤细窈窕的红衣女子懒洋洋地坐在轿子里面,那张令整个平京的权贵都惊艳过的容颜此时正带着浅浅地笑意,一双明亮的眼眸澄澈若秋日碧波,荡漾着淡淡地涟漪。只是,男子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绝色的美人儿,甚至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因为,一根明晃晃的长针就顶在他的心口。甚至刺穿了厚重的锦缎,让他心口感觉到了一丝刺痛。

女子对他笑了笑,甚至好心情地挥了挥手。微胖男子面无表情,心却不由得沉了下去。

“老爷?”跟随在一边的护卫有些不解地问道。

微胖男子轻咳了一声道:“没什么。”说罢,不动声色地进了轿子。

轿子外的帘子被拉了下来,宽大的轿子中光线顿时变得阴暗起来。但他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一双明亮的眼眸,那双眼睛明明带着笑意却让他忍不住脊背生寒。

“神佑公主!”男子压低了声音道。

坐在她跟前的楚凌友好地对他笑了笑,抬手比了个噤声地手势,低声道:“崔家主,醉仙楼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本宫请你去萃玉轩玩玩啊?”

片刻后,轿子里传出男子的声音,“改道,去萃玉轩。”

轿子外的人愣了愣,显然是不太明白自家老爷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不过很快还是应了,轿子调转了方向朝着萃玉轩的方向而去。

轿子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微沉了,萃玉轩外那条街也已经渐渐有些热闹起来了。轿子在萃玉轩后门停了下来,很快就有人打开了门两个容貌出众的女子迎了上来,“是崔家主么?妾萃月,素玉特来恭迎。”崔家主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僵硬。看着眼前两个笑意盈盈的女子片刻方才点头道:“有劳两位姑娘。”

素玉掩唇笑道:“崔家主是贵人,妾身不敢。里面请。”

崔家主并没有见过萃月和素玉,但是却听说过这两个名字,萃月双姝名动京城,不过据说她们已经有很久不接客了。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神佑公主的人。萃月双姝成名时间远在神佑公主回京之前,那么这两个人……

崔家主被两人迎进了后门,身边的两个侍卫也连忙跟上。萃月和素玉笑盈盈地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阻止。后院的大门刚刚关上,之间方才还巧笑倩兮地两个美丽女子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那两个护卫跟前,下一刻两个护卫便双双到底。

崔家主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略带嘲讽地道:“在下既然进来了,自然不会再不识时务的反抗,公主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对崔家主这样的人,再怎么小心谨慎都是有必要的。”一个含笑的女声传来,崔家主眼睛不由得一缩,飞快的扫向声音来处。之前明明还坐在自己轿子里的人,这会儿竟然出现在了他身后。依然是一系红衣,长发披肩。萃月轩的后院已经点燃了灯笼,淡淡地火光映衬得她容颜越发娇艳动人。

“神佑公主挟持在下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崔家主定了定神,沉声问道。

楚凌对他笑了笑,转身朝着不远处地凉亭走去。

萃月含笑道:“崔家主,请吧。”

崔家主看了一眼自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两名护卫,转身跟了上去。

凉亭里,楚凌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看着走进来的崔家主笑道:“请崔家主来此倒也没什么大事,本宫就是想要问问……貊族人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才让崔家主不惜挑动世家与皇室自相残杀的?”崔家主脸色微变,沉声道:“在下不明白,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凌轻声笑道:“不是貊族人?难不成是南康郡王?不对啊,我瞧着南康郡王不像是有这个本事的样子。对了,本宫记得,南康郡王世子妃好像是姓崔的。世子妃好像是没有太子妃好听啊。”

“公主到底想要做什么!”崔家主厉声道。

楚凌撑着下巴笑道:“本宫有点好奇…到底是你们这些世家之间的连接利益硬,还是本宫的流月刀更锋利。”

崔家主并不畏惧她的威胁,冷笑道:“公主是想要杀人么?你有本事杀了我,有本事杀了所有的世家么?就算是…公主以为十年二十年以后,就不会有新的势力取而代之么?”

楚凌笑道:“崔家主不用跟本宫说这么多,本宫有本事杀了你,自然也又本事杀了所有想杀的人。至于十年二十年之后如何,关我什么事?”

“你!”崔家主气红了脸,显然没想到楚凌竟然会是这样不管不顾地性子。好一会儿,方才指着楚凌道:“难怪有人说,公主不像是陛下,倒像是楚烈。果真都是虎狼之心,嗜杀成性!”

楚凌轻笑一声,道:“虽然我是父皇的女儿,却也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当年,要不是你们在楚烈背后捅刀子,天启还不至于毁得这么快吧?崔家主,你们对北地的百姓可有过丝毫的愧疚?啊,不对。当年的事情应该不管你的事儿。本宫觉得,你们只怕也没有父辈的勇气。若是摄政王在世,崔家主这一次只怕只敢舔跪臣服了吧?毕竟…当年还会背后暗算,如今却只敢当个墙头草了。呃,不对,这中间不包括崔家主,你……是叛国贼!”

“你!”

楚凌笑吟吟地道:“本宫真是替你们这些人觉得可怜,经过了楚烈的事情你们以为天气皇室的忘性会那么大?还会允许你们再爬起来?我父皇算是手软的了,南康郡王若真的上位,你以为你们能有好下场?”

闻言,崔家主突然一笑,“原来公主是来做说客的?”

楚凌摇摇头,道:“错,本宫是来告诉崔家主一句话的。”

“什么?”崔家主一怔。

楚凌看着他,莞尔一笑,“逆我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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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一些时候会再补一更哈~么么哒~

480、反派!(二更)

崔家主听着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见他狂笑,楚凌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等他笑够。等到崔家主终于笑够了,方才收住了笑声看着楚凌道:“公主,未免狂妄地有些太过分了。便是当今陛下,只怕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话说的爽快但是这世上能做到的能有几人?

楚凌轻笑一声,“你们不就是仗着父皇心慈手软,才敢肆意妄为么?”

崔家主神色有片刻的扭曲,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轻哼一声道:“公主说是想要恐吓在下,只怕是打错了算盘。况且,公主只怕是不知道…有些事情也并非在下一人或者崔氏一家能够决定的。所以,公主现在威胁在下,也没有什么用处。”

楚凌懒懒道:“你误会了,本宫并没有指望你有什么用处。当然,你若是真的没有任何用处,本宫也不好留你了。崔家主也不用担心崔家,反正崔氏那么大一个家族,你死了自然会有人接替的,不用担心没有家主。别的家族…自然也一样。”

崔家主有些惊怒交加,“公主难不成还能杀掉所有家主不成?”

楚凌微微勾唇笑道:“能杀几个算几个,反正就算失败了,以我的武功和势力逃出平京皇城也没问题。”

“公主就不管陛下和襄国公了么?”崔家主盯着楚凌,有些惊疑地问道。

楚凌道:“你们敢弑君么?当然…如果我父皇出了什么意外,我就将真相昭告天下。”见崔家主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显然是不将她这话放在眼里。楚凌微微撇嘴,改口道:“我就屠光平京所有世家子弟。”

“你疯了!”崔家主只觉得额头都开始隐隐冒汗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落到了楚凌手中,更是因为这个神佑公主实在是不按套路出牌,更是个煞神。

楚凌轻哼一声道:“我疯没疯不需要崔家主来管,现在……崔家主,告诉我,你跟貊族人是什么关系,你们又有什么计划。”崔家主闭口不言,楚凌冷笑一声,“本宫最喜欢料理你这种自以为自己有骨头的人了。崔家主,你的骨气没有你想象中多。”

崔家主咬牙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楚凌侧首看了一眼站在凉亭外的素玉,素玉含笑点点头屈身微微行礼转身离开。片刻后就看到她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几个灰衣男子压着一个美貌女子和一个青年和两个少年走了过来。那几个人见到崔家主立刻激动起来,“老爷?!”

“父亲?!”

“爹!”

院子里一时如热闹起来,崔家主猛然转身怒瞪着楚凌,“神佑公主,你卑鄙!”

楚凌靠着桌边,有些慵懒地笑了笑道:“好像你崔家没用过这种手段似的,怎么轮到你自己身上就成卑鄙了。”说罢,又有些好奇地看向凉亭外面。

那美貌女子看着二十多岁的模样,纤纤弱柳姿,眉宇间带着几分羸弱和妩媚。那年轻人看着倒是沉稳许多,至于那一对少年则完全是一副还没长大的孩子模样只知道苦着叫爹。

楚凌问道:“素玉,这几位……什么来历?”

素玉笑道:“回公主,这位……是崔家主的爱妾,属下花费了许多功夫才将她请来呢。这两位是崔家主的一对双生子,听说自幼聪慧非常,又是爱宠所生,宠爱非常呢。还有这位公主,乃是崔家主的嫡长子,虽然不如两位小公子受宠,但是崔公子的舅家却是与之齐名的唐家。公主别看这崔家和唐家如今在天启名声不显,当年还在北地的时候,可都是当世大家之一,便是比起百里家也差不了许多了。”

所以说,这些年世家的力量确实是降低了不少。若不是永嘉帝性格太过软弱无能,也不至于让这些人如今还蹬鼻子上脸。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办得不错。”

“谢公主夸奖,都是属下分内之事。”素玉笑道。

楚凌笑吟吟地看向崔家主,“崔家主,本宫素来都是文雅人,不爱好动刀动枪弄得血肉模糊的。所以,您是招呢还是招呢?”

崔家主脸色铁青,死咬着牙关不肯说话。

楚凌挥挥手,“将那位夫人请下去,好好招待一番。夫人,实在不是本宫不懂怜香惜玉,是你家老爷不给本宫面子呐。”

“老…老爷。”那女子吓得浑身发抖,求助的望着崔家主。两个孩子见到娘亲这副模样,一个哭了起来。倒是那崔公子还有几分沉稳和世家公子的风度,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素玉挥挥手,两个人拉着那女子便往外面走去。花园里顿时惨叫声,孩子的哭泣声响成了一片。楚凌趴在桌边有些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萃月替她重新倒了一杯茶笑道:“公主为何叹气,可是属下们还有什么做的不周?”楚凌摇摇头,有些忧郁地道:“本宫总是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反派啊。”

萃月有些不解,“公主,何为反派?”

楚凌眨了眨眼睛,“大坏蛋。”

萃月眼唇一笑道:“公主说笑了,公主怎么回事大坏蛋。公主分明是最好的人……”

“……”虽然是奉承,但是听着还是很舒服啊。

北晋驿馆里,听说崔家家主来访,阿忽鲁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亲自去花厅接见了。

“崔家主,不是说好不在平京见面地么?”一进门,阿忽鲁便有些不悦的问道。毕竟,崔家和北晋的关系若是这个时候暴露,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有些麻烦。

崔家主坐在花厅里喝茶,听到他的问题却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木然的坐着一动不动。

阿忽鲁微微一愣,皱眉看着眼前明显有些不太对劲的崔家主,“你怎么……不对,你是谁?!”阿忽鲁脸色突变,目光如电一般的射向了站在崔家主身后的纤细身影。原本以为是崔家主随身的丫头并没有在意,但是一瞬间阿忽鲁却突然想到了崔家主素来都是个谨慎的人,这个时候来北晋驿馆拜访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还带着丫头在身边?

只可惜对面的人并没有容他多想,身形一闪一道人影就已经到了他跟前。

“来人!”阿忽鲁叫道,同时伸手就想要拔刀砍向朝自己扑来的人。他虽然是丞相,但貊族尚武,身手也并不弱。只是这样的身上在对方的跟前却没有丝毫的用处,握刀的手还没有拔出刀来,刀身被人轻轻一探阿忽鲁只觉得时整个手都是一麻立刻放开了手。同时他的脖子已经被一直纤细的手捏住了,一个转向他整个人面向了门口而挟持他的人却被他高大的身形完全遮挡在了身后。

“放箭啊。”他身后,有些笑吟吟地道。

门外的人反应很快,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弓箭手还有冥狱的黑衣高手都已经堵住了门口。几十支羽箭齐刷刷地对准了门里的人,阿忽鲁顿时吓出一声冷汗,“住手!”

门外的弓箭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一个不小心射死了自家丞相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好交代。

阿忽鲁想要回头,但是他的脖子还被人捏在手中,只得有些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咬牙道:“神佑公主?公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公主府吗?”

他们的探子早就密布在公主府周围了。公主从回到公主府之后根本就没有出去过。而且,现在南康郡王正派人找神佑公主府麻烦,神佑公主又怎么会在这里?

楚凌轻笑道:“阿忽鲁大人,又见面了。幸会!”

阿忽鲁冷冷道:“不敢,不知道公主想要做什么?”

楚凌笑道:“应该是本宫问,北晋想要做什么才是吧。堂堂丞相亲自跑来插手天启朝堂的事情,丞相大人就不怕…回不了上京么?”阿忽鲁冷笑一声道:“公主这话未免太过了,本官何时插手过天启的事情?”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崔家主,阿忽鲁自然明白楚凌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他们跟崔家合作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了。这神佑公主倒是真有本事,才回京还不到一天就能找出崔家甚至撬开了崔家家主的嘴。

“出什么事…大人?!”闻讯赶来的田亦轩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到躲在阿忽鲁身后的楚凌,田亦轩定了定心神方才笑道:“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啧了一声,“今天怎么都爱问本宫是什么意思啊?没意思。田大人,你们田家早年投靠北晋,本宫就当是良禽择木而栖不跟你们计较了。但是,你跑到平京来兴风作浪,本宫正是替田老大人惋惜啊。”田亦轩神色微变,强笑道:“公主惋惜什么?”楚凌道:“自然是惋惜田老大人一大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田亦轩眼眸为沉,“公主未免太过自信了一些,还请公主立刻放开阿忽鲁大人。”

楚凌道:“你觉得,本宫是来陪你们玩游戏的么?你说放就放?”

“公主想要如何?”田亦轩问道。

楚凌微微勾唇笑道:“自然是各位不要再插手天启的事情了。”

田亦轩眼眸微闪道:“公主误会了,我等无意……”田亦轩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楚凌捏着阿忽鲁脖子的手突然收紧。阿忽鲁是个长得相当高大挺拔的男子,楚凌几乎才刚到他下巴地高度。但即使如此,楚凌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却依然让他完全无法挣扎,仿佛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童稚一般弱小。

楚凌语气顿时冷漠了许多,“别跟我东拉西扯。”

田亦轩语气也变了,“公主到底想要怎么样?”

楚凌冷声道:“让这院子里冥狱的人都出来吧。”

田亦轩一愣,有些不明白楚凌要做什么。

“公主这样,就不怕出不了这个院子么?”田亦轩道。

楚凌轻笑道:“本宫若是出不去,这北晋驿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田亦轩沉声道:“公主慎言。”

楚凌冷笑道:“三千神佑军已经将北晋驿馆周围全部围住了,田大人真的觉得不可能么?”

田亦轩想说,现在这个时候你是怎么将三千神佑军带进平京城的?这话确实是谁也不会相信。

楚凌也不管他信不信,“让冥狱的人出来。”

田亦轩看着阿忽鲁越来越涨红显然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模样,终于还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道:“出来吧。”

夜色中,人影晃动。不过一会儿功夫,整个院子里就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这些人全部都身着黑衣,俨然便是冥狱中人。

楚凌目光落在了为首的一个人身上,饶有兴致地笑道:“冥狱的人就是这一点麻烦,一个个缩头缩脑的不敢见人,该不会是熟人吧?”

481、假冒公主!

“神佑公主,果然胆识非凡。”领头的黑衣人并没有被她的话语所激,只是冷声道。冥狱身为拓跋梁手中的秘密力量,这些人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见天日的日子,对于楚凌这样的话自然是不痛不痒的。不过楚凌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激那人露出正面路,她真的就是随口打声招呼而已。冥狱是什么样的货色这些年她们早就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对于冥狱的人用不着废话,只要干掉就行了。

好心情地对外面的人点了下头,楚凌笑眯眯地道:“这话本宫听过很多次了,就不必再夸了。”

那黑衣人看了一眼阿忽鲁,沉声道:“公主挟持我国丞相,是想要做什么?”

楚凌道:“很简单啊,当然是要各位听我地。”

“这不可能。”黑衣人断然拒绝,仿佛一副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模样。楚凌有些诧异,“这么坚定,你们的丞相大人看还在我的手中呢。”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我们不是朝廷中人,陛下也没有命令我们一定要听丞相的命令。只要完成任务即可,至于丞相…这一个没了,自然还会有下一个人。难道神佑公主认为,陛下会为了一个臣子让步被天启威胁?”

楚凌偏着头想了想道:“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看来本宫确实是高估了阿忽鲁大人的作用了。”阿忽鲁有些无奈地道:“公主,在下只是个臣子而已,这世上哪有陛下为了臣子妥协的道理?公主聪慧过人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在下也不远与公主为敌,但是你们中原有一句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这个道理吧?”

楚凌道:“好像是这么说的没错。”

阿忽鲁道:“所以,公主现在抓了在下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公主放了在下,在下保证公主能够安全的走出北晋驿馆?”

楚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阿忽鲁大人,虽然你的勇气和定力让本宫十分佩服,但是…本宫也不是小孩子啊。你这样糊弄本宫,良心都不会痛么?”阿忽鲁神色微僵,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楚凌笑道:“拓跋梁是不会为了大人向天启妥协,但是现在北晋在平京皇城里所有事情都是阿忽鲁大人负责的吧?就这么放了你,岂不是放虎归山自寻麻烦?”

“公主对在下有些误会。”阿忽鲁道。

楚凌笑道:“那就误会到底吧。”

“如果我们这这里杀了神佑公主,应当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黑衣人突然冷冷道。陛下是希望他们能将神佑公主带回北晋,但是如果做不到的话杀了也是可以的。毕竟神佑公主太过狡猾,若是放过了就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楚凌道:“这话倒是不错,一个丞相换一个公主,大家都不亏本。不过…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动手么?”

“什么意思?”黑衣人一怔,很快眼神冷厉地射向了楚凌,眼中满是戒备和警惕。

“神佑军?”旁边的田亦轩沉声道。

楚凌摇头笑道:“田大人,你太小看了平京了。你以为…能对付你们的只有神佑军么?”

田亦轩微微皱眉,“难不成现在公主还能调动平京城里的兵马不成?”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平时神佑公主也没有这个权利。

楚凌笑吟吟地道:“这个么……本宫手里恰好有一块枢密院的兵符,以及父皇给的调动京城守卫的令牌。我猜这件事…无论是父皇还是朱大人,应该都不会主动告诉南康郡王才对。”

闻言,阿忽鲁和田亦轩心中都是一沉。谁也想不到,永嘉帝竟然会把调兵的令牌给早已经离开京城好几个月的神佑公主。甚至连枢密院的兵符她都有!现在南康郡王虽然在几个重要位置上安插了自己的人,但南康郡王本身的心腹就有限,更不用说他还没有正式夺位,如今还打着永嘉帝病重南康郡王帮着襄理朝政的幌子,自然更加不能随便在明面上动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更换枢密院兵符和调动平京守卫的令牌。这些都是皇帝登基之后才能有的权力,南康郡王现在既不敢也不能。

下一刻,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显然是兵马出动的声音。

楚凌悠然笑道:“要我说啊,要么就痛痛快快地篡个位,要么就憋着。这种不干不脆的水磨工夫,最容易被人掀桌子翻盘了。”

门外传来了砸门的声音,显然外面的兵马并没有打算对他们客气。

黑衣人阴冷地扫了一眼楚凌,冷声道:“撤?!”

满院子的黑衣人突然变朝着四面八方散去。楚凌眨了眨眼睛,仿佛有些茫然,“唉?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要你们了?崔家主,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崔家主神色有些苦涩,看了楚凌一眼道:“公主总不会杀了阿忽鲁大人的,想要抢,凭公主的实力一时半刻他们只怕也抢不过,那就只好走了。”

楚凌按了口气,抬手拍了拍阿忽鲁的肩膀。阿忽鲁脸色微变膝盖一弯立刻就跪了下去。楚凌悠然道:“冥狱那位统领真的是误会本宫了啊,说说本宫不会杀人?把人头寄给拓跋梁,一定非常有趣。就是不知道,拓跋梁到底能不能活到阿忽鲁的人头到上京的时候了。”

阿忽鲁脸色微变,“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凌愉快地笑了起来,很有点小人得志地意思,“阿忽鲁大人,拓跋梁一门心思对付本宫,怎么就不看看自己身边有多少人要他死呢。冥狱都拍到天启来了,我师父又走了,新收的小舅子好不容易算是个好手,还跑去了沧云城。唉…本宫真有些担心拓北晋陛下的安危啊。五年换两个皇帝……”

阿忽鲁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外面却已经传来了厮杀打斗声。

田亦轩脸色也有些苍白,“公主何必危言耸听。”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去看崔家主,“你们这些世家权贵弄得事情弯弯绕绕盘根错节,本宫是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本宫却知道一个道理,不管再如何多的草啊,树啊,藤啊的,一把火烧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崔家主神色惨淡,“一把火烧了……公主就不怕整个天启也跟着晚了么?公主和陛下嫌弃我们管得多手伸得太长,但是这些事情难道不都是我们做的么?”

楚凌抬手,对他摇了摇手指道:“你搞错了一件事,那些事情不是你们做的,你们只是控制了能做那些事情的人而已。树倒猢狲散,但是…猢狲总还是在的,做事的人自然也还是在的。”

“公主这样的手笔,倒是有我貊族儿女的风采。”阿忽鲁有些遗憾地看着楚凌道。

楚凌笑道:“听说我师父当年最擅长的便是打面对面的决战,他实力超群麾下兵马也是精锐中的精锐,许多敌对的将领只是看到他的气势就忍不住想要望风而逃了。本宫虽然没有那个本事,但是碰巧了…其实我也喜欢干脆利落的解决问题。只可惜…总是实力不济,不得不多费一些脑子。”

当南康郡王听说有兵马围攻北晋驿馆的时候,他正在神佑公主的大厅里。因为神佑公主光明正大的扣押了自己派去的使者,而且之后他两次派人去神佑公主要人公主府都完全不予理会,南康郡王怒击之下不得不亲自前往了。另一方面,也是南康郡王自己想要见一见这个名震天下的神佑公主。

只是神佑公主十分的不给面子,即便是南康郡王亲自驾临她也并没有立刻就出来接见。南康郡王纵然再怒,却也无可奈何。神佑公主的品级比他高,就算是不想见他也是可以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神佑公主明知道现在平京城里是他占了上方还依然敢如此狂妄。就在南康郡王忍不住大怒要派人硬闯的时候,才终于听到外面传来环佩叮咚的声音,一袭红衣的神佑公主带着人漫步走了进来。

“南康郡王这么大的火气,是想要做什么?”

南康郡王猛然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子微微楞了一下。虽然看不清楚面目,但是这女子流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眸却着实是美丽出众,眼眸流转让人不忍将目光移开。

“神佑公主?”南康郡王微微皱眉,他记得消息里没有写过神佑公主喜好带面纱。有些狐疑地道:“公主何不将面纱揭下来一见?”

“放肆!”神佑公主尚未开口,站在神佑公主身边的女子却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区区郡王,何敢如此口出妄言?竟敢要求公主揭下面纱?”

南康郡王微微眯眼道:“公主误会了,但是…本王总该确定,现在站在本王跟前的到底是不是神佑公主吧?”

神佑公主走到主位上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康郡王道:“本宫是不是真的公主,什么时候轮到南康郡王来质疑了?不过,本宫平时确实没有用面纱的习惯,这不是…要见令人作呕的人么?若是一个不小心玷污了本宫这如花似玉的容颜,岂不是可惜?”

令人作呕的人?是说他么?南康郡王眼眸一沉,冷声道:“闲话休提,公主不尊圣旨,还扣押传旨的使者,不知意欲何为?”

神佑公主冷笑一声,朝着跟在身边的人伸手。身边的侍女抽出袖中的明黄绢帛奉上。神佑公主慢悠悠地打开,道:“本宫也正想跟南康郡王讨论一下,不知道……假传圣旨,该党合作?”

南康郡王冷声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佑公主道:“听说父皇病重,这圣旨由身边的官员代拟,本宫便当没有异议了。但是…连这玉玺都用错了,南康郡王要不要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南康郡王道:“本王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

神佑公主道:“父皇传给公主府的旨意,虽然大多时候用的也是私印,但是可不是这一枚。南康郡王要不要先回去查一查宫中存留的诏书,看一看到底用的书哪一枚印玺?”身边侍女补充道:“自公主册封以来,所有传到神佑公主府的诏书印玺周围都有神赐天佑字样,此印玺乃是陛下在公主归来当年下令以极品墨玉雕琢而成的盘龙印玺。可不是这一枚…平时朝堂上敬天勤民玺。”

南康郡王脸色铁青,神佑公主悠然道:“南康郡王,不如明日早朝咱们先去与朝堂上的大人们讨论一些,这是怎么回事?听说已经有许久没有人见过父皇了,便是父皇病重…这朝中重臣也该前往探视才对吧?你这样……让本宫很容易怀疑,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公主慎言!”南康郡王沉声道:“陛下病重心情不佳,不想见人难道还非要陛下见不可?如今公主回京,陛下召见公主却不肯入宫,又是什么道理?”

神佑公主笑道:“就是怀疑南康郡王软禁了我父皇的道理啊。”

南康郡王冷笑道:“不知道公主想要本王如何证明?难不成为了取信公主本王还要请病重的陛下移驾不成?”

楚凌耸耸肩道:“本宫胆子小,本宫要朝臣各位大臣和长辈陪同才敢进宫。到时候若是本宫误会了王爷,本宫自然会对王爷赔礼道歉的。况且…王爷为臣,为了父皇和本宫受点委屈,心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吧?”

好不要脸!

即便是南康郡王也忍不住为了这番论调无语了。他若是有怨言,那就是微臣不忠了么?

正在南康郡王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强行发难的时候,门外一个人匆匆进来低声在南康郡王耳边低语了几句。南康郡王脸色顿变,茫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眸冷厉地盯着眼前的红衣女子。神佑公主仿佛不绝,依然笑吟吟地与他对视。倒是南康郡王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顾不得礼仪高声道:“不对!她…她不是神佑公主!”

“什么?”南康郡王也是一愣,虽然他先前也有些怀疑神佑公主戴着面纱不肯见人的举动。但是这女子显然也极为美丽而且胆识不凡。这世上美丽的女子或许不少,但是有如此胆识还敢假扮公主的却绝对不多。之后她提出圣旨印玺的事情,更是让南康郡王将先前的怀疑抛到了脑后。

“你不是神佑公主?!”如果这个女人不是神佑公主,那么神佑公主跑到哪儿去了呢?

红衣女子拉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美丽动人的面容。此时南康郡王才看清楚,这张脸虽然美丽动人,但是轮廓却比寻常天启女子略声一些,虽然发色和眼眸都是天启女子的模样,但容貌一看就是有外族血统的。神佑公主可是纯粹的天启女子,这女人自然不会是神佑公主了。这红衣女子自然不是楚凌,而是晚风。

晚风有些遗憾地侧首看向身边另一个丫头模样的少女道:“不是说看不出来么?”

那丫头容貌俏丽可人,翻了个白眼道:“我只说眼睛和头发看不出来,又不会变脸。”

“你们好大的胆子!神佑公主…神佑公主在北晋驿馆?!”南康郡王厉声道。守在门外的守卫立刻就围了上来,晚风却并不着急,轻笑了一声道:“我们公主去跟北晋使者聊聊,王爷这么着急做什么?另外,在公主府还是不要动武的好啊。毕竟…王爷现在恐怕没有我们人多呢。”南康郡王自然不可能带上成百上千的人进入神佑公主府,但是神佑公主府却真的有数百的侍卫啊。

“你是什么人?”南康郡王厉声道。

晚风淡淡一笑,十分温婉地道:“回王爷的话,我家晚风,这几年别人都叫我水龙王。”

如果此时南康郡王在喝茶的话,说不定他一口茶已经喷出来了。原本他们以为这个晚风只是桓毓身边一个红颜知己或者属下,所以她逃进了襄国公府之后他们也并没有太过为难。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不,应该说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水龙王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进了平京。

晚风道:“这次王爷还得我跟玉家六公子的任务一败涂地,公主不高兴得很呢。为了妾身的颜面,少不得只能在王爷这里找回来一些了。”

美人娇嗔自然是无比的引人注目,但是此时的南康郡王却无暇欣赏了。冷哼一声道:“给本王将假冒公主的贼子拿下!”

晚风毫不畏惧,轻笑一声随手将手边的茶杯往地上一砸,“奉公主令,拿下这个篡权谋逆的贼子!”

哗哗一怔兵器出鞘的声音响起,原本宁静祥和的公主府顿时陷入了一片肃杀之中。

跟在南康郡王身边的人连忙低声提醒道:“王爷,我们不宜在此纠缠,别忘了宫中还有北晋驿馆……”

南康郡王也反应过来,冷哼一声道:“走!”

晚风微笑,口中却道,“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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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单独入宫?

公主府里一片喧嚣厮杀之身,南康郡王站在一众护卫之中惊怒交加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神佑公主竟然弄了个替身在府中自己这一天不知道在平京城里都做了些什么。或者,神佑公主根本就不是今天才回到京城的,竟然能如此沉得住气,当真一点都不担心永嘉帝的安危么?

旁边的随从有些焦急地道:“王爷,咱们快走吧。”南康郡王点点头,他不能拖延着在这里耽搁时间,阿忽鲁那边出事了,说不定就是神佑公主捣的鬼。见了一眼站在屋檐下一派悠然笑意的晚风,南康郡王沉声道::“走!”

一群人留下断后阻挡神佑公主府的人,另一部分则护着南康郡王往外面走去。晚风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离去,身边肖嫣儿问道:“就让他们这样走了么?”晚风笑道:“咱们的人都被公主带出去了,咱们拦不住他们,不用管。这会儿公主那边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

之所以故意弄一个神佑公主在这里,就是为了向整个京城昭示神佑公主回来了,但是同时却又需要让在这里吸引南康郡王和北晋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神佑公主还在府中,而忘了去防备公主在外面的行事。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对付那些貊族人。

肖嫣儿点点头道:“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虽然她不太懂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但是听晚风的总没错。晚风笑道:“南康郡王下一步定然会派人来公主,下一步…咱们走吧。”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去哪儿?”晚风笑道:“去救桓毓公子。”

丞相府

上官成义坐在书房里对着一盘棋独自对弈,半开的窗外微寒的风吹得不远处的烛火轻轻摇曳,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一般,定定地盯着一盘许久没有动弹。

自从卓氏离开了上官家,长子在外做官,次子又进了神佑军,丞相府就变得安静了许多。刚开始上官老夫人还闹腾着要找回孙儿或者是为儿子续弦,只是上官成义并没有这个意思,时间久了上官老夫人也就消停了。毕竟年事已高,当初有人在跟前给她折腾,如今连给她折腾的人都没了,再瞎折腾也没什么意思了。更不用说年初的时候上官老夫人生了一场重病之后精力就大不如前了。

上官成义有时候觉得整个府邸仿佛死水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脚步声在外面匆匆而来。一个穿着侍从俯视的青年走了进来恭声道,“老爷。”

上官成义挑眉道:“今天外面听热闹的,出什么事儿了?”

青年道:“回老爷,驻守京畿的兵马围了北晋驿馆?”

上官成义随手将手中的棋子一放,笑道:“公主殿下果然出手不凡啊,这才刚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青年点头道:“回老爷,神佑公主府那边…公主似乎并没有出门。”上官成义摇摇头,似乎心情颇好的桌边站了起身朝着外面走去。青年有些不解,连忙问道:“老爷,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只见上官成义走到一边搭着披风的架子上取下披风披在了自己肩上,道:“出门。”

“可是府门外……”府门外可是围着一群官兵呢,他们这些小人物进进出出地还能想想办法请人通融一下。只怕是没有人敢通融让大人出去吧?

上官成义轻哼一声道:“本官乃是当朝丞相,难不成…那些人还真敢杀了老夫不成?”自然是没有人敢杀了上官成义,除非他们是真的以及决定了不惜一切代价造反了。看着上官成义脚下如风一般离去的身影,侍从连忙跟了上去。

南康郡王离开了神佑公主府之后立刻反悔了宫中,同时下令让人将神佑公主府的人一网打尽。皇宫的夜晚比外面更加寂静,南康郡王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着,显得焦躁不安。

“启禀王爷,大事不好了!”

南康郡王心中一沉,厉声道:“什么大事不好了?”

进来的人跪倒在地上沉声道:“派去传令的人回来禀告,护卫京畿的兵马有半数不肯听从调遣!”南康郡王咬牙道:“他们不想活了?!”

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他们说…他们已经收到殿前司都指挥使,步军司都指挥使、马军司都指挥使的军令,不得听令!如果王爷想要调动兵马,请出示陛下诏令和虎符,以及夺了三位指挥使职位的诏书。”

“混账!”南康郡王大怒,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些武将会在这个时候发难。最重要的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冯铮就在他手里,谁发的军令?!南康郡王狠狠地喘息了几口气,方才咬牙道:“传信给那几个家主,告诉他们所有条件本王都答应了!另外,立刻将姓朱的那老家伙给本王带进宫来!”

“是,王爷。”那人连忙应声,匆匆而去了。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南康郡王呆滞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将身边的一个花瓶砸了个粉碎,“阿忽鲁!这个只会说大话的蠢货!”飞快地转身出门,朝着永嘉帝寝宫地方向而去。

一整晚,皇宫里的灯火都亮着。南康郡王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跑去传信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太好。几个世家虽然有人同意了他的条件,但是却有两个世家根本没有理会,连家主的人都没有见到。只是区区两家,原本应该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南康郡王心中就是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城中的禁军再一次上演了三年前自相残杀的混战。只是这一次与神佑公主敌对人变了,有一瞬间南康郡王甚至忍不住会相信安信郡王。多么相似地场景啊?怎么能不让人心惊。

永嘉帝身体本就不好,深夜被人拽起来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看着南康郡王气急败坏的模样,永嘉帝心情确实颇好,“看来,你也斗不过朕的卿儿啊。”南康郡王咬牙道:“闭嘴!”永嘉帝轻哼一声,淡淡摇头道:“你都在封地龟缩了这么多年了,又何必非要来趟这趟浑水呢?就这样…还想要夺位,你自己不觉得好笑么?”

南康郡王咬牙道:“有什么好笑的?”

永嘉帝笑道:“你真的以为貊族人是想要跟你合作?你真的以为那些世家会奉你为主?你一旦登基,貊族人就等于手中握着一个你篡位的把柄,到时候你还不是任他们予取予求?至于那些世家…他们只是想要一个更好用的傀儡而已,是谁都没有关系。只是比起别人,你自己跳出来的更好控制。你以为这些年他们只找过你么?你不如问问博宁,那些人是找他的多还是找你的多。比起安信郡王,你更不如。他至少还有权力,甚至能控制一部分兵马。你什么都没有,就凭着你那几千亲兵和不过几万暗地里养的兵马,就敢往平京皇城里闯?”

南康郡王的神色有些扭曲了一起,怒瞪着永嘉帝道:“就算我要是,也要拖着你陪葬!”

永嘉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朕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就算你不动手也活不了多久。”

“本王现在就杀了你!”南康郡王怒道。

永嘉帝道:“现在就杀了朕…你敢吗?”

南康郡王哑然无语。是的,他不敢。如果他现在就杀了永嘉帝,就等于亲自毁掉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他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看着永嘉帝,南康郡王冷笑了一声道:“既然陛下对神佑公主如此信心满满,那咱们不妨就来看看,神佑公主殿下到底是如何孝顺的吧?”永嘉帝看着他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整个京城一夜未眠,天色微亮地时候才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宫门口,一群等着上早朝的臣子守在宫门外。只是这些人神色各异,有人振奋不已,有人失魂落魄,有人胆战心惊。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有志一同的站在这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一群人出现在了街头,许久未见的神佑公主带着人从街道的另一头漫步而来。她身边跟着许多人让人觉得眼熟的年轻人以及身披戎装,步履整齐的兵马。即便是她只是穿着一身红色衣衫,脂粉未施,珠翠未佩,在那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将士整齐的脚步声映衬中,依然让人觉得气势逼人,风华绝代。

“各位,这是在做什么呢?”楚凌走了近,看向站在宫门口地众人挑眉笑道。

“见过公主。”众人齐声道。

楚凌挥手道:“免礼吧,诸位大人这是准备上早朝了?今日既然早朝,宫门为何还不开?”

一个年轻的官员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启禀公主,臣等不知为何今日宫门迟迟不开。”

楚凌笑道:“不知道?各位大人也不知道么?”

宫门前一阵沉默,楚凌抬手轻轻拍了拍手,笑道:“既然这个不知道,不知道这些诸位大人知不知道?”

几个人被压了过来,扔到了众人跟前。众人连忙低头去看,惊愕的发现竟然是北晋的两位使者,还有两个驻守京城的将军,以及几个文官。其中还有两个是京城颇具实力的大家族的家主。昨天晚上闹了一整夜,他们这些人自然也都多多少少打探了一些消息的。但是却没有想到,神佑公主回京之后竟然如此地雷厉风行,这才一天一夜,竟然就已经抓了这么多人。

有人忍不住开始心慌以及心虚。

有人却直接就开口发难了,“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打量着说话的中年男子,半晌方才笑道:“怎么总是有人问本宫,是什么意思啊?”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被押倒在地上的人沉声道高:“公主绑架北晋使者也就罢了,竟然还绑架朝中将领和官员,难道臣等还不该问问么?”

楚凌嗤笑一声,道:“这么说…严家主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本宫做对了?”

中年男子道:“微臣不明白公主的话,是公主行事不妥,何来下官与公主做对之说?”

“行事不妥?”楚凌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一眼众人,道:“那么诸位大人不如告诉本宫,南康郡王如今行事妥是不妥?”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那中年男子道:“恕微臣不知南康郡王做了何事让公主如此勃然大怒。公主若觉得南康郡王有什么不妥,尽管禀告陛下或者在朝堂上提出来便是。如今公主带着这么多兵马围堵皇宫,总归是不妥的。”楚凌点点头道:“说得,很有道理。”

闻言,那中年男子神色也微缓了几分,“公主既然知道不妥,何不……”

“可惜……”楚凌的声音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本宫今天,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

“难不成,公主是想要逼宫不成!”有人厉声道,那中年男子身后又站出来几个人。有了他们先出头,立刻就有人附和起来,眼中尽是对楚凌的不满。楚凌唇边的笑意却越发的浓艳起来,宫门口挂着的灯笼淡淡的光亮映得她笑容冷肃森然。楚凌悠然笑道:“都说文人的笔,堪比杀人刀。本宫怎么觉得,这文人的嘴,也不遑多让呢?几句话出口,本宫就成了逼宫的人了?”

“公主若是不想逼宫,为何还不让身后兵马退去?”有人问到。

楚凌微微眯眼,“昨晚那些禁军是谁在幕后调动,可敢出来让本宫见识见识?别告诉本宫,那都是遵从南康郡王的命令啊,他若是有那个本事,还用的着求貊族人和你们么?”见无人应答,楚凌冷笑了一声不屑地道:“果真是一群敢做不敢当的废物,难怪被貊族人杀得家业尽毁,也只能跑到平京来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了。”

对面的人脸色铁青,虽然在昏暗的光线下大多数人都看不清楚,但是楚凌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射向自己的熊熊怒火。楚凌目光慢慢从众人跟前扫过,突然冷笑一声厉声道:“冯思北,将这里给本宫围了!”

“是,公主!”身披铠甲的冯思北出列,朗声应道。同时一挥手,身后的兵马立刻分成了两路朝着两边包抄过去,将聚集在宫门口的官员们团团围住。

“神佑公主,你敢!”有人怒极吼道。

楚凌抿唇笑道:“我敢。”

面对着身负戎装手握兵器的兵马,许多人终于还是忍不住慌了。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人忍不住朝着街道的尽头望去,天亮了人就会多起来,神佑公主总不会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将他们都给杀了吧?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目之所及的地方只有手握兵器的将士,连半个寻常人的影子都没有。宫门外的突变自然瞒不过宫墙城楼上的人,城楼上也开始多了许多晃动的人影和明晃晃的兵器。

楚凌伸手接过身后一个人的弓箭,毫不客气地朝着城楼上一箭射了过去。这一箭并没有伤到任何人,羽箭射到了城楼上柱子上,然后楚凌清越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宫门前,“南康郡王,你不是要本宫入宫觐见父皇么?本宫来了,开宫门吧。”

南康郡王自然不会出现在城楼上,只是城楼上的将士更加警惕地盯着楚凌了。

楚凌轻笑一声道:“南康郡王,本宫知道你就在这里,就凭你这藏头露尾的模样,还想问鼎天下?”

片刻后,南康郡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城楼上,远远地楚凌都能感觉到南康郡王看向自己的阴郁眼神。南康郡王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公主怕是对臣有什么误会。”

楚凌笑道:“有没有误会,王爷不如打开宫门让本宫进去见过父皇就知道了。父皇觉得是误会那就是误会,王爷觉得如何?”

南康郡王轻笑了一声,道:“若是现在放公主入宫,微臣还能活命么?”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道:“那你想如何?”

南康郡王道:“请公主单独入宫。”

楚凌道:“这么说,南康郡王是承认自己谋逆夺权了?”南康郡王不答,神色却仿佛十分从容淡定,仿佛楚凌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楚凌道:“本宫若是不肯入宫,郡王又能够如何?难不成……南康郡王还想杀了父皇不成?”

“……”南康郡王咬牙,依然不语。他当然不能承认,这个可是聚集了整个平京的高官显贵,若是承认了岂不是坐实了他谋逆的罪名?就算是神佑公主和永嘉帝都死了,他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也是难上加难。好一会儿,才听到南康郡王道:“公主说笑了,陛下龙体不适,又思念公主心切。公主回到平京难道不该先入宫觐见陛下?还是说,公主连对陛下都不放心,非要带着这么多兵马入宫?陛下纵然宠爱公主,也不会允许公主带着这么多兵马入宫吧?”

南康郡王本以为神佑公主必然会说,“我不是不放心陛下,是不放心你”之类的话,却不想宫门外的红衣女子只是微一沉吟,便含笑应道:“好啊。”

483、斗不过!

一个“好啊”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眼下这个局势神佑公主如果坚持不肯进宫,南康郡王几乎没有什么胜算。宫中的侍卫和禁军确实不少,但是这些人却未必真的都会听南康郡王的。先前这些人是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已经闹成了这样,难道他们还会不知道?

但是一旦神佑公主独自一人进宫去了,南康郡王还有永嘉帝在手作为人质,即便是神佑公主武功盖世也没有什么胜算。

很多人心中也觉得能够明白神佑公主为什么这么选择,毕竟孝道大于天,南康郡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用永嘉帝做威胁的意图却昭然若揭,若是神佑公主还不肯进宫那就是不孝。永嘉帝对神佑公主的宠爱天下皆知,若是神佑公主还置父皇的安危与无辜,那可就是太不孝了。

不少人也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神佑公主进了宫,外面这些人就好对付多了。神佑公主再怎么厉害,也一样是弱点的。若是她隐藏在暗地里做什么或许还没人能奈何她,但是她自己跑出来,就不要怪别人拽着她的弱点使劲踩了。

“公主,您不能一个人进去。”站在楚凌身边的黎澹低声道。南康郡王想要做什么,黎澹看得明白。对于南康郡王这番篡权夺位,黎澹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好过。手里既没有兵权,也没有权势,不过是仰着着貊族人和那些不安分的世家大族支持就想要篡位,简直是可笑。南康郡王怎么不想一想,那些世家既然有能力虽然退一个人上去当皇帝,为什么一定要选他?还不是因为他最不安分,或者说最蠢么?若是真的让他篡位成功,只怕过不了半年他就要恨死那些世家了。

楚凌摇摇头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黎澹皱眉,对于楚凌此行并不放心。南康郡王篡位是注定要失败的,但是什么时候失败,这其中又要牺牲多少人和事却是有差别地。公主这个时候进去就是送死。

楚凌微微勾唇,看向站在对面神色各异的朝中官员沉声道:“黎澹,冯思北。”

“是,公主。”两个年轻人上前一步,拱手起身应道。

楚凌含笑指着对面的那些朝臣道:“本宫要是不出来,就把那些人都杀了吧。”

“神佑公主,你太狂妄了!”被楚凌指着的几个世家家主终于忍不住了。他们虽然不是如上官成义和朱大人那样的一品高官,却也都是朝中握着实权的重要人物。更重要的是,与官职品级高低无关,他们身后的家族掌握这即便是上官成义这样的当朝丞相也难以撼动的强大势力和资源。但是现在,他们却被神佑公主指着,仿佛是几只无关紧要的小鸡仔一般说,“就把那些人都杀了吧”。

楚凌回头看向他们,然后目光落到了同样被人押着却还坚持站着的阿忽鲁身上,问道:“阿忽鲁大人,你觉得本宫狂妄么?”

阿忽鲁垂眸,淡淡道:“成王败寇,强者为尊。现在是公主占上方,自然是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说罢又看了一眼对面的一群官员,沉吟了片刻道:“弱者的妄言才是狂妄,强者出口的便是事实。”神佑公主现在确实有能力将这些人都给杀了。不管杀了这些人之后的后果是什么,至少现在没有人能阻止神佑公主这么做。

楚凌笑眯眯地看向对面的人道:“听听,各位还是多跟阿忽鲁大人学学吧。做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该有的态度。黎澹,冯思北,本宫的话听明白了么?”冯思北和黎澹对视了一眼,方才朗声道:“是,公主!属下遵命!”

楚凌摆摆手,竟然当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宫门的方向走去,留下身后一大群人脸色复杂难辨。

宫门开了又关,此时天色却已经微亮了。楚凌刚踏入宫门身后厚重的大门就重新关上了。漫步走了出去,果然在城楼的阶梯下看到了南康郡王,只是南康郡王站在一群护卫的中间,显然没有与她亲切会谈的意思。楚凌笑了笑,有些无聊地耸了耸肩。

南康郡王站在石阶下,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跟神佑公主府那个叫晚风的女子完全不同,虽然同样都是容貌绝美的女子,但是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话,绝对没有人会认错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神佑公主。南康郡王一抬手,四周整齐一致的声音响起,楚凌抬头去看只见无数羽箭齐刷刷地对准了自己。

见她丝毫没有变色,甚至还有几分兴致勃勃地模样,南康郡王有些阴沉地道:“公主当真不怕死么?”

楚凌微笑道:“死当然是怕的,不过我觉得南康郡王应该比本宫更怕死。除非…南康郡王非要让本宫单独入宫的意义就是想要比我多活几刻钟?若是如此的话,我一进来你就可以立刻让人放箭,何必跟我多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反派死于话多。”南康郡王眼神阴冷,“本王觉得,公主的话就挺多的。”

楚凌笑道:“那就看,咱们谁先死好了。”

南康郡王冷哼一声,“公主好像忘了,你的命现在捏在本王手里。”

楚凌挑眉道:“你放箭啊。”

“……”南康郡王背在身后的手抖了抖,他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到了这种时候还敢挑衅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南康郡王冷声道:“给本王将她拿下!”

楚凌轻笑一声,看着朝着自己围过来的人笑道:“南康郡王,我劝你还是放箭。”

对于敌人的劝告,人们往往是不会听从的。南康郡王当然更不会听了,他是很想杀了神佑公主没错,但是现在杀了她对他的处境没有丝毫的帮助。不说宫外那些兵马怎么处置,永嘉帝那里只怕就要跟他鱼死网破。还有那些被神佑公主困住的人,如果真的都死了,神佑公主是死了一了百了,那些人身后的家族只怕难免要将气撒在他的身上。

楚凌仿佛明白了南康郡王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样的优柔寡断,你篡什么位?”不过大概也正是这位王爷的性格脾气,才能隐忍这么多年才发难。却不知道,有时候想多了…没好处的。

话音落,楚凌已经一闪身掠了出去。朝她围过来的护卫都是一惊,竟然被她轻而易举地冲出了包围。四周的弓箭手见状,立刻有人放箭想要拦截住她的去路。虽然王爷没有下令不能射杀神佑公主,但是限制她的动作总还是可以的。楚凌在羽箭中穿梭者,手中流月刀银光飞舞将射到跟前的箭一一斩落。但是周围的弓箭手太多了,即便是如此楚凌也很难脱离他们的控制。

站在不远处的南康郡王道:“公主最好还是停下来,若是不小心伤了公主,陛下会怪罪本王的。”

楚凌回头对他一笑道:“哦?王爷不如试试这个?”说罢一扬手朝着南康郡王抛出了一个东西。南康郡王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那东西躲在自己跟前不远处,同时一股带着诡异味道浓烟从地上腾起飞快地笼罩住了他们跟前的视线。

“保护王爷!保护王爷!”先前阿忽鲁说北晋先皇的死跟神佑公主有关,南康郡王就自诩研究过北晋先皇遇刺的传闻,自然不会给楚凌刺杀他的可趁之机。所以浓烟腾起的一瞬间,南康郡王周围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被说是近身,就算是靠近他周围几丈远也不可能。

一群护卫护着南康郡王连连后退,以防那浓烟有毒。等到他们退远了一些,那浓烟也渐渐地淡去了只是宫门前哪里还有神佑公主的身影?不远处传来楚凌的笑声,“南康郡王,本宫还有事,先走一步呀。”南康郡王脸色铁青,咬牙吐出了一个字,“追!”

南康郡王带着人怒气冲冲地回到永嘉帝的寝殿,永嘉帝正和襄国公坐在点钟说话。大约是因为听说女儿回来了,永嘉帝的精神也好了一些,难得的没有卧病在床。宫门外的动静不小,他们虽然被软禁在宫中倒也不是完全消息断绝,自然也是知道的,是以一大早天色才微亮永嘉帝和襄国公就已经都坐在了殿中。看到阴沉着脸进来的南康郡王,永嘉帝也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径自低头喝茶。倒是襄国公颇有兴致,笑道:“看来南康郡王的心情不太好?”

南康郡王阴恻恻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襄国公看起来心情不错。”

襄国公道:“心中无事,心情自然就好了。南康郡王是不是觉得,现在比起在封地的时候其实烦恼的事情多了许多?”

南康郡王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有一种心事被人看破的恼羞成怒。篡位诚然是一件刺激得让人热血澎湃的事情,但是他这次的计划显然并没有原本预计的那么顺利。事实上这些年在封地,除了总是时不时冒出来搅和得他心中难以安稳的野心以外,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操心的。他最需要操心的事情大概就是自己谋划想象的夺位计划了。

但是这种事情,哪怕他在心里一天想上一千遍,只要还没有付诸行动就没有任何危险和需要操心的地方。天启这样的分封制度,就连藩王们想要豢养私兵的空间都不多。即便是南康郡王这些年小心翼翼,麾下的兵马也不过才数万而已。所以,其实只要他自己没有野心,在当今天子性格温和不怎么找藩王麻烦的情况下,他这个郡王说不定可以过得比永嘉帝还要自在。

可惜…野心这种东西一旦存在了就很难消弭,特别是想了许多年却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情况下。

“襄国公,你当本王不敢动你么?”南康郡王冷声道。

襄国公笑了笑,识相地不再激怒他。

永嘉帝放下了茶杯,抬头看着南康郡王道:“卿儿做了什么事情?”

南康郡王冷笑道:“果然还是陛下了解自己的女儿啊。公主殿下派兵将上早朝的官员全部围在了宫门口。说是…要杀了他们。”永嘉帝微微一怔,他并不是一个手段强势铁血的人,对朝中大臣哪怕是恼怒之极也不曾做过大开杀戒的事情。所以听到南康郡王这么说,一时间倒是有些愣住了。

南康郡王却道:“陛下是不是觉得公主殿下这做派有些眼熟?”

永嘉帝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是想说…摄政王?这么多年了,难道朕还会因为这个而对自己的女儿心存芥蒂不成?当年…当年、若是早知道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说不定让皇叔继位会更好一些吧。”

这些年跟那些朝臣斗智斗勇,永嘉帝实在是疲惫得很。作为一个帝王,谁没有雄心壮志成就一代宏图霸业?即便是永嘉帝这样的性格他也是有过的,但是最初一继位他就被摄政王压制的喘不过气来。那时候永嘉帝绝不认为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有什么不对。

但是当他真正夺回了权力,满心欢喜地准备掌握着皇权大展身手的时候才发现,内忧外患,处处受制。楚烈可以将反对自己的人直接砍了,哪怕留下暴虐的名声。哪怕是面对君家那样的忠臣良将,他也敢毫不犹豫甚至不择手段地除掉对方,只因为对方阻拦了他前进的路。但是永嘉帝却做不到。当第一次在和一干大臣地争执中妥协的时候,永嘉帝就已经知道了即便是自己手握皇权,也未必能一切尽如人意。

南康郡王道:“所以,陛下也觉得公主该杀了那些人?”

永嘉帝摇摇头道:“朕不知道,朕现在也是阶下之囚,该不该的也轮不到朕开口不是么?”

南康郡王冷笑道:“陛下需要糊弄本王,请陛下将调动京城禁军的令牌交不出来吧。”

永嘉帝摇头,“没有,这些天你早就派人将宫里宫外都搜过了一遍吧?若是能找到,还用等到现在么?”

南康郡王咬牙道:“外面那些人都是跟随陛下大半身的老臣,若是真让公主杀了他们,陛下心中就没有丝毫不舍么?”永嘉帝淡淡一笑,道:“南康啊,你不觉得…你现在有什么不对么?”

南康郡王一愣,“什么不对?”

永嘉帝道:“是你要篡位,但是现在却变成卿儿要杀人,你要阻止了。你不觉得…不太对劲儿么?”

襄国公也忍不住笑道:“臣也觉得,现在看起来仿佛南康郡王是个忠臣善人,反倒是公主殿下…才是恶人了。”

“……”神佑公主,可不就是恶人么?

永嘉帝叹气道:“你这样,是斗不过卿儿的。”

南康郡王怒道,“本王现在这样,不是因为陛下太过纵容公主了么?枢密院兵符,京城禁军令牌,这些东西陛下都敢给一个公主,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他要是早知道神佑公主手里有这些东西,不先弄死神佑公主他怎么会出手夺权?当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永嘉帝道:“你斗不过卿儿,不是因为朕的纵容宠爱,而是你竟然异想天开认为可以借助别人的势力为自己夺权。天启立国这么多年,从未有过成功篡位夺权之事,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成功?”

南康郡王阴沉沉地盯着永嘉帝,好一会儿方才冷笑一声道:“神佑公主现在就在宫中。陛下觉得……就凭她一个人,是本王先杀了她还是她先救出陛下?”

襄国公微微蹙眉道:“公主这才刚回来,南康郡王就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么?谁出事了?阿忽鲁还是那些世家又翻脸不认人了?”

南康郡王冷哼一声并不说话,襄国公道:“看来是阿忽鲁…公主抓了阿忽鲁,北晋人不敢轻举妄动帮不了王爷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护卫匆匆走了进来,沉声道:“启禀王爷,西苑发现神佑公主踪迹。”

南康郡王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西苑?她果然事想要先救冯铮!给本王务必将她拿下!”

“是,王爷!”护卫拱手转身而去。南康郡王看着永嘉帝和襄国公笑道,“公主殿下能够带兵围困皇宫确实让本王惊讶,但是本王倒是想知道…如果公主殿下被活捉了,宫外那几个年轻小子到底还敢不敢动手?”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大殿里,襄国公和永嘉帝对视一眼。

襄国公笑道:“公主这动作可当真是不满,昨天才刚回来,今天就能将南康郡王逼成这样。”

永嘉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别的都好说,只是这孩子…到底是戾气有些太重了。”

襄国公不以为然,“公主刚从战场上回来,戾气总一些也是正常的。更何况……面对那些人,陛下还是莫要心慈手软得好。”

永嘉帝摇头,“朕不是为了这个,只是怕她戾气太重了伤身罢了。朕都这样了,还担心那些虚名做什么?”

襄国公点点头道:“公主想必心里有数。”

“希望如此。”永嘉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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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亲们,明天开始国庆长假了哦。提前祝大家国庆快乐!(づ ̄3 ̄)づ

484、讲道理?

南康郡王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永嘉帝寝宫,正打算带着人前往关押着冯铮的西苑时却脚下一顿突然停住了脚步。跟在他身边的护卫有些疑惑,“王爷?”南康郡王微微眯眼,道:“博宁郡王和姓朱的老头子在哪里?”护卫道:“就在偏殿。”

“博宁王府那个小鬼还没找到?”

护卫摇头,躬身请罪。南康郡王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道:“罢了,原本想着神佑公主养了那小鬼几年或许能有些用处,一个小鬼罢了,就算没了一个还能有第二个……”

“王爷现在不去西苑?”护卫问道。南康郡王冷笑道:“神佑公主诡计多端,她现在未必在西苑。将咱们的人调过来,这寝殿一个苍蝇也不能飞进去。”虽然这么说着,但南康郡王的心情却丝毫没有放松。这种布置,从本质上来说他就已经输了。除非他有本事靠着这一手逼死神佑公主,否则…他又能拖多久呢?但是,事到如今他又能怎么办呢?有一句话永嘉帝说得没错,自己手里还没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妄图借助别人的力量夺权,实在是他操之过急了。

但是现在,除了一路走下去,他还能怎么办?就此罢休认输?无论永嘉帝还是神佑公主都绝不会放过他的。南康郡王也不想再向从前那样无休止地隐忍下去了。

“是,王爷。”护卫拱手应道。南康郡王摆摆手道:“去吧。”

看着护卫匆匆而去,南康郡王抬眼看向天边慢慢亮起的朝光。微微眯眼,仿佛那尚未完全升起的朝阳已经刺痛了他的眼睛一般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西苑闹得天翻地覆,南康郡王几乎调集了除了守住寝殿以外所有力量去西苑的时候,楚凌却并没有在西苑。她正安稳的坐在距离永嘉帝寝殿不远的一处小书楼里喝茶,寝殿门口发生的一幕自然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如今宫中的禁军和侍卫并不全跟南康郡王一条心,毕竟这世上想要谋朝篡位以及想要从龙之功的人并不是那么多。大多数人还是只想要安稳过日子的普通人,他们也并不指望换了一个皇帝就能让自己加官进爵飞黄腾达。原本他们并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宫门口那些事情一闹出来自然在也瞒不住宫中禁军和侍卫们的耳目,于是不少人都蠢蠢欲动起来了。

早已经被南康郡王收买或者本就是南康郡王安插的人自然不论,还有那些被动被卷入这一场谋逆的人们却要开始自救了。南康郡王显然也是预料到了会翻身这样的事情,驻守在寝殿的人全部都是他自己从南康郡带过来的心腹,以及早些年他安插在宫中的人。就连那些有着世家背景的人都没有用,毕竟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他也总算明白了,那些世家虽然也是站在永嘉帝和神佑公主的对立面地。但是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或者干脆倒戈,对此时的他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当冯铮被关在西苑地消息传出来之后,不少有心为自己洗清嫌疑的人都纷纷带着属下前往西苑营救他们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大人了。楚凌将这些都看在了眼中,满意地点点头的同时却也有些意兴阑珊。这一场谋逆着实是有些像是胡闹,最后会失败并不奇怪。即便是楚凌不回来南康郡王也未必就能成功。甚至楚凌有些怀疑,阿忽鲁虽然忽悠南康郡王篡位,但其实压根没有真的打算让他坐上皇位。毕竟比起有一个天真愚蠢的皇帝,天启群龙无首陷入完全的皇位争夺之中对貊族人来说要更有利一些。

不过篡位虽然没什么意思,但是目前的局面却还是让楚凌有些为难。南康郡王确实是将永嘉帝的寝殿守得滴水不漏。即便是楚凌,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证能够一下子进去将所有人都安全的救下来。毕竟,永嘉帝,襄国公,朱大人,还有博宁郡王夫妇有可能都关在不同的地方,而这些人无论是哪一个楚凌都不愿意看到他们伤亡的。确定了冯铮应该不会有事,而自己一时半刻也确实想不到办法救永嘉帝等人之后,楚凌便挥挥手大摇大摆的出宫去了。

如今守在宫门口的人虽然是南康郡王的人,但他们也拦不住一心要走的神佑公主。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神佑公主当着他们的面从宫墙的城头上一跃而下,然后转身派人去禀告南康郡王。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天边也早已经被早起的太阳染上了几分颜色。已经在宫门口僵持了好些时候的人们眼睁睁看着一抹红云掠过城楼落在了他们跟前,看清了来人有人忍不住失望有人忍不住欢呼。

几个家主更是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南康郡王那个白痴到底让神佑公主进宫去做什么了?就算是杀不了神佑公主,好歹将她困在宫中也能让他们有时间再次抽调人马过来的。如果楚凌知道他们所思所想,一定会很乐意告诉他们,南康郡王要她入宫真的什么都没做,因为她一入宫就将南康郡王给甩掉了。皇宫那么多,住着数万人也还是显得有些宽敞且空荡,想要藏一个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当这个人是楚凌的时候,只要有一刻钟脱离视线,南康郡王就是派了整个皇宫的侍卫搜查也未必能找到她。

“公主!”冯思北等人欣喜地道,公主孤身一日入宫他们都很担心,这会儿看到公主安然出来了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楚凌对众人笑笑道:“不用担心,南康郡王是个斯文人,不会为难本宫的。”

南康郡王是个斯文人?众人无语。好吧,跟您比起来南康郡王大概真的是个斯文人。

“公主。”上官成义上前,恭敬地拱手道。楚凌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地道:“咦?上官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上官成义笑道:“让公主见笑了。老臣来晚了,还请公主恕罪。”楚凌笑道:“不晚不晚,上官丞相来得正是时候。”上官成义与楚凌对视一笑,“公主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楚凌道:“吩咐倒是不敢,只是想要请教上官大人,谋逆该当何罪?”

上官成义扫了一眼站在对面的一众官员,道:“回公主,天启律令,谋逆乃十恶不赦之罪,当斩!”人群中不由得一群轰动,天启这些年几乎没怎么杀过文官,上官成义这一句当斩一出,许多人心中也不由得一寒。这不仅仅是今天这一件事,许多人更担心的是,这个例子一开,以后对文官的待遇只怕也要江河日下了。

更有人勃然大怒,“公主,上官大人,你们说谁谋逆?!”

上官成义眼皮一抬,不轻不重地道:“公主只是问谋逆何罪,本官也只是回答公主的问题而已。”所以,恼羞成怒的人等于不打自招。

那人轻哼一声道:“公主一大早将咱们围在这里,难道不是打算对付我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时候是不是谋逆,还不是公主和上官大人说了算?”

楚凌淡淡地看着众人,有些不解地道:“各位大人总是觉得本宫肆意妄为,狂妄无礼,却又总是觉得能跟本宫讲道理,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是各位大人想要将道理的时候,本宫就需要跟你们讲道理,各位大人不想讲道理的时候,本宫就是狂妄放肆之徒?”

黎澹轻声道:“公主,各位大人…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楚凌轻笑道:“哦,既然如此,本宫这个公主不如让给他们做?”

黎澹笑了笑没有接话,但是脸上的笑意却让对面的许多人脸上发烧。仔细想一想,他们对神佑公主的态度,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楚凌上前一步,扫视了众人一遍道:“可惜,今天本宫就没打算跟人讲道理!”

众人不由得一怔警惕,站在最前面的人不由后退了一步盯着楚凌道:“神佑公主,你想做什么?”

楚凌笑道:“我才先问各位家主想要做什么吧?譬如说…严家主,听说你的妻弟是西山龙武营的主将?他现在在干什么?还有这位是…兵部王大人?听说你庶兄在兵马司?你想让他干什么?“

被点到名的两个人脸色都是一边,那王大人更是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楚凌笑了笑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如果连各位手里有什么人都弄不清楚,本宫这几年在平京岂不是白待了?又怎么敢只带着区区数千兵马就回平京来?”看着楚凌美丽的容颜上绽放出的笑意,所有人却都觉得心中发寒,隐隐有一种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都逃不出神佑公主的掌心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神佑公主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难道还真的挟制整个朝堂的官员和这么多世家?

但是看看神佑公主身后那气势森然的兵马,却又让人刚刚跳起来的心重新归于沉寂。

神佑公主是真的敢让人杀了他们的!

这时宫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侧首往宫门的方向望去。却见城楼上突然出现在了两个熟悉的人影……冯铮和萧艨!

城楼上片刻间便已经打了起来,很快宫门也被人从里面轰然打开。

萧艨和冯铮从宫墙之上飘然掠下,落到了楚凌跟前,“见过公主。”

楚凌微微挑眉道:“冯将军,可还安好?”

冯思北更是激动,忍不住上前两步,“爹!”

冯铮伸手拍拍儿子,朝着楚凌拱手羞愧地道:“末将无能,请公主降罪。”楚凌摆摆手,道:“降罪的事情就稍后再说,冯将军,别跟本宫说这些天你就被关在宫中,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是这样,楚凌就真的要对神冯铮失望了。冯铮一笑,道:“自然不是,公主请借一步说话?”

楚凌仔细打量了冯铮一番,发现他并不如自己原本猜测的一般身受重伤。既然没有受伤,那么普通人是管不住冯铮的,冯铮又为什么会被南康郡王关在西苑呢?楚凌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冯铮点头道:“冯将军请。”

两人正要转身离开,旁边上官成义连忙道:“公主,这里…如此处置?”

楚凌微微挑眉,“处置?”

上官成义含蓄的道:“这个…天色已经不早了,一直这样子总归是不好看啊。若是让外面的百姓看到了,难免引起恐慌。”

楚凌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上官丞相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楚凌随手甩出一封信函道:“除了这上面的人,别的都先回家吧。今天不朝。”

上官成义接到手里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口中却没有耽误,“那这信函上的人?”

楚凌道:“等宫门开了,请他们进宫。冯思北。”

“是,公主。”

楚凌笑道:“协助上官大人,保护各位大人。”

冯思北朗声应道:“属下遵命!”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对冯铮道:“冯将军请?”

“公主请。”冯思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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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国庆长假快乐~

485、自裁?

当南康郡王听到手下禀告守在宫门口的人已经要撑不住了的时候,终于有些绝望的相信了这场近乎儿戏的篡位夺权最后确实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挣扎了。

北晋人因为阿忽鲁的被抓早早地退出了战场,在没有利益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愿意为了一个天启人牺牲自己,更不用说还要牺牲一个北晋丞相了。那些原本到处蹦跶的世家家主也没有了动静,显然他们也不愿意或者说不能给予他任何支援。

南康郡王觉得满心都是愤怒和绝望,他甚至能够想象出神佑公主嘲笑的模样,虽然事实上他从头到尾只见过神佑公主一次。谁会不觉得可笑呢?他的那几位远房亲戚们都没有动静,就只有他自己带着区区几万兵马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皇城里来。

南康郡王近乎怨毒地望着跟前的永嘉帝,凭什么!凭什么永嘉帝一事无成,软弱不能,却能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女儿?神佑公主毁了她所有的心血,却维护了这个无能的皇帝!

永嘉帝自然也感觉到了南康郡王的眼神,那是一种野兽行至陌路的眼神。永嘉帝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自觉其实已经不怕死了,但是他却觉得南康郡王此时心中所想的只怕不仅仅是让他死那么简单了。永嘉帝轻叹了口气,道:“南康,回头是岸。皇室宗亲已经寥寥无几,看在你这一丝楚氏血脉的份上,朕不会杀你。”

南康郡王不屑地冷笑一声,“用不着陛下假做好人,你也不过是比别人命好一些罢了。前半生靠那些朝堂上的人稀里糊涂弄死了楚烈,后半生靠女儿。但是…你以为你永远都会这么好的运气么?”

永嘉帝摇摇头道:“冥顽不灵,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你的妻子儿女想想么?”

南康郡王神色微动,但却很快又重新平静了下来,依然是满脸的嘲讽和怨毒。永嘉帝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心知南康郡王只怕是说不通的。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涩,天启立国这么多年,鲜少有皇室宗亲篡权的事情发生,他倒是好,前半生遇到个楚烈野心勃勃,后半生又有安信郡王南康郡王接二连三的想要谋逆。他真的运气好么?他倒是半点也没有觉得。

“罢了。”永嘉帝沉声道:“你想要要挟卿儿,留下朕一个人就够了。将襄国公还有朱大人他们都放了吧。”

南康郡王嘲弄地笑道:“陛下自身难保,还是多想想自己吧。”这个时候,南康郡王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他心中明白自己必须要抓紧手中所有的筹码。而他手中的筹码越多,神佑公主也就越不敢动手。所以,他又怎么会放了那些人呢?永嘉帝的天真让南康郡王又恨又想笑。

“王爷,宫门破了!”一个护卫匆匆进来,神色难得有了一些惊慌。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南康郡王心中还是不由得一沉,“怎么这么快?那些守卫呢?!”

护卫道:“守卫大半都已经倒戈了!”

“冯铮!”南康郡王咬牙,含恨道。

护卫道:“王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南康郡王微微眯眼道:“将襄国公带出来,告诉神佑公主她再敢让人上前一步,本王就杀了襄国公!”旁边,永嘉帝忍不住开口道:“就算如此,你也支撑不了多久。朕的寝宫虽然不小,却没有多少存粮和水源,都必需从别处送来。若是卿儿将寝宫围住,你也只能被困死在这里。”

南康郡王冷笑道:“那就要看神佑公主舍不舍得让自己的父皇也一起饿死在这里面了。”

永嘉帝皱眉道:“就算不却吃喝,你难道就一直呆在这里?”

南康郡王若有所思地盯着永嘉帝,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不喜爱,你说如果本王拿你的性命要挟神佑公主,要她自杀,你猜她会怎么做?”

永嘉帝脸色微变,“你敢!”

南康郡王不由放声大笑起来,仿佛抓住了永嘉帝的痛处,“如果她不肯,当着天下人的面那就是大不孝,全天下的人都会唾弃她!如果她真的自杀了…哈哈,本王便是死了,有神佑公主陪葬也值得了。”永嘉帝脸色铁青,好一会儿方才咬牙道:“你若敢如此…正就先一步自杀,你可以试试看!”

南康郡王的笑声一顿,眼神有些奇怪地打量着永嘉帝道:“陛下,你可真不像是一个皇帝。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真是可笑!”虽然他也没有见过别的皇帝,但是南康郡王觉得无论是自己从史书上看到地,还是自己臆想的,永嘉帝都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永嘉帝沉声道:“从前,朕也想当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是如今…朕只想当一个好父亲。”

南康郡王盯着永嘉帝好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冷笑道:“本王拭目以待。”

寝宫外面,由冯铮和冯思北父子俩带领的禁军步步逼近寝宫,南康郡王麾下的人马之能步步后退却无可奈何。毕竟能被南康郡王售收买的人还是少数,而且这些人的号召力叶不可能比冯铮更强。先前冯铮一直没有出现,而普通士兵叶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只能任由上峰调遣。但是如今冯铮一出现,那些被南康郡王收买的将领的影响力立刻大打折扣。本就不占上方的局势更是直接往一边倒,所有人虽然还死守着寝宫外面的宫门,面上却也不由得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住手!”宫门里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闻言众人不由得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群人押着几个人走了出来。冯铮定睛一看,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襄国公和贤妃。两人有些狼狈地被人拖拽着出来,那领头的男子冯铮并不认识,只知道应该是南康郡王身边的某个心腹属下。

那男子扫了一眼宫门口对峙的双方,发现没看到楚凌的身影。立刻就问道:“神佑公主何在?”冯思北冷声道:“公主的行踪,你们这些逆贼也配过问?”

那男子并不生气,只是对着冯思北冷笑一声道:“叫神佑公主立刻出来,否则…半刻中见不到神佑公主,我就杀了襄国公,再过半刻钟就杀了贤妃。如果还不来…宫里还有几个人可以继续。”

冯思北皱眉看向冯铮,这个不像是在吓唬他们。冯铮淡淡道:“里面除了陛下还能用来威胁神佑公主的也不过就是朱大人,和博宁郡王夫妇罢了。”那男子笑道:“只要留着陛下要挟公主就够了,剩下的既然公主不在意,就都杀了吧。冯将军不必跟我多费口舌,你想必也明白,在下也只是听上面吩咐行事,你说什么都没用。”

冯铮蹙眉思索了一会儿,侧首对冯思北道:“去禀告公主。”

冯思北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楚凌来得很快,不过片刻功夫围着宫门口的将士便朝着两边分开了一条路楚凌带着让走了过来。看到襄国公楚凌也微微松了口气,襄国公已经被南康郡王软禁在宫中很多天了。她有信心不到万不得已南康郡王不敢伤害永嘉帝,但是却不敢保证南康郡王一定不会伤害襄国公。

“舅舅,你没事吧?”楚凌问道。

襄国公含笑点点头道:“让公主担心了,臣一切安好,陛下也安好,公主尽管放心便是。”楚凌道:“那就好,我回来晚了让父皇和舅舅久等了。”襄国公还想说什么,站在他身边的男子却不耐烦了,冷笑一声道:“神佑公主,我们不是在这里等着看两位叙旧的。”楚凌微微挑眉,看向那人道:“你是谁?”

那男子淡淡道:“无名小卒,不敢劳烦公主下问。”楚凌的声音更加冷淡,“既然如此,就不要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那男子脸色微沉,抽出一把匕首靠近襄国公的脖子道:“哦?那公主现在想要如何?”

“放了我舅舅和贤妃娘娘,本宫可饶你一命。”楚凌道。

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语一眼,轻笑了一声道:“公主可真是宽宏大量,可惜…在下却要辜负公主的美意了。在下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下人而已,主子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做。”楚凌问道:“那么,你的主子又是怎么吩咐的?”

那人道:“很简单,只要放了北晋使者以及神佑公主自裁,王爷便立刻放了寝宫中所有的人,包括陛下。”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扬眉道:“你竟然觉得,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么?”

那人道:“难道很难么?说到底,如今的局面都是神佑公主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公主肆意妄为贸然出兵北晋,北晋人根本不会派使者来,朝中大臣也不会因此对陛下心神不满。王爷自然也还安安稳稳地待在封地继续做个逍遥王爷。公主难道不打算为自己造成的一切后果负责么?”

跟在楚凌身后的人忍不住了,黎澹冷声道:“一派胡言!”冯思北也重重地点头表示赞同黎澹的意见。这种人只会将事情往别人身上推,无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龌蹉事情都能推的一干二净仿佛是别人逼他做的一般。无耻!

楚凌看着那人若有所思,那人对上楚凌的目光眼神不由一闪,面上却依然一派平静,“公主觉得怎么样?”楚凌道:“这样的辩才,在南康郡王身边当一个护卫只怕是太过屈才了吧?”那人神色微变,干笑一声道:“公主谬赞了,难道这个时候公主还想要策反在下不成?就算公主相信在下,在下也是不敢相信公主的。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楚凌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阁下根本就不是南康郡王的人吧?冥狱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藏头露尾见不得人么?”那人脸色顿变,盯着楚凌的脸好一会儿方才冷声道:“公主好像忘了,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角色。”神佑公主这些年化身可也不少,还好意思说别人见不得人?

楚凌挑眉道:“这么说,阁下是承认自己是冥狱中人了?拓跋梁本事不小啊,南康郡王那种人,能让他如此信任你应该在他身边待了不少时候了吧?拓跋梁什么时候开始在南康郡王身边布置人手的?”那人道:“公主既然怀疑我了,再遮掩岂不是自取其辱?至于陛下…陛下雄才伟略深谋远虑,岂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的?”

楚凌看着那人的神情有些惊讶。她一直觉得冥狱和拓跋梁之间就是拿钱卖命的关系,倒是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是怀中崇敬的心情为拓跋梁卖命的。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竟然还不是貊族人。

至于拓跋梁到底有什么雄才伟略,那就再议了。

楚凌含笑看着那人道:“阁下倒是聪明,只是本宫不知道南康郡王此时是怎么想的?”

那人笑道:“公主倒是不必为别人操心了,公主雷霆手段将南康郡王逼到这个地步,就算他真的叛国也无可厚非不是么?”楚凌挑眉道:“对阁下来说,确实是无可厚非。”

“公主这是在拖延时间?”男子冷笑道,“我劝公主免了,你竟然知道在下的身份,就该明白拖延时间是没用的。”

楚凌勾唇浅浅一笑,“这句话…冥狱的人是最没资格跟本宫说的吧?”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既然公主如此自信满满,某便拭目以待。”

486、下毒?

这男子虽然在今天之前也没有见过神佑公主,但他有冥狱的特殊渠道自然对楚凌了解地足够的。至少是要比南康郡王多得多的,不过他显然没有将自己的信息与南康郡王共享过。如果南康郡王知道的信息跟他一样多,或许就不会轻举妄动落得现在这样被动的局面。这显然也是貊族人想要看到的。他们并不真正在乎天启的皇位由谁来坐,他们只是想要天启陷入内乱之中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干涉北方的事情罢了。

既然对方足够了解自己的敌人,自然也不会给楚凌太多的时间却谋划。所以那人十分干脆地表示只给他们一刻钟的时间做决定,一刻钟之后他就开始杀人了。反正只要将这寝宫里的人包括永嘉帝都杀光了,哪怕杀不了神佑公主也是大功一件。

更妙的是,冥狱虽然效忠于拓跋梁,但是跟阿忽鲁这些本身出身貊族贵族的权贵却也不是一路人,他们只需要对拓跋梁负责。阿忽鲁能救则救,救不了带着偌大的功劳回去拓跋梁也不会跟他们计较太多。所以,他们并不会因为阿忽鲁等人落到了楚凌手中而受制于人。

“公主,现在怎么办?”冯思北低声问道。

楚凌单手把玩着手中的流月刀,淡淡笑道:“急什么?”

冯思北有些无奈,怎么能不急?一刻钟可没有多长,时间一转眼就过了,到时候要怎么办?黎澹伸手拍拍冯思北的肩膀低声道:“冯兄,别着急。公主心里有数。”

冯思北迟疑地看了看楚凌,见她果然神色从容淡定,半点也没有着急的模样。难道公主暗地里真的还有别的布置?这么想着,冯思北也不由得平静了下来。站在旁边的冯铮看看儿子在看看黎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算算年纪,冯思北比黎澹还要略长一些,但是面对这些情况的时候却远不及黎澹从容镇定。

楚凌这样的态度也引起了对面的人的注意,不过对方大约也听说了不少神佑公主诡计多端的传言,并不轻易与楚凌搭话。反倒是看向身边的襄国公和贤妃,有些嘲讽地道:“襄国公,贤妃娘娘,看来神佑公主根本就不将你们的安危放在心里啊?”襄国公垂眸,神色淡定地道:“公主是君,老夫是臣,哪有让君公主以自己的性命救臣子的道理?要杀就杀,阁下这般拖拖拉拉,总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那人轻哼一声,看向贤妃道:“贤妃娘娘,您可也算是公主的母妃了吧?公主不在乎臣子也就罢了,连母妃都不在乎么?”

贤妃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勉力一笑道:“这话…就更奇怪,公主是陛下嫡女,本宫只是个普通嫔妃而已。侥幸入了皇家,才得公主一声母妃,若是在寻常人家,也不过是让人唤一声姨娘罢了。”那人跟在南康郡王身边多年,自然十分了解天启的习俗和文化,贤妃这话可谓是自贬到了极致,但她是为了什么在场的人却都是清楚的。

那人轻哼一声道:“我倒是觉得,天启的女人比男人有骨气多了,就像是当年…北方那些女人,可比那些奴颜膝婢的男人干脆利落多了。”

“阁下不也是天启人么?”贤妃皱眉道。她觉得这个人似乎十分的看不起痛恨天启人,甚至比貊族人还要厉害。这实在是有些奇怪也有些可笑,难道他骨子里流的不是天启的血脉?

“啪!”谁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哪儿戳痛了男人的神经,他一言不发抬手就甩了贤妃一个耳光。襄国公微微皱眉,冷声道:“动手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是好本事!”

楚凌等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楚凌微微眯眼一抬手袖底一道银光射出,就朝着那人的面门射了过去。那人听到风声,立刻侧身一闪,袖箭射中了他身后的一个护卫,那人根本反应不及立刻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那男子脸色顿变,他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神佑公主还敢挑衅他。眼神冰冷地将匕首重新架到了襄国公脖子上,冷声道:“神佑公主,挑衅我对你没有好处。”

楚凌好心情地对他笑了笑道:“本宫最讨厌随便对女人动手的瘪三了,为了这一点……本宫决定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那人微微眯眼,“你想使什么阴谋诡异?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还有半刻钟……时间一到你不做决定,我便替你做!”

楚凌偏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纯粹的天启血脉吧,虽然看不太出来。”确实看不太出来,如果表面上能看出这人有外族血统,南康郡王只怕根本就不会用他。那人神色微变,“你怎么知道的?”楚凌笑眯眯地道:“你这种人,本宫见得多了。不过也分两种情况,有人身兼数种血统,也还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这种人呢,我们一般称之为混血。还有一种就是像你这样的,你知道我们一般怎么称呼吗?”

那人冷冷地盯着楚凌,他当然知道楚凌嘴里不会吐出什么好话来。楚凌笑眯眯地道:“杂…种……”

“神佑公主就只有这点能耐?在这里逞口舌之快?”那人阴森森地道,看起来手里的匕首不像是要划向襄国公的喉咙,更像是想要割掉楚凌的舌头。楚凌耸耸肩问道:“拓跋梁死了你会开心吗?”

“你死了陛下都不会死!”那人冷声道。

楚凌叹气道:“可是…拓跋梁真的要死了呀。”

那人盯着楚凌并不说话,眼神里带着十分的怀疑和不信任。

楚凌悠悠然道:“我个人的建议是,你如果现在赶紧回去的话,说不定能赶上给他奔个丧什么的。”

“住口!”那人怒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他!”

楚凌眨了眨眼睛,抬手握住了自己嘴表示“我不说了”。

旁边,冯思北有些好奇,“公主怎么知道拓跋梁快死了?”这话自然不是问楚凌的,而是问旁边的黎澹的。

黎澹耸耸肩道:“这还不简单,你也不想想现在上京城里都是些什么人?沧云城的明镜公子早就去了上京,他总不会是玩儿的吧?南宫御月、拓跋胤、明镜公子还有百里轻鸿,这些人哪一个是善茬?拓跋梁还将冥狱的人弄出来了大半。不趁着这个机会下手还要等什么时候?”

“百里轻鸿是拓跋梁的女婿。”冯思北小声提醒道。

黎澹不以为意,“拓跋梁的女儿又不是天仙,听说那是个疯婆子,百里轻鸿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弄死了拓跋明珠还愁没有更好的妻子?”

“少年,你的思想很危险啊。”楚凌抬了下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黎澹道。

黎澹有些不好意思,“公主,属下是根据百里轻鸿的性格推测的。”所以,危险的是百里轻鸿不是我啊。

“拓跋明珠可是公主!”冯思北提醒道,别的女人再漂亮,能有公主的身份么?还是说,弄死拓跋梁之后,下一个皇帝也愿意把女儿嫁给百里轻鸿?不太可能吧?他要是下一个上位者,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百里轻鸿。

黎澹也觉得有点道理,迟疑地看了一眼楚凌。最后本着“公主所说的都是对的”的原则推测,“如果…北晋所有的皇室近亲都死了,只剩下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的儿女了呢?”别人都是按照事情发展推测结果,黎澹公子根据预设结果推测事态发展。

“那也不能啊。”冯思北依然否定,“貊族人很排外的。”

楚凌悠然道:“如果…背后还有庞大的势力支撑呢?”

“这个……”他是个武人,不懂朝堂上的事情。

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让对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越听对面的人脸色就越难看,看向楚凌的眼神也就越冰冷。

“妖言惑众!”

楚凌莞尔一笑,“开个玩笑,那么严肃干什么?”

黎澹小声提醒道:“公主,这好像不是玩笑。”具他了解的情况,这些猜测真的很有可能成为现实啊。楚凌有些扼腕,“那咱们…是不是泄露机密了?”黎澹犹豫着点了点头,楚凌耸耸肩道:“那就没办法了,只好…让听到的人都留下来了。”

“时间到了!”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冷声打断了他们仿佛玩笑又仿佛威胁一般的对话。

正在闲聊的三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他,楚凌嫣然一笑道:“是啊,时间到了。”

那人警惕地盯着楚凌,同时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了襄国公的脖子冷笑道:“神佑公主,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么?”

楚凌摇摇头笑道:“不不不,我没有以为你在开玩笑,我只是觉得…你傻。”

“什……”

嗖!

一声极轻的风声从背后传来,那人只觉得背心处一阵尖锐的举动整个身体仿佛一瞬间都失去了控制一般。捏着襄国公脖子的手也顿时使不上力来,襄国公用力一挣扎就将他推到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别说是那男子就是襄国公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同时,楚凌与冯铮已经一左一右扑了上来,转眼间就到了众人跟前。冯铮一把抓住了襄国公,楚凌则从挟持着贤妃的人手中将人救了回来。

“怎…怎么可能?!”跌倒在地上的男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冯铮和神佑公主救人的时候,周围的人竟然没有一个阻止,仿佛这些人都是木头桩子一般。站在他身后那几个则是根本来不及,即便是他们站的要近得多,但以楚凌和冯铮的实力却依然赶在了他们之前。

萧艨扶着永嘉帝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被人押着一脸木然的南康郡王,以及朱大人和博宁郡王夫妇。

冯铮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地道:“你们未免也太小看天启禁军了,也太小看天启皇宫了。还是说你们冥狱的人都这么自傲?”

“不可能!你根本不可能有时间……”那人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动不了了。眼睛里却依然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冯铮这些天一直被关在西苑,他根本不可能有办法悄无声息地调换自己手下的人。神佑公主昨天才回来,就更不可能了。还有那些人…怎么进去的?!

冯铮淡淡道:“调换?难道你就没想过,从头到尾…这些人根本就从没有打算投靠你们?”

“这不可能!”这些人的统领都是他们安插的自己人,甚至普通禁军里也掺入了一些自己人,以便随时掌控这些禁军的动向。冯铮笑道:“所以我才说,你们太小看天启禁军了。”

就是因为这些人有这种天生觉得天启禁军都是一群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蠢货,所以才会如此大意以为放一个眼线监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冯铮一开始确实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那是因为一开始永嘉帝就落入了这些人的手里导致冯铮投鼠忌器。事实上从头到尾皇宫都没有离开过冯铮的掌控,南康郡王没杀永嘉帝算是运气,一旦南康郡王等不及杀了永嘉帝,只怕用不着等楚凌回来冯铮或许没办法将冥狱一网打尽,但是干掉南康郡王这些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那人咬牙道,他此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自从背后那突然一痛之后,他只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渐渐麻木了,仿佛只有一个脑袋还有感觉。萧艨道:“透骨针,我不常用暗器,可能下手有点重。”

楚凌走到永嘉帝身边,含笑道:“父皇。”

永嘉帝欣慰地点点头道:“卿儿,好孩子…父皇没事。”

地上的人冷笑一声,道:“没事?神佑公主,你相信么?”

楚凌回身,低头看着他笑道:“现在,咱们可以聊聊了。你们给我父皇下了什么药?”如果不是因为永嘉帝被控制了,冯铮怎么会甘愿束手就擒?不过楚凌不喜欢在自己没有优势的时候跟人谈条件,现在正好。

那人说完那一句话就直接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打算再跟楚凌谈了。只是悠悠道:“神佑公主,我的条件依然不变。你现在确实多了一点时间考虑,但是…应该也不会太多。”到永嘉帝毒发身亡之前。

冯思北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卑鄙!”

可惜那人浑身麻木,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对于冯思北恶毒怒骂也是充耳不闻。

永嘉帝淡淡道:“卿儿,不必理会他,朕没事。”

楚凌对永嘉帝笑了笑,俯身蹲在了那人身边。察觉到楚凌打量自己的目光,那人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

只听楚凌笑吟吟地道:“很好,本宫等着你主动开口。”

那人嘲弄的看着她,楚凌抬头看向冯思北吩咐道:“冥狱的人现在在哪儿?”

冯思北道:“回公主,冥狱的人分东南西北四路埋伏在皇宫附近,准备一收到信号立刻便动手袭击皇宫和朝中重臣的府邸。我们已经派人将平京内外团团围住,保证一只鸟也飞不出去。还有一部分在距离平京不远的地方潜伏待命,赵季麟和上官已经带人去了。”

楚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先带他去看看,让他亲眼看着冥狱的人是怎么一个、一个的死的。小心侍候着,别把他给弄死了。我觉得…这位的身份,应该也挺有趣的。”

那人闻言微微变色,楚凌伸手拍拍他的脸颊,柔声道:“别想着寻死,难道你不想亲耳听到拓跋梁的死讯么?我刚才…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哦。”

“……”那人眼神阴戾地盯着楚凌。楚凌却已经站起身来挥挥手让人将他抬走了。看着那人被抬下去,楚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沉声问道:“派人仔细查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黎澹道:“公主觉得这人身份不凡?”

楚凌冷笑道:“不凡倒是未必,但是肯定不简单。冥狱的人都是一群拿钱办事的亡命之徒,我怎么觉得这一位像是怀揣理想呢?”

一个天启人,默默无闻的替拓跋梁做卧底隐藏在南康郡王身边这么多年,甚至还能挑唆南康郡王篡权谋逆。有这份本事干点什么不能成功?何必浪费时间在南康郡王身边隐姓埋名?更何况,这人对拓跋梁的那份崇敬,也不像是普通天启人能有的,哪怕是冥狱中人也不太可能会有。至少楚凌这些年见过那么多武功高强的冥狱高手,就没有这样的。

黎澹点头道:“是,公主。属下这就去查。”

487、后生可畏!

一场宫变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开始,又突如其来近乎儿戏的结束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虽然看起来仿佛没什么,但影响却远比几年前安信郡王的事情要多得多。

楚凌扶着永嘉帝回到了寝宫找来了太医和跟着进宫来凑热闹的肖嫣儿,众人一一为永嘉帝把脉之后很是遗憾的告诉所有人情况。之前那人并不是危言耸听,永嘉帝确实是中了某种毒药。但是太医院的御医都没有见过这种毒,也不知道如果毒发的话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虽然永嘉现在看起来除了身体有些虚弱一切正常。

肖嫣儿倒是比御医知道的多了一些,她坐在桌边皱着眉头道:“我在书里看到过这种毒,名字…名字不重要。这种毒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用处不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年半载的就会自动消解。但是在毒素没有完全解除之前,中毒的人不能服用玉参。如果在这期间服用玉参的话,身体就会变得越来越糟糕根本起不到玉参应该有的作用。最重要的是,等到服用到了一定地剂量,那人就有可能会暴毙而亡。如果是民间的寻常大夫,可能根本连原因都不知道。”言下之意是,这些御医医术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个御医摇摇头道:“民间寻常百姓哪里吃得起玉参,就算吃也吃不了多少。但是……”迟疑了一下,御医道:“陛下如今用的药方里就有玉参,而且是主药。这几天…陛下应该也一直都在服用。”襄国公点了点头承认了对方的推测。永嘉帝身体一直非常不好,最近这一年更是雪上加霜。几乎每天都是一日三餐不停歇的灌药。

楚凌皱眉道:“嫣儿,有解药吗?”肖嫣儿沉吟了片刻,有些歉疚地摇了摇头。看了看永嘉帝道:“这种毒…对寻常人几乎没什么伤害,即便是权贵之家也鲜少会遇见需要大量服用玉参的情况。所以无论是用来害人还是别的什么,这个毒都十分鸡肋,几乎没有什么人会用。”

因为没什么用,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专门去研究解药了。至少肖嫣儿没有兴趣,这世上比这个厉害可怕有趣的毒药多了去了,她研究这个做什么?

肖嫣儿看着永嘉帝皱眉道:“如果陛下身体好一些的话我还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研究出来解药,但是陛下这个身体,我若是直接试药只怕陛下被我药死会比毒发还快一些吧。”

御医连忙道:“姑娘,太医院随时可以为姑娘准备专门试药的人。”

肖嫣儿摇头道:“没用的,按照普通人的身体情况研究出来的药对陛下并没有什么用处。陛下的身体……”

肖嫣儿没说完,但是御医们却明白了。作为御医他们其实才是最了解永嘉帝的身体状况的人。其实即便是永嘉帝不中毒,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活不了两三年了。之所以大量使用玉参这种要,本就不是为了治病而是吊命罢了。即便是最高明的神医也很难说永嘉帝到底有什么病,恰巧身体虚弱才是最难搞的病。太医院里各种养生的奇药堆积如山,但是永嘉帝的身体连这些养生的药都用不了,只能用药效相对温和的玉参养着。

如今永嘉帝服用的药方是太医院众多太医齐心协力才研究出来的养生秘方,若是放在外面只怕价值千金。但是如果这个药方不能用了,就必须另外更换别的药方。若是有更好的药方,他们又怎么会不给陛下换呢?若是用次一等的药方,陛下的身体……

楚凌秀眉微蹙,抬头看向萧艨道:“从冥狱那个人嘴里问一问,一定要问清楚这个毒方是怎么回事。”

萧艨沉默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永嘉帝伸手拍拍楚凌的手背,对御医们挥挥手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御医们纷纷松了口气,连忙恭声告退,“臣等再下去斟酌药方。”

等到御医们都退了出去,大殿中顿时清净了许多。永嘉帝看向楚凌笑道:“卿儿不用这么担心,朕好着呢。这个什么毒,对朕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楚凌蹙眉道:“怎么会没有影响?父皇不用担心,我总会找到解药地。”

永嘉帝叹了口气,看向肖嫣儿,肖嫣儿眨巴了一下眼睛道:“阿凌姐姐,陛下说得其实没什么错,那个毒,对陛下没多大影响。因为…就算不中毒,陛下也活不了两年了。以太医院的本事,就算从此不用玉参,拖上两年应该也没多难。”最多就是永嘉帝的身体比现在更糟糕一些。

楚凌是知道永嘉帝身体不好的,但是每次御医都说永嘉帝没有病,就是身体不好。就连云行月都替永嘉帝诊过脉也是一样的结论,但是云行月可没有说永嘉帝活不过两年了。楚凌蹙眉,她想起来了自从三年前她请云行月替永嘉帝诊过脉之后,永嘉帝就再也不肯让云行月替他诊脉了。云行月也说太医院开的药方和御医们的医术对于永嘉帝的身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即便是云师叔亲自来,也不会变得更好。

看着楚凌有些黯然的神色,永嘉帝轻叹了口气道:“卿儿莫要多想,朕这一辈子也没什么作为,却也享尽了世间荣华富贵倒也不亏了。只可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自然也还有很多遗憾,不过这些遗憾却鲜少跟这个天启江山有关的。永嘉帝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皇帝,却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改变。

楚凌抬头对他笑了笑道:“父皇放心,不会有事的。”

永嘉帝精神不济,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昏昏欲睡了。留下了贤妃照顾永嘉帝,楚凌等人都跟着起身去了偏殿。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博宁郡王夫妇和朱大人齐声谢道。

楚凌摇摇头道:“三位不必多礼,都是本宫分内之事。博宁王叔,两位也不必担心长生。事情发生的时候白鹭和卓夫人便带着长生离开了公主府,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闻言,博宁王妃激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只有长生这么一个孙儿,如果长生出了什么事,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朱大人看向楚凌问道:“公主,眼下的局势,又当如何收拾?”

楚凌微微挑眉看向朱大人,道:“朱大人怎么看?”

朱大人叹了口气,眉头深锁显然也十分为难。作为一个臣子,他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朝廷对这个天下好的,但是作为一个同样出身世家的人,让他看着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他也有些难以接受。

这一次朱家并没有参与其中。自从当年安信郡王的事情之后,朱大人就掌握了朱家的实权这些年对朱家子弟管束的极为严格。他知道,以公主的心性只怕容不下这些大家族,这位公主殿下若是个男儿身,只怕就是当年的摄政王第二了。

如果如今是太平盛世,朱大人觉得自己大概也会毫不意外的站到神佑公主的对立面。但正是因为如今天启江山本就已经风雨飘摇,朱大人当初才会选择跟上官成义一起站在神佑公主这边。他虽然出身世家,但毕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读书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些话有些人或许早就在多年的宦海浮沉中忘记了,但总还是有人会记得的。

然而如今要他亲口说处置那些世家,他也依然说不出口。

楚凌自然也明白朱大认的身份立场尴尬,倒也不勉强什么。看向站在一边的黎澹笑道:“黎澹,你怎么看?”

黎澹神色淡漠地扫了一眼偏殿中的众人,沉声道:“回公主,属下认为趁此机会正好将那些家族一削到底。”

闻言,几个人都不由得抽了口凉气,有些惊愕地看向黎澹。这个年轻人看着才刚刚及冠的模样,竟然已经如此心狠手辣了。早几年的黎澹是什么样子在座的人都知道,确实是才华横溢却也眼高于顶,对于朱大人这些人来说太傲也太嫩了。如今却只是淡淡地一句话就让人心中发寒,不得不让人在心中叹一声:后生可畏。

楚凌微微挑眉道:“世家关系盘根错节,一旦动了他们必然影响深远。如今北方战事方起,若是因此南方再次生出动乱,又该如何处置?”

黎澹蹙眉道:“世家为臣,悖逆欺主,本就该死。若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公诸于天下,读书明理之人岂能为虎作伥?”

楚凌靠着椅子扶手,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束手站在自己跟前的黎澹问道:“当年…摄政王楚烈的前车之鉴可还不算远呢。”从古至今,名门望族与皇家地争斗其实从未停止过。想要弹压那些掌握着大量的资源权力甚至威胁皇权的世家最后却自己翻了车草草收场的皇帝也不在少数。最近的…自然就是被人从背后一刀捅死的楚烈了。

黎澹抬眼看了一眼楚凌,道:“公主,如今是最好的机会。”

楚凌默然,黎澹说的不错,如今是最好的机会。因为当年貊族南侵的缘故,如今可以算是最近数百年来世家望族实力最虚弱的时候。一旦让他们恢复过来,再想要对付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博宁郡王坐在旁边显得有些不安,他纵然有些野心但是却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神佑公主说得这些事情,别说是做他就是连想都没有想过。博宁郡王甚至有些不明白,神佑公主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说这些。

“朱大人,你怎么看?”楚凌问道。

朱大人这次沉默了很久,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神佑公主道:“黎公子说得不错。只是…公主当真下定了决心要如此做么?要知道,您毕竟不是……”

楚凌了然,她毕竟不是皇帝,她甚至不会是下一任皇帝,做这些事情不仅名不正而且言不顺。

楚凌坐起身来,靠着椅子淡淡道:“原本我也不打算管这些事情,但是…总不能每过一段时间我就千里迢迢从北边回来楚凌这些人惹出来的麻烦吧?他们应当庆幸,这一次…南康郡王还不算是个性子急躁的人。”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朱大人却听出了一身冷汗。神佑公主的意思是,如果公主回来的时候南康郡王已经篡位成功,陛下还有襄国公这些人都出了事,只怕如今真就要血流成河了。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襄国公突然开口道:“我同意公主黎公子的话。”

朱大人微微一惊,“襄国公,你……”你别忘了,段家也同样是世家望族之一。虽然没有那些号称什么天启几大世家的张扬,却也改变不了段家也是同样的出身。

襄国公摇摇头道:“朱大人,公主并不是想要将所有的名门望族全部都消灭掉。很多家族流传至今也并不全部是为了争权夺势操纵朝政的。但是,也确实是有那么一些高高在上的太久了,别说是敬畏皇权了。身为读书人,他们只怕连从小读的圣贤教导也不放在心上了。这样的人,却占据着天下庞大的权势,凭着高高在下的优越感自以为能够操纵皇权甚至不顾江山百姓,确实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是么?”

朱大人看向楚凌,楚凌笑道:“世间万物,既然存在便是有存在的道理的。难道朱大人觉得我真的能将所有的名门望族都全部灭掉不成?”

朱大人蹙眉道:“若是如此,总会有新的权贵望族取代原本,百十年后又是新的势力,公主这般所为有何意义?”

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朱大人笑道:“意义何在?让他们现在不在给我添麻烦就是最大的意义了啊。更何况…朝代更迭,世家轮换,千百年来便是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朱大人难道还不习惯么?或许有一天,会有人出现,彻底将这个轮回打破,建立一套新的秩序。但是…那不会是我,也不会是现在。因为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众人默然,他们当然知道神佑公主指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北晋、貊族。

如果连失去的土地百姓都不能夺回来,如果连整个天下都还在前途未卜的飘摇之中。那么所谓建立新的秩序,也确实是一句空话和笑谈。

朱大人深吸了口气,有些微胖却憔悴的脸此时满是肃穆之色。他站起身来,对着楚凌恭敬地行礼,“臣,谨遵公主之意。”

偏殿中一片寂静,博宁郡王有些惊愕地看着朱大人。朱大人掌握着枢密院,有他的支持……这平京,只怕真的要变天了。

楚凌嫣然一笑,“多谢朱大人。”

488、放权!

等到送走了朱大人等人已经是中午了。楚凌有些头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自从回到平京之后她几乎都还没有合过眼睛,先前从临江城一路赶回来也是日夜兼程,如今一下子放松下来那股疲惫立刻就袭了上来,饶是她如今正是体力精神最旺盛的年纪也难免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但是她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能彻底放松下来休息的时候,后面的事情可能比这两天还要麻烦。

“公主,您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跟在她身边的黎澹低声提醒道。楚凌有些无奈地耸耸肩道:“我也想回公主府去先睡上个三天三夜。但是你觉得有可能么?”

黎澹沉默,他也明白后面的事情还多得是。这种时候,难免让人有些遗憾起陛下膝下没有别的子女的麻烦。若是还有别的皇子皇女,就算平时互相扯了一扯后腿,真需要人做事的时候总还是有人做事的。不像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公主身上不说。累死累活也未必能逃得了好,只怕那些文人还要说一句女子专权,牝鸡司晨。

楚凌抬脚往外面走去,一边道:“我再去看看父皇怎么样了,你去找邵归远和桓毓,让他们注意京城的风向。别让那些人谣言惑众煽动读书人闹腾。另外,跟萧朦说一声,让他注意上官大人和朱大人他们的安全。”

黎澹一怔,“公主觉得,那些人会对上官大人他们动手?”楚凌笑道:“到了这个地步,狗急跳墙有什么不敢做的。我虽然是公主,说到底在朝堂上没什么影响力,更没什么权力,只要还不是靠上官大人他们?如果上官大人和朱大人同时出事,咱们就麻烦了。”

黎澹正色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沉声道:“我回家一趟。”

楚凌微微挑眉,“你想说服黎老?他可不愿意插手这些事情。”黎老大人在读书人中的声望却是上官成义和朱大人都不能比的。但是这位老先生深谙明泽保身之道,先前跟楚凌的关系也不怎么和睦。毕竟神佑公主设计拐走了他最看重的孙子,还让黎澹和黎家离了心。黎老大人怎么可能不记恨?这几年虽然黎澹已经不是当初刚刚发生那件事的时候那般偏激傲气,时不时也回去看看父母兄弟,但到底不是当年那个黎家的天子骄子了。

黎澹沉吟了片刻,沉声道:“我想试试。”这个时候,黎家必须跟公主站在同一个立场。跟在神佑公主身边这段时间,黎澹自认为比祖父更能看清楚天启未来的路。

楚凌笑了笑,点头道:“既然你有信心,就试试看吧。”

黎澹点头,“多些公主,属下告退。”

楚凌走进永嘉帝的寝殿,贤妃正端着药碗从里面出来,“贤妃娘娘。”楚凌恭敬地道,对于永嘉帝后宫这几位嫔妃,楚凌与她们一向不算亲近却也还是尊重的。

贤妃微微颔首,含笑道:“公主来了,陛下刚刚醒来用了药,精神还不错,公主快进去吧。”楚凌点头道:“辛苦贤妃娘娘了。”贤妃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卿儿来了,快过来做。”永嘉帝靠在床边,看到楚凌立刻含笑招手道。楚凌走到他床边坐下,仔细看了看永嘉帝依然脸色苍白只是比起先前精神了一些。楚凌蹙眉道:“父皇,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永嘉帝笑道:“无妨,卿儿不用担心,父皇心里有数。转眼都这么些年了,父皇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就是有些…你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父皇还能不能看到外孙出生。”莫说是皇家公主,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也早就该做母亲了。偏偏卿儿和君无欢这几年聚少离多,永嘉帝心中暗暗懊恼,当初就该坚决反对,不能陪在妻子身边,这种驸马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楚凌有些无奈地唤了一声父皇,心中倒是有些愧疚。别说如今这个时候根本就不适合孕育一个孩子,就算是她自己也确实没有才刚刚二十岁就生孩子的打算。虽然这个年纪对于这个世间的女子来说已经足够大了甚至是有些晚了,但是对于楚凌来说却依然觉得太早了。如果是太平盛世,整日无所事事也就罢了,如今大家都要事缠身,哪里有功夫去生孩子?

所以,永嘉帝的愿望大概确实是很难实现了。

“父皇只要好好休养身体,自然会有那一天的。”虽然心中那么想着,楚凌却还是笑道。

永嘉帝叹了口气,他心里其实也很明白如今这个时候楚凌不可能去怀孕生子。

“卿儿,你虽然是女儿身,但是却比父皇有能耐得多。父皇知道,你不是那些只能依附着男人过活的弱女子。你有你想做的事情,原本朕有些担心…也不愿意你如此辛苦。但是现在…罢了。”

永嘉帝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楚凌,道:“趁着朕还在,想做什么就去作罢。朕如今的身体…也就这样了,以后朝堂上的事情你跟上官成义他们商量着办吧。上官大人和朱大人年长你许多,平时行事…你也多尊重几分。他们虽然偶有私心,心底里也都还是想要为了天启好的。”

楚凌一怔,她确实是希望永嘉帝能够放权给她,这样她往后的行事才会便利一些。但是她却没有想到永嘉帝会放权放得如此直截了当,根本不用她开口就主动直接给了。

永嘉帝伸手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吓到了?”楚凌笑了笑,道:“有一点,父皇我……”永嘉帝抬手阻止了她要说的话,道:“可惜你不是个男儿,否则朕也能高枕无忧了。朝堂上那些人那些事,朕实在没有精力处置了。过两日,朕会正式下旨收长生为嗣子,册封为太子。太子登基亲政之前,便由你来监国。”

长生和楚凌差着辈分,按理应当先过继给永嘉帝为嗣孙。但是永嘉帝根本就没有活到成年的皇子,甚至连活过十岁的皇子都没有。永嘉帝更没有过继一个死人做嗣子的想法,更何况永嘉帝认为姐弟比姑侄的关系更加亲近,这点辈分上的小问题在皇位这样的大问题面前根本就不足为道。事实上,这些人朝堂上下心里都已经有数了,所以这方面并不用担心遭到太多的反对。

“父皇?!”

永嘉帝笑道:“长生的事情应当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若是要握稳了权力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朕还活着还能帮你稳着一些,一旦朕将来不在了…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楚凌心中不由得一酸,眼眶也有些泛红。不管为君怎么样,永嘉帝作为父亲这几年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了。楚凌并不是毫无感情地铁石心肠,又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好孩子,既然你自己选了这样的路,就努力往前走吧。”永嘉帝笑道,“朕虽然没什么能耐,却生了个有能耐的女儿。将来史书上,想必也能留得一份光彩。”楚凌被他逗笑了,微红着眼睛道:“父皇安心养病,您一定会好好地看着咱们收复北地的。别忘了,咱们还要接拂衣姐姐回家。”

永嘉帝眼神微动,点了点头道:“好,朕等着。”

等到楚凌告退离开了永嘉帝寝宫,永嘉帝又立刻派人招了博宁郡王和襄国公入宫。三人关在寝宫里谈了什么自然没有人知道,楚凌也不例外。出了寝宫之后她便转身出宫去了。宫门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肃穆宁静,但是走出宫门依然能够察觉到不少暗地里窥视的目光。楚凌脚下微微一顿,便从容淡定地朝着外面走去。

此时靠近天牢的一处民居巷子里,一群黑衣人正被守卫京畿的禁军团团围住。这些黑衣人并没有因为对方人多势众而投降,反倒是反抗的越发凶猛。饶是数倍于他们的禁军围攻,却依然奈何他们不得反倒是被他们杀伤了不少人伤亡惨重。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混进平京的!”领头的一个年轻将领看着前方的混战,忍不住皱眉道。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将领道:“听说是北晋人。”

年轻将领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一具黑衣人尸体,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黑衣人脸上的黑色布巾,沉声道:“天启人。”又连续拉开了另外几个,毫无意外绝大多数都是天启人。

“那就是被貊族人收买的天启人呗。”

年轻将领有些不悦,“有这身本事,做什么不好给貊族人做走狗?现在怎么办?再怎么打下去说不定要被他们冲出去了,上面说一个也不许逃走。”不是他们不想遵命行事,而是这些黑衣人的实力太过彪悍,一心想要逃命冲破他们的包围只是早晚的事情。

“已经派人去求援了。”旁边的人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人影闪过。下一刻便看到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手提长枪掠入了混战之中。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形修长挺拔,面容坚毅英挺。一杆长枪在手犹如银龙如海,纵横来去所向披靡。原本已经冲到了包围圈外围的几个黑衣人因为他的出现一瞬间就被堵了回去。

同时,一阵马蹄声传来。片刻后,马蹄声变成了脚步声。许多手持兵器的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加入了这场混战。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而且身手都不弱。即便是单个实力不及那些黑衣人,但却仿佛事先就安排好了一般三五成团对上了那些黑衣人。因为这些人的加入,禁军压力顿减,立刻重新将包围圈合围,原本被黑衣人拼死冲破的防线再一次变得固若金汤。

“这些是什么人?”年轻将领有些惊讶地道。

“那是冯铮将军的长子,冯思北。”有人指着混战中的青年道,“听说他如今跟着神佑公主,这些人……应该是神佑军的人。”

“好厉害啊。”神佑军在几年前跟他们这些禁军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从禁军中划分出去赐给神佑公主的。但是才过去这几年,神佑军竟然已经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听说这次神佑军跟着神佑公主去了北方打貊族人,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这些……莫不是跟着神佑公主从北方回来的?

因为神佑军的加入,不到两刻钟混战便结束了。冯思北挥去了枪头上的血迹,提着长枪走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将领们。

他这段时间在北方没少打仗,刚刚更是杀了不少人,年纪轻轻身上已经自有一股凛冽煞气。见他走进,几个将领甚至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待到发现自己的动作回过神来,方才有些尴尬地看向冯思北。冯思北却仿佛被看到他们的神情,拱手道:“神佑军冯思北,见过各位将军。城中各处北晋细作及南康郡王逆党大体已经捉拿完毕。还有零星散入人群躲进城中各处的,还请几位将军多多费心。”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小冯将军言重了,是小冯将军帮了我们大忙才是。若不是诸位来得及时,说不定就让这些人跑了。”

冯思北笑了笑,道:“在下奉公主命,还要将这些俘虏押入天牢候审,先行告辞。”

“不送。”

冯思北带着人押着刚刚抓到了冥狱中人朝着天牢的方向而去。这里原本就离天牢不远,这些人隐藏在这里只怕是想要劫天牢地,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先暴露了行踪被禁军给围剿了。冯思北带着人进了两天,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桓毓公子。桓毓公子笑眯眯地对他招招手,“小冯,好久不见啊。”

冯思北垂眸,恭敬地道:“玉公子辛苦了。”

桓毓挑眉道:“辛苦?”

冯思北道:“玉公子谦谦君子风流倜傥,屈居天牢如何能不辛苦?”见桓毓公子神色有些扭曲,冯思北补充道,“这话是公主说得,公主命在下向玉公子问好。”

桓毓不由抽了抽嘴角,无精打采地挥挥手道:“冥狱的人?天牢没地儿了,先在外面院子里圈哥地儿关着吧。”今天从上午开始,天牢里就已经人满为患了。神佑公主办事十分简单粗暴,直接把人塞天牢里了。桓毓公子默默衣袖,这一上午他也没有闲着,希望他得到的这些成果足够在公主殿下跟前将功折罪啊。

不就是一不小心着了被人的道儿么?这年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啊。

桓毓公子幽幽地望了一眼刚刚挤兑了自己的冯思北,心情阴郁地飘走了。

489、早日驾鹤?

在平京突然天翻地覆的时候,一江之隔的沧云城君无欢也没有闲着。北晋派来攻打沧云城的援兵已经遥遥在望了,但是君无欢却并不十分着急。

先前沧云城之所以会遭遇那样的危险,说到底也只是因为兵马都被抽空了而已。如今原本派西秦的兵马大部分都慢慢回来了,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了。说到底,沧云城只是一座城池而已,而且还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只是单纯守城的话根本用不了数十万兵马。

至于素和明光和拓跋赞,君无欢更不怎么担心了。这两个人对沧云城的威胁说不定还没有拓跋胤大。素和明光是很厉害,但是主帅是拓跋赞。除非素和明光有把握让拓跋赞完全听从他的意思,否则两人的意见就很难达成一致。一直兵马,连主帅的意见都无法统一,还打什么仗?更不用说,君无欢可不认为素和明光会真的心甘情愿的为了拓跋梁出生入死。

此时在沧云城的君无欢更多关注的还是远在平京的楚凌,所以平京有任何的消息都是第一时间被送到了沧云城的书房里。

“城主。”一个侍卫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进来,恭敬地道。

君无欢微微抬眼,问道:“夫人有什么消息了?”侍卫摇头道:“是上京来的消息。”

君无欢微微蹙眉,伸手接过了信函。按照时间算,这个时候阿凌应该已经回到平京了。以阿凌的实力还有萧艨在,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一边想着,君无欢已经打开了手中的信函一目十行地扫过了信函上的字迹。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让云行月过来一趟。”

“是,城主。”

不一会儿功夫,云行月便慢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君无欢眉头深锁地模样挑眉道:“怎么?你该不会是又想要我去帮你看着凌姑娘吧?我说你们夫妻俩别太过分啊,本公子可不是专门给你们跑腿儿送信的。”君无欢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让你去看着阿凌有什么用?”

“君无欢!”云行月咬牙切齿,感情这两年他都是跟在神佑公主身边吃白饭的那个啊。恨恨地瞪了君无欢一阵,云行月翻了个白眼告诉自己“不跟他一般见识”,才又问道:“既然不是凌姑娘的事情,你又想要我干嘛?”君无欢取过放在桌上的一封信函道:“送去京城,给明镜。”

“都说了!本公子不是信差!”云行月怒道。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去不去?”

“不去怎样?”云行月略带几分挑衅地问道。君无欢微微垂眸,思索了一下道:“也不能怎么样,我亲自去,你守沧云城。”

云行月顿时气乐了,翻了个白眼道:“沧云城跟本公子有什么关系?本公子凭什么替你守着啊?”

君无欢淡定地道:“凭你欠我钱。”

“嘶……”不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云行月顿时痛得忍不住泪眼花花。悲愤地瞪着君无欢道:“姓君的,你还是不是人?我救过你的命啊,你跟我提钱?你跟我提钱?”

君无欢挑眉道:“我没付药费?早年你惹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是我替你摆平的?这么多年,你研究药物,浪费了多少药材谁给的钱?你交给我的成果还没有嫣儿一半多。”君无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写着“你确定要跟我算账?”。

云行月顿觉人生悲苦,云公子早年年少气盛仗着医术高明,在江湖上很是能浪。只是人在外面浪得太久了,总是会遇到那么几个不买他帐他自己也摆不平的人物。这个时候就急需君无欢这样的决定高手帮忙了。所以,早些年君无欢很是替云行月收拾过不少烂摊子。江湖上虽然没有多少长离公子的名号,却有不少他的传说,且大多都跟云公子有关。

云行月恨恨地抽过了君无欢手中的信函,轻哼一声道:“说罢,你又想要坑谁?拓跋梁还是南宫御月?”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要说的,都在信里写清楚了。告诉明镜,上次百里轻鸿的事情我暂且不跟他计较,但这次若是再出了什么差错,就别怪我翻旧账了。”

云行月皱眉道:“既然只是一封信而已,你派谁去不行?”君无欢道:“明镜说不定需要你帮忙呢。”

云行月也不是真的傻,他只是不喜欢关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罢了,只是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之前凌姑娘让我送行给你,说得也是这个事情,你考虑清楚了?”

君无欢道:“阿凌说得没错,拓跋梁自己犯了众怒,不趁机杀了他有些对不住老天给的机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拓跋梁自己不怕死,他们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了。若为保万无一失,君无欢其实更想亲自去一样上京,可惜眼下沧云城却有些走不开。除非他能解决掉素和明光,不然就只能自己坐镇沧云城了。

南宫御月虽然偶尔疯的厉害,但是在对付拓跋家的人的事情一向都是靠谱的,想必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亲自动手的。

君无欢微微勾唇,拓跋梁既然想要将主意打到阿凌身上,就别国他们先一步要他的命了。

云行月眼睛转了转,饶有兴致地道:“本公子突然觉得,最近上京应该会很有趣。那好,我就亲自替你跑一趟腿好了。”君无欢点点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让老头子快一点。别等他慢腾腾挪到平京,阿凌将事情都解决晚了。”

云行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懒得说话,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还要本公子替你传话?

看着云行月拿着信函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君无欢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桌上的折子翻开阅览,平京的局势这几日也已经断断续续地送到了他跟前。君无欢虽然远在沧云城但是平京的局势他还是看得清楚的。对于南康郡王的所作所为,君无欢并不以为然。自己实力薄弱只想着依靠别人的扶持篡权夺位,这样的人注定不是有什么结果的。就算真让他运气好夺得了皇位,也不过是别人的傀儡罢了。

他相信阿凌能够解决这些事情,让他更担心的反倒是之后的事情。可惜…他麾下也并没有多少可用之才,还是尽快解决掉沧云城的战事亲自去平京看看才能放心吧。

“启禀城主,西秦来信。”门外,有人恭声禀告。

君无欢沉声道:“进来。”

门外有人走了进来,双手封上了一封信函。君无欢打开一看,微微挑眉道:“秦殊要来沧云城?,知道了。传令下去,让人准备迎接西秦摄政王罢了。”

“是,城主。”

平京,神佑公主府。

楚凌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起身走出寝房,门外便有恭候着的侍女齐声见礼,“公主。”

楚凌微微点头,问道:“什么时候了?”

侍女道:“回公主,公主才睡了一个多时辰,一会儿就该用晚膳了。”

楚凌揉了揉眉心,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问道:“白鹭回来了没有?”

侍女答道:“白鹭姑娘和卓夫人带着小公子已经回来了,小公子听说公主刚刚睡下,便先去了书房。”楚凌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书房里,长生正坐在书案后面捧着一本书专心地翻看着。十二岁地孩子如今已经有了几分少年的模样,才不过几个月不见看起来倒像是又长大了一些。经过这几年肖嫣儿和云行月的调理,长生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正在长身体地年纪看上去依然有些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跟三四年前博宁郡王夫妇那唯恐一不小心孙儿就养不大的模样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听到脚步声,长生立刻抬起头来看到走进来楚凌眼底也不由得绽开了欢快地笑意,“阿凌姐姐!”

看着已经迎到自己跟前的小少年,楚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几个月不见,长生又长高了。怎么样,这几天吓到了没有?”长生连连摇头道:“没有,白露姐姐和卓夫人带着我躲起来了。阿凌姐姐,我祖父祖母和陛下可还好?真的没事吗?”说起这个,长生眼底多了几分羞愧。显然是觉得自己只顾着躲起来,却将祖父祖母和陛下丢在了外面是非常不孝的事情。

楚凌笑道:“自然是真的,你祖父好歹也是个郡王,就算真有什么是不到万不得已也没有人会动他的。”

长生闻言也不由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长生现在可以回去看看祖父祖母吗?”

楚凌点头笑道:“自然可以的,让白鹭陪你回去就行了。”

“谢谢阿凌姐姐!”长生欢喜地道,有些消瘦的小脸上满是喜悦。楚凌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永嘉帝说的话,如果真的册封长生为嗣子、太子,以后只怕长生也不会再有现在这样单纯的快乐了。不过…人生在世,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一些什么的。这几年长生多少也明白自己未来可能会走的路,而且也表明了他并不排斥或迟疑。身在皇室的人,除了真的淡泊名利的人,有机会谁又不想登上那个位置呢?

楚凌嫣然一笑道:“去吧。”

看着长生跑出去找白鹭,楚凌脸上依然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直到桓毓和晚风走进来,方才收了起来。看着并肩进来的两人,楚凌微微挑眉笑道:“桓毓公子,天牢的感觉如何?”桓毓公子笑眯眯地道:“还不错,别有一番风趣。公主若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试试。”楚凌抽了抽嘴角,道:“还是算了吧,我没有桓毓公子的雅兴。”

晚风笑道:“公主,你可别再挤兑桓毓公子了,为了这几天的事儿,桓毓公子可是从今早忙到现在呢。”

楚凌原本就没有翻旧账的意思,不过是调侃桓毓两句罢了。见晚风如此说,也就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看向桓毓公子道:“怎么样?那些人嘴里问出了什么东西?”

桓毓从袖中抽出厚厚的一叠写满了口供的纸道:“东西倒是不少,公主请看看吧。公主让人送来的那个人,我重点照顾了一下。公主要不要猜一猜,这人什么身份?”

楚凌挑眉,桓毓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人今年二十五岁,化名齐景。真名叫拓跋景。”

楚凌皱眉道:“北晋皇族?”

桓毓耸耸肩道:“应该不算吧…他是拓跋梁早年与天启女子所生的私生子,十五岁就被拓跋梁派到了天启。虽然他是冥狱中人又是拓跋梁的儿子,但是拓跋梁应该不太重视他,不然也不会派到南康郡王身边。毕竟十年前拓跋梁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登基,就更料不到南康郡王会想要篡权了。这一次拓跋梁相对对天启朝堂动手脚,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在南康郡王身边的。”

“这么说…我如果想要用他要挟拓跋梁,是不可能成功了?”楚凌问道。

桓毓耸耸肩道:“只怕还没用阿忽鲁好用,阿忽鲁好歹也是貊族贵族出身,又是北晋丞相,分量怎么样也比重一些。”楚凌摇头道:“那不行,阿忽鲁不能或者回到上京,而且本宫要给拓跋梁的贺礼也还没有备下呢。”

“你要贺拓跋梁什么?”桓毓不解地问道。

楚凌想了想,“早日驾鹤?”

“……”桓毓顿时无语。

楚凌问道:“父皇身上的毒,那人怎么说的?”

桓毓耸耸肩道:“那小子嘴硬得很,这些都是从别人口中问出来的。他一个字儿也没有蹦出来呢。”对上楚凌似笑非笑的神情,桓毓公子有些恼羞成怒,“这可不是本公子手软,是那小子真的宁死也不肯开口啊。再折腾下去,就真的死了。”楚凌挑眉道:“宁死也不开口?那他为什么不去死?”

桓毓眨了下眼睛,摸着下去若有所思,“对啊,寻常人到了他这个份上若是真的坚贞不屈,早该准备寻死了断自己了。这小子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就真的能忍,怎么折腾都不肯吭声。就好像没有痛觉一样。”晚风笑道:“嫣儿检查过了,他的感觉都很正常。不可能没有痛觉的。”所以,人家是真的很能忍。

桓毓翻了个白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看他都是死路一条,既然他没打算招,那还硬撑着干嘛?”

“好死不如赖活着。”晚风道,“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寻死的。”

“那只是因为,活得还不够痛苦。”桓毓道。

楚凌微微挑眉道:“回头我去见见他,我也很好奇他到底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桓毓笑道:“听说公主在这方面也很有一套,说不定公主一去他就招了呢。”

楚凌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借你吉言。”

490、借你人头一用!

第二天,永嘉帝依然宣布不上早朝。这让平京的权贵们心中的不安和忐忑越发的厉害了起来。特别是那几个世家以及与他们有牵连的人家,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因为昨天神佑公主抓了他们的家主之后,便一直没有了消息。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甚至让整个平京权贵圈子变得比先前永嘉帝被南康郡王控制了的时候还要压抑。

楚凌走进天牢,往日里总是宁静的显得有些阴森的天牢如今却显得过于热闹了一些。往日里总是大部分牢房都空着的天牢如今人满为患。南康郡王一党,北晋的探子以及或多或少参与了南康郡王的事情的人们都被全部送了进来。

楚凌以走进关着人的牢房,长长的走廊两侧的牢房里都关满了人。看到她走过,原本坐在牢房里的人顿时都来了精神,纷纷涌到了牢房门口可惜被铁铸的栏杆挡在了身前,并不能靠近楚凌分毫。

“神佑公主!你私自关押朝廷命官,谁在是太过分了!”有人不满地叫道。楚凌停下了脚步侧首打量着说话的人,跟在楚凌身边的晚风低声道:“御史台御史王审知,是严家的人。”

楚凌点了点头,并没有理会那义愤填膺的御史,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其他人也纷纷叫了起来,可惜楚凌并不打算理会他们,任由他们怎么叫唤都不理不睬,脚步不紧不慢地从他们跟前走过朝着最里面走去了。

更里面关着的便是身份贵重的人物了。几个世家家主以及南康郡王一家子还有冥狱的几个头领都关在这里。楚凌也不怕他们串供,直接弄了一个大牢房将他们关在了一起,只是每个人用铁栏隔成了一个个单间倒也不怕寂寞。

看到楚凌进来,原本有些安静的牢房顿时有些躁动起来。几个家主纷纷睁开眼睛看向楚凌。冥狱的人看向她的目光更是仿佛要射出刀子来了一般。倒是南康郡王沉得住气一些,只是看了楚凌一眼便闭上了眼睛继续闭目养神。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也就放弃挣扎了。

楚凌的目光落到了角落里那个已经血肉模糊了的青年男子身上,桓毓倒是真没说假话,这个人被折腾的当真不浅。这样都还能忍着一个字不吐,倒也有几分硬骨头。

“将他带出来。”楚凌淡淡道。

守在牢房里的两个侍卫应声称是,上前打开牢房的门从里面将那男子拖了出来。看着仍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晚风有些嫌恶地后退了一步道:“玉六公子正是太不讲究了。”楚凌轻笑一声道:“可不是么?这么简单粗暴,弄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挥挥手,对两个侍卫道:“扶他起来吧,轻点,别伤着了。”

那男子被扶了起来,看向楚凌的神色冷漠中带着几分仇恨,“不必神佑公主猫哭耗子假慈悲!”

楚凌轻笑一声道:“不用这么客气,我是怕你被弄死了。我还有话没问完呢。”男子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显然一副不合作的模样。楚凌悠然笑道:“拓跋景?”

男子微微一愣,眼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却依然沉默不语。楚凌轻笑一声,道:“听说貊族人对于天启女子所生的孩子十分不重视,按理说,你这样的身份怎么说也该是个皇子才是。可惜却被拓跋梁派到南康郡王身边…若不是有这次的机会正好唆使南康郡王谋逆,你是不是就要一辈子都这样默默无闻地过下去了?”

拓跋景豁然睁开了眼睛盯着楚凌,眼神凌厉。

楚凌笑道:“本宫这里有一笔好玩的生意,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拓跋景沉默不语,楚凌道:“我之前跟你说拓跋梁要死了,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拓跋梁如今膝下虽然有几个皇子,不过大多不堪用,而且我看他们也活不久。要不你跟本宫合作,本宫帮你夺回你应有的地位,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啊。”拓跋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你不相信我什么呢?是不相信拓跋梁会死还是不相信我可以帮你?”

拓跋景冷声道:“我都不信,陛下不会死,至少不会比你先死!”

晚风有些不悦,“拓跋梁一把年纪了,就算是寿终正寝也肯定是他先死啊。”楚凌含笑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在意,笑道:“拓跋公子不相信我不要紧啊,但是…你总不想死吧?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哦。你猜,你要是死了拓跋梁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有一刻的伤心?”

拓跋景眼神微变,他显然也明白就算他死了拓跋梁也不会为他感到难过伤心地。他虽然是拓跋梁的血脉,但是对于拓跋梁来说却只是一个低贱的天启女人所生的,还不如他那些侍妾所生的蠢材有价值。若不是他有几分天赋和能力,只怕当初早就被丢在明德王府后院日子不会比奴仆的日子好过多少。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背叛拓跋梁,在拓跋景的心中拓跋梁是他的父亲,也是他需要效忠的主人,他渴望他的认同和赞赏,绝不会背叛他的。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本宫也不为难你,说说看你给我父皇下的药吧。”

拓跋景冷笑道:“看来公主是找不到解药了,所以……公主打算答应我的条件了么?”

楚凌嗤笑一声道:“你当本宫是傻子么?你根本就没有解药还想要跟我空手套白狼?”

拓跋景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解药,或者说公主其实希望我没有解药?”

楚凌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我明白了,现在跟你谈看来是谈不出来什么结果的,你是觉得本宫手里没有你的把柄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拓跋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他就是这么认为地。楚凌点点头道:“行吧,既然你这么希望着,本宫怎么样也的找一点底牌才能来跟你谈判了。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啊。”

拓跋景嗤笑一声,有些不屑,“虚张声势。”显然他并不认为楚凌能够在段时间内拿出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筹码来。

楚凌却不在意,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一个人,“阿忽鲁大人。”

阿忽鲁躲在牢房里的地面上,目光却炯炯有神地看着楚凌和拓跋景。阿忽鲁跟冥狱的人并不熟悉,所以他也不知道冥狱里竟然还有一位皇子在平静。当然即便是现在知道了他也不怎么在意。一个天启女人所生的皇子在北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如同如今宫中圣宠的瑶妃,没有人哪个权贵会真的将她看在眼里。因为她不会有皇子,即便是有了对别的皇子也无法产生任何威胁。至少在最近三代以内,貊族权贵是不会接受有天启血统的皇子继承皇位的。

见楚凌看向自己,阿忽鲁淡淡道:“公主想要做什么?”

楚凌笑道:“有件事想请阿忽鲁大人帮忙。”

“在下不过是个阶下囚,只怕是帮不上公主什么。”阿忽鲁道。

楚凌笑道:“不,这件事只有阿忽鲁大人能帮上忙。前些日子,北晋皇让百里轻鸿给本宫送了一份大礼,本宫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思索到底要怎么还了这个礼才会显得不那么失礼。”阿忽鲁神色微变,他当然知道楚凌说得这个大礼是什么。前些日子,陛下派百里轻鸿却沧云城杀了谢廷泽。而且就是在神佑公主专程前往沧云城保护谢廷泽的时候杀的。

果然,只听楚凌悠悠道:“所以…阿忽鲁大人,不知可否借你的项上人头一用?”

阿忽鲁神色冷凝,定定地望着楚凌没有说话。楚凌也并不着急,笑吟吟地与阿忽鲁对视。

另一边,田亦轩站起身来沉声道:“神佑公主,阿忽鲁大人是我北晋丞相,你想杀了北晋丞相,天启是想要向北晋宣战么?天启陛下和天启朝堂上下同意这样做么?”

楚凌目光慢慢滑过田亦轩地身上,声音温和有礼地道:“田大人,来者是客本宫原本也不该如此无礼。但是…诸位的手伸得太长了一些,本宫若是不砍岂不是让北晋皇看笑话了?另外…向北晋宣战,那又怎么了?”田亦轩冷笑一声道:“公主说这话,你能付得起责任么?”

楚凌笑道:“能不能付得起责任回头再说,至于现在本宫只知道各位是落在了本宫的手里了。不如田大人试一试喊救命?要是有人来救你们的话,本宫就放了你们?”

田亦轩脸色铁青,他认为楚凌这是在羞辱他们。当然他也并没有想错,楚凌现在确实是在羞辱他。

看着田亦轩铁青的脸色,楚凌嗤笑了一声道:“本宫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我跟前嚣张。田大人,或许有人确实是听了北晋的名字就闻风丧胆,但是这对本宫来说没有用。所以…在本宫面前,你还是低调一些得好。”

田亦轩咬牙不语,阿忽鲁突然开口道:“技不如人,阿忽鲁认输便是。既然落到了公主手里,自然是任由公主处置。”

楚凌微微挑眉,忍不住抬手击掌赞道:“不管怎么说,阿忽鲁大人的定力和骨气还是让本宫十分佩服的。阿忽鲁大人…有没有兴趣来天启做官?”阿忽鲁有些诧异,打量了楚凌一会儿方才摇头苦笑道:“公主说笑了。”楚凌有些无奈,她其实不是说笑啊。比起天启那些嘴硬骨头软的读书人,她其实更喜欢阿忽鲁这样的人。只可惜…立场相悖,再喜欢也没用。该抓的人一样要抓,该杀的人也还是一样要杀啊。

被绑在一边柱子上的拓跋景脸色也有些难看,“你想做什么?”

楚凌回头看向他,笑道:“我以为拓跋公子是不在乎阿忽鲁大人的死活地。毕竟,你们冥狱跟朝堂上的官员关系好像也不怎么样吧?”晚风笑道:“公主,拓跋公子虽然不在乎阿忽鲁的死活,但是拓跋梁肯定是在乎的啊。如果阿忽鲁在他面前被公主给杀了,拓跋梁那里只怕也不好交代。就算拓跋公子将来有机会回到上京,拓跋梁只怕也会对他失望至极的吧?”

楚凌点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拓跋梁这份大礼本宫是送定了。”

拓跋景冷声道:“既然如此,公主来还这里做什么?”

楚凌笑看着他道:“也没有什么,就是来看看拓跋梁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毕竟当初弄死的那一个…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随便搞一搞就死了啊。”

拓跋景咬牙,他自然对他那些所谓的兄弟没什么感情的,但是楚凌的话却更像是在嘲讽他没什么本事一样,毕竟现在他也落到了神佑公主的手中。

楚凌突然和善地对他笑了笑,“本宫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要跟拓跋公子私下谈谈。来人,送拓跋公子出去好好照顾着,这地方…不太适合谈正事呢。”拓跋景沉声道:“我没什么跟公主谈地!”

楚凌笑道:“我说有就有,带走!”

“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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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亲们国庆过完了,大家放假开心吗?~

491、公主监国!

拓跋景被人从牢房里带出去之后又扔进了一个单独的小牢房里,侍卫们显然丝毫没有对他客气的意思。

拓跋景看着慢条斯理从外面走进来的女子,强撑着从地上坐起身来警惕地看着她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楚凌微微勾唇笑道:“拓跋公子,你说…要是如果拓跋梁知道你背叛了他,会怎么样?”

拓跋景神色微变,厉声道:“陛下不会相信你的!”楚凌笑道:“我说他自然不会相信我,但是如果别人说呢?譬如说冥狱的人…又或者田亦轩?田家虽然是天启人,但是在上京经历两代皇帝依然权势显赫,你觉得他说的话北晋皇会不会相信?”

拓跋景瞪着楚凌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恶鬼,半晌方才重重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咬牙道:“他不会相信你的!”

楚凌混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既然拓跋公子如此有信心,不如咱们拭目以待。我猜…冥狱那些人甚至是田亦轩,对拓跋梁应该没有拓跋公子这样的忠诚和信心。”拓跋景顿时明白了楚凌想要做什么,她要联合田亦轩和冥狱被俘虏的人陷害他。拓跋景本身就是冥狱中人,他自然知道冥狱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如果说他们对拓跋梁死心塌地那才是笑话。

如果有那些人合作,神佑公主确实有可能成功!

“卑鄙!”拓跋景咬牙骂道。

楚凌觉得有些好笑,“拓跋公子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你们对天启用下作手段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卑鄙不卑鄙的问题?果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拓跋景咬牙不语,他已经发现了无论是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是比口舌锋利,他都不是这个神佑公主的对手。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说。免得给对手更多嘲弄自己的机会。

楚凌也不着急,点了点头道:“本宫也有些好奇,拓跋梁到底有多信任拓跋公子,或者说拓跋公子对拓跋梁的忠心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不如,咱们拭目以待吧?对了介不介意问一个问题?”

拓跋景警惕地看着她,“你还想问什么?我不会回答的。”楚凌问道:“令堂是什么人?”这确实是个问题,拓跋梁的后宫里除了祝摇红好像没有天启女子。看拓跋景的年纪,应该是在貊族入关之前就出身的。

拓跋景盯着楚凌,神色微变隐约有些扭曲,满眼仇恨。楚凌却只是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晚风见楚凌楚凌连忙迎了上来,“公主,南康郡王说想要见您。”楚凌微微挑眉问道:“他想要做什么?”晚风道:“大约是想要求公主放他一条生路,他应该是还有什么底牌。”只看南康郡王那样淡定从容的模样,应该是还留着什么保命的筹码呢。楚凌想了想,问道:“南康王妃还有郡主还在惠和郡主那里?”

晚风点了点头道:“是,公主没有让人抓她们,惠和郡主便将她们留在府中了。公主放心,她们哪儿也去不了。”

楚凌道:“请惠和郡主帮忙看看能不能问出一点什么来。南康郡王那里…先晾他几天。”晚风应声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牢房大门道:“公主好像很在意这个拓跋景?以他的血统和身份,对拓跋梁的价值应该不大,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吧?”

楚凌笑道:“有多大的利用价值要取决于利用他的人打算怎么用,对付拓跋梁,拓跋景确实没有什么价值。拓跋梁不会为了一个有天启血脉的儿子而做出任何妥协的。但是…即便是他再没有利用价值,他也是拓跋梁的儿子。北晋真正的皇子。”

晚风皱眉道:“公主想要利用他这个身份,只怕有些困难。貊族权贵非常排斥皇室具有天启血统的人。”

普通貊族人家有天启血脉的子嗣地位尚且低微,更不用说是皇家了。最明显的例子便是昭国公主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的三个子女。即便是拓跋明珠身为拓跋梁唯一的嫡女,早几年也备受宠爱。但是那三个孩子无论是在王室之间还是在拓跋梁自己的家中都不受重视。这还是拓跋明珠是个女子,根本没有继承权的情况下,换成皇子只怕就更不好说了。

“另外,拓跋梁并没有对外承认拓跋景的身份。公主说他是北晋皇子貊族人只怕也未必愿意承认。”晚风提醒道。

楚凌笑道:“他们现在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但是等他们没得挑的时候……”

没得挑?晚风有些惊诧地望着楚凌,楚凌含笑不语,对她点了点头当先一步走出了天牢。

等楚凌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外面已经等着不少求见神佑公主的人了。楚凌听到侍卫的禀告,想了想让人调转了方向直接从襄国公府进了门,根本没有从公主府大门口经过。

回到府中,黎澹,桓毓和黄靖轩都坐在书房里一边处理公事一边等着她。见她进来三人立刻站起身来,“公主。”

楚凌摆摆手问道:“府门口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桓毓笑道:“公主扣押了那么多人,难道还指望人家家里人不闻不问不成?自然都是来向公主讨要个说法的。”楚凌扬眉,走到一边坐了下来道:“讨要说法?他们还敢跟我讨要说法?这年头的人胆子都这么大么?”家里的人参与篡权被下狱了,不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竟然还敢主动上门讨说法?

桓毓公子耸耸肩道:“显然,他们确实有这么大的胆子。”由此可见,皇室的权威到底有多么的低了。

永嘉帝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确实是个和善的人,他继位这么多年几乎没有杀过朝中大臣。这大概也就给了外界一种皇帝是个纸老虎的感觉。以至于连篡权这种事情都敢掺和进去,而且还是理直气壮的掺和。那些人大约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既然没错他们自然可以向神佑公主要个说法了。

黎澹微微皱眉,道:“公主,那些人……”黎澹的神色不太好,显然昨天回去跟黎家老太爷谈的不怎么愉快。黎老大人也不是那种迂腐无知的人,只能说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与黎家的立场和坚持相悖了。这反而是最麻烦的,如果仅仅只因为黎老大人的迂腐,黎澹还可以绕过黎老大人说服更年轻一些的掌权者甚至他的父母兄弟。但如果牵扯到一个家族的立场和利益的话,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所幸,黎家人一向有分寸,并没有掺和这次南康郡王的事情,不然黎澹只怕就要为难了。

楚凌淡定地道:“不见。”

桓毓有些幸灾乐祸,笑道:“你一直避而不见,那些人只怕不会知道什么叫收敛,反倒是会得寸进尺啊。”楚凌笑道:“那他们不防试试看,是本宫的流月刀锋利还是他们的脖子硬。”

闻言,桓毓和黎澹都不由得楞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桓毓方才叹了口气道:“看来公主是铁了心要跟他们撕破脸了。”就是那些世家想要缓和关系,这位公主殿下只怕也不会乐意了。否则又怎么会明知道那些人心急如焚想要找公主殿下求个两全之策还避而不见呢。

那些世家望族固然傲气,但是如今自己被人没住了尾巴也不会真的还铁了心想要跟皇家硬扛。如果神佑公主愿意让步的话,那些人自然会立刻识趣的安分下来,至少会安分一段时间。可惜,从一开始神佑公主就没法算和他们将谈条件讲道理。

楚凌看向黎澹,问道:“黎家怎么样了?”黎澹皱了皱眉,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

当年他跟着神佑公主的时候心中对黎家确实多少有些怨气,但是也明白这是家族维持兴盛的必然选择,偌大的黎家不可能支持一个被陛下厌弃的长孙。所以虽然有怨气却并没有什么恨意,这几年和父母兄弟关系也不算差。但是黎家的人显然并不怎么相信他。甚至这一两年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的祖父这次也完全不肯听他的意见。

楚凌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必在意。只要这次…包括以后的事情,黎家都能够置身事外,就已经很不错了。”

黎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启禀公主,冯将军和上官大人来了。”门外,管事进来禀告道。楚凌微微挑眉笑道:“这个时候,这两位还有功夫来我这里?出什么事了么?请他们进来吧。”

“是,公主。”

不一会儿,冯铮和上官成义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自从楚凌回来了上官成义还没有怎么跟她说过话,如今见到楚凌倒是有些羞愧。若不是他们这些人一着不慎被南康郡王和北晋人给算计了,神佑公主也不用特意从临江城赶回来。他们虽然在平京但是北方的事情多少也只是知道一些的。前些日子神佑公主在沧云城刚刚受了伤,如今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平静平乱,着实是让他们这样在朝堂上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都赶到羞愧的无地自容。

“见过公主。”两人齐声道。

楚凌点点头笑道:“两位不必多礼,请坐吧。”两人双双谢过了楚凌才坐了下来,楚凌道:“原本我也想早些与两位聊聊,只是想着这两日两位只怕是不得闲这才作罢。不想两位竟然亲自上门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冯铮和上官成义对视了一眼,上官成义轻咳了一声道:“启禀公主,方才陛下召臣等入宫议事……”

楚凌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上官成义仔细打量了一番楚凌,方才继续道:“陛下言道,近日深感龙体不适,难以应付朝政。欲立博宁王府嫡长孙为皇嗣,由公主殿下监国。”

楚凌并不意外,这么大的事情公布之前肯定是要跟一些重臣商议地。楚凌道:“父皇都跟那些人说过了?”

上官成义见楚凌如此,顿时明白她事先就已经知情了。定了定神道:“只老臣与冯将军,襄国公,朱大人及博宁郡王。”

楚凌道:“老大人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上官成义沉吟了良久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女子听政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但多是新皇年幼由太后垂帘听政直到新皇成年可以亲政为止。但是由公主监国的事情,却是从古至今闻所未闻的。上官成义既然这几年都偏向了楚凌,对于这些自然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永嘉帝会干脆利落的让神佑公主监国。而不是只让她在幕后参与朝堂上的事务。

书房里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黎澹和桓毓还好,黄靖轩早就将眼睛睁地蹭亮,缩在角落里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公主监国啊,从古至今谁见过?他们家公主殿下简直太厉害了!黄公子对自己的眼光表示十分佩服,老黄家那么多人,可就只有他黄三公子选择了追随公主殿下啊。本公子正是慧眼如炬啊。

许久之后,楚凌都快要喝完了一杯茶了才听到上官成义道:“陛下圣断,自然英明睿智。只是…公主准备好了么?”

楚凌默然,有些无奈地在心中轻叹了口气。上官成义不愧是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老油条,还真是一句话就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如果问她准备好跟貊族人打仗了没有,她表示随时都可以上战场跟人大战三百回合。但若问她准备好了没有管理一个国家…楚凌觉得她一辈子都不会准备好的。

虽然前世总有许多聪明厉害的女人被人称之为女王,但真的想当女王的大概没几个。至少,楚凌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要肩负起一个国家的兴盛。

沉吟了片刻,楚凌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若说准备好了,老大人只怕也不信。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今天了,定然是要走下去。我尽我所能,做我能做的事。”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抛下沧云城,抛下神佑军靖北军还有临江城那些跟着他一起打过江去的禁军。她不可能潇洒地说一句“我不玩儿了”,然后就真的甩手不管跑去闲云野鹤了。既然最初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最后是什么结局,必然都要走下去的。

上官成义仔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道:“老臣明白了。”

“冯将军有什么话想说?”冯铮特意跟着过来,总不会是只是来听她和上官成义闲聊的。

冯铮道:“末将想问的是,如果公主监国…神佑军和靖北军怎么办?”

楚凌莞尔一笑,挑眉道:“冯将军这是技痒了?”

冯铮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还带着几分愧色,“末将无能,只觉得难以担负殿前司都指挥使的重任。以至于令陛下连番遇险,还不如上战场做个偏将,也能为天启多杀几个敌人。”

楚凌含笑摇头道:“冯将军不必妄自菲薄,不过……这些年也确实委屈冯将军了。”

这也是永嘉帝不适合做皇帝的原因之一,他并不能将人才用在合适的地方。冯铮对朝堂上的那些阴谋算计十分的不敏感,更适合做一个纵横沙场的大将。况且,殿前司都指挥使这个统帅天启禁军位高权重的职位,硬生生给永嘉帝弄得跟大内侍卫统领差不多了。永嘉帝任命冯铮也并不是因为他适合,而是因为他的忠心以及他卓绝的实力。

只是有些时候,个人的实力并不能保证永嘉帝的安全。如果没有楚凌的话,经过了这两次的事情永嘉帝只怕也不会再用冯铮了。

“不敢,是末将辜负了陛下的厚望。”冯铮垂首道。

楚凌想了想,道:“冯将军毕竟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本宫还要先跟父皇商议一番才行。不过…若是如了将军所愿,本宫只怕是难以为将军提供这样的职位了啊。”

冯铮却是毫不留恋,道:“便是小小一偏将,末将也于愿足矣。”

楚凌莞尔一笑,冯铮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偏将。

第二天清晨,永嘉帝终于在朝堂上宣布了他的决定。这番决定一出,朝堂上下顿时就仿佛炸了锅一般。往常这般形容朝堂上的事情,多少有几分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这一次却是根本连炸锅都不足以形容了。整个朝堂上的朝臣们被炸的头晕脑胀不说,就连整个京城的的百姓也被这惊天巨雷给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立嗣子?很好啊,陛下身体不好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就更不太好了,早日立下嗣子也能让人早日放心。

公主监国?很不好!从古至今,谁听说过公主监国这么荒谬地事情的?

毕竟即便是在寻常百姓家,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人,迟早是别人家的更何况是皇家?况且,神佑公主早就已经嫁人了,若是按照规矩神佑公主的名字前面都得加一个君字。

先前驸马死了也就罢了,如今又听说驸马根本没死,就是名震天下的沧云城主晏凤霄。一时间阴谋论不绝于耳,整个平京暗地里都在议论纷纷,说不定是沧云城主觊觎楚家的江山,这才与神佑公主合谋想要谋朝篡位呢。

永嘉帝丢下一颗炸雷悠悠然回后宫了,根本不给朝臣们议论的时间。等到朝臣们回过神来都已经出了宫门口,立刻就有几个受不住的老大人直接晕死了过去,还有几个直接跪在了宫门口求陛下收回成命。剩下的纷纷回家,上奏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地飞向了永嘉帝御书房里的桌案上。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莫名的狂热和躁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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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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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2、民贵君轻!

“父皇。”楚凌走进寝宫,就看到永嘉帝正坐在床边喝药。浓郁的药味让楚凌也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旁边的肖嫣儿,“嫣儿,父皇换了汤药?”肖嫣儿耸耸肩道:“不换不行啊,玉参不能用了,但是陛下的药不能停。太医院的御医们从新调整了药方,药效还凑合就是味道不怎么样。”一边说话,肖嫣儿坐在一边桌案前提笔疾书,“我给师兄写信问问他有什么办法,还有师父…前段时间师父来信说在西域找到了对师兄身体有用的药,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让师父看看,也许他有什么办法呢。”楚凌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永嘉帝放下药碗,朝楚凌招招手笑道:“卿儿过来做,外面那些人怎么样了?”

楚凌耸耸肩道:“还有几位老大人跪在宫门口呢。”

永嘉帝倒是没什么不舍的表情,反倒是有些幸灾乐祸道:“卿儿看着办吧。”楚凌有些惊讶,“父皇不担心么?”永嘉帝一向对那些老臣多是宽厚容忍的态度,除了天启一贯的尊重文人以外,永嘉帝本身也是个有些心软的人。永嘉帝道:“朕身体不好啊,若是管得了就用不着这么着急了。他们总是要习惯的。若是等朕不行了才来这么一出,你只怕是要被他们弄得手忙脚乱。”

楚凌不得不承认永嘉帝说得不错,如果真的等到父皇不行了她再接手的话,只怕真的要被这些人弄得很头痛。毕竟她的刀就算再锋利,也不能把所有反对她的人都杀了吧?而且,现在有父皇撑腰反对她的人其实会比没有父皇撑腰的时候少一些的。

“父皇,谢谢你。”楚凌轻声道。

永嘉帝有些欢喜地应了一声,道:“谢什么,是朕拖累了你才是。朕若是…若是…卿儿就可以欢欢喜喜无忧无虑的做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辛苦?”永嘉帝讨厌楚烈,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也是在心中羡慕着楚烈的。他想要成就一番宏图大业却受限于性格和能力,想要什么都不管不顾干脆做个昏君,又舍不得身后的名声。于是只好这么不干不脆窝窝囊囊的过了大半辈子。

楚凌摇头道:“父皇对我很好。”永嘉帝对别人或许不太好,但是对她确实是非常的好,即便是这份好里面还包含了对楚卿衣和楚拂衣的愧疚,甚至是对已故皇后和段家的愧疚,但是说到底示意的人是她楚凌。所以,至少她得让永嘉帝往后的日子过的舒心一些。

永嘉帝身后拍拍她的肩膀道:“想做什么就去作罢,万事都有父皇在。”

楚凌含笑点了点头,“好,父皇。”父女俩闲聊了一会儿,楚凌便说起了冯铮的事情。如果换一个人来说这事永嘉帝定要怀疑对方图谋不轨,但是楚凌提起他却没有半点迟疑和怀疑,当下便应了,“卿儿觉得冯铮合适做什么就让他去吧。不过…冯铮能力不俗,卿儿还是问问他好得好。”言语之间,只是担心女儿年少气盛让冯铮这些忠心的臣子寒了心。半点也没有考虑楚凌将自己的心腹调走的事情。

楚凌道:“父皇放心,我会先征求冯将军的意见的。眼下暂时也还不会调动他的职位,不过宫中的守卫只怕还需要一个高手来统领。”楚凌并不是真的想要将夺了冯铮的职位,而是要将冯铮从根本不属于他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一个天启禁军的最高统帅,干得确实大内侍卫统领御前侍卫的活儿,合适么?

永嘉帝想了想道:“卿儿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楚凌无奈,“正想问父皇呢,我对京城各位将军的了解也不算多。”

永嘉帝沉吟了片刻,“去问你舅舅。”

“父皇,宫中的守卫事关父皇的安危,您……”不仅需要实力不凡,还需要忠心耿耿。

永嘉帝倒是不甚在意,道:“父皇现在这样,能有什么危险?”他都已经身中剧毒了,身体也不好。谁还会花费功夫来刺杀他?见永嘉帝坚持做甩手掌柜,楚凌也只得作罢。思索着回头问问舅舅和冯铮,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宫门外,虽然已经是中午了初冬的天气却已经有些冷了。跪在宫门口的一群老者有不少已经跪不稳,开始簌簌发抖了。不过他们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依然趴跪在地上口中不停地说着“请陛下收回成命”云云。让过往的人看在眼里倒是难免觉得有些心酸。

距离宫门口不远的一处高楼上,黎澹和黎老大人站在窗口遥遥望着宫门口的方向沉默不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黎老大人道:“澹儿,你可知道…这几个时辰有多少人到府上求见?”黎澹摇头,淡淡道:“孙儿不知。”

黎老大人皱着眉沉声道:“陛下糊涂了,公主难道也糊涂了么?”

黎澹蹙眉,有些不悦地道:“祖父何出此言?”

黎老大人冷哼一声道:“陛下若是疼爱公主,就不该将公主放到这样一个位置上。公主若是聪明,就不该趟这一趟浑水。陛下身体如此,你我都知道,一旦将来陛下龙御归天,公主当如何自处?澹儿,你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公主府的人,到时候,你又该如何立足?博宁王府那位如今已经十二,距离他长成还能有几年?到时候公主又该如何?说句不敬的话,便是公主和沧云城主生出了什么别的心思…若是有朝一日沧云城主君临天下,你以为公主的身份就会好过么?到了那一天,那才是进退两难!”

“祖父慎言。”黎澹皱眉道。

黎老大人道:“你以为,如今京城里说这些的人还少么?老夫原本以为公主是个聪明人,纵然是想要做什么…有的是办法手段达成,没想到她竟然当真…将自己放在火上烤啊!”

黎澹抬眼,定定地望着黎老大人道:“祖父一辈子都在明哲保身,可想过公主为何要如此做?”

黎老大人一愣,被黎澹眼中的光芒惊到了。

黎澹很快又转开了眼眸看向窗外地方向,指着宫门口的那些人影道:“孙儿知道,那些老大人也并不是每个人怀有私心,他们或许是真心实意的为着陛下,为了天启的江山着想的。但是,他们真的为天启的江山做过什么有利的事情么?或者说…祖父,您这一生,真的做过什么为了这个天下的事情吗?”

黎老大人半晌不语,黎澹冷声道:“所以,或许那些老大人确实是一片忠心。但是在孙儿心中,今天即便是他们跪死在宫门口,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就那么笃定,神佑公主做的就是对的?”黎老大人问道。

黎澹道:“至少,公主再努力地想做。祖父真的以为上官大人和朱大人,还有那些跟着公主去北方的将军只是因为被公主拉拢了,只是因为公主给了他们想要的利益么?上官大人和朱大人已经位极人臣,他们还需要什么?赵将军和吕将军镇守一方,安安稳稳也可太平一生,岂不是比战场上出生入死要安稳得多?只是因为…公主做了他们想做却不能做做不了的事情而已。”

黎老大人叹了口气,沉声道:“年少气盛,你以为只有你们才恨貊族人,只有你们才想着驱逐貊族收复北地么?天启与北晋之间实力悬殊,当年更是连战连败…死了多少人…他们只是想等……”黎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道:“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北晋人在北方站稳了脚跟再图谋南方么?还是等到当年南渡的人和被留在北方的人都死光了?祖父,天启和北晋并没有兵力悬殊,将士的实力差距也没有你们想象中地那么多。天启比北晋差的,只是胸中的那一口气,背后的一根脊梁而已。”

如果没有跟着公主去北方,他或许也会害怕。但是很多事情,只有你面对了之后才会明白,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黎老大人沉声道:“如果公主败了呢?如果有一天沧云城真的图谋不篡夺天启江山呢?到时候,黎家有什么面目面对天下人和列祖列宗?黎澹,你想过吗?这次黎家人没有参与南康郡王的事情,黎家,也永远不能出谋逆之徒!”

黎澹淡淡的看着祖父,许久方才轻轻吐出了一句话,“圣人云: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祖父可还记得?”

“……”

这一次,黎老大人沉默了更久的时间。终于只是长叹了口气,朝着黎澹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下楼去了。黎澹垂眸,沉默地看了看窗外方才漫步跟在祖父身后一起下楼去了。

因为永嘉帝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整个平京都变得格外的热闹起来。整个平京皇城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过往商旅文人雅士都免不了想要高谈阔论一番,以舒自己的胸怀。

从来只听说过皇帝骤然驾崩之后皇室中人争权夺利的,最后这皇权无论落到什么人的手中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此历朝历代偶尔出一两个太后垂帘听政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毕竟大多数的太后说是垂帘听政,多半也还是听大臣们的意见只是一个坐在那里的摆设罢了。真正能够掌权的只是其中极少数人,而这一次永嘉帝上前在位,就亲手立了一个公主来监国,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监国是什么?和垂帘听政都不太一样,既然是监国自然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执掌朝堂的人。

“陛下当真是对神佑公主宠爱非常啊。”有人看看四周没人,忍不住低声叹道。

他身边的人也没有闲着,点头道:“可不是,陛下只有神佑公主这么一点血脉,不疼她还能疼谁?”

一个年长一些的读书人皱眉道:“陛下若当真疼爱神佑公主,怎么会如此作为?这不是将神佑公主推倒风口浪尖了么?”

有人嘿嘿一笑道:“兄台这话就错了,这位兄台难不成并非平京人士?”说话的中年书生拱手道:“正是,在下游历至此,初到平京还请诸位指教。”

“难怪兄台不知,这位神佑公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人兴致勃勃地道:“兄台说陛下将公主推倒风口浪尖,却不知道咱们这位公主殿下可是从来不惧风狂雨骤的。”中年书生有些惊奇,“在下虽然听说过一些公主的传位,不过传闻总有虚假夸张之处的,难道神佑公主当真如传闻中那般厉害?”

有人道:“别人的传闻十成里有八成是假的,但是神佑公主的传闻,十成便有十一成都是真的。别的都不说,就只说这几日这平京城里的变化,兄台可是看明白了?”

中年书生闻言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才刚到平京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宫门口那些跪着的老大臣,还有那些被灌进了天牢的人以及前两天夜里的动静,却还是足以让他明白如今平京城中的非比寻常的。

“这…这都是公主……”

“可不是么?”一个青年书生有些不忿地道:“这公主从回到平京便从未消停过,如今竟然觊觎起皇权朝政,当真是毫无女子仪范!”这话一出,楼上不少人都面露惊愕地看向那青年男子。虽然他们对神佑公主监国也颇有微词,不过这毕竟跟他们这些寻常百姓们多大关系,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图个乐子罢了。更何况,神佑公主这几年也做了不少好事,倒是没有这青年说得那般不看。

那青年察觉众人的目光,有些不悦傲然道:“难道我说得不对?若是让区区一介妇孺压在我等头上,我等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是读圣贤书的男子,如何立于世间?”

这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在心中暗暗赞同。这世道本就容不得女子出头,如今却又一个女子突然一跃而上执掌朝政了,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这都是大逆不道地。只是公主朝堂这些事情离他们这些小民百姓太远了,才没什么心思理会罢了。如果是哪个百姓家的姑娘直接越过了亲爹兄弟当家做主了,只怕早就被他们给骂死了。

青年见众人被他说动,越发的激动起来,“听说各位老大人还在宫门口跪谏陛下,走!咱们也去为各位老大人助威!”说着便要往楼下走去,几个跟他一起的人自然也纷纷附和。围观的众人见有人带头,便也纷纷跟着凑齐了热闹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楼去朝着宫门口而去了。

493、文死谏,武死战?

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让人不禁想起了几年前似乎也有过这么一场闹剧。只是那次事件的最后结果却着实是让这些天启的文人们有些颜面无光,也导致了这几年朝堂上许多官员在读书人之间的声望直线下降。因此,这一次的事情起因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更严重一些,但是参与进来的人却远没有上次多。更多的人都是选择了旁观,宫门周围的人不少,但是跟着那些老臣跪在宫门口朝着要进谏的人却不算多。

楚凌听到宫门口开始有人聚集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随他们去”便作罢了。倒是让别人有些止不住地担心。朱大人和上官成义对视了一眼,道:“公主,这样闹下去总归是不妥。”楚凌笑道:“我也不想闹,但是别人想闹我也没法子啊。”上官成义想了想道:“要么先让人将那几位劝回去?”楚凌挑眉笑道:“上官大人有把握劝动几位?”

上官成义默然,那几位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能够在如今这个季节里直接跪在宫门口,自然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即便是他这个丞相的面子,对方只怕也未必会给。

“万一出什么事……”上官成义有些担心地道。

楚凌淡定地道:“叫太医院派四个御医过去,时刻准备着看看哪位快不行了就去救人吧。至于别的,他们乐意跪着就跪着呗。”在座的众人都是无语,大约都没有见过对文人如此轻谩态度的掌权者。而且那些人还不是普通的文人,虽然拎出来一个都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啊。他们官职不一定高,但是名声却一定响。

“黎澹去哪儿了?”楚凌看向坐在后面的黄靖轩问道。黄靖轩默默鼻子道:“回公主,黎老大人请黎澹回去一趟。”楚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想了想道:“宫门外的事情让上官允儒和赵季麟去看着吧。不用管,只要不发生什么大的动乱,看着别处乱子就行了。”黄靖轩的性格略有些跳脱,交给他说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黄靖轩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上官允儒,上官允儒沉稳地点头道:“是,公主。”然后便起身告退去找赵季麟去了。

黄靖轩有些着急,“公主,我做什么啊?”楚凌道:“你去找邵归远和萧艨,这段时间京城的防务由他们俩负责。邵国公府虽然这几年低调得很,但是在军中还是有一些声望的。有他帮忙,邵国公应该也不会干看着吧?”因为各大世家家主被楚凌直接扔进了天牢,军中许多跟他们关系太深的将领也不能用了。一时间倒是有些麻烦。邵国公虽然这些年一直都低调的仿佛隐形人一般,但毕竟是当年与君大将军平辈论交的人,能力绝对不会差。

黄靖轩眼睛一亮,立刻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是,属下告退!”

看着黄靖轩消失在书房门外,襄国公摇摇头笑道:“黄大人家中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性格外放的公子?”楚凌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军中待久了自然是有些变化的,不过我觉得黄大人大约不太喜欢这个变化。”襄国公也不由一笑,不只是黄靖轩,京城里的权贵子弟跟着神佑公主混地可不在少数,“也是,连公主这样的都有,黄公子也不算什么了。”

楚凌无语,“舅舅你这是在夸我么?”

襄国公笑道:“难道不是?”

上官成义有些无奈地看着正轻松说笑的舅甥俩,叹了口气道:“公主,宫门口那些人难道就这样晾着?那些老大人,若是晾久了…只怕当真要一头撞死在宫门口了。”

楚凌挑眉道:“若是这么说…岂不是谁都能在宫门口一跪,拿性命来威胁父皇了?”

“…这个…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往宫门口一跪的吧?

楚凌道:“派个人去跟各位老大人聊聊吧,父皇身体不适,不想见他们。想必他们也能体谅一二,若是各位老大人出了什么意外,让父皇因此忧心而导致龙体益发的不安。岂不是……让人觉得遗憾?”上官成义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老臣明白了。”

朱大人道:“公主,宫门口那些暂且不提,朝堂上的官员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接受这件事。明日早朝只怕不容易过啊。”

楚凌有些意外,“明天也要上朝?”不是三日一大朝么?朱大人道:“这么大的事情,明天定然是要早朝的。就算是陛下不朝,入宫觐见的人也绝不会少。”今天纯粹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弄懵了,否则这会儿御书房里就已经不得清闲了。楚凌微微蹙眉,道:“这些事情确实要尽快解决,父皇的身体……”

提起这件事,众人也有些沉默了。外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却是知道的。陛下的身体确实是不容乐观,否则朱大人和上官成义只怕也没有那么快就能接受这件事。

楚凌想了想,道:“罢了,这些事情先看着吧,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天牢里的那些人解决了。”

“……”上官大人觉得,他跟这位公主在轻重缓急这件事情的区分上有些分歧。

楚凌仿佛看懂了他的心思,淡淡道:“外人差点就把整个平京给掀翻了,各位大人还是觉得争执到底谁该掌权更重要?

“……”对于大多是官员和权贵来说,可能确实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宫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也有不少人跟着跪倒了几位老臣身后。不过在看到不远处宫门口等候着的四位穿着太医院官服的御医以及他们身后跟着的拎着药箱的学徒的时候,许多人都不由得唇角抽抽搐了几下。看这模样,就已经明白宫里的态度了。愿意跪着就跪着,跪晕过去了有太医随时候着,所以随便跪。

一时间倒是让人觉得有几分淡淡地尴尬,仿佛他们是在无理取闹一般。

楚凌漫步走出宫门,就看到了跪在宫门前的几位老头花白身穿官服的老者。忍不住抬头望天,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跟这些老人家反冲。为什么这些老人家都这么不待见她呢?她明明是个好人啊。

虽然心中默默吐槽,但是楚凌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止地从宫门口走了过去朝着外面而去。宫门口的人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袭红衣的神佑公主带着人施施然的从跪在宫门前的人跟前走过,脚下连半点迟疑和停顿都没有。

“公主,请留步。”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道。

楚凌微微挑眉,回头看向那位开口说话地老大人,客气地笑道:“还是不用了吧,本宫也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大人了。”

“……”老大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楚凌的神色越发古怪起来。停顿了片刻,那位老大人调转了方向朝着楚凌跪着,拱手深深地朝着楚凌一拜。楚凌微微侧身避开了他这一拜,有些无奈的道:“老大人,这是做什么?”虽然说公主是君,老者是臣,但是楚凌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在大庭广众让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对自己行五体投地大礼的嗜好。

老大人道:“请公主以天启江山为念。”

楚凌有些不解,“本宫怎么就不以天启江山为念了?”

老大人道:“女子当政,于理不合,有悖人伦,必将酿成大祸!公主聪慧过人,岂能不知?”

楚凌也不生气,问道:“那么…老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办?如果父皇不打算同意各位大人的意见,各位大人就打算跪死在宫门口么?”

另一位老者沉声道:“为陛下进谏是我等臣子的本分,文死谏,武死战,纵然一死我等也无怨言。”

楚凌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各位老大人是没有怨言了,倒是父皇落得个昏聩无道,逼死忠臣的名声,遗臭万年。各位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忠臣啊。本宫就是好奇,当年摄政王权倾朝野的时候各位有没有死谏?当年天启南渡的时候各位有没有死谏,怎么今天才想起来死谏了?”

几个老者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楚凌笑道:“我当然知道各位大人肯定不是胆小怕死,你们只是觉得那些事情还不值得各位去死谏罢了。就连逆臣欺君,国破家亡的事情都值不值各位一死,如今倒是要为了本宫一个小女子不惜一死了。请恕本宫与各位的…想法有些不太一样,也难以理解啊。”

说到此处,楚凌的神色渐渐冷淡起来,出口的话也更加不客气了一些,“本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并没有时间在此欣赏各位的气节。刚刚谋逆的南康郡王一党还关在天牢里,意图祸乱我朝地北晋皇帝亲卫冥狱也关在天牢还有一部分在逃,灵苍江北,还有数万将士在直面北晋人的威胁。整个北方,还有无数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不如咱们先各行其事?本宫就先不奉陪了,告辞。”

说罢,楚凌当真便一挥袖带着人扬长而去再也没有人回头看他们一样。

宫门口一边寂静,一时间似乎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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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今天更新比较少,明天补上哦~么么哒

494、跪求(一更)

冯思北跟在楚凌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宫门口依然没有散去的人群,问道:“公主,当真就这样不管了?”楚凌侧首看了他一眼问道:“不然你觉得该怎么办?”

冯思北连忙摇了摇头,连公主都不知道怎么办的话,他当然就更不知道了。他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将,关注的也是战场上的事情,官场上的事情他不擅长也不关心。

楚凌笑道:“如果有人将耳朵捂住了,那么无论你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偏偏这世上,有些人可以杀,有些人…是不能杀的。”

冯思北思索了一下道:“公主是说,那些关在天牢里的世家家主可以杀?那些老大人不能杀?”是不是弄反了?跪在宫门口的那几位他都认识,官职都不算特别高,家里的势力也并不大,甚至有两个根本就是清流出身的。那些世家家主背后可都是盘根错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楚凌点头笑道:“孺子可教,比你父亲要明白一些。”虽然被夸奖了,冯思北却有些心虚,“公主,属下不太明白。”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虽然说,有些时候到了万不得已地地步,明知不可为也得为之。但是人生立于天地间,绝大多数时候却还是要分清楚什么当为什么不当为的。那些老先生,招惹厌烦,好心办坏事,立场观念不同或者有些私心,但是只要无关生死存亡,家国成败,就不能随便对他们开刀。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声望,更是因为他们确实罪不当死。但是关在天牢里的那些人,却不在此例。即便是他们现在不找我麻烦,甚至愿意服软。杀了他们,也不冤。”

冯思北有些好奇,“什么情况下公主会杀了那些老大人?”冯思北当然不是想要杀了那些老大人,他只是纯粹的好奇罢了。

楚凌垂眸淡淡道:“若有一天,兵临城下他们还敢向现在这样跪在宫门口,我就会直接砍了他们。”对上冯思北诧异的眼神,楚凌淡然一笑道:“这就是不得不为。”

“就这样放着…不会有事么?那些老先生应该都是很固执的人。”冯思北道。楚凌淡然道:“我不杀他们,并不代表我我真得为了他们的性命负责。”看着楚凌走在自己跟前的背影,冯思北了然。公主并不怕这些老大人出了事坏了自己的名声,她真的只是纯粹不想跟他们计较罢了。

“公主是个好人。”冯思北跟上了楚凌的步伐,忍不住道。

楚凌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有些自嘲地道:“我这个好人手上的人命,只怕比这世上大多数的恶人还要多得多。”

冯思北也不在意,道:“公主不是说了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神佑公主!”刚刚转过街角,就有人堵住了他们跟前的道路。楚凌有些诧异地打量着挡在自己跟前的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年轻人跟和一群妇人及少女。除了那两个年轻男子,其余人都是双眼通红,神色憔悴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楚凌道:“严夫人,崔夫人,孙夫人,还有各位…有什么事吗?”挡住她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她抓了的几个世家的女眷。楚凌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出席平京的各种宴会,对这些人大多数人也只是个脸熟而已。对那两个年轻人就更是完全陌生了。

冯思北站在楚凌身边,低声道:“那两个是崔家嫡长子崔存信和奋武将军的次子孟少戊。”

楚凌微微扬眉,“奋武将军?”

“奋武将军是崔家的姻亲,这次也被抓了。”

楚凌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道:“冯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还能在外面走动?”既然参与篡权被关进天牢里了,家里的人就算没有被关起来也该软禁在府里才对吧?这种事情还需要人交么?

冯思北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公主,这个…应该是承天府和大理寺的事情。禁军没有权利直接锁拿软禁这些人。而且人太多了,没有陛下的旨意…承天府也不敢轻举妄动。”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暗中施压故意拖延。毕竟陛下还没有下旨不是么?

楚凌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两天事情太多了倒是将这些给忘了。

楚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挡在自己跟前的一群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今天给她下跪的人未免有些太多了,这样下去会不会折寿啊?

不过片刻间,街道上就围满了人。这种大街上还不比宫门口,并不是人人都有勇气跑到宫门口去看热闹的。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意靠近宫门口的。但是这种大街上却是人人可见,这些人一个个衣着虽然不算华丽却也光线,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人,这样哗啦啦跪了一地,经过的路人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意识到有好戏可看纷纷围了过来。

“各位这是想要做什么?”楚凌淡淡问道。

为首的严夫人楚凌是见过几次的,原本也是个端庄大方的名门贵妇,楚凌并没有跟她打过多少交道倒也没什么好恶。

这会儿,严夫人却红着眼睛跪在地上,道:“公主,我家老爷是冤枉的,还请公主明鉴啊。”她一开口,跟在她身后的人也纷纷哀求起来。无外乎就是诉说自家地冤枉和委屈,求公主放了自己的家主云云。几个少女更是掩面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天启人极其的要脸面,特别是这样的权贵之家。女子轻易不在外人面前露面,纵然出门身边也是仆从如云与寻常人隔得远远地,哪里见过这样一大群席地而跪呜咽痛苦的?许多路人也早就听说过神佑公主将许多朝中重臣和权贵都打入了天牢的事情,见这些女眷如此悲苦,也不由得心生同情。

围观的路人望着楚凌和跪在她跟前的女眷们议论纷纷,更有年轻气盛的忍不住站出来替她们说话。

如果只是关押一个两个朝臣,或许人们还不敢说什么。但是楚凌这一关可不仅仅是京城几个大世家的家主,还有不少跟他们关系亲近的人或者跟这次南康郡王的事情有关系的朝臣。这才导致了偌大的天牢从修建好之后到现在第一次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再联想到永嘉帝任命神佑公主为监国公主的旨意,让人不得不怀疑神佑公主是不是在趁机铲除异己。

楚凌面无表情地听着几个年轻人义愤填膺的仗义执言,身后拦住了想要上前辩驳的冯思北,目光却落在了跪在最前面的严夫人身上。好一会儿,方才轻笑了一声道:“严夫人,要跪…本宫建议你到宫门口去跪,还有人搭个伴儿。跪在这大街上,有辱你当家夫人的脸面。”

严夫人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她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阵仗神佑公主竟然完全不在意。并不是她们混了头脑出昏招,而是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神佑公主竟然真的就完全不顾自己的名声。几位老大人还跪在宫门口,现在又有这么多世家夫人小姐跪在大街上,神佑公主竟然都完全不管不顾。她就不在乎天下百姓怎么看待她么?

“公主,臣妇绝无胁迫公主之意。只是…只是想求公主给我们一个辩白的机会。我家老爷,绝无对陛下和天启不忠之心啊。”不是她们想要用这种方式,而是别的方式她们根本就见不到神佑公主。若是平时,她们也未必就怕神佑公主,但是神佑公主先一步扣押了各家家主,就先一步占了上方。再大的家族,若是没有了掌舵人也都是一盘散沙。这也是为了什么,楚凌直接将人关进了天牢不让任何人见更不会放人的原因。

跪在严夫人身边的少女更是膝行到楚凌跟前,伸手想要扯住楚凌的衣摆,“公主,求您明鉴!我父亲是冤枉的。他一心忠君为国,对臣女更是十分疼爱。他是个好人,求求公主您放了她吧。”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处处可怜的跪在一个气势逼人的女子面前,自然是十分惹人怜惜的。

看向楚凌怪异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一些年轻的读书人更是忍不住上前跟着求情。不过片刻间,又跪下了一大片。

楚凌伸手将那少女拉了起来,伸手为她擦了眼角的泪珠柔声道,“好好地姑娘家,哭成这样可就不好看了。”

众人无语,你抓了人家的父亲还关心人家哭的好不好看?那少女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呆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神佑公主回到平静已经三四年了,但是除了跟玉霓裳玩得好的少数几个闺秀,绝大多数平京的贵女们对这个公主还是十分陌生的。因为神佑公主根本不喜欢跟他们玩儿,她们自然也没什么办法主动去接近神佑公主。

“公、公主?”

楚凌道:“小姑娘就不要参与这些事情了,回去吧。”

“……”

“公主。”为首的严夫人见状,连忙开口想要说话。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夫人既然对严大人有此信心,就该好好在家里等着才是。难道夫人担心本宫冤枉了严大人?”

严夫人心中一沉,神佑公主这是不愿意和她们谈条件了。

严夫人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跪在一边的崔公子打断了。崔公子站起身来道:“公主说得对,母亲,严伯母,我们回去吧。”

“可是……”严夫人有些犹豫地道,崔公子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低头对自己的母亲道:“母亲,走吧,回去再说。”

楚凌这才真正看了那崔公子第一眼,微微勾唇一笑道:“崔公子是聪明人。”

“公主谬赞了。”崔公子沉声道。

楚凌道:“聪明人,不要做糊涂事才好。”崔公子没有说话,只是扶起了自己的母亲,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挤满了围观路人的街道。楚凌目送他们离开,垂眸淡然一笑道:“咱们也走吧。”

冯思北皱眉道:“公主,那个崔存信……”

楚凌淡淡道:“我看这崔公子是个有些傲气的。”

“……”所以呢?

楚凌漫步向前走去,悠悠道:“天牢里那几个老奸巨猾,除了简单粗暴我还真不一定拿他们有办法。但是…如果他们的家人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可就怪不得本宫了。”冯思北有些不解,“严家的嫡子还在我们手中,严夫人怎么也来跟着闹?”楚凌淡淡笑道:“这些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时候,又怎么能允许她一家袖手旁观?就算严夫人想也要看别人许不许吧?”

看着楚凌和冯思北悠然消失在街道尽头,围观的路人们这才四散而去纷纷议论起来。

“这神佑公主当真是心硬如铁啊。”有人低声道。

“可不是,那么多人跪在大街上求她,也不见有半分动容。听说宫门口还跪着几个年过古稀的老大人呢。”

“圣人教诲,以仁义治天下。陛下当真要让这样一位公主监国?”语气里不无担忧,“据说这位公主的行事跟当年的摄政王楚烈一模一样。当年楚烈掌权的时候死了多少人啊。就连君大将军都…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二十年,陛下又选了这么一个……”

“该不会是公主……”有人猜疑道。

“不可说,不可说……”

楚凌带着冯思北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承天府。

承天府里这两天格外的热闹,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楚凌也没有让人禀告,直接带着冯思北走了进去。还没走进大堂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那些人既然参与南康郡王谋逆,就应该派兵封锁各家府邸,严禁府中人员进出!”楚凌微微挑眉,说话的人正是黄靖轩。

另一人冷冷道:“黄公子说他们参与谋逆,可有什么证据?公主无缘无故将人关在天牢已经不妥,还要封锁各家府邸,黄公子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么?”

黄靖轩不由大怒,“公主不正是因为他们谋逆才将他们关押在天牢的么?”

“本官还是那句话,有证据么?”

“你!”黄靖轩咬牙,他们却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那些家主也参与了谋逆。这些家主都是聪明人,不会那么名目张大的参与到谋逆的事情里。目前最多也只有一些直接参与了的将领证据确凿,再想要别人的证据却需要时间。桓毓的声音在大厅里想起,不同于黄靖轩的恼怒却带着几分笑意,“好了,靖轩,还有…这位许大人,都消消气,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不如…问问府尹大人,朱大人,你怎么看?”

承天府尹轻咳了一声,有些犹豫地道:“这个…这种大的事情我等只怕做不得主,不如先请示陛下和公主?”

那位许大人冷声道:“这种荒谬的事情根本就连提都不该提!以老夫之见,既然公主也没有证据证明别人谋逆,就该立刻放人!如今平京本就动荡不安,若是这些人家再闹腾起来,不知道公主打算如何善了?”桓毓笑道:“如何善了就不是我等该操心的事情了。至于许大人说放人…这个只怕有些不妥吧?那日公主被南康郡王胁迫入宫,这些人都做了什么许大人可别说不知道?”

许大人傲然道:“哦?还要请教玉六公子,这些人都做了什么?他们不是什么都没做就被公主直接从宫门口抓走了么?请恕老夫直言,公主未免也太性急了一些。朝中各位同僚已经决定明日一起向陛下上书,请陛下放人了。所以…封锁各家府邸的事情,老夫劝两位还是三思而后行。”

黄靖轩不悦地道:“如果那些人逃走了,许大人能承担后果么?”

许大人冷笑一声道:“无辜锁拿软禁朝臣眷属,这个后果…黄公子和玉公子能承担么?朱大人,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这两位应当不是朝中官员吧?为何他们能随意进出承天府公堂甚至随意插手承天府行事?公主尚未掌权便任人唯亲么?”承天府尹干笑了一声道:“黄公子是神佑军校尉。”

“小小校尉不过从六品,何足道哉?”许大人不以为意。

大堂里一时沉默,显然是气氛有些僵硬。

楚凌轻哼一声,漫步走了进去,“不知道许大人觉得,公主的品级如何?是否也不足为道?”

495、这个可以杀!(二更)

听到楚凌的声音,大厅里的人立刻都站了起来。方才还义正辞严的那位许大人脸色也微微变了变跟着起身行礼,“见过公主。”

楚凌朝他们一挥手,淡然道:“本宫方才在外面听了半天了,如今外面忙得团团转,各位在这里倒是悠闲啊。还有功夫斗嘴闲聊了?”

桓毓默默翻了个白眼,谁斗嘴了?就算是斗嘴,他也没兴趣跟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那许大人是个一脸严肃年过五十的老者,保养的显然十分不错,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纪年轻一些。这位正是如今的大理寺卿。楚凌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许大人,又看了看已经从主位上下来的承天府尹朱大人。

这位朱大人好像没有他的上一任那么能扛事儿,上任一年多楚凌偶尔也听说过这位最好和稀泥。可惜他的前任一年多以前终于逮到机会甩掉了承天府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向永嘉帝讨了一个不错的差事为外放当他的封疆大吏去了。

寻常外放的官员都恨不得能当京官,天子脚下也容易晋升一些。但只有被承天府尹这个位置折磨了多年的人能领略天高皇帝远的妙处。

许大人并不畏惧楚凌这个公主,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恢复了原本严肃沉稳的脸,神色有些不善地道:“公主说笑了,老臣正与朱大人商讨事务,不知公主驾临承天府又是所为何事?”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本宫刚刚在街上,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

许大人一怔,顿了一下方才道:“竟然还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敢挡公主的去路?”

楚凌耸耸肩道:“所以,本宫是想要来问问朱大人,那些被押入天牢的人,他们的家眷为何还能四处走动?”

许大人脸色微沉道:“公主,朝廷尚未判决,他们并不是犯人。更何况是他们的家人?难道只因为公主随口一说,便要连他们家人都全部圈禁?纵然是连坐之法,也未免太过分了一些。还请公主为这陛下的名声着想一些,莫要肆意妄为。”楚凌轻哼一声,也不生气只是挑眉道:“哦?本宫怎么不知道,谋逆之罪竟然还要等朝廷宣布之后才能收押犯人家属。若是有人趁机逃跑或者做了别的事情,谁来负责?”

许大人道:“公主口口声声谋逆,不知道证据何在?若是没有证据,大理寺绝不受理此事!公主可以肆意妄为,但我大理寺却不会做别人的刽子手!更不能染上忠臣的血。”

“好感人啊。本宫怎么不知道,大理寺还可以随意选择受不受理谋逆案?”楚凌有些慵懒地靠着扶手,等到许大人说完了这一番慷慨陈词方才慢悠悠地赞道,只是听口气没什么诚意。

许大人神色一僵,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戏台上的戏子,而神佑公主就是那个漫不经心看戏的人。

楚凌却不再理会他,目光扫向旁边的桓毓问道:“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查出来?”

桓毓公子耸耸肩道:“云煦去查了,你知道他的家世…他肯定查得比我多。”云家就算再败落了,百年世家的底蕴摆在那里的。总还有一些关系和人脉,随随便便也比玉家要好用一些。

楚凌没好气地道:“要你何用?”桓毓公子气结,“本公子也很辛苦好么?”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那就让本宫听听,与公子这一天辛苦的成果吧?”

桓毓轻哼一声,从袖中抽出几本册子抛了过去。他穿着宽袖长袍,竟然没有人发现他随手还带着这么厚的基本册子。楚凌有些诧异,不管内容是什么,只看这量就足够大了。看来桓毓公子确实是挺辛苦的。

楚凌低头看东西,桓毓和黄靖轩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倒是将承天府云和许大人丢在了大堂里没人理会。承天府尹也并不想跟许大人搭话,于是尴尬的许大人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就在许大人怒气累积到了最高处,准备爆发拂袖而去地时候,就听到楚凌轻笑一声道:“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既然冥狱有人肯招,就从他们入手吧。果然还是拿钱办事的嘴好对付了。”

桓毓道:“公主别高兴的太找了,拿钱办事也代表他们不会知道太多的秘密。”

楚凌道:“本宫不需要他们知道太多秘密,只需要他们把他们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对了,那严家那位提出来单独关起来,之前要没有他帮忙,本宫还没那么容易抓到阿忽鲁和田亦轩,也该投桃报李一番才是。”桓毓眼珠子一转,“严家那边?”楚凌头也不抬,“将严家公子放了,以及…严家就不用管了。”

黄靖轩眼睛一亮,“公主,别的人家……”

楚凌道:“封锁圈禁…暂时用不着,派人盯着别让他们出城就行了。”

黄靖轩和桓毓对视了一眼,公主这是打算离间啊。

“公主!”许大人终于有些忍不住,高声道。

楚凌抬起头来,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道:“许大人,本宫劝你闭嘴。”

许大人脸色更加难看,“公主难道还真能杀了老臣不成?公主现在还没有掌权就如此肆意妄为,若是将来……”

啪!

楚凌一掌拍在桌面上,平时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容颜此时却已经满是冰霜,“这几天,本宫听到最多的就是肆意妄为…现在本宫已经听烦了!许大人若是不想闭嘴,本宫可以帮你闭嘴!”许大人并不示弱,傲然道:“公主想怎么样?公主就算杀了老臣,有本事将所有反对你的人都杀了么?”

楚凌随手将手中的册子丢到一边,嘲讽地嗤笑了一声道:“四年前,本宫有办法对付那些老头子,今天就一样有办法招呼你。许大人…我对你客气,是看在你这些年还做了几件实事的份上,不是让你蹬鼻子上在本宫面前叫嚣的。”

桓毓和黄靖轩见状,有志一同地默默往后缩了缩。

“你!”许大人呼吸都重了许多,胸膛起伏不停显然是被楚凌气得不轻。按理说,他区区一个大理寺卿,品级职位都还远不到可以跟神佑公主叫板的地步,但是这位许大人却从头到尾地表现的十分硬气。

楚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微微挑眉道:“区区一个大理寺卿,这般放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你…你……”

“公主,这位许大人既没有吃熊心豹子胆,也没有吃错药。”门外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云煦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晚风和黎澹,三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黎澹的脸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血痕,显然是不久前才刚刚伤了的。微微蹙眉,楚凌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云煦道:“遇到点麻烦,并无大碍。”

“你…你是百里、百里家……”许大人盯着云煦打量了片刻,方才有些震惊地道。

云煦垂眸淡淡一笑道:“在下云煦,见过许大人。”

许大人却仿佛看到了什么鬼怪妖魔一般,长大了眼睛面目僵硬地盯着云煦。云煦这几年虽然在公主府,却极少见外人,更少有人知道百里家死里逃生的二公子入了公主府。楚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云煦又看了看许大人,靠回了椅子里道:“查到了什么,说说看?”

云煦抬头,友好地对许大人笑了笑道:“启禀公主,许大人不怕你并不是因为他胆子特别大或者脑子有问题,而是他的后台比较硬罢了。”

桓毓公子惊讶,“在这平京皇城中,还有比公主殿下后台更硬的人?”

云煦微微勾唇道:“北晋皇,算不算后台硬?”

众人无语,好一会儿黄靖轩方才道:“他还是脑子坏掉了吧?北晋丞相还关在天牢里呢。”所以,在公主这里北晋皇顶个屁用?

云煦摇摇头道:“不,他脑子正常得很。不然公主你问问看,许大人到底怕不怕你。”

许大人神色僵硬,咬牙道:“你血口喷人!公主这算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

楚凌轻笑一声,道:“想知道真话其实没那么难。”

众人齐齐看向楚凌,只见楚凌站起身来反手拔出了流月刀,含笑看向许大人道:“杀一个人,对本宫来说不是难事。本宫也并没有那么想知道许大人到底怕不怕我,本宫更想知道,这一刀下去到底能不能杀得死人。”人字刚刚出口,就见眼前红衣一闪,楚凌已经到了许大人跟前。许大人蓦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年头。

神佑公主是虚张声势想要吓唬他的!

神佑公主绝不敢就这么杀了他!

神佑公主……

看着那转瞬间就已经到了跟前的刀锋以及神佑公主冷漠的眼神,许大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高声道,“你不能杀我!我…我说!”

刀锋稳稳地在许大人的脖子上停住了,许大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众人沉默了片刻,黄靖轩有些遗憾地问道:“公主,他要是不开口…你……”

楚凌淡淡道:“我真的会杀人,云公子查到的东西里,他应该也不是主要人物吧?就算死了,想必也不缺口供。”说罢,还侧首对站在她身后护卫的冯思北道:“这个属于可以杀的。”

“……”他分不太清楚到底哪个能杀哪个不能杀,还是公主说了算吧。

云煦挑眉一笑,“公主英明。”

496、归来(一更)

许大人颤抖着望着架在自己脖子上明晃晃的刀锋,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的近。他不由用惊恐的目光望着眼前的红衣少女,仿佛是在看一个恶魔。

虽然神佑公主号称平京第一美人,但这多数都是一些完全不了解楚凌只是偶然见过公主殿下的容貌的人传起来的。毕竟奇怪的情况是,平京皇城里真正掌握权势或者有机会接近楚凌的人反倒是很少有人能够懂得欣赏神佑公主号称绝色的容貌了。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有眼无珠,实在是比起公主殿下的容貌,她的气势更加迫人。

平京的权贵多文弱,纵然有武功高强的将领有败于貊族人的阴影在那里,即便强势多半也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罢了。偏偏他们也并不觉得应该缺什么补什么,反倒是比在上京的时候更加喜欢柔弱女子。楚凌这样气势强大的女子从一开始就不在他们欣赏的范围内。再加上大多数人被她气势所慑,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心情欣赏美貌?

反倒是一些外族更容易打从心里心上楚凌的美丽一些。

“你…你…你是恶鬼!”许大人惊恐的盯着楚凌,忍不住尖叫道。楚凌耸了耸肩有些无辜地看向桓毓和云煦。桓毓公子对她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云煦倒是很能理解,笑吟吟地道:“公主见谅,在许大人的眼中,女子如公主这边强势,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

楚凌无语,不就是她的表现有点超纲了么?那也不能随便污蔑人啊。还是说,读书人的脑洞就是开得大?见楚凌神色怪异,云煦轻咳了一声道:“许大人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震惊和恐惧而已。”所以,许大人并不是说神佑公主是鬼,而是觉得他跟鬼一样可怕。

“随便吧。”楚凌摆摆手,“本宫读书少,弄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脑洞。来,许大人,跟本宫说说,方才云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大人总算清醒了几分,吞了口口水颤声道:“公主、公主明鉴,我……”不等他将话说完,楚凌手里流月刀的压力已经更深了几分,尖锐的疼痛瞬间从脖子上袭上了他的大脑。许大人脑海中一片空白,“我…我说!我说!”

楚凌点点头,耐心地道:“说罢。”

许大人含恨看了一眼云煦,惨白着一张脸道:“北晋…北晋人已经派了大军,绕道…从海上往天启而来了。他们会从交州登录。距离、距离平京,快马加鞭两日便能到。”

楚凌脸色一沉,冷声道:“北晋人不善水战,他们哪里来的船和兵马?”如果只是少数兵马,当然可以考灵苍江上的水军运过来,但是那点兵马想要攻打平京只怕是痴人说梦。现在的貊族骑兵可不是当年的貊族骑兵了。听到许大人的话,其他人也瞬间变了脸色。倒是云煦还算淡定,道:“这么说,一开始你们就打算投靠北晋人?不对吧?”这些权贵也不是傻子,去了北晋可没有在平京的日子逍遥快活。

许大人看了一眼楚凌的刀锋,沉声道:“没…貊族兵马会暂时停驻在交州附近。只要我们发出讯号,他们就会立刻弃船登陆,往平京杀来。到时候再有人里应外合,根本不用完全征服天启,只要迅速拿下平京,各地的驻军根本来不及回来支援。然后…北晋就可以借此与天启谈判,甚至要挟天启出兵围攻沧云城了。”

黄靖轩冷哼一声道:“打的好算盘!这些人果真是狼子野心。帮着南康郡王谋逆,竟然还做着两手打算!”

楚凌淡然一笑道:“人家这叫做未雨绸缪,也算是不错了。不过…本宫比较好奇的是,如果南康郡王成功了,难道貊族人就会直接退回北方么?”

许大人摇摇头道:“就算…就算南康郡王成功了,那些兵马一部分会退回北晋,但是会留下一部分驻守交州。这是…北晋人帮助南康郡王的时候说好了的条件。”众人无语,南康郡王是不是脑子有病想皇位想疯了?交州距离平京不过两天的路程,有没有灵苍江天堑阻隔,这样的地方让貊族人驻军?他怎么不直接把平京送给貊族人算了?

桓毓公子抬头望天,喃喃道:“不知道貊族人是不是在朝堂上偷偷嘲笑我们。”天启人脑子有坑。

许大人看着众人,就连一直旁观的朱大人神色都有些不善了,心中不由得抖了抖。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若是暴露了必定是抄家灭族千夫所指的?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有些船上去了就别想轻易下来。他的家族依附那些大世家才爬起来的,除了对他们马首是瞻又能怎么办?

“公主,这不关我的事!”许大人忍不住道:“都是他们的主意,我…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黄靖轩冷笑道:“奉命行事?谁的命?陛下的?好像是朝廷和陛下给你的俸禄吧?”

许大人闭口不言,心中只觉得黄靖轩天真。这样从小出身富贵被护着长大的年轻人又怎么明白别人苦苦挣扎的难处。

楚凌还想问话,却见上官允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公主!不好了!”

这两天忙得头晕脑胀楚凌都淡定了,见上官允儒如此竟然也没有着急,只是淡定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上官允儒道:“方才有人劫天牢,崔家家主和田亦轩逃走了!”

“劫天牢?!”黄靖轩和桓毓都忍不住跳了起来,桓毓更是没好气地道:“天牢的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还真有人能从天牢里将人劫走?”

上官允儒抽了抽嘴角,看了看楚凌才道:“呃…也不算是硬闯,有人拿着公主府的印信去了天牢,想要带走几个人。临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襄国公府的夏公子,夏公子认出了印信是假的,然后…其他人都被拦截下来了,但是崔家家主和田亦轩被人救走了。”想了想,上官允儒还是补充了一句,“萧将军已经令人全城搜捕了。”

楚凌摆摆手道:“只怕是搜不出来,那些世家的势力没有被连根拔起之前,他们要在平京藏几个人还是不难的。月庭表弟怎么在天牢,没有受伤吧?”

上官允儒摇摇头道:“襄国公说夏公子这几年应当能入仕,最近平京忙得很,便让夏公子先跟着邵大人帮忙打打下手了。当时人多,并没有受伤。”

楚凌点点头,这事儿舅舅倒是没有跟她说,想必也是不想麻烦她,“没事就好。”

扭头看向身边惨白着一张脸的许大人,楚凌笑吟吟地问道:“许大人,你要不要猜一猜田亦轩和崔家家主会跑到哪儿去?”

许大人不敢说话,云煦道:“交州或者渡江?”

黄靖轩道:“属下立刻让人传令,封锁灵苍江沿岸和去交州的路?”既然跑了,自然就是按照叛国处置了。

楚凌摇摇头道:“灵苍江绵延千里,完全封锁不现实。至于交州…不用了,让他们去吧。”

“公主?”黄靖轩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云煦挑眉道:“公主想要吞掉那些貊族人?”

楚凌看着许大人,道:“这就要看…这次拓跋梁到底派了多少兵马来了。不过…我猜只是攻打平京的话应该也不会太多吧?太多了貊族兵马也应付不过来啊。嗯?许大人,你要不要说说,大概有多少人?”

许大人颤颤巍巍地道:“三、三万!”

“三万兵马就想攻打平京?!”黄靖轩嗤之以鼻,还有一些恼怒,这也太不将他们天启人放在眼里了。

楚凌淡淡道:“当年貊族人夺取上京乃至整个北方也没有用到多少兵马。更何况,若是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貊族人突然奔袭,又有人里应外合而各地的守军根本来不及驰援,夺取平京也不是什么难事。”平京皇城远没有上京坚固有利于防守。云煦淡淡笑道:“公主胆识过人,在下佩服。”沉吟了片刻,又道:“北晋皇果然是胆子大,胃口也大。难怪北晋先皇那么多儿子,最后却是他登上皇位了。”有些时候,胃口太大了是会把自己撑死的。

楚凌微笑道:“本宫赞赏北晋皇想要蚕食天启的想法。不过,在还没搞定西秦和沧云城之前就插手天启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了。”用比较粗俗的话来说,步子太大了,是会扯到蛋的。

云煦有些好奇,“如果是公主的话,会怎么做?”

楚凌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先安抚天启,必要时候向服软给一些实质的好处也没什么。然后扶持西秦国内的势力干掉秦殊,再与西秦联手围攻沧云城。北晋人太不将西秦放在眼里了,侵占西秦这么多年完全将西秦上下君臣百姓当成予取予求的奴隶。以至于在西秦连个亲信都没有扶持起来。秦殊一回到西秦,干掉了驻扎西秦的北晋将领便能掌握住朝政,北晋对西秦的掌控瞬间变土崩瓦解了。”至于西秦朝堂上一些因为私念而为难秦殊的人,不过是旁枝末节不值一提罢了。

这次云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楚凌拱了下手。

黄靖轩踢了一脚委顿在地上的许大人,问道:“公主,他怎么处置?”楚凌淡淡道:“送天牢里去吧。让人传话给镇守天牢的将军,天牢里的犯人,本宫亲自前去之前只进不出。再出问题,让他自己看着办。”

“是,公主!”

公主府的夜晚一片宁静,楚凌从睡梦中醒来不由警惕地看向床边同时手中寒光一闪刺向了黑暗中。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握住了她拿着匕首的手。

楚凌微微一怔,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有人轻声唤道,“阿凌。”

“君无欢?”楚凌从床上坐起身来,落入了一个尚且带着几分凉意的怀抱。黑暗中,一个人轻轻搂住她轻叹了一声,“阿凌。”

一道指风破空而去,下一刻火光一闪不远处烛台上的火光骤然亮起,轻轻摇曳了几下便稳稳地燃烧起来。原本幽暗的房间也立刻变得明亮了起来。楚凌抬头,果然看到君无欢还有些苍白的容颜。身上的气息带着几分凉意,甚至头发上还有几分湿润,显然是连夜赶路染上的露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君无欢笑道:“怎么?阿凌不想看到我?”

楚凌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道:“好好说话,这个时候你不在沧云城,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君无欢望着她,轻声道:“我有些担心阿凌,老头子迟迟不到,我便先来看看了。”楚凌一怔,只觉得一片暖意还有一股淡淡的胀痛,仿佛跳得比平时快了许多。好一会儿,方才轻叹了口气道:“平京能有什么危险?你这样跑到平京来…用了多少时间?”

君无欢笑了笑,道:“四天。”

楚凌微微扬眉,“说实话。”

君无欢想了想,“两天。”

“你!”楚凌咬牙,不用问她也知道君无欢是怎么来的。从沧云城的后山下去便是灵苍江,渡江之后骑着快马一路不停的换马,马不停蹄确实可以在两天之内赶到平京。但是这样赶路,不说要耗费多少马儿,就是人也未必能吃得消。伸手拉过君无欢的手腕,下一刻楚凌的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君、无、欢!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急匆匆地赶过来,难道还要再赶回去?你…你不想活了趁早说,本公主成全你啊!”就算她医术不精,却也能看出君无欢现在的状态。

君无欢搂着她,将额头枕着她的肩膀,有些疲惫地轻叹了口气道:“阿凌,不要生气。”

“……”楚凌沉默不语,她确实很少真正的生气,但是这一次君无欢也确实是有些把她惹火了。君无欢也太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是自己一个人快马加鞭赶来的,他就不怕自己在半路上发病到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么?

君无欢声音里透着几分困顿,低声道:“两天前我做了一个梦。”

楚凌一怔,听着君无欢继续道:“我梦见…阿凌一个人,在一个空荡荡地对方走着。一直往前走,周围什么也没有,好像我也不存在一般。无论我怎么叫,阿凌都听不到,只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好像再也不回回来了一般。”

楚凌有些无奈,心却到底还是软了,低声道:“只是一个梦而已,我能有什么事?”

君无欢道:“我不放心。”

楚凌搂着他,道:“那怎么办?我这里一时半刻也完不了。你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吧?对了,你不在沧云城怎么办?素和明光……”

君无欢道:“不用担心,江济时回来了。而且…秦殊在沧云城。”

“……”秦殊在沧云城你自己跑出来了?沧云城的心可真大,就不怕秦殊趁机把沧云城给吞了么?

君无欢笑道:“就算秦殊吞了沧云城,我还可以投靠阿凌啊。不是还有阿凌的靖北军么?我给你当副将啊。”

楚凌无语,原来她竟然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么?低头瞥了一眼君无欢道:“我可用不起沧云城主这么厉害的副将。”君无欢道:“我乐意给阿凌做副将啊。”

“累了就睡吧,别撑着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反正君无欢总不可能真的把沧云城丢下不管吧?她更多的还是担心君无欢的身体而不是沧云城的安危。君无欢既然敢来,自然会安排好沧云城的。

君无欢轻声道:“是有些累了,不过…睡之前还要解决掉一些人才行!”话音未落,就见君无欢抬手一道寒光从他手中射出,穿透了屏风和房门射向了院子外面。片刻后只听一声闷哼然后便是沉重地落地声。下一刻楚凌神色微变,流月刀已经握到了手中。她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响动,显然并不只是一个人。

公主府的护卫不少,虽然这两天萧艨没有在府中但冯思北和桓毓却留在府中了的。这些人竟然能完全不让人发现的潜伏到了她的院子外面,可见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君无欢和楚凌推门走了出去,幽暗也夜色下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五六个人。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一个,眉心上嵌着一枚暗器,双目圆瞪已然气绝。

“神佑公主府果然高手如云。”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道。

旁边另一个有些尖锐的男声却道:“听闻神佑公主对已故驸马情深义重,如今看来也不见得。这不是神经半夜还在府中与人私会么?可怜啊长离公子啊……”

君无欢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刚进来就发现你们了,胆子不小敢窥探公主府。”

站得离他们最远的一个个子矮小的黑衣人桀桀笑道,“我们可不是来窥探公主府的。”他们是来要神佑公主的命的!

楚凌有些好奇,“本宫的命值多少钱?”

最先开口的女声道:“神佑公主的命自然是金贵的很,只要杀了你…就能拿到黄金百万两。”

楚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是不是傻?”

说话的女人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了一双阴冷的眼睛。听到楚凌的话眼神立刻变得更加阴毒起来,仿佛是隐藏在黑夜中的毒蛇,“你说什么?!”

楚凌轻笑一声道:“长离公子当年号称天下第一首富,你们不如问问他,他拿不拿的出来黄金百万两?”这些人以为黄金是石头么?百万两黄金就是一千万两白银。就算是整个凌霄商行现在也拿不出来那么多现钱。除非将手中的产业都卖掉了。楚凌着实是有些好奇,谁能花费这么大的价钱要她的命?肯定不会是拓跋梁,拓跋梁自己手底下就养了一群杀手,他是疯了才话这么多钱来请杀手。哦,如果拓跋梁不动用国库的他,他也没有那么多钱。

几个黑衣人却并不为所动,冷声道:“这就不用公主操心了。”

楚凌耸耸肩,她也犯不着操心,反正又不是她的钱…不对?!楚凌突然眼睛亮了亮,扭头去看君无欢。君无欢有些不解,“阿凌,怎么了?”

楚凌问道:“缺钱吗?”

“缺!”君无欢搭的十分干脆,因为他是真的缺钱啊。养着兵马的人就没有不缺钱的,沧云城的地盘还是太小了,君无欢又不愿意加重百姓的负担,所以缺钱是肯定的。

楚凌指了指对面的人,笑道:“他们有钱啊。”至少他们有钱的线索啊,月黑风高,正好适合黑吃黑。

“狂妄!”几个黑衣人哪里还不懂楚凌的意思,这个神佑公主是将他们当成了待宰的肥羊了啊?真以为他们是那些折在神佑公主手里的废物么?

几个黑衣人毫不客气地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497、丧心病狂(二更)

只是片刻间,楚凌就感觉到了这些人的厉害。虽然还算不上是绝顶高手,但是却每一个至少都是一流的高手了。这世间,厉害的人果然不少。

一开始楚凌便对上了那个女子,那女子用一对短剑,招式凌厉狠辣。转眼间两人便已经过了几招。女子冷笑道:“听说神佑公主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说着称赞的话,但女人的眼底确实扭曲地怨毒和嫉妒。原本院子里的刺客一共是五个,其中有三个是扑向楚凌的。毕竟神佑公主师承拓跋兴业的事情天下皆知。但是却被君无欢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君无欢也明白这些人实力不俗,一开始就没有留手直接亮出了盘龙银枪。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另外四人竟让他们无暇分神再顾及楚凌。

见到这一幕,那女子眼中更是怨毒扭曲了。这神佑公主不仅容貌绝色,连命都比别人要好许多。前一个丈夫死了,留给她偌大的凌霄商行万贯家财。如今还有一个绝世高手甘愿默默无闻的保护她为她出生入死,怎么能不让同样身为女子的人记恨?

楚凌微微侧首,对她盈盈一笑道:“好像是比你厉害一点,大婶。”

“找死!”女子大怒,手中的双剑毫不犹豫地刺了过来。楚凌这些年也见过不少高手,不过用双剑的倒是第一次见。而且这个女人的武功也确实是相当厉害,几乎可以算是楚凌这么多年以来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了。就是祝摇红和叶二娘也远远不如她。

流月刀舞出炫目的银光,稳稳地挡住了那朝着自己连绵不绝刺来的双剑。那黑衣女子双剑本就是短兵,楚凌手中的流月刀更短。短兵相交,比长兵器更加的凶险。两人从屋檐下打到了院子里中间,楚凌多少也将女人的实力探清楚了一些。

不远处,正在被四人围攻的君无欢道:“阿凌,小心一些。这女人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灵蛇双剑,薛天娇。”

楚凌笑道:“江湖上果然卧虎藏龙啊,弄得本公主都想去江湖上闯荡一番了。”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阿凌这些年见过的高手未必就比江湖中人差。”

这话倒是不错,江湖中人论实力或许比朝堂上的将领强一些,但是朝堂上高手也不少。如拓跋兴业、冯铮,萧艨这样的,若是行走江湖也是可以称霸一方的绝顶高手了。江湖中人更多的还是胜在一个奇字,人太多了,又没有朝廷管事,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高手隐藏在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骤然出现自然是会显得格外惊人。向冯铮这样的,纵然人人都知道他是决定高手,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

楚凌一边说笑,手里却毫不停歇,连续三刀毫不留情地劈向那黑衣女子。那女子身形灵巧地闪开,一只手中的剑已经朝着楚凌递了出来,在楚凌举刀格挡地时候另一把剑又从另一个方向刺了过来。楚凌轻笑一声,弯腰避开了两件,流月刀刀身不轻不重的拍在了那女子的腹部。那女人却被震得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护在身前眼底闪现了一丝隐痛。

楚凌微微勾唇笑道:“灵蛇剑是吧?游戏就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楚凌已经一跃而起,凌空一刀朝着她斩了过去。女子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提剑迎了上去。她年纪比神佑公主大不少,自然也有年纪大的好处的。至少她的内力就比神佑公主深厚一些。听说神佑公主习武不过数年,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尚且没有神佑公主现在的实力。这份资质,也越发的让她痛恨不已。

楚凌看着她迎上来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刀剑相撞的瞬间楚凌另一只手中寒芒一闪,黑衣女子惨叫一声踉跄着疾退了七八步愤恨地瞪着楚凌。楚凌对她扬了扬手中染血的匕首笑道:“你以为,只有你会双兵么?”

“卑鄙!”黑衣女人怒骂道。

楚凌嗤笑,“大婶,你是来搞笑地么?”你都来刺杀我了,性命攸关还管别人卑不卑鄙?更何况……“就算光明正大的打,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啊。大婶,承认吧,你老了,不是本宫的对手。”

“狂妄!”女人沙哑的声音仿佛破了的风箱一般,难听又刺耳。当下也不顾自己受了伤,再一次朝着楚凌扑来。楚凌提起流月刀迎了上去,一边道:“再撑一下,马上就好。”这话自然是对君无欢说得。

君无欢低笑一声道:“那阿凌可要快点啊。”手中的银枪却半点也不见软弱,一枪挥开扑倒跟前的人。即便是一流高手也丝毫不敢直面其锋芒,两个黑衣人连忙跃开。身后冷风袭来,君无欢反手一枪便刺向了来人喉咙。那人心中大惊连忙提刀挡住了刺向自己的长枪。便是如此,也被逼得一路疾退,一直退到了墙角下方才停了下来,“一起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

君无欢淡淡道:“无名小卒。”

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是无名小卒?他们混迹江湖半生,也没有见过能够同时轻松的应付他们四个人的高手。

“别跟他废话!不管是什么人,杀了再说!”

“不错!”

院子里的打斗声自然引起了公主府守卫的主意,不过片刻功夫院子外面就被团团围住了。这几个刺客并不担心公主府的守卫,只要能够杀死神佑公主,这些护卫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但是此时他们心中却烦躁不安,不仅神佑公主的实力出乎他们意料,还多了君无欢这样一个变数。今晚别说能不能杀了神佑公主,能不能顺利脱身都不好说。

与楚凌缠斗的女子已经渐渐落了下方,再看了一眼依然被君无欢缠着根本无法脱身的四个人心中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在心中暗恨这几个人的不靠谱,若不是他们四个人被一个小白脸缠着,她又怎么会独自一人应付神佑公主?早就该杀了这个女人了!

啪!

流月刀狠狠地拍在了女人的脸上,女子闷哼一身脸上的面巾顿时滑落了下来。就着淡淡的夜色和墙外渐渐亮起来的火光楚凌这才看清楚这女人的模样。是一个三十七八的中年女子,只是她面容十分消瘦,肤色有些诡异的惨白。倒是不像生病了,更像是扑了一层厚厚的脂粉。

方才楚凌那一刀下手有些重,她一边脸已经肿起来了,唇边更是溢出了血丝。女子恶狠狠地瞪着楚凌片刻,一扭头吐出了一口血来。那血里面竟然还有两颗牙齿,可见楚凌这一刀的力道。

院门被打开,桓毓和冯思北带着人走了进来。桓毓见状倒是不着急,啧啧叹道,“公主殿下,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一些。”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她身法不错,害我拍错地儿了,我不好打人耳光。”

“那你原本想拍哪儿?”

楚凌瞄了一下女人颇为可观的胸前部位,没说话。

那女人恶狠狠地瞪着楚凌,突然冷笑道:“都说神佑公主对前驸马一往情深,怎么还在院子里藏着一个小白脸啊。”

小、白、脸?

桓毓公子朝着不远处的君无欢望过去,下巴险些掉到了地上。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竟然还被当成了神佑公主养的小白脸!这笑话都够本公子笑上一整年了。楚凌有些无奈地朝桓毓耸耸肩,表示就是你看到地这样。

那女人也知道今天只怕是难以得手了,当下也不管还在跟君无欢缠斗的同伴。手中一把暗器射向楚凌等人的同时一跃而起就想要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楚凌微微眯眼,手中流月刀毫不犹豫地甩了出去。

“啊?!”刚刚跃到半空的女人惨叫一声,直接跌落到了地上。众人扭头望过去,虽然那女人穿着黑衣在夜色中看不见什么,但是腿边的地上那一滩渐渐散开的血迹却能看得清清楚楚。神佑公主是直接废了那女人的双腿?

跟君无欢缠斗的那几个黑衣人见状不妙,也不再恋战连忙抛开了君无欢朝着外面掠去。被君无欢解决掉一个又被冯思北带人拦下了一个之后另外两个却是趁机逃走了。楚凌走到君无欢身边,不着痕迹地伸手扶住他。桓毓走过来挑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君无欢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有事。”

桓毓还想问有什么事却被楚凌打算了,“桓毓公子,跑了两个。劳烦你带人去看看吧。”

桓毓公子挑眉道:“这回又得罪谁了?我看这些人的实力可比冥狱那些人强多了。”

君无欢淡淡道:“冥狱不过是拓跋梁豢养的一群走狗罢了,这些人都是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自然是比他们厉害。”

桓毓笑道:“本公子倒要看看,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这么厉害。小冯,咱们走!”

君无欢淡淡道:“小心。”

桓毓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带着人匆匆而去了。

目送桓毓离去,院子里自然有人善后。楚凌扶着君无欢进了花厅坐下,轻声道:“我让人去唤嫣儿了。”以君无欢原本的实力,就算不能一具将四个人全部击杀,却也不至于放走了三个。只是现在君无欢的状态实在是不太好,身上那股淡淡地寒意也让楚凌十分担心,这才拦下了想要追击的君无欢。

君无欢靠着椅背,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就好。”整整三天没有合眼,整整两天两夜一刻也没有停止的策马狂奔,即便是君无欢这样实力深厚的人也有些受不住了。

楚凌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

两个侍卫拖着那黑衣女子走了进来,将人仍在地上便拱手告退。

楚凌坐在君无欢身边,打量着那黑衣女子。那女人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是越发的狰狞扭曲,满是怨毒之色。饶是楚凌前世今生见过不少恨她的人,也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才是这世上最恨她的人。但是…她分明不认识这个女人好不好?自然更不可能跟她有仇了。看她根本不认识君无欢和晏凤霄的模样,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夺爱之恨了,年纪也对不上啊。

“灵蛇剑,薛天娇?”楚凌还记得方才君无欢是这样说的。

君无欢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还侧首将自己靠在了楚凌身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道:“薛天娇擅双剑,原本师承江北剑术名家薛梦华。十六岁毒杀薛梦华及其全家十二口,被官府通缉也被江湖中人悬赏追杀。之后逃到了南疆,在南疆三年屡犯血案,南疆人善用蛊毒,她得罪了南疆毒术大师又逃回了中原。这些年一直以杀人越货为生,最恨年轻貌美的女子。每遇到会武功的美貌女子,必会将气杀害剥其面皮以供自己收藏。听说,其师薛梦华当年,便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儿。不过…十年前,她杀死一位姑娘的时候,那姑娘临死前在自己身上下了药。她碰了那姑娘的面皮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浑身肌肤溃烂,无法治愈。倒是安分了几年,没想到竟然还会跑出来找死。”

等他说完,楚凌伸手用衣袖直接挡住了他的脸,没好气地道:“别说话,休息!”

君无欢很是顺从地闭嘴不说了,他确实是很累了,靠着阿凌总是能让他感到格外的安宁和放松。

楚凌打量着地上的黑衣女子,这才发现对方那消瘦的脸上虽然涂着厚厚的脂粉却依然无法完全掩盖住肌肤的问题。隐隐还能看到溃烂之后愈合留下的痕迹,再厚重的脂粉也无法将之掩盖住。察觉到楚凌盯着自己脸的目光,那黑衣女子立刻疯狂地挣扎起来,仿佛想要扑上来咬楚凌一口。

对于这种人,楚凌自然不会有半分同情。如果真的如君无欢所说的,这个女人说一声丧心病狂都是轻的了。也就难怪她们明明不认识她却如此仇视她了,这份仇视早就已经超过了一个杀手对猎物应该有的情绪。

楚凌问道:“你的雇主是谁?”

黑衣女人冷冷一笑,眼神不屑地看着楚凌。

楚凌也不着急,对她淡淡一笑道:“别着急,本宫有的是功夫料理你。”

黑衣女人并不在意,显然是根本不将楚凌放在眼里。

“阿凌姐姐!阿凌姐姐!”门外传来肖嫣儿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凌乱地脚步声。肖嫣儿和晚风一前一后出现了门口,肖嫣儿如一道风刮到了楚凌跟前,“阿凌姐姐,师兄怎么样了?”

楚凌含笑道:“等着你来看看呢。”

肖嫣儿哦了一声,这才走过去要替君无欢把脉。

君无欢慢慢睁开眼睛,扫了肖嫣儿一笑,“我没事,只是有点累罢了。”

肖嫣儿道:“君师兄,让我把一下脉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不由分说地就拉起君无欢的手腕把脉。倒是那黑衣女子瞪着君无欢好一会儿,突然道:“君…你是君无欢?!你没有死!”

知道君无欢没死的人其实不少,显然这位的消息不怎么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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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完毕,这里说一下,请读者盆友们不要在我的文下面cue别的作者,尊重别的作者也尊重下区区在下鄙人我哈。对哪个作品那个作者有什么想法就请在对应的地方发表。不要在我文下贬低别的作者,也别在别人的文下面提我。大家互相尊重吧。

498、拭目以待!

虽然说天下间超一流的绝顶高手就那么一些,并不分江湖朝野,而君无欢也确实可以跻身绝顶高手之列。但事实上江湖中人对君无欢的关注却远不如那些真正混迹江湖中的高手那么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长离公子的身体和鲜少出手的原因,导致君无欢的实力评价说法不一,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君无欢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有更多的人并不怎么相信。此时这黑衣女子震惊的自然并不是君无欢的实力,只是单纯震惊于传说中已经死了几年的神佑公主驸马竟然还活着而已。

肖嫣儿瞥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地看向楚凌道:“薛天娇?她怎么在这里?”

楚凌有些意外,“嫣儿认识她?”肖嫣儿摇摇头道:“只是远远地见过一次。”在薛天娇被江湖中人追杀的时候,幸好那时候薛天娇被追杀的十分狼狈顾不上肖嫣儿。如果她当时敢对肖嫣儿出手的话,只怕这世上如今已经没有薛天娇这个人了。

晚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女人道:“这是刺客?”

楚凌点了点头,道:“你怎么也过来了?大晚上也没什么事,不用特意过来。”晚风笑道:“嫣儿急匆匆的过来我不放心,而且我一个人待着还不如跟嫣儿一起呢。幸好公子回来了,不然……”她们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具尸体被人从院子里搬出去,听说还逃走了两个。这些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公主的院子里可见实力不俗,若不是公子恰好回来了,公主应付起来只怕会很吃力。

楚凌笑道:“没事,别担心。”

旁边肖嫣儿已经放开了君无欢的手,蹙眉望着君无欢道:“君师兄…没什么大事,就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楚凌有些担心地看着君无欢苍白地脸色皱眉道:“真的没事?我看他脸色不太好。”肖嫣儿耸耸肩道:“他脸色什么时候好过了?阿凌姐姐不放心的话我开两副药给他吃便是了。不过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了,就算是正常人这样消耗精力对身体也十分不好,更何况是君师兄。”

君无欢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肖嫣儿对晚风眨了眨眼睛伴了个鬼脸。晚风忍着笑问道:“公主,这个刺客…如何处置?”

楚凌淡淡道:“问清楚,幕后主使者是谁。“

晚风点头称是表示自己知道了,楚凌地目光扫到薛天娇冷笑的脸,道:“差不多也能猜出来是谁了,毕竟有这么大手笔的人整个天下也数不出来几个。晚风,嫣儿,交给你们了。”肖嫣儿眼睛一亮,“阿凌姐姐放心,我保证让她吐得干干净净!”晚风起身道:“是,公主。公主放心便是,最晚明天早上一定会有结果的。”

“你办事我放心。”楚凌满意地点点头。

晚风和肖嫣儿带着薛天娇走了,楚凌便当真将刺客的事情暂时抛到脑后去了。对付薛天娇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还是晚风和肖嫣儿更适合一些。有些时候,只有女人才知道该如何对付女人。

看了看君无欢疲惫的容颜,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先别管这些了,好好休息吧。”

君无欢点点头道:“阿凌跟我一起,好几天没睡,好困。”

楚凌无奈,“好。”

清晨,楚凌起身的时候君无欢还没有醒。楚凌也没有惊动他悄然起身走了出去。晚风和肖嫣儿已经在前院的花厅里等着了,两人都是一夜没睡的模样,眼睛里都多了不少血丝和疲惫。看到楚凌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公主。”

“阿凌姐姐!”肖嫣儿欢喜地道:“阿凌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薛天娇招了?”楚凌并不意外,只是挑眉笑道:“说说看。”

肖嫣儿顿觉无趣,重新坐了回去望着晚风。晚风笑道:“还要多亏了嫣儿,这个…女刺客可不是一般的嘴硬,多亏嫣儿想了办法才让她松了口的。”肖嫣儿轻哼一声道:“这个女人是江湖上有名的疯女人,自己长得难看,就恨不得全天下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死了。当初她师父看她可怜收留她,教她武功。她却嫉妒自己师父长得美貌害死了薛大师全家,这种坏蛋死有余辜!”肖嫣儿自己便是父母双亡被师父师娘收养的,她虽然有些顽劣却对师父十分尊敬,最恨的就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人了。

楚凌好奇,“嫣儿是怎么让她招了的?”

肖嫣儿傲然道:“很简单啊,我找了很多美女来陪她说话,还让她见了见她的师父。本姑娘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呢,都要吓哭了好吗?”

楚凌无奈的看向晚风,晚风掩唇笑道:“前面的倒是真的,我们连夜请了萃月素玉两位姑娘过来呢,她们还带了好几位美人儿过来,每一个都是容貌剑术都十分出色的。这个薛天娇似乎十分仇恨长得美丽又会武功的女子,当即就有些癫狂了。再加上嫣儿的药……之后还请素玉姑娘扮了一回薛梦华,那刺客差点吓晕过去。”

楚凌看向肖嫣儿,“你没见过薛梦华吧?”

肖嫣儿轻哼道:“二十多年过去了,薛天娇自己还能不能记得她师父的模样都不好说。”楚凌了然,还有肖嫣儿的药可以影响人的神智,混乱之中确实有可能让薛天娇将素玉错当成自己的师父。肖嫣儿看看楚凌,笑道:“阿凌姐姐,我觉得比起她师父,这个女人好像更恨你啊。”

楚凌笑道:“因为她师父已经死了,我还活着哦。”这个女人,就是个纯粹的心理扭曲的疯子。

晚风道:“公主就不好奇幕后指使者是谁么?”

楚凌道:“应该是…那几个世家中的一家或者几家吧?”

晚风点头笑道:“公主果然猜到了,与他们接洽的是崔家的人,不过那些人已经付了一万两黄金的定金,这些钱应该不是出崔家一家人拿出来的。”楚凌挑眉道:“一万两?这些刺客这么好说话?”她还以为,定金就算不给一半,至少也得给个三成呢,没想到竟然一成就打发了。不过,对这些江湖中人来说,十万两白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晚风道:“崔家说事出突然一下子调集不了那么多钱,另外…这个薛天娇和崔家有些关系,有她作保剩下的那几个人才同意的。逃走那两个刺客的身份,薛天娇也招了。”

楚凌接过晚风递过来的卷宗翻了翻,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这些人,本事倒是不小。竟然能让他们找到这么多的高手。”

晚风笑道:“这些人都是江湖中恶名昭著之辈,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朝廷都容不下他们。他们想要有个栖身之处自然就需要有人收容的,这些世家势力庞大,若是愿意为他们遮掩行踪,哪里还有人能找到他们?”楚凌拍了拍手中的卷宗道:“就这样,抓人吧。”

“就这样抓人?”晚风道,“只是刺客的一面之词,只怕……”

楚凌笑道:“你怎么也染上这些优柔寡断的毛病了?人抓了自然会有证据的,总不能放着让他们继续给我添堵或者干脆就跑了吧?一万两黄金不是小数,无论哪一家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得出来。去查查那笔钱的来路便是了。”没人注意没人查自然没问题,但是这么大一批钱若是有人查不可能查不到。崔家想要杀她肯定是临时起意的,这钱自然也是临时调来的不可能提前准备好了毫无踪迹可寻。

“是,公主!”晚风起身拱手道。

晚风拉着肖嫣儿出去办事了,楚凌靠在椅子里沉吟了片刻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行刺…一这看起来就不像是那些老奸巨猾的老家伙能做出来的事情,之前将那些老家伙关起来果然是做对了。年轻人…就是缺少历练啊,一出事就手忙脚乱胡乱出招。

“阿凌笑什么呢?”君无欢从外面走进来,含笑问道。睡了一晚上,君无欢的神色好了许多。楚凌抬眼看他,“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君无欢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道:“我千里迢迢赶回来,可不是为了躺在床上睡大觉的。昨晚阿凌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楚凌挑眉道:“嗯?什么事?”

君无欢笑道:“譬如说…阿凌要荣升监国公主的事情啊。”

楚凌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君无欢有些无奈,“快到京城了才听说了只鳞片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陛下怎么了?”楚凌轻叹了口气,靠在君无欢胸前低声道:“父皇身体不太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永嘉帝的身体真的是不太好了。君无欢微微蹙眉,“师叔……”楚凌无奈,“云行月又不是没有给父皇看过,就算是师叔回来只怕也……”再厉害的神医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君无欢道:“不管怎么说,师叔好像快要回来了。到时候请他来一趟平京吧。”

楚凌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永嘉帝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两人其实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但是却不是现在,原本都还以为永嘉帝的身体应该还能撑上几年。如今正是要出手对付北晋的时候,楚凌一旦成为了监国公主短时间内就不能离开平京了如此一来,润州和信州的兵马没人统领,就会有些麻烦。而且在原本两人的规划中,楚凌本身就是对付貊族大军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怎么能一直被平京牵制着?但若是楚凌去了北晋,朝堂上一旦失控对前方的军队就更是灭顶之灾。

这几天,楚凌其实也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却怎么都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有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给劈成两半才好。

君无欢拍拍她的背,轻声叹息道:“不要着急,这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还是先顾着眼下吧。”

楚凌蹙眉道:“不管怎么说,都要先解决掉拓跋梁再说!”就算目前的局势变化再出乎他们的意料,解决拓跋梁都是势在必行的。不说他们筹谋了多久,就是百里轻鸿和南宫御月只怕也已经等不了吧。

君无欢微微眯眼,道:“算算时间…拓跋胤应该已经到了上京了。”

楚凌道:“拓跋梁不会放过拓跋胤,拓跋罗要保自己的弟弟,就会和焉陀家合作。到时候…南宫御月和百里轻鸿如果联手发难,还有焉陀家和拓跋罗暗中支持的话,拓跋梁的胜算确实不大。”君无欢轻声道:“阿凌别忘了,南宫的图谋可不仅仅是一个拓跋梁而已。”

楚凌不由想起了南宫御月对拓跋王族的仇恨。微微蹙眉道:“他会怎么做?”

君无欢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次拓跋氏还能活下来多少人,就要看运气了。”南宫御月忍耐了这么多年,准备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偷偷摸摸干掉几个人就可以作罢的。楚凌思索了片刻,问道:“你要去帮忙么?”

君无欢摇头道:“我不必,阿凌想去?”

楚凌有些遗憾,“不能送拓跋梁一程,着实是有些遗憾。不过眼下,我也走不开啊。”还是尽快将大礼给拓跋梁送过去吧,晚了说不定就收不到了。楚凌有些好奇地看着楚凌,“上京的事情,你暗地里添了多少柴火进去?”君无欢笑道:“不都是阿凌的意思么?我可是按照阿凌写给我的信上的意思做的。”楚凌轻哼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她才不相信君无欢自己什么都没做呢。明镜可是早在许久之前就跑到上京去了。连沧云城都不顾了,总不会是去上京玩儿的吧?

君无欢靠着楚凌,将她揽在身前,轻声道:“拓跋梁一死,天下就真的该彻底乱起来了。”

楚凌道:“如果将拓跋氏的人都一网打尽……”

君无欢摇头道:“没什么用,而且…如果貊族人彻底失去控制,北晋的百姓只怕……更何况阿凌你忘了么?百里轻鸿…只怕不会配合。”百里轻鸿是想要弄死拓跋梁不假,却不代表他打算弄死自己的儿女,更不代表他打算重回天启。

即便是到了现在,楚凌依然看不太明白百里轻鸿下一步棋打算如何走。微微挑眉道:“行,那我们也只好拭目以待了。”

君无欢道:“不会让阿凌失望的。”

499、监国!

几个世家的人很快就被抓了起来,因为天牢已经人满为患,只得将这些人暂时都关到了承天府的大牢里。这短短不过几天时间,京城里的权贵朝堂上的官员竟然有十之二三都被关起来了,由此可见这几个世家名门的影响力。同时,因为楚凌这样不停地抓人,也让许多人都有些人心惶惶之感。觉得这位公主殿下手段着实是太过激进了一些。

早朝上,永嘉帝神色疲惫的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殿下的臣子们。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永嘉帝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神佑公主。

楚凌穿着一袭红衣,平静地伫立在永嘉帝的龙椅一侧。同样也在打量着殿下正暗暗抬头偷窥她的朝臣们。

神佑公主出现在这种朝会上,很多人都觉得不习惯但是却并不意外。毕竟,陛下既然已经下了旨意要神佑公主监国,这件事不管成不成总是要有个说法地。如今看来,他们这两天的谏言陛下并没有听进去,依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朝堂交付给神佑公主了。

果然,只见永嘉帝一边抬手揉着额边一边有些疲惫地道:“朕的旨意众位爱卿应该已经都知道了,从今天起,正是册封神佑公主为“监国神佑公主公主”,以后朝堂上下有什么事情,一概交由神佑公主处置。”立刻有人站出来道:“陛下三思啊,陛下正当盛年,公主……”这话说的着实有些违心,如果永嘉帝身康体健,如今这个年纪对皇帝来说虽然算不上盛年但是也确实不老。但事永嘉帝的身体从来不好,如今更是这才刚上朝永嘉帝看起来就有些坐不住了,又何来的正当盛年?

永嘉帝轻哼一声,显然是不吃这一番恭维,冷声道:“朕如今身体日益虚弱,太医院也无计可施。唯恐耽误了朝政,公主聪慧机敏,故而将朝政托付与她。诸位爱卿当尽兴辅佐公主才是。”

众人看着站在永嘉帝身边的神佑公主,再看看永嘉帝坚决的面容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大势已去之感。陛下对他们的谏言置之不理,就连几位老臣跪在宫门口也不理不睬。南康郡王先前意图夺权刚刚失败,各大家世还有不少朝中重臣都牵扯其中,如今谁还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难不成真的让一个女子当政?

忍不住去看站在前面的上官成义朱大人等人以及博宁郡王等皇室宗亲,却见他们一个个都神色平淡,显然是接受良好。

“……”

“陛…陛下。”一个白发苍苍地老者有些颤颤巍巍地问道:“公主监国,不知…嗣子之事……”如果免不了要由公主来监国,那么至少要先将皇嗣给确定了吧?以免有朝一日陛下归天了,因为皇位再起纷争。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陛下能多撑两年,博宁王府那位小公子已经十二岁,只要陛下再撑个三五年,到时候皇嗣几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亲政。神佑公户…自然也就该放权了。

永嘉帝看了一眼楚凌,思索了片刻道:“便按照朕先前的旨意,过继博宁王府嫡长孙为皇子。赐名,昭。”长生与楚凌是差着辈儿的,况且既然过继为皇嗣了从前的名字自然也就不能用了。永嘉帝看了一眼殿下的博宁郡王问道:“博宁郡王,你意下如何?”

博宁郡王连忙上前俯身行礼,道:“陛下隆恩,是博宁王府的荣幸。臣叩谢陛下隆恩。”

永嘉帝点点头,对博宁郡王的态度还算满意。沉吟了片刻道:“加封博宁郡王为宁王,允你从庶子中则优者册封为世子。”

“臣叩谢陛下!”博宁郡王激动地道,虽然过继了之后孙儿就算是跟博宁王府没有关系了。如果只是过继到别人家哪怕是个亲王府邸博宁郡王都不会同意的。但现在可是皇嗣啊,莫说他们有没有权力拒绝,就算是有博宁郡王也不会拒绝。能够看着自己的嫡系孙儿登上那个位置,没有人会想要放弃。况且,哪怕是跟博宁王府没有关系了,以后长生登基了难道还能不照拂博宁王府么?

永嘉帝说了这一会儿话就已经有些累了,靠着龙椅对楚凌道:“加封的大典,卿儿着礼部和钦天监挑个好日子,好好去办吧。”

楚凌道:“这些都是虚礼,还是一切从简吧。不过过继皇嗣的事情倒是不能马虎。”永嘉帝知道女儿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不宜太过操劳,心中很是贴慰。不过过继皇嗣的事情也确实不能俭省只得委屈了卿儿,轻叹了口气道:“一切都按卿儿说得办吧。”说完这些,永嘉帝便由内侍扶着转向后殿去了,起身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陛下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显然是真的身体相当不好。

望着站在大殿上的红衣女子,大殿里一阵寂静。仿佛所有人一瞬间都忘记了该说什么一般。

朝臣们忘了,楚凌却没有望。楚凌看向刚刚站起身来的博宁郡王…现在应该称为宁王,道:“宁王叔,还有各位大人,过继皇嗣的大典便选在十日之后,诸位觉得如何?”如果是平时,这些大臣们说不定要觉得太过仓促了,毕竟过继皇嗣还是需要准备很多东西的。虽然陛下没有直接册封太子,但是只有这个一个皇嗣子,跟太子又有什么区别?不过现在,他们却只希望赶紧让陛下膝下有一位名正言顺的皇子,哪怕辈分啊,年纪啊,时间啊什么的都完全不是需要纠结的问题。

看着不少人望向自己警惕的目光,楚凌心中暗笑,这是他们还不知道君无欢回来了呢。否则这个时候知道这个消息,还不吓死这些神经敏感又紧张的老臣们?

众人连忙应了,楚凌道:“既然如此,这事儿就交给宁王叔准备了。只是要委屈宁王叔了,和加封亲王只怕要从简了。”

宁王丝毫不觉得委屈,公主的册封都从简了更何况是他?让他筹备过继皇嗣的典礼,宁王心中对神佑公主更加感激了。对于长生这个孙儿,他也是很舍不得,但是他更明白什么是取舍。如今还能以祖父的身份为他做的也就是这些事情了。等到大殿过后,长生就跟宁王府再也没有关系了。就算以后见面,也只能称呼一声殿下,王叔了。

说完了这事儿,楚凌含笑看着犹豫着像是想要说什么又有些顾忌的朝臣们。笑道:“既然这些事情都定下来了,那么现在,有一件事急需要解决。而且,必须在过继皇嗣之前解决,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众人狐疑的对视了几眼,才有人上前谨慎地道:“不知公主所说的,是什么事?”

楚凌道:“根据本宫得到的消息,貊族人有至少五万兵马从海上来。已经从交州登岸,正往平京而来。各位大人觉得,这件事…算不算急事?”

“什么?!”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就连刚刚还在纠结的监国公主的事以及过继皇嗣的事情都已经被抛到了脑后。不少人脸色都变得惊慌起来,但更多人却是不信。

“这不可能?!若是有貊族人从交州登岸,为何交州守军不成禀告?”有人道。

楚凌微微勾唇,交州镇守将军,是哪一个来着……“

众人沉默不语,交州镇守将军…好像跟崔家有些姻亲关系。难道……

还有人依然不信,“公主是否危言耸听?若是真有貊族人南下,交州镇守将军岂会不报?”

楚凌轻笑一声,“横竖交州距离平京也不是很远,是不是…很快不久知道了么?要不咱们再等等?”

众人汗颜,这种事情怎么能等等?!万一是真的,难道等着貊族人兵临城下么?

“公主,不如咱们先派人前去探查?”

“先派人传令各地,带兵回京护驾!”

“先拍兵马前往交州边界,一旦有什么不对也好应对!”

大殿里立刻嘈杂起来,因为皇帝不在大臣们也少了许多拘束,当场便纷纷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楚凌站在大殿上,看着一片喧闹的大殿微笑着挑了挑眉。看看,这不就很有干劲了么?这些年这些官员一个个混吃等死尸位素餐的模样,显然是距离危险太远了的缘故。如果将他们仍去和貊族人做邻居,少了灵苍江的天堑阻隔,说不定早就奋发图强将貊族人给赶出去了。

冯铮从武将中站了出来,“启禀公主,末将愿率兵前往挡住貊族兵马!”

见冯铮开口,不少武将也纷纷出列请命。天启的朝堂上,武将一贯是很少开口的。不过如今这情况,如果貊族人真的来袭了,自然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楚凌笑道:“交州距离平京不过两日路程,两地之间既没有险关也没有城池,跟貊族骑兵比起来,天启禁军算不得骁勇善战。冯将军稍安勿躁。”

冯铮微微蹙眉,还想要说什么。

楚凌抬手阻止了他笑道:“冯将军放心,自然有的是仗给你打。至于貊族人…本宫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冯铮也知道这位公主素来没有虚言,当下点头,“是,公主!”

500、请战!

因为有了皇嗣的事情以及貊族人即将来袭的危机,朝堂上那些官员倒是没怎么为难楚凌了。毕竟,事有轻重缓急他们又不是真的想叛国去给貊族人做牛做马。眼看着貊族人都要兵临城下了,他们还闹腾未免就有些过分了。如果之后证明神佑公主撒谎,貊族人根本没有来,他们还能多一个理由辖制神佑公主,有什么不好?

下了早朝,楚凌便去了永嘉帝寝宫。永嘉帝正在吃药,楚凌挥挥手让正喂永嘉帝喝药的宫女退下,自己将药碗接了过来。永嘉帝有些意外地道:“这么快?看来那些人没有为难你?”永嘉帝自然知道自己走了女儿必然会被朝堂上的官员们为难,只是一来他确实撑不住了不得不走,二来如果真的要让卿儿监国,他就不可能一直在那里看着,重要让她能够自己摆平那些人才行。

楚凌一边喂药i,一边笑道:“他们现在大概没有心思为难我,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要办呢。”

永嘉帝扬眉,“什么事?”

楚凌将貊族人的事情说了,永嘉帝脸色顿变。楚凌连忙将药碗放到一边上前为他顺气,一边道,“就是怕父皇着急才没有告诉你,父皇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永嘉帝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轻松,貊族人都跑到天启来了,还不是什么大事儿?”楚凌笑道:“父皇,如果是咱们在北地,被几万貊族骑兵围住了,那才是大事。但是现在,貊族人自己跑到南边来,算得了什么大事?最多算他们找死罢了。”

永嘉帝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儿,不由得轻叹了口气道:“真的没事?如果貊族人来得及,只怕各地的援军赶不回来啊。”

楚凌道:“不用担心,天启禁军战力再弱,人数也是数倍于貊族人。除非他们能够三五天之内就攻下平京,否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守卫京畿的禁军再不济,等到各地的援军一回来,貊族人也难以脱身。不过楚凌并没有告诉永嘉帝,她压根没有打算调动各地的兵马回来救驾。因为她认为压根用不着。

永嘉帝轻声嘱咐道:“你自己小心一些,有冯铮和萧艨在,冲锋陷阵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公主去做。”

楚凌玩儿一笑,靠近了永嘉帝轻声道:“父皇,君无欢回来了。”

永嘉帝一怔,“他怎么回来了?”永嘉帝倒是没有怀疑君无欢这个时候回来有什么图谋,而是他也清楚如今沧云城是个什么情况,按理说君无欢根本脱不开身才是。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君无欢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赶回来的事情说了,永嘉帝沉默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他对卿儿倒也诚心,只是……”这几年下来,除了聚少离多永嘉帝对这个女婿倒也没什么不满意地了。毕竟就算是朝中那些样样都好的青年才俊,又有几个有那个魄力将自己的身家全都交给妻子的?对于他们这样显赫尊贵的皇家来说,钱不是什么稀罕事务,钱字提的太多了未免显得俗气。但是,往往这个字才真正能够反映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和感情。唯一让永嘉帝担心的就是君无欢的身体了。别的不说,成婚三年多了,两人都是正当盛年,按理说即便是聚少离多也应该有个孩子了才是。

主看永嘉帝的神色楚凌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连忙起身借着还有事情遁了。从寝殿里出来,不由得长长地松了口气,前世今生,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被人催生的感觉。

回到府中,君无欢正坐在书房里看书。听到脚步声方才抬起头来看向她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楚凌道:“朝堂上没事,自然就回来了。”君无欢微微扬眉,“看来早朝还算顺利?”楚凌笑眯眯地道:“祸水东引呗,用外部矛盾转移内部矛盾,挺好用的。”

“貊族人?”君无欢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楚凌点点头,看着他道:“沧云城主,你也算是来得及时啊。”

君无欢点点头,“需要帮忙阿凌尽管开口便是。”

楚凌靠在他肩头上,虽然说着轻松但其实也还是挺累的。君无欢轻轻顺了下她披散的发丝,一边道:“方才长生过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他又长高了许多。”

楚凌点头,道:“父皇已经下旨,过继长生为皇嗣了。诏书应该已经颁布出去了。”君无欢点点头道:“也好,阿凌不是挺喜欢长生的么?以后他也算是你弟弟了。”楚凌想了想,不由莞尔,“也是,只是以后要辛苦他了。”

君无欢道:“是阿凌要辛苦了才是。”他无法在天启长流,以后朝堂上的事情甚至还有北地的许多战事都要由阿凌决断,这无论对任何人来说都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楚凌轻声道:“无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咱们将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事情…总要留一些给后人做是不是?”

君无欢点头,“阿凌说得对。”

貊族人即将围攻平京的消息成功的压过了永嘉帝过继宁王府嫡长孙的消息。京城里许多人家都开始惶惶不安起来,甚至还有一些人已经在准备收拾细软逃命了。毕竟,当年天启南迁时的战事实在是太过惨烈了,很多人根本无法用天启兵力更多来安慰自己。寻常百姓消息毕竟不灵通,倒是一些有些权势的人家消息灵通,早早的就行动起来了。

当天下午,四万貊族兵马往平京而来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平京,整个平京皇城顿时沸腾起来。城门口,不停地有长长的马车队伍往外面而去,许多人家都关紧了门户。

上官成义等人急匆匆地赶到公主府求见楚凌,楚凌让人将他们请到了书房落座。

看着坐在主位上依然一脸淡定从容的楚凌,朱大人忍不住先一步开口道:“公主,关于那些貊族兵马,公主可有什么打算?”

楚凌抬头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淡笑道:“朱大人是担心我们守不住平京么?”

朱大人摇头,他即便是心中对貊族人也有几分畏惧之心却还不至于识趣理智。如果只是四万貊族骑兵的话,只要不出意外无论如何也不存在守不住的问题。只是……上官成义道:“朱大人只怕是担心城中的百姓和官员,消息才刚传出来貊族人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城里就已经乱成了一片。只怕到时候不用貊族人攻城,咱们就先不战而败了。”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以如今城里这人心惶惶的模样,到时候如果再有人从中作梗制造事端,确实很有可能禁军在前面跟貊族人对战,背后却后院失火。

承天府尹也苦着脸道:“才一个下午,已经有许多人家出城去了。只怕是担心咱们收不住皇城到时候貊族骑兵入城……”

坐在末尾的黄靖轩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够淹死那些貊族人。那些人脑子都是怎么想的?”

承天府尹看看众人,苦着脸不答话。当年天启兵马比现在只多不少,不也被貊族人追得到处跑么?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黄靖轩一眼,黄靖轩立刻闭了嘴坐了回去。楚凌淡淡道:“传令下去,但凡在朝中任职者胆敢弃职而去,贬为庶人永不录用。有举人以上功名者,不得再参加科举。”

众人都是一怔,犹豫了一下上官成义道:“公主,这个时候颁布这样的诏令…是不是不太好?”这位公主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行事太过强硬。

楚凌冷笑一声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要跑了?寻常百姓胆小跑了便罢了,他们可是朝中官员以及未来的官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点都做不到,还要他们来做什么?等着以后一旦有什么大事,就让他们再跑一次么?承天府尹,立刻去办!”

“是,公主!”承天府尹连忙起身领命而去。他才不管这道诏令有什么影响呢,反正身为承天府尹的他是跑不了的。

坐在一边的朱大人倒是比上官成义想得开,抚着胡须道:“公主的命令…倒也没什么不好。”

“朱大人?”上官成义无语,这个时候了姓朱地还来捣乱。

朱大人摇头笑道:“上官兄,只要这次能击退貊族人,就足够让公主在朝中站稳脚跟。至于那些跑掉的人…能成什么大事?你看着吧,真正想要逃走的都是一些没什么权势出息的。三品以上官员,会走的只怕不多。”但凡能有些本事的人,自然也就看得清楚眼前的行事。如今即便是貊族人来了,平京的形势也并不没有多么危机。甚至朱大人觉得,那些逃走的人之中只怕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人煽风点火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就跟着跑了的。

上官成义叹了口气道:“公主若是将文人得罪光了,到底不妥啊。”

坐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的云煦突然开口道:“上官大人,其实无论公主怎么做,都注定要得罪那些人了不是么?既然如此,又何必犹疑不决反受他们牵制?”

上官成义看了看云煦,他觉得云煦有点眼熟但是一时也记不起来这人是谁。不过能坐在这地方的人自然都是神佑公主的心腹,当下便答道,“老臣只是担心,当年摄政王的前车之鉴…公主不可不防啊。”

楚凌微微勾唇笑道:“所以,才要先干掉那些找事儿的人啊。”如果不显搞掉那些世家,只怕他们还真敢再纠结期那些朝中官员和各方势力,找机会再给她背后也来一下。不过一旦那些世家倒台了,其余的人都只是一盘散沙。在他们还没推选出一个可以领头的人选之前,怎么闹都是掀不起大浪的。

上官成义想想如今被关的满满当当的天牢,当下不再言语。

“公主,貊族兵马来袭,我们当如何迎敌?”见他们都说完了,冯铮方才开口问道。

他一开口书房里许多人的眼睛都亮了,直勾勾地望着楚凌,眼底写满了跃跃欲试的战意。

楚凌莞尔一笑,对属下的精神状态十分满意。

“这个么…冯将军,萧将军,两位谁愿意守城,谁愿意迎敌?”

萧艨和冯铮对视了一眼,双双起身齐声道:“末将请战!”

楚凌扬眉,“只能一个人出战。”

两人立刻瞪向对方,眼中战意更浓。

冯铮道:“公主,末将熟悉京城附近地形,还是由末将出战吧!”萧艨忍不住对自己曾经的上司翻了个白眼,“公主,末将也很熟悉!”跟谁不是在平京混了十几年似的。而且比起总是在京城和皇宫之间的冯铮,自己才是那个京城在京城附近走动的人。

冯铮道:“末将与禁军将士更熟悉,这几年小将军都在神佑军吧。”神佑军现在大部分可都在北方呢。

萧艨一顿,“冯将军年事已高,这些小事还是由我们这些年轻人来半妥当。”

“……”离开禁军几年,萧艨都学坏了。冯铮有些无语地看向楚凌,公主殿下,你们到底对萧艨做了什么?

萧艨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也不想被留下守城啊。所以只好对不住冯将军了。

楚凌见两人互不认输地对视,不由低眉轻笑一声道:“两位既然犹如踊跃,本宫也不好扫了两位的兴致。既然如此……”

一起出兵?

“一起守城吧。”

“……”

501、赌局!

“公主!”萧艨和冯铮忍不住起身道,目光更是炯炯有神地盯着眼前的公主殿下。如今皇城里将领虽然不少,但是真正适合领兵迎击貊族大军的不就是他们俩了么?难道公主殿下打算亲自出战?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神佑公主,萧艨还好冯铮却有些幽怨了。虽然他身居殿前司都指挥使之职,可谓之武将之首了。但回想起来,上一次领兵上阵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候他职位并不算高,是被别人领着上阵而不是自己领兵上阵。作为一个将军,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遗憾。冯铮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被困守在了这种小小的平京皇城之中,成为了永嘉帝实质上的御前护卫。

楚凌含笑看着他们并不说话,萧艨忍不住道:“公主是…开玩笑的吧?”

楚凌挑眉,“本宫什么时候喜欢开玩笑了?”

“……”您不是一向都喜欢开玩笑么?

冯铮道:“若公主有更合适的人选,末将甘愿守城!”楚凌勾唇一笑道:“这个么…我还真有。”

“谁?”

楚凌抬头看向门口,众人也纷纷抬头看了过去,就见到一个长身玉立,挺拔修长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人都是一愣,倒是萧艨最先站起身来,“驸马?!”其他人也是一惊,君无欢此时穿着一袭黑衣,脸上还覆盖着一个精致的银白面具,漫步进来却已经气势逼人。看起来不像是那位传说体弱多病身体羸弱的长离公子,倒是更像名动天下的沧云城主!

长离公子和沧云城主不就是同一个人么?!

上官成义和朱大人打了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才想起了这件不算是秘密的秘密。

“公子!”

“城主!”

与上官成义等朝中臣子不同,楚凌身边亲近的人一般更习惯称呼君无欢公子或者城主。君无欢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有些苍白却又惊人的俊美容颜。走到楚凌身边微微点头道:“不必多礼,都坐吧。”

“谢公子!”

众人从新落座,上官成义和朱大人看了对方一眼,还是上官成义先开口道:“这个时候…驸马怎么会在平京?”

楚凌含笑道:“他昨晚就回来了,若不是他正好回来,只怕昨晚公主府就要有血光之灾了。”上官成义等人自然也知道昨晚神佑公主府被刺客闯入了的事情,只是这个时候已经许久不曾回来的君无欢出现在平静确实不得不让人多想。君无欢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上官大人不必担心,我只是回来看看阿凌而已。很快就会离开。”

上官成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感觉就像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般。不过上官成义也并不心虚,他们愿意跟随神佑公主为了天启的江山社稷拼搏一把,但前提依然还是效忠于皇家。即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些事情也不得不问清楚。楚凌微微蹙眉,正想要开口却被君无欢按住了手。君无欢对她微微摇了下头,楚凌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君无欢沉声道:“沧云城诸事繁忙,我无法在平京长留,还是先说正事吧。”

楚凌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有君无欢出面,冯铮和萧艨自然谁都不好再争了。幸好楚凌也不是真的想要让两个虎将都缩在城里守城,她既然雄心勃勃地打算全歼北晋大军,自然不可能只靠守城和君无欢一人就完成的。所以,楚凌的选择是由她来守城,君无欢冯铮萧艨各领一支兵马,三路同时出击。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一众年轻小将们更是摩拳擦掌地准备着去冲锋陷阵。

从书房出来,君无欢和楚凌携手漫步在公主府的花园中。君无欢侧首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楚凌笑道:“阿凌不开心?”

楚凌抬头看向他,“方才你为何不让我说话?”

君无欢道:“没有必要。”

楚凌道:“什么叫没有必要?我不信你猜不到上官成义在想什么。”君无欢轻笑道:“阿凌,你也知道的,即便是你我如何权势滔天,也管不了别人怎么想的。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想,都影响不到我们,那就够了。过几天我走了,他们的猜测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必让他们心存芥蒂?”

楚凌垂眸,许久方才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是没有必要。如果我在沧云城被人恶意揣测怀疑,你也会忍下这口气么?”

“这不一样。”君无欢道。

楚凌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你不希望让人指责怀疑我,我也不会希望有人猜忌你。你说得对,我们确实管不了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看着别人猜忌你。有时候…猜忌得多了,也会有人当真的。”

君无欢站定了脚步,低头看着她轻声笑道:“阿凌是在心疼我么?”

楚凌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想太多了。”

君无欢挑眉,“想太多了?阿凌的话可真让人伤心啊。”

楚凌无语,拽着他的衣袖就往前走去,“别废话,走吧。长生还在等着你给他讲学呢。”

君无欢反手握住她的手,一边往前方走去一边问道:“阿凌,以后天下太平了你想去哪儿?”楚凌想了想道:“到处走走,看看天下的名山大川奇人异事,然后找个好地方定居下来,休息养老。”君无欢笑道:“好啊,等以后天下太平了,我们就将这些烦人的家伙都丢下,只我们两个人走。”楚凌道:“在这之前,长离公子…劳烦先治好你自己的身体好么?”病秧子还想浪迹天下?想太多了。

两人一边谈笑着越走越远,身后的小路上转出来两个人影。

朱大人和上官成义望着两人身影消失的方向,朱大人抚着短须笑道:“看来,上官兄的担忧是杞人忧天啊。”

上官成义叹了口气道:“非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世情如此,纵然我不开口难道别人也不会开口么?”

朱大人道:“公主这番表态,上官兄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能不知道么,公主肯定是知道他们俩在这里才故意说出那样一番话的。怪只怪从来皇位都太吸引人,只要神佑公主还监国掌权一天,只怕这些流言蜚语都不会有停息的一天。

“可惜了……”朱大人微微眯眼,轻声叹道。上官成义有些不解,“可惜什么?”

朱大人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交州距离平京并不远,不过两三天的路程。纵然行军要略慢一些,最多也不过三四天而已。所以,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貊族大军就已经距离平京不足五十里了。平京皇城中的权贵百姓们都是一片惊惶,无论是经历过当年貊族入关的还是在南方土生土长只是道听途说的。一个个都惶惶不安仿佛下一刻貊族铁骑就能马踏平京皇城一般。

君无欢和萧艨冯铮三人早已经带着兵马悄然离开了。楚凌也从神佑公主府移驾坐镇到了皇宫里。

看着御书房偏殿里依然端坐着阅览奏折的神佑公主,坐在殿中的官员们无论文武,无论对这个监国公主有什么意见,心里多少也还是升起了几分敬佩之意。无论怎么说,就冲着这份从容淡定,就足以让绝大多数的男人也望尘莫及了。

长生坐在不远处角落里的小书桌便写字,殿中的气氛有些古怪让他忍不住时不时抬起头来看向楚凌。楚凌察觉到他的目光总会跟着抬起头来,安抚地对他笑一笑。长生见到姐姐的笑容,立刻觉得心中安稳了许多,再一次低下头继续写字。

终于,等楚凌看完了桌上的一堆折子,在伸手去拿另一摞的时候开口问道:“各位大人都这么闲着无聊么?衙门里的公事用不着处理了?”

众人纷纷无奈苦笑,对视了几眼终于还是襄国公被众人的眼神推了出来。襄国公轻咳了一声道:“启禀公主,诸位大人…都是担心城外的战事,这才…并不敢懈怠公务,请公主放心便是。”况且,这一天半点的倒也正耽误不了什么事。要是真有急事,自然会有人呈上来的。别说是旁人,就是襄国公自己这会儿也有些无心公事了。

楚凌道:“城外的战事,各位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多想?在其位谋其政,各位还是各自回衙门办差吧。”

一个官员轻咳了一声,道:“启禀公主,今日衙门?…咳咳,并无什么棘手的差事。”

总之就是要赖在这里就是了。

这时候能站在御书房里还能混到一个座位的自然都不是凡人,楚凌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担心平京受不住才抛进宫里来的。毕竟一旦城破了,皇宫肯定是最后失守的地方了。

楚凌随手翻了翻手中的折子,确实是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想了想,将手中的折子抛回了桌上道:“看来大家今天确实都无心办公了,也罢…就当是提前休沐了。”从书案后面站起身来,楚凌道:“既然大家都没事儿,就跟本宫出去一趟吧。”众人都是一愣,有些茫然,“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闲着也是闲着,去城楼吧。”

“……”去城楼干嘛?

却听楚凌道:“传本宫的命令,凡在京官员,从四品以上,除了各处必须的人员以外,全部上城楼,为我天启禁军助威!嗯…家中眷属若有意前往,也可一同。”

“公主,这……”有人想要说什么,楚凌回头对那人嫣然一笑,“这是…命令!”

“……”

看着神佑公主对未来的皇嗣子招招手,牵着小孩子走了出去。被留在御书房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楚凌坐在城楼上的小阁中,居高临下可以将城外数里的景致一览无余。此时,城楼上集聚了很多人,除了守城的将士还有一个个身着官府的朝廷命官。只是这些人大多数都面带苦涩和担忧,站的里城墙远远地仿佛稍微靠近了一点就能被貊族人一箭射死似的。

楚凌有些慵懒地靠着窗口,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自从回到平京,她基本上就没有怎么休息好过。这会儿坐在这里还真是有些无聊得想要打瞌睡了。

“公主。”邵归远和夏月庭出现在门口,恭声道。两人身后,却是被捆得像是个粽子一般的北晋丞相阿忽鲁。

楚凌微微挑眉,“怎么是你们俩?”

邵归远有些无奈地道:“别人不是都被公主放走了么?”

楚凌敲了敲额头,对哦。上官允儒,黄靖轩几个都跟着跑出城了,就连黎澹和云煦都跑了。冯思北和桓毓在宫里保护永嘉帝,算一算眼下还闲着的还真就只有邵归远了。楚凌含笑对夏月庭招了招手笑道:“进来吧,跟着邵公子还习惯么?”夏月庭有些腼腆地上前,“一切都好…跟着邵公子我也学了很多。多谢…表姐。”

“乖。”楚凌笑眯眯地道,夏月庭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活泼。

逗弄完了美少年,楚凌才将目光看向正盯着自己的阿忽鲁,笑道:“怎么能对北晋丞相如此无礼,还不快松绑?”

邵归远微微挑眉,“公主确定?”阿忽鲁虽然是北晋丞相,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楚凌笑道:“有什么关系,松绑吧。”

邵归远点点头,示意身后的人解开绑着阿忽鲁的绳子。

阿忽鲁得到了自由,先是活动了一下手脚方才看向楚凌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撑着下巴靠着桌边笑道:“本宫闲来无事,想要请阿忽鲁大人下盘棋,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阿忽鲁扫了一眼外面,城楼上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仿佛是热闹的街市哪里还有城楼的半分肃穆之感?略带嘲讽地道:“公主说笑了,某不过是一介粗人,不懂什么下棋?”楚凌笑眯眯地道:“阿忽鲁大人这话可是糊弄本宫了,本宫可是听说大人从小便痴迷中原文化,堪称貊族第一棋道高手啊。”当然这个第一有可能是有人抬举也有可能是貊族学这玩意儿的人太少了。但至少都说明了,阿忽鲁确实是会下棋的。

阿忽鲁神色微变,淡淡道:“公主消息果然灵通得很。”

楚凌笑道:“阿忽鲁大人请?”

阿忽鲁问道:“下棋总该有个输赢,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

楚凌道:“大人若是赢了,就可以回北晋去和城外的那些貊族士兵一起。大人如果输了也可以回去,本宫会将大人的尸骨送送回去,当然城外那些貊族士兵就不行了。几万人的尸骨,着实是太过兴师动众了一些。”

阿忽鲁脸色微变,盯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道:“看来公主很有自信。”

楚凌问道,“难道大人没有?大人,赌么?”

阿忽鲁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赌了!”

楚凌嫣然一笑,“大人爽快,请!”

两人坐定,各自棋子。阿忽鲁黑子先行,楚凌欣然跟上。

“公主选在此时此处与在下对弈,若是公主想要看到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岂不是无趣得很?”阿忽鲁一边思索着如何落子,一边淡淡道。

楚凌笑道:“若是如此,自然是本宫输了。”对于下棋,楚凌着实算不上擅长。若是跟那些号称圣手的人对弈那纯粹是自取其辱,不过阿忽鲁显然还没到那个地步,两人的心思又都没在全在棋盘上,应付起来倒也不算艰难。

阿忽鲁手下微微一顿,良久方才慢慢落下一子道:“希望公主能一直有此信心。”

楚凌道:“大人觉得,如果本宫不希望貊族人来,那几个传信的人真得能从天牢里逃出去么?或者说…阿忽鲁大人现在真的希望那些人来么?”

阿忽鲁沉默不语,良久方才道:“你是故意的。”

楚凌道:“适逢其会,因势导利罢了。大人这样说,好像本宫心机多深似的。”

“……”难道你还能算得上是心思单纯么?

良久,才听到阿忽鲁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当初不该让公主有机会逃离上京。”一时的失误,造成如今的局面。这才是真正的养虎为患啊。可惜…当初谁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502、被迫观战

无论阿忽鲁如何懊悔都已经无济于事,因为这世上万事万物,唯有时间和生死无可逆转。更何况,若是退到几年前,即便是楚凌顶着拓跋兴业亲传弟子的身份,又有谁能想到她会成为如今的神佑公主?所以对阿忽鲁的懊悔,楚凌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并不以为意。一边摩挲着手中的棋子,楚凌有些好奇地看着阿忽鲁道:“田亦轩出逃…应该,没有事先跟阿忽鲁大人商量吧?”

阿忽鲁神色微沉,握着棋子正要落下的手停了下来,定定地望着楚凌。楚凌笑道:“很好猜啊,阿忽鲁大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没有那些世家里应外合,区区几万貊族兵马对上天启禁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胜算。更何况,几万兵马对天启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貊族来说却不一样。这一次貊族兵马南渡,未必是真的想要攻打平京,最多…只是想要如果有机会的话捡个漏而已。如果没有机会,大军从灵苍江一路往上游直达润州,正好可以与润州驻军前后夹击靖北军和神佑军。不知本宫的猜测,对否?”阿忽鲁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盯着楚凌的眼神有些阴沉,“公主果然…非常人也!”

楚凌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道:“这倒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还要多亏了有人提醒我,阿忽鲁大人不是莽夫,贸然将几万兵马调离北晋,对貊族可不是什么小事。”天启禁军战力稍弱,但是人多啊。几万兵马的调动对整个天启禁军来说无关痛痒。但是貊族却不是,貊族这段时间本就折损严重,即便是这几年拓跋梁在竭尽全力的扩充兵马,貊族的人口却极大的限制了貊族兵马的数量。这跟沧云城和靖北军不一样,他们是养不起那么多兵马。而貊族人是有钱却没人。大家都不容易啊。

阿忽鲁沉声道:“跟公主比起来,我不仅是莽夫,还愚不可及!”

楚凌好心安慰道:“阿忽鲁大人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大概是…谋士在人,成事在天?”

阿忽鲁皱眉道:“公主这样的人,竟然也姓天命。”

楚凌笑道:“啊,这话是对阿忽鲁大人说的。本宫相信,谋士在我,成事也在我!”

阿忽鲁半晌不语,这样狂妄的话从这个女子口中说出来,竟然半点也没有让人感觉到突兀和违和。仿佛就是天经地义地一般。阿忽鲁心中突然升起了几分悲凉,有这样一个对手,陛下…貊族,以后到底会走向何方?貊族入主中原还不到二十年,统一天下更是遥不可及。会不会有一天…耗费了无数貊族将士性命而得来的一切,又将会以无数貊族将士的性命为代价仓皇而去?阿忽鲁绝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但是他却毫无办法。

小阁外的城楼上,一群穿着锦衣华服的权贵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公主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有人忍不住问道。

他身边的人摇头道:“公主行事素来出人意料,谁知道要做什么?你们看,这不是连襄国公府的人都来了么?”襄国公很给外甥女面子,公主要求从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前来城楼观战,可以带家属,于是襄国公便将府中的家眷都带来了,除了几个年纪是在太小的孙辈。至于别的官员,除了一些武将家中胆子大的姑娘公子来了,倒是没有人有兴趣再来围观。

“别担心,公主总不能害自己的亲舅舅吧?咦…那些是……”众人扭头看去,就看到一大群穿着儒生服饰的青年走了上来,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样的,显然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国子监的学生。”有人惊讶地道。

这些读书人显然也不是自发前来的,因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明显带着几分异族血统的美丽女子。那些读书人跟在她身后,脸上都带着几分怒意,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发作。那女子将人带到城楼上,交给了驻守城楼的将领之后便转身朝着神佑公主所在的小阁而去了。

貊族人并没有所有人以为的那么快到来,一直等到了傍晚快要日落西山了还不见踪影。只有探查消息的斥候时不时来抱貊族人已经在多少里外与天启禁军遭遇,貊族人距离平京又还有多少里等等。按理说区区几十里的路程,以貊族骑兵的速度在就该到了,如今还没有到显然是被城外的禁军给拖住了脚步。

楚凌和阿忽鲁一盘棋一直下到了傍晚,最终还是楚凌险胜了一局。棋局输了,阿忽鲁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在他落入神佑公主的手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自己的结局了。身为北晋丞相,他并不惧怕死亡,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楚凌将棋子慢悠悠地收回了棋盒,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可真慢啊。”

坐在一边的晚风笑道:“公主,说不定压根就打不到城楼下呢。”毕竟,沧云城主,还有冯铮和萧艨亲自出马,兵马也多余对方的情况下,未必就一定会让貊族人走到平京皇城脚下。楚凌有些苦恼,“那可不成,今儿特意请这么多人来观战,看不成岂不是白来了。”

晚风有些同情外面的那些人,如今这天启还算不上很冷,但是倒是傍晚日落之后却也开始降温了。而且这一整天都待在城楼上,吃的是寻常将士的伙食,对于这些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或许结局和公主猜测的正好相反呢。”阿忽鲁冷冷道。

楚凌笑道:“大人竟然对貊族骑兵如此信心百倍么?”

阿忽鲁不语,他并不是看不清楚行事的人,自然知道如今貊族骑兵与天启禁军交手只怕没有多少胜算。哪怕就是勉强胜了,有有什么用处?除非能用最快的速度占领平京,否则无论他们杀了多少禁军,天启人都可以用更快的速度补充更多的兵马。

“田亦轩!”原本没有他的命令,貊族兵马是不会擅自行动的。但是现在…既然动了自然就是从天牢里逃出去的田亦轩做了什么让领兵的将领相信他的事情。阿忽鲁想到自己的随身之物全部都被天启人搜走了,但是…真正能认得出来哪一个是可以调动兵马的,以及调动兵马必要程序却只有田亦轩知道。

“你是故意放走田亦轩的!”阿忽鲁沉声道。

楚凌微微勾唇一笑,“倒也不算故意,毕竟故意放走人很容易引人怀疑的。我只是…在他逃出去之前跟他聊了聊,在他逃出去之后找人跟他做了个交易而已。大人,比起貊族人和大人的命,田大人显然是更爱惜自己的命。”

“天启人卑鄙无耻,在下见识过了!”阿忽鲁沉声道,“田亦轩就算回到平京,陛下也不会放过他的!”无论田亦轩有什么借口,这次的计划失败都是大罪。

楚凌道:“我只保证不在天启境内为难他,可没有保证为他善后。不过田大人既然那么爽快答应了我的条件,想必后面的路他也早就心里有数了吧。”从头到尾,楚凌都没有打算拉拢过田家。田家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早在貊族入关之前田家就已经投靠了貊族人。貊族入关那么顺利,田家也是出了大力的。所以田家才能在貊族人当政的北晋依然权势显赫。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投靠天启?就算他们愿意,楚凌也不打算要。

“来了!”站在另一边窗口沉默地听着他们说话的夏月庭突然开口道。

小阁中的众人立刻朝着窗外望去,果然听到远远地传来千军万马踩踏地面的声音,甚至震得地面都轰轰作响。楚凌侧耳仔细倾听,突然咦了一声。众人纷纷看向她,“公主,怎么了?”

楚凌挑眉道:“声音有些乱,不像是在行军……”更像是在溃逃。

说话间,前方路的尽头出现了滚滚烟尘。无数的貊族启禀举着兵器,策马朝着城门地方向狂奔而来。他们的阵容并不整齐,只是竭尽全力地向前冲来,仿佛想要一举冲入城中一般。小阁外已经响起了一阵惊呼声,有人高声叫道:“快!关城门!关城门!”

还有人忍不住想要往城楼下冲,却被守在出口的将士手中的刀给吓了回来。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有人忍不住仰天大哭一时间倒是比城外还要热闹了。

阿忽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冷笑,“这样的人,这样的朝廷,公主还要守着他们?我貊族男儿,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只会拿起手中的刀跟敌人拼了,断然不会如此窝囊!”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气道:“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大人可知道天启有多少人?”

阿忽鲁不答,楚凌道:“所以,他们窝囊对貊族只有好处。”

城楼上战鼓声咚咚咚地响起,每一声都仿佛震得人心里也咚咚作响。一个穿着战甲身披战袍的年轻人从另一头快步走过来,厉声道:“都闭嘴!准备迎战守城!”

“是冯思北?”晚风一怔,楚凌也有些意外,“他不是在宫里么?”

外面有人匆匆进来,禀告道:“启禀公主,陛下来了。”

说话间,永嘉帝已经被人扶着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长生和肖嫣儿。楚凌微微眯眼,弹指在阿忽鲁身上点了几下,笑道:“大人,委屈你了。”

阿忽鲁漠然不语,楚凌站起身来迎向了永嘉帝,“父皇,您怎么来了?”

永嘉帝道:“听说你将朝中官员都带上城楼了,朕也过来看看。”楚凌扶着永嘉帝在一边坐了下来,道:“晚上城楼上风大,父皇小心着凉。”永嘉帝摇摇头笑道:“无妨,朕穿得多,带着太医呢。”楚凌这才点点头扭头看向长生,“长生,怕不怕?”长生摇摇头,脆声道:“不怕。”

楚凌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不怕就好,跟着晚风姐姐和嫣儿姐姐,他们会照顾你的。”长生也知道这会儿事情多,认真地点了点头。

永嘉帝看了一眼如木头桩子一般坐在窗口的阿忽鲁,倒是没有说话。他本就对朝堂上的事情兴趣不大,如今精神不济就更不想管。既然托付给了女儿,他自然相信女儿的行事和能力。

他们说话的间歇,貊族骑兵已经冲到了城楼下开始疯狂的攻城了。这些貊族人似乎格外的拼命,一到城楼下连休整一番都不曾就直接攻城了。城楼上的将领已经开始指挥着将士守城,一时间杀声四起还伴随着城楼上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平京的城楼不比上京,并不算高大巩固。所幸貊族人都是骑兵也并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但饶是如此,貊族人悍不畏死的状态也依然让守城的将士压力极大。有一两次甚至险些让貊族人顺着云梯爬上了城楼。

“怎么回事?貊族人怎么这么猛?”晚风忍不住皱眉道。她常年行走在灵苍江上三教九流都有结交,对貊族人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些貊族人不仅是精锐,而且这状态也着实是有些凶悍。这种情况下,这些貊族骑兵比起攻城其实撤退是更好的选择。他们想要撤退的话,禁军未必能拦得住他们。他们却选择了在这个时候疯狂攻城,要知道现在平京皇城里虽然没有多少兵马,但是城外至少还有十万兵马呢。一旦那些兵马围上来了,这些貊族骑兵只怕是插翅难逃。

楚凌微微勾唇,轻声笑道:“后路被人斩断了,除了拼命还能如何?”

众人纷纷看向楚凌,夏月庭犹豫了一下道:“公主是说…有人拦住了那些貊族骑兵北归的路?”说罢也不由吸了口冷气,这是铁了心要将这些貊族人都留在江南啊。

楚凌笑道:“不然呢。看他们方才的来势,应当已经跟人交过手了。发现形势不利于自己还不跑,自然是因为跑不掉了。”

晚风眨了眨眼睛,“公主,萧将军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吧?”

楚凌耸耸肩笑道:“这个…我怎么知道?我看这下面的兵马不足四万,说不定被人绊住了。”

“……”皇城里的守军都被带走了。现在城中的守军也不足四万啊。

503、血性!

晚风觉得眼下的形势有些不太妙,但是看着公主淡定自若的神色,又安定了下来。公主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有她这么做的道理,她实在是不必过分担忧。”

倒是被晾在一边的阿忽鲁皱眉,有些怀疑地看着楚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以天启禁军的实力,兵马认输相当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是我貊族铁骑的对手。”楚凌笑道:“这样,大人不是应该高兴才是么?”

阿忽鲁沉默不语,却是应该高兴,但是以他对这位神佑公主的了解,这其中只怕还隐藏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不仅是阿忽鲁,其他人对此也很是疑惑,纷纷看向楚凌。楚凌侧首看向窗外,城楼上的那人被迫观战的人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人就是这样,当事情无法改变的时候,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法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楚凌幽幽道:“让他们好好看看,天启禁军到底能不能在战场上战胜貊族人,也看看天启到底还有没有有血性顶天立地的男儿。”

“你拿貊族将士……”阿忽鲁惊愕地望着楚凌,神佑公主竟然是想要拿貊族将士的血肉生命作为给天启人练胆的工具。一旦几万貊族兵马全部战死在了平京城外,那么从前在天启人心中模组人不可战胜的印象就会荡然无存。至少有很大一部分天启人,从此不会在那么惧怕貊族人。要知道,当年天启在后期之所以兵败如山倒,除了皇室和朝廷逃走的太快让将士失去了主心骨,最重要的就是天启人心中被烙印下了貊族人不可战胜的阴影和印记。

难怪神佑公主明明可以避免这一战,却还要故意让田亦轩将人骗到平京来。看着眼前含笑的红衣女子,阿忽鲁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貊族人攻城越发的猛烈起来,显然他们也已经发现了城中可能并没有多少守军。他们此时已经是困兽之斗,但是只要能够在援军赶到之前攻下平京皇城虏获永嘉帝和朝中沉重,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城墙边上,冯思北站在一位将军身边看着城楼下的貊族人直皱眉头。那将军也有些头痛,看了一眼冯思北忍不住问道:“贤侄,冯将军去哪儿了?”

冯思北道:“父亲奉公主命,带兵出城去了。”

“这……”这不是胡闹么!将军心中暗骂,明知道貊族人攻城在即,神佑公主却将冯将军派出城去不说,还带走了许多兵马。这样以来,让他们怎么办?也不知道冯将军去哪儿了,若是等冯将军赶回来他们都成了貊族人的俘虏,那乐子可就大了。

冯思北道:“将军,现在考虑父亲去哪儿了没有用,还是先想想咱们该如何守住平京吧。”

将军苦着脸道:“你看看这些貊族人,如狼似虎犹如野兽一般,咱们怎么……”

冯思北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将军!公主和陛下还在城楼上呢,你怕什么!守不住城,咱们可都要当俘虏的。貊族人残暴,一旦让他们进城,会是什么后果,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将军愣了一下,看着冯思北年轻却格外严肃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深吸了一口气道:“贤侄说的对,不管怎么说咱们一定要要守住平京!冯将军今晨才刚出城,就算是听到消息往回赶,应该也来得及回来支援!咱们只要守到援军回来就好了!”

冯思北见他打起了精神,也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前方战事吃紧的地方道:“那边有些麻烦,我去帮忙!”

冯思北领着自己身后的将士匆匆赢了上去,将已经爬上了城楼的貊族人在一次杀了回去。有了冯思北的加入,城楼上原本有些混乱的情形总算是好一些了。这些守城的将领大多也都是冯铮的同僚,算是看着冯思北长大的。如今见到一个晚辈都临危不乱的杀敌,想想自己的慌乱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因此也都不由得鼓足了劲儿开始指挥守城了。

城楼上的守军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是那些被迫观战的人们却并没有。他们只能躲在角落里,尽量远离城楼的向外的城墙以免自己被敌军的箭雨波及。但是城楼上的面积就这么大,还有来来往往忙碌着守城搬运兵器箭矢物资的将士,这些人仿佛站在哪儿都不对,一时间十分的无措。

小阁里的楚凌等人自然将这一幕看在了眼底,却没有丝毫改变地意思。桓毓公子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一眼小阁中的众人朝着永嘉帝恭敬地行了礼方才道:“公主殿下,那些人在城楼上只会碍手碍脚,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行就放他们下去吧,再待下去,死上两个人只怕就要出乱子了。”

“不放!”楚凌断然拒绝了桓毓公子的提议。

桓毓无语,“真要死人了怎么办?”

楚凌垂眸,淡淡道:“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又没有让他们冲锋陷阵,本宫只是想要让他们看看天启将士是如何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这点小小的要求也做不到么?”

“……”话是这么说,只是有些话好说好不好听啊。公主殿下这番言论一处,外面那些人只怕立刻就要炸开了。

楚凌可不管外面那些人是什么想法,只是问道:“守城的将士,还能不能撑得住?”

桓毓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冯思北请命要想要带人出城迎敌。”

楚凌思索了一下,“援军至少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回来,这城楼…看上去不像是还能守住一个时辰的模样。让他去吧。”当然不是说貊族人有本事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夺下平京皇城,而是无法保证一个时辰之内没有貊族人爬上城楼来杀人。寻常士兵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也就罢了,那些观战的官员可就是进了狼群的羊了。楚凌虽然看那些人不顺眼,倒也没有真的想要草菅人命的想法。

桓毓点了点头,转身找冯思北去了。

冯思北很快就点齐了兵马,开城迎战去了。貊族人看到城门突然洞开,自然拼了命地想要冲进来,却被城楼上的守军的羽箭甚至是从头上降下的石头火油等等硬生生地挡了回去,很快,城门也再一次关闭上了。见入宫无望的貊族将士也变得越发疯狂起来,他们毫不犹豫地扑向冯思北带领的天启禁军,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和恐惧都发泄在自己的敌人身上一般。

冯思北经过这些日子在润州的几场大小战事,早已经不是昔日平京城中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可比。带着人毫不犹豫地冲入了貊族人大军之中,犹如一支利箭破开了貊族人原本还算稳固的整形。城楼上的将领见状精神也是一震,高声道:“快放箭!掩护冯将军!”这一刻,将领忘记了冯思北是冯铮的儿子,只知道城楼下的乱军中那矫健的身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人生在世,总是有几分血性的。有的人或许胆怯,当周围的人同样胆怯的时候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胆怯了。但是如果他周围都是勇敢热血的汉子的时候,他或许也会被极其心底深处隐藏的那一丝血腥。而战场和血腥,是最容易将一个人吓破胆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容易激起人心中的热血地地方。

如果今天天启再一次兵败如山倒,那么今天目睹了这一幕的人很有可能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勇气对抗貊族人。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显然并不是如此。

冯思北的实力在年轻一代的年轻人总可谓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年纪相当的除了一个天纵奇才的楚凌几乎没有他的对手。他身后带着的也并不是寻常禁军,而是跟着楚凌从润州回来的三千神佑军。有着城楼上的守军助攻,一时间竟然也打了个旗鼓相当。冯思北更是一派所向披靡之势,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迎上来的两个貊族将领都挑下了马背。

原本还之感躲在暗处官网的人也忍不住被城下的占据吸引,在看到冯思北的骁勇之姿的时候甚至有人忍不住高声喝彩。在看到天启将士死于貊族人手中的时候,更是忍不住高声怒骂,义愤填膺。特别是那些尚且年年轻的读书人,渐渐地有人开始加入了守城的队伍。虽然他们大多数并不能拿着兵器上前与貊族人厮杀,却还是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着守军运送物资,或者事干脆搬去石头往想要爬上来地貊族人头上丢。原本城楼上不满和嘈杂声低了下去,渐渐地汇聚成了同一种声音。

守城!战胜貊族人!

“公主可真舍得下血本。”阿忽鲁看着城楼下的一切,有些嘲讽地道。

楚凌淡淡道:“这不是下不下本的问题,阿忽鲁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阿忽鲁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事到如今他心里清楚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晚风却有些担心,“公主,小冯将军他们只怕要撑不住了。”城外毕竟有几万兵马,而冯思北只有三千人。

楚凌抬头看了看天空淡淡地暖阳,轻声道:“再等等,应该差不多了。”

冯思北虽然骁勇,但是毕竟寡不敌众,渐渐地也开始落了下方陷入了貊族人的包围之中。但是冯思北和这些神佑军将士早已经与貊族人交手过数次,即便是暂时陷入了重围也并不如何惊慌混乱。依然顽强的继续与之抗衡,倒是城楼上有不少人忍不住,“怎么还不开成?快放他们进来!”

“这时候不能开城门!开城门貊族人就先进来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毁在貊族人手里吧?”有人焦急地道,“公主…公主呢?公主为什么还不出来!”

“快救救他们!放我们出去支援!”

“对,我们也要上阵杀敌!”一群年轻认稚气的有些可笑,但是脸上却都写满了坚毅热血。

“我们去求公主!”

“对,我们去求公主!公主既然将人派出去,她一定会有办法的!”眼看着包围神佑军的貊族兵马渐渐合围,不少人有些绝望地叫道。即便是他们没有上过战场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一旦貊族人的包围圈完全合拢,那些被困在里面的将士只怕就没救了。公主为什么要让这些人去送死?而他们有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着自己人去送死?!

一个个年轻人用自己并不强壮的手臂搬起一块块石头投向城外的貊族人,还有人望着包围圈中依然拼死厮杀的将士忍不住泪流满面。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想要问候神佑公主的八辈祖宗的时候,终于听到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马蹄声响仿佛要将大地踏裂一般,地面都微微震动了起来。

有人朝着远方眺望,忍不住喜极而泣,“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远处,无数的兵马如洪水一般朝着皇城的方向用来。最前面旌旗飘扬处,一面巨大的帅旗上绣着一个硕大的冯字!

“是冯将军!是冯铮将军!”话音未落,城楼上已经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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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安静如鸡!

回来的并不只有冯铮一支兵马,遇刺同时,从东南两个方向又有马蹄声轰隆响起。两支兵马犹如两把锋利无匹的利剑,将整个战场切割包围。不过片刻间功夫,当貊族兵马与天启禁军融合到一处的时候,人们方才惊奇地发现原本被包围地冯思北一行人已经脱离了敌方的包围,从新变得自由起来。

城楼上欢呼声四起,每个人脸上都不由得闪现出欢喜的神色。就连那些往日里总是肃然庄重自持的老人家也忍不住扯动了唇角。

楚凌远远地看着一袭黑衣,在乱军之中纵马来去所向披靡的君无欢,唇边也不由得勾起了几分浅浅的笑意。阿忽鲁自然不认识晏凤霄的,但却不代表他猜不出来那人的身份。看着那乱军之中带着面具气势逼人的青年,阿忽鲁眼神蓦地一缩,咬牙道

“晏凤霄!”晏凤霄,沧云城主。同时也是神佑公主驸马,君无欢。

阿忽鲁虽然已经做好了一片坏的准备,却依然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晏凤霄竟然会出现在平京。现在这个时候,最不该出现在平京的不就是这位沧云城主么?还是说…忍不住侧首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站在窗口观战的楚凌。还是说,当真是爱江山更爱美人,比起神佑公主君无欢连沧云城都不在乎了?又或者,君无欢这个时候出现平京其实是为了刚刚确定了身份的皇嗣?以神佑公主的身份和能力,君无欢身为她的驸马如果真的有野心的话…无论如何,北晋都不会希望君无欢这样的人上位的。

阿忽鲁还有些出神,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有些冷冽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并不是神佑公主,而是站在神佑公主身边那个明显有着异族血统的少女。

“阿忽鲁大人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不保了,等闲事还是少想一些得好。”晚风冷声道。

楚凌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阿忽鲁笑道:“无妨,阿忽鲁大人现在也就只剩下想想了。”

晚风轻哼一声,却依然戒备地盯着阿忽鲁。

阿忽鲁沉默了片刻,方才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神佑公主的话确实没错,他现在也就只剩下想想了。

援军回来之后,城门外的局势很快便开始逆转。但即便如此,这一战依然打的十分辛苦。貊族人困兽犹斗,即便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却并没有崩溃,逃跑或者投降。他们选择了与当初的天启人截然不同的方式——战斗!只要还剩下一刻起,就要与对人战斗到底!

随着城楼下的厮杀越发的激烈,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鼻息。但是却再也没有人不满,更没有人叫嚷。除了守城的将士所有人都安静的近乎诡异地望着底下的战场神色复杂。

“这才是你想要让他们看到的?”阿忽鲁沉声道。

楚凌微微垂眸,淡然道:“我想让他们看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愿意看到什么。”

“看来这次公主是很满意了?”阿忽鲁道。

楚凌有些无奈,“满意说不上,毕竟这世上最复杂的便是——人性了。我做我能做的,结果如何只能再看了。”这一次阿忽鲁沉默了更久,久到让旁边的晚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久到下面的战事都已经渐渐进入了尾声。才听到阿忽鲁有些干涩的声音响起,“愿赌服输,某任凭公主处置。”

楚凌望着阿忽鲁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叹了一声道:“抱歉了,阿忽鲁大人。”

“……”阿忽鲁此人,非死不可。

当君无欢带着一身血腥气走上城楼的时候,城楼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肃穆。永嘉帝早已经被人护送着回了皇宫,今天收到了极大冲击的权贵官员和国子监的学生们也都已经被放走了。城楼上的守军正在来来回回的打扫战场,虽然城楼上并没有发生太多的血腥厮杀,却也有少数的貊族兵马顺着云梯爬上了城楼。城楼下的禁军们也在忙碌着清理战场,将近四万貊族兵马被近乎全歼,这样的战绩传出去只怕整个天下都要忍不住震上三震。但是同样的,北晋禁军的伤亡也并不比貊族人少多少。在兵力强于对方两倍的情况下,伤亡却与对方几乎相差无几,由此可见两军之间实力的差异。

晚风等人也早就被楚凌打发了去办事了,她自己却留了下来。独自依然坐在城楼的墙垛处,过往的将士也不敢质疑她的行为,便任由她一直这么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出神了。

肩头突然一沉,一件披风被人披在了她的肩上,原本被夜风吹得有些冰凉的身体顿时觉得暖和了几分,楚凌不由得伸手拢住了身上的披风。回头看向来人笑道:“处理完了?”君无欢站在她身后,眼神温和地看着坐在城墙上的女子轻声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楚凌转了个方向,她武功高强也不怕掉下去。面对着城中的万家灯火,楚凌有些感慨又有些疑惑,“你说,我今天做的这些事情,到底对不对?值不值?”全歼数万貊族将士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是在有君无欢和冯铮等人的情况下,兵力又数倍于敌军,他们是有能力在这些貊族兵马还没到达平京城门口之前将敌人剿灭的。伤亡或许也没有现在那么大,特别是那些最早牺牲的神佑军。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没有对不对,也没有值不值。只看是怎么想的,又到底希望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看着楚凌脸上淡淡地仿佛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君无欢朝她伸出了手。楚凌愣了愣,抬手将自己的手递到了掌中,然后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君无欢将她揽入怀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子窜入了她的鼻息间,混合着君无欢身上淡淡的药香,一股有些怪异的味道楚凌却并不觉得难受。将额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明明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却总想让别人告诉我对不对。君无欢,我是不是越来越矫情了?”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不,阿凌只是太心软了。”心软的人并不会太过痛苦,但是心软却又清醒而理智的人却注定了是要痛苦的。阿凌其实并不想要他告诉她到底做的对不对,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到底该不该做。之所以会问出口,不过是她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才愿意展露出自己的一丝柔软罢了。

“我刚刚杀了阿忽鲁。”楚凌突然开口道。

君无欢微微挑眉,道:“啥便杀了,又如何?”

楚凌嫣然一笑道:“是不如何,该给拓跋梁准备贺礼了。”

君无欢眯眼,点头道:“确实是应该准备了,这应该是拓跋梁最后一次收到贺礼了。好歹也算是一代帝王,送葬礼还是隆重一些得好。”

楚凌道:“所以…我送他最倚重的臣子和四万貊族铁骑提前去等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地刺激太大了,知道第二天中午整个上京的权贵们依然安静如鸡。楚凌难得的睡了一个大懒觉,一直到日上中天方才慢悠悠的起身。君无欢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即便是昨天血战奔波了一天的人是他,他依然要早早的起来替楚凌楚凌那些琐事。看到楚凌从外面走进来,君无欢对站在跟前的管事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方才起身走到楚凌跟前轻声道:“睡醒了?阿凌饿不饿?”

楚凌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不叫我?”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能谁,完全没有感觉到君无欢起身。君无欢摇头道:“这段时间你也累的不清,趁着我在平京好好休息吧。”楚凌挑眉,有些好奇地问道:“有人找你麻烦么?”那些朝堂上的人各个消息灵通,君无欢当时那些的装扮即便是不知道他就是驸马的人只怕也能猜出沧云城主的身份。而如今,沧云城主和长离公子是同一个人的消息在平京的一流的权贵圈子里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君无欢摇头道:“没有啊。阿凌怎么会觉得会有人找我麻烦?”

楚凌有些意外,那些老头子一向都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浮想联翩恨不得编排完别人的八辈祖宗加八辈后代,今天竟然如此安静难不成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不是楚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几年来这些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如此。

楚凌怀疑地道:“真的没有?”

君无欢认真的摇头道:“真的没有,阿凌不用担心,平京的大人们有时候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比如?”什么时候?

君无欢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被吓到的时候?”

“……”楚凌无语。

桓毓公子漫步进来身后还跟着黎澹和云煦。见两人携手站在厅中说话,桓毓公子挑了挑眉,道:“这大中午的,两位在这书房重地打情骂俏,合适么?”

楚凌回头斜了他一眼,淡定地道:“桓毓公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后提一句是什么?”

“还有下一句?”桓毓公子有些不解地道。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淫者见淫。”

“……”

君无欢警告地扫了桓毓一眼,问道:“你这时候来做什么?”

桓毓公子靠在椅子里表情夸张地道:“神佑公主和沧云城主一日歼灭四万貊族兵马,这可是要名动天下的大事儿啊。两位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么?城中的百姓都快要闹翻天了。”楚凌挑眉道:“这么严重?”看向君无欢:你不是说没事吗?君无欢淡然一笑道:“今天确实还没有人登门。桓毓说得应该是寻常百姓吧?”

“自然。”桓毓公子一合手中的折扇,有些得意地笑道:“今儿一早本公子就往闹市中走了一遭。那热闹…啧啧,不信你们问黎澹。”

黎澹也点头笑道:“玉公子说的是,百姓确实议论纷纷。不过大多都是赞扬公主和城主的。”寻常百姓其实没有那么多考量,他们只知道当年是貊族人占去了他们的半壁江山,更有许多百姓干脆就是当年被赶到江南来的。如今神佑公主一下子歼灭了四万貊族人,自然就觉得大快人心。

楚凌与君无欢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问道:“朝中那些官员呢?”

桓毓耸耸肩道:“大概还没回过神来吧。”毕竟昨天在城楼上受到的冲击着实是不小。听说有好几个老头子昨天下了城楼就直接是被抬回去的,这会儿只怕还爬不起来呢。楚凌轻哼一声,对此倒也乐见其成。毕竟这段时间已经很累了,她实在是不想去应付那些老头子的聒噪。

黎澹道:“公主,如今…天牢里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黎澹指的自然是天牢里管着的那些冥狱中人。如今阿忽鲁被公主给杀了,那些冥狱的人留着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楚凌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问道:“田亦轩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上京的路上了吧?”

黎澹点点头道:“应当是,我们收到的消息田亦轩并没有跟着那些貊族兵马重回平京,而是直接回上京了”楚凌笑道:“他明知道那些人有来无回,又怎么会主动跑回来自投罗网。自然是要回去上京抢占先机,以免阿忽鲁以后回到上京咬死他了。”黎澹挑眉道:“阿忽鲁已经被公主杀了。”

楚凌道:“消息再压一压,田亦轩回去之后再将阿忽鲁的人头送去。”

黎澹有些诧异,同时还有些同情田亦轩。如果田亦轩回去想要恶人先告状说阿忽鲁背叛了北晋之类的话,然后公主却将阿忽鲁的人头送了回去,明白了告诉貊族人阿忽鲁没有叛国而是为国殉身了,不知道田家将要如何面对拓跋梁的猜忌和怒火?

楚凌见他神色古怪,微微扬眉道:“有问题?”

黎澹摇头道:“没有,属下明白了。”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黎澹年纪虽然轻,但是办事却一贯让她放心。楚凌温声道:“去办吧。”

“是,公主。”

505、风水轮流转

因为歼灭貊族人一战,让所有人的看到了这位让他们颇为诟病的神佑公主并不是真的只是仗着陛下的宠爱和血脉关系为所欲为。她是真的有击败貊族人的实力的。许多事情,如果发生在遥远的地方人们或许会下意识的忽略和质疑,但是如果是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亲眼目的还有人坚持不放在心上,那此人多半有病了。而这些朝堂上的官员们,纵然是不在乎楚凌的功绩和能力,但是神佑公主的刀他们总是要顾忌的。大约没有任何时间有如今让所有人清楚的认识到,这位公主是真的不怕杀人地。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也不管是几千还是几万。当领悟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得缩起了脖子。

这次一战之后,楚凌在天启的声望自然是直线上升。整个皇城里几乎很难再看到有人在抨击神佑公主的,即便是偶尔有一两个,很快也会被人给怼回去。果然,无论是什么时代,人们会臣服的永远都是真正的强者。楚凌用这一次的战绩,成功的压下了所有人的反对。

至于那些还被关在天牢里的世家家主们,在崔家叛国以及刺杀神佑公主的铁证勉强同样也是无力回天了。

而此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上京皇城里同样也不平静。

阿忽鲁好些日子没有传回消息让拓跋梁心中有几分不安起来,很显然若不是信使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就是计划没有原本预计的那么顺利。无论是哪一个都让拓跋梁心中躁动不安。这些日子,上京皇城中的局势也不太安稳,拓跋胤刚刚回京便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拓跋梁心中自然是希望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弄死拓跋胤的。只要拓跋胤一死,拓跋罗一个残废还能有什么用?只可惜,即便是皇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顺心如意。他才刚刚吐露出想要处置拓跋胤的意思,就立刻找到了许多权贵的激烈反对。其中不乏向焉陀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对于焉陀家和拓跋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混到了一起去这件事,拓跋梁心中同样怒火中烧却又发作不得。

“启禀陛下!”门外,一个侍卫匆匆进来躬身禀告道。拓跋梁心情不佳,没好气地道:“什么事?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先退下!”

侍卫连忙道:“回陛下,方才昭国公主府来报,昭国公主刚刚产下了一位小公子。”闻言,拓跋梁微微皱眉,道:“朕记得…昭国公主的日子还没有到?”虽然对拓跋明珠早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宠爱,但是这种事情拓跋梁却还不至于就忘了。距离拓跋明珠生产分明还有好些日子。

侍卫道:“医官说,昭国公主年纪大了,这一胎怀的不太好。而且这几个月昭国公主身体不是十分的好,早产…也是在所难免的。所幸公主吉人天相,母子平安。”

总算是一件好事。

拓跋梁漫不经心地想着,虽然对这个同时有着天启和貊族人血脉的外孙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信奉多子多孙的貊族人来说,添了一个孩子毕竟也是一件好事。想了想,拓跋梁道:“吩咐下去,按照规矩赏赐吧。”

侍卫连忙应是,心中却不由暗暗道,看来昭国公主果然是失宠了。分明是早产了,陛下却连多关心一句都没有,就连上次都是按照应有的规格,丝毫也没有身为嫡长公主的优待。

侍卫低头恭敬地退了出去,却在门口与漫步走进来的祝摇红迎面相遇,“见过瑶妃娘娘。”

祝摇红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侍卫恭敬地推开让祝摇红先进去。

祝摇红端着一碗汤走进书房,含笑看向拓跋梁道:“昭国公主喜得麟儿,陛下怎么一点儿也不开心呢?让人知道了,还以为陛下不喜欢昭国公主家的孩儿呢。”

拓跋梁对她笑道:“你怎么来了?”

祝摇红笑道:“不是听说陛下又要做外祖父了,特来贺喜么?”自从年初的事情之后,祝摇红对拓跋梁的态度就软和了许多。平时相处也能说笑几句,倒是宛如寻常人家了。拓跋梁虽然高高在上,却似乎极爱与祝摇红这样的相处模式。于是宫中的人们只觉得瑶妃娘娘竟然比先前还更加受宠了几分,就连新进宫,背景显赫的金莲皇后也不能动摇她的地位半分。

拓跋梁闻言。不在意地一笑道:“这都是第四个孩子了,还有什么稀奇的?”别说是外祖父,就是祖父他都当的不少了,早就已经少了那份期待和激动了。如今对拓跋明珠又没有了从前的宠爱,自然也就更加的不在意了。拓跋梁知道自己无情,但是却并不在乎。每一个帝王都是无情的。

祝摇红笑道:“陛下,话不能这么说。不管是多少个有了孩子总归是一件喜事。更何况,大皇后那里,还有百里驸马那里…总还是要几分体面的。”

当真是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当年是百里轻鸿依附着拓跋明珠生存,而如今…即便是在自己亲生父亲面前,拓跋明珠却要依靠拓跋梁对百里轻鸿的倚重才能有几分体面了。

自从百里轻鸿带回了谢廷泽的人头,拓跋梁对百里轻鸿的态度整个京城的权贵们都是深有体会的。最大的变化就是,百里轻鸿不再如过去的十年那般只是作为昭国公主的驸马儿存在,仿佛只是一个好看的摆设除了昭国公主自己其实谁也没有在意。

而现在,拓跋梁却将百里轻鸿提拔到了实权的位置上,百里轻鸿也不负所望,即便他是天启人又是降将,却依然雷厉风行得在短短的时间里收服了自己麾下的部属,几件拓跋梁交代的任务也都完成的十分妥帖漂亮,让拓跋梁很是满意。

上京的权贵们这才想起来,这位百里驸马确实少年时就名扬天下的一代英才,而不是空有皮相只会依附于人的废物。即便是心中依然瞧不起百里轻鸿的身份,面上却变得尊重了许多。

如今昭国公主和驸马再得麟儿,上京的权贵们倒是难得有些纠结了。陛下如今不喜欢昭国公主的态度是很明显的,但是偏偏又重用了百里轻鸿。那么他们到底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昭国公主府,这个就很重要了。

同样的,拓跋梁这个时候的表态,对浙西权贵们来说也是一个极其明确的风向标。如果拓跋梁混不在意,那么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对昭国公主府太过热情了。毕竟百里轻鸿再怎么受重用,也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外族人而已。

拓跋梁有些不解地看着祝摇红道:“你不是一向跟她不对盘么?这次怎么帮她说起话来了?”

祝摇红垂眸淡淡笑道:“我什么时候跟昭国公主不对盘了?不过是一些误会罢了。更何况…大皇后昨儿还在念叨着公主如今身体不好,整个人看着都快要瘦脱形了,看着也是可怜。我难道还能与公主计较不成?”拓跋梁了然,道:“原来是因为皇后,朕还以为你跟素和金莲的关系更好。”

祝摇红面上露出个有些不耐烦的表情,仿佛不甚在意的道:“我就是随口说说,陛下不想听就算了。我就是想着,那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昭国公主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那么小的孩子也是可怜。”

拓跋梁心中一动,看着祝摇红道:“你若是喜欢孩子,不如就将那孩子抱到你身边来养?也好给你做个伴儿?”对于这件事,拓跋梁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地。他是真心喜欢祝摇红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但是同样的,作为一个理智的人,他也不会让祝摇红生下有着天启血脉的皇子。作为一个貊族人,如今又是个皇帝,拓跋梁并不喜欢天启和貊族混血的孩子。

对于拓跋明珠当年痴迷百里轻鸿的行为,拓跋梁从来都并不觉得高兴。只不过当时拓跋明珠正得用人也聪慧利落,而且比起杀了百里轻鸿,当时的情况也确实更能打击天启人的士气。

至于现在,拓跋梁就更满意了。毕竟像百里轻鸿这样厉害又可以拿捏在自己手里的人物可不多。

祝摇红连忙摇头,有些意兴阑珊地道:“算了,别人的孩子我拿来养什么?弄得人家父母子女骨肉分离的,好生没趣。”

看她微微垂眸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拓跋梁眼神更软了几分,道:“你在宫中想必也是待烦了,正好跟朕一起出去走走。”

祝摇红微微展颜,“多谢陛下。”

祝摇红从拓跋梁殿中出来,一路漫步往自己的寝宫方向走去。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地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让人去告诉大皇后一声,陛下会亲自出宫探望昭国公主。”

跟在她身边的侍女有些不解道:“娘娘何必理会她们?大皇后虽然贵为皇后,但如今已经…无论如何,也为难不到娘娘头上啊。昭国公主一向对娘娘可都不客气呢。”

祝摇红轻笑一声,回身看了自己的心腹一眼笑道:“大皇后在如何失宠,那也是勒叶部的人,除非陛下有朝一日将勒叶部全部抹去了,否则…在这之前,咱们多少还是要忍着她一些的。”

侍女蹙眉道:“勒叶部的人如今日子只怕也不好过。”自从金莲皇后入宫之后,北晋和素和部的关系就越来越亲密了。偏偏素和部和勒叶部却是世仇,如今北晋皇帝放着正宫皇后的娘家部族不管去亲近他们的世仇,如何不让勒叶部感到愤怒和尴尬?

祝摇红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那不过是因为他们跟陛下意见不合僵持不下罢了。一旦有朝一日他们妥协了,陛下依然还是用得着他们的。你说金莲皇后为何在宫中这么肆意,陛下当真怕素和部么?不过是因为陛下如今正要用素和部,不想跟素和狼主翻脸罢了。”

拓跋梁并不是对素和部格外的有好感,他只是选择更复合他利益的一方罢了。有朝一日当素和部不再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的时候,素和金莲只怕会比如今的勒叶皇后处境更加堪忧。不过素和金莲恐怕也不会在意,而素和明光应该也不会给拓跋梁这个机会就是了。

说起素和金莲,那侍女也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侧首朝着四周看了看,确定了并没有外人能听到她们说话方才低声道:“娘娘,金莲皇后与南宫国师……”

祝摇红神色微变,微微眯起了眼睛问道:“从哪儿听说的?”

侍女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是昨儿娘娘派阿巧去给金莲皇后送东西,她远远地看到国师从皇后宫中出来…她被吓得不轻,连东西都忘了送就跑回来了。直到今早方才悄悄告诉了奴婢,奴婢没来得及跟娘娘说。阿巧说…她觉得国师好像看到她了。”那丫头吓得躲在房间里直哆嗦,若不是她察觉不对过去盘问,只怕打死她也不敢说。

祝摇红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方才没好气地叹了口气,调换了方向朝着素和金莲的宫中而去,“这两个人,也太肆无忌惮了。”

那侍女闻言也吓了一跳,“娘娘,金莲皇后真的……”

祝摇红淡淡道:“谁知道呢。”

“娘娘,这事儿万一被发现了可不得了。”侍女连忙追上祝摇红道,“咱们还是不要跟金莲皇后宫里来往太多了吧,不然到时候若牵扯到娘娘……”

祝摇红笑道:“傻姑娘,那不成你还真以为南宫国师不会杀人灭口?既然他没管,那就证明……”

“什么?”

祝摇红笑而不语,脚下却轻快了几分。

看来,这北晋皇宫也不是她的久留之地了啊。算一算都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了,正是有些百无聊赖的时候了呢。

希望公子的眼光不会错,南宫国师能够靠谱一些才好啊。

506、玩玩而已

祝摇红走进素和金莲寝宫的时候,素和金莲正懒洋洋地摊在软榻上看一本画册子。这样豪放得毫无规矩的动作别说是天启贵女就是如今的北晋贵女也少有人能做得出来。但是放在素和金莲身上却没有半点违和感,仿佛天生就这样一般。听到脚步声,素和金莲抬头看到走进来的祝摇红,立刻就抛下了手中的书坐起身来,“哎呀,瑶瑶你终于还看我了。”

瑶瑶又是什么鬼?祝摇红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漫步走了过去,挑眉道:“就算我不来,皇后娘娘不也自得其乐么?”

素和金莲摆摆手道:“你不懂,这宫里除了你也就没有人肯跟我聊天说话了。好无聊啊,好想去天启找神佑公主玩儿。”

祝摇红站着,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她颈边扫过。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几点淡淡的痕迹,并不明显但祝摇红并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自然不会当成是素和金莲吃错了东西或者自己掐的。祝摇红上前了两步,素和金莲立刻毫不见外的搂住了她,同时也将自己整个脖颈都暴露在了祝摇红眼前。祝摇红啧叹了一声,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依然微微泛红的地方挑眉道:“我不信,公主会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让我跟你走得这么近。”

素和金莲捂住自己的脖子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望着她,幽幽道:“瑶瑶,你变坏了。”

祝摇红翻了个白眼,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低声道,“差不多得了,南宫国师可不是省油的等,你跟他搅和在一起,有没有考虑过后果?”素和金莲不以为意,淡定地道:“大家不过是玩玩而已,能有什么后果?瑶瑶,你担心的太多了,守着那个老头子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介绍我哥给你认识啊。”

祝摇红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别以我我不知道,素和狼主心仪神佑公主呢。”

“阿凌看不上他呀。”素和金莲耸耸肩道。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在塞外长大的外族公主讨论这种问题?祝摇红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有些懊恼的想着。

“南宫国师想要做什么?”祝摇红问道。

素和金莲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她。仿佛是在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祝摇红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你们俩胆子很大,但是也还没大到这个份上吧?我宫里的丫头说,南宫御月看到她了却没有任何反应就放她走了。不是想要引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公主,我以为咱们俩才是好朋友,你不是说跟南宫国师只是玩玩的么?”素和金莲略有些歉疚,“这个…但是他除了是个男人,还是国师啊。”公事和私事,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祝摇红也不在意,“行吧,南宫国师找我有什么事?”

素和金莲转身翻找了一会儿,才从身后的一个隐藏的小盒子里翻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祝摇红道:“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祝摇红打开小瓶子闻了闻微微皱了下眉头又递了回去。素和金莲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南宫御月说瑶瑶会帮忙的呀。

祝摇红淡然道:“用不着这个,我知道南宫国师想要做什么了,我会办妥的。让他不用操心了。”

素和金莲有些意外,仔细打量了祝摇红一番道:“原来你真的……”祝摇红笑道:“如果公主不是已经确定了,又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素和金莲摇摇头道:“我只是有些奇怪,听说你们天启女子大都很…嗯,听说这些年拓跋梁一直都对你很好啊,你不会犹豫后悔么?”拓跋梁对祝摇红怎么样,这半年来素和金莲也算是亲眼看到过的。或许算不上什么情深义重,但是在所有已知的拓跋梁的那么多女人当中,祝摇红绝对算得上是最受拓跋梁宠爱和厚待的。也正是因此,即便祝摇红只是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天启人,这北晋皇宫中却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她。

祝摇红冷笑了一声道:“公主想太多了。”

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素和金莲也不在意只是道:“好吧,你说的话我会转告他的。”

祝摇红看了看她,还是嘱咐道:“现在毕竟是在宫里,你们还是收敛一些。若是出了什么事…没人能奈何得了南宫御月,却未必奈何不了你。”

素和金莲对她粲然一笑,“我知道啦,瑶瑶对我真好……”

上京皇城中的某处院子里,明镜坐在书房里听完跟前的灰衣男子的禀告冷笑了一声道:“南宫国师倒是很会祸水东引。”

灰衣男子问道:“祝姑娘问,我们要不要按照南宫御月的计划办?”

“当然不行!”明镜冷声道,“南宫御月自己什么都不干,让我们动手,若是到时候他在反戈一击,只怕我们都要栽在这里。”

灰衣男子有些为难,“说好了合作,如果我们拒绝,城主那里……”

明镜微微眯眼道:“确实是合作,但是如何合作也不能只听南宫御月的吧?可惜城主不在……”如果城主在的话,还能有个人压制南宫御月,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够让南宫御月买账的。这一次,确实是合作没错,但是南宫御月让祝摇红去动手,摆明了就是要坑他们!

“明公子的意思是?”灰衣男子问道,他还要回宫去给祝摇红传信,祝摇红才能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他们的时间也并不算充沛。

明镜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将这事儿推给百里轻鸿。”

“他肯么?”百里轻鸿也不是傻子。

明镜冷笑道:“反正我们不着急。”拓跋梁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对天启和沧云城自然都是有好处的。但是如果一切保持原状,对沧云城也未必有多大的影响。相反,真正受到北晋皇位更迭影响最大的是上京皇城里的这些人。

灰衣男子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就回去告诉祝姑娘。”

明镜点点头道:“提醒祝姑娘,准备好随时撤离,另外…城主给她的任务别忘了,对我们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灰衣男子点了下头,转身告辞离开了。

等到那黑衣男子走了出去,才有一个人从里间转了出来,却不是旁人而是楚凌曾经在上京的时候很熟悉的上京地下消息贩子黄老大。黄老大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出来,看看明镜道:“你们这次玩得有些太大了吧?”明镜侧首看向他,不以为然地道:“还好,没有四年前的阵仗大吧?”

黄老大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四年前主要还是拓跋梁和北晋先皇之间的事儿,其他的人只能算得上是煽风点火而已。虽然说大家都出了力的,但最后不管后果是什么,背锅的都是拓跋梁。”当然最后获利最多的也是拓跋梁。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么多人有志一同地想要弄死拓跋梁,可见这人是多么的不让人待见。

明镜道:“这次也是南宫御月和百里轻鸿的事儿,我们同样也是煽风点火就够了。”他们不在乎谁杀了拓跋梁,他们要的只是拓跋梁死了北晋换个新皇帝这个结果而已。至于下一个皇帝是谁能够如他们所愿自然最好,实在是不行也不强求。沧云城主的最高指示是……全身而退。

黄老大走到一边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明镜道:“晏城主早早地派你来上京,听说因为这个沧云城都险些失守,难道就是让你来走个过场的?我可不信。”

明镜淡淡地看着他,黄老大却像是来了兴致,眼睛一转道:“你们将那位祝姑娘送到了拓跋梁身边,如果真的只是想要他的命的话早就该得手了。总不会真的只是因为不想牺牲一个女子的性命吧?是为了什么?让我猜猜…该不会是为了……”

“黄、忆、安!”明镜警告地看着他。

黄老大不以为然挑眉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说实话啊…那玩意儿这些年我也想办法查了,根本没有任何消息。那位祝姑娘这几年也没有什么进展吧?你确定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能够找到?”

明镜道:“不用你操心。”

黄老大道,“我倒不想操心,我就是觉得…你们难道没想过,拓跋梁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玩意儿在哪儿。你别忘了,拓跋梁是怎么上位的?别说北晋先皇不乐意,就算他乐意,他有时间将那些都告诉拓跋梁吗?”

明镜冷笑道:“你能想到的事情,你觉得城主想不到么?”

黄老大顿时了然,有些贼眉鼠眼地看着他小声道:“你们有什么秘密消息?”

明镜忍不住抬手抵额对他的表情不忍直视。这姓黄的说起来当年也算是一个名门公子,这些年留在上京混日子,竟然被摧残成了这副德行么?

“别这样啊。”黄老大道,“有什么消息分享一下,本公子也可以帮忙啊。”

明镜轻哼一声道:“得了吧,我还怕你将我给卖了呢。”

黄老大道:“别呀,我要卖你也不差这点时间。”

明镜不耐烦地道:“好了,没事就走吧。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留宿不成?”

黄老大耸耸肩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好吧,再免费送你一个消息。”

明镜抬眼看向他并不说话,黄老大嘿嘿一笑道:“你一心防着那位南宫国师,不过我看…真正要小心戒备的只怕还是那位百里驸马啊。”明镜神色微变,盯着黄老大道:“什么意思?”黄老大摸着下巴道:“前几天,有人找我下面的人查明镜公子,你猜是谁的人?”

明镜垂眸不语,黄老大摇摇头道:“这位百里公子可是个人物,跟他比起来…南宫国师只怕也不够看。当年他能置灵犀公主和百里家与不顾,如今又眼睁睁的看着昭国公主…嘿嘿,这样的人,若不是天生无情无义,那便是……”

明镜自然明白他的围巾之意,若不是天生冷血无情,就是怀着巨大的野心,这野心甚至超越了他的人性。

明镜沉声道:“城主既然选择与百里轻鸿合作,自然是早有准备的。百里轻鸿若不能成事,我们又有何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黄老大道:“我只怕你,你驾驭不了百里轻鸿。”说罢,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来递给了明镜道:“这是从平京送过来的信,今天下午才刚刚收到。明镜公子不如猜猜这是谁的信?”明镜思索了片刻,道:“夫人?”

黄老大愣了愣,方才道:“对了,神佑公主如今也是沧云城的城主夫人了。”

“夫人竟然会写信给你?”明镜有些惊讶,黄老大轻哼一声不满地道:“我跟神佑公主一向都合作愉快好不好?公主殿下还不是担心你被百里轻鸿给阴了,才请我照拂你的。”明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信给我。”

“不给!”黄老大道。

明镜道:“今年的银两减半。”

“…您请。”下一刻,信函被恭恭敬敬地捧到了明镜跟前。

“……”

507、夫妻陌路

昭国公主府

百里轻鸿坐在书房里,盯着摊开在跟前的卷宗出神。门外传来一声轻响,百里轻鸿猛然抬头就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百里渊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父亲,神色有些复杂。百里轻鸿眼眸微闪,随手合上了卷宗问道:“渊儿,什么事?”百里渊看了看他,微微蹙眉道:“父亲,母亲和弟弟……”

百里轻鸿皱眉,沉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百里渊闻言眉头缩得更紧了几分,原本稚气未脱的少年面目却带着几分成年人的老成和担忧。

“父亲,弟弟才刚出生,你应该去看看弟弟和母亲。”百里渊沉声道。

百里轻鸿抬眼看着他,淡然道:“你觉得,你母亲现在很想见到我吗?”百里渊默然,他比寻常孩子要早熟的多,但是很多事情也并不是他这个年纪可以理解的。譬如说,他就不明白之前那么多年,父亲和母亲的关系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在人前却一直表现出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为什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又比如,从前母亲总是一心为了父亲,一心念着想着的也是父亲,现在为什么就变得仿佛陌路了。自然,他更明白的是,这些年一直在隐忍着的父亲,为什么突然不肯再忍耐半分了。

只有一件事是他清楚的明白的。那就是…他的家即将变得支离破碎,他一直试图做一些什么来挽救这一切,但事实上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家即将破碎更大的事情了。

百里轻鸿望着眼前力图镇定,眼底却依然难掩惊慌。百里轻鸿轻叹了口气,道:“渊儿,我送你离开上京。”百里渊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望着百里轻鸿道:“父…父亲?!”百里轻鸿道:“离开上京,会有人照顾你地。”百里渊连连摇头道:“不!父亲,我不离开!”

“为何?”

“我要和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在一起!”百里渊道,看着百里轻鸿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道:“我是哥哥,要保护弟弟妹妹。”百里轻鸿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看得出来他们对你的态度。”百里渊有些惊愕地望着父亲,他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明白父亲说这话的意思。父亲不希望他和弟妹太过亲近。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只是他从前没有注意到过。因为一直以来,弟弟妹妹对他的态度其实父母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都从未对此发表过什么意见。或许从一开始,父亲就比希望他和弟弟妹妹地关系太过亲近。

百里渊有些茫然,“父亲……”

百里轻鸿朝着儿子招了招手,百里渊走到父亲身边站定,“父亲?”

百里轻鸿叹了口气,道:“最近上京很危险…你先离开一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了我便接你回来。”

“我不,父亲我……”百里渊的话音未落,却见百里轻鸿突然朝他伸出了手。百里渊只觉得颈后一痛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百里轻鸿伸手接住了昏倒的儿子,垂眸沉默了片刻方才沉声道:“来人。”

“公子。”一个穿着公主府侍卫服饰的男子悄然走了进来,恭敬地道。

百里轻鸿问道:“找的人找到了么?”

男子点头,看了一眼被百里轻鸿抱在怀里的孩子道:“找到了,公子请放心。那孩子跟小公子至少有七成像。”

“够了。”百里轻鸿道:“今天就送他离开上京。”

男子问道:“公子打算将小公子送到……”

百里轻鸿垂眸,“送到江南,交给二弟吧。”

“这……”男子有些迟疑,百里家仅剩的两位公子,云翼不用说对公子恨之入骨,如今更是跟着靖北军在军中,根本没法照顾孩子。二公子云煦在天启虽然太平,却也只怕不愿意抚养小公子吧。百里轻鸿道:“无妨,送他过去吧。二弟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的,只有送到他手里,我才能放心。”

见百里轻鸿心意已决,男子也不再说什么。走过去一把将百里渊抱起,恭声道:“属下遵命,公子保重。”

百里轻鸿点点头道:“将他送到之后,你也不用回来了。就留在天启保护渊儿吧。”

“是,属下告退。”

百里轻鸿神色淡漠地目送男子抱着百里渊离开。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沉声道:“来人!”

片刻后,两个侍从走了进来,“驸马。”

百里轻鸿淡淡道:“大公子出言不逊不服管教。禁足半月,发他抄写经书为公主祈福。除了送饭菜的人,任何人不得探视。”

侍从有些不解,不由得侧首对视了一眼。只是回头一对上百里轻鸿冷峻的眼神却还是将心中的疑惑咽了下去,连忙低头应是。大公子在府中本就不受重视,就算是公主好好地只怕也未必会替他求情。更何况如今公主躺在床上连起身都难,谁还敢去替他说话?

另一边的寝房里,拓跋明珠躺在床上形如枯槁骨瘦如柴。原本大小适中的眼睛如今看起来竟然大的让人有些心惊胆战。整个人的肤色都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之色,骤然一眼看过去,就仿佛一具横呈在床上的尸体。床边不远处地摇篮里,一个小小的婴儿正安静的睡着。这孩子才刚刚出身,还有些皱巴巴的仿佛是一个长不大的小老头。这并不是一个好看的孩子。一边侍候这的侍女看看孩子的容颜有些难受地侧开了脸,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两天张开了就好了。

拓跋明珠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寝房里一片安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公主,您醒了?”一个侍女连忙上前,“奴婢扶您起来?”

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拓跋明珠就有些气喘吁吁了。看了一眼不远处摇篮中依然睡着的孩子,眼底闪过了一丝嫌弃问道:“驸马呢?”

侍女脸色微变,连忙道:“回…回公主,驸马…有事,刚刚离开。”

拓跋明珠冷笑,“刚刚离开?是根本没来吧?”

侍女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拓跋明珠床前不敢说话。旁边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惊醒了,撇了撇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拓跋明珠本就气虚体弱,血气亏损的厉害,这会儿听到孩子的哭泣声更是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忍不住怒斥道:“闭嘴!不许哭了!”

一个才刚出生的婴儿,又哪里听得懂她的怒斥。于是拓跋明珠越发的愤怒起来,抓起身边的枕头就朝着摇篮砸了过去。所幸她产后无力,枕头只是在她床前就颓然落地,拓跋明珠忍不住尖叫道:“把他抱出去!吵死了!”

“是!公主息怒!”照顾孩子的侍女连忙端起摇篮就要往外面走,生怕晚了一步公主盛怒之下就对这小小的婴儿做了什么。

“这是怎么了?”百里轻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百里轻鸿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混乱的一幕直皱眉头,拓跋明珠盯着百里轻鸿好一会儿,方才冷笑了一声道:“驸马终于有功夫来看本宫了?”

百里轻鸿道:“你又想怎么样?”

拓跋明珠只觉得心中一酸,眼泪差一点就掉了下来。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强自忍住了。咬牙道:“我早产的事情,驸马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百里轻鸿冷声道:“公主莫不是以为,是我害你早产的?”

“难道不是?”拓跋明珠尖声道,“害我早产的那丫头不是你书房的人?”

“无理取闹。”百里轻鸿不耐烦地道。

拓跋明珠冷笑道:“不管是不是无理取闹,事情总归是这样的。驸马,该怎么处置那贱人,不用我提醒吧?或者说,驸马觉得现在父皇重用你了,你就可以完全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百里轻鸿微微皱眉道:“那丫头…失踪了。”

“百里轻鸿!”拓跋明珠再一次尖叫起来,身体无力地靠回了床头。她此时太过虚弱,这样高声怒吼更是极大的消耗了她的体力。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整个人起色都越发的难看起来。拓跋明珠此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她绝没有想到百里轻鸿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袒护一个小丫头。百里轻鸿这种人,既然十多年都捂不热他的心,拓跋明珠也不认为他会对别地女人有什么感情。然而这一次,百里轻鸿竟然为了一个在书房里侍候的丫头表现的如此反常……

这让拓跋明珠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坚持都是一场笑话。

“百里轻鸿…你好、你很好!”拓跋明珠颤声道。

百里轻鸿立刻明白了拓跋明珠的意思,皱眉道:“你以为是我放走的人?”

“难道不是?”拓跋明珠冷笑道。

“不是。”百里轻鸿淡然道。

拓跋明珠面上露出几分嘲讽之色,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百里轻鸿微微皱眉,却到底还是没有再解释。如今的情况,他越是解释拓跋明珠也只会认为他是心虚了。既然如此,不说也罢。

“滚出去!”拓跋明珠指着门口道。

百里轻鸿显然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只是淡淡道:“宫里传了消息,过两日陛下会出宫亲自来探望孩子。”

闻言,拓跋明珠神色微动却没有答话。百里轻鸿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看着百里轻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拓跋明珠一直强撑着的那点气势顿时一泻千里,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公…公主?”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憔悴面色苍白的拓跋明珠,侍女突然觉得这位一向表现的飞扬跋扈的公主竟然有几分可怜。

拓跋明珠咬牙道:“宣太医来!”

“公主?”

拓跋明珠道:“让太医给本宫开药,两日后…本宫一定要好好地迎接父皇。”

侍女忍不住劝道:“公主,陛下与您是父女,您身体不好陛下一定会体谅的。何必……”

拓跋明珠咬牙道:“去办!”如果是几年前,她自然不用担心。但是现在…这一次她一定要挽回父皇对自己的看重和宠爱。拓跋明珠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帝王的宠爱意味着什么。

侍女低声道:“但是,太医说过了公主的身体非常虚弱,只能慢慢调理或许还能恢复。若是用了虎狼之遥,只怕是对公主以后……”

拓跋明珠垂眸,沉声道:“现在都没有了,还谈什么以后。再派人给母后送一封信,等等…我亲自去写信。”看着拓跋明珠虚弱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侍女只得上前扶着她,有些无奈地应道:“是,公主。”

拓跋明珠垂眸敛去了眼底的冷意,百里轻鸿…你没那么容易甩掉本宫!

508、蠢到家了!

百里轻鸿走出拓跋明珠的院子,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去,而是转身出了门。如今百里驸马也算是北晋皇重用的得力臣子了,无论在昭国公主府还上京皇城中的权利自然也多了许多。至少这个时候他出门就不会有人敢随意质疑过问。

百里轻鸿在城中饶了两圈,确定自己身后并没有人跟随方才拐进了平民区里一处不起眼的民屋。房间里,明镜正在翻阅着桌上的卷宗,听到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有些不悦地抬头却在看到百里轻鸿的时候楞了一下,方才眼眸一沉冷声道:“百里驸马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轻鸿冷声道:“是你做的?”

明镜微微挑眉,伸手将手中的卷宗放倒了一边,问道:“什么是我做的?我有些不明白百里驸马的意思。”

百里轻鸿了冷声道:“拓跋明珠小产的事情,你敢说与你无关!那个丫头去了哪儿?”

明镜打量了百里轻鸿好一会儿,方才冷笑一声道:“百里驸马这话说的可真有趣,昭国公主早产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为百里驸马……”

“明镜!”百里轻鸿警告地道。

明镜自然明白自己绝不是百里轻鸿的对手,因此也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百里轻鸿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明镜挑眉道:“这可跟我没有关系,百里驸马应该问问,你的那位公主殿下做了什么才对吧。”

“君无欢?”

明镜但笑不语,百里轻鸿冷声道:“君无欢竟然对未出生的婴儿下手。”

明镜淡淡道:“百里驸马这话过了,孩子不是没事么?”

百里轻鸿轻哼一声,冷声道:“将那个丫头交出来。”

明镜一推跟前的卷宗,有些懒洋洋地靠着椅子后背道:“百里驸马何必为难我?这种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你如果坚持可以去找我们公子商量啊。”百里轻鸿道:“交出来!”明镜耸耸肩道:“人早在昨天就已经离开京城了。百里驸马,昭国公主自己得罪了人,公子只是对他略施小惩,已经是看在驸马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驸马现在不觉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了么?还是说,驸马其实是急着去讨好拓跋梁?你放心,拓跋梁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女儿,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怪你的。”

百里轻鸿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冰冷地看着明镜。这根本就不是君无欢手下留情的问题,或许君无欢确实是手下留情了,但是同时也成功的里间了他和拓跋明珠。让他们本身就冷硬的关系彻底的破碎。如果这件事不给拓跋明珠一个合理的交代,拓跋明珠只怕真的会恨他入骨,这对于他们之后的计划十分不利。

被他这么盯着,明镜也不觉得害怕。甚至好心情地笑道:“驸马何必动怒?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我们公子说到底也只是添了一些柴火而已,真正让火烧起来的人难道不是驸马自己么?”平心而论,他们的人做的事情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根本不足以让拓跋明珠早产。明明是百里轻鸿自己将拓跋明珠祸害成那个虚弱的样子的,如今却来寻他晦气,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啊。而且,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昭国公主这一胎也未必就能够等到足月。肚子里的胎儿甚至可能在生下来的时候要了拓跋明珠的命。这么算起来,他们也算是救了拓跋明珠的命啊。

百里轻鸿问道:“君无欢想要毁约?”

明镜笑道:“百里驸马多虑了,公子何事做过言而无信的事情?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需要百里驸马相助才行啊。”

百里轻鸿沉默了良久,方才淡淡道:“说来听听。”

这两日,昭国公主府比起平时热闹了许多。自从昭国公主失宠,整个昭国公主府自然也跟着清冷了下来,已经许久没有了这样的热闹。

上京的权贵们消息自然也是十分灵通地,听说了陛下打算亲自前往昭国公主府探望昭国公主,自然也都纷纷上门来道贺,恭喜公主和驸马再得麟儿。公主府仿佛又恢复了年初之前的热闹宣称,整个府中的人们都是一副喜庆的模样,只除了据说被禁足了的大公子百里渊。

拓跋明珠本就不重视长子,如今又身体欠佳自然没有心力去管长子怎么样了,两个双胞胎对于这个性格不投的大哥也没有太多的好感,平时虽然不至于不和,但是他被关了禁闭也不至于让他们惦记着不放。于是人们便有志一同的忽略了公主府还有一个大公子这件事,两个小孩子跟在拓跋明珠跟前接待着来的宾客。

这日一大早,昭国公主府的下人就早早地开始洒扫准备这迎接圣驾。一直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拓跋梁的龙撵方才遥遥而来。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领着两个孩子等在门口,看到龙撵立刻就迎了上去。拓跋明珠站在百里轻鸿身边,看起来精神不错。但是与她并肩而立的百里轻鸿却能清楚地看到她涂着厚厚的脂粉显得有些不自然的面容,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味掺杂着药味传到鼻尖,让百里轻鸿微微皱了下眉。

侧首看了拓跋明珠一眼,百里轻鸿神色淡然地上前两步恭迎陛下驾到。

“恭迎陛下!恭迎瑶妃娘娘。”

拓跋梁拉着祝摇红的手从撵车上走了下来,扫了一眼跟前的两人点了点头道:“平身吧。”

“谢父皇。”

拓跋明珠有些激动,只是在看到跟在拓跋梁身边的祝摇红的时候眼眶却不由得一红。她自然不会是感动的,而是感到愤恨。大皇后已经将宫中的事情写信告诉她了,骄傲如拓跋明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靠着祝摇红这样的人说好话,才能求得父皇亲自驾临探望自己一番。虽然心中无比的想要咆哮甚至是撕了祝摇红那张脸,但是却依然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她知道,这一次如果再出了什么岔子,以后她就真的再也没有翻身的一天了。

“父皇。”

拓跋梁看着站在跟前的拓跋明珠,神色缓和了几分。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这个女儿了,当初对拓跋明珠的怒气倒是淡去了几分。否则他也不会接受瑶妃的劝说亲自前来探望拓跋明珠。微微点了下头道:“你刚刚生产了,不必在外面站着,回去休息吧。”

拓跋明珠激动地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多谢父皇关心。父皇,快里面请吧。”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跟在拓跋梁身边言笑晏晏地祝摇红,拓跋明珠终究还是道:“瑶妃娘娘也请。”祝摇红嫣然一笑道:“多谢公主,恭喜公主和驸马喜得麟儿。我备了一些薄礼,还请两位不要嫌弃才好。”

拓跋明珠连道不敢,一行人这才漫步走进了公主府中。

此时公主府附近自然也隐藏了不少双眼睛,许多人心中都有些不解,昭国公主这到底是要复宠了,还是只是陛下的一时兴起?如果说是要复宠,陛下这次来带着的却是瑶妃而不是大皇后,倒也有些奇怪。毕竟昭国公主才刚刚生了孩子,正是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瑶妃娘娘去了有什么用处?

不管这些人怎么想,拓跋梁一行人却已经进入了公主府。公主府的大门口再一次变得空荡荡的寂然无声。

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作为主人自然要领着拓跋梁和祝摇红在府中走走,只是拓跋梁明显对这些没有兴趣,走进府中不久便叫了百里轻鸿去书房议事,完全没有顾忌拓跋明珠惊愕和失望的眼神。倒是祝摇红主动地留了下来,与拓跋明珠一起目送两人走进书房方才回身对拓跋明珠笑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公主如果方便的话,不如带我逛逛吧。”

拓跋明珠的眼神微沉,淡淡道:“本宫有些不舒服,瑶妃还是请自便的。”即便是为了讨好父皇,拓跋明珠也并不愿意跟祝摇红这样的人交道。祝摇红虽然替自己在父皇面前说话,但是拓跋明珠心中却没有几分感激之意,在她看来,瑶妃依然是他们的敌人。而瑶妃会同意帮自己,自然也是心怀不轨的。

祝摇红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道:“公主何必如此?我又不会害你。”

拓跋明珠轻哼一声道:“难道你还会帮我不成?”

祝摇红笑道:“如果公主愿意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拓跋明珠冷笑,显然是根本不相信祝摇红的话。祝摇红耸耸肩,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公主,有的时候…危险其实是来自你的身边。”

拓跋明珠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祝摇红掩唇一笑道:“公主这是怎么了?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了?”

拓跋明珠有些焦躁,怒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祝摇红悠悠然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公主的身体一向很不错,怎么怀了这一胎之后就变得这么羸弱了?”

拓跋明珠心中一震,许久都没有说话。祝摇红的话显然是戳中了她心中一个已经蕴藏了许久的怀疑,只是这却是她最不愿意面对地怀疑,她甚至宁愿自己是真的身体不好才会变成这样的。如若不然,她这十几年何止是一场笑话?简直是…蠢到家了!

509、吐血!

拓跋明珠眼神阴恻地望着眼前美艳动人的女子,算起来拓跋明珠的年纪并不比祝摇红大,但是跟在宫中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祝摇红比起来,拓跋明珠何止是老了十岁。更不用说她如今满脸病弱,消瘦的颧骨都凸了出来,眼睛一瞪,越发显得可怕了。

祝摇红却完全没有被她吓到,笑盈盈地望着眼前的拓跋明珠慢条斯理地道:“公主反应这么大,是我说错了什么?”

“你休想挑拨离间!”拓跋明珠咬牙道。

祝摇红掩唇,低低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身边笑话一般压低了声音道:“挑拨离间?公主言重了。您和百里驸马的关系,还用的着本宫挑拨离间么?”

“你!”拓跋明珠怒瞪着祝摇红,她当然听得出来对方的嘲弄。望着祝摇红笑吟吟的美丽容颜,还有那微微勾起地嫣红唇角。再想到早上起身时自己映在镜子里那毫无血色甚至泛着淡淡乌青的唇,即便是涂抹了再多了唇脂也依然难及对方项背,脑海里一直绷着地那根弦终于绷断了。拓跋明珠再也无法热闹,抬手一个耳光朝着祝摇红挥了过去。

祝摇红微微眯眼,抬手握住了拓跋明珠的手腕。轻笑道:“公主这是想要恼羞成怒么?”

拓跋明珠喘着气,看向不远处侍立着的侍从。那些侍从都是从宫里跟着出来的,显然是以为瑶妃正在与昭国公主说什么悄悄话,并不敢随意上前来打扰。祝摇红的手覆上了拓跋明珠的身侧,手指轻轻一用力,拓跋明珠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整个人眼前一花险些迸出了泪水。

“你……”

祝摇红含笑对她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公主,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吧。”说罢便对身后的人挥挥手,身后的侍从恭敬地俯身。祝摇红扶着拓跋明珠,半是搀扶半是强迫的带着人走了。

“你会武功?!你到底是什么人!”被拉到公主府中一件空荡荡地屋子里,拓跋明珠方才感觉到放到自己腰间的手送来了。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方才是祝摇红无意间将手打在了她的穴道上。

祝摇红嫣然一笑道:“这个么…公主也知道我有几年孤身一人在江湖中行走过,若是不练一点防身之术,岂不是被人吃了多不知道?”拓跋明珠冷笑一声,显然是并不打算接受她如此敷衍的解释。祝摇红也不在意,她拉着拓跋明珠来这里自然也不是为了跟她闲聊的。望着拓跋明珠,祝摇红低声道:“公主,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么?”

拓跋明珠脸色微变,“你想说什么?如果你是想……”

祝摇红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颗白色的药丸。拓跋明珠一怔,有些疑惑地望着祝摇红心中突然一动,“这是……”

祝摇红笑道:“这是江湖上有名的小毒仙亲自配置出的解毒药丸,公主要不要试一试?”

拓跋明珠哪里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脸色却更加难看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祝摇红笑道:“公主试试不就知道了?还是说,公主觉得我想要毒杀你?本宫放着好日子不过,跟你玩儿这些?我还活不活了?”拓跋明珠眼底的警惕消散了一些,她也不相信祝摇红敢毒死她。犹豫了片刻,拓跋明珠还是伸手从祝摇红手中接过了药丸,祝摇红轻声道:“入口即化,不用水服。”

拓跋明珠低头看着手中泛着淡淡药香的药丸,沉默不语。祝摇红也不催她,耐心地靠着窗户等着她做决定。拓跋明珠挣扎了许久,长期的身体虚弱让她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了。抬头看看祝摇红的背影,终于还是一仰头将药吞了下去,“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也跑不了。”

祝摇红浅浅一笑并不反驳。

服下了药丸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拓跋明珠当真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许多。她闭上眼睛试着努力感受自己的变化,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渐渐地却感觉到那种一直昏昏沉沉地感觉消散了许多。连气息都渐渐地平顺了起来,不再是说几句话就有些气力不济的感觉。拓跋明珠震惊地望着祝摇红,祝摇红微笑道:“这颗药丸只能让公主略微轻松一些。想要完全好起来,至少要连续服用半个月以上。”

“还有的药……”拓跋明珠道。

祝摇红抿唇一笑道:“这个么…就要看公主能够出得起什么价格了。”

“你想要做什么?”拓跋明珠盯着祝摇红,道:“你果然不简单,这些年你一直留在父皇身边也是别有目的吧?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皇么?”

祝摇红笑道:“这就要看在公主心目中到底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陛下更重要了。恕我直言,这天底下…除了我没有人还能拿得出这解药。公主身体不好,应该也探访过不少名医吧?小毒仙是神佑公主驸马的师妹,如今跟在神佑公主身边,不知道公主有多大的把握让她替你解毒?或者公主还有没有时间等到小毒仙做出解药?”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神佑公主的人?”拓跋明珠不动声色地问道。

祝摇红摇摇头道:“公主说笑了,我只是碰巧得到了这么一瓶能解百毒的药丸罢了。公主不要就算了,本宫正好留着防身。毕竟…这宫中也是危险重重啊。希望公主身故之后,驸马能为几位小公子小小姐寻以为和善的继母。陛下如今正要重用百里驸马,说不定…愿意再嫁一位公主或者王室郡主呢。”

“闭嘴!”拓跋明珠咬牙道。

祝摇红低低一笑,转身道:“公主不如好好考虑?对了,公主刚刚服用的药只有三天效果,三天之内一定要服用第二次。连续不断服用半个月…但是我一共也只有五颗药丸。如果公主考虑的时间太久了,说不定…药效有些不够呢。”

说罢,祝摇红不再理会拓跋明珠,举步往门外走去。

拓跋明珠定定地望着祝摇红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挣扎。

眼看着祝摇红就要走出去了,拓跋明珠闭了闭眼睛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祝摇红停下了脚步,微微勾起了唇角,“公主考虑好了?”

“……”拓跋明珠心中恨极了祝摇红脸上的笑容却无可奈何。无论是什么,都绝不会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更何况…她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不甘心!

“你想要什么?”拓跋明珠问道。

祝摇红笑道:“我想要公主做的事情很简单……”

在昭国公主府用过了午膳,拓跋梁才带着祝摇红起身回宫。离开的时候,拓跋梁看向百里轻鸿的眼神也更温和了几分,甚至还当真拓跋明珠和祝摇红的面勉励了他几句。也不知道百里轻鸿到底是说了什么让拓跋梁满意的事情。

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照旧带着人将人送出了大门口,目送拓跋梁的銮驾远去方才转身回府。

拓跋明珠侧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百里轻鸿眼底多了几分幽冷和恨意。百里轻鸿同样在看着拓跋明珠,微微蹙眉道:“公主的脸色好像好了许多?”拓跋明珠冷笑一声道:“驸马当然不希望本宫好起来了。”

“公主多虑了。”百里轻鸿不惊不怒,淡淡道。

拓跋明珠嗤笑一声,转身走了。百里轻鸿跟在后面,看着拓跋明珠的背影眉头渐渐地锁了起来。

拓跋梁和祝摇红回到宫中,祝摇红便告退回了自己的寝宫。拓跋梁却还要回御书房处理政事。祝摇红回到宫中,挥退了身边的侍从宫女,有些慵懒地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祝摇红微微抬头是一个穿着内侍服饰面貌平平无奇的男子。

这人并不是她宫中的内侍,但是祝摇红却半点也不觉得奇怪。从软榻上坐起身来,道:“怎么样了?”

灰衣男子道:“一切顺利,祝姑娘这里如何了?”

祝摇红浅笑道:“告诉明公子,一切顺利。”

灰衣男子道:“明公子让我转告祝姑娘,大乱将起,公子吩咐的东西可有线索了?”

祝摇红轻哼一声道:“拓跋梁这人疑心病极重,不过这半年我倒是探听到了几分消息。公子要的东西,应当就在宫中。”

“何处?”灰衣男子问道。

祝摇红道:“永寿宫底下,应该有暗室。我探查过几次,永寿宫里人太多了,未免引起冥狱中人的怀疑,我也不敢太过分。因此还不能确定暗示入口。”

永寿宫是拓跋梁这两年最喜欢居住的宫殿,大约是忌讳先皇的缘故,拓跋梁并不喜欢更加金碧辉煌的先帝住过的宫殿,这两年搬到了被重新修葺一新的永寿宫中。而且永寿宫就在议政大殿左近,周围又没有别的宫殿视野极为开阔也适合修建新的宫殿。拓跋梁登基这几年永寿宫附近修葺就没有停止过,跟从前比起来几乎都换了一个模样。

“姑娘确定?”

祝摇红冷笑道:“自然确定,那么重要的东西,不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行?况且这两年,拓跋梁大肆修建永寿宫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灰衣男子脸色微变道:“那就有点麻烦。”

祝摇红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很麻烦,永寿宫不仅是拓跋梁的宫殿,里面还驻扎了他大量的亲信和冥狱的高手。就算是我进去,也只能独自一人不能带任何人。”这已经算是相当不错地待遇了,大皇后和素和金莲不是拓跋梁召见,根本就进不去。

灰衣男子道:“再麻烦也要去看看,等宫中乱起来我设法进去看看。”

祝摇红道:“拓跋梁不会立刻就死的,永寿宫的防御只会更加严苛。你进去了也出不来,还是我去。”

灰衣男子道:“明镜公子说,你只需要确定东西的位置,如何取得由我们来。一旦拓跋梁出事,无论你会不会被怀疑处境都不会好,你该走了。”

祝摇红摇头道:“你放心,这事儿做得很干净,一时半刻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至于拓跋明珠,她自己就更不会承认了,只会竭尽全力的替她遮掩,“更何况,还有金莲皇后呢。她会护着我的。”

“你当真不走?”灰衣男子有些困扰地看着祝摇红。

祝摇红坚定地道:“不走,我现在走了,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心虚?那之前的谋划还有昭国公主府的布置岂不是都白费力气?”

灰衣男子叹了口气,只得道:“我会禀告明镜公子,请他定夺。如果明镜公子不同意,还请姑娘立刻出宫。”

祝摇红笑道:“明镜公子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灰衣男子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祝摇红轻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了然之意,“来了,你先走吧。”

灰衣男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低声道:“保重。”推到了身后的幽暗中,片刻后消失在了大殿之中。下一刻,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从殿外照了进来。祝摇红慢慢睁开假寐的双眸问道:“何事?”

进来的人跪倒在地上,喘息着道:“娘娘,不好了!陛下突然吐血,晕过去了!”

祝摇红站起身来,抬手用衣袖遮住了面容。内侍只当她突然听到噩耗,伤心难忍,“娘娘,陛下那里……”

“本宫知道了,去长寿宫!”祝摇红沉声道。

华丽的袖袍之下,美丽的唇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510、中毒

祝摇红到的时候,永寿宫外面已经站满了人。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寻常人没有拓跋梁的召见也是不能轻易进入永寿宫内的。也就只有大皇后凭借自己的身份,将侍从留在了外面孤身一人进入了宫中探望拓跋梁。至于素和金莲?人家压根就还没有到。

看到祝摇红不少人投过来的眼神都有些复杂。这位明明是毫无背景的天启女子,却因为陛下的宠爱过的比宫中任何一个貊族或者是塞外部落的公主还要自在。所以说,有时候身份也并不能够决定一切,关键还是要看当权者的喜好。

不过也有人怀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陛下若是真的不行了,这位瑶妃娘娘的好日子只怕也就到头了。

“瑶妃娘娘。”挡在宫门前将闻讯赶来的一干人等拦下的侍卫恭敬地对祝摇红行礼。祝摇红眼底带着几分淡淡的忧郁和担心,轻声问道:“陛下怎么样了?”侍卫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她,低声道:“娘娘里面请。”祝摇红一边往里面走去,一边问跟在身边的侍卫,“陛下还没醒?”

侍卫道:“醒了,只是看着不太好。”

寝殿里,拓跋梁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跟不久前神采奕奕的模样形同两人。大皇后有些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哀哀道:“陛下明鉴,此事…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陛下从昭国公主府回来就病倒了,昭国公主府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脱嫌疑的。大皇后无论心中如何想的女儿,也不得不为她求情说话。她原本有两子一女,如今却只剩下这个女儿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这一脉在朝堂上已经是处境艰难了,绝不能再出一个谋害父亲的女儿。

祝摇红进来,听到的就是大皇后的这句话。微垂的眼眸中翻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位大皇后即便是做了皇后在宫中生活了好几年,却依然没有学会几分聪明。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不就是将谋害陛下的罪名直接扣在了昭国公主府身上么?

拓跋梁突然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此时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着大皇后在耳边不停地哀求更是烦躁不已,咬牙道:“闭嘴!”

“陛下!”祝摇红上前,走到床边坐下。关切地望着躺在床上的拓跋梁微红的眼中满是愧疚,“陛下,太医怎么说?若不是因为我劝陛下出宫,陛下也不会…”

拓跋梁神色稍缓,有些吃力的抬手拍了拍祝摇红的手背道:“跟你无关,你怎么来了?”

祝摇红苦笑道:“陛下是不想看到我么?若不是有人来禀告说陛下…只怕我现在还被瞒在鼓里。陛下如此,置我于何地?”

拓跋梁叹了口气道:“朕没有这么想,只是怕你担心罢了。”

祝摇红侧首问身边的人,“医官怎么说?”

内侍恭敬地道:“启禀娘娘,太医说陛下是食物不慎,想必是吃了什么相克的事物,才中了些毒。并没有生命危险。”

祝摇红松了口气,点头道:“这就好,只是要辛苦陛下这几天好好休养了。”

“朕没事,不用担心。”

两人说话有些旁若无人,倒是将大皇后晾在了一边。大皇后听了这话心中更急了,因为误食了相克之物而中毒,陛下刚回到宫中不久根本来不及用膳,这自然是在外面吃的了。这件事,说笑了是昭国公主府接待圣驾不伤心,疏忽大意导致了陛下中毒。说得严重一点,说知道是不是昭国公主府有什么人对陛下心存怨恨,故意让陛下吃了相克的食物,想要害死陛下呢?

大皇后有心想要再说上几句,却始终有些插不上嘴。心中对坐在拓跋梁身边的祝摇红更多了几分怨恨,她和拓跋梁少年夫妻,早些年拓跋梁对她还有几分尊重却也从未对她有过如对瑶妃这样的宠爱。等到拓跋梁当了皇帝,态度更是天翻地覆。

祝摇红自然将大皇后的神色看在眼中,连忙将话题撤了回来轻声道:“可查出来了,陛下是在哪儿吃了什么东西?”

大皇后脸色微变,恨恨地盯着祝摇红。

这贱人果然想害她们!

拓跋梁让内侍扶着坐起身来,这次他中的毒并不简单,虽然没有生命危险拓跋梁却也是实打实的吐了好几口血。这会儿依然有些心悸头晕,轻哼了一声道:“还能有哪儿?”

祝摇红劝道,“昭国公主对陛下很是敬重,断不敢随意拿不好的东西来敷衍陛下的。这其中只怕有什么误会,陛下还是好好让人查查,免得冤枉了公主和驸马。”拓跋梁道:“你倒是好心。”大皇后也有些惊讶,他显然也没有想到祝摇红竟然会替拓跋明珠说话。

祝摇红笑道:“倒也不是好心,只是在公主府的时候跟公主聊过几句,公主提起陛下句句都是崇敬,怎么看公主也不像是会害陛下的人。更何况父女哪有隔夜仇?陛下,你说是不是?”

拓跋梁温声道:“你放心,朕已经派人去查了,不会冤枉了谁的。”拓跋梁却是不认为拓跋明珠会害自己,至于百里轻鸿,用这种容易暴露还杀不死人的手段太过幼稚,还不如他去公主府的时候直接凭着他高强的武功杀了他了。更何况,他现在刚要用百里轻鸿就出了这种事,拓跋梁又怎么会不怀疑是不是有人要对自己使离间计?

祝摇红点头笑道,“那就好。”

纵然拓跋梁还保持了理智并没有直接将人下狱,但毕竟皇帝中毒也还是一件大事,第一时间昭国公主府还是被兵马团团围住了。

送走了前来问讯的官员和冥狱的人,拓跋明珠才被百里轻鸿拖着回到了书房里。百里轻鸿在门口挥退了一干侍从婢女,一直拉着拓跋明珠进了里间方才将她的手甩开。拓跋明珠怒瞪着百里轻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百里轻鸿冷声道:“应该是我问公主想要做什么才对。”

拓跋明珠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百里轻鸿道:“陛下中毒的事情,你敢说跟你无关?”

拓跋明珠脸色苍白,厉声道:“百里轻鸿,你是不是疯了!那是我爹!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百里轻鸿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方才冷声道:“祝摇红跟你说了什么?”

拓跋明珠眼神微闪,立刻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事本宫先走了,本宫身体不太舒服!”实际上,用了祝摇红给她的药之后,她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多了。但是只要知道这样的状态不会超过三日,拓跋明珠心中就恨极了眼前的男人。

百里轻鸿看着她道:“不管瑶妃跟你说什么,你最好都不要相信,她跟你不是一路人。”

拓跋明珠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不管瑶妃是什么人至少有一件事她没有骗她。

“驸马就没有别的什么话想要跟本宫说吗?”拓跋明珠问道,同时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百里轻鸿向她坦白,她一定会原谅他所有的事情的。

“没有。”百里轻鸿毫不犹豫地道。

心,从半空中坠落。一路上坠入了无量深渊,置身于冰冷炼狱之中,从此再也无法升起一丝一毫的暖意。

拓跋明珠定定地望着百里轻鸿良久,方才淡淡道:“本宫,知道了。”

白塔

南宫御月懒洋洋地听着跟前的人禀告,身边宛如正抬手轻柔地为他按揉着额边的穴道。

轻轻抬手,宛如立刻收回了手。南宫御月枕着她的膝上,抬眼看向跟前的人挑眉道:“拓跋梁中毒了?没死?”

“回公子,没有。”回话的人十分无奈,即便是公子高居国师之位,这样毫无遮拦甚至带着几分遗憾地问陛下死没死也是一件大不敬的事情。南宫御月坐起身来,有些不满地道:“他们是怎么做事儿的?这单小事都做不好?将事情的经过给本座说来听听。”

男子不敢怠慢,连忙将探听到的事情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南宫御月越听眉头却皱得越紧,这明显跟他之前的意思完全不一样。低头略一思索,南宫御月也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冷笑一声道:“心眼儿真多,果然是他的手下,真是一样的讨厌!”

男子虽然不敢说话,心中却忍不住暗道:跟公子您合作心眼不多,还不被你吞得连渣滓都不剩?不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他是万万不敢宣之于口的。

南宫御月有些烦闷地挥挥手示意男子退下,同时吩咐道:“傅冷呢?让傅冷过来见本座!”

片刻后,傅冷从外面走了进来,“公子。”

宛如也起身退到了一边,恭敬地站在不远处宛如白塔里任何一个侍女一般。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你去见明镜,还有百里轻鸿,替本座问问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傅冷抬眼,望着南宫御月迟疑了一下道:“公子,焉陀家主那边刚刚派人来,请公子回去一趟。”

“不回。”南宫御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冷声道:“有什么事让他来白塔说,不来就罢了。本座也不是非要焉陀家帮忙。”

傅冷道:“焉陀家主说…公子只怕已经许久没有去抬头那里了,太后那边……”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太后怎么了?”

“公子的谋算,太后未必会允许。”傅冷道。

南宫御月冷声道:“他在威胁本座?”虽然太后更加宠爱南宫御月,但是在大事上却还是焉陀邑说的话更能让人信服一些,焉陀邑是什么意思,南宫御月自然能够领会的。傅冷沉默不语,他自然不能说焉陀家主就是在威胁公子,那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犹豫了一下,傅冷低声道:“公子息怒,或许…焉陀家主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在白塔里说。”

“有什么是不方便白塔说的?”对南宫御月来说,白塔绝对是全天下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之一了。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安全了。

傅冷自然是不知道的。

南宫御月烦躁地站起身来,在大殿中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方才道:“你先去办事!告诉明镜和百里轻鸿,都给本座规矩一点,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小算盘!这上京,本座说了算!”

“是,公子。”傅冷应声,却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依然望着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怒道:“本座知道了!告诉焉陀邑洗干净了脖子给本座等着!”

傅冷犹豫了一下道:“启禀公子,不是这件事。宫里那位派人传信来,说有事要见公子,请公子有时间过去一趟。”站在旁边的宛如微垂的眼眸闪了闪,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南宫御月皱眉,“她能有什么事?”

那个女人又蠢又傻,要不是看她还有点趣味儿又是素和明光的亲妹妹,他早就不想理会她了。

“属下不知。”傅冷恭敬地低头道。

南宫御月道:“知道了,退下!”

“属下告退!”

等到傅冷退了出去,宛如才小心翼翼地看了明显还在生闷气的南宫御月一眼,轻声问道:“公子,您真的要去见那位金莲公主么?如今…只怕不是时候。”

南宫御月不屑道:“对本座来说,没有什么不是时候的!”

宛如神色一僵,慢慢地低下了头。

“公子说的是,宛如愚钝了。”

南宫御月转身重新倒进了身后的软榻上,微闭着眼眸养神。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少见的焦躁和激动。

511、叛国!

因为拓跋梁的突然中毒,整个上京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拓跋梁自从当了皇帝,越发对自己的性命看得重了,凶手没有抓到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整个上京的官员权贵几乎全部都在他的怀疑范围之中,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即便是拓跋梁理智上认为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绝不会杀他,但疑心病却依然不可避免。因为拓跋梁的怀疑,无论是百里轻鸿还是南宫御月在上京的行动都有些收到了限制。其中尤其以其实并没有多少实际权力的百里轻鸿最重。

寝宫中,祝摇红看着拓跋梁慢慢昏睡了过去,原本脸上那份淡淡地关心和担忧在无人可以看见的地方方才渐渐散去。坐在床边上,祝摇红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以拓跋梁的小心谨慎,绝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除了平时处理公务的御书房,这间寝宫就是拓跋梁最常停留,也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了。

但是…暗室的入口在什么地方呢?祝摇红思索着。

目光一寸寸地划过房间里每一个可能隐藏机关的地方,最后落在了宽大华丽的龙床下面。祝摇红微微蹙眉,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点了两下,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思索了片刻,祝摇红不着痕迹的扯下自己腰间的一串明珠用巧劲抛进了床下。

“哎呀?来人……”

下一刻,屏风外面就有人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娘娘。”

祝摇红一脸惋惜地道:“陛下送给本宫的明珠落到床下去了,你去给本宫取出来。”

侍卫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祝摇红找他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情。迟疑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拓跋梁,祝摇红道:“这是陛下今年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十分重要。你小心一点,不要吵醒了陛下。”

“是,娘娘。”

侍卫领命,走到龙床边上趴下,钻进了寻找明珠。

祝摇红侧首倾听者下面的动静,以及外面的反应,心中了然,“看来暗示的入口并不在床底下。那么…整个寝宫里唯一还能隐藏着暗示入口地就只有……祝摇红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斜对着龙床的一副古画。古画前面挡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一些华美精致的陈设,除非有人越过了桌案伸手去揭开那副画,无论底下有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的。而拓跋梁的寝宫也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自然更不用说伸手去碰那副画了。就算是她,如果那边真的有机关,只要她过去只怕也会被人阻止。

“娘娘,您的明珠。”

祝摇红接过侍卫手中的明珠,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打发走了人,祝摇红站起身来漫步朝着那府古画走了过去,站在桌边思索了片刻,皱眉道:“谁将这副话挂在这里的?”说着就伸手要去摘。

“娘娘。”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祝摇红微微勾唇,转身看向站在殿门口的黑衣男子问道:“何事?”

黑衣男子道:“陛下很喜欢这副画,请娘娘不要擅自移动。”

祝摇红有些不悦,皱眉道:“这幅画看着血气森森的,让人看着就不舒服。陛下如今身体正虚弱,怎么能挂着这样的画卷在这里?本宫记得前几天看到的不是这幅画,这是谁换的?”

黑衣男子道:“是陛下亲自选的。”

“先换下来,等陛下醒了我跟陛下说。”

黑衣男子摇头道:“不可,属下等人不敢擅自做主,娘娘不如等陛下醒来再说?”

祝摇红冷笑一声道:“陛下怪罪下来,本宫一力承担。”

黑衣男子依然不应,祝摇红转身就要去取画,却被黑衣男子一闪身挡在了跟前。祝摇红仿佛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一晃惊呼道:“你做什么?”那黑衣男子也吓了一跳,他自然知道拓跋梁是有多宠爱这个瑶妃的,也不敢过于得罪她只得道:“娘娘,陛下交代过此画不可擅动,还请娘娘恕罪。”

祝摇红轻哼一声道:“本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等陛下醒来本宫一定要请陛下立刻换了这幅画。这种血淋淋的画卷挂在这里…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

“这是自然。”

祝摇红重新坐回了床边低眉沉思起来。她自然能感觉到暗中依然盯着自己的目光,也不知道是怀疑她了还是单纯的怕她再去揭那画卷。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依然沉睡的拓跋梁,祝摇红微微一笑。伸手轻抚着他苍白的面容以及额边有些显露出年纪的皱纹。

“陛下,您可要早早的好起来才好啊。”

盯着祝摇红的目光微微迟疑了一下,瑶妃娘娘对陛下俨然是真心的,难道真的是他们太多疑了?

拓跋梁休养了几日,虽然已经好了大半却依然还是有些虚弱。只是凶手依然还没有找到,让拓跋梁十分烦躁。

早朝上,拓跋梁忍不住又将拓跋胤发作了一番。自从拓跋胤接二连三的在沧云城折戟,如今拓跋胤在军中和朝堂上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风光。拓跋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个一个劲儿地打压着拓跋罗一脉。如果不是有焉陀家暗地里支持以及忌惮贺兰真身后的部族,只怕拓跋梁真的会忍不住下手灭了拓跋罗。因为如此,拓跋梁心中更是恨极了南宫御月和焉陀家,早就忘记了当年他们还曾经合作对付过先帝。

就在拓跋梁在朝堂上当着一众官员大肆抨击拓跋胤的时候,南宫御月方才姗姗来迟。

“陛下整日里念叨这些成年旧账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刚刚丢了脸,想要在别人身上撒气?”

虽然南宫御月说的是事实,虽然大臣们都觉得皇帝陛下这种行为十分的上不得台面,却也没有几个人敢光明正大的指出来。南宫御月一袭白衣,漫步跨入大殿,顿时就将满殿的文武压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拓跋梁脸色一沉,“国师竟然还有雅兴来上朝?”语气里满是嘲讽。如果不是太后护着南宫御月,他早就将他这个国师给废了!

南宫御月微微挑眉,悠然道:“这不是听说今儿有好戏看么?”

拓跋梁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怀疑地看着南宫御月。

他并不记得今天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好戏的事情。

“哦?国师不如说说看,今天有什么好戏能让国师屈尊驾临?”拓跋梁道。

南宫御月呵呵一笑,道:“这个么…陛下早晚会知道的,急什么?”

面对故意卖关子的南宫御月,拓跋梁也没有丝毫办法,只得恨恨地忍了。再想要回头继续打压拓跋胤也没有了那个心情,只是冷哼一声道:“没什么事情就都散了吧。”你要看好戏,朕便要人立刻就散场!

南宫御月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却并没有阻止拓跋梁。因为他已经听到了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下一刻就有人从外面匆匆进来,走进殿中跪下声音仓促地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

拓跋梁心中一沉,厉声道:“说!”

那人禀告道:“启禀陛下…远赴天启的大军惨败,全军覆没。还有…”

拓跋梁只觉得眼前一黑,却连忙伸手撑住了桌案强行忍住了,“还有什么?”

那人道:“还有…田大人回来了,说…丞相大人被神佑公主所俘,只怕是已经……”

“已经什么?”

“…已经、叛国了。”

拓跋梁脸色阴沉,厉声道:“给朕将田亦轩带进来!”站在人群中的田家几位立刻都出列跪倒在了地上,其中也包括田亦轩的父亲。

拓跋梁自然是相信阿忽鲁不会叛国的,但是想到全军覆没的貊族大军,拓跋梁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侧身靠着手臂闭目养神,一边等待着田亦轩的到来。

片刻后,田亦轩被人带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跨入大殿田亦轩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陛下,臣有负陛下重托,请陛下降罪!”

拓跋梁铁青着脸色看着底下议论纷纷地朝臣以及一脸看好戏地南宫御月,厉声道:“给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亦轩苍白着脸颤声道,“启禀陛下…原本一切计划顺利,但是神佑公主突然回到了平京,之后便雷厉风行地扣押了微沉和阿忽鲁大人。再然后…臣托了田家在平京的一些关系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正想要前往交州报信,却在路上听说大军朝平京扑去。还有人追杀臣等。等微臣逃开了追杀,已经收到了大军覆灭地消息。臣…只得连夜赶回上京向陛下报信了。”说着,田亦轩来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果然是血迹斑斑。显然都有许多日子没有换洗衣服了。

拓跋梁脸色阴沉地盯着田亦轩许久,方才冷声道:“太医!”

显然是不相信田亦轩身上的伤势,要让人检查了再做决定。

门口的内侍连忙去传太医,却听一边的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地道:“听说陛下派了四万兵马去天启?四万兵马啊…陛下可真是大手笔。本座事先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这次牺牲的,却是谁家地儿郎?”

大殿上顿时一片轰然,拓跋梁自然能感觉到南宫御月这话的不怀好意。正想要说什么只觉得眼前再次一黑,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

512

好好的早朝最后自然是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结束,朝堂上不少人若隐若现的目光纷纷看向坐在一边悠然看着这一团乱象的南宫御月。国师大人来的未免有些太过凑巧了一些,到底是他消息灵通知道一些什么内情?还是这件事根本就跟他脱不了什么关系呢?

南宫御月虽然贵为北晋国师,但是这些年在北晋的名声和地位都十分微妙。这位国师大人脾气太过莫测,令人不敢亲近跟不敢攀附。在朝中仿佛是个除了有焉陀家和太后撑腰就没有什么别的助力了。但是凡事的罪过他的人,却从来都没有过好下场。而这些事情却并没有迹象显示是焉陀家或者太后出手的。因此人们都默认了国师的白塔中必然还隐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神秘势力。

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国师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南宫御月自然也察觉到了种人暗地里头像自己的目光,嗤笑一声淡淡道:“你们不去关心陛下,盯着本座做什么?”人们只觉得心头一凉,纷纷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南宫御月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斑点也没有将一干人等放在眼里。自然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去拦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开。

拓跋梁之所以会晕过去,其实更多的原因是突然气血上涌心虚起伏导致原本原本已经被清除了大半的毒又突然开始造起了反来。两相冲突之下一时间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有了太医救治自然很快就醒了过来。拓跋梁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厉声道:“宣刑部尚书来见朕!”

“陛下,您……”太医犹豫着想要劝说,拓跋梁冷声道:“还不去!”

坐在床边的祝摇红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道:“陛下的命令,还不快去办。”回头又对拓跋梁道:“陛下息怒,太医也是担心陛下的身体。”拓跋梁握住祝摇红的手道:“朕没事,不用担心。阿忽鲁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了!将田亦轩押入天牢,告诉刑部的人不必客气!”他是知道阿忽鲁的,他也绝不相信阿忽鲁会背叛貊族。

“是,陛下!”

祝摇红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在心中淡淡一笑。如今的事情发展只怕不是拓跋梁所能控制的了,别的不说…田家这么多年在北晋经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阿忽鲁若是还活着也就罢了,如果阿忽鲁已经死了……

“启禀陛下,中书令,丞相各位平章大人还有枢密院知院都还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整整四万兵马在天启全军覆没,这么大的事情拓跋梁即便是身为皇帝不给各位朝臣和貊族权贵一个交代也是不行的。不然先前他因为拓跋胤兵败对他的处置和嘲讽就是一个笑话。更何况拓跋胤是救援不及,只能说是能力不及,但拓跋梁这次的事情却没有人知道,谁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这几万兵马送到天启去,这不是让自己人去送死么?身为皇帝,就更不能不给众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了。

拓跋梁脸色阴沉,想起那白白牺牲的几万兵马同样也是心如刀绞。如果楚凌此时在他面前的话,拓跋梁只怕会直接扑过去将人给撕碎了。

好一会儿,拓跋梁方才沉声道:“让他们进来!”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拓跋梁也无意回避。

内侍松了口气,连忙低头退了出去,“是,陛下。”

田亦轩被关入了天牢,但是他并不十分害怕和紧张。他既然敢回来,自然就是有了完全之策的。阿忽鲁归位丞相,无论威望还是家世都确实在他之上。但是…上京皇城中想要对付他的人却并不是只有田家。

他自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神佑公主身上,甚至…神佑公主想要做什么他都隐约有些猜测。但是那又怎么样?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吗?如果死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所拥有的一切才会有意义。这是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祖父就教导过自己的道理。也正是因为田家一直都遵从着这样的理念,才能在这样的世道存留下来,甚至是更上一层楼。这一次也是一样的,阿忽鲁会成为田家向上攀爬的下一块垫脚石。

只要他能熬过这一次……

牢房的门被人打开,两个士兵走了进来十分粗鲁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就往外面拖去,显然是对他的身份没有半点顾忌。田亦轩深吸了口气,没有挣扎的任由人将自己拖走。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要一点苦都不受那是不可能的。只要能熬过去……

焉陀家,南宫御月仿佛没长骨头一般懒洋洋地靠在软榻里喝着酒。砰地一声,书房的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踢开,焉陀邑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直接冲到了南宫御月跟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南宫御月微微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却难得的没有直接动手。只是淡淡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焉陀邑冷声道:“是不是你干的?”

南宫御月挑了挑眉,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嗤笑一声道:“你是说那几万兵马和阿忽鲁的事情?”

焉陀邑微抿着唇没有说话,眼底怒意勃发却依然还在尽力克制。

南宫御月笑道:“大哥,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本座…好像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啊。”南宫御月极少开口唤焉陀邑大哥,但是此时焉陀邑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看向南宫御月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怀疑,“当真与你无关?”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不信就算了。就算是与本座有关,你又能如何?”

焉陀邑抽了口凉气,到底是冷静下来了。轻叹了口气道:“弥月,不要说气话。”

南宫御月冷笑道:“一回来就质问我,你是早就怀疑我了吧?”

焉陀邑垂眸,他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对貊族的恨意和不怀好意。焉陀家虽然跟拓跋梁的利益相悖,但却从未想过要毁了貊族。他们自己就是貊族人,毁了貊族和北晋跟自毁有什么区别?

“弥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焉陀邑叹了口气,问出了曾经无数次问过却从未得到的真正的答案的问题。南宫御月勾唇一笑,“大哥,我说了啊,我是在帮你。焉陀家想要稳住貊族第一世家的地位,我想要对付拓跋梁,这不是正好皆大欢喜么?”

焉陀邑幽幽地望着他,“当初你对付先帝…也是这么说的。”

南宫御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大哥,你想的太多了。我是你弟弟,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焉陀邑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他还真就不敢保重这个弟弟不会想要害自己。但是那又能怎么办?焉陀家造的孽终究是要还的。

深吸了一口气,焉陀邑望着南宫御月沉声道:“弥月,你可知道…这次一下子折损了四万多兵马,再加上先前在西秦和沧云城折损的,再这样下去…我北晋的兵力很快就会捉襟见肘?”

南宫御月道:“大哥,你想的太多了,那上百万的南军,也不是养着来让他们干吃饭的吧?要我说,就该让他们上战场去跟晏凤霄拼个你死我活,用天启人消耗天启人的战力不是正好么?干嘛飞得自己上战场?”

道理谁都懂,焉陀邑苦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办法并不是没有人想过,但是天启人的数量实在是比貊族人多太多了。一旦在战场上给了他们太多的权力或者增强了他们的战力,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倒戈相向。就算开始没有这个心思,在一次次与沧云城血战之后,难道还不回明白貊族人想要让他们自相残杀么?

所以这些年来,貊族人只能将南军养成废物,作为战场上一次性的炮灰足矣。这不仅仅摧毁了那些南军的战力,更消磨了他们的士气和意志。虽然偶尔也会发生如之前在沧云城沈王遇到的情况,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安全而无害的。

南宫御月望着焉陀邑,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会上战场打仗。”

焉陀邑肃然道:“平京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当真不知道?”

南宫御月偏着头打量着焉陀邑,突然莞尔一笑道:“大哥,不管在平京发生了事情,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死了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你不如想一想,你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弥月!”焉陀邑气得有些头晕脑胀。

南宫御月却说得理所当然,“有什么不对?难道你可以改变发生过的事情,让死去的人活过来?既然不能,想这些有什么用?”焉陀邑脸色微变,望着南宫御月迟疑着道:“弥月,你是不是……”

南宫御月脸色一寒,沉声道:“你要是没事,本座就走了。本座可是忙得很的。”

焉陀邑道:“好,那你告诉我…阿忽鲁到底有没有叛国?神佑公主想做什么?”

南宫御月突然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笙笙啊,笙笙想要做的…大概是跟你们想要做的差不多吧?大哥,你没发现么?田亦轩都已经回到平京了,但是…朝堂上竟然还没有收到平京传来的消息。这个,应该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了吧?”平京到上京,却是需要很多时间。但是对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专门传递消息的人来说,却已经足够了。毕竟田亦轩一个“被人追杀,身受重伤”的人都回来了,不是么?

“什么意思?”

南宫御月有些失望,“这都不明白?从一开始…咱们的皇帝陛下就被人算计了啊。早在半个多月前,平京往上京的消息就已经被人封锁了。你猜是谁做的?只是神佑公主或者天启皇帝可做不到。”

焉陀邑心中一跳。

南宫御月笑道:“拓跋罗、百里轻鸿、素和明光、甚至是沧云城西秦都参与了。可见…拓跋梁确实是非常得惹人讨厌啊。”当然,南宫国师同样也掺了一脚,只是他不打算告诉自家兄长罢了。

“百里轻鸿?!”焉陀邑冷声道。别人尚且罢了,百里轻鸿竟然也是包藏祸心的人?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大哥,你可别跟我说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焉陀邑蓦然,他确实知道一些,但是却也没有想到百里轻鸿竟然能够……“前几天陛下中毒的事情,是百里轻鸿所为?”焉陀邑一直不喜欢百里轻鸿,因为他看不透这个人。即便是现在,他依然看不透百里轻鸿到底想要做什么。

南宫御月扬眉道:“那倒不是,那只是他运气不好被人算计了罢了。不用担心,只是给他找点小麻烦,省得他忘了自己是谁了。”

焉陀邑盯着南宫御月,南宫御月道:“大哥,你别老是看着我,这次真的不是我。本座跟百里轻鸿无冤无仇的,算计他做什么呢?”

“……”跟你无冤无仇被你算计的人还少么?

------题外话------

今天忧伤的坐夜班飞机,不过想到能回家了心情还是棒棒哒。出门弄丢身份证影响了后面所有的行程,伐开心。大家出门一定要注意随身物品哦。

513、离情

其实这个套路焉陀邑非常熟悉,不就是几年前算计北晋先皇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套路么?只不过现在想要对付拓跋梁的人比当初想要对付先皇的人更多一些罢了。但焉陀邑心中却明白,这对北晋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无论多了强大的国家,频繁的更换皇帝以及皇室争斗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是南宫御月显然并不在意这个,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对上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得眼神,焉陀邑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仿佛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显得无比的虚伪。他自然知道北晋频繁皇位交替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两次的事情焉陀家也并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不是么?

南宫御月走到焉陀邑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哥,有些事情你是无法改变的,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呢?”焉陀邑望着南宫御月,心中满是苦涩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从来都劝不住这个弟弟,如今自然也不能。

长叹了口气,焉陀邑摇摇头道:“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漫步走了出去显然是没有将焉陀邑的话放在眼里。

事情发生在天启,又被人为的阻断了消息,想要查清楚事情的经过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上京皇城里却渐渐地开始流传起一些流言。说阿忽鲁被天启人所俘之后为求活命投靠了天启人,传假消息给大军,诱使数万大军死于天启平京皇城脚下。

这个消息犹如滔天巨浪一般,飞快地席卷了整个上京。被牺牲掉的将士的家人们自然无比愤怒,其中不乏一些小贵族出身的人家。就连阿忽鲁的家人都因此受到了连累,朝堂上更有人传言,阿忽鲁家的人为了替阿忽鲁脱罪以免受他连累,将好不容易从平京讨回来的田亦轩下狱严刑拷打想要逼对方屈打成招。而被关在天牢里的田亦轩也确实是被刑讯过了,于是这番传言越发传的有鼻子有眼儿了。人们有志一同地忽略了,审讯田亦轩这件事其实是拓跋梁下得命令,而并不是阿忽鲁家的人从中作梗。

愤怒的貊族人几乎将阿忽鲁家的府邸给团团围住,若不是拓跋梁事先让人守在了阿忽鲁家府邸外面,既是监视也是保护,只怕阿忽鲁家的人都要被这些愤怒的人们给撕了。

拓跋梁同样也陷入了困局,愤怒的权贵和朝臣们比愤怒的百姓更不好安抚。毕竟这次被派去天启的兵马中有不少也是出身显贵的年轻子弟。原本只是想要送到军中历练以便将来建功立业,谁能想到竟然会就这么毫无意义地葬送在了天启?

各方的权力角逐,加上也确实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田亦轩撒了谎。相反的,对于阿忽鲁不利地传言却越来越厉害了,无奈之下拓跋梁只得将先将田亦轩给放了。只是他不知道,田家因为他之前明显站在阿忽鲁那一边的态度,心意也已经产生了动摇。

田家原本就不是拓跋梁的嫡系,出了事拓跋梁第一反应是相信自己的心腹并没有错。但是同样的,也就不能要求田家会为了拓跋梁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几年的皇帝生涯或许让拓跋梁忘记了,当初田家是效忠先皇的,但是在先皇驾崩拓跋梁登基之后却也迅速该换了门庭。这样的人家,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有什么忠信可言?

当整个上京都陷入了一片风起云涌中的时候,远在平京的楚凌确实难得的轻松。因为刚刚剿灭数万貊族兵马,神佑公主的声望一时间在整个天启都空前高涨。甚至连之前一直让许多文人诟病的监国之事也少有人会再多说什么了。不管怎么说,剿灭四万貊族兵马确实是近几十年来天启面对貊族前所未有的胜利。如果这样他们还反对的话,只怕会被天下人的唾沫给淹死。

朝堂上下的人安分下来了,但是这一战的善后事宜却依然还要有人来做。更不用说即将举行的皇嗣过继的大典,也让楚凌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上京的事情。反正无论上京发生什么事情,到了平京都已经是旧闻了。

公主府里,黎澹拿着一摞厚厚的卷宗走了出去。他手中的是这次战死的将士的名录。神佑公主有意建立一套健全的阵亡将士抚恤的章程。这个原本天启军中是一直都有的,但只是简单粗暴的规定一个士兵阵亡之后给与多少抚恤金。而且这还只是名义上的,绝大部分的将士家人根本就拿不到这钱甚至会被上面的人克扣掉大半。

黎澹自然明白自己手中这些东西的分量,如果能够成功推行,不仅对天启将士的战力和士气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同样也是一件功在社稷的大事。对于公主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年纪尚轻的自己去办,黎澹心中也很是感激。想了想,黎澹决定去找几个人帮忙。

他身后的书房里,君无欢挑眉看向门口对身边的楚凌道:“阿凌很看重这个黎澹?”

楚凌嫣然一笑道:“他办事稳重利落,能让人放心。”虽然在这一群年轻人中,黎澹的年纪算是小的,但确实是办事最沉稳又最知道变通的。当初黎澹公子能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天才,自然是有其道理的。这世上,天才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君无欢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好好培养,大约能成为名垂史册的一代名臣。”前提是,黎澹自己往后的路不会走歪。

楚凌侧首打量着他,道:“你也带了不少时间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君无欢有些幽怨地望着她,“阿凌这是不想看到我了么?我才回来还不到半个月,阿凌就赶我?”

楚凌无语地望向房,只怕半天时间都算是挤出来的吧?

“别以为我没看到,沧云城来吹你的信这是第几封了?”楚凌问道。

君无欢莞尔一笑,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靠着,道:“我看阿凌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我不太放心。现在好了么?“

楚凌心中一暖,轻声道:“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君无欢笑道,”沧云城也没有什么事,阿凌也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素和明光又不傻,现在上京情势不明,他跟我拼个你死我活有什么好处?”楚凌挑眉,“素和明光想做什么?”君无欢道:“阿凌你猜猜看?”

楚凌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道:“他想要干掉勒叶部独占漠北。”

君无欢点头道:“阿凌果然看得清楚,勒叶部和呼阑部互为世仇已经很多年了,谁都想要干掉对方。早年因为勒叶部跟貊族人关系好,对呼阑部多有打压。素和明光的父亲就是在那个时候死的。不过这些年勒叶部内部不稳,素和明光借机强大了起来。拓跋梁也想要遏制勒叶部在塞外的势力这才选择了与呼阑部联姻。但是…如果拓跋梁根本活不长,素和明光自然也要早做打算了。”

楚凌微微蹙眉道:“金莲公主……”

君无欢摇摇头,表示对金莲公主的处境不感兴趣,“她是素和明光的亲妹子,无论是谁上位,只要不想跟呼阑部撕破脸,总归是不会对她如何的吧?”君无欢并不打算告诉阿凌,南宫御月和素和金莲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君无欢有些不舍地轻叹了口气道:“等明天过继大典结束之后,我就要走了。”

楚凌一怔,望着他俊美的容颜心中也顿生了几分不舍。君无欢见状倒是不由笑了,指尖轻触她的脸颊笑道:“阿凌这是舍不得我了?”

楚凌倒是大方的承认,“有一点儿。”

君无欢道:“我也舍不得阿凌。”

楚凌道:“等我这里稳定下来了,就去沧云城看你。”朝堂上的事情,她懂得其实也并不多。治理国家真正需要的还是那些文官。只要永嘉帝还在一日,那些人想必也还能安分一些。楚凌也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尽力将一些事情解决了。因为一旦永嘉帝驾崩,她必然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朝堂上。

君无欢有些遗憾地道:“我要先走一趟上京。”

楚凌蹙眉道:“上京应该不需要你插手。”

私底下将上京的各方实力对比了一番,楚凌才惊觉拓跋梁到底有多作死。或者说,他这个皇帝到底有多么的不得人心。当然,这其中他们也贡献了不少的力量。有这些人在,君无欢确实是没有必要非得插手上京的事情。

君无欢摇头道:“我不是为了拓跋梁。”

楚凌略一思索顿时了然,“南宫御月?”

君无欢道:“老头子现在都还没到。”老头子虽然为人很让人想抽他,但是答应了的事情却一向都是一言九鼎的。如果他不想来保护阿凌,就会直接开口拒绝。之所以没有拒绝,人又不来,就只能是有什么事情将他绊住了。如今这天下间,除了老头子不长眼挑衅拓跋兴业那样的绝顶高手被打残了,就只能是因为两个徒弟了。君无欢在这里好好地,自然就是因为南宫御月了。

“我好好的,用不着老先生专程来保护。”楚凌道,“难道是…南宫御月有什么危险?”他们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君无欢微微眯眼道:“只怕是南宫御月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而且,还是会让他生气的事情。所以老头子根本就不敢跟他说,只能在暗地里盯着这个小徒弟。老头子一辈子祸害别人,临老却被自己的徒弟祸害的一刻也不能安宁,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

楚凌道:“这段时间,上京皇城里只怕是不平静,你自己千万小心一些。”

君无欢笑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一定要露面。”看看南宫御月打算怎么作死自己,要是死不干净他可以再给添上一点土。君无欢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云煦说这次想要跟我一起北上。”大家都是聪明人,君无欢等人知道的事情云煦未必会不知道。

楚凌蹙眉想了想道:“我看云公子也无心朝堂上的事情,他若是坚持倒也不是不行。既然他想要去,那就让他去吧。顺便也让他去看看云翼。”

君无欢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望着楚凌有些无奈地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我才能真正的清闲下来。”

楚凌笑道:“等到你想要清闲的时候。”

君无欢莞尔一笑,道:“阿凌这么说,未免显得无情。”

楚凌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长离公子这么多愁善感,也让本宫很是惊讶。”

君无欢摇头道:“这不是多愁善感,这是离情伤人啊,阿凌。”

“启禀公主,礼部尚书求见。”

门外传来了侍从地禀告声,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淡淡地调侃和无奈。

至少现在,他们谁都清闲不起来。

就连那份离情,仿佛都不能长久。因为他们真的都太忙了啊。

“等天下安稳了,我们便离开吧。”楚凌突然道。

君无欢一怔,望着楚凌地眼眸中荡起了愉悦地笑意,“好啊。”

514、过继(一更)

第二天一早,楚凌和君无欢早早地便进了宫。宫中一改往日的肃穆宁静,难得的多了几分热闹和欢喜。不管怎么说,陛下过继皇嗣终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长生也早早的被送进了宫中,只是楚凌和君无欢走进偏殿的时候宁王和宁王妃夫妇正望着长生泪眼朦胧。再怎么觉得欢喜,这个孙儿到底是送出去了,以后就跟他们宁王府再没有什么关系了,宁王和宁王妃又怎么能不难过?

因为长生是唯一的嫡孙又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宁王夫妇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远多于任何一个子孙。即便是再如何权衡利弊,到了这个时候也难免不舍。长生同样也微红了眼眶,他知道祖父祖母是为了自己好,甚至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隐约明白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了。但是当他真的不再是祖母祖母的孙儿的时候,依然还是免不了有些无措。

到底也只是个才十二岁的孩子。

“公主。”见楚凌和君无欢携手进来,宁王夫妇连忙收敛了不舍和难过,起身见礼。长生也跟着上前,“阿凌姐姐,姐夫。”

楚凌含笑对他招招手,长生走过去站在她跟前。楚凌轻声道:“怕不怕?”

长生轻轻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不怕。”

“好孩子。”楚凌赞道,侧首去看君无欢示意他也说两句鼓励的话。君无欢虽然这几年不常在平京,但只要在平京的时候,长生多半都是跟着他的。对于那些权衡利弊勾心斗角以及朝堂上的事情,楚凌自问依然不如君无欢了解。而且有时候她的想法也未必附和世情,未免教坏了长生楚凌在教导孩子方面一向谨慎的。因此长生对君无欢也十分尊重,不仅仅是神佑公主的驸马更是将他当成了半个老师。

长生也眼巴巴地望着君无欢,他心里明白阿凌姐姐夸自己很可能只是在安抚自己,长离公子如果夸自己的话多半才是因为自己真的做得足够好。

君无欢淡然一笑道:“不必担心,顺其自然便是。”

长生眨了眨眼睛,看看眼前的两人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仿佛身份的巨大变化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从今以后他便是楚昭了,但是他也依然还是长生啊。

“阿凌姐姐,以后我还可以见祖、宁王和王妃么?”长生小声问道,宁王夫妇闻言神色也是一变,连忙看向楚凌。楚凌嫣然一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以后就算不能叫宁王和王妃祖父祖母了,他们依然是你的长辈啊?长生若是觉得无聊,也可以找宁王府的小公子入宫作伴或者一起玩耍。”

长生欢喜地应了一声,不过他跟宁王府的其他弟妹们关系都很一般,倒也没有特别想要一起玩耍的就是了。

宁王和宁王妃也感激地望向楚凌,眼中满是激动。

过继皇嗣的大典十分繁琐,从吉时开始一路下来竟足足花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又因为永嘉帝身体虚弱,许多仪式都是由身为监国公主的楚凌代为进行的。这一天皇宫中奉先殿旁边的高台上,群臣看着一袭红衣烈烈的神佑公主牵着有些清瘦却已经颇具皇家气度的少年一步步走上顶峰。

高台下,群臣齐声跪拜。许多老臣更是不由得老泪纵横。

陛下终于有了承嗣的血脉,天启的江山后继有人,怎么能不让人激动欢喜。至于这激动中到底有几分欢喜几分担忧,就不是外人能够知道得了。

君无欢站在永嘉帝身边,同样看着这一幕唇边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看得自然不是长生,而是楚凌。恍惚间还记得,数年前的阿凌还是一个小小的仿佛还没长大的少女,如今却已经出落成了眼前这气势逼人风华绝代的监国公主。一袭金凤红衣的少女,宛若一朵华贵雍容的牡丹俯视着天下苍生。而这朵华贵的牡丹,却为他所独有。

“看着卿儿这般模样,朕方才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靠着椅子的永嘉帝微微抬头对君无欢道。

君无欢淡笑道:“陛下的选择自然不会错。”

永嘉帝摇摇头道:“朕并非顽固不化的人,只是总觉得,这天下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将它压在卿儿的肩头上,朕于心何忍?”就连他自己,不也担不动这担子,最后只得自暴自弃么?只有真正尝试过,才知道这到底有多重,有多难。更何况,卿儿无法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又何必费这个心思?

君无欢抬眼道:“有的人…天生、便要承担许多别人无法负担的责任的。”

永嘉帝盯着高台上的女儿,良久方才道:“你说得是,如果她选择了这条路,朕这个做父亲的就算不能给她什么帮助,也不该成为阻挡她前行的绊脚石。千百年后,后人想必也会为她的功绩而惊叹。”

君无欢道:“当世不管后世事,后世如何评说,与我们何干?”

永嘉帝不再言语,因为楚凌已经牵着长生的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不过听了君无欢的话,永嘉帝微锁的眉头却展开了许多。他现在明白,君无欢确实是最适合卿儿的人,因为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世人总是为名声所累,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但是这两人却丝毫不以为然,只求现世不问将来。

“父皇。”过继的仪式完成,在群臣的朝贺声中楚凌牵着长生走到了永嘉帝跟前。低头对身边的少年道:“长生。”

长生恭恭敬敬地对着永嘉帝三跪九叩,脆声道:“儿臣楚昭,叩见父皇。”

永嘉帝一怔,他半生与子嗣无缘。原本对长生的接受也只是为了皇嗣罢了,倒并不觉得有多喜欢这个孩子。只是想着选择一个对卿儿更有利的宗室孩子过继皇嗣罢了。否则也不会非要一个辈分有冲突的,宗室子嗣虽然不多,但非要选的话也不是选不出来一个辈分正好相符的。不过这会儿听到这孩子轻声唤了一声父皇,心中还是不由得软了一些。应了一声道:“好孩子,起来吧。”将长生拉到跟前,取过身边官员送上来的一块代表皇子身份的玉佩亲手为他挂上道:“好孩子,以后好好听你皇姐的话。”

长生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父皇。”

见永嘉帝为长生戴好了玉佩,旁边的礼官立刻宣布道,“大礼成,群臣恭贺陛下与皇子殿下!”

“恭贺陛下!”

“恭贺殿下!”

殿下贺声震天,礼乐齐鸣。在一片欢腾之中,长生有些懵懂地望向楚凌,楚凌温和地对他笑了笑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阿凌姐姐。”

“嗯,以后长生可以叫我姐姐了。”

“姐姐!”长生叫道。

过继大殿结束之后照例便是盛大的宫宴,因为永嘉帝白天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自然也没有精神参加这样的宴会只是略坐了一会儿便起驾回宫休息了。整个宫宴便只能有楚凌带着长生应付,好在还有君无欢坐镇加上这些人刚刚被神佑公主吓得不清倒也没有什么人敢造次。

宴会上,不少人打量的目光都落到了君无欢的身上。

这位神佑公主驸马当年说死就死,如今说活过来就活过来,竟然半点也没有打算给朝臣们一个解释也是足够嚣张了。不过敢于上前质问的人却不多,大家都是消息灵通之辈,神佑公主驸马的另一个身份乃是沧云城主晏凤霄的消息也早就已经在权贵们中间流传了。至于这消息到底是谁流传出来的,谁知道呢?

但是只看这一次长离公子在战场上策马纵横的英姿,这沧云城主的十分只怕也不是作假的。

阴谋党们自然不吝于用最复杂的心思去猜测楚凌和君无欢的图谋,但是真正敢于上前质问的人却着实不多。于是,楚凌总算是得到了一个相对来说还算清静自在的宴会。但即便是如此,楚凌也半点高兴不起来,因为过了今晚君无欢便又要离开了。虽然说得是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但是真的到了要离别的时候,心中的不舍却也是理智无法控制的。

于是,群臣们都觉得神佑公主今天有些闷闷不乐。

难不成…公主表面上赞同过继皇嗣,其实心中还是不喜的?有人心怀叵测地猜测着。

宴会渐渐到了尾声,楚凌让人将长生送回了宫中,便也跟着君无欢一起起身离席了。永嘉帝并没有将长生过继在任何一位嫔妃的名下,而是直接挂在了已故的继后也就是楚卿衣的生母小段皇后名下。如此一来,名义上楚凌和长生便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弟了。而且,记在皇后名下自然也比记在妃子名下要好得多,即便是皇后沦落在上京的结局有些不好说,但永嘉帝毕竟没有否认她的身份。

两人离开宫宴的大殿,携手漫步在皇宫中。一股冷风拂来,刚刚从大殿中出来的楚凌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君无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了寒风。楚凌抬眼看向满是星辰的夜空道:“天要冷了。”

君无欢点点头,道:“知道冷,早晚就多添一件衣裳。”

楚凌笑道:“北方更冷。”

君无欢笑道:“我自然也会注意,怎么忍心让阿凌担心呢?”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让我担心的时候少么?”

君无欢愣了愣,复又莞尔一笑道:“是,为夫让公主担心了,还请公主恕罪。”

楚凌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片刻后又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难掩担忧地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去北方,北地苦寒,你自己当心一些。”即便是不算通晓医理,楚凌也知道北方的寒冷地气候对君无欢的病情并无好处。

君无欢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放心吧,我快去快回。等我回来,便将拓跋梁的人头送给阿凌做贺礼。”

“沧云城主好大的口气。”且不说貊族人能不能让他将拓跋梁的人头给割下来送人,“为何要送我贺礼?”

君无欢笑道:“自然是贺阿凌成为监国公主啊,如此大事自然要准备一份与众不同的贺礼才能配得上阿凌的身份。”楚凌不由嫣然一笑,挑眉道:“那我就等着沧云城主的礼物了?”

君无欢道:“怎敢让阿凌失望?”

幽静的夜色下,两人漫步而行。双手却是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仿佛天生便该在一处一般。

身后不远处捧着披风跟上来的侍从被白鹭伸手拦了下来。

“白鹭姑娘,这公主和驸马……”

白鹭想了想道:“无妨。”公主和公子都是内力精湛之辈,比起披风想必更不希望有人打扰他们吧?这两位难得相聚眼看着又要离别了,便是她们这些身边的人也为两位主子担忧着。夫妻什么的,总不好老是分离的,这样他们的小小姐和小公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出生啊。

内侍看了看白鹭,虽然不太明白白鹭的想法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白鹭姑娘才是公主的心腹,想必更明白公主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君无欢却已经离开了京城带着人快马加鞭北上而去了。楚凌亲自将君无欢送出了城看着他离开,回来的时候天色才刚刚微亮。

“公主。”白鹭跟在楚凌身后,自然能够感觉到她的惆怅。楚凌笑了笑道:“没事,今天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白鹭想了想道:“今日不必早朝,公主还可以回去休息一会儿。”虽然有了皇嗣,但长生年纪毕竟还小,从现在开始需要做的是由各位大儒教导学习而不是接触朝政。所以对朝堂上的影响并不大,今天并不是早朝的日子自然也不必改动。

楚凌摆摆手道:“还是算了,都醒了再回去我也睡不着。四处走走吧。”

白鹭笑道:“也好,眼看着该用早膳了,公主不如咱们在外面吃?”楚凌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因为要早起给君无欢送行,楚凌自然不可能穿那些华丽沉重的衣服,只是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衫,外面还披着一件短披风,走在街上除了那张脸倒也不显突兀。

想了想,楚凌点头道:“也好。”

平京的早市来得早,即便是天色才刚刚微亮街上就已经有人走动了。街道两边的许多铺子和摊子也已经打开了,两人一路走过去在街角一个不少的早点摊子前坐了下来。这摊子上卖的都是平京最普通的吃食,看着倒是没有什么新奇之处。楚凌和白鹭也跟着各自要了一份便坐下来品尝起来。这摊子上人这么多,自然是有些原因地。虽然东西看着不起眼,味道倒是十分不差。

这段时间平京的百姓过的可称得上是波澜起伏。先是南康郡王的事情腥风血雨地弄了一整夜,之后又是陛下宣布要神佑公主监国之事。再然后就是貊族来袭,那守城的一战。听说到现在城外那地上的血迹都还没有完全清洗赶紧了。在然后就是昨天立下皇嗣的事情,这件事看似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但是立下皇嗣之后陛下诏令大赦天下免了百姓一年的赋税就跟寻常百姓很有关系了。

如此说来,这段时间倒是又惊又喜,惊喜交加了。

“听说那日城楼上吓倒下去好几个大人,现在还没换过来呢。”吃早饭的时候本就是最适合八卦的时间,更不用说这会儿时间尚早外面人也不多。官府的差役衙门的大人们更是还没出来呢,可不正是八卦的好时机?而最近京城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人们深感憋在心里着实是憋屈,自然要找人好好念叨念叨的。

坐在楚凌身后一桌的人窃窃私语,“那算什么?公主殿下这一下子下去可是好几万人的性命啊。那些酸书生还不被吓得尿裤子?先前还上蹿下跳的,昨儿还不是连屁都不敢放?”

另一人有些奇怪,“老兄仿佛很钦佩神佑公主?”

“可不是?”先前说话的汉子道:“神佑公主能干掉那么多貊族人,兄弟就佩服她。要不是家中还有老小,只有我一个能干活的,咱就去投了神佑军去了!”

沉默了片刻,倒是有人忍不住道:“这话倒也不错,听说那貊族统共也没有多少人,咱们天启人多势众,怎么就能打不过他们呢?你们想想,神佑公主这次干掉几万,下次干掉几万,再干掉几万,那貊族人还能有多少?”

这话虽然有些天真,毕竟貊族人也不是真那么容易干掉的。但却代表了许多人心中的心声。许多寻常百姓其实并不明白,他们比貊族人多势众,比貊族有钱,怎么就能干不过人家呢?

一个人声音有些低,迟疑着道:“这么说…神佑公主,做那个什么、监国公主…也不错?”

“什么监国…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小民百姓说什么不是?快吃!吃完了干活去!”那一桌的几个人果然吃的很快,楚凌两人才吃到一半他们已经结账走人了。其他几桌的人也在聊着天,不过却并不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比起神佑公主大多数人更感兴趣的还是那日出现在战场上的沧云城主。虽然绝大多数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两人听在耳里觉得那些人都快要把君无欢描绘成天神降世了。

楚凌心中暗暗腹诽:这可真不公平,到君无欢这里就极近赞美之能事。到了她这里就得到一句也不错?

白鹭抬眼看了看楚凌,压低了声音笑道:“公主,看来还是有不少人向着您和公子呢。”

楚凌不以为意,笑了笑道:“听听罢了,不过那些糟心的家伙差不多被吓破了胆子,段时间里应该也蹦跶不起来了。”白鹭点头道:“公主说的是。”

用了早饭,两人站起身来付过了钱便往外面走去,楚凌已经有了方向,“白鹭,你先回去。”

白鹭一怔,“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楚凌道:“去天牢找人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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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打赌?(二更)

天牢里自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不过因为少了一部分倒是显得不那么拥挤了。楚凌一路走到了最后的一个大牢房里,一面依然还关着不少人,除了崔家家主意外的那几个世家家主依然被关在这里面,冥狱的头领也在里面,甚至连南康郡王都还在里面。而先前被楚凌拎起享受单间的拓跋景自然也早就已经被扔回来了。大家一起作伴,倒是也热闹。

看着漫步而来穿着一身朴素衣衫的神佑公主,才刚刚醒来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众人立刻都精神了起来。

“公主!公主!”南康郡王最先忍不住哀嚎,“公主,放我出去!求你放我出去!”

楚凌有些困惑地侧首,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你们虐待他了?”

天牢的官员连忙否认,“公主明鉴,没有陛下和公主的旨意,臣等绝不敢随意动刑。”其实动刑也没什么,天启的牢狱之中并没有不得用刑的规定。但是他们也是真的没有动这位啊,毕竟谁也不知道陛下和公主是个什么意思,在处置他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这位多少也还算是个王孙贵胄。

楚凌点点头,“南康王叔这么着急?”

南康郡王眼巴巴地望着她,一个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人,只有真正落到了成为阶下囚的地步,才会知道到底有多痛苦。楚凌笑道:“南康王叔,谋逆可是要杀头的,你不怕么?”南康郡王忍不住抖了抖,这些日子他已经见识到这么公主的手段了,“我错了!求公主恕罪…求公主饶了我吧。”

楚凌笑了笑,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向了其他人,“各位,好几日不见可还安好?”

一个脾气硬气的人冷笑一声道:“公主现在这是来扬武扬威的呢?如此小人作态,未免难看。”

楚凌耸耸肩,对他的话表示赞同,“是挺难看的,但是本宫忍不住怎么办?”几个家主都忍不住对她翻了个白眼,眼底露出几分不屑之色。显然是觉得楚凌果然是在北地长大的,小人得志毫无涵养。

楚凌对这些已经落到了如此地步还要维持所谓的世家风范的人只觉得好笑,挑了挑眉道:“严家主,你可知道…崔家主现在怎么样了?”

闻言,众人神色都是一变。即便是他们被关在天牢里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的。既然貊族人都败了,那崔家家主的情况只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果然,只听楚凌笑道:“他们跟着田亦轩跑了,可惜…田亦轩却将他们扔给了貊族人自己跑了。本宫让人在貊族军中找到他们的时候…田亦轩果然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啧啧…本宫找到崔家主的时候,他被人掉断了双手,毒哑了嗓子。最可恶的是…田亦轩居然跟貊族人说是本宫虐待崔家主,把他弄成那个样子的。天地良心,本宫可没有虐待过各位。”

听到崔家主落得如此下场,几个家主脸色也有些惨白。

楚凌继续道:“各位,田亦轩如此不厚道,不仅抹黑本宫还背叛了对他信任有加的崔家家主。各位难道不觉得愤慨么?”

“公主想说什么?”一个家主冷声问道,盯着楚凌的眼底满是怀疑。

楚凌嫣然一笑道:“不如各位告诉本宫一点田家的辛秘,本宫好替崔家家主报仇啊?”

“公主说笑了,田家远离天启几十年,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辛秘?”

楚凌道:“不知道,你们会这么爽快的帮他甚至是信任他么?各位…不知道在你们心中,是田家的辛秘重要,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啊?另外,各位虽然不知道田家的辛秘,但是田亦轩好像知道各位不少辛秘啊。诸位要不要猜一猜,他是怎么从平京跑出去的?”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子,众人只觉得背脊生寒。

等到楚凌心满意足地从几位家主转向了另一边的拓跋景的时候,拓跋景正定定地盯着她仿佛是要把她给瞪出一个窟窿来似的。楚凌挑眉道:“拓跋公子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

“卑鄙!”拓跋景咬牙道。

这个神佑公主用的招数其实并不新奇诡谲,但是却很有效。这个天牢里关着的人都知道了对方的秘密和弱点,要么齐心协力一起逃出去,要么就只能灭了所有人的口自己逃出去。而且就算他们逃出去了,也难保不会内部分裂自相残杀。更不用说神佑公主从众人口中套出来的那些话了,就算出去了他们也难逃一死。没看见那几个家主说完话之后就直接摊到在地上了么。

楚凌笑道:“拓跋公子,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之前说的话依然有效,拓跋公子要不要考虑一下?”

拓跋景冷笑一声,显然是坚决不肯相信楚凌。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何必这么倔强呢?拓跋公子难道不想回上京,送拓跋梁最后一程?”

“你休要危言耸听!”拓跋景厉声道。

楚凌耸耸肩道:“送你一个免费的消息,沧云城主已经去了上京,你猜他是去做什么的?”

拓跋景脸色变了又变,突然站起身来就想要去扯门上的锁链。铁质的牢笼上的锁链被他拽的哗哗作响。楚凌轻笑一声,随手抽过放在一边的鞭子就朝着门口卷去。拓跋景身手虽然不弱,但却还远不是楚凌的对手。拽着锁链的收被鞭梢缠住,楚凌轻轻往旁边一拉拓跋景整个人都撞上了牢笼。

哐的一声,拓跋景有些佝偻地趴在铁栏栅上半晌缓不过来。

楚凌微微偏头,打量着他道:“拓跋公子,认识了这些日子我以为你应该明白了本宫的脾气。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就会让你更加的不愉快。”

拓跋景冷笑一声道:“你休想我会背叛貊族,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天启人么?”

楚凌请啧了一声,叹道:“你这孩子…明显就是缺乏毒打啊。”

拓跋景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他这样从小被当成细作来训练的人,怎么会缺少酷刑折磨?就算是这些日子,他也没有少受罪。这个神佑公主,真以为所有人都跟那些天启的废物一样是个软骨头么?

楚凌抬手打了个响指道:“虽然我觉得拓跋梁的命可能没那么长了,不过还是可以跟你打个赌的。”

拓跋景盯着她不说话,楚凌笑眯眯地道:“就赌…你猜拓跋梁会不会把阿忽鲁一家满门抄斩?”

“这不可能!”拓跋景冷声道。

楚凌道:“那你就是选不会了?少年,你以为枉杀忠良这种事情只有天启人会做么?不,任性都是共通的。而且,我赌…拓跋梁明知道阿忽鲁是冤枉的,还是会杀了阿忽鲁全家平息众怒。”拓跋景死死地盯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咬牙道:“你是妖怪!”

楚凌轻叹了口气,眼底却不由多了几分淡淡地悲哀。

“阿忽鲁大人的气节我很尊敬,但…他是我的敌人。”好一会儿,方才听到楚凌幽幽道,“当年,貊族人不就是这么对付君家的么?”

拓跋景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厉声道:“你是妖怪!你是恶鬼!”不要说拓跋景,就是牢房里其他人看向楚凌的眼神也没有好到哪儿去。陷害别人满门抄斩的事情,他们未必没有做过,甚至还亲自动过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会这样从容自若无悲无喜的说出来。仿佛是在聊今天的天气以及吃饭喝水一样的平静。

这不是恶鬼是什么

楚凌轻声道:“这世道…可不就是将人逼成鬼么?拓跋公子,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说罢,楚凌转身漫步走出了牢房。

牢房门外,萧艨和黎澹一左一右守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看到他们,楚凌不由一笑道:“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

黎澹垂眸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萧艨道:“有些事情过来,听说公主一大早就来了,末将才过来看看。”

楚凌挥挥手往外面走去,道:“我也没什么事儿,那就走吧。”

两人跟在楚凌身后往天牢外面走去,黎澹突然开口道:“公主明明不高兴,为什么还要那样说?”

楚凌微微挑眉,转过身来看向黎澹。

黎澹沉吟了一下,方才继续道:“算计阿忽鲁的事情,公主…并没有那么高兴看到他被满门抄家吧?”

楚凌轻笑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往外走去,一边道:“这跟我高不高兴没有关系,不管我高不高兴结果都不会变,而这个局也确实是我布下的。”所以,拓跋景说她是个恶鬼也确实没有错。不择手段的对付敌人,甚至不惜牵连无辜,不是恶鬼是什么?

黎澹皱了皱眉道:“貊族人是天启死敌,死不足惜。”

楚凌轻叹道:“是啊,死不足惜。貊族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黎澹侧首看向萧艨,眼底有意思迷茫。萧艨耸耸肩表示,黎公子都不明白的事情,他当然就更不会明白了。

楚凌其实并没有想要表达什么,只是单纯的一时有感而发罢了。身上心中的阴郁,被外面刚刚升起的朝阳照一照,即便是并不算暖和却也消散了不少。更何况,她事情多得很,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阿忽鲁是敌人,落到她手里早就注定了必死无疑。除了感叹一声英雄气节也没什么可惋惜的。至于拓跋梁会不会将阿忽鲁家满门抄斩,也不是真的由楚凌控制的。拓跋梁不干,她远在千里之外也不能硬是押着她的手干吧。

跟在楚凌身后出来的黎澹问道:“公主,那些世家还有南康郡王公主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一直拖着不处理,之前事情多还好说,现在忙忘了只怕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过来了。

楚凌淡然道:“南康郡王图谋篡位,谋害陛下,罪无可赦。至于那些权贵世家…怎么?本宫给大理寺和刑部的罪证还不够?”没错,从田亦轩嘴里掏出来的辛秘,神佑公主一转手就给了大理寺和刑部。

黎澹道:“论理是够了,不过大理寺和刑部那边只怕是……”这些世家大族传承数百年,正想要仔细扒自然多得是恶心人的事情。而且能让田家作为把柄和秘密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但是树大根深这句话也不是说假的,即便是现在,想要替这些人说话的人也不在少数。

楚凌笑道:“罪证都找到了,不办岂不是让人觉得本宫徇私?谁愿意将这些罪名给顶了,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这些可都是抄家灭祖的大罪,谁敢顶?

“属下明白了。”黎澹立刻恭敬地道。

楚凌点点头,“走吧。”

却说君无欢离开平京,只带上了云煦等几人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北方赶去。不过两三天便渡过了灵苍江,找到了正驻扎在润州东北部的靖北军。如今驻扎在这里的是狄钧和云翼,这两人年纪都不大,狄钧当初因为有楚凌吩咐的任务,很是压力的领着一路兵马一路杀了过来。很快才发现攻城容易守住难。貊族兵马不多,因此精锐都驻守在大城中,许多不起眼的小城很容易攻占,但一旦貊族援兵来了,却又很难守得住。于是这些日子,狄钧就在于貊族人的拉锯战中苦苦挣扎倒是成长了许多。

云翼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少年了,狄钧不擅长谋略,云翼在这方面虽然不如自己的两位兄长倒也勉强能够当半个军师用。骤然看到跟君无欢一起出现的云煦,倒是有些回不过神。

君无欢急着赶路,若不是云煦不放心想见见云翼以及云煦根本撑不住这样毫无停息的赶路,君无欢压根就不会来这里。不过如今既然来了,倒也不介意随手指点狄钧几句,也跟云家兄弟俩留下说话的时间和地方。

云翼听说云煦要跟君无欢去上京,立刻也要跟着去。却被云煦给压了回去,云翼有些不甘云煦沉声道:“三弟,别闹。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和任务。”

云翼低头,他自然记得自己如今是狄钧的副手,军中也离不开人。但是不让他跟着去上京,他又心有不甘。看他这副模样,云煦有些好笑地撸了一把他的头发笑道:“你以为我去干什么?杀了百里轻鸿?”

“难道不是?”云翼问道。

云煦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还是没长大。”

“二哥!”云翼怒瞪着他。

云煦道:“你别不服气,神佑公主跟你差不多年纪吧?你看看人家现在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云翼翻了个白眼,“别跟我提她,她是个小怪物,我是人好么?”从他认识楚凌的时候,她就是个小怪物了!

“别胡说。”云煦无奈地道。

云翼正要回嘴,一个士兵突然匆匆而来道:“云公子,外面有人求见。”

云翼不解,“今天这么多人找我?”军中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平时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外人来。今天倒是一个接一个了。没好气地看了云煦一眼,云翼道:“谁啊,我出去看看!”禀告的士兵道:“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说是要找公子的。”

云翼和云煦对视了一眼,男人也就罢了,怎么还有孩子?

云煦忍不住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该不会是……

云翼顿时黑了脸,咬牙道:“我去看看!”

云煦思索了一下,道:“等等,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带他们进来,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万一真的是自家弟弟的什么风流债,在外面闹起来不好看啊。云煦煞费苦心地想着,可惜云翼一点儿也不买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吩咐那人,“带进来!本公子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士兵瞄了一眼云翼,再看了看云煦,眼神更加诡异。

他们家云公子太年轻了,比起云公子,这位公子才更像是…摇摇头,士兵脚下生风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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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完毕~(。-w-)zzz

516、仇恨?

很快,人便被带到了云翼的帐篷里。看到跟前的两个人,云翼和云煦都不由得楞了一下,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是不认识也没有见过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不过…当云煦的目光落到那少年脸上的时候突然愣了愣,然后一张俊容骤然沉了下来。

云翼倒是没有他兄长机敏,只是见自家二哥面色有些不解连忙问道:“二哥,怎么了?这两个人有什么问题?”

云煦脸色有些阴沉地盯着那男子,冷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那人见云煦如此,自然也明白了他必定是猜到了这孩子的身份。连忙道:“看来二公子已经猜到小公子的身份了?”

“闭嘴!”

云翼愣住,二公子?小公子?有些怔怔地望着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憔悴无措的少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云煦看了那少年一眼冷声道:“立刻带他离开。”那男子微微皱眉,小心地看了一眼百里渊道:“小公子姓百里。”

云煦冷笑一声道:“我们姓云,你要找姓百里的就自己去找。”姓百里的,除了百里轻鸿都死光了!

“这孩子……”云翼终于反应过来,却听云煦冷声道:“你也闭嘴!”

云翼咬着牙没强忍着没有说话,却还是忍不住扭头去看百里渊。确实,百里渊虽然有一半的貊族血统,却长得很像天启人,或者说长得很像百里轻鸿。只是看起来有些消瘦和切磋,云翼虽然没见过他百里轻鸿少年时的模样,却也知道百里家的麒麟儿必然不会是这样的性情的。

那男子忍下了怒气,道:“公子命我带小公子前往天启寻二公子,但是我们走到润州的时候正好听说云公子跟沧云城主一起来了北方,所以才转道过来的。”至于是听谁说的,男子并没有说云煦也没有问。

云煦淡淡道:“云翼,带这孩子出去。”

云翼皱眉,忍不住道:“二哥,我……”

云煦道:“先带他出去,我有事情要跟这位…谈。”

云翼叹了口气,只得走过去朝着百里渊招了招手。百里渊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又看了看云煦,沉默地跟着云翼走了出去。

云翼带着百里渊绕到了帐篷后面僻静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少年神色也有些复杂。他是恨百里轻鸿的,连带着自然也不会喜欢百里轻鸿和那个貊族女人生的孩子。但是看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仿佛有些内向的少年,云翼有些头疼。

百里渊也在打量着云翼,这一路上带着他来的人已经跟他说过很多了。其实不说他也是知道的。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叔叔,但是他显然并不喜欢自己。父亲为自己保留了百里这个姓氏,但是…以百里为姓的家族其实早就已经抛弃了这个姓氏,自然也就已经将他们这两个依然姓百里的人排除在外了。但是,这却不能怪他们。因为无论是谁来看,这显然都是父亲的错。然而作为儿子的百里渊却是最没有资格说自己的父亲的人。

“你…几岁了?”云翼忍不住问道,这孩子看起来应该有十三四岁了,但是怎么一点儿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模样?

百里渊看了看云翼低声道:“十四…马上就十五了。”

云翼皱眉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瘦弱?你爹没给你吃饱饭么?”

百里渊有些窘迫,他虽然从小就不受重视,倒也不至于没吃饱饭的程度。不过他的身体确实不如弟弟妹妹好,早年还算好一些,等到能开始习武了父亲才发现他根本不适合习武,虽然也练了一些但是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高手却太勉强了。如今弟弟妹妹都渐渐长起来了,他倒是显得越发有些单薄了。

云翼也觉得欺负一个孩子没什么意思,但是面对这个本该是他血缘至亲的少年他却着实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得挥了挥手蹲在一边发呆不再理会理会云翼,如此一来百里渊倒是更加尴尬了。不过他到底是在明王府和昭国公主府那样的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尴尬倒也没觉得什么。见云翼不想理会自己便也默默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云煦和那送百里渊来的男子走了过来。云翼从地上一跃而起,“二哥!”

云煦对他摇摇头,看向百里渊的神色却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方才轻叹了口气道:“跟我去见沧云城主吧。”

百里渊有些紧张,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自然知道沧云城主是什么人。沧云城主不仅仅是名震天下的绝顶高手,貊族最大的敌人之一。这两天俞叔还告诉他,沧云城主也是神佑公主驸马,当初的天下第一首富长离公子。百里渊是见过长离公子,在他的印象中那个病弱的公子是个很可怕的人。却不知道那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成为让貊族铁骑都无法奈何的沧云城主的?

那男子神色温和地看向百里渊安慰道:“小公子,不用怕。”

百里渊沉默了点了点头,“我不怕。”在貊族,他这个年纪已经不是孩子了。如今出门在外,他更没有资格畏惧什么。

云煦神色稍霁点了下头转身带着人去找君无欢了。

他是不知道,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那对夫妻是怎么将一个好好的孩子养成这样的,但是这孩子的脾气性格当年的百里家是看不上的。并非说世家子弟就得眼高于顶傲气凌人,而是这孩子待人接物总是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总归不像是好的家庭能养出来的。早些年听说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夫妻情深如胶似漆,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了。

另一边的大帐里,君无欢坐在主位上微微凝眉打量着跟前的少年挑眉道:“百里轻鸿的儿子?百里渊?”

百里渊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拱手道:“百里渊,见过长离公子。”礼仪倒也还算周到。

君无欢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百里渊,直看得百里渊额边隐隐冒出了汗珠,就连站立都有些不稳了方才淡淡地撇开了目光。问道:“百里轻鸿是怎么想出来,将这孩子交到我手里的?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怕。”

跟着百里渊的男子也松了口气,还是如实道:“公子吩咐,将小公子送到二公子手中。”谁有知道云煦会跟着君无欢跑到北地来?但是这个时候带着小公子回上京肯定是不行的。公子既然这么吩咐了,肯定也做好了小公子落到神佑公主手里的准备。所以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按照公子的吩咐行事。

君无欢笑了笑,道:“送过来了,还打算要回去么?”

“在下不知。”男子道。

“不知?”君无欢道。

男子道:“在下确实不知。”

君无欢点点头道:“也罢,云煦,你怎么看?”

云煦蹙眉道:“我们立刻就要北上,云翼在军中也不方便照看孩子。只怕还要麻烦公主。”

没有说将这孩子送到沧云城去,看来云煦虽然深恨百里轻鸿但是对这个侄子却也还是有几分心慈手软的。倒不是说去了沧云城就会被苛待,但是比起平京沧云城也确实不是个适合百里渊成长的地方。不过……“如果他的身份暴露……”如果百里渊的身份在平静暴露,日子只怕还不如在沧云城。即便是阿凌也未必就能护得了他安宁。

云煦道:“那就换一个身份,而且他应当也不必出现在平京城中。只请公主照拂一二便可,等我回去了再设法安顿他便是。”至于将来怎么样,那就再说。百里轻鸿能将这孩子送出来说明上京对他来说已经不再安全了。总不能再将他送回去送死吧?

君无欢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点了点头道:“云翼?”

云翼沉默地点了点头道:“我会派人送他回去见公主的。”无论如何,云翼现在也做不到真的将这个孩子当成亲侄子来看待,更不用说照顾了。但是他也不想伤害这个孩子,所以送到平京由神佑公主照顾是最好的选择了。

君无欢道:“那便如此吧,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上京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想必会很有趣的,云煦,你觉得呢?”

云煦垂眸道:“看来确实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上京皇城里的局势越发诡异莫测起来,仿佛北晋朝堂上积压了多年的暗流汹涌终于在一夕之间爆发了一般。各方势力都开始加入了其中,有效忠于拓跋梁的,有反对拓跋梁的,还有和稀泥和趁机搅混水的,还有隔岸观火的。

当以拓跋罗和焉陀家为首的庞大势力向拓跋梁发难的时候,拓跋梁才恍然发现自己对朝堂的掌控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强大。更不用说因为这次对天启用兵地失利,更是让拓跋梁的名声和威望一泻千里。四万貊族精兵阵亡,这件事必然是需要有人来负责的。但这个负责人的人却不可能是田亦轩,因为无论是田亦轩还是田家都付不起这个责任。必须有身份更显赫的人来承担这个责任。而毫无疑问,这个人不能是拓跋梁自己,那就只能是阿忽鲁了。

拓跋梁将自己关在了御书房里,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挫败。

无论是登基之前,还是登基之后他都从未品尝过这样挫败的滋味。而这一切,却都是那个当年他并未看在眼里,如今却在千里之外的天启公主赋予他的。拓跋梁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复,如果可以他想要立刻挥兵南下,踏平整个平京。让那个神佑公主品尝一下当年那些天启皇室的女眷所承受过的痛苦。

但是,他却知道这些都只能是妄想。

在刚刚损失了几万兵马的情况下,无论是哪一方的人都不会同意他这个时候再次出兵天启的。比起近在眼前的靖北军和沧云军,一江之隔的天启根本就不是他们眼下的首要目标。而他这个皇帝,却在没有告知过任何朝臣的情况下悄然出兵一个根本不是他们预定目标的地方,导致白白葬送了几万兵马。这在所有的貊族人眼中,都是他这个皇帝极大的失误。若不是因此,拓跋罗那些人这几天也不敢如此嚣张。

“启禀陛下……”

“砰!”门口的内侍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里面响起,然后是拓跋梁的怒吼,“滚!”

内侍为难地停顿了一下,却还是道:“陛下,中书令求见。”

御书房里,许久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听到拓跋梁的声音再次传来,“滚!”

即便是拓跋梁身边得用的内侍,也绝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皇帝的威严。内侍这次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声应是匆匆去回复求见拓跋梁的朝臣了。

御书房里拓跋梁伏在案上喘着粗气,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必然需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而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阿忽鲁的情况下,这个时候再见此想要保阿忽鲁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是拓跋梁同样也知道,如果他就这么放弃了阿忽鲁,将会让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们寒心。

但是,他别无选择。

如果他依然一意孤行的话,那四万将士的性命不能给出众臣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么…那些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绝不会对他客气。北晋毕竟还不是一个皇帝能够唯我独尊的国家,那些皇室宗亲,那些权贵们,随时有可能向他发难。

深吸了一口气,拓跋梁已经坐直了身体,脸上也多了一丝决然。

“启禀…陛下。”门外的内侍有些战战兢兢地道,拓跋梁却已经平息了方才的怒气,沉声道:“何事?”

“瑶妃娘娘来了。”

拓跋梁眼神微软,道:“让她进来。”

祝摇红端着药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拓跋梁道:“听太医说陛下还没用服药?”

拓跋梁定定地望着祝摇红,祝摇红一怔有些不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拓跋梁望着祝摇红,良久方才道:“你恨过朕么?”

祝摇红愣住,慢慢垂下了眼眸走到桌边将手中的药碗放下,道:“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

拓跋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这么说,就是恨了?现在看到朕这般处境,你心里很高兴吧?”

祝摇红脸色一沉,冷笑一声甩开了拓跋梁的手道:“陛下受了气也不必往我身上撒,既然看我不顺眼杀了便是,何必在这里故意刁难?”拓跋梁也没有想到祝摇红会突然发脾气,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祝摇红却不管他的脸色,冷笑道:“看来陛下也用不着我关心了,毕竟…说不定我还会在陛下的药碗里下毒呢。”说罢,端起桌上的药碗就要往自己嘴边送。

拓跋梁连忙挡住她,“你这是做什么?”这虽然是清毒的药,但是没病没痛的喝了也没有什么好处。见祝摇红依然沉着脸,拓跋梁叹了口气道:“是朕不对,朕这不是心情不好么。”取过祝摇红手中的药碗放到了一边,祝摇红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我不知道还恨不恨陛下,不过…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说恨不恨的,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拓跋梁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边。这会儿他也没有心思关心别的事情了,眼下的局面才是最重要的。

“来人。”

“陛下?”

“宣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和皇室宗亲勋贵,进宫议事!”

“是,陛下!”

御书房外不远处,祝摇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御书房,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恨不恨?

区区一个恨字怎么能形容她的心情呢?不过,她恨的不只是拓跋梁一个人,而是所有的貊族人。所以,当年她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公子麾下,也并不介意这些年一直留在拓跋梁身边。即便是每一天,她都恨不得一把捏死他。但是…只要能将这些貊族人全部都赶出去,洗清天启人身上的耻辱,让她的父母家人瞑目,做什么她都不介意的。

这世上,还有很多跟她一样的人。他们或许隐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做着外人看来最平凡卑贱不过的事情,但是他们心中所想都是一样的。

所以,貊族怎么能不亡?

拓跋梁,怎么能不死呢?

“娘娘?”身边的侍女不解地道。

祝摇红回头,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走吧。”

“是,娘娘。”

517、太贪心!

君无欢也没有想到,刚到京城便能收到这么大一个惊喜。拓跋梁终于抵挡不住朝堂上下的施压,下令将阿忽鲁满门收监侯斩了。原本,拓跋梁并不想用阿忽鲁叛国这个罪名,而是战前失利,导致大军全军覆没。毕竟前者看起来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倒更像是替人背黑锅的。但却不知道谁直接给捅了出去,一下子不仅是整个京城的貊族人,就连上京附近各地的百姓和驻军都大为不满。而且这个影响还在渐渐往外扩张,也就是说,阿忽鲁家的人死定了。

“公子。”明镜坐在君无欢下首,恭敬地禀告这些日子以来京城发生的事情,有些羞愧地道:“劳烦公子亲自走一趟,明镜无能。”君无欢摆手道:“我是有别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虽然君无欢这么说,明镜却也还是知道公子只怕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们。否则如今沧云城也并不轻松,毕竟西秦摄政王总归是个外人,如何能有公子亲自坐镇更让人放心?

“云行月去哪儿了?”君无欢看了一眼房间里,微微皱眉问道。自从他们到了,还没有看到过云行月的踪影。明镜愣了愣道:“云公子送了信过来便离开了,只说近期会留在上京附近有事可以传讯给他。属下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公子找他有事?”

君无欢有些不悦地蹙眉道:“阿凌让他来给你帮忙,他送了封信就走了?”

明镜道:“云公子走的有些急,好像有什么事。公子若有急事,我这便联系他,他留下来传信的方法。”

君无欢道:“罢了,回头我自去寻他。还是先说眼前的事情吧。”

明镜点头道:“如今拓跋梁已经被那些与他敌对的人逼到了极点,否则也不会放弃阿忽鲁家的人。如此下去,若不是被人打压下去从此沦为傀儡或者干脆被赶下皇位,只怕就是要爆发了。”君无欢挑眉道:“你觉得哪种可能更高一些?”

明镜道:“以拓跋梁的脾气,只怕是后者。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实权的皇帝,手中还握着不少兵权。只要有这些在,谁也不能轻易动他。”即便是焉陀家,南宫御月甚至是拓跋罗这些人也没有人敢贸然对拓跋梁出手。还需要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云煦坐在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好一会儿方才问道:“百里轻鸿在做什么?”

明镜愣了愣,他并没有见过云煦不过却也知道云煦是百里轻鸿的亲弟弟。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侧首看向君无欢。君无欢微微点头,示意他不用顾忌。明镜这才道:“虽然前些日子拓跋梁中毒的事情让拓跋梁对百里轻鸿的态度多了几分慎重,不过我们相信拓跋梁其实更相信是有人想要离间他的百里轻鸿的。”

云煦蹙眉道:“拓跋梁如此轻信于人?”

明镜冷笑了一声,“倒也不算轻信。毕竟百里轻鸿是用了十多年的时间,百里家几乎全族和灵犀公主的性命。啊,还有谢老将军……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即便是拓跋梁自己也不会回头了吧?”

明镜这话不仅是在说明事实,同时也是在提醒云煦最好不要对百里轻鸿保佑太多的期望。他们现在或许是跟百里轻鸿同一目的,但却绝不会永远都是同一个立场地。

云煦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抬头看向君无欢道:“我想见百里轻鸿一面。”

君无欢倒是不甚在意,只是道:“这个时候,百里轻鸿未必肯冒险见你。”

云煦冷笑一声道:“他既然将儿子送到了我手里,想必也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君无欢不以为意,“你真的能杀了百里渊?他既然将百里渊送出来了,也未必就有你以为的那么在意他的生死。”在云煦和云翼看来,或许百里轻鸿将百里渊送出来是担心百里渊的安危,有托孤之意。但是在君无欢看来,未尝不是百里轻鸿送给他们的人质,以示结盟的诚意。毕竟…百里轻鸿只怕也未必敢保证,云煦和云翼就真的能保证百里渊的安全,更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拿百里渊来威胁他。

百里轻鸿还敢将人送出来,自然就做好了不被他们要挟的准备。

云煦笑道:“长离公子想岔了,我并没有打算用这个威胁他。我比你更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将百里渊送出来,只怕已经是他对这个儿子仅有的感情了。拿他做威胁能有什么用处?”

明镜有些不解,“这个时候你见百里轻鸿,是想要跟他说什么?”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百里轻鸿走到如今这个局面,无论如何也是回不了头了。

云煦淡笑道:“只是有些恩怨要了结一下,以后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君无欢想了想,道:“可以。”

“公子……”明镜皱眉,想要说什么。君无欢道:“无妨,反正我也还要见百里轻鸿一面,多见一个人想必也是无妨的。谢廷泽的帐,我还没有跟他算。”说到此处,君无欢的声音立刻变得森冷了几分。就连云煦脸色也阴沉了几分。天地君亲师,百里轻鸿犯下弑师的大罪,罪无可赦。

“是,公子。我明白了。”明镜沉声道。

深夜,上京皇城外一处偏僻幽暗的山谷里,百里轻鸿身形翩若惊鸿,在淡淡的月光下悄无声息地掠了进来。站定之后方才看到,山谷中站着的并不是只有他要约见的那一个人,在那人的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脸色不由得一沉,冷声道:“长离公子,我记得只约了你一个人。”

君无欢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以为然地道:“百里公子太过谨慎了,有你我在此,难道还能被人偷窥了不成?”

站在君无欢身边的云煦也抬起头来,看向百里轻鸿笑道:“百里驸马不想见我?”

百里轻鸿一愣,看向云煦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当然不会忘记,几年前云煦给他的那一刀,以及被拓跋明珠打落悬崖的模样。虽然早就知道云煦没事,当时等在那里只怕也是神佑公主的计谋,百里轻鸿的心情也还是有些复杂。

君无欢扫了两人一眼道:“我不是来看两位叙旧的,百里公子,你这段时间的作为,跟咱们原先说好的可不太一样。”百里轻鸿也将目光从云煦身上移开,冷声道:“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给拓跋梁下毒的是你们的人吧?你们想做什么?”

君无欢笑容极淡也极冷,“结果对百里公子并没有什么坏处,拓跋梁认为有人想要离间你们,以后只会更加信任百里公子才是。”

百里轻鸿冷笑道:“长离公子有本事随时给拓跋梁下毒,根本用不着跟我合作,随时都可以杀了拓跋梁。既然如此,还费这些功夫做什么?”君无欢摇摇头道:“一个拓跋梁,不算什么大事。非要他死的话,阿凌当初能杀了先帝难道我杀不了拓跋梁?”

百里轻鸿垂眸,“我自然知道长离公子想要什么,但是…长离公子也不能不给别人留活路吧?若是如此,合作的意义何在?”

君无欢摇头道:“百里公子只怕是误会我了,我们对百里公子…没什么仇怨,除了谢老将军的仇。选择做什么,也是百里公子自己的事情,何来的不给别人留活路?只不过,比起别人百里公子原本就没什么胜算。这一点你自己也清楚的。现在怪到我们头上,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百里轻鸿抬头定定地盯着君无欢,“你果然知道。”

君无欢笑道:“我说了,你没有胜算。”

“你说了不算。”

君无欢道:“那你应该找南宫御月合作才对,你们俩肯定能聊得来。不对,在上京这么久…你们俩真的完全没有合作么?”

百里轻鸿不答,君无欢微微蹙眉好一会儿方才轻叹了口气道:“差点被你们骗了,百里公子能有这样的底气,自然是有人暗中支持的。说不定,你们俩合作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久吧。我倒是没想到,南宫竟然如此会做戏。”看来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莽撞无脑啊。

“长离公子放着沧云城不管,亲自来上京……”百里轻鸿果断地换了个话题。

君无欢道:“自然是来助各位一臂之力了。”

百里轻鸿不置可否,“看来素和明光也靠不住。”有素和明光在,君无欢敢随意离开沧云城。不要告诉他秦殊领兵打仗的能力可以与漠北狼主相提并论,“我不管长离公子想做什么,只希望你不要插手搅局即可。”

“搅局?比如?”君无欢微微倾身,一派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风范。

百里轻鸿冷声道:“比如临阵倒戈。”

君无欢道:“百里公子想多了,我还等着拓跋梁的人头做礼物,送给阿凌做贺礼呢。”

如此血腥的贺礼,让站在旁边的云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百里轻鸿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道:“如此最好。”

君无欢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百里公子,如果我拿百里渊要挟你,你会不会考虑放弃你现在要做的?”

百里轻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答话。君无欢也不意外,侧首看向云煦,“听明白了么?”

云煦略带嘲讽地一笑,“对这种人何必多此一问?”

君无欢道:“所以,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千里迢迢的来见他?”

云煦看向百里轻鸿,冷声道:“上一次见面,有些事情没来得及说清楚。这次长离公子在此,正好说个明白。”

百里轻鸿看向云煦,显然也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千里迢迢地专程跑到上京来跟自己说。只听云煦冷声道:“百里驸马,劳烦你将百里家嫡长孙的信物教出来。”百里轻鸿微微一愣,神色微变看着云煦并不说话。

云煦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朝一日你若是功成名就了,自然还是百里家的好儿孙么?我和三弟既然已经易姓,你自然可以心安理得继续将百里家这个姓氏传承下去?你将百里渊送给我,也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百里轻鸿沉默不语。

云煦道:“用不着,祖父和父亲临终前说过了。无论你将来是位极人臣还是君临天下,是被人踩入烂泥还是碾作尘埃,都跟天启百里氏毫无关系。所以,请你将百里家嫡长孙的信物交出来。你是北晋驸马,改不改姓轮不到我们管。但是天启百里氏这一支,没有百里轻鸿这个人。

夜色中,百里轻鸿站得笔直,脸色却苍白如纸,就连嘴唇都仿佛完全失去了颜色。

云煦继续道:“至于那个孩子,你放心…我就算再恨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我已经写信给神佑公主了,那孩子会被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永远…也不会有人打扰他的清静。”也就是说,百里轻鸿也永远别想再认回这个孩子了。至于一个十五岁已经可算是大人的少年,怎么让他安稳的待在云煦指定的地方,这就是云煦自己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良久,才听到百里轻鸿低声问道:“我若是不给呢?”

云煦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有选择么?”

百里轻鸿看向君无欢,君无欢负手而立道:“你们的家事,我是不管的。”

云煦问道:“你以为,只有长离公子一个人会搅局么?百里轻鸿,什么都想要,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么?”

百里轻鸿声音有些沙哑,低声道:“当初…难道有人给过我选择的余地么?你恨我…就是因为当年我没有选择去死是么?”

云煦冷声道:“我不该恨你么?”

“不想死,也有错吗?”

云煦冷冷道:“不想死没错,这世上谁都不想死。你不想,我不想,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同样不想。但是你不能因为你不想死,就让别人去死!你更不能让人死不瞑目!”

“……”

518、唯一的盟友

山谷里瞬间有陷入了沉默,如果是楚凌在此的话多半不能理解百里轻鸿和云煦对那所谓百里家嫡长孙信物的看重。毕竟百里家如今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一个云家而已。家都没有了,还要信物做什么。但是君无欢却是明白的,或者说生在这个世上的每一个名门世家出身的子弟都是明白的。这是他们存身立世的根本所在,百里轻鸿生下来就是百里家的嫡长孙,他可以离开百里家,也可以改姓。但是如果真的将这个信物交出来的话,就代表着百里家否定了百里轻鸿这个人的存在。

这甚至跟百里轻鸿当不起百里家的未来家族选择将信物收回交给另一个能够担负得起的人还不一样。

云煦是要彻底抹杀百里轻鸿曾经在百里家存在过的痕迹。

这听起来仿佛是个笑话,但是这世道确实是认这一条规矩。一旦百里轻鸿交出了信物,从此他跟百里家在也没有任何关系。百里家没有生过他养过他,他与百里家无恩无怨无仇。甚至,天下人都不会再承认百里轻鸿依然还姓百里。他将会彻底变成一个没有身份,没有鬼处的孤魂野鬼。他或许依然可以宣称自己复姓百里,但是任何一个稍微有些底蕴的家族都不会承认。这其中也包括早已经判出了天启的田家。

田家虽然投靠了貊族人,但世上他们的习俗传承依然是完完全全的天启人。只要云煦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除非百里轻鸿真的有本事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强迫田家承认他的身份,否则田家同样也会接受这个结果,因为这也是他们传承了许多年的传统。

对于身世的重视,楚凌未必会懂。在楚凌看来,我即是我,与什么出身来历都毫无关系。但是在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眼中,被家族彻底抹除是比被逐出宗族更可怕的事情,是完全抹杀他们存在意义的惩罚。

君无欢站在一边看着这对兄弟没有插嘴。

云煦冷着脸朝着百里轻鸿伸出了手,眼神坚定不移。显然并没有丝毫收回之前的话的意思。

百里轻鸿伸手,取出了腰间夹带中的一枚玉佩却并没有递给云煦。

云煦冷笑一声道:“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若是你,当初作出选择的时候就会让人将玉佩送回百里家。若是如此…祖父和母亲她们或许不会死。”百里轻鸿握着玉佩的手颤了颤,道:“你很想让我死?”

云煦道:“难道你不该死?”

百里轻鸿垂眸不语,云煦抬头看了一眼幽暗的天空,道:“你说得对,当年你困守孤城无人救援,落入貊族人手中被迫归降。天启朝堂上下都没有资格指责你什么。毕竟是他们先对你不仁不义。这些年,你是不是也用这些话劝说自己的?但是…你觉得,百里家的人也没有资格怪你么?”百里轻鸿被迫归降不假,但他并不是没有机会和办法逃走。但他依然选择了留下来,而承受后果的人却是百里家的其他人。这也是云煦最恨百里轻鸿的地方。

百里轻鸿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这些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回过神来他却已经都到了现在的路上。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百里轻鸿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云煦的眼角有些微红。沉声道:“渊儿……”

云煦嗤笑一声道:“将他送到天启,你就没有想过他会遭遇什么吗?还是你觉得,我会毫无芥蒂的接受他?天启人也会毫无怨言地接纳他?你就不怕等我回去他已经被人弄死了?既然没那么在意,现在又来装什么父子情深?”

百里轻鸿垂眸道:“总比留在上京好,他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云煦不愿意关照他,也不至于就真的活不下去。

旁边君无欢突然轻笑一声道:“如果百里公子事败,百里渊留在上京固然难逃一死。如果百里公子事成了,百里渊留在上京也只会更加尴尬吧?我看那孩子心性还不错,想必百里公子也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如此说来,倒也还有几分爱子之心。”只是这一点爱子之心比起百里轻鸿想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罢了。

百里轻鸿看了一眼君无欢,君无欢道:“百里公子,既然早就已经选定了路。磨磨蹭蹭地哪一边也痛快不了,何必呢?”

百里轻鸿皱眉道:“看不出来城主如此洒脱。”君无欢若真的毫不在意,当初化名又何必依然姓君?

君无欢淡然一笑道:“我说你成不了事,不仅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不在你。更是因为你这个人…”打量了百里轻鸿片刻,君无欢摇头道:“你这人…若要做好人,偏偏不能动心忍性,宁折不屈。要做坏人又不够丧心病狂,还总想着要名声亲人,盼着有人理解你的苦衷。拉拉扯扯,不干不脆如何能成事?”

百里轻鸿问道:“若是城主,你又该如何?”

君无欢淡淡道:“要么动心忍性,成全一世英名。要么绝情断爱,投入炼狱何必管众生红尘?”

百里轻鸿愣了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玉佩抛给了云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纵身掠入了茫茫夜色中。

云煦握着依然带着淡淡余温的玉佩,看着百里轻鸿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良久方才道:“长离公子方才说,你自己能做到么?”

君无欢莞尔一笑,挑眉道:“你觉得呢?”

云煦看向君无欢,好一会儿方才点头道:“是了,长离公子确实能做到,无论哪条路对你来说都不是难事。”长离公子早年的遭遇未必比百里轻鸿的遭遇轻松,他也有足够的理由仇视天启肆意妄为。甚至他如今的性命都依然还是朝不保夕的。但是他却还是选择了成为沧云城主,守护一方百姓安宁。君无欢建立沧云城的时候,年纪并不比百里轻鸿成为俘虏的年纪大。但是他们却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君无欢看向云煦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就真的那么希望他死?”

云煦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淡淡道:“除了死,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么?我不想在祖父和母亲的墓前再看到他。”

云煦亲自断掉了百里轻鸿所有的念想和退路。百里轻鸿成功也就罢了,失败了只能去死。因为这天下已经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百里轻鸿回到公主府中,站在书房门口刚要踏进去却险些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幸好他身手敏捷,立刻就稳住了身形并没有倒下去。

“你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君无欢对你下黑手了吧?”一个有些兴味盎然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百里轻鸿神色一变看向来人,不悦地道:“你怎么来了?”南宫御月坐在窗口抬头心上着幽暗的夜幕,一边回头看他道:“不用担心,这世上能抓住本座踪迹的人没有几个。”那样的高手,自然也不会闲的没事专门蹲在白塔边上盯他的稍。

百里轻鸿反手关上门,冷声道:“国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道:“所为何事?自然是为了明天的事情了。”

百里轻鸿道:“我的身份帮不上忙。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应该国师负责么?”

南宫御月点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有几个人却需要驸马去解决啊。”

百里轻鸿微微皱眉,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御月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名字,百里轻鸿脸色却是一沉道:“国师好算盘,你让我去杀这些人,回头再将这些事情栽到我身上么?”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别跟本座说你没有想过,驸马…这些人不死,你凭什么掌握朝政?就算拓跋梁死了,凭你和昭国公主那几个小鬼的身份,再轮十次也轮不到他们。”

“国师的打算,焉陀邑和拓跋罗知道么?”百里轻鸿问道。

南宫御月站起身来走到百里轻鸿身边低声笑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驸马…从头到尾,本座真正认可的盟友只有你一个人啊。只有咱们俩的利益和目标才是完全一致的,不是么?就连君无欢…也总是喜欢坏我的事!但是本座相信,驸马是绝对可靠地。如何,本座如此看重,驸马是不是十分感动?”

“……”

看着百里轻鸿的脸色,南宫御月笑道:“君无欢跟你说过吧,你的计划行不通。但是本座的计划却可以立刻送你扶摇直上,权掌天下。前提是…咱们得先干掉那些碍事的人。”

百里轻鸿盯着南宫御月缓缓道:“原来,这天下…最想要毁掉北晋和貊族的不是天启人,而是…南宫国师你。”

南宫御月一愣,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十分低沉,但是在这深夜里听着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地感觉。仿佛是鬼狱中的幽魂在狂笑在哭嚎。既然是百里轻鸿这样的人听着这样的笑容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仔细打量着南宫御月。上京权贵间常有传说南宫国师是个疯子,直到现在百里轻鸿方才真正感觉到南宫御月……可能确实是个疯子。

百里轻鸿冷声打断了南宫御月的笑道:“国师的要求,我做不到。”

南宫御月笑道:“我自然知道你做不到,你若是能做到,本座还用等这么多年么?不过…驸马只需要干掉你能干掉的那些人就可以了。本座可不相信,心怀大志的百里驸马这些年什么底牌都没有啊。”

百里轻鸿垂眸仿佛是在思考南宫御月的话,只听南宫御月继续道:“比如说,冥狱…还有上京附近的南军,有多少是你的人?”

百里轻鸿豁然抬起头来,看向南宫御月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气。

南宫御月抬手,指尖不知可是多了一把精巧的小刀。只听叮地一声,一股劲力撞上了刀锋又被挡了回去。百里轻鸿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的画卷破了一个洞。

南宫御月笑道:“紧张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当然不会出卖自己的盟友的。这个消息…我可是连君无欢都没有告诉。不过他自己能猜到多少我就不知道了。”百里轻鸿沉声道:“就算我能解决那些人,剩下的人,国师打算怎么解决?焉陀家未必会配合你吧?另外…还有拓跋胤。拓跋胤就算重伤未愈也依然不可小觑,寻常人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百里驸马…难道不想杀了拓跋胤么?”南宫御月勾唇一笑,声音里仿佛多了几分蛊惑之意。

百里轻鸿脸色如常,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眸比方才更加暗沉了几分。南宫御月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听说拓跋胤对灵犀公主一往情深,自从灵犀公主过世之后再也不近女色。这样的痴情郎…驸马不觉得应该送他下去陪伴灵犀公子,免得他活着受罪么?”

“够了!”百里轻鸿沉声道。

南宫御月挑眉,“百里驸马这么生气…总不会也对灵犀公主旧情难忘吧?这都十多年了,本座还以为驸马早就已经忘了灵犀公主长什么模样了呢?”这世间就是有那么多蠢货,如果真的一切顺利按部就班的过下去,也未必会多么的痴情不舍。但若是那人那物在最好的时候失去了,甚至从未得到过,自然就会念念不忘地幻想若是自己得到了该是如何美好。

南宫御月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小刀道:“罢了,既然驸马有心不忍,拓跋胤交给本座解决便是。”

“不必。”百里轻鸿冷声道。

“哦?”南宫御月看向他,脸上带着几分怀疑。

百里轻鸿沉声道:“我来解决拓跋胤,不必国师费心。”他和拓跋胤,总是要有一个了结的。

南宫御月满意地点头道:“那本座就静候驸马佳音了,最好是先一步解决掉拓跋胤,否则只怕他会坏事。”

百里轻鸿垂眸,“我心里有数。”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眼底却是满满的恶意和兴味。

百里轻鸿你真的不会后悔么?真想看看你后悔到痛不欲生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啊。

519、信物!

君无欢到了上京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的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将这事广而告之。君无欢倒也乐得逍遥自在,每日只在俯视着京城的局势。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却是冷眼旁观半点也不曾插手。

拓跋梁终究是妥协了,将阿忽鲁一家全部问斩。

对于貊族人来说,这自然是惊天地巨变。毕竟不管阿忽鲁是不是真的叛国,也无法改变阿忽鲁一族曾经为北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事实。而对于在上京的天启人来说却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因为阿忽鲁一族的汗马功劳是建立在他们的同族甚至是亲人的血肉生命之上的。

但是,拓跋梁的好运气仿佛在这几年间彻底用完了一般。即便是他想要息事宁人,事情却依然源源不断地找上来。当天晚上,北晋先帝留下来的皇子中的两位便在府中遇刺身亡。所有的矛头立刻都指向了拓跋梁,因为要求拓跋梁诛杀阿忽鲁一族的人中,就属这两位王爷跳得最欢快。如今人被刺杀了,谁都会第一时间怀疑到拓跋梁的身上。更何况,拓跋梁手中有冥狱的事情在上京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不怀疑他怀疑谁?

君无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里写字,听完明镜的禀告只是轻笑了一声问道:“阿忽鲁的人头在哪儿?”

明镜蹙眉道:“就在府中,已经收到好些日子了。”虽然经过了特殊处理,如今的天气也已经冷起来了。但是在府中放着一颗人头这种明镜表示还是有些接受不能。他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

君无欢点头道:“差不多了,送过去吧。”

明镜有些幸灾乐祸,“这一次,拓跋梁只怕还要再吐一次血,不知道还能不能爬的起来。”公子和公主这是诚心不想让拓跋梁好了啊。刚刚中毒不久,接二连三的吐血,能好的了才怪。

君无欢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明镜连忙收敛了笑意道:“是,属下遵命。”

君无欢点点头问道:“祝摇红那边怎么样了?”

明镜蹙眉道:“祝姑娘说已经差不多能确定了,不过以她的身手想要潜入进去偷取出来有些困难。原本她想等拓跋梁自己取出来再出手…公子,那东西真的那么重要么?”

君无欢道:“若是不重要,何必耽误祝摇红这么多年?”

“可是……”明镜皱眉想要说什么。君无欢将手中的笔放下,沉声道:“拓跋一族最初不过是个区区数万人的小部落,却能在短短几十年间吞并各部统一整个貊族,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明镜皱眉道:“虽是敌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貊族人确实能征善战而且…悍不畏死。”

君无欢轻笑一声,“塞外环境恶劣,哪个部族不是能征善战悍不畏死的?但是…论实力貊族人不如贺兰部,论战力不及呼阑部,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能够入住中原?”

明镜确实想不明白,“或许是时事造英雄?”有时候,实力重要但是机遇更重要。貊族能够在短短几十年间强大到能够入住中原的地步,确实是有着仿佛天赐一般的机缘。否则就算是天启真的昏君当道乱成一锅粥了,也轮不到他们入关来抢地盘。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貊族人之所以尊拓跋族为王,是因为在百年前…拓跋族的先祖曾经救过其他部落的首领。当时貊族分为十多个小部落,拓跋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但是那一年貊族险些遭遇灭顶之灾,是拓跋部的先祖以一己之力将几大部落的首领救出去的。几个部落首领当时曾经盟誓,貊族以拓跋先祖为首。同时以乌金铸造了一件信物,上面刻着貊族七大部落族长的名字。只要拓跋后人祭出此物,七大部落族长的后人都必须为拓跋氏做一件事情,否则便要以性命偿还当年拓跋先祖的救命之恩。”

明镜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事情,不由得有些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难道…这些年拓跋氏都没有用过这个东西?”这么多年都能忍住不动,他们就不担心七大部落的后人不认账么?

君无欢摇头道:“从来没有,便是当年同意貊族…拓跋王族也是靠武力打服了所有人的。也是因为如此,貊族各部也格外的尊重拓跋王族。毕竟…靠实力总比靠先祖来得让人信服一些。”

“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明镜忍不住怀疑道。他以为君无欢要找的是貊族隐藏的什么秘密兵力之类的东西,这个可比说貊族人还在那儿藏了十万精兵还可怕得多了。一不小心他们这几年的筹谋都要打水漂了。

君无欢淡淡一笑道:“我也是还很小的时候,听我父亲说起过的。”

明镜顿时不说话了,君无欢的父亲是谁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君大将军和貊族人斗了一辈子,知道一些貊族的秘闻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你说的七大部落……”

君无欢道:“焉陀、金禾、赤兀……”

明镜心中不由得一颤,皱眉道:“焉陀家如今还会遵从那信物么?”

君无欢笑道:“明镜,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够了解貊族人。这不是焉陀家愿不愿意遵守的问题,而是…他们必须遵守。否则,他们以后根本无法在貊族立足。貊族人崇尚英雄,最恨言而无信的小人。拓跋家的先祖救了焉陀氏的先祖,这就意味着…如今的焉陀家是因为拓跋家的救命之恩才能存在的。而且焉陀家的祖先自己承认了这个救命之恩。拓跋家没说就罢了,一旦拓跋家提出来…焉陀家必须报恩。”至于报完恩以后会怎么样,那都得报过了恩才能再论。

“南宫御月知不知道这件事?”明镜问道。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明镜顿时明了。看来…南宫御月并不知道这件事。明镜不由得吸了口气凉气,如果拓跋梁突然拿出信物要求焉陀家履行约定,南宫御月只怕要被自己的族人背后插上一刀啊。以南宫御月那个狗脾气,再被焉陀邑捅一刀只怕真的要疯。

“拓跋梁不会轻易拿出这个东西,因为信物只有一件,拓跋家可以要求七大部落的后人一起替他做一件事情。却不能拆开当成七个信物用,这也是历代拓跋族长都没有动用信物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动的。”而且,之前的历代拓跋家主包括先帝都是属于开拓型的王者,比起用所谓的信物命令人做事,他们更愿意凭借自己的能力征服那些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效忠自己。

明镜问道:“你觉得拓跋梁这次会动用信物?”

君无欢笑道:“他若是不用,他就死定了。你觉得…信物和自己的性命哪个重要。”

明镜摸着下巴思索着,好一会儿方才皱眉道:“拓跋梁竟然会知道这个秘密,不是说只传族长么?”

“你忘了,他的父亲是谁。”

明镜恍然大悟,是了…虽然先皇是拓跋梁的堂兄,但是再往前一任的北晋王却是拓跋梁的亲爹。会告诉他一些辛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明镜看向君无欢问道:“公子,这事儿不用告诉南宫国师么?也好让他提早防备啊。”

君无欢摇了摇头,淡笑道:“提前告诉他只会坏事,先不用管他了,一切照常进行就行了。至于拓跋梁那里…到时候我会去看看的。”明镜明白,君无欢这是不打算管北晋朝堂上的事情了。点头应了,道:“我明白了,公子尽管放心便是。”

君无欢提醒道,“记得,明天早朝的时候,把东西给拓跋梁送去,别耽误了。阿忽鲁也算是个忠臣,也该早些入土为安了。”

明镜点点头,心中却忍不住腹诽。

您要真觉得人家算是个忠臣,就不会让人死都没能死个全尸了。更何况…貊族人可不讲究入土为安。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明镜脚下却半点也不慢,转身出门办事去了。

第二天一早,准备入宫上朝的北晋文武官员们发现一个盒子挂在了北晋皇宫大门顶上。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因为天色尚早不仅宫墙城楼上驻守的人没有看见,就连守在下面宫门口的人也没有抬头去看。因此等到朝臣们入宫的时候正好天色微亮,迎面过去正好看到了那挂在正门上方的东西。

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驻守在城楼上的将士也有些无措,一时间倒是谁也不敢去动那个盒子。

拓跋罗和拓跋胤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一群人围在宫门口的模样,拓跋罗坐在轮椅里微微皱眉,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连忙让开,两人这才看清楚了宫门上方的东西。拓跋罗扭头去看拓跋胤,拓跋胤神色微沉,心中却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沉吟了片刻,拓跋胤还是开口道:“取下来看看。”

城楼上的侍卫应道,“启禀王爷,已经派人去禀告陛下了。”

拓跋胤轻哼一声,纵身而起朝着宫门口掠去。他一只手重伤难愈,但是轻功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在宫墙上微微借力便到了那挂着盒子的地上,毫不费力地一扯下一刻便提着那东西掠回了宫门口。众人纷纷看向他手中提着的盒子,拓跋胤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虽然没有看,但是他却已经大概能感觉到里面装着的会是什么东西了。

“王爷,是什么?”

拓跋罗也看向拓跋胤道:“四弟,是什么?”

拓跋胤皱了下眉,伸手打开了盒子,宫门口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520、死道友不死贫道!

盒子里装着一个人头,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头。

因为用特殊的手法处理过,几乎没有血腥味却泛着一股淡淡的药味。那人不知道已经死去了多久,面容却依然完好甚至是称得上栩栩如生。他双眸微闭,神色平静,若不只是被装在盒子里的只有一颗人头,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在安详的沉睡着。

让这些在朝堂浮沉多年,甚至大部分都曾经上过战场的人惊呼出声的自然不会仅仅只是因为这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人头。而是因为这张脸他们都认识……昨天刚刚被以叛国而满门抄斩了全家的北晋丞相阿忽鲁。

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送这个人头的人是不是故意的?昨天才刚刚杀了阿忽鲁一家,今天早上阿忽鲁的人头就已经送到了皇宫门口。他们还在朝堂上争执阿忽鲁叛国与否,是否应该为数万北晋将士阵亡负责的时候,这个人其实早已经死了?

是的,即便是只看到了一个人头,即便是这个人头保存的还十分不错。但是眼尖的人依然能够看出来,阿忽鲁死了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王爷,这事儿该怎么办?”众人一阵为难,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拓跋罗和拓跋胤。毕竟那盒子是拓跋胤取下来了的,该怎么办自然也是拓跋胤的事情。

拓跋罗垂下了眼眸,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淡淡道:“自然是先禀告陛下,再由陛下定夺。”

果然不出君无欢预料,当拓跋梁看到阿忽鲁的人头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呆立在御案后面好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之后,终于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再一次倒了下去。大殿上一片哗然,这已经是陛下短短一个月以后第二次在众人面前吐血昏迷了。这就让不少人不得不开始担忧起拓跋梁的身体状况了。是不是之前中毒根本没有解掉,或者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否则陛下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习武之人,身体何至于差到这个地步?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想,拓跋梁晕过去了事情自然也没法处理。众人议论了一番也没有什么结果便也只得散了。阿忽鲁毕竟曾经是北晋丞相,该怎么处置还是要等陛下醒来才能知道。

拓跋罗和拓跋胤回到府中,贺兰真立刻迎了上来。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拓跋胤已经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拓跋罗微微蹙眉,问道:“四弟,你在问什么?”拓跋胤坐在拓跋罗下手,闭了下眼睛定了定神,也清理了一下脑海中有些纷乱的思路方才开口道:“这些日子…上京城里的局势,大哥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么?”

拓跋罗对贺兰真摇摇头示意她先出去。贺兰真对两人一笑,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了书房。

等到贺兰真出去,拓跋罗方才温声道:“四弟想多了,我怎么会瞒着你?只是你这次伤得不轻,我自然不能让你养个伤都不得清静。”

拓跋胤歉然道:“大哥,抱歉是我让你失望了。”拓跋胤并不是不知道他先前在沧云城的失利对兄长的英雄。拓跋罗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四弟不必多想。”

拓跋胤轻叹了口气,正色望着拓跋罗道:“大哥知道,我素来不爱理会这些事情。但是这一次却容不得我不想……”

拓跋罗皱眉,“四弟想要说什么?”

拓跋胤沉声道:“大哥,你就不觉得如今上京的局势越来越不对劲了么?”

拓跋罗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几分,道:“怎么说?”

拓跋胤思索了片刻方才道:“大哥和焉陀家还是南宫御月合作我是知道的。但是…这次田家的事情,还有阿忽鲁的事情…以及先前陛下中毒的事情。一环扣一环,大哥不觉得太巧了么?”

拓跋罗道:“你怀疑我们谁与天启人勾结?”

拓跋胤垂眸道:“不是怀疑,就算天启人有眼线在上京,这时机也掌握的太好了一些。上京无论距离平京还是沧云城都有千里之遥,眼线当真能这么及时传讯么?”

拓跋罗道:“你怀疑谁?”

“南宫御月。”

拓跋罗倒是不算意外,毕竟他自己是不可能跟天启人勾结的,至少不会在阿忽鲁这件事情和天启人做什么交易。但是南宫御月却未必。

拓跋胤道:“国师这个人,一直都很危险。但是…大哥还有陛下似乎都渐渐忘记了他的危险性。”

拓跋罗皱眉,想说他并没有对南宫御月放松警惕。却听拓跋罗道:“大哥是觉得南宫御月喜怒无常动辄杀人所以才觉得危险么?”

拓跋罗问道:“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

拓跋胤道:“很多年前,我曾经偶然听到拓跋大将军对南宫御月的评价。”

“哦?”拓跋罗有些意外,“大将军怎么说?”

“非我族类。”拓跋胤淡淡道,“当时大将军是这么说的,不过是私下,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以拓跋兴业的人品,自然也不可能在南宫御月还没有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恶行的时候当众说出这种诛心的话。但拓跋胤是相信拓跋兴业的眼力的,所以他对南宫御月这人总是有几分淡淡地提防和戒备。

拓跋罗不解,“大将军何以会如此说?当年焉陀家的事情不是已经证实……”即便南宫御月长得确实不太像貊族人,却也证实了他确实是焉陀家的血脉。当年那件事之所以闹得那么大,说是因为血统实则还是因为王室还有一些权贵想要联手打压焉陀家罢了。毕竟…貊族第一世家,即便是在号称貊族王室的拓跋家的眼中也还是有些碍眼的。

拓跋胤道:“大哥可想过,他那样的武功哪里来的?就算他天赋卓绝,也不是随便拿一本破秘籍就能练成绝世高手的吧?”

“就凭这个,你指认南宫御月与天启人勾结,只怕没有人会信。”南宫御月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不说白塔到底隐藏了多少势力,就只是太后和焉陀家就不是好惹的。太后对南宫御月视若亲子,焉陀邑一直都对这个弟弟心怀愧疚。没有确凿的证据想要在这两人面前指控南宫御月,只怕不能对南宫御月如此不说,先就要受到太后和焉陀家的打压。

拓跋胤道:“我并没有要大哥对南宫御月如何,只是大哥面对她的时候最好好事小心一些。还有天启那边…不得不防。”

拓跋罗眼神微黯,沉声道:“如果能够将拓跋梁拉下来……”

“大哥。”拓跋胤沉声道,望着拓跋罗的眼神深沉,“如果将拓跋梁拉下来的代价是北晋陷入内乱之中,从此一蹶不振,你也不后悔么?”

“怎么会?”拓跋罗皱眉,有些不悦地道。当初父皇突然遇刺,拓跋梁登上皇位虽然也有些混乱,却也算不上大乱,北晋更不至于一绝不正。

拓跋胤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要出大事。大哥,希望你不会后悔。”他并不是善于权谋的人,更喜欢的还是驰骋沙场的感觉。而且这些事情他参与的也不多,因此一时半刻也理不出来什么头绪,只觉得一团纷乱但是这些纷乱的源头却都隐入了黑暗中。那黑暗深处蕴藏着无尽的凶险。

拓跋罗递了一杯茶给他,笑道:“四弟,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

拓跋胤点了点头没有在说话。

拓跋罗也跟着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情,书房里有些紧绷的气氛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当阿忽鲁的人头送回来的消息传回田家的时候,田家高层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田亦轩更是脸色惨白,咬牙道:“神佑公主…神佑公主、她言而无信!”田亦轩没有想到神佑公主竟然这么狠毒,在这个时候将阿忽鲁的人头送回来,这是将田家送上绝路啊。

田家家主看了一眼儿子,脸色也很是难看,“你不是说…神佑公主短时间不会动阿忽鲁的么?”

田亦轩哑口无言,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啊。那可是北晋丞相,神佑公主不将他抓在手里好好利用,竟然就这么给杀了还在这个时候将人头送回来。说不是针对田家谁信?哪怕是早几天,田家都不会将阿忽鲁家的人逼上绝路。哪怕是牺牲掉田亦轩呢总能为田家留下一条退路。但是现在…除了立刻动手干掉拓跋梁,投靠一个不会计较此事的新皇。否则田家早晚要步上阿忽鲁家的后尘。

“我…神佑公主确实说…她……”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陛下还昏迷着,一旦陛下醒来……”

田家家主定了定神沉声道:“别慌!只要陛下不醒…事情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田亦轩神情苦涩,“陛下什么时候醒…哪里轮得到我们做主?”田家是有些实力,但是想要将手伸进皇宫里却还差了一些。田家家主闭上眼睛,眼皮却动得飞快,显然也是在思索着破局的法子。

书房里静悄悄地,几乎能听见人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田家家主豁然睁开了眼睛。

田亦轩有些忐忑地望着他,田家家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沉声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你立刻去一趟昭国公主府,记住不要让人发现了。告诉百里公子,他的所有条件田家都答应了。只有一个条件…陛下三天之内,陛下绝不能醒来!”

“三天?”田亦轩皱眉,百里轻鸿有这个能耐么?如果百里轻鸿真的这么厉害,为何不直接让陛下不再醒来也省得他们麻烦?

田家家主冷笑一声道:“你觉得他肯为了田家弑君么?况且,田家的合作对象也并不是他。”

田亦轩一愣,他毕竟是田家的年轻一代,真正重要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插手。更何况他才更从天启回来最近上京的局势许多也还没来得及了解。

田家家主站起身来,沉声道道:“我亲自去见大皇子。”田家家主口中的大皇子,指的自然是拓跋罗。这个时候却还称呼拓跋罗为大皇子,田家家主的用意何在田亦轩自然也清楚明了。

恭敬地朝着家主一拱手,田亦轩道:“是,我这就去办。”

田家家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因为你轻信于人,田家才陷入如此危机。后面的事情不要再出错了。”

“是,孩子知道。”田亦轩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即便他已经年过三十,但是面对田家家主却依然还是忍不住心生畏惧。田亦轩匆匆办事去了,留在书房里的几个人有些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家主,咱们田家…当真要和大皇子合作?”拓跋罗什么都好,就是双腿不良于行。对于尚武的貊族人来说,这可以说是个相当严重的缺陷。

田家主冷笑一声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法子?不是那位死,就是咱们死!嘿嘿,神佑公主…好个厉害的神佑公主!”神佑公主这是故意要逼田家反了拓跋梁啊,说最近上京的乱局跟天启人没有关系田家主是不信的。至于当初田亦轩到底是真的轻信神佑公主被骗了,还是明知道神佑公主的打算,为了活命还是答应了下来。田家主现在已经没有功夫计较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田家逃过这一劫。否则就算他不责罚田亦轩,他也逃不了,整个田家都逃不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事已至此,只好劳烦陛下去死一死了。田家主面无表情地想着。蝼蚁尚且偷生,为了田家满门的性命前程,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521、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让拓跋梁醒来?”听到明镜的禀告,正在看书的君无欢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头。明镜坐在下首点了点头道:“百里轻鸿是这么说的。”

君无欢淡淡道:“不行。”明镜有些不解,“公子,为何?”君无欢冷笑道:“这点小事,你以为百里轻鸿自己办不到么?”

“……”明镜无语,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拓跋梁毕竟是一国之君,身边的高手不知凡几。如果他们不是有祝摇红这个眼线在,只怕也是轻易做不到的。如果真那么容易对一个皇帝下手,北晋的皇室中人都该被他们杀光了。

仿佛明白了明镜在想什么,君无欢笑道:“别人是不行,但是你别忘了百里轻鸿是拓跋梁的女婿。最重要的是…他的岳母是北晋大皇后。”勒叶皇后就算再不受宠,也还是中宫大皇后,在宫中的权力依然不小。明镜道:“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的关系……”

“你觉得拓跋明珠会告诉大皇后,他跟百里轻鸿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这样的地步了么?更何况…现在对勒叶部来说,一个失宠的公主和一个受到重用的驸马,到底哪个更重要,只怕还不好说。”

明镜这才恍然大悟,皱了皱眉沉声道:“百里轻鸿想要利用我们?”

君无欢笑道:“能让别人动手,就尽量别自己动手。谁不是这样呢?”

“那如果我们不答应……”明镜道,君无欢笑道:“自然就只能百里轻鸿自己想办法了,我们能等,他未必能。当然了…田家更不能等。”

明镜想起田家如今的处境,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公主这一招妙啊,生生将田家逼到了这个地步。那田亦轩号称是田家最杰出的后背,看来也不过如此。”君无欢摇头道:“你真以为田亦轩一点儿也没有想到阿凌可能会出尔反尔?”

明镜一愣。君无欢笑道:“那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而且他本来就已经背叛了北晋。貊族兵马全军覆没他至少要负上一半的责任。不推到阿忽鲁身上无论如何拓跋梁都饶不了他。那时候,无论阿凌提出什么条件,他其实都会答应的。假装自己被阿凌给骗了,或许更能够心安理得一些。”

“那,公主……”

君无欢道:“阿凌自然是知道的,这有什么关系?只要目的达成就行了。”

明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比起公子和公主他还是差得远啊。点了点头,明镜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将公子的意思转达给百里轻鸿。”君无欢站起身来道:“你去办吧,我出去一趟。”

“公子去哪儿?”

君无欢道:“也该去见见南宫了。”

皇宫里,祝摇红站在宫门口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人俏脸微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守在宫门前的侍卫恭敬地拱手道:“瑶妃娘娘恕罪,皇后有命,陛下尚未清醒,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祝摇红冷笑一声道:“本宫可不知道有这个规矩!”侍卫依然挡在门前,并不退让,“请娘娘见谅。”

祝摇红冷哼一声道:“大皇后倒是威风。”

“瑶妃对本宫有意见?”大皇后带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毕竟是拓跋梁的原配正妻,即便是已经失宠了也依然是后宫之中第一人。特别是在眼下拓跋梁昏迷不醒不能理事的情况下,由皇后主持内宫是天经地义的。

祝摇红微微眯眼,打量着大皇后。勒叶皇后这几年的日子一直过的不顺畅,即便是当了皇后也没有舒服到哪儿去。因此看上去倒是比实际年纪还要大上几岁。此时虽然一身皇后正装威风赫赫,却也难掩那一股苍老的暮色。

不过今天,大皇后身后看起来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点什么。

祝摇红微微垂眸在心中思索着,口中却半点也没有怠慢,“不敢,大皇后言重了。不过…陛下如今昏迷不醒,皇后却守着宫门不许旁人探视,未免让人担心。”

大皇后毫不客气,冷笑一声道:“担心?你有什么资格担心,不过是个卑贱的天启女人罢了。若不是陛下被你美色所惑,这后宫中哪里有你立足之地?前朝大臣宗室们自然可以来探视陛下,但是你…本宫说了不准,谁还敢放你进去不成?”

殿前顿时一片宁静,这话确实不错。只要拓跋梁不醒,这宫里就是大皇后说了算。就算是冥狱的人,也未必会站在祝摇红这边。毕竟祝摇红既没有权势也没有家世,甚至连子女都没有。之所以能生存完全是依赖拓跋梁的宠爱,一旦拓跋梁有什么是祝摇红也好不了。大皇后却未必,她背后还有勒叶部,还有昭国公主和驸马。她还是拓跋梁的正宫皇后,只要不是反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拓跋梁也不可能为了祝摇红杀了她。

所以,别看祝摇红圣宠正浓,但是一代离开了拓跋梁她根本没有与大皇后抗衡的实力。

“她不行,本宫行不行?”不远处,一个张扬的女声响起。众人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素和金莲衣着华贵,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走到祝摇红身边看了看她,素和金莲抬头看向站在殿阶上的大皇后笑道:“大皇后,我也不能见陛下么?”

大皇后神色微变,却还是咬牙道:“不能。”

素和金莲一向嚣张惯了,哪里会理会她,冷笑道:“本宫偏要见呢。你是皇后,我也是皇后,本宫凭什么听你的?”

“你!”

素和金莲笑道:“难不成,是大皇后做了什么想要谋害陛下的事情,所以才不肯让我们见陛下?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大皇后担待得起么?”

大皇后眼神微变,定定地盯着素和金莲。素和金莲傲然地抬起下巴不闪不避地与之对视。一时间,倒是谁也不肯退让。

良久,大皇后方才缓和了神色,冷声道:“既然金莲皇后和瑶妃一心念着陛下,那就进去看看吧。”

素和金莲闻言,顿时展颜一笑,“这还差不多。”说罢,拉着祝摇红就往里面走。

“……”被拽着往里面走的祝摇红满心无奈。公主殿下,您就这么往里面走,就不怕大皇后在里面埋伏了人要弄死咱们么?但是,无论祝摇红怎么想的,此时她也只能跟着素和金莲进去了。

拓跋梁依然还没有醒,寝殿中的气氛却有些紧张。大皇后的人与冥狱的人虽然同处一室却似乎并不和睦。一个冥狱的侍卫站在窗前,看向大皇后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警惕。仿佛担心大皇后趁机对拓跋梁下手一般。

大皇后似乎也并不在意,她虽然守在寝殿中却也没有亲自照料拓跋梁的意思。只是冷着脸坐在一边守着。

祝摇红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看沉睡中的拓跋梁和不远处的大皇后微微蹙眉。素和金莲倒是他们之中最轻松自在的一个,看着拓跋梁昏迷不醒也混不在意,“看来陛下这次真的病得很重啊。”

祝摇红没理她,抬头问身边的侍卫,“太医怎么说?”

“气血攻心。”侍卫低声道。

能不气血攻心么?刚刚杀了阿忽鲁满门,阿忽鲁的人头就被送回来了。人家摆明了就是告诉所有人,北晋皇帝被人耍了,枉杀忠良。

虽然这会儿朝堂上的风向都在往阿忽鲁用兵失误,满门抄斩也不冤上引,但事实的真相朝堂上那些官员谁不知道?这次出兵分明就是拓跋梁自己的意思,阿忽鲁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背黑锅的。

轻叹了口气,祝摇红问道:“不要紧吧?”

侍卫低声道:“娘娘放心,陛下身体不错,应当很快就会醒来。”

“那就好。”祝摇红轻声道。

不远处大皇后冷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拓跋梁并没有如侍卫所说很快醒来,第二天依然没有动静。但是宫中的太医却查不出来有任何异状。只能当拓跋梁是之前中毒的后遗症,加上气血攻心太过虚弱才昏睡着迟迟不醒。

深夜,皇宫里依然是一片寂静。

祝摇红靠在床头已经睡了过去。她身边的床上,拓跋梁依然安静地沉睡着。寝殿中燃烧着淡淡的香气,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突然,远处隐隐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原本空荡荡的寝殿立刻变得明亮起来,门口和殿中也多了几个人。祝摇红骤然惊醒过来,皱了皱眉有些茫然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守在殿中的黑衣侍卫道:“娘娘不必担心,好像是外廷出了什么事情,可能是走水了。已经派人去看了。”

“那就好。”祝摇红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拓跋梁,“你们出去守着吧,我照顾陛下就是了。”

瑶妃这两天照顾陛下他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侍卫忍不住道:“陛下一时半会儿只怕还醒不了,娘娘不妨到偏殿歇息?”祝摇红苦笑着摇摇头道:“算了,我也睡不着。更何况,大皇后……”昨日素和金莲将祝摇红带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就走了,大皇后却真的一直留在寝殿没有离开。她虽然没有亲手照顾拓跋梁,但是碍于身份别人却也不能赶她走。即便是她颐指气使折腾人,别人也不能对她如何。即便是冥狱这些人也都忍不住希望拓跋梁赶紧醒来,将这位大皇后赶出去了。

“娘娘不必担心,等陛下醒来就好了。”祝摇红含笑点头道:“是啊,等陛下醒来…就好了。”

远处地嘈杂声并没有渐渐平息,相反的倒是有越演越烈之势了。

白塔就在皇宫旁边,因为塔身的高度,站在白塔最顶层正好可以俯揽整个皇宫。

当原本已经沉入夜色中的皇宫接连亮起灯火的时候,白塔里也同样是灯火通明。低层,一个个身穿白衣佩戴着兵器的男男女女安静地站着,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命令。这些人看上去各个美貌出众,眼中却仿佛没有丝毫感情犹如傀儡一般。如果有外人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的数量其实远比外界对白塔护卫的预估要多得多。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天启人。

南宫国师喜好容貌美丽的男女,因此白塔护卫多数是为贬为奴的天启男女。原本貊族人还有些不放心,毕竟白塔也算是北晋极其重要的地方之一。但是再见识过白塔里三天两头死人以及南宫御月的冷酷残忍之后,就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侍奉国师虽然是一种荣耀,但若是进去送死还是免了。每一个貊族男女都是十分珍贵的。况且,自从南宫御月坐上国师这个位置之后,原本国师身份的神圣之处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如今在北晋,国师简直就是个疯子的代名词。

顶层,南宫御月站在窗口望着皇宫的方向。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享受着夜晚清洗的空气。

十一月的上京夜里其实已经很冷了,但是南宫御月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这份冷意。

抬手探出窗外,一点微凉落在了他的指尖。

“下雪了。”南宫御月轻声叹息道。

“这么多年的心愿即将达成,你很高兴?”他身后不远处,君无欢坐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酒浅酌了一口问道。塔中的炭火烧得很旺,加上刚刚喝了烈酒,君无欢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一抹红晕。

南宫御月回头看向他,挑眉道:“我不该高兴?”

君无欢问道:“南宫,你不后悔么?”

南宫御月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等到他终于笑够了,才终于站直了身体看向君无欢,“你这些年…不是跟我一样一直盼着拓跋家的人死绝么?怎么事到临头,竟然会问我后不后悔?我若后悔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放弃计划不成?”

君无欢摇头道:“你若是放弃,后面的事情自然由我来办。”

南宫御月愣了愣,他和君无欢的实力倒也没差多少,甚至不情愿的承认君无欢可能还略高他一些。君无欢自然可以接替他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南宫御月俊美的容颜突然有一双扭曲,“君无欢,你敢动本座的猎物,本座就杀了你。”

君无欢道:“北晋皇早就死了。”

南宫御月笑容残忍,“死了?那怎么够?我说过了,早晚有一天,姓拓跋的人都得死。说起来,本座都有些后悔当初让笙笙那么轻易就杀了那个老家伙。如果将他留到现在,留到今晚…一定很有趣。”

说起这件事,君无欢的神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南宫御月突发奇想,差点害死了阿凌。

察觉到他冷冽的目光,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这么看着本座干什么?想打一场?可惜,本座今晚不想跟你打。”南宫御月的眼中仿佛燃着火光,明亮的让人心生畏惧。君无欢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你杀不了所有姓拓跋的人。”

现在有人跟南宫御月合作,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南宫御月真正的目的。一旦他们知道了…

南宫御月笑道,“所以啊,师兄…我们才是真正的盟友不是么?”

“这话你跟百里轻鸿也说过吧?”君无欢冷声道。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道:“说起来,你们这位天启的少年名将也很有趣啊。他竟然会生出自己能够掌控貊族的心思,谁给他的自信?”就凭百里轻鸿的身份血统,他就永远都掌控不了貊族。谁都不行,哪怕是君无欢亲自来也不可能,“这些年,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本座一直再想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现在才知道…他莫不是那些年被拓跋明珠给弄疯了吧?”

一个天启人,不想毁灭貊族竟然想要掌控貊族?莫名其妙!

“你有资格说别人么?”君无欢淡淡道,“百里轻鸿的胜算确实不大,但至少比你要好一些。”

“你什么意思!”南宫御月冷声道。

君无欢道:“你这些年除了胡闹还做过什么正事,百里轻鸿能够在拓跋梁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掌控南军,就凭这点…他就比你强得多。”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本座对那些不感兴趣。”

“是做不到吧?”君无欢毫不客气地拆穿他。

嗖!

终于忍不住,南宫御月手中寒光一闪一把暗器射向了君无欢。君无欢抬手,袍袖一卷暗器一枚不落的被他卷入了袖中。再轻轻一挥,一阵叮咚作响暗器全部被扔在了地上。君无欢站起身来,沉声道:“南宫,今晚…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罢,君无欢转身走了出去。

南宫御月愣了愣,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望着空荡荡的塔顶冷笑一声,“本座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522、接旨!

离开白塔的君无欢并没有回到明镜的小院子里,而是一转身就略进了北晋的皇宫里。北晋皇宫的宫墙虽然高却也拦不住君无欢这样的绝顶高手。

若是平时说不定还有高手会注意到君无欢过来拦截。但是这会儿皇宫里突然热闹起来,侍卫还有冥狱的高手都纷纷去了拓跋梁那边哪里有功夫管这些不起眼的角落。因此倒是让君无欢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

“公子。”夜幕中,一个灰色的声音落在了君无欢跟前,恭敬地拱手道。

君无欢看了一眼四周,问道:“祝摇红在哪里?”

男子低声道:“祝姑娘还在拓跋梁的寝宫中。寝宫中的暗室只有一个入口就在拓跋梁的寝殿里,想要进去只能从寝殿里进去。”他们确定暗室位置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就算现在想要从地下挖掘地道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拓跋梁的寝宫在皇宫中心,想要从外面挖一条隧道进来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

君无欢倒是不以为然,“以拓跋梁的性格,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男子看头看了一眼君无欢,低声道:“属下无能。”拓跋梁或许真的留了有后路,但是他们找不到,就等于没有。

君无欢摆摆手道:“罢了,也怪不得你们。走吧。”

“公子是要去……”灰衣男子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君无欢道。

君无欢道:“来都来了,不看看热闹岂不是可惜了。”灰衣男子恭声应是,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有公子在一边看着,祝姑娘也要安全很多吧?

寝殿中,原本早早安歇了的大皇后也已经重新穿着整齐走了进来。看到依然坐在床边的祝摇红,大皇后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祝摇红听着远处地嘈杂声越来越响亮,不由皱眉道:“怎么回事?真的是走水了么?”

殿中的护卫脸色也有些凝重,拓跋梁身边的护卫并不仅仅是冥狱众人,一向都是貊族亲卫和冥狱各半的。毕竟冥狱的人再厉害大多数也都是天启人,既要用也要防备着,远没有貊族人可靠。不过在有些时候,这些貊族侍卫反倒是会显得更加不可靠。因为他们是貊族人,所以更有可能被别的什么人动摇立场,或者他们原本就有着各自的立场。倒是又不如这些只能依靠拓跋梁的冥狱中人了。这些年来,这些貊族亲卫与冥狱高手就一直是这样相互依存又相互对立的关系。

此时皇宫里一乱起来,拓跋梁又还没醒过来,双方之间的气氛立刻就有些不对了。显然是都不信不过对方。

片刻后,沉重而凌乱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门外一个声音沉声道:“启禀统领,不好了!几个宗室王爷都反了!”

“什么?”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如果说一两个人譬如说拓跋罗或者别的什么人意图不轨还好说,几个宗室王爷一起反了?这怎么可能?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好像并非完全不可能。这段时间上京皇城中局势一片混乱,先帝的两个皇子突然被杀不少人都怀疑是拓跋梁下的手。如果其他总是王爷都这么认为,那么联起手来想要推翻拓跋梁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怎么会这么快?

“现在…怎么办?”寝殿中,有人忍不住问道。

一个穿着护卫服饰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沉声道:“传令下去,整个皇宫全面戒备!拦住那些乱臣贼子!”说罢,又转向冥狱那一方。身着黑衣的冥狱众人之中也走出了一个人沉声道:“传我命令,协助皇宫侍卫守住内廷。必要时候…不管是什么人,杀!”

“是!”

“是!”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毕竟都是依靠陛下生存的。平时互相看不顺眼没关系,现在这个时候却不能再起内讧了。最重要的是…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如果陛下一直不醒,即便是他们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站在旁边的大皇后突然开口沉声道:“那些乱臣定是冲着陛下来的,现在还是先将陛下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再做计较吧。”

“不可!”两个男子齐声道,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众人回头就看到坐在床边的祝摇红站起身来道:“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寝殿更安全了,最好还是想办法让陛下先醒过来再说。”这话倒是不假,这皇宫中论禁卫森严,论高手如云,只怕加起来都不如这寝殿。祝摇红即便是进进出出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却也不敢说一定能摸清楚其中隐藏的实力。但就她自己能察觉到的来看,如果单枪匹马,即便是公子来了只怕也未必能讨到便宜。

有北晋先皇被刺的前车之鉴,拓跋梁对自己的安危的重视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瑶妃娘娘说的是。”冥狱统领躬身道。

大皇后不悦地道:“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我也是为了陛下好,那些贼子一定是直奔着寝宫而来,陛下若是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当得起?”

祝摇红沉声道:“皇后觉得这宫中还有什么地方比此处更安全?”

大皇后道:“将陛下送到延德殿,那里僻静又靠近宫门,若是有什么意外还可以护送陛下出宫去。”

祝摇红冷笑一声道:“放着守卫森严的寝宫跑到偏僻的延德殿去?皇后觉得宫中若有大动静,那些乱臣贼子不会发现么?若是暗地里送走陛下,谁来负责陛下的安危?只怕到时候,随便来几个高手就能伤了陛下的性命。”

大皇后脸色微变,“这里本宫说了算!”

这话一出,侍卫统领和冥狱众人却都忍不住微微变色,看向大皇后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戒备。侍卫统领沉声道:“皇后娘娘和瑶妃娘娘也不必担心。即便是有乱臣图谋不轨,朝中也还有不少忠于陛下的将领,一时半会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只要陛下醒来…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大皇后沉声道:“谁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醒来?!”

君无欢此时正站在宫中一处藏书楼的窗口望着宫中火光通明的某处。

“你倒是清闲。”云行月从他背后的窗口翻了进来,看了一眼君无欢忍不住挤兑道。

君无欢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拓跋梁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能不能醒了?”

云行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觉得我能进得了寝宫接近拓跋梁?我要是能,你认为他这会儿还能喘气么?”他要是有本事接近拓跋梁,早就弄死他了好么?

君无欢淡定地道:“别跟我说,拓跋梁昏迷不醒跟你没关系?”

云行月嘿嘿一笑,懒洋洋地靠着一个书架坐了下来道:“也算不上跟我有关系吧,我只是给了百里轻鸿一点他需要的药而已。至于他是怎么下的药我可不知道。我说…这个百里轻鸿当真不简单啊,咱们以为他这些年在北晋窝窝囊囊的当个吃软饭的驸马,人家悄无声息就能给拓跋梁下药。再看看你,长离公子你有没有觉得羞愧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把解药给祝姑娘了。”

君无欢不以为然,“给拓跋梁下药算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么?他是拓跋梁的女婿,而且还是得重用的女婿。真想要办点事儿也没多难吧。”

云行月嗤笑一声,只当他在替自己辩解。想要给一个皇帝下药当然很难,以为那些试毒的人都是摆设么?不过拓跋梁接二连三的中毒,看起来还真像个摆设。让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随便往皇宫里撒一把药,是不是也能毒死几个皇子皇孙了。

君无欢看着云行月变幻不定的神色,继续道:“不过,百里轻鸿确实有几分本事。我就是有些好奇,他到底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能达到目的。”

云行月眼睛转了转,“杀掉所有姓拓跋的人,只留下他自己的儿子不久没得选了么?”

君无欢笑道:“你以为,貊族皇帝非得姓拓跋么?”貊族人可没有天启人那种追求正统,无论皇帝多昏聩都要死心塌地的想法。他们更看重的是强者以及信诺。他们可以为拓跋梁或者拓跋家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效忠,但是却不可能因为拓跋家没有别人了退而求其次地选择接受一个不符合他们期望的人。

拓跋家没有了,还有别人不是么?放在一百年前,拓跋家也只是貊族几大部族其中之一而已,谁也不比谁更高贵。

云行月耸耸肩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你们这些喜欢勾心斗角的人才会考虑的事情。”

君无欢道:“我也没指望你能知道。”

看着远处火光通明处仿佛越来越热闹了,君无欢淡淡道:“拓跋梁也该醒了吧?”

“陛下?!陛下!”

拓跋梁有些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祝摇红满是担忧的神色和一双微红的眼眸。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低声道:“朕没事,不用担心。”

看到拓跋梁醒来,祝摇红仿佛要喜极而泣,“陛下,你终于醒了!”

见她神色不对,再看了一眼殿中众人,拓跋梁终于听清楚了远处传来的声音,微微变色道:“怎么回事?”

侍卫统领连忙上前一步沉声道:“启禀陛下,几个宗室王爷突然带兵闯入宫中,宫中护卫和冥狱侍卫正将他们拦截在外廷。”

“什么?!”拓跋梁猛然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来。祝摇红连忙扶住他,同时一根银针悄无声息的从她的指尖划入了袖底,“陛下,小心……”

拓跋梁靠着祝摇红坐起身来,强忍着真正眩晕地感觉问道:“怎么回事?对了,阿忽鲁…田家、田家!!”拓跋梁终于想起了他昏过去之前的事情,若不是强自忍耐着,几乎又要一口血喷了出来。

站在一边的黑衣男子沉声道:“陛下,田家已经投靠了拓跋罗。”

“混账东西!百里轻鸿…在哪里?!”拓跋梁厉声问道。

“百里驸马现在应该还在府中。”黑衣男子道,拓跋梁虽然重用百里轻鸿私底下却并不十分信任。这会儿有了田家的事情,拓跋梁免不了对百里轻鸿也生出了几分戒备。

拓跋梁沉声道,“传朕旨意,让他立刻进宫来见…不,让他立刻带人,将那些乱臣贼子给朕杀了!若是做不到,让他提头来见!”

“是,陛下!”

拓跋梁定了定神,接连发出了四五道旨意,都是调动兵马的。拓跋梁早年手握重兵几十年,即便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也并不如何畏惧担忧。他登基之后,对上京的兵马很是做了一番整顿,他的不少心腹将领都留在了上京担任要职。那些人想要反他,没那么容易!

“陛下,喝口水吧。”等到拓跋梁将所有的命令都发布出去,祝摇红方才端着一杯水送到拓跋梁跟前。微微垂眸,神色恭顺温婉。使劲儿反扑吧,这上京皇城中打得越厉害越好呢。

拓跋梁接过水来喝了一口,温声道:“辛苦你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站在角落里的大皇后一眼,自然也没有看到大皇后有些苍白的脸色。

祝摇红轻声道:“陛下能醒来就好。”

拓跋梁拍拍她的手道:“别怕。”

祝摇红微微勾唇,“嗯,我不怕的。”

因为拓跋梁的突然醒来,整个皇城变得更热闹起来。一道道旨意从特殊的渠道飞快地传了出去,本来就已经在准备入宫护驾的将领们接到旨意知道陛下已经醒来,自然是行动地更快了。灯火几乎照亮了大半个皇城,寻常百姓自然不敢凑这个热闹,纷纷紧闭门户将自己塞进了被褥中不敢探听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府中,百里轻鸿看着眼前一身黑衣捧着拓跋梁的令牌而来的男子。

“驸马,请接旨吧。”

百里轻鸿微微蹙眉,问道:“陛下醒了?”

“自然。”黑衣男子紧盯着百里轻鸿,仿佛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立刻就要拔刀相向将他斩于刀下。

百里轻鸿微微低下了头,幽暗的夜色中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只听他的声音有些清冷地在夜色中响起。

“遵旨。”

524.救命之恩?

拓跋胤站在墙头上,神色冷肃的盯着院中的南宫御月。南宫御月却半点也没有被撞破了谋害王室宗亲的担忧,反倒是盯着拓跋胤冷笑了一声悠悠道:“拓跋胤,你不该在这里。本座原本…还没打算这么快去找你。”

拓跋胤沉声道:“原本我确实不该在这里。”他原本只是替兄长拦住那些想要去宫中救驾的兵马,可以说跟南宫御月的目的都是差不多的。但是拓跋胤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白塔的人确实是在拦截前往皇宫救驾的人,但是南宫御月去不见了踪影。南宫御月这种人,如果有热闹可看他又怎么会错过?很快拓跋胤就发现了事实的真相。拦截救驾的人是假,趁着这个时候大举屠杀拓跋氏的族人才是南宫御月的真正目的。

拓跋胤从上一家被南宫御月灭了满门的拓跋氏族人府中赶到此处,正好救下了那已经闭目待死的中年男子。他其实对这人并不熟悉,只是隐约记得这人好像是个国公。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南宫御月可以肆意屠杀这些人的借口。

“沈王殿下!沈王殿下,救命啊!”看到突然出现地拓跋胤,那中年男子也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挣扎着想要扑向拓跋胤的方向。南宫御月冷笑一声,“想从本座手里救人,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他身形一闪,右手化作利爪一般抓向那人的脖子。

拓跋胤站在墙头上隔得本就远一些,见状毫不犹豫地一剑挥向旁边的树梢。被剑锋扫落的树枝犹如利箭一般射向了南宫御月。南宫御月轻哼一声,左手一挥袖扫向了迎面射来的树枝,右手依然毫不犹豫的抓向那中年男子。此时拓跋胤已经一闪身掠下了墙头朝着这边而来。

“沈王殿下!”傅冷自然不会让人坏了自家公子的事,毫不犹豫地持剑迎了上去。他虽然不是拓跋胤的对手却也差不了太多,更何况拓跋胤被君无欢所伤的肩膀一直没能痊愈一时间竟然也奈何不得傅冷。就是这片刻的功夫,南宫御月的手已经捏住了那中年男子的脖子。

“沈王殿下?!”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即便是杀了这么多人他的手依然冰凉。受伤微微用力,那中年男子脖子意外立刻没了声息。

“南宫御月!”见人被南宫御月所杀,拓跋胤也不在与傅冷纠缠,后退了几步退出了战圈。看着拓跋胤难看的脸色,南宫御月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轻轻拂袖,好心情地道:“拓跋胤,别多管闲事。”

拓跋胤沉声道:“你根本就不是想要帮焉陀家,你只是想要利用焉陀家和貊族权贵,让你有机会杀人。”

如果南宫御月只是想要杀一个两个人,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他想要杀掉所有姓拓跋的人却非得有天赐的良机不可。譬如说今晚,有野心的人都在宫里厮杀,生死难料。没有野心的都躲在府中不敢出门,正好让他可以杀上门去将人屠了满门。甚至因为皇宫里的大乱子,就连平常附近的巡视的守卫都已经不在了。这才让他接连杀了五六家人竟然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宫里,谁有功夫管这些并不算太过一眼的勋贵?

南宫御月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插着自己的手指。一边道:“你想妨碍本座办事?拓跋胤,别忘了…拓跋罗还在宫里呢。你猜…拓跋梁的人杀不杀得了拓跋罗?”

拓跋胤面色冷凝并不为他的话所动。他们这样的人,谁身边没有几个保命的杀手锏。若是拓跋罗那么容易被人杀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了。他更不会轻易离开拓跋罗身边了。

南宫御月见他不接话,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道:“罢了,看来今晚是不能善了了。”

拓跋胤沉默地拔出剑,直指南宫御月。

拓跋胤这才发现,如今这上京皇城中最危险的人并不是宫中的拓跋胤也不是心思深沉的百里轻鸿或者是哪一个手握重权重兵的貊族权贵。对整个貊族王室来说,最危险的人就是眼前的南宫御月。因为南宫御月并不是想要夺权,也不是想要皇位,他就是单纯的想要…所有拓跋氏族人的命。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拓跋梁甚至是他。

“国师既然想要杀人,何不从本王开始?”拓跋胤沉声道,“国师早晚,也要对本王出手的吧?”

南宫御月望着拓跋胤打量了许久,终于笑了起来,有些感慨地道:“你真聪明,只可惜…沈王对权势朝政不感兴趣。否则…只怕也是个难对付的人物啊。”

“国师请。”

南宫御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沈王不问本座为什么?”

“没有必要。”拓跋胤淡淡道。能够让南宫御月下了决心屠杀拓跋氏族人,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没有必要问了,因为无论如何南宫御月都绝不会收手的。南宫御月早年的经历拓跋胤自然也是听过地。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想过南宫御月会如此的疯狂。

南宫御月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可惜啊,今晚要对付沈王的人……不是本座。不然,沈王这样的英雄本座还是很有兴趣会一会的。”

拓跋胤微微变色,只听南宫御月扬声道:“百里驸马,还不出来么?”

百里轻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此时的百里轻鸿一身银灰色软甲,手握长剑神色冷肃,看上去竟然让人觉得有几分陌生。南宫御月微微侧首,看着百里轻鸿道:“百里公子,可不要告诉本座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消极怠工。”不然拓跋胤早该被百里轻鸿拦下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给他添堵?

百里轻鸿淡淡道:“有点事耽误了,拓跋梁醒了。”

南宫御月并不觉得意外,拓跋梁什么时候醒不过是看君无欢和他的人什么时候高兴罢了,这个他早就知道了。

“那又如何?”南宫御月问道。

百里轻鸿道:“所以…我现在是奉命平乱。”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所以,你想杀本座?”

百里轻鸿并不说话,抽剑出鞘剑尖指向的却是拓跋胤。却是,拓跋罗起兵谋逆,拓跋胤自然不会置身事外。百里轻鸿此时剑指拓跋胤很合理。

可笑的是,貊族人的内乱,却要一个天启人来平定。

拓跋胤并没有笑,他也不觉得此时的情形有什么可笑的。不管怎么样,现在除了动手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南宫御月对一边的傅冷打了个手势,两人后退了几步,南宫御月笑道:“百里公子和沈王的恩怨,本座就不插手了。本座还有事情要办,就不耽误两位了。百里公子,可不要让…陛下失望啊。”陛下两个字,说不尽的嘲讽。不知道拓跋梁这会儿到底知不知道百里轻鸿的心思了。至于这两个人,如果百里轻鸿连重伤未愈的拓跋胤都打不过,死了也是活该。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夜色中。

院子里只剩下了一地的尸体和两个伫立着的人。

拓跋胤盯着百里轻鸿打量了许久,方才道:“你当真不像百里家的人。”

百里轻鸿不置可否,只是眼角还是急不可见的颤动了几下。好一会儿方才淡淡道:“你也不像拓跋氏的人。”拓跋氏的男人雄心勃勃,权欲极盛。即便是拓跋罗那样看起来温文尔雅更像是天启人的男人也同样难掩雄心壮志。相较起来,拓跋胤倒是跟拓跋兴业更像。虽然都是姓拓跋的,但拓跋兴业与拓跋家的血缘其实已经有些远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拓跋胤手中长剑一挺毫不犹豫地朝着百里轻鸿刺了过去。百里轻鸿也没有客气,一抹剑光掠起铺天盖地的卷向拓跋胤。夜幕中,两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在弥漫着血腥味的院子里缠斗起来。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仿佛有着血海深仇,但仔细想想国仇家恨似乎算不上,毕竟百里轻鸿已经抛弃了天启和百里家。拓跋胤也没有杀过百里轻鸿的父母妻儿。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依然是天生注定了的宿敌。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早晚必有一战。

而这一战,就是今晚!

如果是一年前,他们两人之间或许势均力敌。但是如今却不同,君无欢当初一枪洞穿了拓跋胤的肩骨。那样的伤,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更何况现在距离拓跋胤重伤还不到连个月,只怕连外伤都还未完全痊愈。如此一来,拓跋胤对上百里轻鸿就多少有些吃力了。

今晚事情不少,百里轻鸿并没有时间在这里与拓跋胤纠缠。所以他选择的是速战速决。两人一交手百里轻鸿的攻势就如排山倒海而来,一开始两人还能打个旗鼓相当,越到后来拓跋胤渐渐地便有些难以为继了。

百里轻鸿剑下毫不留情,决意要在今晚将拓跋胤斩于剑下。

就在拓跋胤渐渐开始败退的时候,百里轻鸿眼底的杀意弥漫下手越发狠辣起来。

“嗖!”

一支羽箭从黑夜中朝着百里轻鸿射了过来。

狼毒箭!

只是听音,百里轻鸿就知道这件不简单。连忙收回了刺向拓跋胤的剑闪身避开,羽箭一件射空,那比寻常羽箭长了足足半尺也粗了许多的羽箭射到了地上,竟生生破开了地面的青石板,足可见这一箭的力道。

百里轻鸿神色冰冷,又一剑想要收取拓跋胤的性命。

“嗖嗖嗖!”三支羽箭从不同地方向射来,百里轻鸿侧身闪过了两支,同时提剑荡开了迎面而来的一支。羽箭与剑锋相撞的瞬间,百里轻鸿甚至感到握剑的手也被震得一疼。只是这片刻的功夫,拓跋胤已经飞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羽箭并没有继续射向百里轻鸿,百里轻鸿盯着拓跋胤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方才轻哼一声飞身离开了这满是血腥的院子里。

“多谢公主出手相救。”一处街边的小楼里,拓跋胤走上楼来看着坐在窗边形容消瘦憔悴的拓跋明珠道。

拓跋明珠抬眼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道:“沈王现在,是在嘲笑我吧?”

拓跋胤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公主为何要救我?”他与拓跋明珠并无交情,暗地里甚至可以说关系恶劣。

拓跋明珠冷声道:“相救就救了。”

拓跋胤皱眉,显然并不相信拓跋明珠的话。

拓跋明珠望着拓跋胤,好一会儿方才幽幽道:“我真有些羡慕她。”

“谁?”拓跋胤问道。

“楚拂衣。”拓跋明珠沉声道。

拓跋胤脸色一沉,显然并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从拓跋明珠的口中叫出来。拓跋明珠笑道:“我知道沈王讨厌我…没关系,本宫今晚好歹也算救了沈王一命吧?”拓跋胤问道:“公主想要我做什么?”

拓跋明珠道:“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当然不会让沈王为难的。作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只有一个条件。”

“公主说说看。”

拓跋明珠眼底闪动着几分怨毒,盯着拓跋胤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替我…杀了百里轻鸿。”

拓跋胤并不意外,他虽然不爱管事但身在京城有些事情即便他不打听也会传入他耳中的。其中自然也包括昭国公主和驸马的关系。甚至因为拓跋罗和焉陀家的合作,他知道的还比外人更多了一些。

拓跋胤刚要说话,拓跋明珠就打断了他道:“我的意思是…只要沈王活着,就一定要杀了百里轻鸿。不管我是活着…还是死了。”也就是说,就算拓跋明珠死了,这个承诺拓跋胤也必须履行。

“沈王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了…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活不了多久了。我相信沈王的为人,很快你就可以看到我遭报应了。想必灵犀公主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这个时候,她似乎终于愿意心平气和的称呼一声灵犀公主了。

拓跋胤沉声道:“只要本王活着,就会杀了百里轻鸿。但、不是为了你。”

拓跋明珠微微勾唇一笑,“我知道。”

525、贪心不足?

拓跋胤并没有心情在这样一个夜晚和拓跋明珠坐在这里聊天,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拓跋明珠显然也没有心思跟他闲聊,其实她现在最不想见人就是拓跋胤。但是除了拓跋胤她好像也没有别的需要见的人了。这无疑是一种悲哀,但是拓跋明珠却不知道如今自己还能怪谁。

拓跋胤起身往楼下走去,拓跋明珠显然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拓跋明珠也没有留他,只是握着茶杯沉默地目送他离去。

“公主。”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厢房里一个人漫步走了出来。拓跋明珠回头看着来人,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那人低眉一笑,问道:“那么,公主为什么没有揭穿我的身份?”

拓跋明珠定定地望着他许久,方才嗤笑一声道:“揭穿你的身份,又能如何?如今父皇早已经厌弃了我,就算我说什么他也未必会相信吧?就算信了……”男子笑道:“就算信了,对公主也没有任何好处。陛下杀了我,之后遭殃的也只有公主,大皇后以及勒叶部。”

拓跋明珠面带嘲讽地看着他,“你们天启人,都这么卑鄙么?”

男子毫不示弱,淡定地道:“公主当年对付灵犀公主的手段,也没光明磊落到哪儿去。”

拓跋明珠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到了桌面上,她瞪着眼前的人咬牙道:“所以,我现在遭报应了,你高兴么?你们就不怕有一天,也遭报应么?这几年,勒叶部和呼阑部之间的纷争,你没少出力吧?段公子!”

男子正是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的段云,段云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公主果然知道的我的身份了。恕在下好奇,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拓跋明珠冷笑一声道:“很奇怪么?你是不是以为你可以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别人连你的身份都不会知道,过后连该恨谁都不知道?天启…襄国公府大公子。”

即使被人叫破了身份,段云也不着急。反倒是走到拓跋明珠对面坐了下来。

那句话说完,拓跋明珠却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有些颓然地靠在桌边。低声道:“瑶妃也是你们的人,你们在上京皇城中到底埋了多少眼线?”段云慢条斯理地道:“任何一个心念着故国仇恨着貊族的天启人,都可以是我们的眼线。”

拓跋明珠垂眸不语,良久方才睁开眼睛直视着段云道:“你要我救拓跋胤,我已经救了。你还想要什么?”

段云摇头微笑道:“公主,你不是为我救的拓跋胤,没有拓跋胤…百里轻鸿就会成为你的催命符。如今整个北晋朝野上下,只有他能制衡百里轻鸿了。”拓跋明珠不屑地道:“就凭他的武功?”

段云道:“不,是他在军中的威望。今晚之后…北晋皇身边的将领必然折损惨重,百里轻鸿已经暗中收拢了大部分南军将领。过了今晚…除了拓跋胤北晋朝堂上没有人能与他抗衡了。”

拓跋明珠猛然想要起身,却被段云伸手按住了肩膀。若是从前,身为文人的段云未必按得住她,但是如今拓跋明珠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一定得程度,即便是段云这样读书人也能轻松压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拓跋明珠愤怒地瞪着段云,“卑鄙!”

段云摇了摇头,面带微笑,“公主言重了,事已至此,公主觉得…你还能做什么吗?恕我直言,若不是有我们,您现在连公主府都出不来。”她现在原本该躺在病床上等死,或许百里轻鸿会留她一命,等到他登上高位重权在握之后再死。

段云叹了口气道:“公主,人太过贪心了不好。你想要活命,我们帮你办到了。你想要百里轻鸿死,自然会有人帮你杀了他。现在…你却还想要做别的,不觉得自己太过贪心了么?”拓跋明珠瞪着段云,眼底隐隐有几分绝望,“若是父皇…出了什么事,你觉得百里轻鸿会留我活命么?”

段云道:“你先前对拓跋梁下手的时候,可没有考虑过这些。”

拓跋明珠咬牙不语,段云站起身来道:“公主,这里不安全,咱们还是先离开吧。你刚刚救了拓跋胤,百里轻鸿未必猜不出来是谁出手的。”这上京皇城里,能有狼毒箭的人不多,而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救拓跋胤的人更不多。不过,百里轻鸿现在应该没有时间来对付他们才对。

拓跋明珠含恨望着段云,终究还是默不作声的起身跟着他一起下楼去了。

皇宫里此时已经完全乱成了一片,即便是有南宫御月和拓跋胤的阻拦,依然还是有不少兵马入宫救驾,当然其中也免不了有想要趁火打劫的。但跟原本会来护驾的人比起来,终究还是少数。因此驻守皇宫的侍卫和冥狱众人渐渐地开始败退,一路朝着拓跋梁的寝宫退去。

眼看着他们距离拓跋梁的寝宫已经不远,说有人眼底都不由得燃起了一片火热。只要拿下了拓跋梁,今晚就可以结束了。

拓跋罗和焉陀邑对视了一眼,跟在两人身边的人也纷纷凑了过来,“大皇子,看来今晚比咱们预料的顺利。”

拓跋罗点头道:“看来四弟他们也很顺利。”将拓跋胤派出去拦截援军而不是选择由他率兵进攻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的。如果他们一路攻入拓跋梁的寝宫,最后却被来护驾的人包抄了那可就好笑了。现在看来…四弟完全还来得及赶在他们攻破寝宫之前回来。

众人正说话间,一道劲风破空朝着拓跋罗直射而来。拓跋罗原本身手就算不得一流,如今行动不便就更不必说了。即便是发现了朝他而来的危机也根本无法避开。所幸拓跋罗身边的高手也不少,一个护卫抬手将拓跋罗的轮椅往后一推,站在拓跋罗身边的人立刻睁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人双目圆瞪,一道血痕从额头直直地劈了下去。拓跋罗心中也是一惊,若是这一剑劈在的身上只怕也不会比这人好多少。

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对面原本已经开始颓败的守军突然又镇定了起来。源源不断的兵马从后面冒出来,开始填补守军的不足和空缺之处。

“百里轻鸿!”不远处,焉陀邑盯着从军中走出来的挺拔身影,咬牙道。

拓跋罗也循声望去,果然看到百里轻鸿手提一把长剑,漫步从守军后面走了出来。拓跋罗皱眉,有些不悦地看向焉陀邑低声问道:“怎么回事?”焉陀邑倒是并不怎么着急,微微眯眼道:“看来,天启人果然靠不住。”

拓跋罗轻哼一声道:“他现在还想保拓跋梁,你觉得可能么?”

焉陀邑道:“看着确实不想那么孝顺的人,大皇子觉得,他想干什么?”

“杀掉我们,狭天子以令诸侯。”拓跋罗道。

焉陀邑摇头道:“不可能,他是天启人。”貊族人对天启人有着天生的戒备和敌意,所以百里轻鸿根本不可能做到狭天子以令诸侯的。

“这可不好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为了利益而妥协的。

焉陀邑冷笑一声道:“那就看看吧。”

百里轻鸿领着守军杀了出来,显然是不打算固守防线而是想要反攻。渐渐地焉陀邑发现有些不对劲,“大皇子,那些是南军。”

拓跋罗自然也看到了,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南军为什么会在上京城里!”拓跋梁手中却是有几十万南军,但是都驻扎在上京附近,兵马粮草都掌握在拓跋梁手中不必担心他们造反。但是现在…这些南军怎么会出现在上京?

拓跋罗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寒意,他们轻视百里轻鸿的身份,认为他是天启人注定难以成事,却忘记了…因为他是天启人,注定了可以轻易赢得那些南军的信任。拓跋梁的那些南军手里都沾染过不少天启人的性命,不可能在投奔南朝。但是百里轻鸿这个跟他们一样的降将…而且还是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师的降将却足以让他们信任。因为百里轻鸿跟他们一样,既不是天启人也不是貊族人。

拓跋罗和焉陀邑对视了一眼,齐声吩咐道:“南军谋逆,杀!”

“杀!”皇宫里杀声阵阵,杀气冲天。

“哦?”藏书楼上,君无欢悠然的俯视着远处的一切,微微挑眉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

云行月站在他身边看着,道:“你不下去帮忙么?”

君无欢不解,“帮忙?帮谁?”

云行月无语,行吧,他也不知道现在他们该帮谁了。

君无欢笑道:“百里轻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你想看着他们两败俱伤?”

君无欢道:“我们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两败俱伤么?如果只是单纯要杀了拓跋梁的话,我、南宫再加上阿凌联手难道还有杀不死的人?”甚至都不用他们动手,祝摇红绝对愿意牺牲自己杀了拓跋梁的。但是,只是杀一个皇帝有什么用呢?北晋先皇被阿凌杀了,拓跋梁上位即便是稍有波折,北晋一样太平无事。而这些波折有很大一部分还是他们暗中折腾出来的。

云行月点点头,道:“如果百里轻鸿杀了焉陀邑和拓跋罗,南宫御月和拓跋胤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但是他现在手握着南军,南宫和拓跋胤也未必能占多少便宜。”君无欢轻叹一声道:“今晚之后,就算往后我们什么都不做,貊族至少也得十年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但是,他们会给貊族人恢复元气的时间么?自然不会!所以,今晚就是北晋衰落的开始。

“告诉明镜和段云,将拓跋明珠看好了。天亮之前,绝不能让拓跋明珠入宫,传消息也不行。”

“是,公子。”幽暗的藏书楼中,一个声音恭声应道。

“你帮百里轻鸿?”云行月有些意外。

君无欢低声笑道,“我想了想,与其让祝摇红冒险去取信物,还不如…让拓跋梁主动将东西拿出来。”

云行月一脸你在开玩笑吧的表情道:“你认为拓跋梁会将信物交给百里轻鸿?”

君无欢摇头道:“不,我只是说…百里轻鸿在,他才会将这个东西拿出来。若是局势一面倒,他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貊族人重信诺没错,但是如果没有被任何人看见的毁诺,自然就不叫毁诺了。

两人说话间,百里轻鸿已经带着人气势如虹地冲向了拓跋罗和焉陀邑。对方自然也不敢示弱,真正的貊族精兵们依然没有将南军放在眼里。南军是有几十万人不错,但是百里轻鸿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几十万人都带入上京吧?

双方人马在夜幕中打的难解难分。百里轻鸿却首先将目标锁定在了拓跋罗的身上。拓跋罗行动不便,即便是身边的高手再多也有无法周全的时候。有了百里轻鸿的命令,冥狱的高手也开始疯狂朝拓跋罗进宫倒是将焉陀邑抛到了一边。保护拓跋罗的护卫也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吃力,一路护着拓跋罗节节后退。

百里轻鸿看准了时机,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向拓跋罗,手中长剑一剑劈了下去。

拓跋罗只觉得凛冽的刀锋迎面而来,几乎刺的他脸上生疼。

“铛!”

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拓跋罗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不由大喜。

“四弟!”

一个人影挡在了他跟前,屈膝举剑硬生生地挡住了百里轻鸿如雷霆之势劈来的一剑。

百里轻鸿飞快地后撤,盯着拓跋胤的眼神冰冷。

“拓跋胤。”

526、生死一念

拓跋胤收起剑站起身来,直视着百里轻鸿,道:“驸马好手段。”

拓跋罗松了口气,连忙道:“四弟,小心!南军倒戈了。”

拓跋胤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抬手对身后的人示意。身后的护卫立刻带着拓跋罗要退到安全的地方去。拓跋胤头也不回,只是道:“大哥,小心南宫御月。”拓跋罗一怔,有些不解,拓跋胤道:“南宫御月在带人屠杀拓跋氏族人。”原本拓跋胤应该去寻找南宫御月阻止他的。但是今晚太乱了事情也太多了,别说他根本没那么容易找到南宫御月,宫里的事情就无法让他放心。

若是他方才晚来一步,拓跋罗只怕就要死在百里轻鸿的剑下了。

拓跋罗也是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错愕地扭头去看不远处的焉陀邑,焉陀邑自然也听到了拓跋胤的话,脸上的惊骇之色几乎无法掩饰。显然,焉陀邑也没有想到南宫御月暗地里竟然还打着这样的算盘。

“宁都郡侯?”拓跋罗沉声道。

“我不知道!”焉陀邑咬牙道。

拓跋胤自然没有功夫理会焉陀邑和拓跋罗之间的交涉,因为他跟前的对手已经朝着他扑了过来。方才在宫外与百里轻鸿交手,拓跋胤就落了下方,这一次自然也不可能片刻功夫就突然功力大进反败为胜了。相反的,因为伤势的影响,时间越长拓跋胤的胜算只会越低。但拓跋胤并没有退缩,依然毫不犹豫地迎上了百里轻鸿,片刻间两人便又厮杀在了一起。

寝宫里,拓跋梁已经在侍从的搀扶下从床上下来坐在了外间的大殿上。大皇后和祝摇红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只是祝摇红坐在拓跋梁的身边而大皇后还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厮杀声,拓跋梁的脸色显得格外难看。

“外面怎么样了?”厮杀声如此的近,很显然最先拦截那些叛贼的侍卫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一个黑衣侍卫匆匆进来,禀告道:“启禀陛下,百里驸马来了。正在外面与拓跋胤交手。”

“哦?”拓跋梁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他动作倒是不慢,援军可到了?”

黑衣侍卫迟疑了一下道:“几路援军在宫外被截杀,百里驸马…带着南军入宫来了。”一开始拓跋梁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是一愣。南军?他可没有给百里轻鸿南军的兵权。

拓跋梁不是傻子,百里轻鸿这样的身份一辈子都不会让他接触南军的。但是现在…为什么拿着他的圣旨的百里轻鸿不是整合城中忠于他的将士入宫护驾,而是带着本该驻扎在上京城外几十里处大营中的南军来的?

“陛下?”见他脸色不对,祝摇红关切地轻声问道。

拓跋梁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没事。”垂眸思索了片刻,拓跋梁飞快地发布了几道旨意。殿中的侍卫应声出去传旨了,拓跋梁的目光慢慢落到了大皇后身上。大皇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问道:“陛下看我做什么?”

拓跋梁淡淡道:“外面乱的很,皇后丢在后殿不要出去随便走动。来人,请皇后入后殿休息。”言下之意,是要暂时软禁大皇后了。大皇后自然不肯,“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梁却没有心思与她多说,淡淡道:“这是朕的旨意,请皇后下去。”

“是,皇后请。”两个侍卫上前,走到大皇后跟前恭敬地道。

大皇后被迫起身跟着侍卫去了后殿,祝摇红扶着拓跋梁一边打量着他的表情轻声问道:“陛下,出什么事了么?”

拓跋梁摇摇头道:“没事,不用担心。”

祝摇红淡淡一笑道:“有陛下在,我不担心。”拓跋梁轻叹了口气,沉声道高:“出去传旨,告诉拓跋罗和焉陀邑,朕要见他们。还有…还有谁跟着他们一起的,都来吧。”

跟前的侍卫统领有些迟疑,“陛下,那些人…只怕不会轻易进来。”如今已经是这样的局面,那些人又不是傻自然不会轻易进来自投罗网。拓跋梁轻哼一声,沉声道:“罢了,既然他们不肯进来,朕出去见他们便是!”

“是,陛下。”

拓跋梁的寝宫外面,依然打得难解难分。论兵力,各家联手并不比拓跋梁麾下的兵马和南军弱。论高手,固然拓跋梁这边有百里轻鸿这样的高手,但是百里轻鸿被拓跋胤缠着,一时半刻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之前拓跋胤和南宫御月的截杀,能够指挥兵马的将领甚至还是拓跋罗和焉陀邑这一边占了上方。

夜色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白日里富丽堂皇的皇宫在夜色中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森冷幽暗的气息,让人远远地闻到那味道就觉得不寒而栗。

百里轻鸿和拓跋胤从宫殿前的空地一直打到了不远处的小花园,又从小花园一路打到了寝宫的房顶上。只是碍于寝宫周围依然有大量的冥狱护卫驻守着,两人又从回到了空地上。

拓跋罗和焉陀邑此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以方便是因为拓跋胤已经开始隐隐露出败绩,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南宫御月。焉陀邑派出去寻找南宫御月的人无功而返,带回来的消息只有被屠杀的拓跋氏又多了两家,很显然南宫御月一直都没有停止他的计划和步伐。至于宫里谁生谁死,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只需要保证最后自己能够收割掉拓跋梁的性命就足够了。

南宫御月乱来,攻打皇宫的进度有有些不尽如人意。拓跋罗和焉陀邑的神色都有些凝重,看着被百里轻鸿步步紧逼的拓跋胤,焉陀邑沉声道:“大皇子,今晚只怕是…有些麻烦。”拓跋罗的神色更加凝重,“今晚何止是有些麻烦,但是事到如今……”两人心里都明白,事到如今骑虎难下,他们谁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更何况…目前的局势他们也未必就会输。

但是拓跋罗还有一件担心的事情,“宁都郡侯,令弟到底想要做什么?”

焉陀邑神情有些苦涩,南宫御月弄出这样的事情来,今晚过后…就算是焉陀家只怕也护不住他了。

见焉陀邑不说话,拓跋罗侧首打量着焉陀邑。

“宁都郡侯…焉陀家、可还自认是貊族人?”

焉陀邑猛然抬头盯着拓跋罗,拓跋罗正色道:“南宫国师现在是什么情况,想必你我都清楚。他已经疯了。”

“他只是……”焉陀邑有些艰难地想要说些什么,拓跋罗打断了他,”他要杀了所有姓拓跋的人。”不用拓跋胤细说,只听派去寻人的人回来的禀告拓跋罗也知道南宫御月想要干什么。如果放在平时就算有人这么跟他说,他只怕也不会相信。但是现在…拓跋罗却不得不信了。

南宫御月那样的人,生性散漫桀骜,分明就对朝堂上这些权势争斗不感兴趣,他为什么这么积极的掺和这些事情。或许南宫御月想要的,就是今晚这样的机会。

确实是个好机会,现在他们谁也没办法腾出手来对付他了。

等他将那些杂鱼杀完,他们这里只怕也要两败俱伤了。不过…就算他们两败俱伤,以白塔的实力也未必就能够坐收渔利。那么…南宫御月背后还有合作的人。

沧云城主,君无欢。

神佑公主,楚卿衣。

拓跋罗闭了闭眼睛,在心中肯定的默念两个名字。

焉陀邑冷声道:“大皇子想要怎么样?”

拓跋罗摇头道:“不是我想要怎么样,宁都郡侯、焉陀家主,他会毁了焉陀氏的。”

“……”

今晚,君无欢大概是整个上京皇城中最悠闲的人了。此时,他正在旁观一场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忍不住称赞道:“即便是受了那么重的伤,拓跋胤竟然还能有如此战力,不愧是号称拓跋兴业之下第一人。”

云行月早就已经离开了,君无欢身后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明镜。

明镜居高临下望着这一幕,神色却有些复杂。

“北晋沈王,倒也算是个人物。若是就这么死在百里轻鸿手中,倒是可惜了。”明镜沉声道。

君无欢摇头笑道:“到底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明镜有些诧异,“公子认为拓跋胤还能翻盘?”

君无欢道:“拓跋梁不会让百里轻鸿现在杀了拓跋胤的。”

明镜微皱的眉头很快展开,恍然大悟道:“他知道百里轻鸿居心不良了?”君无欢笑道:“百里轻鸿敢将南军带入宫,自然也没有隐瞒的打算了。可怜拓跋梁早年也算是一代雄主,如今…只怕要沦为傀儡了。”

明镜脑子转得飞快,“是了,如今百里轻鸿手握南军,拓跋罗等人手握貊族兵马掌握着大量的权势财富,唯有拓跋梁夹在中间身体虚弱声名狼藉。这也是公主和公子计划之类的事情么?”

君无欢笑道:“这是便宜行事,可不是阿凌让拓跋梁将几万兵马送到天启去的,也不是我让拓跋梁要信任百里轻鸿的。”

明镜忍不住啧了一声,道:“若是双方罢手,公子的盘算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君无欢道:“你当真以为貊族人和南军能互相制衡和平共处?就算他们真能…只要抽掉中间那个平衡的人……”

“公子的意思是?”

“杀掉拓跋梁。”君无欢淡淡道,“我跟阿凌说了,要拿拓跋梁的人头做给他做礼物。”

“……”您二位这礼物送得未免也太过血腥了一些,明镜在心中暗道。

果然,就在眼看着拓跋胤无力再战的时候,拓跋梁的寝宫里涌出来了更多的人。他们离得太远并不太能听清楚那边的声音,却也可以遥遥看清是一大群人簇拥着拓跋梁从里面出来。

很快,拓跋胤和百里轻鸿双双停手。只是看百里轻鸿的模样,这样的事情显然是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太高兴。

看到拓跋梁出来,君无欢似乎兴致全无转身对明镜道:“走吧。”

明镜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走?去哪儿?”

君无欢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可看得了,去看看南宫吧。”

明镜有些迟疑,南宫御月有什么可看的?眼下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吧?

君无欢道:“一时半刻,谁也杀不了谁,自然只能谈条件了。”

明镜道:“我们就等他们谈完么?”

君无欢道,“你觉得,等南宫杀完了宫外的,会干什么?”

“杀宫里的?”

君无欢但笑不语,明镜只觉得一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走走走,赶紧走。

谁知道南宫御月那个疯子会不会杀红了眼,将他们也给当成拓跋氏的人给杀了?

“公子,你当真不阻拦南宫御月?”跟在君无欢身后,明镜还是忍不住问道。杀人的事情他见多了,但是灭人满门而且还是连着灭了好几家满门的事情,即便是明镜也没怎么见过。

君无欢淡淡道:“没有人拦得住他,这个时候敢拦他的人,都得死在他手里。”

“那…那个焉陀邑……”

君无欢回头看了他一眼,夜色中他的眼眸深邃,眼神复杂难辨。里面仿佛蕴藏着什么无比复杂的感情,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一般。明镜突然就不想说话了,只听已经转身往前走去地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生死与他不过一念之间,没有人能替他决定。我们来得都太晚了。”

他?那个他?南宫御月还是焉陀邑?

527、疯狂与抉择

南宫御月觉得这一生大约就属今晚最让他觉得畅快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突然达成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心愿更让人觉得心情舒畅的了?没错,从他的母亲将他从那个圈禁着他的小院子里救出来,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就开始这么想着呢。所以老头子这些年总觉得对不住他,其实并没有。

南宫御月觉得自己本心里并不恨老头子,更不会恨云行月这样单蠢可爱的小虾米。当然,君无欢是个例外。君无欢不管是什么样都招人恨。是老头子给了他能够实现理想的实力,即便是吃一些苦也是应该的,他有什么理由还要去恨老头子呢?看着眼前流了一地鲜血的院子里,以及满院子横呈的尸体,南宫御月甚至觉得这一刻连君无欢会变的可爱起来。抬头望向夜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南宫御月微微侧首,问道:“还剩几家?”

站在他身边的傅冷躬身道:“禀公子,貊族拓跋氏共六支,二十四家。除了拓跋梁一支,以及已经没落的拓跋兴业一支,还有四支共十七家。其中四家留在了关外,今晚已经清楚了十二家,这里…就是最后一家了。不过,其中有六位家主现在在宫中,逃过了一死。”

南宫御月喃喃道:“所以说,本座讨厌这些大家族,一家又一家,就像是杀不完一样。”

傅冷道:“公子不用担心,我们做了周全的安排,只要公子一声令下,那些人即便是在宫中也逃不过一死。”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仿佛对傅冷的话十分满意,挑眉道:“所以,现在只剩下…宫里的那一群了?”

傅冷想了想,点头道:“公子说得是。”现在除了宫里的那些,姓拓跋的基本上没有什么活口了。就算是偶有漏网之鱼,也自有下面的人去处理,用不着公子费心。

南宫御月愉快地转身道:“进宫。”转身的瞬间,他袖中一道寒光射出。地上的一条漏网之鱼猛然睁大了眼睛,鲜血从口中缓缓一处。

“哼!”

深夜的上京街道上空荡荡一片寂静,漫步在街道上依然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见今晚的街道上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宁静。南宫御月一袭白皙漫步在月光下,经历过了满是血腥的半晚上,他身上的衣服竟然依然干净的烦恼恍若白雪。淡淡的银光洒在他身上,竟然仿佛在他整个人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他随时都会羽化飞天一般。

跟在南宫御月身边的侍从一如往常的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敢在南宫御月面前贸然开口说话。

这样一个本该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白塔的侍从们却生不起慢点逃离和背叛的心思。

这样仿佛天生就不属于凡尘的公子,谁能拒绝他的命令?谁能违逆他的心思呢?同样跟在南宫御月身后的宛如有些失神的想着。宛如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即便是这三年经历过严酷的训练和厮杀才能在白塔存活下去,即便是她的手上早就染上了鲜血。但是宛如依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亲自参与灭人满门的事情,还不止一家!

虽然双手白皙,但宛如总觉得手上仿佛沾染着黏腻的鲜血一般。让她的手忍不住暗暗发抖,但是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脚步却依然忍不住坚定不移地跟了上去。

无论他会将她带到何处,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跟上的。

南宫御月自然不知道别人心中在想什么,他依然在品味着心愿达成的愉悦。这样的感觉…是从前杀多少人都比不上的。甚至是打败君无欢的愉悦也是比不上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取得更多的愉悦。那么……只要杀掉宫里的那些人,他就可以彻底的解脱。南宫御月望向皇宫的方向,眼神激烈而迫切。

南宫御月一行人飞快地朝着皇宫的方向移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却悄然落下了两个修长的身影。

明镜站在君无欢身后,望着南宫御月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公子…你看到了么?”君无欢不答,他的目光同样也望着那个方向,神色凝重。明镜苍白着脸道:“南宫御月真的杀光了所有他能杀的姓拓跋的人。还有方才……”明镜想起方才看到南宫御月脸上的神色,忍不住扭头去看君无欢,似乎是想要确定君无欢看到的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的。那样热烈期待这,迫切渴望的眼神,看起来仿佛是个天真的孩子渴望着美味的糖果一般。那是,这个一袭白衣仿佛世外仙人的男子袖底确实饱饮了人血的杀人刀。

一瞬间明镜觉得,即便是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失去了理智的人的神色也没有南宫御月那样可怕。

君无欢淡淡道:“你现在明白了,谁也阻止不了他。”

明镜蹙眉,忍不住在心里问为什么?

南宫御月小时候很惨,但是着世道…比南宫御月更惨的并非没有。但是会变得跟南宫御月一样可怕又极端的人却前所未见。

君无欢朝着南宫御月离开的方向而去,他们刚从皇宫里出来,现在看起来似乎又要再回去。一边往前走,君无欢道:“这世上比南宫御月惨的人很多,但是他们不是默默无闻的死了,就是默默无闻的苟活着。这世间没有人给他们肆意的机会,但是南宫御月有。”更何况,南宫御月最初埋下仇恨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跟孩子你能讲什么道理?

南宫御月的人生跟常人不一样,他先学会了仇恨,然后才学会了其他。之后他所学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的仇恨或者说**服务的。无论是武功还是权谋。

明镜沉默了片刻,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跟了上去。

南宫御月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进皇宫,一路上并没有人拦他的路。毕竟宫门早在上半夜的时候就被人攻破了,之后攻破皇宫的人忙着与守卫皇宫的人厮杀,哪里还有心思管后面的事情?

等到南宫御月走到拓跋梁的寝宫外面的时候双方已经到了最后的僵持阶段。以拓跋梁为首的一方站着百里轻鸿,皇宫侍卫统领,一袭黑衣的冥狱高手以及少数赶到宫中救驾的将领。而另一方就显得要人多势众得多了。焉陀邑,拓跋罗,拓跋胤,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七八个姓拓跋的。不过他们现在都站在了拓跋梁的对立面。南宫御月看着他们,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双方人马显然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看到突然到来的南宫御月,再次不由得变了脸色。

焉陀邑却是脸色一喜,“弥月,你来了?”

南宫御月微微挑眉,目光落在了拓跋胤的脸上,对他露出了一个挑衅地笑意。

拓跋胤脸色一沉,进没有理会他反倒是站在拓跋罗身后抱着剑闭目养神起来了。

咦?难道拓跋胤竟然没有将他做的事情告诉拓跋罗和其他人?南宫御月饶有兴致的思索着。

“国师怎么现在才来?”拓跋梁脸色非常难看,祝摇红站在他身边扶着她让他不至于倒下去丢了一国之君的体面。南宫御月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座现在来得…可不就正是巧了么?陛下说是不是?”

拓跋梁冷哼一声,阴恻恻地道:“国师想要坐收渔利,未免想的太好了。”

南宫御月偏着头,优雅地道:“本座对你们的渔利不感兴趣,本座想要的是……你们的、命!”

他最后一个字刚刚出手,只见几道人影同时爆出,朝着站在场中的几个姓拓拔的人扑了过去。其中自然也有人扑向拓跋罗和拓跋梁,不过拓跋罗身边有拓跋胤,拓跋梁身边更是高手如云。所以结果虽然让人失望南宫御月却并不觉得意外。

转眼间手起刀落,场中姓拓跋的人又少了四个。剩下几个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也忍不住脸色惨白看向南宫御月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怨愤。

“弥月?!”焉陀邑的脸色在一瞬间也变得十分可怕,他定定地望着南宫御月仿佛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南宫御月嘲讽地看着他,“这么看着本座做什么?姓拓跋的人死了,不就没人逼焉陀家了?我在帮你,你好像还不领情?”

“南宫御月!你好大的胆子!”拓跋梁怒斥道,眼底充满了几乎要将南宫御月焚成灰烬的怒火。

南宫御月满意地笑道:“天启人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有点道理的?你说是不是?”一群白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外面,将整个寝殿前方的空地团团包围了起来。南宫御月兴致勃勃地看向拓跋罗道:“拓跋罗,如果现在拓跋梁死了,你就是北晋的新皇了,怎么样高不高兴?”

拓跋罗苦笑道:“国师说笑了,陛下现在若是死了,只怕…下一个就是在下了吧?”以拓跋罗为首的人已经纷纷朝着另一边靠去,焉陀家被孤零零地抛在了外面。显然因为南宫御月方才的行为,焉陀家已经在一瞬间被人孤立了。

南宫御月也不在意,看向拓跋梁,“不然,陛下…咱们联手先杀了拓跋罗和这些反贼?”

这原本是个很吸引人的提议,奈何提出这个提议的是一个比拓跋罗更可怕的反贼。至少拓跋罗不会想要杀掉所有姓拓跋的人,所以拓跋梁只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连番被拒绝让南宫御月很是扫兴,“百里驸马?你觉得怎么样?”

百里轻鸿这一刻仿佛被拓跋胤附身了,竟然也抱着剑开始闭目养神对南宫御月的话不理不睬恍若不闻。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百里公子,你竟然也觉得本座的提议不少么?”

拓跋罗冷声道:“国师为何不认为,我们会先联手对付你?”

南宫御月很是无辜,“对付我?为何?本座对你们想要的东西没有兴趣啊。”

“所以,国师是个搅局的。搅局的…自然应该先送出局再说!”拓跋罗冷声道。

南宫御月笑道:“那大皇子怎么不动手?”

拓跋罗看向焉陀邑,“宁都郡侯,你怎么说?”

焉陀邑的脸色苍白地可怕,他沉默了良久方才对南宫御月道:“弥月,收手吧。”

南宫御月嗤笑了一声,“焉陀邑,你是傻子么?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收手?”

焉陀邑沉声道:“焉陀家会保你性命,就算…付出一切。”

可惜南宫御月对他的表态并不领情,不屑地冷笑一声道:“本座用不着你救,现在该担心性命的人,是他们。”白塔这么多年隐藏的实力终于展现在了人前。现在几路人马中,南宫御月也并不算弱势。

寝宫前面一片宁静,仿佛空气都变得凝滞了一般。但是几方人马却谁都没有先动手的打算,于是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天快要亮了。”拓跋罗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沉声道:“宁都郡侯,别忘了你焉陀家不是只有南宫御月一个人。”

焉陀邑长叹了口气,漫步朝着南宫御月走了过去,“既然如此…焉陀家今晚,站在国师这边。”

528、再变!

南宫御月盯着朝着自己走来的焉陀邑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地笑了起来。显然是对兄长做的这个决定十分的满意。只是南宫御月满意了,别人却未必会满意。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变了脸色。如果只是白塔的人的话他们并不会有多么担心,毕竟南宫御月再怎么隐藏势力,白塔也就只有那么大,而国师这个看似尊贵的位置被北晋先后两代帝王努力架空,也不可能支撑南宫御月培养出多么庞大的实力。

这也是为什么,南宫御月二十多年来一直对拓跋王室怀有杀心却始终没有动手的原因。

但是如果加上焉陀家的话…焉陀家曾经号称貊族第一世家。如果不是焉陀家的人丁稀少而且近几代都远没有拓跋氏族人那样的狼性,如今北晋到底姓什么还不少说。随意即便是焉陀邑平时看着并不怎么起眼,焉陀家这些年也在尽力的低调着,声势早已经不如从前。却也改变不了焉陀家依然手握着不少兵权以及他们与军中许多将领都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事实。如果焉陀邑真的倒向了南宫御月的话,对在场的每一个姓拓跋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大麻烦。

“宁都郡侯!”拓跋罗脸色微沉,冷声道:“你想拿整个焉陀家和他赌?”如果今晚南宫御月失败了,整个焉陀家都要彻底从上京消失。

焉陀邑垂眸,淡淡道:“他是我弟弟。”

“……”寝宫前一片沉默,焉陀邑的这个解释仿佛很可笑,但是却谁也笑不出来。

拓跋罗脸色铁青,扭头看向站在殿阶前的拓跋梁。拓跋梁脸色冰冷如霜,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勃然大怒。就仿佛在之前他所以的怒气都已经宣泄殆尽了,这会儿即便是发生再大的变故他都没有力气再大发雷霆了一般。

南宫御月偏着头看向众人,月光下的面容似乎带着一股莫名的天真,“哦?现在…各位想要怎么办呢?”

百里轻鸿沉声问道:“你想怎样?”

南宫御月道:“杀了拓跋梁和拓跋罗,本座和焉陀家…扶持你和昭国公主的儿子登基,如何?”百里轻鸿垂眸并不回答,拓跋罗冷声道:“国师惯会出尔反尔,你觉得谁会相信你的话?”南宫御月笑道:“出尔反尔的人…也不只本座一个啊。大皇子这般生气做什么?要不然,你杀了百里轻鸿和拓跋梁,本座从此退出朝堂,远走江湖如何?”

“等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刺杀我么?”拓跋罗冷笑道。

再一次谈崩了,南宫御月很是不悦,“既然不想谈,那就动手吧。”

他话音刚落,拓跋胤和百里轻鸿同时向前走了一步。之前还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个人,这会儿动作竟然出奇的一致。南宫御月看在眼里,只觉得有趣,“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两位同仇敌忾的情形啊。方才在宫外,百里公子没能杀了沈王,不觉得遗憾么?”

拓跋胤淡淡道:“私人恩怨,总有时间了结。国师既然等得不耐烦了,何必再浪费时间。”

南宫御月盯着拓跋胤打量了良久,方才冷冷道:“你说得对。”

站在南宫御月身边的傅冷上前一步,警惕地注视着拓跋胤。拓跋胤今晚连番苦战又重伤未愈,傅冷自忖未必不能拿下拓跋胤。但是他刚刚一动,拓跋梁身边的黑衣人也有几个走了出来。冥狱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谁都不知道。即便是这几年冥狱伤亡惨重,但是也从未见过冥狱缺少人手。这是自然地,这世上的人渣败类永远不会断绝,冥狱自然也永远不会缺人。

这些人的实力虽然远远比不上拓跋胤这些绝顶高手,放在江湖上却也都在一流高手之列了。同时白塔的护卫中也有人越众而出,这些人无论男女却是个个年轻美貌,比起冥狱藏头露尾地模样倒是好看了许多。

“哎呀,怎么热闹怎么没人通知我呢?”就在寝宫前的形势几乎要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含笑的女声传来。众人一时间有些恍惚,却见不远处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在一群人地护卫下摇摇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素和金莲。

众人心中一动,今晚的局势太过混乱,几乎都让人忘记了宫中还有这么一位。这位金莲皇后看着仿佛只是与北晋联姻的棋子,但是却也有不少人知道这位呼阑部的公主曾经几乎也是可以一争呼阑部族长之位的人。只是素和明光这对兄妹关系极好,几乎没听说他们因为权势而产生什么矛盾。即便是素和明光为了与北晋结盟将她嫁到上京来,也没见她有什么不满。

这样心大又懒散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以为她是一个胸无城府的女流之辈。但是真正心大有懒散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素和金莲难得的换下了从进宫之后就几乎没有改变过的华丽的北晋宫廷服饰,换回了一身塞外女子请便利落的衣衫。修长的发丝被变成了许多个细长的辫子,压在彩色的宝石璎珞下,竟显得整个人娇俏了许多。

拓跋罗等人的目光却落在了素和金莲身后的人身上。素和金莲身后的人清一色都是呼阑部装束,只看那气势便能看出无一不是高手。

“你来了?”南宫御月看到素和金莲,竟然也愉快的笑了起来。

看到他,素和金莲笑得更愉快,“我来了,这里好热闹啊。”

拓跋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素和金莲和南宫御月这一问一答语调里的亲昵让人难以忽略,显然这两人绝不会是只有过一两面之缘的陌生人。拓跋梁甚至觉得此时突然有无数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站在边缘的一个拓跋梁的心腹将领突然了悟了什么,指着素和金莲怒道:“素和氏,你身为皇后竟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眼前银光乍现随后便是一道血光。

素和金莲慢条斯理地将腰刀送回华丽的刀鞘,轻声道:“话怎么这么多呢?”

南宫御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似乎素和金莲的作为让他十分的满意。

素和金莲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来晚了么?”

南宫御月笑道:“不,你来得正好。”

拓跋罗沉声道:“金莲皇后,你的决定素和狼主知道么?”

素和金莲眨了眨眼睛,笑道:“什么决定?我只是看这边好多人,就来凑个热闹而已,这也不可以吗?”

“……”

南宫御月心情愉悦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道:“现在,可以动手了。”

现在的局势…非常奇怪。

原本应该是对立的拓跋罗等一干想要推翻拓跋梁的人此时却似乎与拓跋梁才是一边的。而原本合作的焉陀家却和想要推翻拓跋梁的权贵们翻脸了。但是,认真计算双方实力的话,依然没有人能稳占上风。

因为不少人都还记得,素和明光带入关的兵马并没有跟着去沧云城。而他们谁也不敢肯定眼前的素和金莲到底有没有能力调动那些兵马。

但事到如今,谈判显然也是不可能了。从南宫御月杀了那么多的拓跋氏的人开始,今晚就一定有一方要死。不是南宫御月就是拓跋氏。

“动手吧。”不知是谁开口说了一句,寝宫前的安静立刻被打破再一次厮杀起来。南宫御月依然没有动,因为他已经被百里轻鸿和拓跋胤盯上了。但是南宫御月也并不着急,因为他身边还有傅冷和素和金莲。

南宫御月慢条斯理的抽出了刀,姿态优雅的仿佛他不是要杀人而是准备赏花。站在旁边的素和金莲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赞叹地轻叹了口气。下一刻,眼前人影闪动百里轻鸿和拓跋胤齐齐扑向了南宫御月。同时,傅冷和素和金莲齐齐上前截住了百里轻鸿,南宫御月轻笑一声先一步迎上了拓跋胤。

拓跋胤一言不发沉着的提剑与南宫御月缠斗起来,仿佛丝毫不为自己可能技不如人而担心。南宫御月似乎因为即将到来的盛宴和好心情而实力大涨,竟然比从前拓跋胤预估的实力还要高出两三成。拓跋胤有些怀疑,即便是他完好无伤,面对这样的南宫御月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南宫御月一路压着拓跋胤打的十分过瘾,“沈王,你这样可让本座有些胜之不武了。”

“国师还会在乎这个么?”拓跋胤淡淡道。

“确实不在乎。”南宫御月笑道:“所以,你去死吧。等你死了本座会送拓跋罗去陪你地。”

“谁死谁活,国师说得太早了。”拓跋胤道,毫不在乎身上多出来两道伤痕。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大言不惭!”手中一瞬间刀光大盛,南宫御月一刀劈开了拓跋胤格挡的长剑,第二刀毫不留情地就劈了过去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拓跋胤毙于刀下。

“宁都郡侯,小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南宫御月手下突然一顿,刀锋飞转避开了拓跋胤朝着身后而去。

但是让人错愕的是他这一刀却落了个空,同时,几道寒光同时逼近了南宫御月。

“公子,小心!”耳畔不远处传来几个惊恐的呼声。

南宫御月身形一顿,刀锋刺入身体的冰冷和痛处让他一瞬间几乎无法动弹。

南宫御月低头看了一眼刺入自己腰侧的剑…百里轻鸿。

同时他背后也挨了一掌。

不用回头南宫御月也能猜到是谁。

素和金莲。

头也不回地避开了身后拓跋胤刺来的意见,南宫御月一刀挥开了一个逼近跟前的冥狱高手,另一只手却抓住了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只差一寸,那匕首也要刺入他的腹部了。

焉陀邑!

南宫御月低头看着染血的手和被他手抓着的匕首,“这就是你说的,站在我这边?”

焉陀邑沉声道:“我不能让你毁了焉陀家,弥月,收手吧。”

南宫御月只觉得可笑,就在方才他竟然真的心软了。因为那一声虚假到了极点的呼救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拓跋胤的性命!

南宫,今晚…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

君无欢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身后的刺痛也在一瞬间将他惊醒。南宫御月抬起头来,眼中只剩下了一片猩红。他盯着焉陀邑,冷声道:“是么?那你…就去死吧!”

抓着匕首的手一震,焉陀邑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推了出去。直直地撞上了不远处的墙壁才停了下来。同时嗖地一声,银光夹着破空的风声朝他袭来。

“家主,小心!”

身边一个护卫一把拽过焉陀邑,匕首贴着他的耳畔射过钉入了旁边的墙壁上。整个匕首没入了墙体只留下了一个刀柄。

焉陀邑望着那刀柄半晌无语。

529、都是外人!

南宫御月单手握刀,另一只手按住了方才被刺了一剑的地方。只是他受伤本就满是鲜血,伤口处的鲜血也源源不断地流出,原本仿佛一尘不染的白衣立刻染上一抹暗红。

他神色阴戾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双眼眸布满了猩红,另与他对视过的人都忍不住不寒而栗连忙避开了他的视线。素和金莲已经退到了拓跋胤的身边,当然并不是因为她跟拓跋胤的关系好,而是她聪明的察觉在场这么多人只有拓跋胤的声音才是最安全的。

“啧,好厉害啊。”四五个高手同时出手,竟然只有一剑一掌打中了南宫御月,而且还都不算要害。这样的本事…素和金莲自觉没有,甚至她的兄长素和明光只怕也不会有。见一击未能得手,素和金莲也不在意只是耸了耸肩从拓跋胤身后朝着战圈外面退去。

旁边拓跋罗微微挑眉,“金莲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是拓跋罗其实也没弄明白素和金莲到底想要干什么。刚出现的时候她似乎与南宫御月关系亲昵,但是才说了几句话却反过来背后捅南宫御月一刀。这会儿又一副说走就走的模样,她就不怕南宫御月缓过劲儿来找她麻烦么?

素和金莲笑了笑,侧首对一边的百里轻鸿道:“百里驸马,希望你言而有信啊。”

百里轻鸿沉默了一下,方才道:“自然。”

“那就好。”素和金莲满意地笑道,“我呼阑部五万儿郎暂且借你一用,说好的,勒叶部归我们,上京归你。”

“自然。”百里轻鸿淡淡道。

寝宫前一片哗然,呼阑部竟然是站在百里轻鸿这一边?!

“呵呵。”南宫御月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看着素和金莲的目光拖了几分奇异的光芒,“你很好。”南宫御月柔声道。素和金莲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发辫,莞尔笑道:“多谢国师称赞,我当然是很好的。只是国师看起来不太好。”

南宫御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处,轻笑了一声抬手放开了按住的伤口。他似乎用特殊的手法止住了血,这会儿衣襟上的血迹已经没有再扩散了。素和金莲看着他俊美的面容,有些惋惜地叹道,“看着国师这样的人死去,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可惜…国师,既然大家说好玩玩而已,你就不能怪我卖你了。毕竟,百里公子开的价格更让人心动一些。”

南宫御月低咳了一声道:“你说得对。”对字尚在唇边,南宫御月手中的刀已经飞快地一刀挥出。这一刀正是朝着素和金莲而来的。素和金莲身边一个灰衣护卫一把抓住她朝着一边掠去避开了这一刀。只听素和金莲清脆地笑声依然在寝宫前回荡,人却已经被那灰衣人拎着飘远了。

“果然,输了就砸场子可不好,玩不起就别玩啊。百里公子,本公主先一步去替你收拾烂摊子了,祝你好运。”说话间,两人已经掠过墙头消失在宫墙后面。原本跟着素和金莲而来的护卫也飞快地朝着外面退去。这会儿寝宫前依然是剑拔弩张的局势自然也没有人去理会他们。

南宫御月抬头,朝着素和金莲离开的方向看向。唇边露出了一抹淡淡地冷笑,“本座会去找你的。”

此时的局势又是一番巨变,身着白衣的人被各方人马团团围住。这些人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达成了协议,无论是哪一方的人马他们的第一目标都是白塔的护卫。确实,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最后怎么样南宫御月这个不可控又杀伤力巨大的存在都是必须要先消除的。

“弥月……”焉陀邑被护卫扶着,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望着南宫御月。仿佛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良久方才道:“收手吧,跟我回去。”

南宫御月猩红地眼眸定定地盯着焉陀邑,好一会儿方才冷笑出声。

“跟你回去?再被你们圈禁起来?哦,这一次应当不只是圈禁了,至少也的废了我的武功,最好是连手脚也一起挑断,让我再也不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了才对吧。”南宫御月饶有兴致地看着焉陀邑嘲讽地笑道:“即便是这样的条件…只怕也只有百里公子会答应吧?”拓跋氏是肯定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我……”

“闭嘴!”南宫御月冷声道,“你敢耍我…那就跟他们一起去死!”

说罢,南宫御月毫不犹豫地提刀扑向了焉陀邑,其他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百里轻鸿拓跋胤还有冥狱的几个高手同时扑向了南宫御月。另一边,傅冷也立刻朝着南宫御月的方向掠去,想要替他挡住几个敌人。

“公子!”南宫御月一动,别人自然不会闲着。白塔的护卫们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动起手来。

此时,再一次跟随君无欢回到藏书楼上观战的明镜忍不住抽了口凉气,为眼前突如其来的巨变。

“怎么…这个素和金莲,呼阑部竟然选择跟百里轻鸿联手,这是为什么?!”别说是明镜不理解,同样站在一边的云行月也无法理解。君无欢低头思索了一下道:“可能是因为,对貊族人来说他们都是外人吧?”百里轻鸿是天启人自然永远都是外人,素和明光和素和金莲是呼阑部人,同样也不是貊族人。反正他们想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勒叶部的领地,只要能达到目的跟谁合作不是合作?

云行月看了看君无欢有些幸灾乐祸地问道:“这个也在你的预料之中?”

君无欢摇摇头有些遗憾地道:“这个…真不在我的预料之中。”见云行月露出得意的笑容,君无欢并不在意,“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南宫今晚可是要伤心透了。”

“可不是,不仅被哥哥背叛了还被情人背叛了。好惨!”明镜赞同地点头道。

云行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南宫御月忍不住抖了抖,“莫不是真的要气疯了吧。”南宫御月发起疯来是个什么模样,云行月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老头子在哪儿?他要是再不出来,今晚只怕真的只能替他徒弟收尸了。”

云行月迟疑了一下,道:“他去城外了。”

君无欢一愣,道:“你说什么?”

云行月认真地道:“他出城去了,下午就走了。”

君无欢闻言不由皱眉道:“他留在上京不就是为了看着南宫的么?这么危险的时候跑到城外去做什么?该不会是不想替我保护阿凌,才故意拿南宫当借口的,其实他压根不在乎他这个徒弟地死活吧?”

云行月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是南宫要他去的。南宫御月要他帮忙灭掉冥狱在城外的一个据点。”

“南宫要他去,他就去了?”君无欢扬眉道,老头子确实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好糊弄吧。

云行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原本没打算去的,但是…但是听说你在城里,就……”

君无欢险些被气笑了,“因为我在上京,所以他就笃定了我不会放着南宫去死?”

云行月摸摸鼻子,苦笑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吧。”那不靠谱的虽然是君无欢的师父,却也是他的亲大伯。

明镜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原本说是来看热闹的,只怕这热闹看不成了还要替人拼命啊。

三人说话的时间里,底下的寝宫大门前已经杀得血流成河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有一个只……杀!

无论是南宫御月杀掉百里轻鸿等人,还是别人杀掉他。想要让这个夜晚重新沉静下来就只有一个方法,杀光所有的敌人。

傅冷和身边的白塔高手都被宫中护卫和冥狱中的高手牵制住了,南宫御月独自一人面对百里轻鸿和拓跋胤以及身着黑衣的冥狱统领。即便是这样,他竟然也越战越勇,甚至趁着间隙一刀劈死了一个拓跋氏的宗亲。

他的面容在火光下犹如冷玉一般没有半点温度,他的眼睛却仿佛两颗染血的红宝石一把令人畏惧。

手中的刀闪动着妖冶的红色,每一次挥出去都夹带着惊人的声势和戾气。

南宫御月不对劲,百里轻鸿和拓跋胤都看出来了。但是却谁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们再说什么废话了,拿下南宫御月是他们唯一能够做得。

拓跋梁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睛却在疯狂地转动着。眼前的局势对他非常不利,无论是拓跋罗还是焉陀邑的态度,以及百里轻鸿的作为都表明了,如今宫里的局势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了。虽然他这个皇帝还站在这里,但是从头到尾却是谁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此时此地,实力深厚,手握兵权的人才是最有发言权的。而拓跋梁有些仓皇地发现他竟然是在场的人中底牌最少的一个。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陛下。”祝摇红靠在拓跋梁身边,双手扶着他的胳膊仿佛是害怕又仿佛是在支撑他。拓跋梁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安抚爱妃的惊恐了,他定定地盯着眼前的战局,脸色铁青神色阴沉。

没关系,他还有一张底牌。

拓跋梁隐藏在袖底地动了动,没有说话。

祝摇红同样没有说完,她靠在拓跋梁身边,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肘。微微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望向皇宫深处不远处地藏书楼。

530、幸不辱命!

如果说,这世上从未有人见过浴血修罗是什么样子的话,那么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见到了。南宫御月仿佛一日之间实力大增,以一己之力力敌包括拓跋胤和百里轻鸿在内的数位高手都丝毫不落下方。不仅如此,他杀起人来也绝不客气。缠斗中一旦主动或者被动卷入其中的人,毫无意外全都成为了南宫御月的刀下亡魂。

他仿佛也不再费心经营他那一尘不染世外仙人的出尘模样。血花溅落在他的白衣裳,那原本雪白的衣衫上仿佛开满了暗红的花朵一般。几滴鲜血不知什时候溅在了他白皙如玉地面容上,与那双猩红的眼眸一道越发衬得整个人妖冶可怖。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仿佛完全不知道疼痛也不会受伤一般。之前一个冥狱高手一剑刺向他的心口,若是寻常人自然是会避开或者是逼退对手。他却仿佛看不见一般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长剑当胸刺入他的胸口地同时,他的刀也将对手直接劈成了两半。虽然最后这一剑刺偏了,但是对于任何一个高手来说这都是完全不必要的伤。南宫御月这样一个平时别人稍微冒犯他都会惹来他雷霆大怒的人,却仿佛丝毫不在意别人对他的伤害,只要能让他杀人,他甚至不介意以自己的重伤为代价。

这样的对手无疑是可怕的。无论是百里轻鸿还是拓跋胤身上都渐渐多了几刀伤痕。同样的,南宫御月的伤就更多了,整个人都仿佛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百里轻鸿和拓跋胤对视一眼,再这样拖下去或许可以将南宫御月拖死但是他们自己也会受到不轻的伤。两人似乎终于达成了协议,双双退开将南宫御月让给了冥狱高手。此时的南宫御月已经完全不在意他的对手是谁了,只要是能动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都得死。所以他也完全不在意百里轻鸿和拓跋胤的退出。

百里轻鸿和拓跋胤自然也没有真的退出,两人退开一段距离之后又双双飞身上前两人同时提剑朝着南宫御月身后斩去。

南宫御月正被两个冥狱的高手缠着,听到风声之后直觉的想要避开。百里轻鸿和拓跋胤比他更清醒也比他更快,两人身形又是一闪,出剑的方向再次发生变化依然不依不饶地挥向南宫御月的身后。

“噗!”

南宫御月背后同时挨了夹带着内力的两剑,顿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公子?!”

“公子!”

傅冷厉声叫道,一剑劈开了挡在自己跟前的人朝着南宫御月那边扑去。但是很快他跟前又有两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不远处的宛如同样奋力想要赶到南宫御月身边,但是她只会比傅冷更加不济,此时身上早就已经伤痕累累连抵挡都是勉强又哪里还能救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也并不需要他们救,一口血喷出的同时他手中刀光衣衫,面对着的两个人直接被削去了首级。然后南宫御月毫不犹豫地回身挥刀,扫向了百里轻鸿和南宫御月。百里轻鸿神色平静地迎了上来,拓跋胤已经绕到了南宫御月背后。这一刻,这两个男人竟然配合的出奇默契。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讽刺。

焉陀邑摸着心口站在一边,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辨。看着南宫御月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焉陀邑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不由得紧紧钻起。

“宁都郡侯。”拓跋罗坐在他身边,沉声道:“大局为重,别忘了……”

“我知道!”焉陀邑沉声道。他是焉陀家的家主,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弟弟与整个貊族为敌!所以他今晚选择了背弃南宫御月,而焉陀邑也知道今晚之后他将会彻底失去这个弟弟,再也无法挽回了。

“国师当真是…好厉害啊。”即便是拓跋罗也忍不住感叹。知道南宫御月厉害的人很多,但是只怕没有人知道南宫御月会有这么厉害。以今晚南宫御月的战力,只怕即便是面对拓跋兴业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

与当初跟君无欢动手时一样,南宫御月失去理智的时候虽然实力会增长,但是毫无理智的打法同样也会成为他的弱点。只是百里轻鸿和拓跋胤远没有君无欢了解他,所以找到他弱点的时间用的久了一些。但是一旦被他们发现了破绽,南宫御月的处境就会变得越发艰难起来。

大殿外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郁起来,这一场混战也已经打得难分难解,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拓跋胤和百里轻鸿对峙南宫御月的情形了。

南宫御月终于还是被极大高手联手压制了下来。

此时南宫御月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原本那一身白衣更是早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傅冷同样也受伤颇重,他奋力想要靠近南宫御月却始终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宫御月被百里轻鸿一剑挥中胸口,后退了几步再次喷出一口血来。伸手又是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偷袭。

“公子,小心!”

南宫御月此时并不能听到傅冷的示警,但是身体的直觉却变得惊人。他毫不犹豫地回身,一刀刺中了那人腹部。然后将刀一横,那人竟然就当场炸开了一般血肉向四周飞溅。吓到周围的人忍不住纷纷后退,避开了四溅的血肉。

拓跋胤和百里轻鸿对视一眼,再一次朝着南宫御月扑去。

“公子?!”几个声音在大殿外同时响起,几道身影不顾一切地朝着南宫御月的方向扑去。但是他们毫无意外的都被人难了下来,只能目眦欲裂地望着那两把刺向南宫御月的剑。

两人一前一后夹击,南宫御月无论往去挡那一边都难免会挨上一剑。更何况,如拓跋胤百里轻鸿这样的高手突然出手,重伤在身的南宫御月也未必有功夫闪避。

“公子,小心!”

“嗖!嗖!”

两把刺向南宫御月的剑突然凌空一滞,剑锋一偏正好避开了南宫御月刺了过去。

同时,一个暗影犹如在夜色中犹如一条灵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南宫御月的腰际,将他从人群中拉了出去。

众人循着南宫御月飞出去的方向望去,才看到火光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三个人。

为首的一人穿着一身暗青色衣衫,身形修长挺拔,容貌俊美无俦。只是面色显得有些苍白,面容也略有些清瘦。此时他正一只手抓着南宫御月的衣领,另一只手压制着南宫御月挥向他的刀。

方才还在人群中大杀四方的南宫御月被他拎在手中竟仿佛是拎着一只脾气暴躁的猫儿一般。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青年一个淡然尔雅,一个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看向南宫御月的眼神还有几分嫌弃。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候才出手了吧?”拎着南宫御月的人淡淡道,一只手毫不留情地钳住南宫御月握刀的手用力一捏,饶是南宫御月那样的人竟然也直接痛得让刀脱了手。可见这人是真的半点也没有容情,用上了十足的力道。失去了刀,南宫御月显得越发暴躁起来,一双眼眸更是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再闹,信不信我打晕你?”男子冷声道。

仿佛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人竟然听进去了他的话,想要再次挥出的手顿了一下。那人却前先一步往他脖子上捏了一把,南宫御月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犹如失去了所以力气一般软倒了下去。

“你不是说……”带笑的青年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我没说他不闹我就不打。”

“……”

“长离公子。”拓跋胤看着那几个人沉声道,停顿了一下,又道:“沧云城主。”

君无欢微微点头道:“沈王殿下,北晋皇,打扰各位了。”

众人一片沉默,瞪着眼前的君无欢半晌无语。

打扰各位了?

这姓君的以为他是来皇宫里散步的么?

“君无欢,你还敢来!”拓跋梁的声音愤怒地在大殿前想起。若论在产过的人谁最恨君无欢,大概就要数拓跋梁了。当然,或许拓跋梁连同对神佑公主的恨意也一起算在了君无欢的身上。他能有今天,君无欢和楚卿衣绝对是功不可没!

君无欢一只手拎着南宫御月,好脾气地对拓跋梁笑了笑道:“陛下,现在…只怕轮不到你来跟我说话了。”目光在殿前的一众人身上扫过,仿佛是在思索谁才是眼前能说得上话的人。

“你!朕还是北晋皇帝!”拓跋梁咬牙道。

君无欢并不在意道:“过了今天还是再说吧。”

“来人!给朕将他拿下!”拓跋梁气得浑身发抖。但是却并没有人动弹,远处依然还在混战厮杀中,近处白塔的人已经在傅冷的带领下朝着君无欢靠了过去。其他人自然也都退到了各自的主事者身边。然后,除了冥狱和宫中寥寥可数的护卫,拓跋梁能用的人却并不多了。冥狱的高手虽然不少,却也不是杀不完的。白塔的人虽然年轻好看,但实力却显然都不弱。这一战下来,双方损失都不小。

百里轻鸿和拓跋胤就更不会动了,他们今晚连番出手,刚刚又与南宫御月一场大战。南宫御月固然十分凄惨,两人也不是毫无损伤。此时面对一个不知袖手旁观了多久的君无欢,谁也没有底气说能赢。

君无欢笑看着拓跋梁道:“北晋陛下,君某此次前来,是想要问你借一样东西。”

拓跋梁盯着他,咬牙道:“朕没有什么东西能借给长离公子!”有也不借!

君无欢挑眉道:“怎么会没有?就在陛下左边的衣袖中。”

拓跋梁脸色微变,死死地盯着君无欢。

其他人则是好奇地看向拓跋梁的左手,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拓跋梁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位长离公子千里迢迢的来借。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拓跋胤脸色铁青地道。

君无欢道:“陛下,你若是不肯,我可就自己拿了。”

话音刚落,冥狱的人立刻都朝着拓跋梁靠拢,显然是担心君无欢突然对拓跋梁出手。其实他们想的太多了,君无欢手里提着一个体型完全不小于他的男子,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突然发难。

拓跋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冷笑一声道:“大言不惭!”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动手吧。”

拓跋梁心中一惊,反射性地看向站在自己左侧的护卫。

突然,一把冰冷地匕首刺进了他的后脊。同时,一只纤细的素手握住了他隐藏在袖中的手腕。清淡而熟悉的幽香在淡淡的血腥味中显得越发诱人,那柔软的身躯依然如同往常一般靠在自己身上。但是背后刺骨的疼痛却让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陛下,得罪了。”

“是你!”拓跋梁咬牙。

今晚一直存在感十分薄弱的祝摇红轻笑出声,悦耳地笑声传进了大殿前的每一个人耳中。许多人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眼中都不由得露出了惊愕之色。同时看向拓跋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怜悯和不以为意。

新娶的皇后跟国师不清不楚,还抛弃了他转而跟百里轻鸿合作。宠爱了好几年的宠妃,竟然也是别人埋伏在身边的探子。这样的皇帝…无论如何也可以称得上是昏聩了吧?

祝摇红一扫先前的妩媚柔媚,眉宇间多了几分傲气和别样的魅力。她不算特别美丽,也已经不年轻了,但是一笑起来却依然让许多人不由得侧目。

那是跟这些年在宫中见到的瑶妃完全不一样的笑容。

“都退开,否则我这手若是重了一点陛下下半辈子可就要躺在床上度过了。”祝摇红扫了一眼跟前拿兵器对着自己的护卫,冷笑道。同时一只手光明正大地伸进了拓跋梁的袖中,片刻后摸出了一块不只是什么材质的令牌。她并不担心拓跋梁突然出手,因为她的手只要稍微一动拓跋梁真的会从此全身瘫痪。而她也知道,拓跋梁绝不敢冒这个险。

见到那令牌,站在一边的焉陀邑神色突然微微一变。

找到了令牌,祝摇红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艳起来。

她毫不留情地拽着拓跋梁就往殿阶下走去。

“朕…这些年,待你不薄!”拓跋梁努力侧首想要去看祝摇红,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道。

祝摇红笑道:“是啊,你们还杀了我爹我娘,我兄弟姐妹族人呢。”

“你从一开始……”拓跋梁惨然道:“你从一开始,回来就是为了报复!”

祝摇红道:“顺便而已,陛下只是我的任务而已,你若早点将这个东西给我,我早就可以走了。”这个玩意儿若是永远不拿出来,自然是半点用处没有。但若是给拓跋梁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出来,是真的可以绝地翻盘的。如果拓跋梁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先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他们的麻烦会更大。不,这东西落在任何一个拓跋家的人手里,都是个天大的麻烦。

拓跋家先祖留给后人最重要的财富,注定是派不上用场了。

祝摇红拖着拓跋梁,不管不顾身边随着他们移动的冥狱高手和护卫,满满朝着君无欢的方向而去。

路过拓跋胤和百里轻鸿身边的时候,祝摇红含笑扫了两人一眼道:“沈王,百里公子,你们想拦我?”

百里轻鸿垂眸思索了片刻,侧身让开了路。这个时候拦祝摇红,就是跟君无欢为敌。百里轻鸿现在并不想再多君无欢一个敌人。

拓跋梁眼中满是怒火,“百里轻鸿!”

拓跋胤道:“放开陛下,我不出手。”

祝摇红冷笑,仿佛在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不远处,君无欢轻笑一声道:“放了他吧,沈王是言而有信的人。”

闻言,祝摇红没有丝毫的犹豫,随手就将拓跋梁抛给了拓跋胤转身朝着君无欢走去。不过将人抛出去之前,她不轻不重地将匕首往下一压,拓跋梁闷哼一声顿时汗如雨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永别了啊。”

拓跋梁被拓跋胤接在手中,人还活着但是却站不起来了。拓跋胤低头就看到拓跋梁的后脊出插着一把匕首,血流如注。心中顿时了然,拓跋梁这辈子算是晚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走向君无欢的女子的背影。

好狠的手段。

祝摇红走到君无欢跟前,身上那繁复沉重的衣衫仿佛对她完全没有影响一般。她利落地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了手中的令牌,“公子,幸不辱命。”

君无欢轻叹了一声,道:“辛苦了。”

531、疯癫

君无欢妥帖地将令牌收起来,示意祝摇红起身。祝摇红站起身来站到了明镜身边,甚至还友好地对旁边的云行月点了点头。云行月方才亲眼看到了她提刀将拓跋梁刺的全身瘫痪,只觉得手脚僵硬哪里还敢跟他调笑?

没错,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云行月也看得清清楚楚。拓跋梁这辈子绝对不会再也机会站起来了。当然,云行月也不觉得他需要这个机会,因为拓跋梁的人头已经被君无欢预定了。只是不知道拓跋梁到底还能活几天了?

君无欢很是温文有礼地朝着在场的众人点点头道:“诸位想必还有大事要处理,在下就先失陪了。”说罢竟然拎着南宫御月就要住外走。

“站住!”

“留下南宫御月!”

“留下东西。”

最后的声音是焉陀邑传来的,君无欢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回头去看焉陀邑挑眉道:“哦宁都郡侯竟然是要东西?不要弟弟么?”焉陀邑神色肃然,看向依然昏迷着的南宫御月神色复杂而苦涩,“长离公子亲自来救他,想必不会害他。”焉陀邑并不知道君无欢跟南宫御月是什么关系,但是就凭方才君无欢对南宫御月说话的口气,他也不觉得君无欢会害他。更何况…他已经没资格再要这个弟弟了。南宫御月醒来,也绝不会高兴看到他的。

做出这样的决定焉陀邑并不后悔,但是却不能不难过。

焉陀邑沉声道:“长离公子,请把东西留下,焉陀家保你们平安离开上京。”

“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君无欢挑眉笑道。

焉陀邑轻叹了口气,道:“这是…焉陀家的枷锁。”

世事多变,当年各家部落共同铸造这枚信物的时候,肯定是真心的。但是随着岁月流逝,局势变幻。有些人渐渐忘记了这件事,而一直都还记得这件事的人却渐渐地将之当成了一个无形的枷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下来的劫难。特别是当拓跋氏成为貊族之王,甚至入主中原之后,这个东西有时候更像悬挂在焉陀家头顶上的催命符。

焉陀家为什么当初不敢跟皇家硬杠?因为焉陀家主不知道拓跋家会不会突然祭出这个信物要求焉陀家履行承诺。救命之恩,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偿还都是应该的。如果皇家只是想要灭掉焉陀家的话,想必那些同样受这信物限制的家族同样会欢欣鼓舞地接受条件地。

“抱歉。”君无欢道:“东西我要带走。焉陀家主应该知道,这东西在我手里…没用。”

焉陀邑沉默不语却并没有让开,拓跋罗有些不解地看向焉陀家,“宁都郡侯,到底是什么东西?”

焉陀邑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同为当年几大部落的家族家主在。

“我如何相信长离公子?”焉陀邑没有回到拓跋罗而是看向君无欢。

君无欢淡笑道:“没有办法,要么宁都郡侯试试从我手中抢?”

焉陀邑沉默了半晌,轻叹了口气侧首让开了路。

君无欢含笑扫了一眼拓跋胤和百里轻鸿,以及那些紧盯着他们的人笑道:“各位,虽然在下贸然而来有些失礼,但是…你们现在真的要两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么?”

“……”按理说,他们应该如方才对付南宫御月一般,先联手干掉君无欢再说其他。

但是合作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

更何况君无欢可不是南宫御月。

而他们…这世上谁能无私心?譬如拓跋胤在拓跋氏族人和亲哥哥之间选择了后者。譬如焉陀邑并没有将君无欢拿走的东西用途说出来。譬如…现在他们对君无欢的退让。

君无欢淡淡一笑,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告辞。”

“长离公子,请你留下南宫御月。”拓跋罗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的人沉声道。

“不留又如何?”君无欢笑问道。

拓跋罗沉声道:“南宫御月谋害拓跋氏族人,不能放他走。”

君无欢并不在意他的话,反倒是扭头去看百里轻鸿,“百里公子,你说呢?”

百里轻鸿沉默了片刻,看向拓跋罗道:“大皇子觉得…我们现在拦得住他么?”

“……”真要拦的话,也未必就拦不住。只是…谁出手?长离公子、沧云城主武功绝顶,无论是谁想要出手拦他都不可能不付出代价。而且他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百里轻鸿显然并没有想要跟君无欢拼命的想法。一旦拓跋胤出手……

拓跋罗半晌不语,君无欢笑了笑单手拎着南宫御月漫步往宫外走去。剩余的白塔护卫纷纷聚拢到了他的身后,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人一起朝宫外退去。当着几乎大半个上京的权贵的面,君无欢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宫里带着南宫御月走了出来。

清晨的微煦照在上京城外的某处山间小屋前,此时小屋外的空地上或站或蹲了不少人。

黄老板瞪着站在跟前的明镜没好气地道:“明镜,你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地叫我来这种地方?本公子事情还多着呢。”明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公子吩咐,你以为我想叫你?留在城里干什么?等死么?”

黄老板嘿嘿一笑,道:“听说,昨晚你们搞的很大嘛?”

明镜面无表情地撇了他一眼道:“黄老板说笑了,我们什么都没干,就是看了几场戏而已。搞的大的是屋子里那位还有百里轻鸿。你不会以为…等百里轻鸿还有北晋的人腾出手来,你还能得什么好吧?”黄老板虽然明面上跟沧云城和凌霄商行都没什么关系,但是真要查的话也未必差不到。更不用说百里轻鸿这样的人,本身也多少知道一些底细了。以前大家算是合作自然不会没事去掀人老底,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黄老板苦着脸心疼地直抽抽,“我这么多年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啊。”他在上京混了这么多年容易么?都是因为摊上了这几个倒霉催的,说毁就毁了。

明镜耸耸肩道:“要不你回去?”

黄老板缩了缩脖子干笑,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偷瞄了一眼不远处靠着一颗树干站着的祝摇红,黄老板有些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位是……”

明镜翻了个白眼,“我不信你不知道。”

黄老板小心翼翼地凑到祝摇红身边,小声叫道:“瑶妃娘娘?”

祝摇红侧首看了一眼黄老板,微微挑眉,“黄老大客气了,叫我祝摇红就行了。”

黄老板小声问道:“祝姑娘,你真的把拓跋梁给废掉了?”祝摇红微微挑眉,斜了黄老板一眼道:“黄老大消息果然灵通啊。”

黄老板搓搓手,“这么说,就是真的了?”这可是个大消息啊,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你要试试么?”祝摇红扬眉,笑容有些危险地问道。

“不敢不敢。”黄老板连忙后退,但是又忍不住心中八卦的**,忍不住又朝祝摇红凑近了一些,“祝姑娘,听说你跟素和……”

碰!

房间里传来一声猛烈地撞击声,下一刻看起来本就不甚结实的门就飞了出来。同时飞出来的还有一个满是血腥味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等着的傅冷和几个白塔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明镜和祝摇红一左一右挡在了他们跟前,“别动。”

“公子……”

“想让他活命就别动。”云行月气急败坏地从里面冲出来,一边叫道,“君无欢,快抓住他!”

下一刻,君无欢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形一闪就扑向了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身上此时已然还穿着昨晚的那一声血衣,已经干了的血迹变成了难看的暗褐色,衣服原本的颜色当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了。他此时头发披散,神色狰狞狂乱,双眸依然一片猩红眼神仿佛完全没有焦距一般。他一出来就朝着外面冲去,显然是想要逃走。君无欢身形一晃就堵到了他的前面,他脚步一顿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化作利爪朝君无欢抓了过去。

君无欢轻哼一声,单手抓住了他伸出手的手腕用力一拧,南宫御月吃痛怒吼一声另一只手也朝着君无欢挥去。

他现在虽然神智有些不清,但本身强大的实力却依然还在,甚至因为失去了神智内力变得无比狂暴,在他的挣扎之下君无欢甚至都抓不住他被他给挣脱了去。一挣脱君无欢的手,南宫御月仿佛也知道眼前的人是个硬茬子,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另一边的明镜扑了过去。

明镜也被他这仿佛恶鬼一般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拔剑想要阻拦。但南宫御月即便是变成了这副模样也不会将明镜这样的敌人放在眼里,对他的剑视而不见依然一往无前的扑了过去。甚至直接伸手去抓明镜的剑,明镜的剑才刚刚出鞘,就被南宫御月徒手给折断了。随着一声轻响,南宫御月抓着手中半截断剑直接朝着明镜的脖子划了过去。

嗖!君无欢手中弹出一颗石子打偏了挥向明镜的断剑,同时一只手将明镜抓过来抛开重新迎上了南宫御月的攻势。

两人这一打便打了将近半个时辰,南宫御月身上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傅冷等人看在眼里哪里还能忍,连忙就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云行月给拦了下来。云行月没好气地道:“你要是想他一辈子就这样疯癫着去死,就去吧。”傅冷迟疑了一下,看向云行月,“云公子,公子他……”傅冷自然是知道云行月等人和南宫御月的关系的,倒是不担心他们害了南宫御月。

云行月轻哼一声道:“等等再看吧,他疯疯癫癫这些年还没死,可见是祸害遗千年。”然后扬声对君无欢道:“差不多了,再打就真的死了。”

话音刚落,南宫御月就被君无欢一脚踹到了云行月脚边。云行月当年被南宫御月坑的不轻,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依然阴影深重,连忙跳着脚跃开。君无欢低头闷咳了几声,方才漫步走了过来。众人这才看清楚,南宫御月整个人都仿佛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显然是身上的伤口又裂了,说不定君无欢还给他添了不少新伤。

最重要的是,他的一条腿和一支手臂被君无欢折断了。

“长离公子,你!”傅冷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挣扎的南宫御月,朝着君无欢怒目而视。

“咳咳。”君无欢皱了皱眉道:“我身上有病,再打下去,谁胜谁负就不好说了。我若是制不住他……”君无欢扫了一眼众人没有继续说,但是众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要是败给了南宫御月,这会儿在场的人只怕都要死在南宫御月手里。

傅冷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关心则乱看着南宫御月实在是有些难以放心,“长离公子,云公子,我们公子难道就这样了?”

云行月见南宫御月确实动不了了这才跳了过来,丢给君无欢一瓶药才走到南宫御月跟前,捏开他的嘴将几颗药丸塞了进去。

“噗!”下一刻,他塞进去的药丸全数吐回了他的脸上。云行月气得哇哇大叫,“混蛋!你知不知道这些要有多难搞?!本公子配了好几个月才配齐的啊!”南宫御月脸色狰狞地朝着他嘶吼,全然没有听进去他在叫唤什么。

云行月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好一会儿方才长叹了口气道:“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疯起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哪里还有个人的样子?”南宫御月现在这个模样,说是野兽也不为过。

当下,云行月也不再犹豫。从袖中抽出几根长针飞快地朝着南宫御月身上扎了下去。片刻后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南宫御月突然像是无人控制的木偶傀儡一般,停止了动作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

放倒了南宫御月,云行月这才有功夫去检查他的伤。查看了一眼他的手脚,云行月啧了一声扭头对傅冷等人道:“没事,回头接上就行了。”君无欢并没有下死手。傅冷等人松了口气,道:“多谢长离公子,多谢云公子。”

君无欢走过去提起南宫御月往屋里走去,云行月也连忙跟了上去。

有些简陋的屋子里,南宫御月仔细检查了一番南宫御月身上的银针又另外下了几针之后方才转身看向君无欢皱眉道:“情况不太好。”君无欢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说,你这不是废话么?

南宫御月的情况要是能好就不会躺在这里任由他们摆布了。

云行月叹了口气,皱眉道:“大伯说最近南宫一切正常,按理说就算发作起来也不会这么厉害才对啊。”

君无欢淡淡道:“他这不是内外伤。”即便是他的病再凶险大夫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把个脉也多少能预测到下次发病的时间或者轻重程度。但是南宫御月这个毛病,谁也不知道他受不了什么刺激,更不知道受了刺激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变成这样?难道是终于干掉了拓跋家那些人他高兴地疯掉了?”云行月喃喃道。君无欢扫了他一眼,眼中难得多了几分无语。好一会儿方才指了指床上的南宫御月,“你看他这像是高兴的疯掉了么?

云行月叹气道:“老实说,南宫御月这种人…我觉得可能别人在他面前喝口水都能惹毛他。但是…若说真有什么事情能把他弄成这副模样,我还真想不出来。”南宫御月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就算是对楚凌的执着其实也远没到那个份上。更多的是对不甘心和对君无欢的嫉妒罢了。

云行月一直觉得如果有一天南宫御月疯了的话,一定是自己暗地里憋着坏主意把自己给憋疯了的。倒是从没想过真的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把他给刺激疯了。

君无欢皱着眉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方才道:“焉陀邑。”

云行月一愣,道:“你说是因为焉陀邑?焉陀邑昨晚跟拓跋罗那些人联手对付他刺激到他了?”我以为还是素和金莲对他的刺激更大一些吧?南宫御月可从来没有将焉陀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过。该利用的时候毫不手软。

君无欢道:“昨晚他本来有机会杀掉拓跋胤的。”

云行月也想起来了当时的情形,确实已经只差一点点了。南宫御月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是情形突变几方同时出手围攻南宫御月,南宫御月也因此而受了伤。

想到此处,南宫御月忍不住扭头看了南宫御月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这小子竟然…竟然真的在乎焉陀邑么?”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道:“他毕竟还是个活人。”

云行月撇撇嘴心中很是辛酸。本公子当年对这家伙难道不够好么?结果得到了什么回报?说实话,云行月一点都不觉得焉陀邑对南宫御月出手有什么不对,他要是有这个熊弟弟,早就打死他几百遍了。

“那现在怎么办?”云行月问道。

君无欢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你才是大夫,你问我?”

云行月揪着自己的头发苦恼地道:“原本以为你把他打一顿说不定能让他清醒过来,现在看起来还是不行啊。这不管是什么药,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孝。咱们在这地方,也不是个长久之策。是不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君无欢摇头道:“不行,我们要尽快离开京城。”

云行月道:”但是南宫这里……”

君无欢道:“你不会以为,北晋人会一直放任着我们还有南宫不管吧?”之前能出来是几方人马忙着争权夺利没空理会他们,一旦等那些人分出个胜负来,都不会对他们客气的。这个时候留在上京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他也不想让阿凌担心。

更何况…沧云城的事情也不少,他不可能一直留在上京。

云行月叹了口气道:“那我先开药让他吃吃看,等大伯回来咱们在走吧。”

君无欢皱眉道:“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云行月不大,君无欢面容冷肃地盯着他,“不说?”

云行月被冷风罩顶,顿时缩着脖子小声道:“这个…南宫让他、让他帮忙去干掉冥狱的人,以及…顺便干掉几个在军中的拓跋氏族人。”并不是每个姓拓跋的人都蹲在上京的,拓跋氏骁勇之辈不少,在军中的自然也不少。

君无欢脸色有些不好看,“潜入貊族大营杀人?他活得不耐烦了?”这师徒两个当真以为貊族军中没人了是不是?

云行月道:“这个…大伯武功高强,应该不碍事吧?”老头子胡作非为了一辈子都没死,可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死了的。

君无欢轻哼一声,转身往外面走去,“你看着他,我出去一趟。”

云行月连忙问道:“你干什么去?”

君无欢道:“去见个人办点事!”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前。云行月望着他消失的门口耸了耸肩,转身去看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南宫御月,忍不住伸手恨恨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混账东西,你终于落到本公子手里了。”云行月得意地道。

“公子。”看到君无欢出来,众人连忙起身。

君无欢看向明镜和祝摇红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守在此处,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带着南宫离开。”

两人起身称是,明镜问道:“公子,你要进城?不如我跟公子一起去?”

君无欢抬头看了一眼刚刚升起的朝阳,摇头道:“不必,你留下来,这里交给你们了。”

“那公子千万小心。”明镜道。

君无欢点了下头,飞身离开了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山林中。

532、交易

百里轻鸿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这一天一夜每一个人过的都不轻松。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院子里和府中的人敬畏的眼神,百里轻鸿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了。

昨晚君无欢离开之后,宫中的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有些事情既然做了,自然就绝没有回头的道理。这个道理不仅百里轻鸿明白,拓跋罗和焉陀邑以及那些跟着他们一起反了拓跋梁的人同样明白。这一次若是不能摁死了拓跋梁,一旦让他缓过气来死的就是他们。

这一场混乱一直持续到了将近正午时分,拓跋梁终于崩溃了。因为…他原本还抱着希望援军并没有到来。谁也不知道拓跋梁在那年时候将冥狱的大本营弄到哪里去了,但是一直到正午那些人都没有出现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被拓跋梁视为最后的底牌的冥狱彻底被人给击溃了,根本就抽出了时间和精力来救援他们的主子。之后太医更是言明,拓跋梁的脊柱被弄坏了,虽然能保住性命但是却永远都只能躺在床上了。百里轻鸿不知道祝摇红是不是故意的,但无论是不是,这一招都够狠了。

最后几方僵持之下,局势变成了三方鼎立的局面。以拓跋罗为首的拓跋氏王族,但是拓跋氏刚刚受到南宫御月的重创,除了拓跋罗兄弟俩其实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以焉陀邑为首的貊族权贵,但是焉陀氏刚刚出了南宫御月这么一个人人物,拓跋氏与焉陀家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更不用说,焉陀氏虽然曾经是貊族第一世家,但那些权贵也未必都肯听他们的话。最后自然就是手握着庞大南军的昭国公主驸马百里轻鸿了。原本以百里轻鸿的身份以及南军,拓跋罗和焉陀邑联手未必会怕他。但是百里轻鸿背后还有素和部和勒叶部支持…即便是拓跋罗也不得不谨慎行事了。

这样的局面,在君无欢和神佑公主的预料之中吗?百里轻鸿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

“百里轻鸿!”拓跋明珠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花园的尽头,瞪着百里轻鸿地目光充满了仇恨。百里轻鸿停下了脚步,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拓跋明珠犹如一股风一般刮到了百里轻鸿跟前,抬起手就想要朝着她的脸上挥去。百里轻鸿抬手,挡住了拓跋明珠挥向自己的手。居高临下,低头俯视着眼前满脸病容的女子,“你想做什么?”

“百里轻鸿,你对我父皇做了什么!”拓跋明珠怒斥道。

百里轻鸿淡淡地看着她道:“你有这么关心你父皇么?”

拓跋明珠咬牙,“卑鄙无耻!原来你这些年一直都藏着狼子野心,你一直都在骗我!”百里轻鸿往旁边移开了一步,绕过拓跋明珠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既然死不了,就好好待着吧。你若是觉得你的父皇现在还能庇护你,就继续闹。”拓跋明珠一愣,扭头望着百里轻鸿的背影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府中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段云正坐在树下闭目养神。他今天的心情十分不错,即便是上京天启寒冷,他坐在院子里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寒意。碰的一声院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段云抬头睁开眼就看到拓跋明珠冲到了自己面前。

“公主这是怎么了?”段云笑道。

拓跋明珠拽着他的衣襟问道:“我现在该怎么办?!”段云微微挑眉,伸手拉开了拓跋明珠的手道:“我没听懂公主的话,什么怎么办?”拓跋明珠有些狂躁,“百里轻鸿回来了!父皇、父皇肯定出事了,我现在该怎么办!”段云含笑摇摇头道:“别担心,他不会杀你的。”

拓跋明珠怀疑地看着段云,显然是不想他说的话。段云笑道:“这里毕竟是上京,他是什么身份?昭国公主驸马。你要是死了,他可就什么身份都没有了。就算是掌握着南军,如果所有的貊族人都联手反对他,他也是吃不消的。更别忘了,你的母族是勒叶部,没有了你和大皇后,勒叶部为什么还要支持他?以现在局势,勒叶部支持拓跋罗更好一些,毕竟…素和部跟勒叶部的关系可一直都不太好啊。”

“对了,勒叶部!”拓跋明珠突然明白过来道:“百里轻鸿用什么说服素和明光的?他要对勒叶部动手!”

段云摇头道:“不,他暂时不会也没有能力对勒叶部动手。他需要勒叶部和素和部的支持。无论哪一个倒戈了,他都好过不了。所以公主完全不用担心。”

“但是……”拓跋明珠有些茫然,不知为什么她心中依然还是感到十分的不安。

段云道:“没有但是,公主只要记住…你和百里轻鸿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行了。所以,他不会再对你动手了,你要的解药我也给你了。咱们的交易…算是完成了吧。”拓跋明珠一愣,看着段云道:“你要走?”段云笑道:“百里轻鸿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所以,公主…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拓跋明珠看着段云站起身来往屋子里走去,突然道:“你在骗我。”

“嗯?”段云微微挑眉,回头看向拓跋明珠。拓跋明珠盯着他道:“你是天启人,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你骗了勒叶部又骗了我!”段云突然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公主可以选择不信我的话,但是你应该也明白…你别无选择。在下,可是诚心诚意地在为公主出谋划策的。”说罢,当真不再理会拓跋明珠,走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拓跋明珠呆立在院子里许久没有动作,没错…他确实是在替她出主意,如果没有他说不定她已经被百里轻鸿悄无声息地害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但是…他在给她出主意地同时,又在谋划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呢?从头到尾,他都是在利用她。但是,她却别无选择。她想要活下去…她还要看着百里轻鸿付出代价!

百里轻鸿走进书房,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书房里的书案后面坐着一个人,正低头看着一本书。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才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百里公子让我好等。”百里轻鸿平静地走进书房关上了门,盯着眼前的人道:“沧云城主好大的胆子。”

君无欢随手将书放下,笑道:“大家都很忙,所以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也用不了多大的胆子。”

百里轻鸿轻哼一声,道:“那不知道沧云城主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君无欢笑道:“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百里轻鸿皱眉,看着君无欢的眼底却带着几分戒备。能够以一己之力抗衡北晋十多年,甚至欺骗了整个北晋朝堂上下的长离公子自然不是什么寻常角色。而这些年一直跟君无欢暗地里有来往的百里轻鸿对此更是知之甚深。君无欢伸手,手里勾着一块黝黑的令牌状的东西。但是上面繁复的花纹和文字都显示并非天启所有。百里轻鸿自然记得,这是昨晚祝摇红从拓跋梁身上拿走的东西。

“这是什么?”百里轻鸿问道,即便是百里轻鸿也算得上是博学广闻,也确实不知道眼前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见拓跋梁和焉陀邑的反应以及君无欢对这东西的看重,显然不是个寻常物件。

君无欢笑道:“这个,是可以号令貊族那些权贵的东西。”

“我猜…这个东西我拿着并没有什么用处。”百里轻鸿漠然道,如果他能用君无欢也能用,如果这东西真这么好用,君无欢又怎么会送给他?

君无欢笑道:“但是,你儿子能用。甚至…你的妻子其实也能用。只要是…拓跋氏的血脉。”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百里轻鸿问道。君无欢道:“你可以去问问拓跋梁或者是焉陀邑…啊,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问焉陀邑,焉陀邑大概希望我将这东西直接用火给融了最好。”百里轻鸿盯着君无欢半晌没有言语,君无欢也不着急,坐在书案后面等着他慢慢思考。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轻鸿才仿佛终于想清楚了。抬起头来问道:“你想要什么条件?”

君无欢淡然一笑道:“很简单,我要拓跋梁的命。”

“你自己做不到?”百里轻鸿蹙眉道。

君无欢道:“行刺…这种事情,终非正道,万不得已用用无妨,但既然能让别人做,我又何必自己动手?”百里轻鸿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杀了拓跋梁,弑君之罪自然由我承担。长离公子好算计。”

君无欢并不在意他的嘲讽,继续道:“其次…明王府、拓跋梁的私产全部归我。”

“君无欢!”百里轻鸿冷声道,声音里满是警告。

拓跋梁登基不过三年,但是他的父亲却是上上任的北晋王。不能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但却可以将自己的私产全部留给儿子。这也是为什么,拓跋梁可以在北晋先皇的眼皮子底下组建起庞大的冥狱甚至豢养私军。而现在,君无欢所说的拓跋梁的私产,不仅是拓跋梁的产业,金银珠宝,自然也包括拓跋梁暗地里的势力和所有的一切。这是一笔相当庞大让外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君无欢笑道:“百里公子,这些东西我不拿你也未必拿得到。更何况…没有这个东西,恕我直言你拿到了也未必有机会享用。你觉得拓跋罗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么?你有勒叶部和呼阑部相助不假,但是你别忘了,拓跋罗的王妃姓贺兰氏。”贺兰部的实力未必就比勒叶部和呼阑部差多少,以百里轻鸿的身份,想要单独跟拓跋罗在朝堂上抗衡天生便矮了一截。

百里轻鸿冷声道,“还有什么?长离公子不妨一起说。”

“百里公子爽快。”君无欢神情愉悦地道:“最后么,貊族不得再追杀南宫御月。”

“我做不了主。”百里轻鸿道,他跟南宫御月没仇,但是拓跋氏绝对不会放过南宫御月的。

君无欢耸耸肩道:“等你能做主了以后。”

“好。”百里轻鸿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君无欢道:“所以,长离公子今天是特意来给我送东西的?”君无欢提的三个条件看似麻烦,但其实一个都不伤筋动骨。拓跋梁本就是要死的,拓跋梁的私产再多也比不上即将到手的权势地位,至于南宫御月就更不用说了,等到他能做主的时候南宫御月未必还活着,就算活着也未必还在北晋。怎么看君无欢都像是故意来将东西送给他的。

君无欢笑道:“长离公子可以这么认为。”

“你就不怕我将来坐大?”他当然知道君无欢想要他跟拓跋罗死斗,这些年君无欢的所有作为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拓跋氏永无宁日。

君无欢笑道:“百里公子若真有那个本事,到时候你我自然就是敌人。不过…如果百里公子真的能得偿所愿,至少北地的百姓应该会好过一些吧?也不算什么坏事。”百里轻鸿沉默不语,君无欢却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看着君无欢漫步往外走去的背影,百里轻鸿突然道:“有时候,我不知道再羡慕还是嫉妒长离公子。”

君无欢脚下一顿,微微侧首轻笑了一声然后身形一闪出了书房片刻间消失在了门外。

君无欢出了公主府,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云煦。微微挑眉走了过去,云煦的神色有些憔悴显然是一夜都没有睡好。见君无欢走过来,方才上前道:“你当真就不担心养虎为患?”君无欢笑道:“你希望我杀了他?”云煦闭口不言,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很遗憾,我眼下还杀不了他。”正要杀了百里轻鸿,他自己也肯定会受伤不浅。不划算啊。更何况,百里轻鸿往后的路未必会有多顺利,即便是他已经亲手送给他了一件利器。

云煦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公主府,轻叹了口气道:“罢了,他怎么样也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既然你认为还不必杀他,那就这样吧。”

君无欢笑道:“早知道你只是想要来拿个东西,我替你取回去便是了。”

云煦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淡淡道:“他不会给你的。”

君无欢淡然一笑没有反驳云煦的话。如果不是云煦亲自来要,百里轻鸿确实是不会给他。对于这些出身名门的世家子来说,身份是他们耐以生存的基本。而百里轻鸿现在…也算是彻底的抛开一切过往了么?

“走吧。”云煦道。

君无欢问道:“不再见他一面么?”

云煦道:“没有关系的人,为何要见?我倒是不知道长离公子还如此优柔寡断。”

君无欢叹气道:“你若不专程走这一趟我也不用多想。”

“你放心。”云煦冷声道:“就算他将来真的权倾天下甚至坐拥整个北晋,也被天启百里氏和云氏没有任何关系了。”

君无欢转身与云煦一道并肩往巷子深处走去,一边走云煦一边问道:“恕我直言,你将那东西交给百里轻鸿,还是有些冒险了。”君无欢笑道:“那东西确实十分麻烦,如果是在拓跋胤和拓跋罗手里,那我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杀了他们的。但是在百里轻鸿手里却未必。”

云煦不解,君无欢道:“百里轻鸿和拓跋罗兄弟俩,身份不一样,立场不一样,想要得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所以…无论他想要用那个东西做什么,与我们都不会有什么损害。况且…云兄,人心多变。百里轻鸿苦心孤诣这么多年,最后怎么样很难说。”

“有时候我觉得,如果你也有称霸天下的野心的话说不定会是这天下最可怕的人。”云煦看着君无欢道。

君无欢轻笑一声,淡淡道:“云兄谬赞了,在下没有那个雄心壮志。”

云煦道:“所以,你这样的人才更可怕。”

“…这样的话,在下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了。怎么说都不太对。”

“如果没有神佑公主,你也还是现在的想法么?”云煦问道。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如果没有阿凌…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就死了呢。”

“哦?”

“因为有阿凌在,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啊。”

“……”云煦默然,突然感觉孤家寡人的自己有点孤单。

533、哑巴?

君无欢等人回到城外的小院的时候,南宫御月已经醒了。不过众人却觉得还不如让南宫御月一直都睡下去更好一些。早上君无欢刚刚离开没多久,原本昏睡过去的南宫御月就醒了过来。而兴匆匆凑上去的云行月毫无防备地挨了南宫御月一记拳头,一边眼眶直接变成了猫熊。不等云行月想明白南宫御月被自己的银针制着,到底是怎么挥出这一拳的,南宫御月已经爬起来直接往门外冲了出去。

所幸君无欢留下了明镜祝摇红等人,还有傅冷帮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重新将南宫御月制服。云行月吸取之前的教训不仅点了南宫御月的穴道还用银针将他周身的几处重要穴位全部锁了起来。折腾了一个下午,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件事情,从头到尾南宫御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这该不会是伤得太重…变成哑巴了吧?”云行月盯着南宫御月转了一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然后,获得了南宫御月张牙舞爪恶狠狠地一记瞪视。但是无论如何,南宫御月始终不肯开口说话。

“我没有点他的哑穴,也没有伤他的喉咙啊。”云行月虽然嘴里不客气,但是看着南宫御月这副模样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君无欢回来就看到小院子里一群人围着南宫御月的模样。

“这是在做什么?”君无欢微微蹙眉问道。云行月连忙迎了上来,道:“不好了,南宫是不是昨晚被百里轻鸿和拓跋胤给弄哑巴了?”君无欢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御月眼神依然凶狠,恨恨地瞪着君无欢仿佛是在警告他不要靠近。君无欢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问道:“喉咙伤了?”昨晚没发现南宫御月伤了喉咙啊。

云行月摇头道:“好像没问题,就是不说话。”

君无欢无语地看着云行月,道:“你就没想过,他或许只是不想理你而已?”

“……”这个,还真没想过。不过以南宫御月的性格,醒来之后就算不对他们破口大骂也绝对不可能因为赌气一声不吭的吧?南宫国师可不是那种有气自己憋着的人。

君无欢走到南宫御月跟前,低头看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说话。”南宫御月依然不语,依然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君无欢蹙眉,他觉得南宫御月看人地这个眼神好像不太对劲。同样时凶恶,先前南宫御月看人的眼光总是透着一种不怀好意的阴鸷。眼前这个南宫御月只是单纯的凶恶而已,就仿佛是一只被人捉住的野兽,还没成年的那种。

君无欢低头思索了片刻,慢慢道:“百里轻鸿和拓跋胤还没死。”南宫御月眼神微动,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听到拓跋胤的时候,眼底闪过了意思厌恶和仇恨。君无欢在心中思索着他厌恶和仇恨的到底是拓跋这个姓氏还是拓跋胤这个人。停顿了一下,他又念了几个名字,其中就包括北京先皇和拓跋梁,慢悠悠道:“他们,也还没死。”

站在一边的众人有些奇怪地看着君无欢,北晋先皇和他念得那些名字里可自由拓跋梁还没死。其他的最早有已经死了十多年的了。南宫御月脸色顿时大变,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先前的南宫御月的模样。

然后又听到君无欢回头对云行月道:“他听不懂天启话。”

云行月一愣,才反应过来君无欢方才那几句话是用貊族话说的。不由得道:“什么叫他听不懂天启话?他真的被你打傻了?就算打傻了也不会只听得懂貊族话听不懂天启话吧?”君无欢叹了口气,很是为云公子的脑子赶到担忧,“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天启话说得好么?”

云行月惊愕地看着君无欢,“你…你的意思是……”

君无欢淡定地道:“问问他,还记得什么时候的事情。一整个下午,连他明显不对劲都看不出来,亏你还好意思自称医仙。”云行月无语,我特么的难道还要去了解一个蛇精病?南宫御月这货什么时候对劲过了?

“长离公子……”傅冷上前,有些忧郁地看着南宫御月道。君无欢道:“还能记仇,没傻。”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道:“从现在开始,你照顾他。另外…别让她靠近。”众人扭头看去,发现君无欢指的是宛如。昨晚的一场混战,宛如依然活了下来只是受了一些轻伤。听到君无欢的话宛如脸色一变,道:“长离公子,我……”君无欢并不想听她将话说完,神色冷淡的看了一眼傅冷,“记住了。”

“是,长离公子。”傅冷沉声道。长离公子是公子的师兄,这些年来对公子也多有容忍总归是不会害公子的。至于宛如…傅冷看了她一眼,宛如对公子虽然也是忠心耿耿地。但是有了那么一层关系如今公子变成这样,确实是不应该让她接近。傅冷沉声道:“你暂时先不要接近公子,等公子好一些了再说。”宛如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傅冷的话,只得低声点头称是。

云行月对疑是失忆了的南宫御月很有兴趣,抄着半生不熟的貊族话围着南宫御月打转就想要勾着他跟自己说几句话。奈何南宫御月突然变得十分高冷,不管云行月说什么他都以一种“尔等凡人不配与我说话”的眼神看着他,让南宫御月很是沮丧。倒是君无欢,无论他说什么,无论南宫御月会不会回应,至少君无欢说话的时候都能看得出来南宫御月是在认真听的。

“凭什么他都傻了还对你另眼相看?”云行月心有不甘,不爽地道。

君无欢淡然道:“大概是因为实力吧。”南宫御月就算脑子有问题,身体的本能也能记住对绝对实力的戒备。南宫御月哪里是肯听他的话,而是觉得他很危险在防备着他罢了。

“既然他醒了,大家收拾一些。这两天就启程离开上京。”君无欢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

明镜有些意外,“公子,需要这么赶时间么?”君无欢道:“上京皇城里很快就安定下来,貊族权贵不会希望上京真的混乱起来的。到时候再想要走就麻烦了。”明镜有些好奇,“公子看好谁掌权?”君无欢道:“百里轻鸿。”明镜诧异,旁边黄老板也跳了起来,“你开玩笑吧?百里轻鸿是天启人,貊族人疯了也不能让他掌权。”

云煦倒是得更多一些,只是看了看君无欢见他无意说明也就没有开口了。

君无欢淡定地道:“百里轻鸿和拓跋罗,势均力敌。但是…皇位拓跋罗只怕是没有拓跋罗的份儿了。”百里轻鸿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知道该怎么让那块信物发挥最大的利用价值。

明镜皱了皱眉,道:“公子不担心他做大么?”

君无欢道:“他从来不是我们的人,做不做大有什么关系?”见明镜依然不解,君无欢道:“貊族…或者说北晋,只有那么大,无论是拓跋罗当权还是百里轻鸿掌权,都是我们的敌人。所以,不管他们怎么争夺,我们的敌人都不会变的更大,不用担心。更何况…就算百里轻鸿有本事干掉拓跋罗兄弟,你以为就完了么?”

“还有貊族权贵和拓跋氏?”虽然拓跋氏被南宫御月杀得七零八落,但总归还有几个落网之鱼的。

君无欢冷声道:“还有拓跋兴业,拓跋兴业是退隐了不是死了。”退隐这个词,就代表着不确定。哪天他不想退隐了,他依然还是天下第一名将,第一高手拓跋胤兴。

黄老板叹了口气道:“看来是我想太多了,长离公子哪里能让人占到便宜啊。”说到底,还是要从内部削弱貊族人。也对,貊族入主中原才不过二十年,其实国力正是在往上走的截断。除了从内部破坏他们,想要硬碰硬的打还真没多少希望。

君无欢道:“所以,上京的事情我们不用管了。明镜,你直接会沧云城,将这个交个秦殊。”君无欢取出一个半透明暗黄色不只是什么材质的印章递给明镜,明镜一愣,“这是?”

君无欢道:“交给秦殊,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明镜顿时了然,这只怕是被拓跋梁圈禁在上京的西秦王的东西。既然这个东西在君无欢手中,那么秦希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公子不回去?”明镜问道。

“暂时没事,我回天启去见阿凌。”

“……”

君无欢到底还是顾忌南宫御月的伤,知道三天后云老头儿回来了才启程离开。离开的时候百里轻鸿亲自来送了他们一程,同时交给了君无欢一个盒子。君无欢并没有打开盒子,只是随手交给了身后的人。

“有劳百里驸马,告辞。”

百里轻鸿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跟在君无欢身边的云煦,然后将目光转回了君无欢身上,“拓跋梁死了,长离公子一路小心。”

君无欢失笑,他就知道百里轻鸿不会那么容易担下弑君之罪的,肯定是想办法把锅甩到了他的身上。不过他也不在意,他只是需要借百里轻鸿的手杀掉拓跋梁而已,至于谁背这个名声却并不在意。貊族人难道还有本事来刺杀他不成?至于这个布置以后能不能派上用场,君无欢也不在意。有些时候,准备的多一些总比少一些好。

“多谢。”君无欢淡淡笑道。

百里轻鸿地目光落到了坐在后面马车边上的南宫御月身上。南宫御月此时穿了一身浅色的布衣,脸上依然还有些伤痕,安静地坐在一边仿佛完全没有看到百里轻鸿一般倒是显得整个人十分无害。百里轻鸿淡然道:“国师,告辞。”

南宫御月并不理他,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百里轻鸿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做计较。算起来南宫御月还算是帮了他不小的忙,更何况站在南宫御月身边的傅冷和那个须发花白的老头都不是好惹的人物,他自然不可能想不开这时候对南宫御月出手。

对众人点了点头,百里轻鸿转身漫步而去。

君无欢回头扫了一眼众人道:“我们也走吧。”

“是,公子。”

祝摇红跟在君无欢身边,眼神却落在了旁边的人捧着的盒子上。云行月也很是好奇,“百里轻鸿竟然亲自来送咱们,还给你送礼?这是什么玩意儿?”说着还伸手敲了敲,即便是巷子密封着,里面也传来一股浓郁的香味,“难道是送给公主殿下的礼物?”

祝摇红扫了他一眼道:“云公子方才没听见么?拓跋梁死了?”

“所以?”

祝摇红勾了一下唇角并不说话,云行月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收手神色煞白,“你你你…你是说……这盒子里……”

祝摇红嫣然一笑轻声道:“在貊族的传统里,人死了若是被砍掉了头,尸体不全会永世不得超生啊。看来,百里轻鸿确实很恨拓跋梁。”

云行月道:“拓跋梁逼他杀了谢廷泽,现在却自己被百里轻鸿砍了脑袋。这个……”

祝摇红暗道,拓跋梁可比谢廷泽惨。谢廷泽的人头最后还是被人暗中送回了沧云城,拓跋梁的人头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话说…”云行月靠近祝摇红,“你就一点儿也不难过?”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祝摇红轻笑了一声,淡淡瞥了云行月一眼快步跟上了君无欢。

云行月忍不住抖了抖,总觉得祝摇红那笑容有些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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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新改版是什么鬼,弄了半天都才弄明白。泪奔~~

534、畏惧

拓跋梁死了

整个上京这些天都在一片混乱之中。不仅是寻常百姓关进了门户不敢出门,就连那些往日里张扬跋扈的权贵之家都仿佛是无头的苍蝇不知道该往那边撞。一夜之间,拓跋氏族人十去其九,只有寥寥数人运气好留下了一条性命。拓跋梁全身瘫痪的消息原本拓跋罗等人并没有打算立刻公布,却不想没过两天他们不用公布拓跋梁瘫痪的消息了,直接改成了拓跋梁的死讯。如此一来,整个上京更是一团乱麻。

有人怀疑拓跋梁是被拓跋罗等人给杀了的,拓跋梁原本的拥趸自然是不肯罢休。如今拓跋氏损失惨重,拓跋宗室势弱,即便是拓跋罗一时间也忙得头晕脑胀。另一边以焉陀邑等人为首的权贵日子也不好过,他们突然发动宫变,如今拓跋梁的人回过神来自然不肯放过他们。更不用说焉陀邑出了一个南宫御月,要不是如今大家都忙成一团只怕焉陀家就要先一步遭殃了。

因为这件事,太后对焉陀家也十分不满。毕竟太后虽然跟拓跋梁关系平平,毕竟还是北晋的太后,焉陀家弄出这样的事情她还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现在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哪里会高兴的起来但是听说是南宫御月所为之后,太后却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说了一句因果报应,便宣布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上的事情,不日便要带着人回关外拓跋氏族地为先祖守孝,从此再不踏入中原半步。太后一走,焉陀家的助力自然又少了一成。

最让人抓狂的是,拓跋梁不仅死了还被人割掉了人头

当年北晋先皇固然也是被刺杀而死,但是人家好歹还留下了一个全尸啊。堂堂帝王,被割了脑袋尸首不全,这才穿去当真是让整个貊族都跟着丢人。而且,刺客的胆子还相当的大,十分不客气地在拓跋梁的龙床边上刻下了一个晏字,摆明了告诉所有人杀了拓跋梁的就是沧云城主晏凤霄。

不替北晋朝堂上下的高官权贵们如何愤怒,如何派人全力追杀君无欢一群人。只是微拓跋梁收殓以及死讯就十分不好处理,最后还是商议只公布拓跋梁的死讯和凶手,至于拓跋梁的头被割掉的事情就不提了。然后用黄金打造了一个金头给拓跋梁拼上才勉强让皇帝能够入棺收殓。

在这一团的纷纷扰扰之中,百里轻鸿这个昭国公主驸马的地位仿佛渐渐变得举足轻重起来。底层的官员权贵和寻常百姓自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经历过那晚上的事情的权贵们却明白。百里轻鸿之所以能渐渐掌握权势并非因为他是昭国公主驸马,而是因为他手中握着的那几十万南军的兵权以及勒叶部和素和部的主持。

当勒叶部和素和部这两个死对头竟然站在同一个立场支持同一个人的时候,朝中权贵们纷纷觉得眼前一黑忍不住在心中暗骂拓跋梁眼瞎竟然引狼入室。所以,这世上能够让人退让地永远只有绝对的实力和权势。

拓跋明珠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苍白起来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门外传来脚步声,拓跋明珠抖了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自己腰间的匕首警惕地看向门外。百里轻鸿推门进来,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一脸惊恐望着自己的拓跋明珠。拓跋明珠此时看向百里轻鸿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成亲多年的丈夫,更像是在看一个无二不作的恶魔。

拓跋明珠忍不住想起了昨晚自己看得到一幕。所有人都以为是君无欢杀了父皇,但是君无欢将祝摇红放在父皇身边那么多年,如果想要杀父皇真的找不到机会么何必哪天晚上离开又去而复返呢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真相,因为是她亲眼看到百里轻鸿前后杀死了父皇的。

拓跋明珠觉得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幕,百里轻鸿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父皇。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却能够感觉到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她看到百里轻鸿伸出手,捏住了父皇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明王殿下,你后悔了么”

父皇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咯咯作响。

百里轻鸿继续道“当年,你告诉我这世间是有强者说了算的。弱者就应该任凭鱼肉,命如草芥。我深以为然所以,我当时便告诉自己,终有一天你会认清楚,自己才是弱者这个事实。”百里轻鸿掐着父皇脖子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父皇开始疯狂地呼吸剧烈的呛咳,然后他再一次收紧了手,继续道“你以为是你自己击败了先皇登上皇位的么若不是君无欢和南宫御月暗中谋划,你这辈子也摸不到皇位的边。君无欢设计废了拓跋罗,南宫御月设计杀了先皇,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你。不过你的嫡子也死了,你的爱妃是君无欢的眼线。明王殿下可知道,每次看到瑶妃我就在想,你的命可真大。”

百里轻鸿似乎发现自己今天的话太多了,很快便闭口不言了。只是冷冷地看着在他手中挣扎的父皇,又问了一次,“明王殿下,你后悔了么”

父皇无力地挣扎着,渐渐地失去了力气。只能绝望地瞪着百里轻鸿,慢慢的没了最后一丝声息。

空荡荡的大殿中,百里轻鸿轻笑了一声侧首望了过来,那一眼让拓跋明珠一瞬间仿佛掉进了冰窟。

一瞬间,拓跋明珠彻底忘记了当年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甚至不惜使劲手段强迫对方娶自己,这些年来明知道他对自己无心依然装聋作哑当做不知的少年。心里脑海里只有那一双冷漠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那双眼眸看过来,望着她地目光仿佛是在俯视一只随手就可以捏死的蝼蚁一般。那一刻,拓跋明珠甚至就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地蝼蚁,只要对方随手一捏她就能死无葬身之地。

段云说,百里轻鸿不会杀她。

但是拓跋明珠却不敢相信。他真的不会杀她么会不会是段云骗她地

这一刻她真的对眼前的男子产生了刻骨铭心的恐惧。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了,非要得到这样一个男人

出乎意料地,百里轻鸿并没有杀她。甚至都没有跟她多说一句话,只是当着她的面割掉了父皇的头然后拎着人头走了出去。

拓跋明珠躲在角落里,腿软地根本爬不起来。她只能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哭泣,直到终于回过神来了方才连滚带爬地逃到了母后的寝宫里。而从头到尾,父皇的寝宫中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探视。

拓跋明珠知道,父皇的寝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百里轻鸿控制了。

看着眼前的百里轻鸿,拓跋明珠将颤抖的手藏了起来。苍白着脸道“你想做什么”

百里轻鸿神色淡漠地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方才淡淡道“公主该入宫给陛下守灵了。”

拓跋明珠又颤抖了一下,眼中露出了恐惧之色。她不想去,不想进宫,不想到父皇灵前,更不想看到父皇被割掉了人头的尸体。

百里轻鸿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淡淡道“公主这是做什么陛下驾崩公主身为嫡女不出席么”

拓跋明珠道“我我身体”

“段云不是给了你解药么”百里轻鸿道“走吧。”

百里轻鸿说走,拓跋明珠自然不敢不走。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望着百里轻鸿道“你你知道、段云”

百里轻鸿道“襄国公世子,难道你觉得我该不知道么”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拓跋明珠道。

百里轻鸿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侧身让出了门口的路示意她先走。拓跋明珠咬了咬唇角,还是忍不住问道“从一开始你就是处心积虑的谋划这一天。是不是”百里轻鸿正要说话,不远处两个孩子快步走了过来,看到两人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拓跋承道“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了”

百里轻鸿淡淡道“没什么,准备一下该入宫去了。”

拓跋承回头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道“大哥不去么”其实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百里渊了,平时并不在意但是这个时候百里渊还不出现就有些奇怪了。

百里轻鸿道“他病了,不去。”

拓跋承身后,拓跋若雅小声道“父亲,我也不想去。”这几天宫里死了好多人,太可怕了。她不想去宫里

百里轻鸿并没有理会她,只是侧首看着拓跋明珠。

拓跋明珠攥紧了双手,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承儿,雅儿,听话。”

拓跋若雅有些不高兴,若是平时她只怕就要哭闹起来了。但是这会儿见父亲母亲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拓跋若雅纵然是娇生惯养却也懂得看人几分脸色。当下撇了撇小嘴,有些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是,母亲。”

535、回程

君无欢一行人带着南宫御月一路南下,一路上自然也有不少上京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拓跋梁的死不仅让北晋朝廷一时间群龙无首,也让原本还算稳定的局势陷入了一片混乱。拓跋王室元气大伤,拓跋梁虽然也有几个庶子但在这次的劫难中也没能逃过。南宫御月恨拓跋氏入骨,就连拓跋氏的旁支都照顾到了又怎么会忘记照顾拓跋梁的儿子呢?以至于如今在上京姓拓跋的人,即便是加上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的一双儿女,竟然也凑不齐十个人。

死了许多人,大片的权力空白让人去抢,而损失惨重的拓跋氏却显得有些势单力薄。最重要的是,百里轻鸿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竟然让以焉陀氏为首的几个大家族都选择了站在他的这一边。最后几方妥协的结果隐约是打算让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的儿子登基,但并不是百里轻鸿的长子和次子而是刚刚出生才不过几个月的小儿子。而拓跋罗在小皇帝尚未成年之前,担任摄政王之位。

让一个还不满半岁的孩子登基,这即便是在天启看来也太过荒谬。虽然中原王朝也曾经有过让幼小的皇子登基的例子,但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却也并不多见。毕竟这年代,孩子极易夭折,除非没有别的选择否则谁也不会考虑让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长大的孩子登基。但是君无欢等人却明白,这确实是北晋朝廷各方妥协之后的结果了。

百里轻鸿应当是更喜欢让次子拓跋承继位的,毕竟拓跋承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甩掉拓跋罗。但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要亲政至少也还要十多年。那么拓跋罗只要不死,他至少还能掌权十几年。这十几年间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就谁都说不要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件事竟然真的让百里轻鸿给做成了?

“不得了啊。”云行月抱着胳膊斜昵着君无欢道:“人家百里轻鸿一下子变成皇帝的亲爹了,你却成了皇帝的女婿。长离公子,掉不掉份儿啊。”

君无欢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要不要问问百里轻鸿,他到底想当皇帝的亲爹还是女婿?”云行月翻了个白眼,嘀咕着道:“拓跋罗竟然成为摄政王,百里轻鸿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就是可惜了,当年风光霁月的百里家嫡长孙,活脱脱长成了一个阴谋家。”

忍不住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船舷边上发呆的云煦,皱眉道:“云家以后在天启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不管怎么样,百里轻鸿带给百里家的影响始终都会存在的。君无欢道:“云家现在还有什么人?”云煦孤家寡人一个,只要阿凌能信任他,对他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了。而且看云煦的模样,也不像是还有心在朝堂上混地了。

云行月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也是。对了,你真打算把南宫带回天启?你就不怕他被人给弄死?”把北晋国师带回天启,长离公子真的是很有想法。君无欢道:“不然你现在带着他跳江吧。”

云行月怒目相视,“我为什么要带着他跳江?要跳也是他自己跳啊。”

两人扭头去看不远处的船舱门口,南宫御月穿着一身白衣,一路南下这些日子他脸上的伤痕也好的差不多了。看上去又是一个白衣出尘的俊美公子了。只是比起往常变幻莫测的脾气和阴狠暴戾的性格,如今的南宫御月显得太过安静了。他并不傻,甚至也并没有因为失去了一些记忆而智商也退回小时候。除了最开始因为听不懂中原话对所有人不理不睬意外,他们出发不过第五天南宫御月就已经开始说一些简单的天启话了。平时大家说话的时候他也会听,而且君无欢很却听他确实能够听懂。

但南宫御月依然很安静,他几步逃走也不作怪,只是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即便是跟随他多年的傅冷也不能轻易靠近他,但是他又很听君无欢的话。虽然有时候看向君无欢的眼神依然警惕而且暴躁,但是君无欢说什么他一般都会照着做。这让辛辛苦苦医治他的云行月以及看着徒弟忧心忡忡的云老头十分的不是滋味。

按说,君无欢也没做啥啊,就算是当年在师门的时候君无欢跟南宫御月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最多是,南宫御月有些事情办得太过火了,君无欢能毫不留情地揍他几顿而已。

君无欢倒是明白,就是因为他会揍他,所以南宫御月才这么听话的。这是一种本能的对强者的服从和畏惧。至于云老头?南宫御月分明就是吃准了云老头不会动他。

“你说,这好好的人怎么就失忆了?”看着南宫御月,云行月满是忧愁地道。

君无欢淡定地道:“谁知道呢,忘了也好,省得折腾。”云行月道:“你觉得现在这货还是原本的南宫御月吗?我看着都不习惯。”君无欢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受虐,当年是不是不该救你?”云行月果断闭嘴。

“公子……”宛如站在不远处,望着坐在船舱边的南宫御月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她从未想过,一直以来那样肆意狂妄的公子会变成这副模样。但是有时候她又忍不住想,其实公子变成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长离公子不许她靠近公子。宛如有些不甘,明明他们才是公子的人,但是除了傅冷长离公子不许任何白塔的人靠近公子。凭什么?!想了想,宛如朝着南宫御月走了过去。

站在不远处的君无欢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微微眯眼道:“让那个女人滚远一点,我不是说了不许她靠近南宫?”云行月不以为然,“她不会害南宫的。”他之前也以为君无欢是担心那女人害南宫御月,但是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云行月并不觉得这个女人会害南宫,或者说她也没有能力害南宫御月。

君无欢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我是担心这个?”

“不然你担心什么?”云行月不解地道。君无欢道:“他现在只是忘掉了一些事情,不是傻了。”话音未落,就见刚刚一只手碰到南宫御月衣袖的宛如突然飞了出去。一袭白衣的美貌女子猛地飞起然后狠狠地撞落在了甲板上,一扭头喷出了一口血来。原本甲板上各行其是的人们纷纷看了过来,眼中满是惊异。南宫御月盯着地上的宛如,眼中满是厌恶之色。他不想说话,但是那厌恶却在他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这……”云行月回头去看君无欢。

君无欢道:“他五天就能记起天启话,你觉得这些日子还不够他记起怎么杀人么?”云行月只觉得脖子一凉,这些日子他差点就要把南宫御月当成小白兔了,君无欢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又将南宫御月重新变回了原本的猛兽。

“公…公子……”宛如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先遭受到的竟然不是长离公子的责罚而是公子的攻击。南宫御月微微偏了一下头,似在打量她。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滚。”

“……”

楚凌坐在公主府的书房里看着手中的信函,眼底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黎澹坐在下首,见她的神色也跟着笑道:“看来长离公子上京一行很是顺利?”

楚凌笑道:“何止是顺利?你看看吧。”黎澹接过了信函一目十行地扫过,脸上的神色也是变了又变。终于抬起头来,黎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短短的时间上京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楚凌也有些惋惜,“可不是么?如果不是时间太不巧了,我都想凑个热闹了。”错过了这一场热闹,简直是要抱憾终身的节奏啊。

黎澹道:“公主在平京也不轻松。”

朝堂上那些官员又不是泥人木雕,并不是你说摆在那儿他们就会去哪儿的。新皇刚刚登基,公主这个监国公主的位置都还没有坐稳如何能够贸然离开?这些日子,上京果然是精彩但平京也同样没闲着。不说之前的战后事宜,清理安置那些世家以及他们身后的关系网。

还有那些朝中官员,无论是反对监国公主还是支持监国公主的。说到底,谁也没有经历过一个年轻的女子执掌朝政,对公主的执政能力自然不会有多少信心。只怕其中还存着不少想要趁机架空公主的人,这都要公主一一应对。如果说从前黎澹只是佩服神佑公主的话,那么这段时间他几乎都要变成崇敬了。

他能看得出来比起上战场冲锋陷阵,神佑公主其实并不十分擅长朝堂上的事情。但是她愿意听取意见善于学习并且进步神速。听公主府的管事说,这些日子神佑公主经常熬到深夜才休息,对于一个受尽宠爱的公主来说,她原本可以选择更舒适的生活。但是她却毫不在意的选择了即便是对男人来说也万分艰辛的路。

幸好……

“这么说,驸马快要回来了?”黎澹笑道。

楚凌也不由得莞尔一笑,眼神温和中多了几分期待,“已经在路上了,想必过了不几天就要到平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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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传,有着蜀和国第一美人称号的三王妃新婚夜就被打入冷院,不但备受凌辱,为了生计还不得不贱卖嫁妆——

京城还有传,三王妃因不堪受辱,神志俱损,疯癫成性,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二王爷都分不清了,见着五王爷喊二王爷,见着二王爷喊三王爷——

对于传言,忙着数银子的美人王妃嗤鼻冷笑。

谁造得谣,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卖嫁妆怎么了,她想跑,难道还要把值钱的东西留给别人?

认错人又怎么了?原装的夜千鸢都死翘翘了,她一个现代人士,谁认识那些劳什子王爷!

一切准备妥当,潜逃当夜,却被妖孽挡路——

“王妃携巨款赶路,多有不便,不如本王送你一程,如何?”

“……”

536、笙笙

君无欢一行人回到平京并没有大张旗鼓,原因自然是处在队伍这那几个不太方便见人的人身上。是以当楚凌接到消息匆匆从宫中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里已经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只是还不不等楚凌和君无欢说话,一道人影就如一阵风一把刮到了楚凌跟前。楚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来者何人抽出流月刀就想要反击。

“公主手下留情!”傅冷连忙道。

“抱。”这是扑到她跟前的人的声音,却吓得楚凌险些将流月刀脱了手。定了定神,楚凌这才看清楚站在自己跟前的南宫御月有些疑惑的看向君无欢。南宫御月见她不看自己立刻不高兴起来了,“抱。”楚凌不解,“国师可还安好?”南宫御月不答,见她不肯抱自己南宫御月上前了一步想要主动去抱一抱楚凌。只是才刚伸出双手楚凌便后退了一步而他身后的衣领也被人拉住了。

“南宫御月,跟我装傻有用么?”君无欢冷声道。

南宫御月有些艰难地扭头,对君无欢翻了个白眼脸上满是不耐烦。楚凌自然也发现了南宫御月的异常,微微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君无欢的信里好像没写南宫御月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啊。不对,君无欢压根没提南宫御也跟着来了平京。

“你怎么带了这个大麻烦回来?”楚凌问道。

君无欢也很无奈,“他如今在北方大概比过街老鼠好不到哪儿去了。”被人说是老鼠,南宫御月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就朝着君无欢抓了过去。他虽然记不得事情但是武功却还在,破坏力和杀伤力即便是重伤未愈也不可小觑。君无欢面不改色的伸手捏住他的爪子毫不留情的一捏,南宫御月脸色顿时一白显然是痛到了。

只是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淡定,倒是让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长离公子……”傅冷看着自家公子明明痛得脸色惨白却还要保持着面无表情不肯认输的模样,有些无奈地出声想要求情。楚凌也有些无奈,她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南宫御月不仅脑子有问题,内伤只怕也不轻。这会儿根本就不是君无欢的对手,“放开他吧。”君无欢淡淡一笑,警告地看了一眼南宫御月这才将他放开。只是南宫御月显然并没有领会到君无欢的警告,一转身就又想要去抱楚凌。君无欢脸色一沉,抬脚就准备将他踹出去。南宫御月是忘了不少事情没错,但是就凭他这些日子的表现就知道他绝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心性。这会儿这般缠着阿凌,分明就是故意的。

南宫御月分开地闪到了楚凌身后,从她身后探出个头来望着君无欢。这副乖巧的模样倒是让旁观的众人顿时无语,甚至忍不住觉得这位南宫国师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全然忘记了这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楚凌叹了口气,回头拍拍南宫御月地肩膀道:“别闹了。”南宫御月哦了一声,伸手抓住楚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放倒了自己的头顶上。楚凌愣了愣,这是要她拍他的头?

“……”院子里一片寂静,以后南宫国师记起来了,会不会杀了他们灭口啊?

让众人先下去安置,楚凌和君无欢方才携手回房。只是南宫御月却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尾巴一般,非要跟着去。他实力高强,除了君无欢和云老头谁也打不过他。但是云老头根本不敢管这两个徒弟,哪怕其中一个已经半傻了,十分的没有为人师者的尊严。未免君无欢在将南宫御月打一顿弄成重伤,两人只得先带着南宫御月一起回了院子里的小书房。

南宫御月似乎是认准了楚凌,不管她走到哪儿就更到哪儿。楚凌自认自己并不是那种让人第一眼看到了就想要亲近的人。年纪渐长,神佑公主的容貌越发美丽,气质也越发的高华清贵。大多数人第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美丽绝伦,高不可攀,即便是小孩子喜欢肖嫣儿玉霓裳这些的都比想要接近她的人多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楚凌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南宫御月,问道。

南宫御月抬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弥月。”

楚凌微微挑眉,“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南宫御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神佑公主、笙笙。”楚凌一愣,扭头去看君无欢。君无欢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路上南宫御月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阿凌,同样的人们也没有跟南宫御月提起过。因此自然也不会知道南宫御月竟然还会记得笙笙这个名字。

楚凌却有些哭笑不得,说起来她对南宫御月并不算好,也从未为他做过什么事情。让这位国师大人连失忆了都还记着自己的名字,神佑公主表示受宠若惊。楚凌问道,“你为什么叫我笙笙?”南宫御月一愣,想了一会儿显然也没有想出来什么结果。便固执地道:“就叫笙笙。”

楚凌耸耸肩,行吧,你高兴就好。

南宫御月不肯走,而且时刻防备着君无欢过来打晕他。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将他放在一边,自己说起话来。横竖他们这会儿讨论的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拓跋梁真的死了?”楚凌问道。君无欢笑道:“阿凌不是早就收到消息了么?拓跋梁的人头我都带回来了,阿凌要不要看看?”楚凌嫌弃地摇了摇头表示她对拓跋梁的人头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道:“这不是有些不敢相信么,竟然当真就这么死了。”君无欢笑道:“阿凌多虑了,这么多人盯着他,他要是不死才奇怪了。”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拓跋梁若还能掏出升天,君无欢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了。

楚凌想了想,也不由莞尔一笑道:“说得也是,我就不看了。不过可以送进宫让父皇看看,也让他高兴一下。”

君无欢点头,“陛下身体如何了?”闻言,楚凌也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轻叹了口气道:“入冬以来,父皇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太医说,也不知道……”见她面露愁容,君无欢心中不由一软,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轻声道:“别怕,我会陪着你地。”楚凌点头道:“我知道,一直都有你陪在我身边。”

坐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南宫御月身形一闪,已经到了两人跟前。若不是两人都有所克制,寻常人物敢这么突如其来的扑过来只怕早就被拍成肉饼了。不想南宫御月竟然丝毫不领情,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推君无欢拉楚凌,想要将两人分开。

“南宫御月!”君无欢脸色一沉,终于觉得实在是不能忍受这个熊孩子了。扶着楚凌坐正,一只手抓过南宫御月就往门外抛弃。

楚凌也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变故,看着门外已经交上手的两人顿时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毫无意外的,南宫御月又被胖揍了一顿。然后君无欢点了他的穴道提溜着找到了傅冷将他扔了过去,“看好他!”

傅冷看看还在努力挣扎着的公子,以及长离公子难看的脸色。犹豫了再三终究还是假装没看到自家公子威胁的眼神。再将穴道解开,公子若是再冲过去,说不定还要再挨一顿揍。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看着君无欢将南宫御月扔给傅冷又走回来的模样,楚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君无欢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阿凌……”楚凌笑扑在君无欢怀中,忍不住直抹眼泪。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她都忘了什么时候笑得这么忘形过了。君无欢道:“阿凌这是在看我笑话?”

楚凌道:“他毕竟是你师弟,你既然将他带回来自然是不想他出事了?那就…下手轻点,我估计傅冷现在恨不得天天点了他的穴道,免得被你给揍死了。”君无欢无奈的道:“那你说要怎么办?”楚凌顿时笑不出来了,仔细想一想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南宫御月这个样子刚开始看着挺有趣的,但若是一直这样,楚凌光想想就觉得头疼。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两人牵着手回主院,楚凌一边问道。

君无欢叹了口气道:“这已经算最好的结果了,原本按照师叔和云行月的预估,南宫最后只怕要……”楚凌也想起了几年前南宫御月那次发疯的情形,皱眉道:“他在上京杀了那么多拓跋家的人,是因为这个么?”君无欢摇摇头,将焉陀邑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楚凌也只能叹气了。不能说焉陀邑的选择就是错误的,毕竟焉陀邑身为家主如果为了南宫御月将整个家主拉入地狱那才是不负责任。焉陀邑也不可能相信南宫御月有对焉陀家妥善的安置之策,因为…南宫御月真的没有。他就是将焉陀家甚至焉陀邑当成一个可以随手利用随手抛弃的棋子。只是他并不知道,他其实对其中一颗棋子一直抱着莫大的期望和感情。

焉陀邑的选择对焉陀家的人来说是负责人,但是对南宫御月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

“难道以后他就一直这样了?”楚凌蹙眉问道。

君无欢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他学东西非常快,而且…也未必就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所以,以后面对他的时候小心一些。”

楚凌有些头痛,“你将他带到平京来,就没想过这里对他来说有多危险?”天启人不可能不恨南宫御月,他毕竟曾经是北晋国师。

君无欢道:“在北方对他来说更危险,而且…我若是不再沧云城也不可能将他放在沧云城,否则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有能力约束南宫御月的人指望不上,能指望的人没有能力,君无欢除了自己看着南宫御月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当真对他有这么深的师兄弟情谊。”楚凌挑眉笑道。

君无欢叹气道:“他要是死了,老头子说不定会哭死。”楚凌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云老的态度是一个方面,但是君无欢自己若是一点也不在意南宫御月的话,南宫御月只怕是不知道死了几次了。虽然君无欢揍南宫御月的时候从来不留情,但是南宫御月真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依然还是会千里迢迢的去救人。

“如果百里轻鸿的三子当真顺利登基……”

君无欢笑道:“那北晋以后安宁不了,阿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楚凌点了点头道:“废了这么多心思,我们确实应该准备了。无论怎么样…想要将貊族人逐出中原,只靠阴谋是不够的。”阴谋只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貊族人,但是真相想要将这些人全部赶出中原终究还是要在战场上说了算地。

君无欢低头,额头轻轻触碰到她的眉心,轻声道:“阿凌,我们要尽快。”

“嗯,我知道。”楚凌同样也没打算给貊族人留下喘息和恢复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她多少还是希望在永嘉帝过世之前能够做出一些成绩来,也好让他能够放心。

永嘉帝虽然不是个好皇帝,好丈夫,甚至不算是个好父亲,但是楚凌却知道他对自己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的。这个人失败了一辈子,楚凌希望他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几分成功的希望。

北晋皇帝死了的消息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在平京传得沸沸扬扬了。但是具体是真是假是怎么死地,却还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因此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宗室和关注。

上官成义正坐在南书阁给新皇授课。神佑公主虽然如今成为了监国公主,却并不专断横行。新皇登基之后便亲自选定了四名文官与两名武将作为帝师为皇帝授课。有时候还会亲自来教皇帝一些东西,而上官成义身为丞相也是这四名帝师之一。

“陛下,可是身体不适?”看着小皇帝难得撑着下巴走神的模样,上官成义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长生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道:“先生,是朕走神了。”犹豫了一下,长生还是问道,“先生,北晋的拓跋梁真的死了么?”

上官成义笑道:“应当是没错地。”

长生眼睛一亮,“姐夫真厉害!”

上官成义微微诧异,“陛下这话何解?”长生道:“先生你看,姐夫刚刚去了上京,拓跋梁就是了。”

“……”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虽然这么想着,上官成义其实也同意小皇帝的看法,“陛下觉得,拓跋梁的死跟驸马有关?”长生认真地点了点头,有些期待地问道:“等姐夫回来,我…朕可不可以问问他拓跋梁死了的经过?”

“……陛下既然想知道,自然可以问问的。”他也想知道啊。

长生欢喜地点头道:“太好了,姐夫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见小皇帝一副无心学习的模样,上官成义也不勉强,“陛下若是累了,今天不妨先到此为止。”陛下一向勤勉,到底年纪还不大,稍稍休息一下也无妨。长生连忙谢过了上官成义道:“多谢先生,朕一会儿想要去看看父皇。”

想起永嘉帝的身体,上官成义也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道:“老臣也该去向太上皇请安了,陛下若不嫌弃,不让一起去?”虽然永嘉帝平时不管事,只要他还活着朝廷内外就多一分稳定。上官成义觉得如今的局面不错,真心实意地希望太上皇能多活几年。

“也好。”长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起身出门。

“陛下……”脚步声匆匆而来,门外一个内侍满脸欢喜地模样正要往里走。

长生皱眉道:“何事如此急躁?”

内侍脸上止不住的笑容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方才神佑公主府送来了一件礼物,说是驸马献给陛下和太上皇的。”

“哦?姐夫回来了?”长生道。

上官成义心中若有所感,忍不住问道:“什么礼物?”

内侍道,“是北晋皇帝的项上人头。”

人头自然算不上什么好礼物,若是寻常人头只怕还该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但是如果换成是拓跋梁的人头,就大为不同。这简直是天下间最名贵的礼物了。

“拓跋梁的人头?!”长生和上官成义齐声道,拓跋梁死了是一回事,将他的脑袋带回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事,驸马派人入宫禀告,一路上风尘仆仆先回公主府沐浴更衣再来拜见陛下和太上皇。”内侍道。

长生道:“上官大人,咱们快走!快去看看…不,去父皇寝宫,将这个好消息一并告诉父皇!”

“陛下说的是,陛下请!”上官成义笑道,连忙侧身请皇帝先行。两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地朝着永嘉帝的轻功而去。

上官成义平生第一次真心实意的觉得,当初选择神佑公主的决定实在是再正确不过了。或许,他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天启收复北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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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南宫·熊孩子·牛皮糖·电灯泡·御月。

537、坏人(一更)

永嘉帝也早就收到了消息,虽然跟前服侍的人和太医担心人头太过狰狞惊到了永嘉帝不肯送到跟前来让永嘉帝过目,永嘉帝却依然十分高兴甚至没有去计较跟前的人违逆自己的旨意。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太医们断然不敢将那些东西送到他面前来的。饶是如此,永嘉帝也依然是难得的神采奕奕,若不是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只怕内侍们都要怀疑陛下这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儿臣叩见父皇。”

“老臣叩见太皇上。”

长生和上官成义上前行礼,永嘉帝高兴地笑道,“是长生和丞相啊,都免了吧。”两人谢过了永嘉帝,永嘉帝才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也是来给朕道喜的?可看到了?”长生点头笑道:“回父皇,儿臣和上官丞相方才在殿外瞧见了。儿臣虽然没见过拓跋梁,不过上官丞相却是见过的。”上官成义也笑道:“陛下说的是,恭喜太上皇,恭喜陛下,那确实是拓跋梁的人头。”

永嘉帝满意地点头道:“好,好得很啊。”

说话间,外面内侍来禀告,“启禀太上皇,陛下。公主殿下和驸马来了。”永嘉帝连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楚凌和君无欢并肩从殿外走了进来,“父皇。”

永嘉帝朝着楚凌招招手,“卿儿,快过来。”楚凌拉着君无欢走过去,方才在永嘉帝床边坐下,“父皇今天精神很好。”永嘉帝笑道,“天大的喜事如何能不好,好,好啊。”说着忍不住看向君无欢,点头道:“辛苦你了,这一路可还好?”永嘉帝心知君无欢身体的隐患,到底还是有些别扭的关心了女婿一句。虽然岳父看女婿不顺眼是惯例,但女儿都嫁了永嘉帝自然也不希望女儿真的有一天守寡。所以这几年虽然没有明说过,但是宫中但凡得了什么名贵罕见的药材都往公主府送。神佑公主身体康健,许多药材根本用不着。是送给谁的不言而喻。

君无欢拱手道:“多谢父皇关心,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长生也有些忍不住了,凑过来小声道:“姐夫,拓跋梁是你杀的么?”君无欢看了看他,淡笑道:“自然不是。”

“真的啊?”长生有些不信,君无欢笑道:“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靠杀人就能解决的。更有许多事情,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长生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他虽然也算聪颖,但是九岁之前毕竟身体太弱博宁郡王夫妇根本舍不得让他为学习费神。这两三年虽然一直在努力,但有许多东西也还是不能够马上领悟的。君无欢也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才刚开始,以后该学的身为天子自然都会学会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眼前的孩子还能不能有如此的天真和单纯了。

上官成义也知道太上皇想和女儿女婿说话,并不过多打扰。得到了确凿的消息,还第一时间看到了拓跋梁的人头,上官成义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立刻就识趣的告退了准备去找自己的几位同僚好好交流一番对目前局势的看法。

寝殿中很快就只剩下四个人了,永嘉帝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君无欢和长生也坐下说话。楚凌依然坐在床边看看永嘉帝的脸色道:“父皇起色好了许多,不过还是要好好休息。”

永嘉帝点点头,道:“朕这是高兴,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本事。我们这些老朽…这些年不仅胆子磨小了,眼界也窄了。他们倒也不是故意想要拖你的后腿的……”说到此处,永嘉帝也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他自己不是个好皇帝,对于臣子倒是宽厚了许多。既然自己都做的不称职,又怎么能要求别人称职。特别是那些老臣,仔细算一算从北方跟着过来的也没剩下几个了。

楚凌笑道:“父皇放心吧,我会好好处理的。”

“还有长生。”永嘉帝看了看长生,犹豫了一下道:“长离有时间多教教长生,若是没空你自己教也成。那些老家伙…被让他们将好好地孩子教坏了。”永嘉帝是不希望那些老臣因为触怒了女儿落个晚景凄凉的下场,但是也不代表他乐意让长生接近那些老头子。不说那些人教出来的皇帝水平怎么样,只说万一长生被那些老头子教的将来跟卿儿作对,就是永嘉帝万万不想看到的。

长生也笑道:“有劳姐姐和姐夫教导。”就算不理会姐姐姐夫这一层关系,比起那些老学究,长生自然也更喜欢更年轻一些的楚凌和君无欢。

君无欢看了一眼长生,道:“太上皇和陛下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个人可为陛下解惑授业。”

“哦?”永嘉帝一愣,楚凌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你说云煦?”君无欢点了点头,长生是见过云煦地对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充满世家公子风度的云公子也有些好奇。不过云煦平常不爱跟人打交道,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让君无欢如此看重。

永嘉帝蹙眉道:“是…那个百里轻鸿的弟弟?百里家的那个勉之?百里轻翾?”

君无欢点头道:“他现在叫云煦。”

永嘉帝摆摆手,他并不在意云煦现在叫什么。只是……“他没问题么?百里轻鸿现在……”

君无欢道:“正是因为百里轻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云煦更加不会背叛天启了。”否则,百里家几百年的名声就真的算是彻底完了。永嘉帝思索了片刻,看了看楚凌谈了口气道:“罢了,朕老了。该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就是了。”楚凌笑道:“父皇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永嘉帝点点头,看着两人的目光也满是欣慰。

从永嘉帝宫中出来,楚凌和君无欢便告别了长生出宫去了。长生虽然很想跟着两人一块儿回去,奈何他也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只得再三叮嘱楚凌明日一定也要进宫来看看他,这才怏怏的回宫了。

一回到公主府,迎面而来的就是鸡飞狗跳兔子叫。楚凌看着朝着自己扑来的一团人影,侧身让开忍不住瞪了君无欢一眼没好气地道:“看看你带回来的麻烦!”君无欢也很是懊悔,他到底为什么要带这货回来?把他送上京带出来就已经很够意思了,就算他被貊族人给暗杀了也是他活该,他到底为什么要带他来平京。

“笙笙。”见楚凌躲开了自己,南宫御月有些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楚凌扶额,君无欢目光扫向急匆匆赶来的傅冷问道,“怎么回事?”

傅冷满脸愧色,道:“公子…公子说他难受。”他以为是长离公子太暴力了不小心真的伤了公子哪儿,只好解开他的穴道。没想到穴道才刚解开,公子就仿佛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片刻间就不见了踪影。这让傅冷一颗忠心耿耿的心受到了剧烈的打击,公子为了脱身竟然骗他!

君无欢看着南宫御月微微挑眉,“哦?这才几天都会骗人了。”

南宫御月瞪着君无欢,一脸的戒备警惕。仿佛只要君无欢敢过去,他就能扑上去咬他一口。还不时拿小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凌,看得楚凌忍不住嘴角一阵阵抽搐。

叹了口气,楚凌对南宫御月招了招手。南宫御月立刻喜滋滋地凑了上去,并且躲在楚凌身后看了看君无欢哼哼唧唧地道:“笙笙,他是坏人。”

“……”诚然君无欢大概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但是谁给南宫国师的勇气说别人是坏人的?南宫御月以为楚凌不相信,有些焦急地道:“他…他打我。”

楚凌突然扭头对他一笑,道:“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也会打你?”

南宫御月脸上的神情一呆,好一会儿才闭上了眼睛扬起下巴,一脸的毅然决然,“笙笙,你…你打吧。”

“……”

538、幸福(二更)

院子里的众人半晌无语,面对这么一个南宫御月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君无欢扶额叹了口气,出手入飞地凌空点了南宫御月的穴道,然后将他从楚凌身后拎出来扔给了傅冷道:“带去给老头子,告诉他…他要是管不住他徒弟,我就将他们俩一起扔回北方去。”傅冷一头冷汗,连连点头称是也顾不得失礼拎着南宫御月就走了。

楚凌看着君无欢一脸抓狂地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君无欢有些无奈,“阿凌,你又笑我?”

楚凌笑道:“难得看到长离公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笑一次怎么够?”据我能换叹了口气,道:“罢了,难得你高兴,想笑就笑吧。”楚凌笑道:“是挺高兴的,不过也不全是为了南宫御月。”君无欢微微扬眉,看着她,“哦?”楚凌道:“你们平安回来了,难道我不该高兴?”

君无欢道:“阿凌若是将那个们字去掉了,我会更高兴的。”

楚凌轻笑一声,上前一步靠近他的怀中轻声道:“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君无欢伸手揽住她,轻声道:“我也很高兴,在上京这段日子我总想着如果带着阿凌一起去就好了。”

“嗯,我也是。”楚凌道。

不远处的花园另一边,几个人站在树下望着不远处相拥的一对璧人都不由得相视一笑。晚风道:“真希望公主和长离公子永远都不要分离。”站在她身边的桓毓公子有些不解,“这是为何?”晚风道:“虽然世道如此艰难,但是每次只要看到公主和长离公子站在一起,就觉得这世间还是有希望的。而且,看到他们这么幸福,就好像觉得自己也很幸福一样。”桓毓怔了一下,迟疑了片刻道:“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吧?祝姑娘,你说是不是?”

祝摇红笑道:“我觉得晚风姑娘说得不错,不过…桓毓公子说得也有道理。”

桓毓摸着下巴道:“还是本公子说得更有道理吧?怎么能指望着别人幸福呢,当然是要自己去争取自己的幸福才行。”

晚风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笑道:“桓毓公子,摇红姐姐刚来还不熟悉,我领着她四处转转,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你忙去吧,我们姑娘家还有些私房话要说呢。”桓毓公子顿时不爽,“本公子也可以为祝姑娘做向导啊,这平京你可没有本公子了解。”

晚风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我们就在府里转转,你要跟我们进后院?”

“……”

祝摇红看看两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两人立刻齐刷刷地看向她,祝摇红连忙忍住笑意道:“多谢桓毓公子好意,不过平京我就不用了解了,让晚风陪我在府里转转就行了。”晚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摇红姐姐,你别这么说。回头还是可以请桓毓公子带你在平京逛逛的。平京虽然不及上京壮阔,繁华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祝摇红摇头道:“过些日子我就要启程北上了。”其实若不是为了回来见神佑公主,以及公子也建议她先回来休息一段时间调节心情,祝摇红根本不打算来平京的。两人都是不解,“你回北方做什么?”祝摇红笑道:“我本是沧云城的人,自然是回沧云城。不过我跟公子提过,打算先去神佑军待一段时间。”

“摇红姐姐是想要上战场?”晚风道。

公主并不歧视女子上战场,不过除了公主从沧云城带出来的那些姑娘,如今真正在战场上拼搏的却还是只有叶二娘。她们这些姑娘家更多的还是做一些幕后的事情,虽然并无轻重之分,但即便是晚风心中对横刀立马纵横沙场也还是忍不住心生向往的。

祝摇红坚定地点头道:“自然,晚风妹子好本事,我可没有这个耐心处理这些麻烦的琐事,还是战场上痛快一些。”

桓毓和晚风自然知道祝摇红不是没有耐心,若是没有耐心她也不能在拓跋梁身边隐藏多年直到最后才给他致命一击。不过看祝摇红脸上淡淡的倦色,两人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晚风笑道:“希望有朝一日,能跟摇红姐姐并肩作战。”祝摇红笑道:“会有这一日的。”

小别胜新婚,驸马刚刚归来公主府的人自然不会不识趣去打扰公主和驸马。南宫御月虽然有心打扰,但云老头着实担心君无欢真把他们扔回北方,只好狠心压着南宫御月不让他离开。虽然以他的武功,护着南宫御月安危不成问题,但是云老头自知自己不是个细心的人,让南宫御月跟着他这小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儿找死去了。况且他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护着他多久。只能说…徒弟都是债啊。望着院子里撒疯的小徒弟,云老先生满目苍伤。

两人难得的腻歪了两天,终究都不是什么悠闲的人。很快两人便有个字忙碌了起来,君无欢即便是身在平京,沧云城的重要事情也依然会源源不断的送来给他过目。楚凌自然更不会闲着,神佑公主如今执掌整个朝堂,简直比君无欢还要忙。

等到楚凌抽出时间来单独找祝摇红说话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回来的第五天了。之前虽然也和祝摇红聊过,到底没有时间细谈。下午楚凌处理完了一天的事务,见君无欢还没回来这才起身去了祝摇红暂住的小院。

“摇红姐姐。”楚凌过去的时候,祝摇红正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喝茶。这个季节树上早已经只剩下枯枝了,祝摇红穿着一身墨色依然,坐在树下越发显得清冷孤单人前巧笑倩兮的模样截然不同。

祝摇红抬头对她一笑,道:“若是放在几年前,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当日黑龙寨的小寨主会成为今日的监国公主。”

楚凌走过去,道:“让你见笑了。”

祝摇红摇头道:“怎么会?公主这般…可是给天下女子都出了一口气啊。在上京听到这个消息的…便是北晋朝堂上那些人的脸色也十分精彩呢。”无论是北晋还是天启其实对女子都是一样的,区别最多也只是因为民风更开放一些给与女子的自由也更多一些罢了。但这自由却不包括权力,即便是拓跋明珠那样的,拓跋梁还是郡王的时候她为自己的父王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但是等拓跋梁登基,一旦露出丝毫对权力的觊觎,拓跋梁打压起女儿来也是毫不留情的。

听她说起上京,楚凌心中轻叹了口气问道:“摇红姐姐真的不打算留在平京么?”

祝摇红摇摇头道:“我留在平京有什么用?更何况…我还是更喜欢待在北方,那里才是我的家不是么?而且,比起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我还是更喜欢上战场,简单。”

楚凌想了想道:“你若是执意如此,也好。”

祝摇红展颜一笑,道:“多谢公主成全。”

楚凌无奈地摆摆手道:“谢我做什么?我才应该谢你呢。正好,我手里有一些人不知道交给谁合适。摇红姐姐若是愿意接手的话,就再好不过了。”祝摇红微微挑眉,有些好奇地看着她。楚凌将那些从沧云城跟着她出来的姑娘跟祝摇红说了一遍,“那些姑娘,年纪都小,能力也有就是太年轻了一些。满腔热血…我总不能让她们白白死在战场上。所以,还要有劳摇红姐姐照看一二。”

祝摇红对此倒是很感兴趣,“公主真肯让她们上战场?”

“只要她们有能力。”楚凌正色道。

祝摇红笑道:“好,我答应了。定不辜负公主信任。”

539、烽烟起!

楚凌点头,迟疑了一下道:“还有一个事情,想要麻烦摇红姐姐。”

祝摇红道:“公主请说。”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摇红姐姐可认识我表哥?”

祝摇红一愣道:“公主说的是,段家大公子?”

楚凌点点头,有些哭笑道:“他这次没有跟着你们回来,跑去临江城了。”祝摇红有些不解,“段公子应当也有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吧?这次怎么……”楚凌叹了口气道:“他大概也是不习惯吧,除了舅舅…他跟襄国公府的人其实也都不太熟悉。”

祝摇红恍然,前任襄国公夫人只生了段云这么一个嫡子,如今襄国公夫人早逝,段云将近二十年不曾回来,再段云眼中如今这个襄国公府只怕也不是他原来的家了。楚凌道:“表哥说,一日不将北晋逐出中原,便一日不回襄国公府。”这是实话也是借口,近乡情怯罢了。

祝摇红问道:“那公主要说的是?”

楚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有劳摇红姐姐照看他几分,他跟我们不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若是真上了战场…舅舅虽然不说,心里还是担心得很的。”祝摇红挑眉笑道:“段大公子十几岁就独自在北地行走,土匪窝待过,塞外蛮族也待过,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公主只怕过谦了。”就算段云真的没有丝毫的武力值,但是防身的本事只怕也不少。

楚凌叹了口气道:“战场上,再多的阴谋诡计又有什么用。”

祝摇红也不矫情,痛快地点头道:“行,公主放心。我一定不让他随便往战场上跑。”

楚凌伸手到了一杯茶亲自送到祝摇红面前,“我以茶代酒,多谢摇红姐姐了。”

祝摇红伸手接过,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再无多余的话。

楚凌原本是想要跟祝摇红说说拓跋梁的事情,但事到临头她却觉得不用说了。拓跋梁的死不可能对祝摇红毫无触动,但是楚凌相信祝摇红可以自己解决。她不应该将这个时代的女子想的太过软弱,至少祝摇红绝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自己插手太多,不仅是对她的不信任更是对她的侮辱。

所以,最后楚凌也只是道:“摇红姐姐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来找我。”

祝摇红嫣然一笑,伸手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笑道:“放心,身在这个世道我们都已经很幸运了。我觉得,比起默默无闻的消失在乱世或者苟且偷安于一隅,我做了我能做想做的事情,我很满意了。”

祝摇红很快便离开了平京前往临江城,开始了自己新的旅程。楚凌和晚风亲自送她出城目送她远去方才转身回去。

很快,上京便传来了她们想要的消息。

与之前得到的消息和猜想相差无几,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的三子登基,拓跋罗为摄政王。而拓跋胤和百里轻鸿却各自掌握了大半的兵权。只是拓跋胤手中的多事貊族精兵,精锐,战斗力强悍。而百里轻鸿手中却是南军,以数量取胜。但是百里轻鸿身后还有呼阑部和勒叶部支持,这两个塞外强大部落的战力也不容小觑,一时间倒是有几分势均力敌之势。

如此一来,上京的局势似乎暂时维持住了一个微妙地平衡。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平衡并不稳定,无论是貊族人还是天启对此都不看好。至于最后到底会怎么样,端看掌权者如何权衡利弊了。

“百里轻鸿这样做,太危险了。”

昨夜下了一场薄雪,楚凌和君无欢坐在暖阁中对弈,楚凌一边对君无欢道。

暖阁中早已经升起了无烟的炭火,让整个屋子都暖如春日。即便是敞开着窗户,里面的人也几乎感觉不到寒冷。外面依然还飘飘扬扬的撒着雪花,跟北方的鹅毛大雪截然不同,南方即便是下雪也十分的含蓄。洒洒洋洋从口中落下的仿佛是细小的盐粒。

君无欢道:“他走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楚凌挑眉道:“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

君无欢莞尔一笑道:“有点这个意思。”楚凌耸耸肩道:“也罢,不管怎么样对咱们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君无欢点点头,伸手落下了一子笑道:“不错,只要百里轻鸿在一天,北晋朝堂上便永远也别想平静下来。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楚凌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君无欢摩挲着手中的棋子,笑道:“所以我才说,百里轻鸿的这个想法…也很有想法……”即便是他,也是到了最近一年半年才想明白百里轻鸿到底想要干什么的。在一个以貊族人为主导的朝堂上,百里轻鸿竟然想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且还真让他做成了一部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很有想法。当然,这里面也脱不了君无欢等一干人等或有意或无意的帮忙。

楚凌道:“沧云城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君无欢笑道:“你有什么打算?”

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封住了白子,清脆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楚凌笑道:“趁他病,要他命。现在太冷了不太方便,过完年就动手吧。”君无欢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这次若是给了貊族人复原的时间和机会,以后就麻烦了。”同样的计策,可以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死。搅乱北晋朝堂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貊族人不可能想不明白。这次若是给了他们喘息的余地,以后麻烦的便是他们自己了。

“笙笙!”

南宫御月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从细雪中走过来,看到坐在窗边的楚凌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他们回来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但是南宫御月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连云行月都有些沮丧了,南宫御月的头部并没有受过什么重伤,显然并不是外伤内伤造成了他如今的情况,那就只能是心理原因了。

楚凌虽然对这方面也不算十分精通,却也明白心理原因确实是急不来的。要么是什么时候碰巧能够给他足够的刺激,要么就是他什么时候自己想开了说不定就好了。不过不得不说,这样子的南宫御月除了偶尔缠着人有些让人焦头烂额,实在是比从前可爱了一百倍不止。至少从乖巧这方面说,就是以前的南宫御月拍马也赶不上的。

见他站在外面的细雪中,连头发都有些湿了,楚凌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南宫御月立刻高兴起来,兴高采烈地走进来就往楚凌身边凑,同时还谨慎地看了一眼君无欢。这些日子的教训让他已经明白了,只要他不触碰到笙笙,君无欢是不会打他赶他的。虽然他很想抱抱笙笙,让她只对自己笑只跟自己说话,但是他现在打不过君无欢。

君无欢果然没有理会南宫御月,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低头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进了旁边的棋盒里。

楚凌看着南宫御月有些好奇地问道:“傅冷呢?”

南宫御月微微蹙眉道:“傅冷…在忙。”

“……”傅冷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照看南宫御月,而且这样的天气有什么可忙的?楚凌也不在意,笑道:“南宫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是么?”南宫御月眨巴了一下眼睛望着楚凌道:“我要出去玩儿。”楚凌稍微犹豫了一下才道:“可以,不过…陛下要带上云老先生和傅冷一起才能出去,而且不能惹事。”

闻言,南宫御月有些嫌弃地望着楚凌。他自然不是嫌弃楚凌而是嫌弃云老头儿。很多事情即便是忘了显然也并没有便,比如对楚凌对君无欢对云老头的态度。不过想要出去的想法终究战胜了对云老头的讨厌,南宫御月虽然皱着眉头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楚凌的要求。

楚凌笑道:“那就去吧,找点回来别再外面乱跑。”

南宫御月看看楚凌,又看看君无欢,小声道:“我会给笙笙带礼物的。”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暖阁。楚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我现在倒是有些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几岁的模样了。”君无欢道:“他的乃至没有问题,只是很多事情不明白难免显得比从前良善一些。”不过这份良善,只怕也是有水分的。

楚凌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他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那些仇恨太过承重也太过扭曲了,早就将南宫御月的人生和心性扭曲的不成样子。焉陀邑的背叛在寻常人看来其实并不难理解,甚至早该有所防备,但是却能将南宫御月刺激到如此地步是为什么?不正是因为南宫御月有异于寻常人的心理和精神状况么?楚凌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南宫御月恢复了记忆,甚至是真的报完了仇将所有拓跋家的人都杀光了,他又要怎么继续活下去。

君无欢道:“他想要变成什么样子,他自己会有选择的,咱们谁也帮不了他。”

楚凌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这个新年,不管北晋人过的如何,平京皇城中的人们确实过了一个欢乐而喜庆的心念的。拓跋梁的死足以让朝堂内外的人们高兴兴奋许久了,因为拓跋梁的人头是君无欢带回来的,君无欢这位神佑公主驸马以及楚凌这个监国公主在民间和朝堂的声望也都再一次得到了提高。越是年轻的人便越是崇敬这两人,即便是一些原本对女子掌权颇有微词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神佑公主夫妇确实做到了他们这些大男人十多二十年都没能办到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再拿性别攻击别人,未免显得自己太过低级。

刚过完年,君无欢就启程回沧云城了。走的时候自然也顺手将南宫御月给临走了,南宫御月自然是不肯的,不过被君无欢武力镇压之后也只能闷闷不乐无法反抗地跟着走了。

楚凌也没有闲着,果然一个轻松愉快的新年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新的一年将会不一样的。

过完年之后第一天上朝,楚凌便在朝堂上宣布了一件大事。朝中事务将会交给上官成义、朱大人,襄国公等几位重臣共同处理,不如神佑公主就会亲自启程前往临江城准备对北晋发动反攻的事宜。这自然是一件大事,因为先前拓跋梁的死,神佑军和靖北军趁火打劫如今润州和信州基本上都已经在他们手中了,但是要真正全面与北晋人开战,楚凌的话却依然还是让朝堂上震动不小。

长生端坐在龙椅上,面上虽然是一派端庄严肃的模样,眼中打量着大殿中的官员的神色却带着几分兴致勃勃的意味。

这些朝堂上的大人们总有那么多的理由,无论什么事情总是要犹豫再三,非要说出来个一二三四才能决定。长生作为一个小孩子,自然更喜欢楚凌和君无欢这样的杀伐决断,却不知道这在这些臣子的眼中并非决断而是鲁莽。

不过楚凌这次的决定虽然震动不小,但反对的人倒是不多。毕竟这确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机会,如果不能趁这个机会出击的话,以后等貊族人恢复了元气就麻烦了。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人怀着将陛下和公主隔开的心思。

在这些臣子眼中,长生既然登基了那就是正统的皇帝,他们当然不希望小皇帝还没亲政就变成了神佑公主手中的傀儡。公主若是长期在外征战,哪里还有功夫管陛下?至于公主将来会不会功高震主这一点,却也由不得他们多想了。因为无论他们想多少,也改变不了这个客观的事实。

况且这些人心中纵然有死心,也绝不愿意让天启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如此朝堂上下,除了神佑公主还真没有多少将领足以领兵匡扶天下。

虽然为了各种问题争执了一个上午,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楚凌十分满意的。

下朝之后,长生拉着楚凌回了后殿,小声问道:“阿凌姐姐,你真的要去打仗么?”楚凌笑道:“是啊,方才不是听到了么?长生不想我去?”长生摇摇头,看看楚凌小声道:“长生也想去。”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这个……”长生连忙道:“我知道,我不能去。阿凌姐姐要小心一点,经常写信回来给我和父皇。如果、如果等我长大了,北方还没有平定的话,就换阿凌姐姐回来,我去替你打仗。”

楚凌不由莞尔一笑点头道:“好呀,那我就等着长生长大了。我走了之后,长生要跟着上官大人他们好好学习,知道么?”

长生重重点头道:“阿凌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跟上官大人他们学习学问地。”

“也不要太累了,身体重要。”楚凌道。

长生笑着扑过去抱住了楚凌道,“阿凌姐姐也要小心,不要受伤。我和父皇都会担心的。阿凌姐姐在外面尽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父皇,我们在平静等阿凌姐姐回来。”

“好。”楚凌轻声应道。

永嘉帝对楚凌即将出征的事情自然也十分不舍,但是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三叮嘱楚凌千万小心云云。于是楚凌一边将朝堂中的事物与几位重臣交接,一边开始调度整顿兵马。

出发的那一日,几乎整个平京的人们都来为神佑公主和即将出征的禁军送行了。永嘉帝虽然已经病体难支,却依然还是让人抬着亲自到了城外,看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儿,永嘉帝眼中满是欣慰,“卿儿,千万小心。父皇…等着你回来。”

楚凌点点头,“父皇放心,父皇也要保重身体,等着我带好消息回来。”

永嘉帝点头笑道:“好,父皇等着你的好笑。”

楚凌转身拍拍长生的肩膀,该叮嘱的早就已经叮嘱过了,此时也不必再多说什么。长生也重重地点了点头,“阿凌姐姐,祝你早日凯旋归来。”楚凌含笑,目光扫过站在永嘉帝身后的一干重臣,“有劳各位了。”

“恭送公主殿下!”

“恭送公主殿下!”

楚凌点点头,转身带着人上了马沉声道:“出发!”

静候在路边的队伍开始向前移动起来,前来围观送行的百姓中突然暴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声,“恭送公主殿下!公主威武!天启威武!”

楚凌坐在马背上看向远去的人们,脸上闪过了淡淡地笑意。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要还有朝气总会有希望的。

天启长平元年正月二十三,神佑公主楚卿衣率领四十万禁军度过灵苍江前往润州,与住宅润州境内的神佑军及靖北军汇合,准备正式向北晋宣战。

同月,沧云城主晏凤霄出兵攻击住在沧云城附近的拓跋赞与素和明光联军。

同年二月,西秦王秦殊昭告天下,貊族人杀害先王,与貊族人不共戴天!同时出兵攻打北晋边境。

一时间,整个北方烽烟再起!

540、前往梁州

大晋,大业二十五年

上京浣衣院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一个头蓬垢面的瘦弱孩子躺在地上,额角不知被什么东西砸破了,鲜血从伤口处流下来滴落在身下的干草上。旁边不远处,两个粗犷高大的男子正围着一个女子上下其手。那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瘦弱憔悴的脸上满是木然,眼中充满了绝望。晶莹的泪珠不停地从眼角划落倒地上。

男人看了她这副模样不由更加兴奋起来,“哈哈,瞧瞧…这可是天启皇帝的长公主呢。”

另一个男人笑道:“什么长公主?不过是咱们四王子不要的女人罢了。”

“说得也是,这浣衣院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什么公主娘娘的,还不是给咱们玩儿的么?”

两个男人不过是这浣衣院外的守卫罢了。只是这浣衣院里的女人,在北晋却不能称之为人。北晋人更不在乎什么贞洁,时不时便有守卫进来对这些可怜的女人行非礼之事也没人管束。可怜这些女人,原本都是身份尊贵的贵女。一朝沦落,自尽殉节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总是有人要挣扎着活下来的。

女子突然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两个男人身后,然后剧烈地摇起头来。但是此举却逗得两个男人更加放肆的大笑。他们并不担心声音传到外面被人听到,这浣衣院的人,即便是听见了,也没有人会管的。

不要!不要!

女子摇着头,眼神充满了惊恐和哀求。眼光却穿过了两个男人的肩头落到了他们身后。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额角的伤口还在慢慢地往外渗血,那双眼眸却凌厉冰冷的不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支木簪,方才她已经将手举了起来,直到看清了女子眼底极致的惊恐和悲哀,才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放下。

地上的两个男人已经尽兴,一脸餍足的站起身来。回头看到眼前的孩子不由吓了一跳,其中一个笑道:“说起来,听说这个小鬼也是个公主呢。”说着,便朝着那孩子走了过去。地上的女子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立刻扑到了孩子跟前将她挡在身后,哭泣道:“不要!求求你们!她还是个孩子!你们找我吧,找我吧。”

另一个男人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那孩子肮脏的模样,道:“还是算了吧,这小鬼听说是天启皇帝的小女儿,以后王子们肯定会来要走的。看起来还没有三两肉,随便找个女人也比她强些。”

先开口的男人想想也就作罢了,这小鬼看着又矮又丑,还脏兮兮的,当真是没有什么趣味。即便北晋女人长得再粗犷至少看起来也是个女人,比她有女人味多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整理好衣服,转身出门去了。谁都没有看到那孩子背在身后的手以及她手中的簪子。还有那孩子低垂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凌厉杀意。

两个男人一出去,那女子立刻就软到在地上了。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将她扶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女子不停地流着泪,紧紧地抓着孩子的手哭泣道:“卿儿,该怎么办?你要怎么办?姐姐太累了,实在是不想活了,但是…但是你要怎么办啊。你这辈子怎么办啊?姐姐照顾不了你几天了。”

孩子抿了抿唇道:“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女子连连摇头,“可怜的卿儿,你为什么要生下来?我还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却从小就在这浣衣院长大,以后…以后…姐姐真希望你永远也不要长大。但是,姐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当初母妃想要杀了你,我舍不得。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你好还是害了你啊。”

“姐…姐…”那孩子动了动唇角,握住她的手道:“我们会出去的。”

女子绝望地摇了摇头,道:“出去了又能去哪儿?卿儿,姐姐累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命运。若是实在活不下去…就罢了吧。祖母死了,母妃也死了,十六堂妹昨天也去了,我们…还活着做什么?”

一缕鲜血从她唇边溢出,女子的脸色渐渐灰败起来。

孩子一惊,“姐姐?!你怎么了?”

女子眼神怜爱地望着她,抬手轻抚着她沾满了灰尘的小脸,脸上带着几分解脱的笑意,“算了…我的卿儿,一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姑娘了。可惜啊,以后看不到了。”

“你振作一点,我们一点会逃出去的!”孩子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心中却是一沉。

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光芒,“好啊,一定会逃出去的。卿儿,逃出去吧。”

“姐姐…”孩子突然红了眼睛,有些忧伤地望着怀里渐渐失去了生气的女子。

女子握住她手,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两块玉佩,道:“拿着…若是有一天,你能够回到天启。替我告诉父皇…灵犀,想、回家……”瘦弱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女子渐渐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慢慢从眼角划落……

孩子伸手紧紧抓住了从女子手中划落的玉佩。上好的绝不该出现在这样阴暗破败的地方的羊脂白玉,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保存下来的。两块一模一样的白玉上雕刻着鸾鸟图案,只是背面一个刻着灵犀二字,旁边还刻着:赐长女拂衣。另一块上面却还空着,只在下方刻着赐小女卿衣。

望着已经死去的女子良久,轻轻抚摸着她美丽的面容,替她整理好了衣服。然后才收起了两块白玉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群衣衫破旧的女人正神色木然地做着沉重的工作。这些女子都是身形消瘦,容貌秀眉。只是长期的劳作让她们早早的失去的女子的鲜活美丽,只能从轮廓间隐隐看出几分昔日的风采。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孩子,有人眼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凄楚和悲哀,她们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更多的却只剩下麻木和茫然。

几个长相明显不一样的粗壮女人在一边站着监视。看到她出来立刻看了过来,孩子冷冷道:“我姐姐死了。”

其中一个女人一愣,很快又不在意地挥挥手道:“死了就死了,找个人抬出去埋了就是。这院子里,哪天不死人?”

孩子目光森然地扫过说话的女人,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守卫进来将已经死去的女子抬了出去。孩子立刻跟了过去,监工的女人见状立刻叫道:“你干什么去!”

“我要看着姐姐下葬。”孩子目光爱着几分执拗和坚定。

女人嗤笑一声,嘲讽地道,“下葬?不过是扔到外头去喂野狼罢了。卑贱的南人还配什么下葬?”

孩子固执地盯着她,女人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吧去吧,横竖也是个干不了多少活儿的。”

孩子这才慢慢移开了目光,转身跟上了抬着尸体的人。

两个守卫并没有在意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熟门熟路的将尸体裹在破席子里往外走去。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走过偏僻荒废的院子,出了大门便是外面了。此时天色微暗,大门外面不远处有一个天坑,从浣衣院抬出来的尸体都是直接往里面一扔就是了。

等到两人将尸体扔进去,便拍拍手想要回头,不想身后一股大力推过来,其中一人一个不稳立刻滚落了下去,另一个人大惊,转身“你…”

一根尖锐的东西划破了他的喉咙,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脏兮兮的孩子,第一次看清楚了那孩子阴冷而锐利的眼睛。

两个守卫站在天坑边上,那孩子站着的地方却比他们高了一尺左右,正好让那矮小的孩子稳稳地将簪子送进了她的喉咙。那毫不犹豫刺出去却没有一丝颤抖的小手,那森然冷漠的眼神,绝不是一个第一次杀人的孩子能有的。

“你…”

孩子开口,“我叫楚凌,到了黄泉底下别忘了。”

男人轰然往后倒去,落到了躺着许多尸体的坑底。

之前落下去的男人还没爬起来就被一具尸体当头砸下来,立刻又跌倒了下去。等到他再坐起身来的时候,就看到上面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正举着一块石头冷眼看着他。

“不…不要…”男人惊恐地看着上面那脏兮兮的孩子。

孩子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手中的石头毫不犹豫地朝着男人的脑门上砸了过去。她虽然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甚至更小,但是准头却十分惊人。隔着三四丈的距离,石头稳稳地落在了男子的头上,顿时鲜血四溅。

片刻间连杀两人,孩子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气息有些微乱,这个身体太差了。

她定定地望着坑底女子的尸体半晌,低声道:“楚…拂衣,姐姐。我现在无法带你离开,但是…我以血狐之名立誓,总有一天,会回来带你离开的。”

说罢,那孩子转身飞快地朝着远处奔去。幽暗的暮色让她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奔出了两里地之后,她身手利落地一头扎进了跟前潺潺的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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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民心

不同于上京战意汹涌的貊族人,身在上京的天启人则是要更加谨慎小心一些。他们除了少部分能够攀附上貊族人日子过的还不错的,大部分都是经历过貊族刚刚入关时候的苦难,如今也只是生活在上京最低沉的百姓。面对这样的消息,很多人心中更多的其实并不是激动而是担心和畏惧。

担心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会从此不复存在,畏惧貊族人会将怒火发泄到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原本就辛苦的日子过的更加艰辛甚至是悲惨。

这自然不能怪他们,无论是在天启还是在北晋他们都只是最普通的底层百姓。他们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唯一的所求便是活下去。他们本本分分辛苦劳作养家糊口,然后这世间但凡一点点的风波,就会让他们辛苦半生的经营付之流水。

这几日,上京皇城中的气氛已经明显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貊族人和天启人之间原本勉强维持的平衡开始渐渐地倾斜。街头上貊族人欺压天启人的情况也渐渐地多了起来,虽然原本也并不算少。但在上京这样的地方,多少还能够收敛一些。但是如今,不少貊族人显然是将对天启的怒火发泄在了这些卑微地普通百姓身上。甚至有人认为他们是天启人的细作探子,随时准备着谋划颠覆北晋的江山。

“这些畜生!”一处街边的茶楼里,坐在窗边的人看着解对面几个喝得醉醺醺的貊族人围着两个天启人殴打,忍不住低声骂道。

“小声点!”他的同伴闻言连忙劝道,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方才低声道:“被那些貊族人听到了会惹麻烦的。”

那人轻哼了一声,倒是听劝的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真希望神佑公主和沧云城主早些带人杀上上京才好。”

“谁说不是呢?”他的同伴也忍不住低声道,“听说沧云军和神佑军已经夺回了润州信州和梁州,许多住在那附近的人都在往南边逃呢。只要逃进了润州,就算不渡江也安全了。咱们也早早准备吧。”

“如今只怕不易,整个北方都乱起来了。想要去润州谈何容易?”

那人也不由叹了口气道:“这话也没错。”他们这些寻常的小民百姓,便是太平盛世出门在外也要小心再小心,更何况是如今这样的乱世?

“罢了,且忍着吧。不知道我们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嘘。”楼梯处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换了个话题低声了了起来。对面街边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两个天启百姓也被人抬走了,几个醉醺醺的貊族人吓退了周围的百姓,方才摇摇摆摆的走了。

京城的另一边一处富丽堂皇的酒楼里,拓跋罗和百里轻鸿相对而坐。这里来来往往进出地都是貊族人,百里轻鸿一人坐在其中都是显得有几分鹤立鸡群之意。拓跋罗看着百里轻鸿有些不解地道:“驸马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府中谈,要请本王来此?”

百里轻鸿侧首看向窗外,问道:“摄政王看到了什么?”

拓跋罗也跟着朝窗外望去,微微蹙眉道:“什么?”

百里轻鸿道:“这些日子,上京皇城中不太平静。”拓跋罗失笑,道:“确实不平京,难道驸马不知道是为什么?”百里轻鸿道:“我知道是为什么,我还知道…如果再不遏制,只怕不等打退天启兵马,上京皇城中就要后院失火了。”拓跋罗脸色微沉,冷冷地看着百里轻鸿道:“驸马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轻鸿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摄政王觉得高压政策对那些天启人还有用么?”

拓跋罗挑眉道:“你觉得没用?外面那些天启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百里轻鸿垂眸,沉吟了片刻道:“换一个说话,摄政王觉得如果当初不是永嘉帝先一步逃到了南方,貊族人有那么容易占领整个北方么?”拓跋罗道:“驸马的意思是,如今的神佑公主就是当初的永嘉帝?”百里轻鸿道:“今日的神佑公主,远比当年的永嘉帝更可怕。”

“呵。”拓跋罗轻笑一声,他并非嘲笑百里轻鸿但也确实有几分不以为然。因为永嘉帝着实算不上什么可怕的人物。

百里轻鸿仿佛没听到他的笑声,淡然道:“神佑公主有足以代表永嘉帝的身份和威望,却没用永嘉帝的懦弱无能。当年永嘉帝会不战而退,令天启禁军上下也跟着一泻千里。但是…神佑公主却永远不会后退。只要她还在那里…摄政王,我劝你对天启遗民还是谨慎一些。”

拓跋罗这次听明白了,微微蹙眉道:“你认为,神佑公主会成为北方的天启遗民的精神寄托?”

“她已经是了。”百里轻鸿道。

拓跋罗皱眉道:“驸马要我在这个时候颁布命令善待天启百姓,本王该如何跟我貊族子民交代?”说罢,又打量着百里轻鸿笑道:“都说百里公子狠心绝情,看来倒是有些冤枉驸马了。百里驸马对天启遗民不是很有感情么?”

百里轻鸿低头喝了口茶,淡然道:“貊族人这样的态度,就算没有神佑公主,再过二十年也不能真正收复整个北方。你若一直当他们犹如猪狗,却不知道狗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拓跋罗沉声道:“难道我们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忠于北晋了?只怕没有了这些威慑,反倒是更加得寸进尺吧?”

百里轻鸿闭口不言,拓跋罗说得这种情况确实也很有可能出现。半晌方才缓缓道:“你是摄政王,自然是你说了算。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拓跋罗打量着百里轻鸿挑眉道:“驸马可别这样说,你毕竟是陛下的亲生父亲。”对于百里轻鸿,拓跋罗心中不是不恨,却也还是难免有几分佩服的。之前拓跋氏损失惨重不可能没有百里轻鸿的手笔,别的不说那一晚四弟就险些折在了他的手里。他甚至还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说服以焉陀邑为首的貊族贵族站在他的身后,以至于如今拓跋罗不得不忍耐着与他和平共处。

不过,没关系…小皇帝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只要能够在小皇帝懂事之前了结掉他,皇帝的生父这层关系还不足以让百里轻鸿为所欲为。而小皇帝到底能不能活到成年,可还不好说呢。他就不信,那些貊族权贵还真能跟百里轻鸿绑死在一条船上,这个不行了还能再支持百里轻鸿的另一个儿子!

再次之前,那个小皇帝倒是可以让他暂时先待着。毕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总比别的什么好控制得多。

百里轻鸿抬眼看着拓跋梁道:“王爷,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拓跋罗轻笑了一声,点头道:“知道。那么…如今天启人大军压境,不知道驸马有何高见?”

百里轻鸿挑眉道:“王爷放心我?”

拓跋罗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陛下是驸马的亲子,本王总不至于担心驸马帮着别人来抢自己儿子的皇位吧?更何况,驸马手握数十万南军,难道就打算看着?这倒是会让人不得不担心,驸马是否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啊。”

百里轻鸿道:“我可以调南军助你。”言下之意,百里轻鸿不会亲自离开上京上战场。

对此拓跋罗也不意外,如今小皇帝还是个婴儿,昭国公主也早就跟百里轻鸿离了心,百里轻鸿能放心离开上京才是怪事了。也不在意,拓跋罗点头道:“那就多谢驸马了。”

百里轻鸿蹙眉道:“王爷打算让沈王领兵?”

“不然?”拓跋罗扬眉看着他,仿佛是在问:驸马有什么高见?

百里轻鸿垂眸淡淡道:“没有,王爷英明。”

楚凌一行大军进入梁州境内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楚凌的推测并没有错,沧云城本身兵力有限,去年又将整个青龙营连同主将白醒都派去了西边,如今除了留守的少部分兵马其余的全部跟着君无欢上了前线。如果这个时候貊族大军从侧翼杀来的话,确实是很有可能重新夺回梁州或者强迫已经到了宁州边境的沧云军调转兵马来救援梁州。

这原本就是留下来给楚凌善后的,早在君无欢的兵马还没离开梁州之前他们就已经沟通过了。

楚凌带着兵马毫不客气地进驻了梁州的府城梁城。

比起润州,梁州更靠近西边也显得更加荒凉贫瘠。即便是梁州府城也远不及润州信州这些地方繁华。另一方面,梁州民风彪悍,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即便是被貊族人占据这些年,寻常百姓自然不敢招惹貊族人,但是那些山贼土匪却依然横行无忌。时间久了,驻扎在梁州境内的兵马无论是貊族兵马还是南军,轻易都不会随便招惹这些悍匪。除非他们实在太过分,不长眼惹上了朝廷。有许多地方甚至不凡军中将领与悍匪勾结为祸乡里的事情。

沧云军赶走了北晋人,许多原本在梁州生活的貊族人见状不妙也跟着跑了。于是整个梁城就显得越发的安静了起来。

楚凌一行人进城的时候,街道上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人影,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一座空城。不过行动间还是能敏锐的察觉到街道两边的屋子里打探的目光。祝摇红跟在楚凌身边,低声道:“公主,难不成这城里的人大白天都躲在家里?”

楚凌轻声笑道:“不奇怪,貊族兵马和南军还有那些貊族人一去,梁城里本身只怕也不剩下多少人了。这些人,敢凑热闹的只怕也不多。”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做明哲保身,跟平京那些什么热闹都想要凑一凑是全然不同的。

祝摇红点点头,轻叹了口气道:“看起来确实如此,这么多年梁州这地儿被貊族**害地不轻。”楚凌道:“哪儿不是呢?”别看润州和信州现在人不少,沧云城更是人满为患,但这里面有大半都是从整个北方各地逃过去的人。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能够收复北方,到时候只怕也要面对地广人稀的局面。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从南方迁移一些百姓来北方了。

两人说话间,走在前面的冯思北过来坐在马背上拱手道:“公主,沧云城白虎营校尉陈功和梁州府衙门知事邱平江在前面恭候公主。”

楚凌微微挑眉道:“只有一个知事?”

冯思北有些无奈苦笑道:“其余的都跑了。”沧云军过后除了派少量兵马驻守并没有理会城中官员百姓,自然是给足了他们逃跑的时间。

楚凌扬眉道:“都跑了?是终于北晋不愿归降,还是没干什么好事儿,怕了?”

冯思北笑了笑没说话,楚凌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行,走吧。先找个地头蛇问问情况也好。”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衙门口,果然看到几个人站在大门外的路边等着。楚凌抬手示意身后的兵马暂停,路边的几个人方才迎了上来。

“末将白虎营陈功见过公主!”一个三十出头的将领拱手道。

“下人邱平江见过公主。”站在将领身后一步的中年男子也连忙上前,有些颤颤巍巍地道。

楚凌打量了一眼那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身形显得有些消瘦,肤色也是梁州人一贯的比润州信州一代的百姓要深一些。看上去倒是让人觉得又黑又矮小,不太像是人高马大的梁州男子。楚凌点头道:“不必多礼,陈校尉辛苦了。”

陈功拱手道:“都是末将分内之事,公主言重了。”

楚凌将目光落在了那邱平江的身上,微微挑眉道:“邱大人?”

“不敢不敢。”邱平江连连道。

楚凌问道:“别人都跑了,你怎么不跑?”

邱平江怔了一下,定了定神方才道:“小人没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自然…不用跑。”

“哦?”楚凌点点头笑道,“本宫拭目以待。”

邱平江暗暗松了口气,听神佑公主这个意思就是还愿意给他机会了。连忙侧身道:“府衙后院已经收拾出来了,请公主和各位将军先入内歇息吧。”

“有劳。”楚凌点点头举步往府衙中走去。

祝摇红跟在楚凌身边,路过邱平江身边的时候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看得邱平江有些胆战心惊。在看看跟在神佑公主身边的一群妙龄女子,虽然各个都是青春正好的年纪且容貌出众,身上却都带着刀剑看自己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挑剔和肃杀之意。吓得邱平江打了个激灵,连眼角都不敢随意乱飘。

梁州虽然贫瘠,府衙内部装饰的倒是颇为富丽堂皇。楚凌坐在衙门的大堂上,祝摇红冯思北等一干将领依次落座。肖嫣儿跟着萧艨还在城外安营扎寨,二十多万兵马一下子入驻梁城终究是不太方便的,萧艨和楚凌都觉得还是先在城外驻扎比较好。

邱平江跟着陈功进来,楚凌含笑对陈功道:“陈校尉,坐下说话。”

陈功拱手谢过,走到一边坐了下来。于是大堂里就只剩下邱平江一个人站着了。他显然是有些忐忑,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向楚凌。

楚凌略缓和了一下声音,道:“邱大人,你不用紧张。只要你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闻言,邱平江明显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公主。”显然他原本还是有些害怕别的官员都跑了,神佑公主拿她充数将他给站了立威或者祭旗什么的。

对此,楚凌表示他想得太多了。就算是真的想要杀几个人立威,一个小小的知事显然也没有什么用。

邱平江吃下了定心丸,连忙道:“公主有什么想知道的,小人但凡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凌点点头,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沉吟了片刻问道:“梁城的官员,除了邱大人以外…真的全都逃走了?他们逃去哪儿了?”

邱平江道:“回公主,镇守梁州的镇守将军和南军统领,在前些日子都被…沧云城的将军们杀了。大部分貊族的官员都逃走了,应当是去了梁州左近安全的地方或者回了上京吧?至于知府大人……”邱平江看了看楚凌有些犹豫,楚凌问道:“知府怎么了?”

邱平江低声道:“上一任的梁州知府半年前被杀了,如今的知府上任也不过才半年不到。他是梁州人,所以……”

“所以他现在还在梁州?”

邱平江点了点头。

楚凌有些好奇,“梁州虽然贫瘠但毕竟是个中等州地方也不算小,知府这样大的官儿不应该是上京指派的么?恰好祖籍是梁州人?”貊族人放着天启人,知府这样品级的官员是不存在本地直升的可能,肯定是从别的地方调来地。

邱平江摇头低声道:“这一任的知府姓黄名翦。是刚死了的梁州镇守将军的大舅子。至于他原本是在哪儿任职小人并不知道,不过听说他与梁州的几路悍匪都有些交情。”

楚凌有些惊讶,挑眉道:“知府跟悍匪有交情,还是镇守将军的大舅子?这个人有点意思啊。”

邱平江干笑了两声,“公主说得是。”

542、夏七

楚凌看着邱平江,问道:“邱大人为什么会认为这个黄翦现在还在梁州?还是你有什么小道消息?”

邱平江看看周围坐着的众人有些迟疑,显然是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件事。祝摇红笑道:“邱大人,如今这梁城府衙就你一个当官的,你觉得在这里说和私下说,有什么区别?”邱平江闻言顿时垮下了脸,满脸苦涩地道:“公主,各位将军,我若是说了各位可得保我性命啊。”

楚凌微微蹙眉道:“说罢。”

邱平江叹了口气道:“自从沧云城的各位将军们将貊族人打跑了,南军便也跟着溃散了。大部分都跟着貊族人退走了,但是也有一部分跑进了山里,跟那些悍匪混在了一起。有的听说甚至直接就落了草。”冯思北问道:“这又跟梁州知府有什么关系?”邱平江道:“就是黄大人领着那些人去的啊,有人看到黄大人往西南去了。那会儿想要撤退的兵马都是往东边或者东北去的,谁会往西南跑啊?在往那边跑不就撞进了沧云城的地盘了么?”

邱平江见冯思北仿佛有些不信,连忙继续道:“这位将军,你别不信啊。这事儿城里的百姓知道的应该也不少。不过…空拍没什么人敢跟你们说。”

“这又是为什么?”黄靖轩不解的问道。

邱平江叹气道:“这城里,你别看人不多。各方的探子却不少呢。若是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连脑袋都没有了。若不是…我也不想惹事儿。”他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跟着天启,自然也是要交一份投名状的。否则他这种做过北晋朝官儿的官员,哪怕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也是一个污点。

楚凌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劳烦邱大人回头将你知道的人的去向写一份单子给我。如今梁州各地的情况,邱大人可知道些什么?”

邱平江敢在这个时候留在梁州还敢主动凑到楚凌跟前来自然是有几分本事和胆量的,并不若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怯弱无能。楚凌问什么他多多少少都能搭上来几句,即便是打不上来他也能知道去哪儿查看或询问,倒是让楚凌对这个人颇为满意。至少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便利。

让邱平江先退下,祝摇红方才道:“公主,这人倒是个滑头。”

楚凌笑道:“乱世之中,不油滑一点也活不下去。让人去查查他的底再说。”

旁边黄靖轩点头称是,冯思北皱眉道:“公主,那个黄翦……”楚凌道:“请萧将军看着一些,不过我想他胆子再大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举兵反攻梁城吧?先让人将情况查清楚,还有梁州各处的情况,都要尽快报开。”见楚凌神色肃然,祝摇红问道:“公主可是再担心什么?”

楚凌蹙眉道:“若是貊族人卷土重来的时候,这些人才来拖咱们后退,那就麻烦了。”

“公主是想要先解决掉他们?”

楚凌道:“查清楚再说,他们若是识趣的话还可暂且放着貊族人要紧,但若是不识抬举,就只能先清除隐患了。”祝摇红和冯思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齐声称是。反正无论那些南军还是悍匪都不是什么好人,要杀起来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下不了手的。

大军刚到梁州事务繁忙,众人略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起身办事去了。楚凌漫步走在府衙的后院中,整个府衙空荡荡的显得十分安静。

“公主,公主!”玉霓裳带着人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楚凌有些诧异地挑眉道:“霓裳?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怎么在这里?”还没到梁州的时候玉霓裳就一副奄奄一息地模样,这才多大一会儿就生龙活虎了?玉霓裳笑道:“六哥说啦,我跟在公主身边就要好好照顾公主替公主打理一些琐事。现在晚风姐姐还有白鹭姐姐她们都不在公主身边,我怎么可以偷懒呢?”

楚凌莞尔一笑,摇摇头道:“用不着那么勉强自己,身体重要。有什么事情我吩咐别人去做就行了。”

玉霓裳摇摇头道:“那不成,别人都要上阵杀敌,就我一个闲人,怎么能让她们再来操心这些琐事?公主你放心,我都能办好哒。府衙的护卫黄公子已经去布置啦,我问了邱大人,训了一些老实可靠的人来差遣,公主的院子里也已经清扫干净了。公主放心,你的院子用的都是我们自己人,很安全的。”

楚凌笑道:“想得很周到。”

玉霓裳欢喜地道:“那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楚凌想了想道:“听说你这几个月在临江城帮着算账让赵将军很是赞赏?有空的话帮我统计一下梁城的人口还有府衙近两年的税收和支出情况吧。

玉霓裳眼睛一亮,“公主放心,我一定办好!”

“嗯。”楚凌点头,笑看着眼前精神百倍的姑娘。既然带着玉霓裳来了,自然不会是带来玩儿的。在平京的时候桓毓好几次就跟她说玉霓裳找借口不肯回平京,连年都是在临江城过的。显然是打算将拒婚进行到底了。既然妹妹不肯跟寻常闺秀一般乖乖地成婚相夫教子,那就还是多学些存身立世的本事比较好。请神佑公主千万不要客气,好好磨练玉霓裳。最好是磨到她受不了自己乖乖地回平京去。

看玉霓裳现在的模样,桓毓公子的期望只怕要落空了。

即便是身在乱世,日子终归还是要过的。即便是梁城的百姓畏惧突然到来的兵马,却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家里不出来。而且见大军并没有全部入城,也没有侵扰城中的住户,第二天大街上的人就渐渐地多了起来。比起润州等地,靠近西北自古便是民风彪悍土地贫瘠之地的梁州百姓对天启还是北晋当权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但是北晋人在梁州的时候他们日子确实不好过,所以如今貊族人被打跑了他们心里未尝没有存着几分希望的。

不过,领兵前来地将军是个女子倒是让人没有想到的。这个消息早在昨晚就传遍了整个梁城。不仅领头的是个女子,军中也还有不少女子各个带着兵器看起来也像是军中之人的模样。男女之间天生的差异让越是彪悍尚武的地方就越是不将女子当一回事,因此见领兵的竟然是个女人倒是让这些梁城的百姓们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楚凌一大早便带着玉霓裳和段云出门吃早膳去了。这次跟着她一起来的除了萧艨冯思北以黄靖轩上官允儒几个年轻人,就只有段云这个读书人了。赵季麟被留在了临江城跟着赵伯安,黎澹如今还在平京,过段时间处理完了平京的事情也会去跟郑洛等人汇合。但即使如此,算一算楚凌也带走了手下大半的精锐了。说到底,还是人才不够用啊。

坐在路边的小摊子边,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段云看了她一眼,“叹什么气?”

玉霓裳低声笑道:“公主肯定是觉得人手不够用才叹气的。”

楚凌微微挑眉看向她,玉霓裳拖着下巴笑眯眯地道:“公主,不然将阿朵姐姐和晚风姐姐也叫来啊,大家热闹一点嘛。”

楚凌无语,“你以为她俩是砖头?哪儿缺了就往哪儿搬?你阿朵姐姐如今管着信州和润州大半的许多事宜,咱们还靠她养活呢。晚风的事情更多,哪里过得来?”玉霓裳眨巴着眼睛道:“所以,公主你现在只有我啦。不要嫌弃我嘛。”楚凌无奈地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道:“我哪儿敢嫌弃玉大小姐啊。”

段云笑道:“这么多杂事都要霓裳一个人打理确实是有些辛苦,若是不嫌弃,在下也可以代劳一部分。”出

玉霓裳摇摇头道:“算啦,表哥现在可是军师呢,怎么好劳烦你?不过咱们确实很缺人就是了,公主,我们能问户部和工部借一点人么?”

楚凌饶有兴致,“你怎么想的?”

玉霓裳理所当然道:“户部的大人们不就是很擅长算账么?还有工部,他们不是很会做东西么?我这里就缺账房和工匠啊。”

楚凌和段云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楚凌笑道:“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会算账的不是户部那些大人们,而是底下那些小吏。玉霓裳满意地道:“这就好了嘛,我们在北方这么辛苦,他们却在平京安安稳稳的喝茶。多不好呀。”

楚凌这次认真地点头,“言之有理,回头就给上官大人写信,让他从六部选派官吏北上。”要抓壮丁自然不能只逮着户部和工部下手,当然是要雨露均沾才行的。至于那些人来了能干嘛,有的是事情让他们做。

楚凌之前只是觉得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带着纯粹是拖后腿的,军中虽然也有却并不多。这会儿倒是想明白了,他们是要打仗没错,但是他们也不是天天都打仗。而且打下来的地方总要有人管理吧?总不能她一边打仗还要一边管理地方,她又不是长了三个脑袋八只手。

三人坐在路边摊子上喝着梁州特有的肉汤吃着烧饼当早膳并没有避着人,自然引来了百姓的注意。最开始还没人敢靠近,后来发现除了他们三人坐了一桌,旁边又有两男两女四个护卫模样的人坐了一桌以外并没有别人倒是渐渐胆子大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小小的早点摊子就已经坐满了。摊主大约许久没有这么好的生意了,连紧张都忘了忙忙碌碌地招呼着客人。

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楚凌等人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却也并不在意。

眼看着三人就要吃完了终于有人走了过来,“不知姑娘可是…天启禁军的首领?”

楚凌回头看向那人,是一个四十出头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那人穿着一身厚实的皮裘,一身精悍气势一看就不像是寻常人。楚凌微微挑眉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这话问的奇怪,虽然神佑公主名动天下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的。况且梁州地处偏远,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他们也未必知道这次天启禁军北上是神佑公主领兵的。但是,寻常百姓不知道,眼前这位可不像是寻常百姓。

那人果然脸色一僵,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干笑道:“姑娘说笑了。”

楚凌摆摆手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那你去换个知道的人再来跟我谈。”

那人看着楚凌转身继续吃饭的模样一时间倒是有些进退两难了。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见楚凌当真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只得拱手道:“让公主殿下见笑了,公主殿下微服出巡,在下以为公主……”

“谁说我微服出巡了?”虽然她确实没穿公主的朝服那么郑重,但是也没那么见不得人吧?

“……”这个神佑公主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旁边段云轻咳了一声问道:“阁下何人?找公主有什么事?”那人迟疑地看着段云,似乎是想要确认他的身份。楚凌淡定地道:“军师,有事找他说。”

“这……”男子皱眉,显然是对楚凌的随意态度不甚满意。

段云笑道:“公主还有事,这位先生有什么事不妨先跟在下说说?”

那人看了一眼楚凌,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在下梁州南军副统领夏七,有些事情想与公主谈谈。”

段云并不因为他的身份而惊讶,问道:“梁州南军有几个副统领?”

夏七道:“三个。”

“还活着几个?”段云继续问,楚凌继续吃饭。

夏七声音微沉,“两个。”

“还活着的那个在哪儿?”

夏七眼神微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段云摸着下巴道:“你敢选在这个地方来见公主,想必是有什么依仗?”夏七干笑道:“公子说笑了。”

“那我们要是在这里把你给杀了,会怎么样?”段云仿佛有些好奇地问道。

夏七脸色微沉,咬牙道:“还在梁州的南军会立刻攻打梁城!”

楚凌闻言,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被沧云军打得落荒而逃的手下败将,敢在这个时候攻打梁城?还是说…你们觉得打不过沧云军就能打得过神佑军了?”夏七冷声道:“公主没有立刻下令将在下杀了,不就是有所顾忌么?公主顾忌的自然就是夏某依仗的,你说是么?”

楚凌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勺子,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没有立刻下令杀了你,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夏七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楚凌,“现在公主好奇过了?”

楚凌道:“黄翦在哪儿?”

夏七冷笑一声,“我不知道。”

楚凌对身后打了个手势,后边一桌已经站起身来的四个护卫立刻朝着夏七围了过来。

同时,四周原本在用膳的几桌也有人站起身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楚凌等人,显然这些人都是夏七的人。至于那些倒霉的真正的顾客,已经跟摊主一样颤抖着连滚带爬地逃开了。玉霓裳见状连忙靠近楚凌身边,哀怨地道:“公主,这么危险你怎么不早说啊。”

楚凌道:“我说了啊,是你非要跟来地。”

玉霓裳翻了个白眼,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外面不太平也算是提醒么?

“现…现在怎么办?”玉霓裳小声问道。

楚凌道:“怕就躲起来。”

玉霓裳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蹲下躲到了桌子下面看得旁边的段云眼角直抽抽。这就是玉家培养出来的嫡出大小姐?

眼见楚凌一点儿也不给面子,那些人自然也不敢客气,当下便朝着众人招呼过来了。楚凌伸手将段云拉到自己身边,“表哥,小心一点。”

段云镇定地点点头,他虽然也不会功夫但是这些年大场面也见了不少倒也不如何担心。还有功夫拍了拍玉霓裳的脑袋问道:“公主向抓他们何必闹出这么大动静?”

楚凌笑眯眯地道:“就是闹给别人看的啊。”

微微眯眼看到已经不动声色退出了人群准备逃走的夏七,楚凌抬手抽出桌上筷筒里的木头筷子朝着夏七射了过去。夏七原本已经退出了人群转身就想要遁走,却听身后风声破空而来心中一惊连忙就地一滚想要避开,却不想他才刚刚动作之后便是嗖嗖嗖几声,最后一根筷子打在了他的腿上。夏七只觉得左腿一阵钻心的疼痛整个人便朝着地上跌去。下一刻,街道的一头冲出来几个人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夏七见大势已去,倒也不再挣扎任由人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街道的另一头一处窗口,有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

见夏七被抓了起来,那人立刻关上了窗户转身对立面坐着的人笑道:“正是没有想到,这个神佑公主竟然是个如此冲动的莽夫。”

坐在桌边的人低声道:“还是谨慎一些得好,神佑公主能够执掌天启朝堂总不能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你别忘了她的丈夫是君无欢。”而君无欢跟晏凤霄是同一个人,有这样的人在背后撑腰,神佑公主想干什么不行?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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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3、送礼?

公主殿下吃个早膳都能抓个人回府衙,自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得到消息,祝摇红,黄靖轩等人都纷纷抛下了手中事务来对公主表示关心,顺便看看第一天就敢找公主麻烦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对此夏七只觉得分外冤枉,他哪里是来找神佑公主麻烦?他只是想要来跟神佑公主谈谈而已,谁知道这个公主什么毛病一言不合就开打。被扔在大堂里当猴子一样参观的夏七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诽着。

黄靖轩兴致勃勃地道:“好久没看到敢这么不长眼的人了啊,果然北地的百姓们就是见识太少了。”反正现在平京是没有几个官员敢当着神佑公主的面给她找不自在了。就算是再不满也只能暗地里嘀咕几句。楚凌靠在主位上,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都没事儿干么?”

黄靖轩连忙道:“启禀公主,大军都已经安置妥当了。城中各处防务也都布置妥当,请公主示下!”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听说你们昨晚跟人打架了?”黄靖轩和上官允儒脸色微变,齐声道:“回公主,绝无此事!”楚凌笑道:“是么?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两位厉害啊,刚到梁州就能跟人打起来。呃…重点是,竟然还打输了?”上官允儒还好,他原本就是个凑热闹地,罪魁祸首黄靖轩却顿时垮下了一张脸,“公主……”

楚凌道:“说说看吧,你们是跟谁打的?”

黄靖轩小声道:“公主都知道我们打输了,还能不知道我们跟谁打的么?”

楚凌笑眯眯地道:“我想听你亲口说。”

黄靖轩顿时更加无精打采,“是…是城外的一个猎户。”

楚凌点点头,道:“很好啊,我请名家教导你们好几年,结果打不过一个猎户?”黄靖轩忍不住哀嚎,“公主,那家伙是个蛮牛!我是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要是再打一次我肯定不会输地。”上官允儒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牛吹大了很容易收不了场的,那猎户分明就是天生神力好吧。

楚凌挑眉道:“哦?既然这么有信心,回头找那猎户过来,你们再打一次。”

“我……”开玩笑的。

“嗯?”

“是,公主。”黄靖轩无精打采地道。

将他看戏的精神压了下去,楚凌方才侧首看向地上的夏七。夏七原本见这神佑公主将自己扔在一边只顾着跟属下调笑还有些不悦,但是当神佑公主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夏七却忍不住觉得心头一凉。那目光分明并不如何凌厉,甚至都没有什么情绪在里面。但不知为何夏七就是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就被人看穿了一般。

定了定神,夏七沉声道:“神佑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微微偏头,道:“不是要跟本宫谈么?现在可以谈了。”夏七沉下脸道:“神佑公主这般,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楚凌嗤笑一声,“诚意?夏副统领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你们想要投降本宫还需要考虑到底要不要收,你们哪儿来的脸面跟本宫要诚意?”

“你!”夏七怒瞪着楚凌,坐在一边的祝摇红笑道:“公主,人家手里毕竟还有不知道多少南军呢,还是客气一点吧。”楚凌扬眉道:“客气一点?”祝摇红思索了一下道:“夏副统领大约是希望公主能客气一点。”楚凌道:“但是,本宫已经很客气了啊。”

玉霓裳嘻嘻一笑道:“比起在平京的时候,公主确实是很客气了。”

“哦?”祝摇红仿佛有些好奇,玉霓裳道:“祝姐姐你不知道,去年公主可是在平京城下干掉了好几万貊族兵马,当时好多朝中官员都被吓得让人带回去的了。还有那个北晋丞相阿忽鲁,被公主砍了脑袋送回上京,听说拓跋梁都气吐血了。”

祝摇红笑道:“后面这个倒是真的。”

两人仿佛毫不在意地说笑,地上的夏七却脸色有些苍白了。他们虽然远在梁州,这些事情多少也听过一些的。但是隔得远了总归是有些雾里摸花的不真实感,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认为这些都是君无欢的功劳。神佑公主最多不过是沧云城主的一个傀儡罢了。但是这会儿听着祝摇红和玉霓裳当说笑一般的讲起来,夏七却突然觉得或许…这些都是真的。这个神佑公主并不是君无欢的傀儡,而是真的很难招惹的人物。

楚凌居高临下的坐在主位上,淡淡地问道:“说说看吧,谁派你来的,想要跟我谈什么条件?”

夏七眼睛一跳,睁大了眼睛瞪着楚凌。

楚凌笑道:“梁州南军确实有个副统领叫夏七,不过…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本宫连敌军的统帅大体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随便找个人来敷衍本宫,你们的良心不会痛么?”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夏七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问道。

“一开始就知道啊。”楚凌道,“听说夏七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虽然你表现的很警惕但是…却还不够慎重。另外,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随随便便出现在梁城里就想要跟我谈判?”夏七咬牙道:“那也不能证明什么!”楚凌点点头道:“确实,也有可能是夏七看我是个女的一时轻敌了。不过…有人主动送上门我干嘛不抓。至于你是真是假,我让人砍几刀不久知道了。”

“……”这个神佑,是个疯子!夏七忍不住在心中道。

“所以,你是打算自己说呢,还是我让人砍你几刀再说?”楚凌问道。

夏七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我是夏副统领麾下的校尉,但是…我们是真的诚心想要跟公主谈谈的。”

楚凌点点头道:“想要归降?”

“夏七”不语,却是默认了的意思。

楚凌想了想道:“淡淡也行。”

“公主?”旁边众人闻言,忍不住齐声道。楚凌对他们打了个手势,“稍安勿躁,我心里有数。”

段云和祝摇红对视了一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梁城外不远的一处僻静屋子里,几个穿着容貌各异的男子正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事情。只是他们的意见显然并不统一,一个性子急躁一些的人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跟个女人有什么好说的?平京那些蠢货被一个女人吓得的连个声儿都不敢吭,难道咱们也这么被她吓着了?没有了君无欢在身边,那什么神佑公主算个屁!”

坐在另一边的中年男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你别忘了这个神佑公主可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而且…去年在沧云城……”

男子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最后还不是君无欢赶回去借得围?要不是君无欢回去的及时,这会儿还有没有神佑公主还不好说呢。”

另外一个人若有所思地道:“不管神佑公主如何,梁城外那二十多万的兵马可不是假的。听说那个萧艨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另外,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是继续跟着貊族人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咱们总是要想一想了。”如今世道显然不像前几年那么太平了,他们自然也要有所准备才行。

坐在上首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摸着下巴的短须道:“以我之见,这个貊族人…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别的不说,就算算这才几年都换了几个皇帝了?”

“但是,如今百里轻鸿可是北晋皇的亲生父亲,咱们投靠他不比……”

那男子嗤笑一声道:“北晋皇现在还是个婴儿,就算能活着长大等他能听懂人话也的好几年吧?要亲政更是十几年后了。你觉得貊族人还有拓跋罗能忍耐这么久?这些年,那些貊族人什么时候将咱们当人过?”

“这么说…咱们归降神佑公主?”有人迟疑着道。

中年男子笑道:“怎么能叫归降呢?咱们这是襄助神佑公主驱逐蛮族啊。咱们这么多兄弟,好歹也算是一股不晓得势力。神佑公主总要给咱们几分面子吧?”言下之意,神佑公主若是想要他们归降,就不能亏待了他们。

另一个中年男子皱眉道:“今天我们在城里所见,那神佑公主不像是个脾气好的。”一言不合就将他们派去的人给打杀了,这位公主的脾气可不小。

中年男子轻哼一声道:“笨才好呢,要是太聪明了还有我们什么事儿?看看吧,回头设法再跟这位公主接触一下,另外…准备一些礼物送过去。”

“夏副统领在么?”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房间里的众人都是一愣,很快便一跃而起警惕地盯着门外。这地方十分隐秘而且周围还有人守着,这人是怎么出现在门外的?而且还能准确的报出他们的身份?

外面安静了片刻,那女声再次开口淡淡道:“神佑公主麾下祝摇红,奉命前来送信。”

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终于走过去慢慢拉开了门。逐渐门外的空地上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窈窕的黑衣女子。她年纪已经不算小了,但是却依然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魅力。这女子他们都见过,昨天神佑公主入城的时候她就策马跟在神佑公主身边。祝摇红身后不远处,是一群青年男女,他们手里或执剑或提刀,都架在自己原本安排的守卫的脖子上。也就难怪人都到了门外了他们却没有听到任何示警了。

那为首的中年男子上前了一步,盯着祝摇红道:“不知姑娘是……”

祝摇红莞尔一笑,并不介意再通报一次自己的性命,“神佑公主麾下,神佑军灵犀营统领,从四品明威将军祝摇红。”

几个男子都不由得一怔,什么灵犀营他们是没听说过,但是从四品明威将军他们还是知道的。这神佑公主竟然当真将正式的品级职位授予一个女子?他们原本以为这女人只是神佑公主身边的护卫之类的。祝摇红也不理会他们的震惊,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道:“公主命我亲自送上信函给夏副统领,还请过目。”

顾不得多想,夏七示意身边的人上前接过了信。

打开信函扫视了一遍,夏七脸色有些阴沉,道:“神佑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祝摇红嫣然笑道:“公主信里没有写清楚么?”

当然写清楚了所以夏七才生气,他盯着祝摇红冷声道:“神佑公主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一些,她也不怕噎着!”一开口就要他们全部无条件投降,若真是答应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好?说不定回头就让神佑公主给弄死了。

祝摇红侧首打量着夏七,轻声笑道:“公主能不能吞下去是公主的事情,就不劳烦下夏副统领操心了。公主说了,夏副统领有三日考虑的时间。三日过后…神佑军不介意在貊族人的援兵赶到之前,练练手。”

“狂妄!”

祝摇红身后明萱提着剑走过来,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忍不住道:“败军之将,貊族人的走狗,还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公主狂妄?”

“神佑公主这是不想好好谈了?”夏七阴恻恻地道。

祝摇红笑道:“夏副统领,你可别吓到我手下的姑娘们,她们胆子小,一个不小心…咔,你手下人的脖子就断了。”

“你!”夏七扫了周围一眼,冷笑道:“你不会以为就凭你这几个人就想要围歼我们吧。”

祝摇红掩唇笑道:“夏副统领想多了,我真的是来送信的。至于你们……”轻轻摇头叹息道:“我们公主要的是黄翦,他既然不敢来,就只好先放你们一条生路了。告辞。”

说罢祝摇红当真转身带着人走了,明萱跟在她身后警告地看了一眼夏七等人,一行人这才慢慢的退去。

“将军,怎么不拦下他们?”夏七身边的人忍不住低声问道。他们的人自然不会只有这附近几个,只要他们放出信号拖延片刻,那些女人哪里那么容易走脱?

夏七冷声道:“她们敢来怎么会毫无准备?更何况…那个姓祝的女人,还有她身边那丫头实力都不俗。咱们没有准备未必拦得下她们。”

“那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

“是。”

梁城府衙中,楚凌正盯着梁州的地图研究。门外一个侍卫进来禀告,“启禀公主,外面有人送了礼物来求见公主。”楚凌搁下笔,看了看那侍卫脸上有些古怪的神色来了几分兴致,“哦?什么人送的礼物?”

侍卫道:“说是姓黄。”

楚凌点点头道:“去看看吧。”

等到楚凌来到前院待客的大厅,一个穿着儒生模样四十多岁的男子连忙站起身来,“见过神佑公主。”

楚凌微微挑眉,“来者何人?”

那男子连忙道:“回公主,小人乃是前梁州知府黄大人身边的幕僚,平时替黄大人跑跑腿办点小差事。”楚凌走到主位上坐下,笑眯眯地道:“哦?胆子不小啊。你不知道这差事是要命的么?”那男子赔笑道:“怎么会?公主应睿智最是讲理不过,小人只是奉命来是送个礼,如何会有性命之忧?”

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谁告诉你我讲理了?黄翦难道没听过从平京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要不你让他派人去平京问问,看有没有人说本宫讲理的?”

男子干笑,这位公主确实是不安理出牌,这话让他不好接啊。

连忙转移换题,“公主说笑了,公主初来乍到,黄大人不敢冒昧前来拜访,命小的送了一些小玩意儿请公主把玩,还望公主不弃赏收。”

“这会说话,不如你别跟着黄翦了,跟着本宫混吧。”楚凌笑道。

男子赔笑,“小人哪来这般福气。”

“行吧,让本宫悄悄黄翦送什么来了?”楚凌点点头道。

男子大喜,连忙拍拍手让人将礼物呈上来。黄翦倒是也不吝啬,女子喜欢的珠宝首饰,样样精美不凡。即便是楚凌在平京见惯了各种珍宝也能看出这些东西的不凡。更有好几件新奇精巧的小玩意儿,想必是从西边传过来的,中原倒是不多见。

那男子见楚凌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也知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是,永嘉帝就这么一个公主,连监国公主的位置都舍得给她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当下,男子挥挥手让人退下。又一群人走了进来,“公主,请看看这几个?”

楚凌抬眼,就看到四个男子从外面鱼贯而入。

这是个男子都穿着一身青衣,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都长得很好看,而且是完全不一样的好看。英挺俊朗着有之,俊俏优柔者有之,温文尔雅者有之,甚至还有一个楚楚可怜地乖巧模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楚凌怀疑这位可能是从某风馆里出来的。

“这是……”楚凌挑眉,迟疑地道。

男子笑道:“回公主,我们大人唯恐公主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这四个都是专程送来侍候公主的,公主尽管放心,这四人都是乖顺的,万不会给公主惹麻烦。”

“噗!”

544、丑!

“咳咳咳!”难得的,神佑公主终于被茶水呛到了。一阵连续不断的呛咳之后,终于缓过了劲儿来,抬起头来看着那男子道:“你们家大人…这礼物送的还真是别出心裁啊?”男子赔笑道:“公主谬赞了,大人也是感念公主辛劳,特意送来给公主排解辛劳的。还不给公主行礼!”就差没明说,大人知道驸马时常不再您身边,这几个美男子就是送给了排解寂寞的。

“见过公主。”几个男子齐声向楚凌行礼,一个个眼睛却都毫不含蓄地望着楚凌。即便是被人当成礼物送来的,也都还是正常男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见到如此绝色佳人而且还是身份高贵的公主,哪怕原本心中还有几分不乐意的人此时只怕也忍不住心中跳动起来。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啧啧赞叹,这黄翦还真是个人物啊。自古以来,公主养面首这种事情虽然少却不是没有。特别是像楚凌这样手握重权还独得皇帝宠爱的公主,只要别闹得太难看即便是言官也只会在私底下议论并不会真的闹到明面上给皇帝难堪的。也就难怪了黄翦会做出这种事情了。

男人位高权重了就想要美人在怀,那女人位高权重了,想要什么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更不用说这神佑公主和驸马常年不在一处,感情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楚凌觉得不回黄翦这份大礼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楚凌打量着眼前的几个美男子的时候那据说是黄剪身边幕僚的男子也在打量着她。神佑公主的名声和美貌同样为天下知。让男子很是不解的是,这样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又有着公主的身份帝王的宠爱,不好好的在平京享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跑到梁州这样的地方来吃风沙有什么意思?

他却没有想过,如果楚凌是贪图享乐的人,有没有命撑到做神佑公主的时候还要两说呢。

楚凌则是对那四个美男子很有兴趣,平心而论黄剪还是很有诚意的。至少眼前这四个美男子也确实是都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黄剪还十分贴心的选择了四个完全不同风格的美男子,以便能满足公主殿下各种挑剔的胃口和眼光。

可惜,神佑公主美男子见的太多了,眼前这几个美则美矣,却是毫无神采空有皮相罢了。骗骗没见识的小姑娘还差不多,想要骗血狐这种阅人无数的人精,就没什么指望了。

那男子见神佑公主盯着那几个俊美男子看,以为她心动了,眼底也不由闪过几分喜色。

“阿凌姐姐!阿凌姐姐!”门外,传来肖嫣儿略带惊恐的声音。楚凌有些惊讶,这丫头最近跟萧艨走得近,就差跟人粘在一起了。来到梁城几天,她还没在知府衙门里见过她呢。这会儿怎么跑来了?

肖嫣儿眨眼间已经到了门口,身形一闪扑倒了楚凌跟前,“阿凌姐姐,不好了!”楚凌笑道:“什么不好了?好好说。”肖嫣儿看了一眼大厅里的陌生人,道:“那个蛇精病来了!”

蛇精病?

楚凌愣了愣,反应过来道:“你说…南宫?”

肖嫣儿疯狂点头。

还不等楚凌反应,门外已经传来了南宫御月的声音,”笙笙,我来了!”

肖嫣儿连忙往楚凌身后缩了缩,她听到消息就赶紧来给阿凌姐姐报信了,没想到前脚才刚到后脚南宫御月这个疯子就来了。

“阿凌姐姐!”肖嫣儿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凌。

楚凌有些好笑,“你怕什么?他不是都忘了么?”不记得你曾经坑过他的事情。肖嫣儿撅着小嘴很是郁闷。不管忘没忘,都阻止不了南宫御月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蛇精气息啊。

去年在平京她就被那混蛋坑过好几次!

“笙笙!”

南宫御月愉快地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亦步亦趋地傅冷。说起来也很神奇,南宫御月对属下绝对算不上宽厚,但是从上京跟着南宫御月一起逃出来的白塔中人却完全没有抛弃自家公子的意思。南宫御月走到哪儿他们就到哪儿,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趁着南宫御月将注意力放在楚凌身上,肖嫣儿飞速撤退了。

“笙笙,你想我么?”南宫御月凑到楚凌跟前,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大厅里还有几个人一般。楚凌对他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来梁城了?”

“我来保护笙笙。”南宫御月理所当然地道。跟在后面进来的傅冷解释道:“长离公子同意我们公子来的。”

行吧,她确实是怀疑南宫御月是趁着君无欢打仗顾不上他逃走的。

“老先生呢?”楚凌问道。

傅冷道:“老先生待不住,在沧云城待了没多久就走了。”老头子一辈子浪荡不羁,临老了也不可能变成宅男。为了徒弟在平京蹲了好些日子就已经够憋屈了。南宫御月有君无欢压着也作不了妖,老头子见没事就溜走了。

“笙笙!”见楚凌只顾着跟傅冷说话,南宫御月瞪着傅冷的神色有些不善了起来。

傅冷无奈地叹了口气,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楚凌叹了口气道:“既然来了就先住下吧。”见楚凌不赶自己走,南宫御月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看向被晾在一边的人,“笙笙,他们是谁?”

被冷落许久的男子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起身自报家门。他自然能看得出来南宫御月有些不正常,但是同样也看得出来对方的身份不简单。只是以他的身份,却还不足以猜出眼前的男子便是前北晋国师。

楚凌思索着该怎么说才能显得比较优雅一些,门外就传来了段云带着几分调笑地声音,“他们是别人给公主殿下送来的礼物。”

楚凌忍不住扶额,无奈地看向从门外进来的段云,“表哥……”

段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并排站在厅中的四个男子,他们都是黄翦从各处收罗来的美男子。但是这样的短的时间在梁州这样的地方能收到四个风格各异的美男子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这四位中其实有三位出身都并不算差。还肯被人当成礼物送过来,自然不会是什么省心的人物。

神佑公主可是天启的监国公主,若是能得到她的青睐……这些被黄翦忽悠来的人显然并不知道神佑公主驸马是个什么可怕的存在。

无知是福。

南宫御月偏着头眉头微皱打量着眼前的几个人,几个男子的眼神原本还在往楚凌身上使劲儿,这会儿被南宫御月盯上却渐渐地有了一些如芒刺背的感觉。

这个看起来十分俊美的白衣男子表情行为看起来明明像是才十多岁不懂事的少年,但是看他们的眼神却让人感觉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般可怕。

“礼物?”南宫御月盯着四人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嫌弃地道:“怎么这么丑?”

“……”跟您比起来,这几个确实都算不上有多好看。不过怎么说也算不上丑吧?

那送礼的人终于忍不住了,轻咳了一声道:“公主,不知这位是……”

楚凌淡然道:“没什么,一个朋友。”

男人连忙道:“那这几位您……”

楚凌正要拒绝,南宫御月却已经一闪身到了四人面前,伸手毫不犹豫地就朝着其中一个的脸上抓去。

“南宫!”楚凌沉声道。

南宫御月的手指在那人眼皮上堪堪停住了,下一刻手势一变南宫御月已经捏住了那人的脖子。那男子早就被吓得脸色惨白,他方才分明已经感觉到南宫御月的手指碰到了他的眼皮。如果他晚长得丑

南宫御月捏着他的脖子并不松手,反倒是凑到了他跟前低声道:“再敢用你的眼睛看笙笙,我就挖了你的眼睛!”他虽然声音低了一下,却并没有真的要避开旁人的意思。所以不仅是被他捏着的男子和他旁边的三个,就是坐得远一些的楚凌和段云也听清楚了。段云微微挑眉,对楚凌笑了笑。

楚凌无语,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段云一眼。

她这位大表哥也是唯恐天下不乱。

南宫御月放开了那人,转身走到楚凌跟前,“笙笙,你别要他们,他们丑,看我。”

楚凌无语地伸手推开他凑到自己跟前的脸,道:“你不怕你师兄打你了?”

南宫御月咬牙,“他嫉妒我比他好看!”

“……”抱歉,你高冷的时候大概还能跟他比一比,现在这个模样…真的是惨不忍睹啊。

神佑公主表示她并不喜好软萌病娇这一块的,特别是…已经年近三十的南宫国师根本一点都不鲜嫩好吗?

旁边那男子还想要开口,可惜他还等他动作就见南宫御月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南宫御月在楚凌跟前很是乖顺,但是看别人却只会让人想要发抖。那男子再三张了张嘴,最终却也只能无力的闭上了。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要是再多说一个字,说不定今天连这扇门都未必能出得了。

看来今天不适合送礼,出门的时候大约是忘了看黄历。

最后,那人自然是铩羽而归。不仅如此,连他送来的礼物都被南宫御月一个一个的拎着扔出了知府衙门。南宫国师站在知府衙门大门口那得意高傲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神佑公主的正宫驸马呢。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段云忍不住叹气,侧首对身边的楚凌道:“恐怕明儿这梁城就要传出来,神佑公主驸马暴打意图勾搭公主的男人的事情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驸马?”

段云指了指门口,“看看,像不像在捍卫自己地位的正室夫人?公主,你不如先想想这事儿要是传到了宁州……”

楚凌顿觉头痛,指着南宫御月道:“傅冷,不想你们公子挨揍就将他拉回去!别让他在外面乱晃了!”

傅冷有些为难地思索了一下,走到南宫御月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南宫御月转身盯着楚凌看了半晌,突然轻哼一声扭头就往自己院子里走去。楚凌愣了愣,“他干嘛去?”

南宫御月自然也听到了,头也不回地道:“我要写信给君无欢,让他来教训那些不要脸的坏男人!”

楚凌不敢置信地看向傅冷,“你对他说了什么?”竟然能让南宫御月亲自写信给君无欢告状?

傅冷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我说…梁州有很多想要抢公主的人,如果公子杀了他们公主会不高兴。不如让长离公子来,这样……”

“这样…我跟君无欢吵架,他就能开心了是吧?”

“长离公子不会信的。”傅冷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楚凌摆摆手扭头走了。

不愧是能在南宫御月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的人,感情也是个黑心的啊。

梁城几十里外地一处山寨里,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男人看着再一次铩羽而归的下属有些不满地皱眉道:“她有拒绝了?”

站在大堂中的正是不久前带着几名美男子给楚凌送礼的黄家幕僚,“小的无能,请大人恕罪。”

中年男子正是梁城被破之后就下落不明地梁州知府黄翦,虽然结果并不尽如人意,黄翦却没有第一时间发怒。反而道:“仔细说说看,是怎么回事?”男子连忙将经过说了一遍,黄翦脸色微变皱眉道:“你确定那人叫南宫?”

男子想了想道:“这个…应该没错。”

坐在他下手的夏七等人纷纷看向黄翦,“大人,这人有什么问题么?”

黄翦神色凝重,沉声道:“如果没猜错,这人说不定是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

“北晋国师?他不是……”

黄翦沉声道:“从去年开始,北晋朝廷就一直在通缉南宫御月,但是却一直没有消息。南宫御月这样的人,若是被抓了或者被杀了,不可能没有丝毫消息。只怕…这南宫御月叛出北晋,归了天启。听说当年在上京,南宫御月跟神佑公主就颇有交情。”

“国师又如何?如今他也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地丧家之犬罢了。”有人不以为然地道。

黄翦冷笑一声道:“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却听说这南宫御月是当世有数的高手。各位若觉得有把握对付他,不妨去试试。”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谁也不会活得不耐烦了想要亲自去试一试南宫国师地厉害。但是……“黄大人,这神佑公主明显不肯买咱们的帐,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黄翦神色阴狠,冷声道:“既然神佑公主不肯给咱们活路走,把人逼急了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夏七道:“黄大人的意思是?”

黄大人冷笑道:“貊族人不会放着梁州不管的,既然天启人容不下咱们那咱们就只好跟着貊族人了。所幸如今百里驸马执掌南军,只要咱们立下一些功劳,将来投入百里驸马麾下,也未必不是出路。”众人对视几眼,也觉得黄翦的话很有道理。神佑公主对他们这些南军的态度其实早就很明显了。普通的兵卒还好说,大多数落到她手里的南军将领只要手里不干净的都没什么好下场。偏偏,他们这些人…还真没几个人手里是干净的。

“黄大人说得对,既然神佑公主容不下咱们,咱们只好另寻生路了!”

“黄大人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黄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虽然这个南宫御月招惹不得,但是…有些文章还是可以做一做的。听说这南宫御月对神佑公主十分痴迷,如今他在神佑公主身边,君无欢却不在……”

夏七恍然大悟,“黄大人的意思是,挑拨离间?”

黄翦得意地笑道,“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容忍被人带绿帽子。”他最先送人给神佑公主便是存着两手打算的,如果神佑公主识趣自然好,就算不成也可以借此大做文章让神佑公主和君无欢从此离心。

“大人英明!”

正在大堂里踌躇满志地谋划着的人却不知道,此时已经有几个人影从山下悄无声息的离去,直奔梁城而去。

等楚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听了刚刚赶回来的探子的禀告,楚凌挑眉笑道:“距离梁城五十里外就有一座山寨?”

风尘仆仆的黑衣人拱手道:“启禀公主,梁州这些年匪患横行官匪勾结成风。梁城虽然是梁州府城,但是附近的悍匪也不少。用梁城百姓的话来说,离城十里便算不得安稳的地方了。”

楚凌点点头,问道:“确定黄翦就在山上么?”

“属下上山去探了一探,山上守卫森严至少有数万兵马。虽然没有见到黄翦,但…那黄翦八成就在那山上。”至少夏七肯定是在那山上的,因为他们两路人马一路是跟着夏七去的一路是跟着那送礼的男人去的。

“胆子不小啊。”楚凌轻声低喃道。抬眼看了一眼跟前的黑衣男子,道:“你先回去休息,另外传令下去,在府衙中的众人来书房议事!”

“是,公主。”黑衣男子恭敬地拱手转身退了出去。

545、分庭抗礼?

不过一会儿工夫,除了常驻城外军营的萧艨,众人便都到了。听说找到了黄翦等人的藏身之所几个年轻的将领立刻就兴奋起来了。

黄靖轩和冯思北双双起身请战。

其实如果黄翦这些人逃走之后便识趣的隐姓埋名,哪怕是继续落草为寇的话,一时半会儿楚凌也没有功夫找他们麻烦。就算是要剿灭悍匪,也要等将貊族人都赶出中原再说吧?但是如果这些人不肯安分,还想在背后搞事情,就不能怪楚凌想要先下手为强干掉他们了。

楚凌靠着椅子,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轻叩着扶手道:“探子回报,那山上至少还有好几万兵马呢。”

黄靖轩道:“公主请放心,管他多少兵马末将一定将他们扫得干干净净。”楚凌打量着两人,思索了好会儿方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俩各带三万兵马,谁先拿到黄翦和夏七的人头,就算首功。”旁边的上官允儒也有些坐不住了,他文人出身温雅惯了,连抢活儿都抢不过黄靖轩。不过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要抢一抢啊。

“公主……”

楚凌摆摆手道:“允儒,这次你就不用去了。”上官允儒眨了下眼睛,虽然有些遗憾却还是点头称是。

黄靖轩得意地笑道:“请公主静候佳音便是!”

“本宫等着,你们去吧。”

两人也顾不得多想,立刻便起身告退去城外点兵去了。

祝摇红皱了皱眉,总觉得公主这决定有些儿戏。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看戏的段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公主,就让他们这么去?”楚凌问道:“你觉得他们打不赢?”祝摇红蹙眉道:“不好说,总觉得…有点悬吧。”虽然不知道这些南军的实力如何,但是别忘了除了败落的南军还有与他们勾结的那些悍匪。这些在外面横行多年的悍匪,不仅凶悍更是狡诈,黄靖轩和冯思北两个年轻人……

楚凌笑道:“初生之犊不畏虎,他们这几年都走得太顺利了一些。不过这两人都不傻,不会闷着头就往前冲的。最多吃点小亏,就该知道怎么动脑子了。不过还是要有劳祝姐姐让人看着些。”祝摇红这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公主真的打算将这事儿交给黄靖轩两人就撒手不管了呢。

上官允儒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公主,可是还有什么计划?”

楚凌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们觉得,黄翦哪里来的底气跟我叫板?就算貊族人反扑回来,貊族人对天启人可从来不宽容。这次梁州全境失守,貊族兵马或许还能将功折罪,他们这些南军,未必有那个福气。”

祝摇红皱眉道:“南军如今归百里轻鸿掌握,难道……”

“百里轻鸿绝不会这个时候离开上京的,若是别的貊族将领前来,你猜他会不会趁机虚弱南军?”楚凌笑道。

祝摇红点点头,恍然大悟,“所以,黄翦的底气还是来源于他自己,他手里还有别的牌?”

楚凌看向段云,“表哥,你怎么说?”

段云笑道:“我能想到的,公主也想到了,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表哥过谦了。”楚凌笑道,“我们正洗耳恭听呢。”

段云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这个黄翦的身份有些奇怪,公主可派人去查过?”楚凌微微点头道:“派人去查了,不过如今这世道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也不是那么好查的。知府衙门完全没有留下黄翦原本的消息。倒是有曾经在衙门做事的人说,这个黄翦好像是越州府下的一个知州,去年梁州知府死了之后才调过来的。不过表哥说得对,这人的身份不太对。一个刚到梁州不久的知府,怎么就能这么快貊族镇守将军及南军统领攀上关系?甚至现在还能让南军的将领听他的命令?而且,这个人对梁州也很熟悉。”

段云道:“你怀疑他不是从越州调来的?”

楚凌笑了笑道:“我相信黄翦确实是从越州调来的,但是现在这个黄翦还是不是越州那个黄翦,就不好说了。”

段云点头道:“我的想法跟公主差不多。”

祝摇红拖着下巴道:“所以,公主和段公子是觉得这个黄翦还有什么大的图谋么?”

段云道:“别着急,不管他想要做什么,过不了两天也该表露出来了。”

祝摇红耸耸肩,“行,我们拭目以待。”

黄靖轩和冯思北各自率领兵马而去,不过两天就传回了消息。这两位的第一战都不同程度的不太顺利,所幸两人虽然年轻近一年也上过不少战场了并没有莽撞冒进,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只是信心满满而去,难免显得有些灰头土脸。

不仅如此,两人进攻黄翦山寨的第二天,一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梁州。

原梁州知府黄翦率领十余万南军,以及整个梁州各方势力共计二十万兵马起兵号称响应天启大军收复中原。这可以算得上是除了之前的靖北军以外,这些年声势最浩大的天启人起事反抗北晋了。一时间,这个消息如狂风骤雨一般传遍了整个梁州进而向四面八方继续扩散。黄翦这个名字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北地英雄,甚至引来了无数有志反抗北晋的人纷纷表示有意投效。

沧云军立足北地十多年,从来走得都是精兵路线。沧云军的所有将士全部出自沧云城,虽然显得有些封闭排外,却也最大程度地杜绝的貊族人的渗透和破坏。而且自城主以下,凝聚力和忠诚度都极其的高。

而靖北军并入神佑军之前虽然也曾经是山贼出身,但黑龙寨的风气一向很好,几位寨主都是好人。对于投效的人也并非来者不拒,譬如那些作恶多端的悍匪山贼,或者曾经跟着貊族人欺凌天启人如今看着风向不对准备改换门庭的人,都并不接纳。这也就让不少想要趁机洗白或者捞好处的人很是失望。如今黄翦高举大旗,言道欢迎天下志士共襄盛举,显然是来者不拒的意思,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天启朝廷能拒绝一个两个山寨或者南军,难道还能拒绝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兵马?

只是如此一来,梁州的局势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

虽然黄翦说是支持天启收复中原,但这二十万兵马毕竟还是握在他自己手里的。而如今,神佑公主手中也不过才堪堪三十万不到的兵马。如此一来,黄翦就颇有了几分与神佑公主分庭抗礼的意思。最重要的是,黄翦要反抗北晋,神佑公主却让麾下的将领带兵攻击人家的驻军,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合适啊。

梁城外驻军大营中,楚凌刚刚看完了冯思北派人快马送来的信函转手递给了坐在下首的萧艨。然后才侧首对另一边的段云笑道:“怎么样?黄翦这一手你料到了没有?”

段云垂眸笑道:“看来这位黄知府,果然是胸怀壮志,让人佩服啊。”

萧艨微微蹙眉,抬起头来道:“公主,如此一来咱们只怕要显得被动了。”黄翦都昭告天下要襄助天启驱逐北晋人了,若是他们再打可就要让天下人看笑话了。但是如果黄翦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给他们找麻烦,只要没有人知道他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楚凌撑着下巴道:“你们说,先前君无欢路过梁州的时候他就夹着尾巴跑出去躲起来,本宫来了他就出来搞事。是不是看不起本宫啊?”

段云笑道:“难道不是因为长离公子只是路过么?”他要是搞事,引得君无欢留下来对付他那不是自找麻烦?不过,也很难说这位黄大人是不是真的畏惧沧云城主转而觉得神佑公主更好对付。

楚凌笑道:“行啊,想做大英雄大豪杰,本宫不成全他怎么行呢?让他闹吧,闹得越热闹越好。让冯思北和黄靖轩先撤。”

萧艨道:“若是真让他收拢了梁州各地的悍匪以及来投效他的各方势力……”

楚凌道:“让人先查清楚他手下那些…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还有这些日子来投靠他的人马也要查清楚。然后嘛…放出消息去,就说…本公主麾下唯军功论,只要黄翦拿下…宁西关,本宫便册封他为正三品将军!”

段云微微蹙眉,“你想让他往西?”

楚凌道:“我想让他往东,只怕他不敢。”黄翦要真是什么敢抛头颅洒热血,出生入死冲锋陷阵的英雄豪杰,就不会玩这些花样了。往东很快就要直面貊族人,只怕到时候直接在战场上倒戈都不意外。

祝摇红问道,“若是让他继续做大?”

楚凌冷笑道:“本宫这么说,他未必肯干。他若真的去了…除了好好做这个三品将军,他也干不了别的了。”

段云点头道:“不错,只要他往西走,很快便会陷入沧云城,和西秦的包围。西边有白醒将军和沧云军,还有西秦人,他讨不了什么便宜。”

楚凌有些惋惜,“所以我说,他未必肯去。”

“但是公主话放出去了,他若是不肯那便是他自己的问题了。”段云笑道,“公主这几年在平京,倒是学了不少东西。”六年前刚到黑龙寨的小表妹可没有这么深的心机。倒不是说那时候的楚凌不够聪明,而是不会将聪明用在这种地方。不过那时候小表妹也才是个孩子,也却是不太可能精通这些朝堂上的权衡利弊勾心斗角。

所以说,朝堂自古都是毁人不倦的地方啊。

“那么,咱们现在就按兵不动?”

楚凌笑道:“我们该关注的还是东边,貊族人不可能任由梁州就这么没了。君无欢那边…只怕北晋人还是会派拓跋胤去牵制,梁州这边…就看来的是谁了。”

上官允儒道,“拓跋胤是驸马的手下败将,北晋人还会派他来?”

楚凌道:“拓跋胤上次败给君无欢是因为武功,不是因为领兵打仗。而且,拓跋罗除了他如今只怕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领兵了。”其实拓跋胤这个人的运气一直不太好,楚凌和君无欢曾经私下讨论过。君无欢也认为拓跋胤数次与他交手战绩都不理想并不是因为君无欢就一定胜过拓跋胤多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虽然北晋对沧云城是北晋人势力更盛,但每次拓跋胤对君无欢的时候,拓跋胤却很少在天时地利人和上站到上方。

这也让君无欢很是遗憾,毕竟赢得不爽快也让人不怎么舒服。

祝摇红问道:“公主认为,梁州这边拓跋罗会派什么人来?”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我想得不会成真才好。”

宁州沧云军大营

君无欢翻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信函脸色也不由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看得坐在一边的明镜很是不解,“怎么了?公主那边出了什么事?”

君无欢看了明镜一眼,还是将信递给了明镜。明镜疑惑地接过来一看,“南宫御月的信?”南宫御月竟然会亲自给他们公子写信?!然后,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咳咳咳…这、这是什么?”明镜瞪大了眼睛,仿佛那信笺上不是南宫御月的笔迹而是张牙舞爪地妖怪,“南宫御月说…有人给公主殿下送了四个丑八怪?呃…为什么要送丑八怪?然后、这四个丑八怪还想要勾、勾…引公主?”小心地瞄了一眼座上的君无欢,明镜迅速在心中将南宫御月的信矫正了一番。以南宫公子那扭曲的心思和表达方式,所谓的丑八怪其实是美男子吧?毕竟谁会送四个丑八怪勾引公主?公主眼睛又不瞎。

同情地看了一眼君无欢,明镜小心地道:“这个…公主对公子情有独钟,肯定不会被…那个啥,公子千万不要误会了公主啊。”

君无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阿凌是什么样的,还用你提醒么?”

明镜看了看君无欢,确定他没有生气才道:“那公子你这是……”表情不太对啊。

君无欢微微眯眼,道:“第一次看到有人挖我的墙角,有点意外。以及…让南宫去阿凌哪里,好像不是什么好主意。”

明镜不解,“南宫公子现在连这种事情都第一时间告诉你,难道还不好?”

君无欢冷笑道:“你以为他是为了提醒我?”

“不然?”

“他是等着我跟阿凌吵架呢。”君无欢冷声道,以南宫御月如今那奇葩的脑回路,说不定已经脑补出了他跟阿凌吵架甚至大打出手,阿凌伤心欲绝然后他乘虚而入安慰阿凌的情形了。

“……”用心险恶!南宫御月不是傻了么?这年头傻子的心眼都这么多?

明镜轻咳了一声,问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君无欢吩咐道:“先去查查,那个黄翦是怎么回事。”

明镜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开始暗暗同情起那个叫黄翦的人来了。

“至于南宫御月…先留着吧。真有事还能帮阿凌挡挡剑什么的。”君无欢盘算着,“派人给傅冷传个话,看好他家公子,别给我机会真的把他打成傻子。”

“是,公子。”明镜有些意外,公子对南宫御月这个师弟果然不错。若是换个人这么搞事,指不定就真要倒大霉了。

看着明镜出去,君无欢方才摇摇头低头继续看卷宗。

从某方面谁,南宫御月确实是个傻子。

他永远都想要死死地抓着根本不属于自己也根本抓不住的人事物,却永远不肯去认真想想他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君无欢早就已经明白了,南宫御月确实对阿凌有感情,但却并不是他自己以为的那种感情。这也是他为什么能一直容忍南宫御月围着阿凌转悠的原因。南宫御月对阿凌的喜欢,更像是一个孩子喜欢一个人或者一件自己最喜爱的事物。偏执地想要独占,却也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或许从他的母亲当着自己的面自杀的那一刻开始,南宫御月在某方面的心理就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候。即便是随着年岁能力和智力的增长也未曾长大。他根本就无法理解也不明白那些太过复杂的感情,这些年那些放荡胡闹的厮混,也不过是毫无感情地胡闹罢了。

他不曾为任何人动心,所以当他突然见到一个让他觉得不一样的人的时候,就会偏执的认为那就是他想要的选择。

他听说过爱,他也想要爱,他也想要人爱他,但是他其实根本不明什么是爱。

因为不明白,所以他感觉不到别人爱他,于是他就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当他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的时候,他就开始失望,然后告诉自己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他也根本就不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君无欢不知道这样的南宫御月最后会怎么样,也许有一天他就突然解开心结成为一个寻常人,也许会一辈子浑浑噩噩的胡闹下去,但是这样或许也没什么不好。他可能永远不会高兴,但是他也永远不会觉得痛苦,因为他根本就不懂。

君无欢这么多年能一直容忍南宫御月,就是因为他眼中,南宫御月其实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546、悍匪豪强

往日里总是显得有几分萧瑟冷清的梁城突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了。这自然不是因为有二十多万天启兵马进驻的原因,天启兵马虽然不少但是前段时间逃离的貊族兵马南军和貊族人更多。而且大多数天启兵马都驻扎在城外大营中,城中只留下了正常驻守的兵马。还远不够填补之前貊族人撤离的时候减少的人口。

而是这几日,梁城以及梁城附近突然多了许多外来地人。这些人身份复杂,三教九流的都不少。梁城的百姓们早就习惯了这些,倒也不怎么惊慌依然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

这日,楚凌难得清闲便带着非要跟着出门的南宫御月,以及非要跟着自家公子的傅冷一道出门往城中逛逛了。毕竟到了梁城好些日子,楚凌却连城中都还没有逛过,就一头扎进了繁琐地庶务之中。这会儿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了,自然是要四处走走看看的。

南宫御月跟着楚凌身边很是欢喜,他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会儿围着楚凌打转,一会儿这里看看那边摸摸。当真是像个难得出门放风的小孩子。看着他的模样,楚凌忍不住低声问身后的傅冷,“这些日子,你们家公子就一直不见好?”

傅冷也很无奈,低声回道:“武功恢复的差不多了,说话也利落了。这些年学过的东西也没有往,就连…北晋朝堂上的一些厉害关系都能说出几分。但…就是不急的事儿。”

楚凌道:“所以,从当年焉陀夫人过世之后,一直到他受伤的事情都完全不记得?”

傅冷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道:“他记得公主和长离公子。”就是这个记法有些诡异,南宫御月记得曲笙的名字和喜欢她的感觉,但是对君无欢的印象却是因为君无欢武功他打不过。就连傅冷都不确定他这到底是真的对从前的君无欢还有印象还是单纯的因为他刚醒过来的时候天天挨揍落下了心理阴影。

“应该是有些印象地,否则…公子不会这般信任长离公子。”傅冷道。

楚凌点了点头,以南宫御月的心机和武功,真要跑只怕就是君无欢也是防不胜防。除非君无欢什么都不干了就专门盯着他。

“笙笙!”走在前面的南宫御月突然转身跑了回来,手里还捏着一支镶着红宝石的发簪。那宝石并不如何好,而且十分的小。样式虽然还算精巧,但也只是一般富裕人家的姑娘会用的水准,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也是看不上的。否则也不会在街边上卖了,但即使如此对于摊主来说也应当是相当珍贵的货品了。被他拿着就跑如何能不及?连忙放下东西就想要来追,旁边傅冷倒是见惯了这模样,手一挥一块碎银子已经落到了那摊主的摊子上。

那摊主愣了愣,拿起碎银掂了掂分量这才松了口气。

南宫御月拿着簪子到楚凌跟前,“笙笙,给你。”

楚凌微微挑眉,笑道:“给我做什么?”

“好看。”南宫御月道。

楚凌不由一笑,伸手接了过来,“确实很好看,谢谢你。”见状,南宫御月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朗起来。倒是晃得旁边路过的姑娘夫人们有些头晕,却又都忍不住纷纷侧目想要多瞧一眼这笑得开怀的俊美公子。南宫御月看了看楚凌,又看了看她拿在手里把玩的簪子突然皱了皱眉,又从她手里抽了回来。

楚凌一愣,有些不解,“又是怎么了?”

南宫御月道:“不好看,我找好看的给笙笙。”侧首去看傅冷,傅冷立刻会意,“属下这就命人去寻,公子请放心。”南宫御月满意地点点头,拉着楚凌的衣袖,“笙笙,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我们才刚从知府衙门里出来,刚用了早膳还不到一个时辰。

南宫御月兴致勃勃地正要拉着楚凌去一家他看中的酒楼,三人还们走进酒楼就被人拦住了。

“公主。”明萱及匆匆而来,走到楚凌跟前低声禀告道:“启禀公主,黄翦来了,说是想要求见公主。”

楚凌微微挑眉,“在知府衙门?”

明萱摇头道:“说是在城中的德裕楼恭迎公主。”

楚凌笑道:“他胆子倒是不小。”思索了片刻,楚凌还是点点头道:“正好,我也想见见这位黄大人到底是何妨神圣。”

“笙笙?”南宫御月鼓着腮帮子,不悦地瞪着和楚凌说话的明萱。明萱只觉得头皮一凉,连忙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他的注视。楚凌侧首对他笑道:“咱们换个地方吃饭可好?”面对楚凌,南宫御月一向都是乖顺听话的,立刻展颜笑道:“笙笙喜欢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楚凌道:“那咱们走吧。”

跟在两人身边的傅冷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神佑公主想着没事情没有注意到,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公子这哪里是肚子饿了想要吃饭,他方才那表情那眼神,分明是要吃了黄翦啊。

黄翦敢亲自跑到梁城来见楚凌,心里自然是有几分底气知道楚凌绝不会在梁城动他地。如今他们在梁州一代也算得上是名声鹊起了,若是他在梁城出了什么事情,即便是神佑公主也难免找人诟病。黄翦知道神佑公主是聪明人,绝不会做这种自毁声誉的事情,所以他这一行也非常的安全。

此时,黄翦正坐在德裕楼中最大的一个厢房里喝着茶。与他坐在一起的是南军副统领夏七,以及几个衣着各异的男子。见他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忍不住问道:“黄大人,你当真有把握神佑公主会答应咱们的条件?若是神佑公主当场翻脸……”他们虽然带了不少护卫,但如今梁城是神佑公主的地盘,到时候可就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他们这些人只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黄翦笑道:“孙兄,神佑公主是什么人?跟咱们往常接触的人是不一样的。她做不出来这种千夫所指的事情。她若是在这里杀了咱们,如果向天下人交代?我们可是诚心诚意来襄助神佑公主北征的。”

“哼!朝堂上的人最是阴险狡诈,黄兄还是小心一些得好。”另一个面容有些阴鸷着的冷声道,他脸上有一条口子,在他说话的时候那道狰狞的疤痕也像是一个会吃人地妖怪办一开一合,令人不敢直视。黄翦道:“王兄提醒地是,在下既然请各位来自然也要黯然送各位出城的。咱们认识这么多年,这点信用想必还是有的?”

“若非黄兄相邀,我们又怎么会来?”众人齐声道,显然对黄翦都很是信服。

黄翦叹道:“如今世道艰难啊,原本咱们日子也过的好好地,谁知道这才几年功夫就翻天覆地了呢。咱们兄弟这么混着也不是法子,若是能趁此机会混个官身,将来加官进爵,封侯拜相的也未必不成啊。”这话一出,众人也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即便是对于他们这些出身草莽的人来说,加官进爵封侯拜相也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美梦。若是太平盛世,自然是趁早歇了这些心思,但是黄翦说得没错,乱世出英雄,谁能说如今这世道不正是他们这些人出头的机会呢?

“不错,如今这世道忒是奇怪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能当什么监国,谁说咱们就不能成事呢?”那魁梧男子忍不住笑道。

“孙豹子,你可别忘了,那小丫头片子手里杀过的人只怕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角落里,一直没有开口的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突然笑道。

叫做孙豹子的魁梧男子立刻拍案而起,怒道:“酸秀才,你什么意思?!”

那中年书生却并不惧他,只是悠悠吐出几个字,“没意思。”

眼看着要掐出火来了,黄翦连忙开口灭火,“好了好了,各位都消消气。别忘了咱们今天是为了什么坐在这里的。若是不等神佑公主来咱们自己人先掐起来了,不是让人看笑话么?”这话一出,那孙豹子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冷哼一声道:“老子不跟你计较。”

“神佑公主来了。”站在窗口盯着的人突然开口道。

闻言,有人忍不住站起身来从窗口望下去,忍不住道:“那是神佑公主?”

众人也跟着起身过去,果然看到楼下的街道上几个人远远地漫步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那女子看着仿佛还不到双十年华,一袭红衣显得身形窈窕纤细。她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皇家公主那样华服锦绣,朱环翠绕。只是一身简单的红衣,一头秀发简单的用一支翠玉发簪挽起。腰间悬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刀,看上去仿佛是个供贵族少女们把玩的玩具。

但是谁也不会怀疑她确实就是神佑公主。

这样的绝色容颜,那样的清贵气质,放眼梁城如果她不是公主,还能有谁是公主?

“这就是…神佑公主?”孙豹子忍不住道。

“这个沧云城主…可真是好福气啊。”这样的绝色美人,只要是男人如何能不心动?但是这样的美人,着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今他们有机会见到,若对方的身份不是高高在上手握重兵的公主,只怕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设法弄到手。

跟在楚凌身边的自然是南宫御月和傅冷,还有段云和玉霓裳以及公主身边的护卫。

“有人在看我们。”傅冷低声提醒道。

楚凌漫不经心地抬头,目光准确地落到了街边的一扇敞开的窗户上。

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站在窗边的人心中不由得一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楚凌踏入德裕楼立刻就明白了,这整个德裕楼只怕都是黄翦的人。唇边微微勾起一抹淡笑,这个黄翦的胆量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么。

跟着掌柜上了楼,被引到了黄翦等人所在的厢房门口。房间里众人已经起身相迎了,“草民黄翦,恭迎神佑公主。”

楚凌挥挥手,示意护卫留在外面,只带了段云等四人入内。

“黄大人客气了。”楚凌打量着眼前的人,黄翦本人的外表并没有什么出众特别之处,如果是寻常人见了只怕也因为他就是个寻常的文官。但是楚凌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浓重地煞气,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而且手里只怕也沾染了不少人命。

这跟战场上的武将身上的煞气不一样,准确的说,这个人应该害死过不少人,所以不只是煞气还有那种被他隐藏的极好的阴戾之期。

黄翦笑道:“公主请上座,还有各位…请坐,请坐。”黄翦的目光落到了南宫御月身上,眼神不由得一颤。南宫国师的名声他自然是听说过的,比南宫御月的实力更可怕的是他变化莫测的脾气。黄翦有九成把握神佑公主不会对他动手,但是却不敢保证南宫御月不会突然对他动手。

“这位…难道便是南宫国师?”黄翦试探着问道。

南宫御月坐在楚凌下手,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便仿佛毫无兴趣一般垂下了眼皮并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楚凌淡淡笑道:“黄大人消息好灵通。”黄翦干笑了一声道:“毕竟是在梁州,草民也算是在梁州住了好些时日了,消息稍微灵通一些,让公主见笑了。”

楚凌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黄大人今日约本宫前来,所为何事?”

“在下如今不过是一介草民,不敢当公主一声大人。”黄翦笑道,“今日请公主来此,自然是为了起兵共同驱逐貊族人的事情。容草民为公主介绍,这几位都是梁州一代以及附近颇有实力的豪杰,听闻公主北征貊族,都有意定力相助。”

楚凌点头,“有劳。”

黄翦笑道:“这位便是前南军副统领夏七,这位是梁州铜岭寨的大当家孙豹,这位是赤云城的豪商李淦,在赤云城有李半城之称。这位……”黄翦一一介绍,在座的果然不是占山为王的悍匪便是各地的豪强。这些消息,这几日他们自然也收集了,但是听着黄翦介绍楚凌面上依然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等到黄翦介绍完了,方才看向楚凌。楚凌有些慵懒地靠着椅子,轻声道:“原来如此,各位,幸会了。”

“见过神佑公主。”众人也纷纷回礼。

楚凌目光落到了黄翦身上,没有错过他眼底的踌躇满志,嫣然笑道:“既然已经认识过各位英雄了,不知现在黄大人是否可以谈正事了?”

黄翦笑道:“自然。”

楚凌点点头,只是微笑却并不接话。黄翦顿了顿,还是主动开口道:“在下听闻北晋人派来抢夺梁州的兵马已经快到梁州附近了,不知公主可有什么打算?”

楚凌漫不经心地道:“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黄翦道:“那…不知道公主打算如何安排咱们这些人?我等真心襄助公主,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楚凌笑道:“只要是有心驱逐貊族的人,本宫自然是欢迎的。”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撤了好一会儿却谁都不说正题,倒是让旁观的人有些不耐烦了。那孙豹忍不住起身道:“公主,我姓孙的是个粗人,就问一件事。咱们帮你打貊族人,朝廷准备如何安置咱们?兄弟们的军饷粮草如何分配,咱们麾下至少也有五六千人,怎么也该弄个将军当当吧?”

楚凌侧首打量了一番那孙豹,方才轻笑了一声道:“这个么…本宫记得先前就说过了来着。段云?”

段云笑道:“是,公主说,谁能先一步拿下宁西关,就封他一个正三品将军。”

闻言,众人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三品将军可是不折不扣的高官了,这些悍匪自然也会心动。黄翦的脸色却有些难看,轻咳了一声道:“公主,这个…宁西关易守难攻,而且驻守的貊族兵马不少。公主连粮草都不给,让咱们兄弟们如何敢去卖命?”

楚凌微微挑眉道:“我若给了粮草,黄大人会即刻启程攻打宁西关么?”

黄翦笑道:“这个…在下以为如今并不是西进的好时候。如今梁州最大的危机不是……”

“黄大人,本宫才是天启北征的最高统领。”楚凌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本宫的策略,就是西进。所以…本宫不需要你告诉我现在是不是西进的时候,你只需要告诉本宫你能不能,敢不敢,要不要率兵攻打宁西关就可以了。”

旁边夏七皱眉道:“宁西关有重兵驻守易守难攻,公主让我们就这样去,分明是让我们去送死!”

段云笑道:“夏将军,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你若是要求你们一兵一将也不能折损,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夏七怒道,“段公子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必强词夺理!”

楚凌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夏七和黄翦,好一会儿方才笑道:“既然黄大人对本宫的安排不满意,不如说说看,你们想要如何吧?”

547、混合双打?

厢房里有片刻的宁静,跟着黄翦一起来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对视了几眼。他们想要如何?他们自然是希望神佑公主立刻承认他们的的身份,给予足够的粮饷以及官职爵位。他们这么多人一起来投效神佑公主,人马几乎要与梁州的天启禁军齐平了,这些自然也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

黄翦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笑道:“公主见笑了,这么多兄弟跟着咱们出生入死,咱们自然也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只希望公主对待咱们能与朝廷的禁军一视同仁,以及…还望公主能给咱们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毕竟在座众人大都是白衣,也不好为公主效力。”这话说的客气,但是话里的含义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总之就是,他们麾下的兵马要享受天启禁军一样的待遇,他们这些人全部都要加官封爵。

楚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并不回答,仿佛是在思考着黄翦的话。

旁边段云开口道:“黄大人这话可有些奇怪了,天启将士追随公主从江南一路杀到梁州,其中多少艰难暂且不提,他们原本便是天启将士,守卫天启江山百姓多年,劳苦功高。各位带着人来,寸功未建便要求与天启将士同样的待遇,公主若是答应了下来,固然是让各位满意了,只是不知道天启将士心中又该做如何想啊?”

黄翦不悦地道:“按段公子的意思,咱们同样都是为公主卖命的,却还要低人一等了?”

段云笑道:“黄大人说笑了,怎么能说低人一等呢?按功嘉奖不是理所应当的么?若是按照黄大人的说法,随便一个人拉来几个人就要公主给钱给粮给官职爵位,就算是天启富庶,天启的百姓也承担不起如此沉重的赋税啊。公主之前说过了,只要黄大人拿下宁西关,三品将军的位置便是黄大人的了。黄大人要知道,前靖北军副将郑洛将军,不仅是靖北军的创建者之意,靖北军夺取信州以及去年的润州之战都居功至伟。郑洛将军还是公主的结义兄长,现在也才不过是个三品将军而已。这样,各位还觉得公主苛刻不成?”

众人无言,被段云这样一说倒像是神佑公主对他们多么大方似的。毕竟人家郑洛不仅和公主是结义兄妹,还是最早跟随公主已经效力了好几年的。这样的人如今也才是个三品,公主一下子就许他们三品将军的品级着实是大方过头了。

但可惜的是,他们不是郑洛啊。

他们本就是想要挟势让公主不得不先给他们钱粮职位,等到他们站稳了脚跟,即便是神佑公主看他们不顺眼他们也有的是法子应对。大不了再反了就是!

但如今如果被神佑公主忽悠去跟貊族人硬刚,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

“公主怎么说?”黄翦并不与他争论,直接略过了段云看向楚凌。

楚凌抬眼看他,笑吟吟地道:“段公子说得也很有道理啊,黄大人,各位,大家想要襄助朝廷驱逐貊族人的心意本宫十分感动,自然也是非常欢迎地。但是…黄大人的条件却恕我无法答应,不仅我无法答应,就算是消息传回朝中,朝中的大人们只怕也没有人能答应。别的暂且不说…各位,你们如何保证自己麾下的兵马来路干净?”

众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只听楚凌继续道:“天启禁军军纪森严,抢夺百姓财物者,杀害无辜百姓者,欺辱良家妇女者,死。”一个死字轻飘飘地,在座的众人心中却不由得一寒。

在座的人里面,别说是保证自己麾下的兵马了,就算是敢说自己这些事情一样都没有做过的,只怕也没有。

“黄大人要我一视同仁,也不难。今日起,本宫从神佑军中抽调执法者巡视各处常驻其中,但有触犯军法着,无论官职高低,一律就地处决。”楚凌冷声道,黄大人还想说什么,楚凌对他笑了笑,柔声道:“黄大人不要以为本宫是在开玩笑,也不要急着答应。黄大人若是好奇,不妨先去打听打听…天启兵马夺下临江城和润州之后,那些人…我是如何处置的。”

黄翦不用打听,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说去年临江城的那些兵马,就只是先前润州城破的时候,润州镇守的貊族兵马匆匆撤退,南军却有不少没能及时逃走。还有那些平时为非作歹欺凌天启人的貊族人下场都不怎么好看。手里沾染了普通天启百姓性命的,全部被送了去做苦役。为了天启人将来攻打貊族人做牛做马。

作恶多端,手里人命多的,全部杀了。

消息传到梁州的时候不少人都暗暗庆幸,沧云军打完了就走根本没来得及对付他们。润州的人可比他们惨多了。听说,神佑公主下令将那些判了死罪的人全部拉到了润州城外的空地里当着所有百姓的面砍了脑袋。润州城外一大片空地都被血水沁红了,过了大半个月从那里路过都还能闻到血腥味。

“公主如此…就不担心以后……”神佑公主这样狠厉的手段,必然会让以后的貊族人和南军拼命抵抗,毕竟谁都知道落到神佑公主手里只有死路一条之后,谁还会考虑投降?人都是惜命的,又不是活腻了。

楚凌微笑道:“好说,本宫还是相信,这世上好人比人渣多的。”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厢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黄翦方才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扰公主,先行告辞了。”楚凌轻轻点头,“慢走,不送。”

黄翦气息又是一窒,盯着楚凌道:“公主,有些事情…过刚易折。这世道…总要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否则……”

楚凌轻叹了口气,目光慢慢从众人身上扫过,“是啊,重要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只是不知道…那些死了的人,可有人想过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黄翦轻哼一声,对众人道,“我们走!”当下便领头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眼神都有些不善。

没能达成目的自然让他们心中十分的不爽,那叫孙豹的魁梧男子看向楚凌的眼神充满了恶意和淫邪意味,“也不知道公主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是怎么领兵的?难不成是靠着…啊?!”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惨叫出声。走在他前面的众人连忙回头看向孙豹,却见他双手捂着眼睛,血水从指缝间源源不断的溢出。

一直安静的坐在楚凌下手不言不语的南宫御月此时却已经站在了孙豹的身边,原本白皙修长的手上也沾满了血迹。他两只手里各捏着一个血糊糊的东西,嫌弃地看了一眼便抛到了地上。

那血糊糊的东西滚落到地上,一直滚到了夏七的脚边。饶是夏七这样的武将也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那竟然是一颗血淋淋地眼珠子。一股恶心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夏七连忙侧过头去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背脊却是一片冰冷。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眼神看笙笙?”南宫御月一脚将孙豹踢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捂着眼睛哀嚎的孙豹道。

“神佑公主?!”黄翦脸色大变,忍不住厉声道,“我等诚心来商议大事,你这样出手伤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楚凌连眼皮都没有抬,玉霓裳冷笑道:“尔等既然自认是天启子民,对公主不敬便是死罪。如今南宫公子不过是略施小惩,哪里过分了?”其实玉霓裳此时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却还是瞪着黄翦朗声道。

段云笑道:“黄大人只想要身为天启臣子的好处,却不想要身为天启臣子应有的规矩。黄大人这样的诚意,着实是让人有些失望啊。”

南宫御月看着黄翦,轻声问道:“挖他眼睛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问别人?”

黄翦早知道南宫御月是什么性子,见他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当下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咬牙道:“告辞!”

两个人出来,拖着孙豹走了出去。

等到人走了,玉霓裳才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啊啊啊!好可怕!公主!公主!”连忙扑到楚凌身边,搂着她的胳膊往她身后挤。

“闭嘴!”南宫御月不高兴地瞪着玉霓裳,看着她硬生生将话吞了出去,方才看向楚凌笑道:“笙笙,我替你出气了,你高不高兴?”

玉霓裳哭丧着脸放开了楚凌,可怜巴巴地看向段云。

段云含笑看着她并不言语。他又打不过南宫御月,可没办法帮小表妹出头啊。

楚凌有些哭笑不得,轻叹了口气道:“谢谢你替我出气,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南宫御月不悦,“笙笙不喜欢么?”

谁会喜欢挖别人眼睛啊?南宫国师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太可怕了么?

“呃…太脏了而且会吓到别人。”楚凌斟酌着道,“还有,并不是每个得罪了我的人都该死的。”要是以后南宫御月看到得罪她的人就动手,那以后麻烦可就多了。

“对笙笙不好的人都该死。”南宫御月反驳道。

“……”少年,你不是只有六七岁的记忆么?为什么三观还是会歪成这个样子?敢不敢来个萌萌的样子?

“总之,不可以随便伤人杀人。”楚凌深觉君无欢粗暴简单的棍棒教育是有道理,因为跟南宫公子是没法讲别的道理的。

南宫御月眨了下眼睛,有些委屈地望着楚凌。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叹气,一边轻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了别人,别人的家人朋友也会来报仇的。”南宫御月道,“那我连他们的家人朋友一起杀了?”

“……”楚凌扶额,断然道:“总之,不许随便杀人伤人!不然我跟君无欢一起打你,你想试试被混合双打的滋味吗?”

“我对笙笙好,笙笙还对我这么坏。”南宫御月委屈地道,但是想想君无欢打自己的时候,他打不过……好疼。如果笙笙跟君无欢一起打他……南宫御月委屈地点点头,等他能打赢君无欢和笙笙了,再杀吧。

楚凌叹了口气,从袖袋中摸出一颗糖递给他。

南宫御月接过来塞进嘴里,终于满意地不再说话了。

旁边围观的玉霓裳目瞪口呆,这南宫国师…好奇怪、好可怕啊。

回到知府衙门,萧艨和祝摇红都在。祝摇红笑吟吟地看着走进来的众人道:“听说黄翦那群人怒气匆匆地走了,看来公主跟他们谈的不太愉快啊。”楚凌走进来,笑道:“本来就愉快不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黄翦那群人,是干什么起家的谁不知道?真有这个意思,也不会跟他们混在一处。”

等到众人各自落座,祝摇红才笑道:“这话倒是不错,诺,跟在黄翦身边那些人的底细都查不出来了。都是响当当称霸一方的人物,倒也不难查。”

段云接过来粗略看过一遍,冷笑道:“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幸好公主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与这些人是蛇鼠一窝呢。”能让黄翦拉拢的自然都是一方豪强,可惜这些人无一不是手中血债累累。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真正的正人君子只怕也不会与这些人为伍。

“表哥,我看看!”玉霓裳连忙伸手道。

段云转手将卷宗给了玉霓裳,看向楚凌道:“今天谈砸了,姓黄的只怕立刻就要翻脸了。公主可有什么打算?”

楚凌淡然笑道:“把今天谈话的内容发布出去,也让那些还奔着黄翦去的人看清楚。别进了虎穴再后悔怪本宫没有提前告知。”

段云迟疑了一下,“公主以后真的不打算收拢那些南军?黄翦敢来和公主谈条件,就是仗着他们人多势众。如果知道公主对南军态度强硬,以后南军只怕会加倍敌视我们。”

楚凌笑道:“如果来者不拒,那我们跟那些人渣有什么区别?南军自然还是要收拢的,你觉得所有的南军都是坏人吗?”

“自然不是。”其实更多的南军也只是最普通的天启人而已,他们加入南军有的是被强征的,有的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们即便是加入了南军也依然是北晋最底层的一份子。他们没有多少机会欺凌弱小,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弱小。更没有多少机会从寻常百姓身上捞好处,能捞得到的好处都被他们上面的人捞去了。

楚凌道:“所以,告诉天下人,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至于那些…想蒙混进来的,别被我发现。”

段云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了。”这样也好,真要是接纳了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渣,只怕不仅军中的将士接受不了,他自己也要觉得恶心了。

萧艨道:“公主,黄翦那些人怎么处置?”

楚凌道:“小心一些,等他们先出手。”

祝摇红道:“他们会先出手么?他们只怕会等到貊族的援兵到来再出手与他们里应外合吧?”

楚凌冷笑道:“他既然已经昭告天下要投靠本宫了,貊族人又怎么还会信任他?想要再回去,总要有点什么功绩吧?他以为貊族人是他说抛弃就抛弃,说回去就回去的么?”祝摇红道:“我看这个黄翦血心机不浅,说不准貊族人就能被他给糊弄过去。”

楚凌笑眯眯地道:“所以呀,之前的消息还要继续散播。”

段云了然,“公主是谁,三品将军那个?”

楚凌笑道:“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本宫和黄翦谈妥了,只要黄翦能拿下宁西关,就封他为正三品将军。”

“这消息……”

楚凌笑道:“黄翦自然也可以解释,但是…貊族人到底信不信,信多少就不好说了。”如今这世间,交通不便,通讯不便,这么大的事情,除非黄翦亲自去解释,否则只怕很难让貊族人完全消除戒心。

但是这个时候,黄翦真的敢抛下他保命的二十万兵马孤身前往貊族人军中么?

548、援兵将至

黄翦一行人信心满满而来,最后却是铩羽而归。

众人也不敢在梁城多做停留,离开了德裕楼就赶紧出城快马即便地远离了梁城。确定了楚凌并没有派兵马跟随拦截他们,众人方才松了口气。再看向黄翦的时候,众人眼中却多了几分怨气。特别是丢了一双眼睛的孙豹,被人搀扶着脸色有些苍白,声音却格外的冷厉,“姓黄的,你说十拿九稳我才跟你来的,现在你怎么说?”

黄翦垂眸,淡淡道:“孙兄稍安勿躁,这事儿…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你也不能怪我啊。”

“不怪你?”孙豹怒道,“不怪你难道怪我?!”

黄翦道:“这个…那神佑公主再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梁城如今是她的地盘,孙兄在别人的地盘上对她不敬。这个……”就差没说,谁让你眼睛没长好到处乱看的?不然怎么别人没事就你出事了?

孙豹脸色铁青,想起自己从此再也无法看见了,心中更是恨意翻腾,“那个贱人!我不会放过她的!”

旁边那中年书生不屑地瞥了瞥嘴,都这副模样了还逞口舌之快,这孙豹现在该想的不是如何报仇,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在座的可没有一个是善茬,孙豹变成了瞎子,还想保住自己的势力和性命么?其他人纷纷对视了几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几分意味深长。

“黄兄,孙豹子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先前咱们可是都听你了你的话才走这一趟的。若是这事儿不成…咱们就只好散了,依然各自回家做自己的营生了。”

黄翦笑道:“各位息怒,恕我直言,我也没想到这个神佑公主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既然她看不上咱们兄弟,咱们也不必跟她客气了。”

众人纷纷看向黄翦,“黄兄早有打算?”

黄翦笑道:“这是自然。”

“黄兄想要如何?”一人有些焦急地问道。

黄翦微微眯眼,冷笑一声道:“既然神佑公主不肯合作,咱们就将她赶出梁州便是。这梁州,终究还是咱们的梁州,谁来了都不好使,无论是天启人还是貊族人!”

“这话倒是不错。”众人纷纷应声道,虽然这些年梁州被貊族人通知,但是对他们这些拥有各自不弱势力的悍匪来说其实拘束并不大。梁州的山贼悍匪剿不完,灭了一茬很快就能又长出来一茬,最初的时候貊族人或许还想过剿灭,但是到了后来也就渐渐懒得管了。只要他们不劫掠貊族人和大的城池,貊族驻军几乎是不会管他们的。

因此,说梁州除了几座大城以外的地方都是属于他们的,也并不为过。

原本还想套个官儿当当,也从此洗去了山贼匪寇的身份,但是既然这个神佑公主不给面子,那边算了。他们自己占山为王,还自由一些呢。

“黄兄的意思是,依然投靠貊族人?”

黄翦笑道:“什么投靠貊族人?如今南军是百里驸马做主了。百里公子可是跟咱们一样的,以后…这北晋到底谁说了算还不好说呢。”

“成,就听黄兄的!”

“不错,那神佑公主不给咱们面子,咱们也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一介女流之辈,不在闺房里绣花,还真以为自己不得了了!”

“这话在理,就得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谁不知道她是看不起咱们兄弟?黄兄,你说怎么办吧。”

“多谢各位信任,各位请放心,既然大家信任黄某,黄某自然不会让各位失望的。”

目送一行人远去,旁边的山上才钻出了两个人来。黄靖轩嘴里叼着一根草根,皱眉道:“我真不懂公主在想什么,要是咱们这会儿一阵乱箭射出去,那些山贼还不死的干干净净的?”

他旁边,上官允儒靠着树干懒洋洋地道:“你说的轻松,十几万南军,还有好几万的山贼悍匪,一下子群龙无首无人约束,梁州的百姓还活不活了?咱们一下子可灭不掉那么多人。更何况,这姓黄的大张旗鼓的说要投效公主共同驱逐貊族人,结果却有去无回。天下人怎么看公主?”

“我以为公主不在乎这个。”黄靖轩道。

上官允儒道:“公子自己自然不在乎,但是公主现在代表着的是整个天启朝廷和天启禁军。天启禁军言而无信设计谋杀黄翦,你觉得天下人会如何想?”

黄靖轩摸着下巴喃喃道:“聪明人自然能看清楚谁对谁错。”

“这世上,绝大多数都不是聪明人。”上官允儒道:“很多人只会以讹传讹,传得多了就算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你难道还要一个一个的去解释?”黄靖轩耸耸肩道:“行吧,公主怎么说我们怎么办。”上官允儒笑道:“那就走吧,别废话了。”

“走!”

神佑公主拒绝黄翦投效的消息很快便在梁州传开了,但是对楚凌等人的影响却并不大。梁州的百姓大多都是知道那些跟着黄翦的人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即便是对南军,普通的梁州人也并不喜欢。

毕竟在他们眼中,南军不过数貊族人的走狗和几个南军统领手中的爪牙而已。并未比那些山贼悍匪好好到哪儿去。神佑公主是代表着朝廷的,神佑公主拒绝他们就代表天启朝廷拒绝他们。这是一件好事,证明天启兵马跟那些人并不是一路地。

因此,在城中驻守的将士倒是能够感觉到梁城不少百姓看他们的目光比先前的畏惧戒备要温和了许多。

楚凌每日依然来往于梁城和城外的大营之中,梁城附近刚刚因为打过仗而显得有些凋敝的民生商业也渐渐地开始恢复了起来。但是梁州的文武官员逃走的差不多了,一时间人手便十分不够,楚凌只得从神佑军中调人前去暂时接手。这边是这几年楚凌训练神佑军的好处,神佑军如今将士三万人,将来除非出现战损也不会再扩充。但是跟寻常兵马不一样的是,神佑军将士至少有大半都是能够段文识字的。而其中更不乏学问不俗的人。如此一来,他们既可以上阵杀敌,别的职责他们同样也能够胜任。

外人只知道神佑军是神佑公主亲卫,得公主看重自然待遇也高于旁人,却不知道他们无论是训练还是别的什么也同样比旁人辛苦。

楚凌踏入军中,宽大的校场上将士正在训练。

“阿凌姐姐!”肖嫣儿穿着一身浅蓝布衣,远远的看到楚凌便蹦了过来,“阿凌姐姐,你可算来了,我好多天没有看到你了。”

楚凌微微挑眉笑道:“好多天没看到我,是因为什么?”肖姑娘这些日子,可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是她想见人还要派人来请呢。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就是不看楚凌,“啊?是因为什么啊。”

楚凌轻笑一声,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些天你进过城去过府衙吗?就连萧艨进城的时间都比你多。”肖嫣儿连忙捂着腮帮子道:“阿凌姐姐,南宫御月在府衙里啊,我怎么敢进去?万一他一巴掌拍死我怎么办?”

楚凌叹了口气,“姑娘长大了,知道要拱白菜了。”

“什么白菜?”肖嫣儿不解地道。

楚凌有些忧郁地摇摇头,问道:“萧艨呢,我找萧艨有事。”

“萧艨在后面练剑!”肖嫣儿连忙道。

楚凌斜睨了她一眼,“知道的这么清楚?说说看,你跟萧艨发展到哪一步了?”

肖嫣儿呆了一下,顿时脸颊绯红。她怒瞪着楚凌,“阿凌姐姐!”

楚凌有些好奇,“你这是…在不好意思?”

“啊,我想起来我晒在外面的药还没收,我先走了阿凌姐姐再会啊。”说完,肖嫣儿一阵风一般地跑走了。楚凌望着她飘走的背影,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淡淡的暖阳,“如今这梁州的天气已经热到只用半个时辰就能把药晒干了?”这一大早的,肖嫣儿的药材晒了有半个时辰没有?如果真的有那药的话。

她身后传来祝摇红的笑声,“公主既然知道,何必还要逗弄小姑娘呢。”楚凌转身看着走向自己的祝摇红摇头道:“她可不是小姑娘了。”真算年纪的话,肖嫣儿比她还要大好几岁。不过那小脸倒是真的粉嫩,再过个十年她说不定会羡慕肖嫣儿了。

“你这些日子常在军中,怎么样?那两个……”

祝摇红眼睛一转,笑道:“这个么…公主不如去问问看萧将军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请咱们喝喜酒了。”楚凌挑眉,“这么说是有进展了?”也对,肖嫣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当年因为云行月脑子坏掉了不算。要是萧艨一点儿也不理睬她的话,她也不可能这么久还追着萧艨团团转还能这么自得其乐。

“回头是该跟萧艨聊聊了。”

祝摇红低声笑道:“还有郑将军和叶家姐姐,怎么样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楚凌惊讶地道。

祝摇红道:“当年在红溪寨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不过他们也真能磨蹭的,说不得还要公主您这个做义妹的推一把。”

楚凌对此很是赞同,她也没见过比郑洛和叶二娘更能磨叽的人了。这么多年了,这两个人要是按照正常的时时间来算,说不定再过两年孩子都该成婚了。这么想想,她这个做义妹的实在是太失职了。

“公主一大早过来,不是专程问别人的感情的吧?”祝摇红问道。

楚凌这才抛开了脑海中思索的事情,正色道:“确实有大事。”

祝摇红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微微思索了一下,“貊族援兵来了?”

楚凌微微点头道:“素和明光和拓跋赞,领貊族骑兵十二万,南军二十万往梁城来了。”

祝摇红皱眉道:“北晋哪儿来那么多兵马?”去年貊族人损失的兵马可不算少。如今还要拦截宁州的沧云军,还有润州信州惠州一线也不安生,貊族人从哪儿还能轻易抽调出十二万骑兵来攻打梁州?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拓跋罗将晋州以南所有的兵马全部给了拓跋赞和素和明光。十二万还是绰绰有余的。”

祝摇红笑道:“看来北晋人是真急了,若是如此,晋州以南大片地方都无人驻守,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那一代起兵,拓跋罗要怎么办?”

楚凌道:“北晋刚刚颁布了紧急征兵地诏令,不仅征召貊族人,连貊族与外族的混血也召。短短不过半月,已经征召了数十万兵马,这些貊族人少见训练就可以上战场。”

祝摇红道:“这么算起来,都要占貊族青壮近半数了吧?若是再征…以后貊族人只怕吃不消。”

楚凌摇头道:“你别忘了,貊族人跟中原人不一样。他们原本便是全民皆兵的民族,所以他们的兵马未必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短缺。而且…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我猜他们不介意向塞外部落借兵。素和明光不久还有几万兵马在关内么?”

祝摇红微微蹙眉,“他们就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楚凌叹气道:“所以说,万不得已…不到绝境拓跋罗想必也不会自找麻烦的。”

祝摇红点点头道:“这么说,咱们确实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素和狼主名震塞外,若是能够见识一下,也是幸事。”

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如果可惜选,我可不想跟素和明光交手。”

祝摇红笑道:“我想起来了,公主在上京的时候跟素和明光交过手。话说回来,当初素和明光好像还向公主求亲来着?”

楚凌无奈苦笑道:“不过是玩笑罢了,如何能当真?当时我与他不算交手,只是随意切磋了一下,都没尽全力。不过素和明光这个人…深不可测,若是跟他交手,千万不可轻敌。”

听楚凌这么说,祝摇红自然也不会不重视,“公主放心,我知道了。”

“咱们先去见萧将军吧。”楚凌道。

“是,公主请。”

549、分兵!

素和明光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这不仅是楚凌的看法同样也是君无欢的看法。从素和明光选择与拓跋梁联姻开始到如今,北晋的皇帝都换了议论了,身为失败者的拓跋梁连命都给丢了,而身为拓跋梁的妻舅的素和明光却几乎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不仅呼阑部在塞外的势力影响比一年前大了不少,就连如今在北晋素和氏的兄妹俩地位依然稳如磐石。

甚至素和明光和勒叶部还不一样,勒叶部如今是不得不依附于百里轻鸿,而素和明光和百里轻鸿却是合作的关系。甚至,即便是那晚上素和金莲站在了百里轻鸿的那一边,如今上京皇城中拓跋罗一脉的人马依然与素和金莲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对兄妹俩,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去年素和明光与拓跋赞出兵沧云城,却并没有真的跟沧云城打起来。等到拓跋梁一死,素和明光立刻就转身回京了连跟君无欢照面都没有。如此一来,无论是君无欢还是楚凌,其实谁都不能完全摸清楚素和明光的实力。

梁州边境附近的军营中,素和明光神态悠闲地躺在软榻中闭目养神。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素和明光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快步进来的拓跋赞。这军中除了拓跋赞也没有人敢不经过通报就冲进主帅的大营了。目光慢慢扫过拓跋赞身上,素和明光眼底闪过一丝轻谩。拓跋兴业名震天下,教出来的神佑公主同样也是惊才绝艳,可惜…这个小徒弟却着实是有些让人失望啊。

“齐王殿下,随便闯入在下的营帐,是不是有些失礼了?”素和明光坐起身来淡定地道。

拓跋赞沉声道:“素和明光,你是什么意思!”

素和明光微微挑眉,“齐王的话,恕我不解。”

拓跋赞怒道,“你将大军停在梁州边境迟迟不动,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我们奉命一个月内必须收复梁州!”素和明光笑道:“齐王,你我各自领兵并无主从之分,你若是觉得现在适合出兵,尽管带人走便是。与我何干?”拓跋赞怒极,“你就不怕本王参你个贻误军机之罪?”拓跋赞看着素和明光心中就忍不住怒意汹涌,去年出兵沧云城的时候素和明光就拖拖拉拉迟迟不肯开战,如今又是这样!他都怀疑素和明光其实跟天启人才是一伙的。

素和明光笑道:“摄政王命你我各领一路兵马,齐王…我怎么打仗是我的事,只要我没打败仗,摄政王想必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急着找神佑公主麻烦,这是你的事情,凭什么要本王陪你一起去送死?”

“本王是为了北晋!”拓跋赞咬牙道。

素和明光嗤笑一声,“齐王自己明白就好。”在素和明光看来,拓跋赞就是个运气比被人好的蠢货罢了。先是被天上掉下来个馅饼砸中了,被拓跋兴业收尾弟子。后来被北晋先皇重用栽培,北晋先皇死得突然让他凭空见到了一股势力。之后背叛对他照拂有加的拓跋罗投靠拓跋梁,拓跋梁死了又回过头去找拓跋罗。拓跋罗念着如今北晋皇室血脉凋零不好再妄动干戈才没有找他麻烦,如今被派出来出征梁州,也不知道拓跋罗到底是想要重用他还是要让他去送死。

拓跋赞自然将素和明光的轻谩看在眼中,他从小不受宠对外人的眼光有为敏感。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咬牙道:“既然素和狼主这么说,咱们便就此分兵!”

素和明光淡定地道:“不送。”

“哼!”拓跋赞匆匆而来,又夹带着怒气匆匆而去。

“狼主。”等到拓跋赞离去,一个身形修长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左臂当胸弯腰行礼。素和明光问道,“神佑公主现在在何处?”

男子低声道:“神佑公主目前屯兵梁城。”

素和明光微微挑眉,“二十多万大军,全部在梁城?”

男子点头称是,素和明光靠这样一边引枕若有所思,“二十多万大军…全在梁城,不好办呐。”男子道:“如今梁州正热闹得很,前梁州知府黄翦纠集了二十多万南军和悍匪,似乎跟神佑公主闹得不太愉快。狼主,咱们是不是……”素和明光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摇摇头道:“二十多万?梁州残余的南军最多不过十万,这二十万只怕是吹嘘的吧。”

“即便是十万,对天启人来说也是个大麻烦。”男子道。

素和明光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那你说神佑公主为何不对他们动手?”

“如果神佑公主与南军打起来了,咱们岂非坐收渔翁之利?”男子道,迟疑了一下又忍不住道:“但若是神佑公主不动他们,为何不先将其招安?一旦我们大军到达,若是被前后夹击岂非更加不妙?”

素和明光摩挲着下巴道:“是啊,为什么呢?”

“难道神佑公主还有什么底牌?沧云城主如今只怕被沈王缠住了,天启冯铮带兵去了惠州,信州和润州应当也掉不出兵马支援神佑公主才是。”男子不解地道。

素和明光笑了笑,道:“你忘了,还有一个人。”

“谁?”

“秦殊。”素和明光道。

“秦殊?”男子皱眉道:“西秦疲弱,秦殊早年不过是北晋质子,如今只怕自古尚且不暇,他肯带兵越境支援天启?”素和明光微微眯眼道:“秦殊能夺回西秦权势,全赖沧云城主鼎力相助。更何况,北晋与秦殊有辱国之恨,杀弟之仇,他为什么不肯?就算这些都不算,别人他不肯,支援神佑公主他一定肯的。”

男子看了一眼自家狼主,脸上有几分不以为然。自家狼主看上了神佑公主自然觉得神佑公主千好万好,但是别人却未必这么认为。不对…狼主迟迟不肯发兵,该不会真的像北晋齐王说得那般,舍不得对神佑公主下手吧?

看到属下诡异的脸色,素和明光微微扬眉,“怎么?”

“没…”

素和明光轻哼一声,道:“你们若是有阿萨伊三分聪明,我就不用这么费心呢。”

男子干笑,“属下岂敢与公主相提并论。”

素和明光漫不经心地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自然不肯为了女人付出一切,但是…如果是对自己有益的事情又可以讨好美人,没什么不做?这便是神佑公主的聪明之处,寻常女子总是期望男子是因为对自己的感情而主动付出的,神佑公主却从不肯以感情动人,而是清清楚楚的与你算清楚利益。如此一来…她自然不欠什么人情,一腔柔情无处表达,还尽受她的好处。这人…自然是越发对她念念难忘了。”

男子道:“这岂不是……”

素和明光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想说什么?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肯放弃这样的捷径不走而选择更难的路?”

男子默然,不得不说神佑公主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在呼阑部也是让人佩服甚至是仰望的存在。他确实不该对她怀有恶意地揣测,哪怕他们是敌人。

“那…狼主,咱们接下来如何做?”

素和明光笑道:“自然是夺下梁城,将公主娶回去给你们做主母啊。”

“……”

四月中,北晋齐王领兵十八万直逼梁城而来。

同时,神佑公主令萧艨驻守梁城,亲率三万神佑军精锐迎敌与距离梁城二百多里的紫荆关。匆忙行军的拓跋赞部遭遇深夜遭遇神佑军伏击,神佑军以区区三万兵马拓跋赞部前锋五万兵马交锋,打了拓跋赞一个措手不及。待到天明收兵,北晋损兵两万有余,神佑公主随后率兵退守紫荆关。

第一仗就打得灰头土脸,拓跋赞看着眼前遥遥在望的紫荆关脸色铁青。

“王爷。”一个貊族将领上前,拱手道:“王爷,前方二十里就是紫荆关。现在是神佑公主亲自守关,王爷…末将认为,咱们不必与神佑公主硬碰硬,不如绕道而行?”

拓跋赞冷声道:“绕道?”

将领道:“正是,昨晚一战可以看出,神佑军的战力已经不弱于我貊族精锐。紫荆关虽称不上险关,却也是易守难攻。我们在此耽搁损兵折将不如绕道而行。从东北方向绕过紫荆关,五日可达末陵。天启人吞并于梁城,末陵必定防守薄弱,待到攻下末陵以末陵为据点南下梁城。到时候可与素和狼主南北呼应,夺下梁城想必不是难事。”

拓跋赞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打不过曲笙?”

将领连忙道:“末将并无此意,只是兵贵神速如果我们在紫荆关耽搁的时间太长,只怕反而给了天启人布局的时间。”

拓跋赞问道:“如果我们绕道,天启人追在背后又该如何?”

将领道:“如果天启人出关追击,咱们自可回头迎敌。狭路相逢,貊族骑兵绝不输于人!”

拓跋赞皱眉不语,将领有些担心,“还请王爷三思。”

“拓跋赞不会绕道的。”紫荆关上,楚凌悠然地坐在城墙上,笑看着站在一边的出段云道。段云微微挑眉,“哦?公主这么肯定?如果他选择绕道,咱们可就麻烦了。”

楚凌笑道:“如果换了别人再次守关,譬如说君无欢或者萧艨说不定他真的会选择绕道。”

“什么意思?”段云不解,“他觉得自己能打赢你?”

楚凌摇摇头道:“不,因为他想要杀了我啊。”

段云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你这位师弟脾气有些大啊,我记得…公主对他好像还有救命之恩啊。”楚凌不以为然,“我跟他还有杀父之仇呢,救命之恩算得了什么?”段云道:“他在跟你赌气?你不觉得这太草率了么?毕竟是堂堂一国王爷,如今又是一军主帅…他身边的将领应当会劝他吧?”

楚凌道:“你觉得,有人教过他这些么?就看当初他对师父做的事情……”摇摇头,楚凌叹了口气道:“他看不明白,其实师父才是他最大的靠山,比他父皇还牢靠的靠山。他觉得师父偏心,就能与拓跋梁联手陷害他。他觉得跟着拓跋罗有志难伸,就能背叛他与拓跋梁合作。若不是南宫御月差点把拓跋氏杀了个干净,拓跋罗不好在这个时候对他出手,否则只怕这会儿他也没这么逍遥自在。”

段云摇摇头,“拓跋罗敢让他领兵,也是心大。”

楚凌笑道:“你忘了,他手里还有一支暗兵。若是将他留在上京,还不知道要赶出些什么事呢。拓跋罗将兵马一分为二,焉知不是用素和明光制衡他。”

段云叹了口气,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还是运气好吧。”不是运气好,拓跋赞这样的在北晋朝堂上压根活不过半年。

段云道:“那就看看吧,公主亲自镇守紫荆关,希望萧将军和祝姑娘那里能一切顺利。”

楚凌笑道:“顺不顺利,要看黄翦想要干什么了。”

楚凌和段云谈起黄翦的时候,黄翦等人也正在谋算着如何给她一记痛击。

“神佑公主只带了三万神佑军驻守紫荆关?”黄翦微微眯眼,问道。

夏七兴奋地道:“千真万确,天启禁军如今依然驻扎在梁城附近,并没有调动的迹象。”

黄翦飞快地摩挲着手指,眼底满是兴奋地光芒,“神佑公主…未免太狂妄了一些!真以为一次伏击得手,就真能凭一己之力抗住貊族大军了?”坐在下首的中年书生皱眉道:“神佑军的实力咱们谁也没有摸清楚过,是不是再看看?”去年的润州之战他们远在梁州知道的本就不清楚,更何况天启各军混杂,神佑军,禁军,靖北军,谁都分不清楚谁。所以,神佑军实力到底如何,他们还真不清楚。

夏七皱眉,有些不以为然,“难不成你以为,神佑军三万兵马真能胜过十几万北晋兵马?别说是神佑军便是沧云军只怕也未必能行!”为了攻打梁城,君无欢可是几乎将整个沧云城倾巢而出了。

中年男子道:“你我都明白的道理,神佑公主难道不明白?”

“女人么,头发长见识短。”一个男人笑道。

其他人也觉得很有道理,“打了几场胜仗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到底是个娘们。”

“有道理。”

黄翦笑道:“各位不必着急,就算北晋人不够,不是还有咱们么?我已经派人前往齐王军中传信,只要齐王那边给了消息咱们便动手,到时候里应外合,害怕拿不下区区一个紫荆关?”

夏七笑道:“大人言之有理!”

众人纷纷附和,谈笑间话题也渐渐变得粗鄙起来。

“神佑公主麾下那群娘们各个长得如花似玉,到时候全部抓来,充作压寨夫人岂不美哉?”

“那些女人可是个个都能拿到杀人的,你也不怕半夜脑袋就和身体分家了?”有人笑骂道。

“这话说的,咱们自有无数手段料理他们。”那人笑道,“特别是那个姓祝的女人,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是看起来,倒是仅比神佑公主略逊几分?”

黄翦也兴致勃勃地笑道:“各位,你们恐怕还不知道那姓祝的女人是谁,这位的来历可也了不得,谁若是能拿下她……”

众人纷纷询问,黄翦悠悠道:“这位啊…可是当初北晋先皇身边的宠妃瑶妃娘娘。听说是沧云城放在拓跋梁身边的探子,可就是她,一刀下去便将拓跋梁弄的瘫痪不起了。”

闻言,众人不由得抽了口冷气。这也太厉害了一些…实在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得起的啊。

“黄大人的消息可当真是灵通。”

黄翦笑道:“在下在上京确实有几分消息渠道,否则哪儿能这么快搭上齐王的线啊。”

“咱们还要仰仗黄大人。”

“好说,好说。”

“大人!”一个灰衣男子从外面匆匆进来,跪倒在大堂中封上了一封信。黄翦一看来人顿时大喜,“齐王回信了?快!呈上来给我看看。”

接过了信函,黄翦一目十行地扫过,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喜色。

“黄大人,如何了?”

黄翦略带几分得意地笑道:“齐王已经答应了,只要咱们助他攻下紫荆关,就亲自为各位请功。荣华富贵,绝不会亏待各位的。”

众人闻言都是大喜,“那感情好,齐王可有什么计划?”

黄大人挥挥手让那灰衣男子退下,笑看着众人道:“各位都有心报效朝廷,齐王也很是高兴。齐王这两日试探准备试探进攻紫荆关,一来试试神佑公主的深浅,二来也是为我等引开神佑公主和天启人的注意。咱们这么办……”大堂里,一群人围在桌边听着黄翦如此这般地吩咐。山寨对面的山林中,黄靖轩眯眼看着从对面山中腾起的寥寥青烟,翻身从树上落了下来。

“副将。”

黄靖轩一挥手道:“传信给祝将军,黄翦的人要行动了。”

“是!”

550、太年轻!

紫荆关前

楚凌站在城楼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在关外叫阵的拓跋赞。段云站在他旁边,挑眉问道:“这真的是拓跋兴业的弟子?”楚凌道:“师父教他的是武功,不是兵法。”段云不解,“我怎么记得他的武功也不如你?他好像在拓跋兴业跟前的时间还长一些吧?”

楚凌笑眯眯地道:“我天赋高啊。”

“……”段云无语,他这小表妹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段云问道。

楚凌笑道:“既然他想要挑衅,我这个做前任师姐当然要教教他做人的道理。”没错,前任师姐。因为拓跋兴业已经将拓跋赞逐出师门了。虽然楚凌怀疑其实师父他老人家一个弟子都不想认了。毕竟做师父的,收到像他们这样糟心的徒弟的话都恨不得这辈子没收过徒弟。

段云点点头,“小心点,人家毕竟人多势众。”

“想什么呢。”楚凌瞥了他一眼道:“我就下去会会师弟。”

段云道:“如果我是拓跋赞,就下令万箭齐发把你射成刺猬。”

楚凌笑道:“首先,就算你下令放箭也未必能射死我。其次,拓跋赞不是你,他不会的。”

话音未落,楚凌已经一跃而起从城楼上直接跃了下去。

“放箭!”紫荆关下立刻就有貊族将领高声道,段云心中不由得一提,小表妹这不是要玩脱了了吧?正要下令城楼上的守军反击,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住手!不许放箭!”

“……”段云盯着城楼下单枪匹马上前的拓跋赞,缓缓对身边地上官允儒道:“这孩子小时候怕不是被门夹过脑袋。”

上官允儒轻咳了一声道:“段公子,人家这是有君子风度。”

段云嗤笑一声,“战场上讲风度的人,坟头上的草都比人还高了。”

“就算放箭,也未必奈何得了公主。”上官允儒实事求是地道。

段云道:“能不能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两人说话间,外面拓跋赞已经拍马迎上了楚凌。

同门师姐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在战场上交锋却是现在这么一个并不算起眼的小地方。两人都是用刀的,不过拓跋赞手中的弯刀明显比楚凌大了一倍不止。拓跋赞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一把弯刀也挥得虎虎生风。楚凌足尖在马头上轻轻一点,凌空翻身就抢出了三刀。一边笑道:“听说拓跋罗封了你做齐王?”

“是又如何?!”拓跋赞咬牙,手中却片刻也不停歇。

楚凌道:“你就没想过他派你来梁州,是要你来送死地?”

“大言不惭!”拓跋赞怒道,眼底却不由得闪过一丝迟疑。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当初做的事情不地道,心里也未必就没有怀疑过拓跋罗的动静。

楚凌笑道:“我若是你,就带着人安安稳稳地待在上京,凭你手里的暗军,谁也不敢轻易动你。”当然,再过两年手里的底牌被人摸清楚了,就说不定了。以拓跋赞的性情,能不能一直控制住北晋先皇的暗军都还不好说。

“住口!”拓跋赞愤怒地挥出一道,楚凌侧身避过,轻轻落到了地上。楚凌飞身推开,拓跋赞毫不犹豫地策马就追了过去。一路疾退的楚凌对这自己曾经的师弟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拓跋赞却只觉得心中一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连忙想要拉住缰绳。可惜马儿再怎么通人性毕竟也还不是人,等到拓跋赞想要勒住缰绳的时候已经晚了。楚凌的流月刀朝着拓跋赞座下骏马的脖子划了过去,马儿被惊到嘶鸣一声人立而起险些将拓跋赞给甩下了马背。拓跋赞大惊,连忙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却不想楚凌那一刀并没有真的劈向哪儿,反而是在他跃起的同时身形一闪自己落到了马背上。

不过一瞬间的交手,别说是胜过对方就连自己的战马都落到了对方的手中,拓跋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那马儿或许是怕了方才楚凌那一刀,竟然也乖顺地任由她坐在自己背上,比方才驮着拓跋赞的时候看起来还要温驯。

紫荆关上响起一阵欢呼,城楼上的神佑军家自家公主得胜,纷纷高声欢呼。

楚凌笑道:“还打吗?”

拓跋赞冷哼一声,也不顾自己落了下方,毫不犹豫地提刀挥了过来。楚凌催动马儿上,两人再一次打在了一起。

拓跋赞跟着拓跋兴业学了两年多的武功,之后又有坚昆指点,单论身手的话还是很够看的。虽然跟楚凌比起来还有些距离,却也未必就从小被冯铮教导的冯思北差多少。如此算来,拓跋赞的资质其实也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他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机会,先后受教于北晋最厉害的两个绝顶高手,成功却依然有些差强人意。以至于总让外人意外比起天赋卓绝的神佑公主,拓跋赞是个资质平庸之辈。

拓跋赞的资质跟楚凌君无欢南宫御月这样的妖孽比自然是平庸的,但是却也还是比冯思北桓毓这些人要好一些的。但是楚凌可以断言,如果拓跋赞自己想不明白的话,他这辈子的成就绝对不如冯思北。

两人交手不过一刻来钟,结果毫无意外地以拓跋赞被流月刀的刀柄拍飞而高中。楚凌并没有带着自己的战利品,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城墙上轻点了几下便飞身掠上了城楼。

站在城楼上,看着紫荆关下刚刚被人扶起来地拓跋赞,楚凌不由得莞尔一笑。

“我还是不懂,你这么跟他单枪匹马的打一场有什么意义?”段云神色淡然地问道,对于楚凌孤身冒险的事情段公子显然不是十分高兴。楚凌笑道:“今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我打得这惨,你说他会怎么样?”段云思索了一下道:“以拓跋赞的性格…他会死缠着你,知道打败你一雪前耻。”话音刚落,段云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

“是呀。”楚凌笑眯眯地道,低头越过了不近的一段距离与拓跋赞遥遥相望一眼,果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的怒火。

段云摇了摇头道:“北晋齐王,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拓跋赞果然现实在紫荆关扎了根一般的盘踞了下来,不管麾下将领如何劝谏都不管不顾,一心一意要跟楚凌死磕。偏偏神佑公主似乎半点也不着急一般,整日守在紫荆关却并不主动出战。若不是偶尔会在紫荆关上露个面惹得拓跋赞越发的气急败坏,几乎都要让人怀疑她到底还在不在紫荆关了。

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素和明光耳中,素和明光嗤笑了一声随手将信笺抛开对身边的人道:“你看,我说他是为了私人恩怨吧,他还不肯承认。”站在素和明光跟前的男子恭敬地道:“狼主说的是,男主,齐王被挡在紫荆关,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素和明光嗤笑一声道:“帮什么忙?我们去帮忙拓跋赞可未必会领情。”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虽然说他们不是北晋人,但现在毕竟名义上还是挺北晋的。如今带着的又是北晋兵马,就这么袖手旁观是不是不太好啊?

素和明光地手指在桌上的地形图上划过,悠然道:“我们不打紫荆关。”

“那咱们绕道北上?”

素和明光笑道:“南下。”

“南下?润州…沧云城?!”男子大惊失色,定了定神方才问道,“狼主打算趁着沧云城防守无力,偷袭沧云城?”

素和明光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似笑非笑地看了属下一眼道:“传令下去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男子自然明白自家狼主的脾气,当下也不敢多问转身传令去了。素和明光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地形图上,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地笑意,他低声道:“若是沧云城遇袭,神佑公主…你救是不救呢?”

拓跋赞在紫荆关受挫,更加快了他与黄翦联手的速度。黄翦原本想要拥兵自重要挟楚凌和天启朝廷接受他们的存在,却不想神佑公主压根就不吃他那一套。无奈只得转身再投入北晋人的麾下。但是北晋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出尔反尔的反复小人无论在哪儿都不收欢迎。拓跋赞需要黄翦对梁州的熟悉以及二十万兵马以保持对天启兵马的绝对压制。而黄翦等人需要一个可以接受他们既往不咎的人。双方一拍即合,自然合作的迅捷无比。

黄翦先一步让投靠了他诸多悍匪兵分几路悄然前往紫荆关。自己则带着麾下的南军打着相助神佑公主抵挡貊族人的名号后一步赶往紫荆关。

实际上这些南军都只是吸引天启禁军视线的棋子而已,真正的南军精锐同样掺杂在那些悍匪之中扑向了紫荆关。到时候他们与紫荆关外的拓跋赞里应外合,紫荆关上只有神佑公主和神佑军区区三万兵马,就算这神佑公主当真是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逃。

对于自己的计划,黄翦十分满意。只要能够一举歼灭神佑公主和神佑军,他必然会从此名扬天下,到时候还愁什么高官厚禄么?

黄翦是这么想的,拓跋赞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人生总是不如意的时候居多所以,当拓跋梁收到黄翦的信号踌躇满志的准备发兵的时候,却听到手下探子来报,有两路天启兵马正从两个方向朝着他们扑来。

“怎么回事?!”拓跋赞忍不住摔倒了桌案上的茶盏,气急败坏地道。

坐在他下首的一个将领沉声道:“萧艨和祝摇红个率领七万兵马正朝我们而来。”这也没什么难解的,路就在那里齐王自己不肯走,难道还不准别人走?现在显然是萧艨逆着他们原本构想的路线朝着他们杀过来了。拓跋赞脸色铁青,“黄翦怎么回事?他不是在牵制萧艨吗?萧艨敢放着二十万南军和悍匪不管,跑来这里?”

”显然,黄翦并没有他自己吹嘘地那么厉害,他压根就没能骗过萧艨。”说不定反而被萧艨给蒙骗了。

“王爷,现在如何是好?”

拓跋赞咬牙道:“迎战!”

一边起身往外面走去,拓跋赞一边在心中将黄翦骂了一百遍。如果黄翦此时在他跟前的话,他说不定会直接一刀劈死这个蠢货!不过拓跋赞同样也不知道,在黄翦的眼中他也是个蠢货。

“该死的!”黄翦此时正陷入乱军之中,一边拼命想要往外冲去,黄翦一边忍不住咒骂道,“拓跋赞这个白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散三万兵马?他不会数数么?!”他们才刚到紫荆关附近就遇到了伏击,即便只是粗略的一眼看过去,黄翦也知道伏击他们的兵马至少不下五万。紫荆关也不可能无人驻守,那么…神佑公主到底藏了多少兵马在紫荆关?他们是不是自己一脚踩进了别人的陷阱?“

黄翦被侍卫护在中间,有些艰难地提着一把刀往前走去。他的身手算不上多好,在这种乱军之中即便是有人护着也是危险重重的。此时黄翦却也顾不得其他了,他只想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毕竟比起自己的性命,什么都是虚的。一旦命没了,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黄大人!”夏七怒气匆匆地过来,高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翦脸色铁青,咬牙道:“被伏击了,先撤!”

夏七没好气地道:“现在这样,还能怎么撤?!”他们在这样一个山谷中被伏击,想要撤退只有两条路,要么往前冲,要么往后退。但是现在看起来,无论哪一条都不是什么号路。来路早就已经被人切断了,对方显然是早就知道他们会经过这里。

黄翦完全不给他絮叨的时间,厉声道:“别废话,想要活命就立刻撤!”

夏七愣了愣,终于冷静过来了,一咬牙转身快步而去。

片刻后,山谷中终于想起了撤兵的号声。

只是,这样一个被完全包抄的处境,本就军纪涣散的南军早就已经乱了针脚,哪里还顾不得上军令,整个南军就先乱成了一团。

一时间,山谷中杀声震天。

551、伏击

此时的楚凌正和段云一起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围观这一场混战。曾经的名门子弟段云公子经过了十几年的乱世流离终于也磨炼成了一个面对战场也面不改色的人物。火光中,一个个人倒下代表着一个个生命的消逝。段云的神色却出奇的平静,他不由地响起了当年他刚刚离开家的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的段云是个实打实的公子哥儿,即便他并不纨绔甚至可以算很努力,但依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儿。被抢劫,被欺骗,被迫跟着难民逃亡,甚至面临着生命危险。他也看到了天启人在貊族的铁骑下的挣扎求生地惨状。

如果一开始段云离开家人地庇护只是为了姑母和两位表妹一时义愤,那么后来他就是真的为了所有天启百姓的遭遇而痛苦了。权贵们可以拖家带口的逃到安全的地方,但是绝大多数的寻常百姓却连逃都没有勇气逃,因为逃亡的路往往也代表着死亡。所以他彻底断绝了前往江南回家的年头,如果不能拯救天启,那么就与之共沉沦吧。

如果是几年前段云绝不敢想象会有这样的一天。但是竟然真的让他等到了,所以即便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段云对战场却也毫不畏惧,因为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把紫荆关的兵马都抽空了,就不怕拓跋赞冲进来?”段云问道。

楚凌笑道:“他要进来就进来呗,我们要守得又不是紫荆关一个地方。”

段云微微点头道:“确实,紫荆关与梁州其实关系并不大。而且拓跋赞现在只怕也没有精力来找我们麻烦了。真正要提防的是素和明光。”提起素和明光,楚凌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表哥,你对素和明光了解有多少?”他们得到的消息,素和明光一直驻扎在梁州边界上按兵不动,让人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说素和明光故意怠慢避战楚凌却也不会相信的,即便是呼阑部再厉害如此明目张胆的戏弄敷衍北晋人也太过分了。若真想要对付呼阑部,北晋人即便是现在腾不出手来,只要扶持几个与呼阑部有仇的部族,即便是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只怕素和明光的麻烦也不小。

段云低眉沉吟了片刻道:“非常难对付的一个人,素和明光二十出头就掌握了呼阑部的大权,当时呼阑部前任狼主刚死,呼阑部的处境十分艰难。素和金莲那时候也才是个刚刚十岁出头的孩子,素和明光以一己之力三次击败了想要趁机抢夺呼阑部地盘的人,不到十年时间,呼阑部在他手里就成为了能与勒叶部抗衡的塞外强族。而且…这个人的思路,有时候很诡异,总是喜欢出其不意。”

楚凌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看出来了,所以…表哥你觉得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段云沉吟了良久,这个问题他也一直都在想却没什么结果。因为他也不太明白,这个时候素和明光不帮着拓跋赞尽快攻占梁州,待在边界上按兵不动是想要干什么?

“不会是想要掉头攻打润州吧?”段云皱眉道。

楚凌摇摇头道:“应该不会,此时攻打润州有何意义?”即便是素和明光能够在段时间内打下润州,但随之而来就会面对信州,沧云城,从惠州掉头回来的冯铮,甚至是对岸的天启禁军。灵苍江润州段并不算什么天堑,水流也还算平稳。从前是天启禁军不敢渡江而不是真的不能渡江。一旦临江城告急,对面的天启禁军必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到时候素和明光只会将自己陷入天启数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中。

段云点点头,“也对,但是如果他不打算进攻梁州又不打润州的话,他留在边界上做什么?总不会是想要……”段云突然一顿,楚凌也豁然抬起头眼眸。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你的意思是,素和明光想要打沧云城?”

沧云城在润州和梁州的边角上,素和明光确实可以从那里出发转向西南方攻打沧云城。而现在沧云城也确实没有什么兵马驻守,只是……段云皱眉道,“那岂不是与攻打润州没什么区别?”益阳市陷入敌军的包围中。

楚凌摇头道:“不一样,你别忘了当年沧云城以一己之力力抗北晋大军十多年而不倒。一旦真的让素和明光占据了沧云城,就等于是在我们的背后楔入了一颗钉子。他随时可以出来作乱,我们却未必拿他有办法。另外…沧云城对于北地的人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一旦沧云城被夺下,我方只怕会士气大损。”

在天启朝廷完全不作为的十几年里,沧云城可以说是北地的天启百姓唯一的希望。即便是那个希望遥远到他们去不了,但只要在那里中还是有一缕希望的。这种感觉不仅仅存在北地的百姓中,甚至是远在江南的许多天启同样有这种感觉。

段云眉头微皱,沉声问道:“那怎么办?咱们现在分不出兵力来阻拦素和明光了。”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道:“素和明光到底是什么打算还不好说,让人盯紧他…顺便,做最坏的打算吧。”目光慢慢投降山下的战场,沉声道:“至于这里,速战速决!”

节奏明快地鼓声在山谷中咚咚地响起,没一下都仿佛是敲在了人的心上。

山下的战况越发的激烈起来,黄翦见状心知不妙,一狠心放弃了还在困战中的兵马,带着人飞快地朝着外面冲去。这一幕,自然让居高临下的楚凌看了个清清楚楚。

“公主,黄翦要跑。”旁边,冯思北皱眉道。

楚凌对他笑了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去吧。”

冯思北大喜,立刻拱手称是。一挥手带着身后的一对人马飞快的消失在了山林中。

“黄翦狡诈多端,投靠他的那些悍匪中也有好几个高手。你让冯思北一个人去,行不行?”段云问道。楚凌笑道:“思北的实力绝对是足够了,年轻人还是要在战场上实打实的磨砺才能成才的。亏吃多了,自然就懂了。”段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怎么觉得你从来没有过年轻人的时候?”

楚凌扭头,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表哥,你在说什么?我现在也还是很年轻啊。”

段云无语地看着她,楚凌笑眯眯地道:“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比别人聪明啊。人们一般称之为天纵英才。”

段云挑眉道:“你是想说,你就是这种人?”

楚凌笑道:“难道我不是么?”

“……”就算你真的,这样自己夸自己脸皮也太厚了一点。

冯思北带着人一路追着黄剪逃走的方向而去,顺利地在黄剪等人将要冲出谷口之前将人拦了下来。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横空里杀出一个年轻的小子拦住去路,黄剪自然是气急败坏。对身边的人怒吼道,“杀了他们,冲出去!”

冯思北嗤笑一声,带着身边的人就冲了过去。

跟着冯思北的人都是神佑军中的精锐,真正的神佑公主亲卫中的亲卫。自然也不会惧怕这些南军和山贼组成的乌合之众,一个个跑到比冯思北还快。

一个中年男子迎上了冯思北,冯思北手中的剑干脆利落的一剑过去,直接将人从马背上挑落了下来。周围的人立刻都发现了这个年轻的小将不简单,当下几个人合围过来。冯思北仗剑在手,纵横来去颇有几分所向披靡之势。他一路上毫不动摇,直往黄剪的方向逼去。

黄剪厉声道:“快!放箭!放箭!”

只是此时南军早已经乱了阵型,黄剪周围除了护卫就是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的人,弓箭手就更没有多少了。即便是有人领命放箭,也是稀稀落落根本对冯思北造不成什么影响。

见状,黄剪连忙调转马头想要换个方向走。冯思北野不着急,伸手取下自己挂在马背上的弓箭,开工搭箭就朝着黄剪的方向射去。

一个路过他身边的青年提醒道,“小冯将军,公主要活口。”

冯思北笑道:“知道。放心吧,射不死他。”

羽箭破空而至,黄剪的马儿受到了惊吓开始疯狂地往前跑去,颠簸的坐在马背上的黄剪也险些脱了缰绳。黄剪无法,只得伏在马背上死死地抱住马脖子。冯思北在后面看得清楚,轻笑一声一提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拔腿就朝着黄剪追了过去。

冯思北的战马是一匹百里挑一的好马,即便是在这样算不上平坦敞阔的山谷中也是恍如平川。转眼间就追上了脱离了护卫保护的黄剪。

黄剪自然不是冯思北的对手,不到三两招就跌下了马背,在地上翻滚了几卷北一把长剑顶住脖子。

“饶…饶命!”黄剪连忙叫道,“少侠饶命!”

冯思北冷笑,“什么少侠?你当爷是混江湖的么?”

冯思北连忙改口道:“将军!将军,饶命啊。”冯思北的剑牢牢顶着他的脖子,冷声道:“起来,别耍花样。若不是公主说要活口,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是!是!”黄剪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无比乖顺识趣的模样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和之前在神佑公主面前侃侃而谈的不是同一个人了。见他如此配合,冯思北也不由放松了几分,同时对心中对黄剪也多了几分轻视。之前还以为这人有多厉害呢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没想到竟然是个胆小无能的怕死鬼。

冯思北正要附身去抓黄剪,却听身后一阵冷风袭来。连忙侧身贴靠在马背上,两支羽箭擦着他的他头皮飞过。饶是冯思北这样的人,也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等他反击,原本站在跟前乖顺无比的黄剪却突然暴起,手中一把利刃毫不犹豫地刺向冯思北的心窝。

这一刀既狠又快还无比精准,直奔冯思北的心口而来。冯思北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剑往跟前一当,黄剪的刀被震得斜开了去。他也并不气馁,顺势就将刀刺向了冯思北的左肩。

同时,不远处偷袭冯思北的弓箭手再一次出手。嗖嗖又是两箭,一箭射向了冯思北的身上,另一只箭却射向了冯思北座下的战马。冯思北提剑去挡射向自己的箭,左肩便被黄剪的匕首划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战马吃痛了一下,跳跃着带着冯思北就往前奔去,瞬间将黄剪抛在了后面。

冯思北正当年轻气盛,骤然吃了这样一记闷亏哪里肯忍。当下在马背上一个挺身坐起,抓起马背后挂着的绳索一甩就将后面转身逃跑的黄剪给套了个正着。然后才抓起弓箭,蹭蹭两箭射出,解决掉了躲在暗处偷袭自己的人。

“哟,冯兄这是挂彩了啊。”后面赶上来的恰好是个跟冯思北相熟的小将,见冯思北着这难得狼狈的模样不由调笑道。今天他们的伏击很成功,这一战打得并不算艰难,冯思北在军中年轻一辈中素有第一高手的称号,除了神佑公主几乎就没有服过谁。如今却被黄剪这么一个连二流都算不上的人弄伤了,可不是让人看笑话了么?

冯思北轻哼一声道:“小伤。”

那人笑道:“既然抓住黄剪了,冯兄先回去见公主复命吧。也看看伤,剩下的交给兄弟们。”说罢便转身迎上了扑过来的敌人,同时留下了一串爽朗的笑声。

冯思北被黄剪弄得十分狼狈,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当下拖着绳子一路拽着黄剪就往紫荆关而去。

552、暴利!

楚凌再看到冯思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楚凌正和段云正坐在城楼上下棋。

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只手拖着宛如一滩烂泥的黄剪,自己也显得十分狼狈的冯思北,楚凌笑道:“这是怎么了?路上被人打劫了?”

冯思北用力将黄剪扔到了地上,拱手道:“公主,黄剪抓住了。”

楚凌点点头笑道,“我知道,昨晚就听说了。我还以为你昨晚就该回来了,这是留下帮忙善后了?”闻言,冯思北的脸顿时黑了,狠狠地瞪了地上的黄剪一眼,拱手道:“回公主,路上被人拦截了。”

押解黄剪回来的路上,他们被好几拨人拦截,险些就让黄剪给跑了。

楚凌问道:“伤得怎么样?”

冯思北愣了愣,混不在意地道:“轻伤,没事。”

楚凌道:“一会儿让大夫看看,不可轻忽大意。”冯思北点头称是,“末将谢公主提醒。”楚凌含笑看着他道:“身先士卒是好事,但是战场上不是谁武功高强谁就一定能活到最后的。以黄剪的身手,就算是十个他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他却能伤你,以后你可明白了?”

冯思北有些黯然,“末将明白,多谢公主教诲。”他因为自己的实力高强,在战场上却是有些肆意。虽然还不到鲁莽的地步,但平时确实更喜欢单枪匹马的身先士卒。

楚凌道:“有能力有勇气是好事,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以后注意一些就是了,若是因为我几句话反倒是折了锐气,倒是不美。”

冯思北想明白了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当下坦然一笑道:“是,末将明白,请公主放心。”

楚凌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下去休息吧。别忘了让大夫看看。”

“末将告退。”

目送冯思北离去,段云方才开口道:“你知道冯思北会在黄剪手里吃亏?”

楚凌笑道:“那倒是没有,我又不是算命的。只是…黄大人能将溃散的南军和粱州那么多山寨的悍匪捏在手心里,总是要有几分本事的,不能光凭一张嘴吧?不过…还是让我有些失望啊。”冯思北虽然迟了点小亏,但是也不算严重。至少她布置的后手就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完全都是靠冯思北自己就解决了。

黄剪已经缓过气来了,他也不从地上起来直接坐在地上苦笑道:“让公主见笑了,公主手下的将领还是狠厉害的。若是我手里有一两个像方才那位小将军那样的高手,应当也不至落到如此地步。”

楚凌笑道:“思北那样的年轻高手可不是哪儿都能有的,他是天启前殿前司都指挥使冯峥将军之子。年轻气盛,让黄大人见笑了。”

黄剪轻哼一声道:“落到公主手里,黄某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凌有些惊奇,“你不怕死么?”

黄剪问道:“怕死有用么?公主肯放过我么?如果公主肯放过我,就算让我当场磕一百个响头痛哭流涕打滚求饶都没问题。”言下之意,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放过我,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这个黄剪纵然在军事上稀松寻常,但是在某些方面也确实是个人才。这两年她也见过不少为虎作伥时嚣张得意,一朝失势就伏低做小痛哭流涕的人,像黄剪这样看得清楚明白的人倒是不算多见。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会放过你。”楚凌道,“至于为什么抓你回来…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黄剪道:“公主请说。”

楚凌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应该不是真正的黄剪吧?”

黄剪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道:“竟然连这都瞒不过公主?不过公主说错了,我确实是黄剪,只不过…当初北晋朝廷调来梁州任知府的人并不叫黄剪而已。”

楚凌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可比直接杀了人冒名顶替要麻烦的多。毕竟这时代又没有照片,画像也未必就能画的十成十像。调值的地方又隔着千里之远,一时半会只要不遇着熟人还真不容易露馅。

黄剪笑道:“很简单,我给了驻梁州貊族将军二十万两白银和三箱珠宝,他替我把人给做了。”

楚凌道:“便是如此,朝廷的文书即便能假冒,但是吏部的存档却不能更改。知府品级不小,不可能一直不露馅吧?”

黄剪漫不经心地道:“我愿本也没打算做多久的知府啊。”

楚凌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明白了,你拿二十万两和三箱珠宝买了知府的位置,赚了多少?”

黄剪嘿嘿一笑,赞道:“公主果然聪慧过人,我本打算将梁州的府库给搬了。可惜沧云城主来的太急,混乱之中只来得及抢出了一部分。大约…有个二百万两吧?”

楚凌赞道:“果然是暴利,如果我问这些钱在哪儿,你想必也不愿意不告诉我了?”

黄剪笑道:“这些钱够买我的命么?”

楚凌想了想,拍了拍手笑道:“来人,将他挂到城楼上,如果三个时辰内他没有被外面的貊族人射死,再放他下来。”

“是,公主。”

两个士兵走过来,抓起黄剪就往不远处的城墙边走去。

黄剪走才有些急了,“神佑公主,你当真不想要那些钱?我只求活命,这买卖你不亏!”

楚凌笑道:“如果你命够大的话,咱们再继续谈。”

“这个黄剪…胆子够大的啊。”段云有些惊讶地道。楚凌笑道:“可不是么?我还以为他背后有什么人呢,原来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段云道:“你别说,如果没有这场仗,说不定真能让他带着梁州府库的几百万两银子逃之夭夭了。”楚凌道:“到时候吃苦的还是梁州的老百姓,你以为梁州这些官员肯自己吃下这个亏么?这个亏空,要谁来填?”

段云点了点头,“胆子不小,难怪敢纠集这么多人马逼你妥协。”

“这世道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楚凌把玩着手中棋子笑道。

黄翦很快被人绑起来挂在了城楼上,这一幕自然也被飞快外面的北晋人飞快地报给了拓跋赞。拓跋赞昨天突然接到萧艨和祝摇红分兵来袭的消息,匆忙领兵与本以为较弱的祝摇红一路兵马打了一场,却不想他着急之下判断失误,祝摇红一方的兵马甚至还要强于萧艨的。拓跋赞一边要分兵关注紫荆关一边又要地方另一边的萧艨,十几万大军兵分三路,跟祝摇红一碰之下自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只得又匆匆退回了紫荆关前。

刚回来连眼睛都还没有来得及合上,又收到了楚凌将黄翦挂在了城楼上的消息,若不是拓跋赞年纪尚轻,身强体壮,说不定就真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了。

虽然拓跋赞恨不得掐死黄翦,但是听到黄翦被人挂在了城楼上的消息的时候拓跋赞依然还是气得不轻。因为他心里清楚,黄翦落到了这个地步,代表着那些南军和悍匪只怕也撑不了什么气候了,另一方面,这也是楚凌对自己的挑衅。你看看你选择的合作对象是个什么东西?拓跋赞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隐隐作痛,仿佛被楚凌当场甩了一击耳光一般。

看着拓跋赞气得脸色铁青的模样,座下的几个将领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担心齐王一时按耐不住又要冲出去挑衅神佑公主。

虽然他们都是貊族人,也对北晋忠心耿耿甘愿肝脑涂地。却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同出一门,齐王和神佑公主之间也是毫无可比性的。齐王对上神佑公主,只会给貊族丢脸越发衬得他们技不如人。

所幸这一次拓跋赞并没有冲动,而是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问道,“各位将军有什么提议?”

一个五十出头模样的武将站起身来,沉声道:“王爷,现在的情势对我们十分不利。”

拓跋赞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情势对他们不利?

那将领继续道:“为今之计,一、请王爷传信与素和狼主,请他领兵相助,合兵一处此处困局立时可解。”

拓跋赞皱了皱眉问道:“还有呢?”

将领道:“二、便是硬碰硬。以我军的实力,若是与天启人正面抗衡,中原有句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军未必不能战上风。”拓跋赞垂眸思索着,好一会儿方才道:“将军是说…死战?”武将道:“我貊族从区区塞外微寒部族,到如今定鼎中原,每一次胜利都是从死战中而来。如今,自然也也是。如此局面,天启人诡计多端又站着地利。我军除了死战撕开一跳口子,别无他法。”

另一个将领站起身来,皱眉道:“话虽如此,但那些南军不过滥竽充数。我们纵然能击败一路兵马,随之而来的另外两路又该如何应付?以我之见,还是应当请素和狼主相助。素和明光如今既然奉命率军共抗天启,阵前避战是何道理?”

“未必,天启人多年不曾用兵,只要有一次巨大的伤亡和惨败,就足以击溃他们这一年树立起来的信心和士气。”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意见不合的两方甚至开始争执起来。

拓跋赞沉默地听着他们的争执,许久方才淡淡开口道:“够了,素和明光咱们只怕是指望不上了。”

大帐中一片宁静,“王爷,这是为何?”

拓跋赞沉声道:“刚刚收到消息,素和明光昨天黄昏时,已经率军出发,方向…与咱们相反,往西南去了。”紫荆关在梁州的东北方向。

众人都是一愣,不由面面相觑,“西南?素和明光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要袭击沧云城?”

“启禀公主!”紫荆关上,一匹快马飞快地冲入。马上的骑士不等马儿停下就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匆匆踏上了紫荆关。

“启禀公主,前方探子回报,素和明光率领五万轻骑,快马加鞭朝沧云城而去了。”

房间里,正在和众人议事的楚凌神色微变却并未太过激动。房间里的众人却都是一惊,纷纷看向座上的神佑公主。楚凌面色如常,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事情就是这样,都去办事吧。”上官允儒忍不住问道:“公主,沧云城……”楚凌摆手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紫荆关外的拓跋赞,如此绝佳的机会…但是如果被对方抓住机会反打,各位想一想咱们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众人默然。

确实,如今这样好的机会如果还让拓跋赞部反败为胜,那么天启禁军的军心只怕会从此一溃千里。

貊族人带给天启人的阴影实在是太过严重了,如今天启禁军需要一场场的胜利重新树立信心,让他们明白貊族人并非不可战胜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经历一场惨败……

“是,公主!”众人立刻起身,齐声道。

“去吧,冯思北留下。”楚凌沉声道。

“末将告退。”

众人纷纷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了冯思北楚凌和段云三人。冯思北看看楚凌又看看段云有些疑惑地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楚凌问道:“冯思北,若是让你带兵拦住素和明光,你能挡几日?”

冯思北略一思索,道:“末将没有与素和明光交过手,但是…尽我所能,守到不能守!”

楚凌微微挑眉道:“什么叫做不能守?”

冯思北道:“战死了,自然就不能守了。”

楚凌叹气道:“我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冯思北笑道:“尽我所能,活到不能活的时候,守到不能守的时候。”

楚凌问道:“怕不怕?”

冯思北摇头,“不怕。”

“好。”楚凌点了点头道:“沧云城留守的兵马不过一万,我现在要你率领一万神佑军前往与他们汇合。记住,我不要你战胜素和明光,也不要你守住什么地方,只要拖住素和明光的脚步,以及…活下来。”

冯思北郑重地点头道:“是,公主!保证完成任务!”

553、重要

“我也一起去吧。”旁边段云开口道。

冯思北一愣,有些迟疑地道:“段公子…就不必了吧,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段云是个读书人,武将世家出身的冯思北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跟他一样的练武之人。对于段云这样的柔弱的读书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更何况他还是公主殿下的亲表哥,万一出了什么事……

段云岂会不明白冯思北在想什么,笑道:“冯将军不必担心,在下会顾全自己的。”冯思北道:“但是…咱们必然要一路兼程,只怕路上会累着了段公子。”

段云含笑,“在下在塞外生活过数年,这些事情想必不会有问题的。”

冯思北有些无奈地看向楚凌,楚凌打量着段云,“表哥,你确定么?”

段云轻叹了口气道:“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去?”

冯思北的实力不俗,但是要对付素和明光这样的人却还是稍显稚嫩了一些。所以楚凌对他的要求也很简单,是要能够拖住素和明光的步伐,让她们这边有时间能腾出空闲即可。但即便是如此,楚凌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如果段云能够一起去,机会自然是要大得多。

楚凌沉默不语,就私心而言她自然并不希望段云跟着冯思北一起去。冯思北自顾尚且不暇,更不用说是照顾段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了。但是她同样也明白,段云说得并没有错,如今的情况对他们并不利。如果有段云一起去会好许多。

“公主。”段云站起身来,拱手道:“臣请与冯将军同行。”

楚凌轻叹了口气,收回了落在段云身上的目光。微微点头道:“那就有劳表哥了。”

段云挑眉一笑道:“公主尽管放心。”

冯思北看了看两人,心知段云同去的决定已经无法改变,倒也没有在反驳。只是朝楚凌拱手,正色道:“公主请放心,只要我活着,定不会让段公子出事的。”楚凌见他认真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自己保重。”

两人齐齐朝楚凌拱手行礼,“公主也保重!”

段云和冯思北并没有耽搁,很快便起身离开了。素和明光只带着貊族轻骑奔袭沧云城,即便是他们的位置占优,快马兼程也未必就能够十拿九稳的拦在素和明光的前头。所以时间上是半点都耽搁不得。

两人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紫荆关的将士以及战事,甚至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军中少了冯思北二人以及一万神佑军。

拓跋赞终于还是接受了麾下将领的意见,选择了以萧艨部为突破口准备朝北而去。毕竟往南的话他们你能够依靠的盟友只有素和明光,而拓跋赞无法相信素和明光,素和明光看起来也并没有打算与拓跋赞合作。

一旦拓跋赞下定了决心,北晋兵马的行动力是十分惊人的。这次拓跋赞一共带了六万貊族将士,之前与祝摇红交锋虽然有所损伤但也依然有五万多的貊族精兵。留下了南军牵制祝摇红的紫荆关的楚凌,拓跋赞毫不犹豫地率领五万精兵扑向了正驻扎在他们东北方向的萧艨。

果然如拓跋赞麾下的将领预料,萧艨虽然有近八万兵马却根本挡不住貊族五万兵马的进宫。刚一交锋萧艨就节节败退,让原本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受挫而显得有些士气低迷的貊族骑兵顿时士气大盛,声势如虹。

“笙笙!”紫荆关上,楚凌正在与众将领讨论战事,外面突然传来南宫御月欢快的声音。楚凌顿时有些头疼起来,抬手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向先一步才出现在门口的傅冷:他怎么来了?

傅冷也很是无奈,沉默地对楚凌拱了下手。

说得好像他管得住公子似的,这世上除了长离公子和神佑公主,还有谁敢管他们公子?

南宫御月踏入房中,也不看众人直直地朝着楚凌过去,“笙笙!”

楚凌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南宫御月不高兴地道:“笙笙,你偷偷跑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楚凌道:“我没有偷跑,只是留在梁城安全一些。”南宫御月不以为然道:“我在哪儿都安全,有我在身边,笙笙也能安全。笙笙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来?”楚凌头痛地道:“我有正事,没空陪你玩儿。”

南宫御月脸上满是不悦地瞪着楚凌,楚凌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有正事,你先跟傅冷出去,等我说完了再来找你。”

南宫御月自然不肯,做到楚凌身边不远处站着,傅冷已经很周到的拖着一张椅子放到了他身后,南宫御月坐了下来,有些得意地挑眉看向楚凌。楚凌也不理他,扭头对众人道,“我们继续。”众将领自然都知道这位是什么人物,有这么一位大神杵着,议事的速度也变得飞快。不一会儿众人便起身告退了。

等到众人退去,南宫御月才转起身来道:“笙笙,我没有打扰你。”

“我知道。”楚凌无奈地道,“你在梁城好好待着就是了,跑到紫荆关来做什么?”

站在南宫御月背后的傅冷代替他答道,“公主,我们公子答应了长离公子要保护公主的。”

南宫御月连连点头,他并不在意他答应了君无欢什么,但是这样说能让他留在笙笙身边的话,他当然也不介意答应了。

楚凌看向傅冷道:“我不需要人保护。”

傅冷有些无奈的道:“公主,就让我们公子待在这里吧。公子不会捣乱的,而且我们还能帮上一些忙。”楚凌想起南宫御月那一大群白衣护卫。虽然现在没有了白塔供奉,但这些人依然跟着南宫御月而且完全是不愁吃穿拥堵地模样。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南宫御月自然都不会管这些的,显然都是傅冷的功劳。

楚凌打量着傅冷若有所思,傅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公主?”

楚凌微微挑眉道:“看傅公子的身手似乎也是师出名门?”

傅冷摇摇头道:“没有,傅冷只是一介常人,承蒙公子看重找人教授了一些功夫罢了。”

楚凌直接了当地道:“傅公子对上战场怎么看?”

傅冷一愣,迟疑了一下才道:“公主和诸位将军都是难得一见的英雄豪杰,傅冷自然是佩服。”楚凌笑道:“傅公子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傅冷垂眸,道:“傅冷的职责是保护公子。纵马沙场纵然是热血男儿心之所向,但…却并非傅冷之志。”

楚凌笑道:“那傅公子介不介意偶尔上个战场?”

“公主的意思是……”

楚凌道:“劳驾傅公子帮我个忙。”

傅冷有些迟疑地扭头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御月并没有看他而是望着楚凌问道:“笙笙,你想要帮什么忙?我可以帮你啊,我比傅冷厉害。”楚凌无奈的道:“你别到处捣乱就是帮了我大忙了。傅公子,怎么样?”傅冷望着南宫御月问道:“公子,您觉得呢?”

南宫御月满不在乎地道:“你想去就去呀,我又不需要你保护。”

傅冷有些无奈地苦笑,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听到自家公子这么说话还是感觉有些难过啊。

“公主想要在下做什么请尽管吩咐,不过公子还请公主多照看一些。”傅冷道。虽然已南宫御月的实力寻常人绝对伤不了他,但如今南宫御月毕竟不必从前傅冷还是担心他中了别人的算计地。而且南宫御月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与其让他到处乱跑他们疲于奔命的寻找,还不如让他留在神佑公主身边。至少神佑公主的话公子是要听的。

楚凌点头道:“自然。”

傅冷拱手道:“如此,公主请吩咐。”

半个时辰后,傅冷将南宫御月留下独自离开了紫荆关。

楚凌带着南宫御月站在城楼上,目送傅冷远去。

南宫御月难得有些安静地站在南宫御月身边,沉默地望着傅冷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楚凌看了看他,轻声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南宫御月问道:“傅冷什么时候回来?”楚凌笑道:“你方才怎么不问他?”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我就随便问问。”

楚凌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关心傅冷的话要说出来,他一直跟着你,你这样他会伤心的。”

南宫御月斜了她一眼,仿佛她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他不是我的…属下么?”

楚凌问道:“那他们又是你的什么人?”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一对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女,平时他们并不经常出现在南宫御月面前,这会儿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奉了傅冷的命令保护南宫御月的。南宫御月毫不犹豫地道:“我的奴仆。”楚凌微微挑眉道:“傅冷为什么不是你的奴仆?他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么?”

南宫御月皱眉,显然是在努力思索楚凌的问题。他并不知道傅冷跟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下意识的将他们区分开了。好一会儿,南宫御月才皱着眉头道:“他比较厉害。”

楚凌道:“如果傅冷再也不回来了呢?”

“他敢!”南宫御月眼神一冷,竟让楚凌看出了几分原本的南宫御月的阴鸷和倨傲。楚凌道:“我让他去办的事情你也听到了,如果他出了什么危险不能回来了呢?”南宫御月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默默转身走了。

楚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分明心事重重的背影,快步赶了上去。南宫御月难得在楚凌还在他身边的时候忽略了楚凌,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楚凌问道:“想什么呢?”南宫御月抬起头来,眼神有些阴鸷地道:“谁敢杀他,我就杀了谁替他报仇!”

“为什么?”

南宫御月道:“傅冷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杀。”

楚凌叹了口气道:“这个时候,你要做的不是等他被人杀了在去杀人替他报仇啊。”

南宫御月不解,“那我该做什么?”

楚凌道:“你可以跟我说,不许他去。或者跟他一起去帮他一起办事。”

南宫御月有些不太高兴地哼哼了两声道:“不要,我要保护笙笙。”

楚凌道:“我不会有事,但是傅冷可不一定会没事。”

南宫御月有些烦躁起来,眉宇间是显见的焦躁,“我要保护笙笙!”语气中满是固执和烦躁。

楚凌轻声道:“南宫御月,你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了。所以…如果有什么是你觉得重要的,就要好好保护。你现在已经有能力保护任何你想要保护的人了。想要有人陪着你的话,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别人来迁就你。”

南宫御月有些委屈地道:“我想要笙笙陪着我。”

楚凌笑道:“是吗?你真的想要我一直陪着你么?”

南宫御月眨了下眼睛,“笙笙会一直陪着我么?”

“不会。”楚凌坚定且利落地答道。

“为什么?你要陪君无欢?”

楚凌笑道:“是啊,我要陪着君无欢,不会永远陪着你的。南宫,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想要什么。抓住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如果还没有的话,就努力的去找让你觉得喜欢的东西,总是会找到的,在我身边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你明白么?”

南宫御月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楚凌沉声道:“我在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什么事。但是,傅冷可能很快就会死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白塔的人对你忠心耿耿的很多,就算傅冷死了,很快也会有人顶替他的位置的。”

南宫御月思索了一会儿,“笙笙,我困了我要睡觉。”

楚凌只是淡淡一笑,仿佛之前她跟南宫御月什么都没有说一般。含笑点头道:“好,你去休息吧。”

南宫御月挥挥手,飘飘荡荡地走了。

楚凌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北晋兵马大营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上官允儒快步走了过来,低声禀告道:“公主,南宫公子走了。”

楚凌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微微点头问道:“带了多少人?”

上官允儒道:“白塔的人都带走了,奉公主之命,安排了两个神佑军的人跟随在侧。”

“那就好。”楚凌点点头道:“以南宫御月的实力,有人看着出不了问题。而且以他的速度,想必很快就能追上傅冷。”

上官允儒有些不解地道:“公主,南宫御月武功高强,有他在身边也是一件好事。长离公子让他来想必也是这个原因,公主为何要将他调走?”楚凌摇摇头笑道:“我这里不需要他保护,而且…他也该多想想自己的事情了。人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属下不解。”上官允儒道。

楚凌道:“南宫御月虽然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是他并没有傻。以他的脑子就算是没有记忆也该回复正常了。”

上官允儒皱眉道:“他故意装傻?”

楚凌摇头道:“是他不肯清醒过来。”

“傅冷对他有这么重要?”上官允儒有些不信。

楚凌笑道:“有的人一辈子得到的东西太少了,所以每一点都弥足珍贵。至于傅冷对南宫御月来说到底有多看重,那是他的事情。至少,他现在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么?”

上官允儒虽然还是觉得不太明白,但是看公主无意多说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楚凌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对南宫御月来说是什么样的感情都无所谓了。亲情,友情,师兄弟,甚至是爱情,对南宫御月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他能分辨出谁对他来说重要谁不重要就足够了,因为别的他未必分得清楚,分清楚了也未必会承认。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有了南宫御月和傅冷,事情就好办多了。

554、困守

拓跋赞一路追着萧艨而去,萧艨也不与他硬碰硬,几乎是两军略一交手就立刻下令全军撤退,丝毫也没有与采拓跋赞硬碰硬地打算。拓跋赞自然也不会与他客气,留下一部分兵马抵挡祝摇红和楚凌,剩余兵马全部都追着萧艨而去了。拓跋赞这一次终于将对楚凌的个人恩怨放在了这场战事的时候,可见吃一堑长一智还是有点道理的。

只是拓跋赞不再缠着楚凌,楚凌却没有那么轻易放过他。拓跋赞大军一走,楚凌立刻带兵出关与祝摇红汇合,追着拓跋赞的大军而去了。

至于之前将整个梁州搅得风风雨雨的黄翦,却几乎被人给忘记了。那一日拓跋赞到底还是没有让人远远地一箭射死黄翦,楚凌发现黄翦真的只是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并不是身后有什么神秘人物指使之后便将他丢给了下面的人。神佑军离开紫荆关的时候,黄翦已经人押解回了梁城,有神佑军的人在,想必黄翦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搞事了。

更何况,就算黄翦逃走了,只怕日子也未必就比做阶下囚好过。梁州一带但凡有些势力的悍匪和豪强这一次可算是被黄翦给坑惨了。除了那一战被杀的,侥幸逃走的也都开始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敢轻易招惹神佑军。但是如果黄翦自己跑出去,他们想要找他报仇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黄翦如果足够聪明的话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

梁州这边战事胶着的时候,远在宁州的君无欢却已经再一次跟拓跋胤交上手了。拓跋胤去年在沧云城受了重伤,肩骨再也无法痊愈,一条胳膊等于是废了。因此拓跋胤自然也明白扬长避短的重要性,几乎从不与君无欢正面交锋。两人各自只会麾下兵马,短短半月之间便交手三次各有胜负。一时间宁州大地也陷入了满天烽火之中。

“公子。”明镜找到君无欢的时候,君无欢正站在山坡之上眺望远处的北晋大营。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目光落到了明镜手中的信函上,问道:“沧云城出事了?”

明镜一怔,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素和明光率六万轻骑奔袭沧云城,现在只怕已经快到了。”他们收到的消息至少已经是三天前的了。即便是沧云城路远,素和明光带着大军远不及信使日夜兼程的快,这个时候也不会距离沧云城太远了。

君无欢微微蹙眉,低头沉思起来。

明镜犹豫了一下,道:“公子,沧云城不能丢。是否请神佑公主……”

“不必。”君无欢沉声道。明镜皱眉道:“可是,我们现在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啊。而且……”而且,有拓跋胤在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走脱,现在撤退之前的努力就等于白费了。君无欢随手将信函折了起来,淡然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说不必是因为不用担心。”

“城主早有防备?”明镜心中一喜。

君无欢有些怅然地道:“去年已经有过了教训,难道这一次还要重蹈覆辙不成?”去年就因为沧云城兵力空虚险些就出了意外,君无欢出兵之前自然不会毫不考虑。“

明镜道:“公子的意思是……”

君无欢道:“阿凌得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派人拖延素和明光的脚步争取时间。你立刻传信给阿凌,让她不必着急,素和明光到不了沧云城。”

明镜茫然地望着君无欢,君无欢道:“我有秦殊有约定,只要有貊族兵马靠近沧云城儿三百里内,他就必须出兵保护沧云城安危。”闻言,明镜终于松了口气道:“西秦有十万兵马停驻在边关,如果西秦摄政王得到消息就赶往沧云城,确实来得及拦下素和明光。就是……”西秦人到底是不是素和明光的对手,还值得商榷。西秦素来就不是善战的国家,而素和明光却又漠北狼主之称,自然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君无欢淡然道:“我不需要秦殊打败素和明光,只要秦殊能撑到白醒回去就足够了。如果我们这里够快,甚至还赶得及回去与素和明光一战。”

明镜这回才算是听明白了,公子不想让神佑公主直面素和明光。否则以如今的局势,即便是打败了拓跋胤,他们也应该一路朝东北方向挺进,而不是调转兵马回头再去管梁州和沧云城的事情。沧云军作为前锋,本身就是最艰难的战役和最厉害的敌人。后方的事情自然应该由后面的人来操心,否则两头都想要兼顾未免会大乱计划。

但是,神佑公主如果与素和明光交手,确实是胜负难料。

这自然不是公子愿意看到的。

“公子,有南宫公子在,公主不会出什么事的。”明镜皱眉,有些不赞同地道。他自然明白君无欢将南宫御月扔给楚凌不是因为南宫御月太烦了,而是南宫御月很厉害。即便南宫御月如今脑子有些问题,但是他依然很厉害,而且他很听神佑公主的话。有这么一个高手在,无论神佑公主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有危险的。

“明镜。”君无欢转身看着明镜沉声道。

“公子?”明镜恭声道。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该找一个姑娘,成个家了。”

明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公子会突然说起这种事情。

君无欢道:“阿凌很厉害没错,我也从不愿意当她是娇弱的花儿将她护在怀中不让丝毫风雨吹打。但是…她还是我的妻子,是我…最重要的人。让她做她想要做的事情,甚至是偶尔冒冒险都没有问题。但…我不可能真的让她一次次去面对巨大的危险甚至是绝境。更不可能,将她的安危完全交给别人来负责。”

明镜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但是…沧云军如果从宁州转向,之前的牺牲难道都白费了么?公子要如何向沧云军将士和天下人交代?”

君无欢笑道:“我何时说要沧云军转向回去了?”

明镜一愣,“公子打算孤身回去?”

君无欢道:“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我自己的事。”

“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明镜连忙道。

君无欢摆摆手道:“这不重要,你说的也没错。传信给阿凌,告诉她沧云城我自有安排,她只要专心对付拓跋赞就行了。另外,传令给韩天宁,三天之内拿下天水城。”

“是,公子。”明镜拱手退下。

君无欢回头看向远处的北晋大营微微蹙眉,“拓跋胤…可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啊。”之前几年沧云城与拓跋胤交手,大多是时候沧云城其实都是在守城而已。如今真正到了两军对阵的时候才能体会到拓跋胤的能力。拓跋胤年纪轻轻就能被誉为拓跋兴业之后北晋的第一名将并非毫无道理的。这半个月来,即便是君无欢也并没有在拓跋胤手中占到多少便宜。

但是,这一战他必须赢,而且要尽快。

这一次,可不能再让阿凌冒险了。君无欢心中暗道。

楚凌收到君无欢的信函的时候,正与萧艨祝摇红一起将拓跋赞大军围困在了梁州东北方向的一座小城中。拓跋赞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将会面临着与当年的百里轻鸿相似的局面。他一路追着萧艨而去,却没想到萧艨根本就不是惧怕貊族铁骑而选择而退,萧艨根本就是有意引导他们一路追着往东北方而来。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萧艨突然强势回身反打。虽然两军交战互有死伤,却谁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而他们的后路却已经被楚凌和祝摇红切断了。

这个地方地形很是奇特,东北方向通往宁州,却被萧艨堵在了关口上。东边是十万大山,绵延数百里渺无人烟。西边却是梁州最荒芜贫瘠的地方,真正的常年黄沙飞扬同样西域和关外的毕竟之路。后两者都不是北晋大军能够走的路。所以如今拓跋赞就只有两个选择,击败萧艨和楚凌,自然是想去哪儿去哪儿。在楚凌和祝摇红追上来之前,击溃萧艨从东北方向冲出去,进入宁州。但如此一来,进入宁州之后拓跋赞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君无欢和沧云军。只有越过了君无欢和沧云军,他才能与拓跋胤汇合。

一时间,拓跋赞陷入了两难之地。

楚凌看完君无欢派信使送来的信之后,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祝摇红坐在一边,见状不由问道:“公主怎么了?”

楚凌将君无欢的意思说了一遍,祝摇红笑道:“既然公子早有安排,这不是很好么?公主还有什么担心的?”楚凌摇摇头道:“我觉得…君无欢只是不想让我去沧云城而已。”祝摇红挑眉道:“那也是公子担心公主啊,听说去年公主在沧云城险些出事儿,公子自然不愿意公主再去冒险。”

楚凌有些无奈地笑道:“战场上,何处不冒险?”

祝摇红道:“也不能这么说,公主在别处冒险和为了沧云城而冒险还是有些差别的。公主若是三翻四次因为沧云城而遇险,你让公子怎么想?而且,若不是素和明光的话,公子也未必会这般担心,一般人可不是公主的对手。”

楚凌叹气道:“就是因为是素和明光…我才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安排啊。”素和明光如果那么好被安排,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祝摇红道:“那公主的意思是?”

楚凌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笑道:“先收拾了拓跋赞再说吧。”

“然后呢?”祝摇红笑道。

楚凌微微勾唇一笑道:“既然他不愿意我去沧云城,不如…咱们就去宁州吧?”

“去宁州?”祝摇红一愣,“公主怎么会想要去宁州的?”

楚凌道:“沧云军与拓跋胤交手未必能占多少便宜,既然他说有安排,就算不能完全解决素和明光至少段时间是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去助他一臂之力,然后再商量沧云城的事情。反正…这里离宁州也不远不是么?”

祝摇红点头道:“好像也没错。”就是总感觉这两个人不是在战场上打仗,而是在展示她们到底有多恩爱。这让如今孤家寡人的祝将军赶到了几分嫉妒。

“那就这么办吧?”楚凌愉快地笑道。

祝摇红挑眉道:“那个齐王可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他要是死守着不肯出来,咱们难道要强攻?”

拓跋赞能力如何暂且不说,但是性子祝摇红倒是看得出来有些别扭。他随时可能出尔反尔,但是也有可能因为赌着一口气,宁死也要撑到最后。

楚凌摸着下巴思索着道:“都说貊族人不善守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祝摇红道,“沧云军能这么快攻下梁州,应该是真的吧?”沧云军当初攻打梁州的速度,用势如破竹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几乎要让人怀疑貊族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楚凌道:“那就先试试,能够打下来最好,如果不行的话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祝摇红有些好奇,“公主打算用什么法子?”

楚凌摇头道:“如果可以,我不想用别的法子。我们没有时间,而且…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能不用最好还是不用。”不等她说完祝摇红已经了然,跟着也微微变色,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公主说得对。”

那小城常驻人口还不到两万,却突然挤了将近十多万兵马进去。即便是貊族人打仗军粮准备的充足,困守在城中也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一旦将貊族人逼急了,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祝摇红不仅听说过,而且还见过。

即便是已经在战场上滚过几个来回,祝摇红也还是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公主放心,五日之内一定拿下拓跋赞和北晋兵马。”祝摇红沉声道。

貊族人的粮草最多也就能支撑五六天而已,所以这个时间线也是个极限了。

555、求亲?

被大军围困的小城中,拓跋赞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旌旗飘摇的脸色阴沉。站在他身后的人同样一言不发,他们如今都已经明白自己被天启人引入了困局之中。天启人太过卑鄙,知道正面打不过他们便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这小小的城池并不坚固,即便是他们硬要守城也收不了多久。

拓跋赞突然开口问道:“当年…百里轻鸿是在什么地方被困地?”

身后的将领一怔,虽然不明白拓跋赞问这个有何用意还是答道,“回王爷,是在燕州的临城。”

“他守了多少天?”

将领答道,“四十二天。”

拓跋赞回头,望着身后的人问道,“你说,我们能守住四十二天么?”将领这才明白拓跋赞在想什么,却还是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道:“回王爷,我们…恐怕做不到。”拓跋赞平静地道:“百里轻鸿能做到,我们去做不到么?”将领拱手道:“百里轻鸿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将才,但…末将说我们守不住却不是因为我们不如百里轻鸿,而是…此地地形和如今的局势对我们都太过不利。”

拓跋赞挑眉,“能比当年百里轻鸿被抛弃在临城更不利?”

将领苦笑道:“王爷,当年百里轻鸿守城之前将城中百姓全部赶走,城中将士也并不多。但是我们…貊族精锐加上南军,眼下也还足足有十二万之余。城中还有近两万百姓。这小小的城池,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一个日常容纳还不到两万人的小城,突然挤进了十几万人,粮食从哪儿来,水源粮草从哪儿来?如果神佑公主不赶时间的话,就算是拖也能拖死他们。

行军打仗从来都只会先兵马不够多,却不想有朝一日他们最大的困扰就是兵马太多了。

拓跋赞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这些浅显的道理他并非不明白,只是不想相信还存着几分期望罢了。

“那你说,怎么办?”拓跋赞问道。

将领道:“唯今之计,只怕只有向宁州的沈王殿下求援了。”沈王是离他们最近,也最有可能和能力支援他们的人了。拓跋赞皱着眉头思索着,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向拓跋胤求援,但是……沉默了良久,才听到拓跋赞沉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拓跋赞如何派人出城求援暂且不提,楚凌却没有打算给拓跋赞喘息的时间。大军与萧艨汇合之后,楚凌等人就立刻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城。貊族人能够入主中原将天启人打得仓皇难逃也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即便是比起守城他们更善于攻击,第一轮的试探天启禁军也依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萧艨虽然在乱军中斩杀了敌军的一名将领,北晋大军却依然纹丝不乱地撤回了城中。

楚凌下令收兵回营整顿兵马明日再战。

回到大营中,肖嫣儿搂着楚凌的胳膊撒娇。楚凌无语地将她推开,“你又做了什么?”

肖嫣儿眨眨眼睛道:“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阿凌姐姐了,想你了啊。”

楚凌翻了个白眼,“别扯淡了,你有了萧艨还会想我?”肖嫣儿顿时羞红了脸,旁边的萧艨也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看了看楚凌又看了看肖嫣儿,倒是没有反驳楚凌的话。楚凌有些惊讶地挑眉,萧艨的性格她是明白的,即便是他真的对肖嫣儿有意思,在他们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之前,他绝不会任由别人这样调侃的。他是男子无妨,肖嫣儿却是个姑娘家。总是这么被人调侃着,到底是不太好的。

楚凌和祝摇红对视了一眼,祝摇红笑吟吟地看向萧艨道:“哟,萧统领这是准备什么时候请咱们和喜酒了?”

“祝姐姐!”肖嫣儿忍不住叫道。

萧艨看了看肖嫣儿,眼神温和却也沉稳。拱手道:“祝将军见笑了。”

祝摇红轻笑一声,“那我可就等着了。”

楚凌笑看着萧艨,“萧将军,可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萧艨起身,拱手道:“这场战事结束之后,末将想要向云先生提亲。还请公主和驸马…成全。”

楚凌撑着下巴道:“你要向云师叔提亲,怎么还要我们成全了?嫣儿的婚事我们可做不了主啊。”肖嫣儿拉了拉楚凌的衣角,小声道:“阿凌姐姐,师父走的时候说,如果…听你和君师兄的,到时候再给他传个消息,他再赶回来。”

楚凌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这丫头自从跟萧艨混在一起,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三不五时的拆她的台!

轻叹了口气,楚凌道:“好吧,萧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嫣儿……”

“我愿意的!”肖嫣儿飞快的道。

“……”楚凌忍耐了一下,道:“我没问你愿不愿意。”

肖嫣儿不解,“那你要问我什么?”

楚凌撑着额头,有些痛苦地叹了口气道:“我什么都不想问了,行吧…既然你们俩都愿意,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萧艨的人品我也信得过。等到拿下拓跋赞这边,与君无欢汇合我便与他商量你们的婚事。”

“多谢公主。”萧艨暗暗松了口气,虽然面上平静但是想必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见楚凌答应了,这才放下了心来,道:“末将这就去安排战事,务必在五日之内拿下此城!”

说罢,便朝楚凌拱手要退出去,肖嫣儿自然也要跟上去,却被楚凌一把拉了回来。

“阿凌姐姐,你做什么?”肖嫣儿在楚凌手里挣扎着,旁边祝摇红笑道:“看来,拓跋赞是不用咱们操心了,小将军这会儿士气正盛呢。”

楚凌笑道:“这倒是,想要成家娶妻的男人总是要格外悍勇一些的。想必萧艨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侧首看向肖嫣儿问道:“之前在梁城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萧艨突然就要求亲了?”肖嫣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肯与楚凌对视,“什么突然啊…就是、就是刚好合适了嘛。”

楚凌冷笑道:“你信不信我问萧艨玩忽职守之罪?”

肖嫣儿顿时急得跳脚,“他哪里玩忽职守了?”

楚凌挑眉道:“我们这儿打着帐呢,他来跟我说要娶妻?在戏文里,这个叫什么来着?临阵收妻是吧?”

祝摇红笑着掺和了一句,“临阵收妻,可是要斩首的啊。”

“阿凌姐姐!我…我、我不嫁了还不成么!”肖嫣儿苦着小脸道。见她如此,楚凌也不逗她了。问道:“那你说说,萧艨怎么突然来说要求亲了?”

肖嫣儿小声道:“那个…我、是我先去问他愿不愿娶我的,阿凌姐姐,你被罚他啊。”

楚凌有些诧异,“你直接去问,他就答应了?”

肖嫣儿点点头道:“是呀。”

楚凌和祝摇红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了几分无语。

这该说肖嫣儿胆子大还是萧艨太随便了?不过这两个人这几年也的关系也一直都很不错,如今能成了倒也算得上是水到渠成。楚凌自然是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情,见肖嫣儿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这才伸手拍拍她的手背道:“行了,别担心,回头就跟你君师兄商量,顺便给云师叔传个信。话说,云师叔也该回来了吧?”

肖嫣儿点点头道:“师父上次来信说已经有消息了,说不定就快要回来了。”

“还是早点传信吧。”云师叔在外面到处奔走,信也不一定就能准时送到。说不定等他收到信都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

“不过……”楚凌思索了一下,还是看向肖嫣儿问道:“你跟云行月说明白了么?”这一年多云行月倒是不怎么缠着肖嫣儿了,但是能不能接受得了肖嫣儿马上要嫁给别的男人了却不太好说。肖嫣儿道:“去年在上京就说明白了呀。”从上京回来,云师兄就很少来找她了。肖嫣儿觉得云师兄应该已经想明白了,而且…从头到尾云师兄对她应当也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愧疚罢了。

如今肖嫣儿的记忆早就完全恢复了,即便是性子依然还有些天真但也不是真傻。自然也早就想明白了,当年的事情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是阴差阳错罢了。

楚凌点点头,道:“好,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去吧。”

肖嫣儿见她当真无心追究萧艨的事情,这才放下新来。欢喜地道:“我去帮忙!”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留下大帐中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祝摇红的笑声才在大帐中响起,“难得嫣儿这个年纪还能如此无忧无虑。到底是一桩喜事,我也赶紧去整顿兵马加紧攻城吧。别耽误了新人的婚事。”

楚凌无奈的瞥了她一眼道:“萧艨脸皮薄,你可被总是调侃他们。”

祝摇红连连应是,只是脸上的笑容确实遮也遮不住。

这样的世道,有一桩喜事总是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的。

不知萧艨是不是真的急着成亲,第二天的攻城萧艨麾下兵马也仿佛一夜之间都打了鸡血一般,十分凶悍骁勇,差点就让守城的拓跋赞麾下大军招架不住了。北晋兵马最后有些狼狈地退入了城中,只是到底是十几万人守一个小城,想要靠强攻就打乱北晋人的阵脚攻入城中也不是一件易事。

楚凌和祝摇红策马站在后面压阵,看着前方不远处缓缓闭上的城门,以及战场上没能退回城中正在与天启禁军厮杀的貊族人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祝摇红方才轻叹了口气道:“若是十年前,我定然不会相信有朝一日我们会这样围着貊族人打,还仿佛占尽了上方。”

楚凌笑道:“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十年风水轮流转,如今不是正转到我们这边了么?”

祝摇红侧首打量了楚凌一会儿,方才笑道:“公主说的不错。天将神佑公主于世,不正是天命归了天启么?”

楚凌作势抖了抖,无奈的道:“你再这么吹捧下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祝摇红不由失笑,四周听到笑声的人们纷纷回头看向两人。马背上两个风格完全不一样的绝色女子并骑而立,竟让人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睛。

楚凌察觉到有一股锋利的视线锁定在了自己身后,回头朝着目光的来处望去。正好与站在前方城楼上的拓跋赞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楚凌对着拓跋赞微微挑眉,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拓跋赞脸色微沉,目光静静地盯着楚凌。

楚凌莞尔一笑,对他勾了勾手指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拓跋赞目光又是一凛,却并没有直接冲下来和楚凌一决胜负,甚至脸上都没有多少怒意,而是直接转身消失在了城头上。

楚凌愣了愣,也不由得笑出声来。

祝摇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道:“拓跋罗让拓跋赞领兵,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还是说…拓跋罗有什么阴谋?”

楚凌摇头道:“能安排布置的,我们也都安排好了。如果拓跋罗还有什么阴谋先前我们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那就先等着吧,至少目前…拓跋赞是在我们的包围之中。”祝摇红笑道:“这倒也没错,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拿下这里,拿下拓跋赞。”

楚凌轻声道:“拓跋罗用拓跋赞或许也是无奈之举,这几年北晋将领的折损不小,真正身份和能力都能够担得起一军主帅的人并不多。”这个身份,指的不只是身份高低,还有身份合不合适。比如说,有可能与百里轻鸿有关系或者是原本终于拓跋梁的将领,就都是身份不合适的。

如此一来,拓跋罗能选的人确实是不多了。

拓跋赞或许还太过年轻,能力信心都有不足。但是拓跋罗了解他,如今应当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掌控他了。

祝摇红叹气道:“没想到,貊族人终究还是变成跟当年的天启朝廷一些样。”以横刀立马纵横沙场为傲的貊族人,终究还是渐渐地变成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如此一来,貊族人和当初的天启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楚凌笑道:“这世上,没有万世不灭之基业,更不会有永远不变的人。环境对人的改变比任何东西都要可怕。”

貊族人早就已经不是当年在白山黑水冰山雪海中求生的悍勇民族了。

至少,貊族的权贵已经不是了。

得到的太多,想要的就会更多。

556、救与不救?

拓跋赞的求援信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在宁州的拓跋胤手中,原本拓跋赞被困的小城距离宁州也并不远。只是收到求援信的拓跋胤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一次与君无欢交锋,是拓跋胤一直以来的夙愿。虽然之前他们就交手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拓跋胤都多多少少感觉到有些憋屈。似乎总是不能尽情地打上一场,无论胜败都让人感觉难以尽兴。曾经拓跋胤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了,但是去年上京的一场剧变让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他重新站到了战场了。

拓跋胤很珍惜这次机会,同样的他也明白如今的每一场战事都关系到了北晋未来的国运。

所以,他绝不能败给君无欢。

这一次的出征,不再有那些或多或少却总是存在着的人物事牵制着拓跋胤。拓跋罗成为了执掌整个北晋的摄政王,对于拓跋胤这个弟弟他始终都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的。所以拓跋胤终于感受到了一次完全没有顾忌和牵制的领兵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些日子他也确实是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君无欢的兵马拦在了宁州边境处再也不得寸进。原本因为梁州失守而都有些动摇的军心也因为有了拓跋胤的坐镇渐渐重新稳定了下来。

但是现在……

拓跋胤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信函,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君无欢想要动摇他军心而使出的什么手段。否则怎么这么巧,恰好在两军僵持的时候收到了这样一封求援信?

但是…如果不是的话,如果他见死不救,将会有数万貊族将士和近十万南军将士被天启人困死在城中。

如今这样的形势,不仅是貊族将士的生命宝贵,也着实不适合让南军再与朝廷离心了。

然而,有君无欢在前面挡着,拓跋胤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容脱身去营救拓跋赞的。

坐在拓跋胤下手的将领们都在望着主位上的沈王殿下,他们显然也对于齐王的求援感到十分为难。大帐里许久没有人开口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低声道:“王爷,齐王殿下周围至少有二十万天启兵马。咱们就算派了援兵,只怕……”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难道就不救了么?别忘了齐王那边也还有十多万兵马,我们只要派出一部分兵力就足以为齐王殿下解围。若是就此放弃,让貊族男儿如何想我们这些人?”

之前说话的人闻言也是冷笑一声,“是啊,十几万兵马。十几万兵马被天启人二十万兵马困在一个偏僻小城之中。当年我貊族也不过几十万兵马,就能将天启百万大军打得落荒而逃。也不知道齐王那十几万兵马到底是干什么的。”

众人不由的一默,好一会儿才有人轻咳了一声道:“将军这话偏颇了,虽然齐王麾下有十来万兵马,但能战的貊族精兵只怕不过五万,那些南军…素来都没什么用。若是乱起来,恐怕只能帮倒忙。”

主位上的拓跋胤皱了皱眉,沉声道:“争执的废话就不用说了,各位说说咱们该怎么办吧。”

众人纷纷对视了一眼,说到底也就是救还是不救两个选择而已。

救,要怎么救?一旦他们分兵去救援,沧云军会不会立刻肾虚而入进攻宁州腹地?

若是不救,眼睁睁看着数万貊族精锐死于天启人之手,他们又该如何跟朝廷和貊族百姓交代?

“王爷。”一个中年将领起身拱手道,“以末将之见,救!而且,必须救!”

拓跋胤微微挑眉,“说说看。”

那将领道:“末将是个粗人,说不上来什么大道理。但是…如果我们眼睁睁看着齐王及麾下十多万将士丧命,那我们跟当年的天启人有什么差别?当年天启明明有百万大军,却将大好河山几乎拱手让给了我们。这些年我等总是鄙夷昭国公主驸马为苟全性命而投降,但是…须知当年百里轻鸿也是名扬天下的少年名将。也是他带着麾下兵马抵抗数倍于自己的兵马足足一个多月。如果当年天启人有人救了他,说不定今日百里驸马便是我貊族的一个大敌。”

看了众人一眼,那将领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总说天启人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但是现在,我们又在做什么?我们是真的救不了齐王和那些兵马么?”

自然不是,他们只是在盘算救与不救之间的厉害关系而已。

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拓跋胤。谁都知道,虽然齐王几乎是摄政王和沈王殿下看着长大的,但是当初齐王可是毫不留情的倒戈相向投靠了先帝。如今摄政王当政,能留着齐王的命还封为了亲王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念摄政王宽容了。这种时候,沈王殿下就算不想去救齐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拓跋胤扫了众人一眼,看向说话的将领沉声道:“说得好,确实不该见死不救。”

不少人心中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即便是各有私心,他们到底也都是北晋的将领。许多年长一些的更是跟着当年貊族崛起入关来的。绝对不会希望眼睁睁地看着数万自己的将士白白惨死。不赞同去救的也并非都是私心作祟,而是眼前的君无欢和沧云军真的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但既然沈王殿下做了决定,他们自然也愿意遵从的。而沈王殿下不公报私仇的态度也同样让众人钦佩。

“谨遵王爷之命。”众人齐声道。

拓跋胤点点头道:“好,铁勒将军,这里先由你主持大局,本王带三万轻骑,前去支援齐王,”

坐在最前面的将领一怔,有些迟疑地道:“王爷,三万兵马是不是太少了?天启毕竟有二十万人马。”

拓跋胤摇摇头道:“够了,再多只怕会让沧云军占了便宜。况且,齐王麾下的人也不是摆设。”将领点了点头,拱手道:“是,王爷。”

拓跋胤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军中就拜托各位了,本王今夜出发,至于兵马就直接调南营的便是。不要让人发现中军大营有兵马异动。”

将领顿时了然,“王爷放心,我们会尽量拖住时间,不让沧云城主发现王爷不在军中的。”完全不发现是不可能,但是他们会尽量让沧云军晚一些发现王爷的行踪。

拓跋胤点点头,“有劳诸位。”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北晋大军便开始进攻沧云军驻扎的地方,沧云军自然毫不客气地出还击了回去。君无欢站在大军之后,看着底下有些混战的战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站在他身边的云行月脸色有些不好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君无欢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扭头问旁边的明镜,“有没有看到拓跋胤?”

明镜往远处眺望了一眼,摇摇头道:“拓跋胤…应该在大军后面。我们这里看不见。”明镜指了指对面貊族兵马最后一处旌旗密集的地方,显然是一军主帅所在。只是那里太过靠后,刚好挡住了他们这边的视线。

君无欢道:“不对。”

明镜和云行月齐齐看向他,“哪儿不对了?”

君无欢沉声道:“以拓跋胤的性格,不会在大战之际躲在后方。”

明镜仔细一想,也对。虽然拓跋胤因为受伤一直避免与君无欢正面交手,但是却每一场战事几乎都会亲自临阵。拓跋胤这样的身份和声望,有时候不需要他出战,只是压阵就足以让北晋将士稳定军心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云行月道,“拓跋胤也不是铁人做的,病了或者有事什么的,今天看着也不像是要打得多厉害的样子。”

君无欢道:“那就更不对了,北晋人这样的进攻规模,他们自己也该清楚对沧云军不会有多大的伤害,根本无法撼动我们半分。那还打什么?”要试探这些日子也该试探完了,他们彼此都清楚下一次交手必然是一场大战。而不是依然像现在这样小打小闹。

云行月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君无欢看向明镜,“这两天可有什么消息?”

明镜想了想,“没有什么消息啊?这些日子两军不一直都在对峙么?貊族人也没有增兵的迹象啊。”

君无欢道:“我是说别的地方,上京平京或者梁州……”

明镜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一切顺利,沧云城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也没有什么坏消息。梁州的话…公主现在与萧艨将军应该已经将拓跋赞合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能收到喜讯了呢。”

君无欢微微凝眉,很快脸色便是微微一变道:“拓跋胤不在军中!”

旁边两人都是一愣,“拓跋胤不在军中?”

君无欢道:“派人去查,拓跋胤昨晚是不是带兵离开了。”

明镜正想说没有,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飞快地转身走了。

当拓跋胤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拓跋赞被困的地方的时候,拓跋赞已经带着麾下兵马苦苦地挡住了天启兵马两日的攻击了。天启禁军这么多年来难得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如今自然是士气高涨,如狼似虎。北晋人虽然多,但是这小城地城防实在是太过薄弱,几乎完全只能靠北晋将士悍不畏死的一次次将进攻挡了回去。但即便是如此,薄弱的城墙也挡住了天启几乎毫不停歇的攻击。眼看着就算北晋人不被打败,城墙就要直接崩塌了。

听到麾下禀告,红着一双眼睛的拓跋赞脸色阴沉。阴恻恻地扫了一眼身后的小城,冷声道:“将城里的人全部抓上来!”

跟前禀告的士兵一愣,“王爷?”

拓跋赞厉声道,“还不去!一个都不要漏掉,将城里的天启人全部抓到城楼上来。”

“是,王爷!”士兵领命而去。

这确实不是什么体面的计策,但事到如今却也顾不得许多了。战场上,赢了的人才有体面,输了的人支配给人做阶下囚。就像是当年那些天启的权贵一样。

很快,城中的百姓被抓着押到了城楼上。不少妇女和孩子更是直接被押到了城楼边上,推出去直面天启禁军的攻击。城楼下的天启禁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是一愣。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几乎快要半年的时间了,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有北晋将领直接拿城中的平民百姓要挟敌人。

“怎么回事?”萧艨一愣,立刻果断地下令,“全军后退!”

号角声响的同时,大军后方升起了传令的令旗。正在进攻的天启禁军立刻全军后退,与城楼以及城外的貊族骑兵拉开了距离。

楚凌和祝摇红策马到了阵前,看到这一幕祝摇红脸色一变冷笑道:“这个北晋齐王,倒真是好本事。”

楚凌道:“困兽之斗,他自然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了。”

萧艨过来,脸色也有些难看,“公主,怎么办?”

楚凌想了想,沉声道:“师弟,你可真是给师父他老人家长脸啊。”楚凌的声音清越温柔,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隔着不短的一段距离的城楼上。片刻后,拓跋赞出现在了城楼上,脸色依然不好看但是他却在笑着,“师姐?师父他不是早就不认我这个徒弟了么?何来的长脸?”

楚凌点点头道:“哦,齐王殿下可真是给貊族人长脸啊。”

拓跋赞轻哼一声冷笑道:“别废话,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楚凌点头笑道:“明白,你想要我撤兵放你离开嘛。”

拓跋赞笑道:“我还要你束手就擒。”

楚凌道:“齐王,你最好搞清楚若是杀了这些人,到底是你北晋损失大还是天启损失更大。你若为了要挟我而屠城,你猜以后但凡你貊族大军所驻之地会如何?百姓是会提前跑光还是会干脆跟天启里应外合弄死你们?”

拓跋赞冷哼一声,抬手将一把刀架在了旁边一个妇人的脖子上,“别废话,曲笙,我知道你诡言善辩,本王就一句话,退还是不退!”、

“公主……”跟在楚凌身边的将领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起来。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他们此时退了,放拓跋赞逃走实在是太可惜了。但是如果不退…他们毫不怀疑拓跋赞真的会将城中所有的天启人都杀光。因为在貊族人的眼中,他们从来没有将天启人当成人看过。杀掉一两万天启人,估计跟杀掉一两万猫狗鸡鸭没什么区别。”

根本不给楚凌说话的机会,拓跋赞毫不留情地一刀挥下,那妇人的头颅瞬间从城楼上掉落了下来。

城楼上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叫声和哭泣声。

557、高抬贵手

“呜呜…救命啊……”

“救救我们!”

“拓跋赞!”楚凌脸色一沉,反手拿起马背上的一把弓,开弓搭箭,弓拉满了弦毫不留情地朝着拓跋赞射了过去。拓跋赞连忙挥刀一刀,将射向自己面门的箭拨开了,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却没有停留将刀架在了一个哭泣着的孩子脖子上,“师姐,退还是不退。”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沉声道:“全军后退十里!”

“三十里!”拓跋赞立刻道。

楚凌冷笑一声道:“别得寸进尺,就算退一百里,要杀你我也依然杀得了!”

拓跋赞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好,你先撤退!”

楚凌握着缰绳,望着城楼上的青年。将刀架在女孩脖子上,眼眸通红杀气腾腾的青年早已经不是当初上京城里那个有些蠢萌又不得志的小师弟了。

“拓跋赞,你若是出尔反尔,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取你项上人头。你最好相信…否则,你的父皇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果然是你!”拓跋赞咬牙道。

楚凌笑道:“你不是早知道么?现在又这般义愤填膺仿佛你有多孝顺似的。”说罢,楚凌不再看拓跋赞,直接调转马头沉声道:“撤!”

“是,公主!”萧艨等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得遵命行事。

貊族人可以不拿天启人的命都命,他们却不能。

城楼上,看着大军渐渐远去,拓跋赞暗暗松了口气。

“王爷,天启人撤了。咱们……”旁边一个将领低声道,看向拓跋赞的目光却带了几分古怪。

天启人说兵者诡道,但在貊族人眼中用平民要挟敌人依然是下乘的手段。他们可能会在胜利之后杀掉那些平民百姓抢掠他们的财物,但从貊族入关那天起,却很少有将领会拿天启百姓去威胁天启兵马。一是未必能奏效,二是此举有悖貊族人一直以来追求的尚武精神。

越是有身份有声望的将领,越是不会这么做。

但是他们却也不能怨怪齐王,因为他们也都清楚若是不这样做这小城只怕根本守不下去。今天的耻辱,在这个城中的每一个貊族将士都必须要承受。

拓跋赞神色平静,沉声道:“整顿兵马,准备撤退!南军断后!”

将领低声问道:“王爷准备撤往何处?”

“宁州。”拓跋赞沉声道。

“是。”将领拱手,转身快步而去。

拓跋赞低头看着自己握刀的手,手中的刀身上依然还有血迹。旁边躺着一具刚刚被砍了头的妇人的尸体。血躺了一地,蔓延到了拓跋赞的脚边。他握刀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楚凌那一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拓跋赞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小城十里外的山坡上,上官允儒快步而来沉声道:“公主,貊族人准备撤退了。貊族骑兵当头,南军断后。”楚凌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上官允儒年轻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愤怒和不甘,“公主,难道就这么让他们跑了?”

将北晋人逼入这座小城,他们同样牺牲了不少的将士,如今就这么将人放走了实在是让人心中难平。

楚凌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放他们走?哪里那么容易?”

闻言,上官允儒眼睛不由得一亮,“公主另有安排?”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如果能将拓跋赞困死在城中自然是最好,不过…机会本来也不大。这样的情况,只是比我们预料之中发生的早了一些而已。我原本以为至少要等到……”

“公主早就料到了?”上官允儒有些惊讶地道。

楚凌笑道:“难道你觉得拓跋赞是个君子么?”拓跋赞那样的性子,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拿城中的天启百姓威胁楚凌,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而且更可怕的是,即便是楚凌不上当,拓跋赞也不会放过那些天启百姓的。

他跟所有的貊族人一样,从来没有将天启的人当成人看。或许拓跋罗会因为朝堂和政局的因素善待天启人,拓跋胤会因为灵犀公主以及他本身就不好恃强凌弱而不做的事情,拓跋兴业更不会做这种事,他是一个存粹的将领,只会考虑战场上的事情绝不会牵扯平民百姓,拓跋赞却没有什么顾虑。

上官允儒只要知道拓跋赞不会跑掉就高兴了,连忙问道:“公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楚凌道:“萧艨和祝摇红已经去了,我们去截断他们的后路。”

“后路?”上官允儒不解。

楚凌道:“将南军和貊族人分开。”

上官允儒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当拓跋赞带着貊族骑兵从城中冲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遭到任何天启兵马的拦截。拓跋赞也不敢停留,立刻带着兵马朝着北方而去。但是在貊族骑兵之后,一支兵马却横空而出犹如一把利刃斩断了貊族骑兵与南军之间的连接。前面的貊族骑兵策马狂奔,很快便绝尘而去。本就是步行的南军却被因此而被打乱了阵脚。

有貊族人在的时候南军还能勉强稳定,当貊族人不在了之后面对骁勇无比的神佑军,南军却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转。

其实以神佑军两万的兵力,想要碾压将近将近十万的南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之前貊族人被天启兵马逼得只能拿无辜的妇孺做要挟的一幕对南军的影响太过深刻了。

南军只是领着最低的粮饷,做着炮灰的活计在貊族人的统治下苟全性命的一群人。他们并没有为了北晋的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貊族人自己都逃走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拼命?

若不是这次是为了逃命,往常哪一次不是他们这些人冲在最前面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南军更是顿时兵败如山倒,纷纷朝着四周溃散而去。

这一幕看在上官允儒眼里,更是觉得奇怪,“貊族人要这些南军,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添乱的?”

“都不是,他们是用来挡刀的。”楚凌沉声道。貊族人本身并不希望南军太过强大,为我族类其心必异,数量庞大的南军一大强大起来,貊族人未必能控制得了。

溃散逃走的大军并不是两万神佑军就能够拦得住的,所以楚凌也没有费心去拦截他们。不过当初润州南军溃兵祸害百姓被全军处决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各地南军,这些人计算溃逃了,想必也不敢再弄出去年在润州的时候那样的惨剧。

“公主。”几个将领模样的人被押到了跟前,后膝弯被人一脚踹了顿时跪倒在了地上。

明萱拱手道:“启禀公主,这个是南军统领,这几个都是南军的将领。”普通士兵逃了就逃了,但是南军的将士能抓的却都被他们抓住了。虽然难免有漏网之鱼,但南军统领却跑不了。因为一开始明萱就带着人盯上他了。

楚凌点点头,扫了一眼跟在明萱身边的几个姑娘赞道:“做得很好,回去记你们一功。”

几个姑娘不由大喜,又有些害羞,“都是咱们分内之事。”

楚凌看向地上跪着的几个南军将领微微挑眉,被刀剑架着脖子的人立刻就恭恭敬敬地跪了起来,“公主明鉴!公主明鉴!”

楚凌挑眉,“要本宫鉴什么啊?”

一个将领道:“公主,这事都是拓跋赞做的,跟我们无关啊。”

其他人纷纷点头,“正是,正是!求公主明鉴,我等都是天启人,绝不敢祸害天启百姓。我等愿意归顺公主,从此追随公主驱逐貊族人,复我天启河山!”

楚凌听他说得义正辞严,觉得有趣不由轻笑了一声。

那人以为楚凌接受了自己的投诚,更是大喜,连连叩首,“末将以后一定效忠公主,肝脑涂地绝无悔改!”

楚凌身体微微前倾,靠在马背上笑道:“肝脑涂地,绝无悔改?”

“是!是!”

楚凌点点头道:“行啊,我听说…拓跋赞派人向拓跋胤求援了?拓跋胤应该已经来接应了,马上就要到了吧。”

“怎么会?拓跋梁三日前才发出求援信,最快也要明天……”

楚凌挑眉道:“这么说,拓跋赞真的向拓跋胤求援了?”

那人一愣,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楚凌给诈了。有些沮丧地垮下了肩膀,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凌,“公主……”

楚凌扫了众人一眼,笑道:“诸位想要追随本宫,报效天启。本宫自然是欢迎之至的,机会嘛就在眼前。”

“请…请公主吩咐。”几个人相互望了几眼,有人小心翼翼地道。

楚凌笑道:“拦住拓跋胤,算你们一功。只要能拦住拓跋胤两天,本宫便算你们将功补过。只要没有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

“沈…沈王?”众人微微变色。

明萱轻哼一声,傲然道:“怎么?公主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还敢不领情?”

一直没有开口的南军统领苦笑道:“公主明鉴,沈王…是北晋有名的名将,咱们这点本事哪里是他的对手啊?”他要是有本事和拓跋胤抗衡,怎么可能还是追随拓跋赞出征的一个小小南军统领?

楚凌问道:“连这都做不到,我要你们何用?”

南军统领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低声道:“请公主遣退左右,在下有消息禀告。”

楚凌有些惊讶,明萱低声道,“公主,小心有诈。”

楚凌思索了一下,还是轻笑一声对明萱打了个手势。明萱点了点头,警告地瞪了一眼那统领,对身边的人挥挥手,旁边的将士立刻拽起其他人退开了。楚凌跟前的地面上只留下了那南军统领一人。

楚凌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不敢不敢。”南军统领赔笑道,“武安郡主…神佑公主是拓跋大将军高徒,在下也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你们是从北边来的?”楚凌问道。

一般会称呼她为武安郡主,多半是从上京附近过来的。

南军统领恭敬地点头道:“回公主,正是。我们原本是先皇…拓跋梁麾下驻守幽州的南军。”楚凌有些好奇,“拓跋梁死后你们不是归顺了百里轻鸿么?怎么会跑到梁州来?”

南军统领苦笑,“我们这些人还不是上面说去哪儿就去哪儿。百里驸马命我们抽调二十万大军,跟随齐王和素和明光出征。”

楚凌点点头,“你想说的消息是什么?”

南军统领迟疑地看着楚凌,楚凌道:“你想要什么直接说罢,只要你的消息有价值而…你的要求又不过分的话。”

南军统领道:“在下只有一个要求,请公主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在下以后定然退隐山林,绝不会再出现在公主面前。”楚凌打量着他若有所思。南军统领以为楚凌要拒绝他,顿时有些急了,“公主的行事作风在下也了解过一些。在下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做过危害普通百姓的事情。”

“哦?能到你这个位置,当真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南军统领道:“在下的年纪,公主应当能看得出来。当年貊族入关的时候我才不过十来岁。我父亲是当年投降了貊族人的将领,因身份不高,也没什么本事,名声不显。我年长之后,便跟着父亲入了南军只求能庇护家人。我知道公主对南军没有好印象,但是…真的有许多人都是被逼无奈地。这世上…畜生确实不少,但是……大多数也还都是普通人。比起公主,我等或许当真算不得高义,但是我们大多数人也只是想要活一条命,想让家人有个安稳的家,有一口饭吃而已。”

楚凌沉默不语。

她当然知道南军将士大多数都是只想活命的寻常人,若当真各个都是禽兽不如的畜生,只怕天启人就是再多十倍都不够给**害的。只是一路走来,他们见过了太多的惨剧。所以对南军的震慑也是必要的。

“只要你所说属实,我可以答应你。”楚凌道。

南军统领松了口气道:“神佑公主言出如山,在下相信。”

“现在可以说了么?”

点了点头,那南军统领沉声道:“拓跋罗派人去寻找拓跋兴业了。”

楚凌心中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是不久前才从上京过来的,南军之中自然有一些特殊的消息渠道。先前天启兵马刚刚渡江的时候,拓跋罗就已经暗地里派人出关去寻找拓跋兴业了,只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但如今沧云军攻下梁州,公主兵困齐王的消息必然会传遍天下,到时候拓跋兴业未必不能听到消息。”

虽然拓跋兴业因为心灰意冷而退隐,但是谁也不敢保证看到如今北晋的局面他会不再次出山。

“如果只是这个消息的话,可买不了你的命。”楚凌挑眉道。总有一天可能会对上拓跋兴业的事情楚凌并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毕竟跟着拓跋兴业两年,在拓跋兴业心中比起战场上所谓貊族战神的名声他确实更看重武道的追求,但是这不代表貊族和北晋在拓跋兴业心中就毫无地位。

说到底,拓跋兴业依然还是个貊族人。

前世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音乐是没有国界的,但音乐家有。

而现在这句话就应该改成,武功是没有国界,但是绝顶高手有。

楚凌在心中早已经接受了终有一日会与自己的师父正面为敌的准备,所以这个消息在她这里确实是不算值钱。拓跋罗不是拓跋梁,跟拓跋兴业无冤无仇而且一向对拓跋兴业尊重有加。拓跋罗只怕一掌权就立刻派人去寻找拓跋兴业了。

当然,私心里楚凌还是不希望拓跋兴业回来的。

南军统领并不意外,如果神佑公主这么容易打动也就不是能够统领天启兵马的神佑公主了。定了定神,那人继续道:“还有一个消息,公主或许有兴趣。”楚凌点了点头,男子道:“昭国公主和拓跋罗联手了,想要对付百里轻鸿。”

楚凌微微挑眉,这个消息倒是有点意思。不过楚凌有兴趣的不是这个消息本身,而是这人知道这消息的渠道。

“拓跋明珠疯了么?一旦百里轻鸿不在了,拓跋罗转手就能吞了她和小皇帝。”拓跋明珠难不成以为她儿子能当上皇帝是因为她的功劳和身份?若不是有百里轻鸿手中的南军和勒叶呼阑两部支持逼迫拓跋罗让步,只怕拓跋罗这个身体残疾的人登基的可能性都比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高。就算拓跋罗不行,拓跋胤可还好好的呢。貊族崇尚勇士,以拓跋胤的实力和声望,有拓跋罗支持想要登基也不是难事。

拓跋罗顾全大局忍一时之气,可不代表他真的会忠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南军统领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如今昭国公主似乎恨百里轻鸿入骨。但是她自己并没有能力……”楚凌一顿,立刻想起来了。百里轻鸿可是亲手杀了拓跋梁的,在加上之前的那些事情,拓跋明珠不恨才怪。拓跋明珠从来不是一个冷静理智的女人,即便是她畏惧百里轻鸿,只怕也忍不住心中的滔天恨意。

因爱生恨的女人,是很恐怖的。

楚凌问道:“拓跋明珠和拓跋罗准备做什么?”

南军统领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楚凌了然,这种事情他如果能知道,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思索了片刻,楚凌点点头道:“罢了,只要我查证你所说属实,你就可以走了。”

那男子大喜,连连道谢。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男子连忙道:“公主明鉴,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在下绝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在下…自问还是个人。”

楚凌点点头轻叹道,“可惜,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不是人的东西。”

“……”

558、狭路相逢

拓跋赞的兵马在离开小城不到百里的地方还是被萧艨拦住了去路。天启禁军一撤离小城萧艨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通往宁州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后面又有祝摇红带着大军穷追不舍。拓跋赞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深夜里,看着前方火光绵延旌旗飘动的地方,眼神渐渐变得黯然起来。一种无力的感觉在拓跋赞心中升起。

他经常有这种感觉,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但是他也真的拼了命的想要努力去做些什么,结果却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作为儿子,他无法让父皇喜欢。作为弟子,他无法让师父满意。作为一军主帅,他无法带着将士取得胜利。甚至作为一个貊族人,就在不久前他在战场上拿弱质妇孺要挟敌人撤退。

回顾自己的人生,拓跋赞觉得充满了无力和失败。现在他甚至无法确定拓跋胤到底会不会派兵来支援他们,他到底能不能将这几万兵马带到宁州。

拓跋赞陷入了极度的消极情绪之中,但是别人却不会想这么多。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两军相遇,自然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夜色中战鼓声和号角齐鸣,看到令旗的双方将士纷纷扑向了对面的敌人。

一时间,夜幕中的荒野里满是血腥和厮杀。

一个貊族士兵一刀斩杀了一个天启士兵,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冷风袭来,他猛地回身对上了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同时天启士兵的刀也刺入了他的心口。

另一边,两个天启士兵合力杀死了一个貊族士兵,其中一个天启禁军的手臂却被貊族人临死前的反扑砍断了。顿时倒在地上大声惨叫血流如勇。他的同伴想要将他拖到一边免得被混战的乱军踩到,却被身后扑过来的貊族人袭击,一头倒在了他的身上。

举目四望,眼前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血色。

萧艨提剑纵横于乱军之中,他的目标不是旁人正是前方不远处一个同样在大杀四方的貊族将领。肖嫣儿跟在他身边,往日里总是带着天真无忧笑容的小脸此时也是一片肃然。她手中握着一把短剑,仗着高明的轻功跟在萧艨身边帮他清除附近想要偷袭的漏网之鱼。偶尔也用一些毒药,所以与她照面的貊族人几乎没怎么动手就倒下了。但是她不能使用有大面积效果的毒药,因为这种无差别攻击的毒药同时也会让自己人倒下。

在这样的战场上,倒下的人几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站起来了。

战场的另一头,一群少女正在被一群貊族人围攻。

他们虽然都穿着最寻常的神佑军服饰,但过于纤细的身形依然能让人一眼看出性别的不同。

只是在这样的可怕的战场上,却再也没有人哭泣颤抖了。她们每一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毫不退缩的与貊族人厮杀。因为她们再也不是在家中被父兄呵护的无知少女,她们都知道只有杀死敌人她们才能够活下去。

“天启女人竟然也敢上战场?”一个貊族士兵有些意外地道。

迎接他的是对面凌厉的一剑,“天启女人怎么了?照样将你们杀得落荒而逃!”这话显然是惹怒了这些貊族人,旁边几个貊族人都纷纷朝着少女扑了过来。以寡敌众,少女手中的剑无力的掉在了地上。她却并不退缩,咬牙抽出随手的匕首冲了上去。

“好凶悍的妞儿!”

少女终于被打倒在地上,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儿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迎接凌空劈下的弯刀。

噗通一声轻响传来,预料之中的痛处却并没有到来。

少女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蹲着一个人。那人飞快地抓住她的肩膀按了几下,“起来!”

“公主?!”少女睁大了眼睛,挡在她跟前的正是正是一袭红衣的神佑公主。即便是在这样的夜色中,眼前的女子那一袭红衣依然如深夜的火焰一般耀眼夺目。

楚凌站起身来,流月刀划出一道令人惊艳的弧度,却带走了周围几个貊族人的生命。

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少女道:“没事就起来!”同时抬脚勾起了落在脚边的一把剑抛了过去,少女从地上站起身来,反手接住了自己的剑。

楚凌扫了一眼四周,指向一侧道:“那边,杀出去!”

“是,公主!”少女全然忘记了方才面临死亡的情绪,跟在楚凌身边朝着她指明的方向杀了过去。沿途又有更多的人加入了她们,不多时这一片战场上有些涣散的兵力便渐渐拗成了一股,将貊族骑兵的阵势撕开了一条口子。

这样的情形自然逃不过阵前将领的眼睛,貊族大军之中一个将领微微眯眼道:“那边,是谁?”

有个人举目望去,有些诧异,“怎么有女人?”即便是在貊族,女人几乎也是不上战场的。

将领道:“天启军中本就有一个女将。”只是这个女将的身份有些不太好说,他们这些从上京来的将领不比长期驻外的将领,自然是知道祝摇红的身份的。

“不对,祝摇红在那边!”一个将领沉声,抬手指向另一边的战场,大军之后的旗帜中,一个硕大的祝字正猎猎飘扬。

“那是…神佑公主?!”终于有人发现了正带着人马纵横在乱军之中的人。

神佑公主这个名字立刻吸引了拓跋赞的注意,拓跋赞侧首望过去,果然看到乱军之中一身红衣的女子手持流月刀纵横来去所向披靡。看着这一幕,拓跋赞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的感情却格外的复杂。

曾经,他是真的将曲笙当成自己的师姐,甚至是当成比宫里那些兄弟姐妹更亲密的人的。曾经,曲笙为了救他而遇险失踪,他暗地里也是真情实感地哭过的。但是现在……

她是天启公主。

我是北晋齐王。

曲笙,我们既然成了敌人,你就不能怪我了。

拓跋赞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神箭手!”

“是,王爷!”

三名弓箭手应声而出。

他们背后都背着一把长弓,这弓甚至比普通貊族的弓箭手用的弓还要打上两三号。箭囊里的箭并不多,只有五支。但是每一支都比普通的弓箭要长也要粗得多。只准备五支箭并非是因为此箭多么珍贵,而是即便是专门培训出来的射箭手,在这样的强弓之下,射完五支箭基本上也没有力气再射第六支了。而别的人,即便是同为弓箭手,也很难用这样的弓箭。

拓跋赞一指前方,沉声道:“杀了神佑公主,赏万金!晋三等!”

“是!王爷。”

混战中,楚凌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第一声羽箭破空声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好,身形飞快地向上一跃,正好踩在了射来的箭身上。本该一沾即走,楚凌却被那羽箭带出了几步远方才散开。羽箭射入了前方的山坡上,顿时山石崩裂,箭身直直没入了石缝里。

楚凌心中不由得一惊,这一件如果被射中了。无论是射在哪儿她只怕都要当场被废了。

目光射向前方北晋人的中军之处,隔得太远夜色中其实看不太清楚人。但是楚凌知道射羽箭是从那个地方射来的。

楚凌沉声道:“秋容,你带队!东南方向与祝将军汇合,神佑军会在前方接应你们。”

被点名的少女一惊,没想到公主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当下应道,“是,公主!”说完才反应过来,“公主,你去哪儿?”

楚凌看向中军帐中,沉声道高:“我去办点事!”

“是,公主!”

不等再多说什么,第二箭便朝着楚凌射了过来。同样夹着万钧之势凶狠异常。

楚凌一把推开身边的少女,闪身避开。

连续两箭都被避开,显然是惹怒了阵后的神箭手。同时三箭射向了楚凌,楚凌并不如何担心,扫了一眼四周身形一掠便朝着貊族兵马聚集的地方而去了。

“王爷,怎么办?”

拓跋赞听着穿梭在人群中的红衣女子咬牙道:“不用管,放箭!”也就是说,不必避讳不小心伤了自己人这种事。

其实到了这种实力的神箭手,对付普通高手的话即便是在乱军之中也很少有射空地情况更不用说是射错了目标。但楚凌显然不是寻常人,不说如今楚凌的实力早已经可以跻身一流高手,便是当年楚凌才刚刚习武的时候因为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人,便着力加倍苦练了身法和轻功。

想要在乱军之中射中她着实不算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凌单枪匹马冲入乱军之中,直接将一个马背上的貊族人拽了下来,飞身上马便朝着北晋中军主帅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看得远处的貊族将领纷纷睁大了眼睛,“这…她这是要做什么?”

“好像是…想要冲过来?难不成她想要杀齐王殿下?简直是疯了!”有人忍不住道。

心中只觉得神佑公主当真是异想天开,如果她是设法暗中潜入说不定还有几分机会,但是这样光明正大的正面冲撞还想要杀人?神佑公主当真以为她是能在千军万马中斩上将首级的绝世名将么?

“放箭!”

拓跋赞身边,羽箭三个神箭手齐齐放箭射向了楚凌。

隔得太远,寻常的弓箭手尚且派不上什么用场,却也纷纷围住了拓跋赞跟前一旦神佑公主进入射程他们就会立刻毫不客气地开弓放箭。

楚凌伏低身体趴在马背上躲过了擦着自己头皮飞过的羽箭,再一次侧身翻到了马儿的一侧,再次避开了迎面而来的羽箭。突然,马儿前蹄往地上一跪,楚凌立刻放开了缰绳飞身一跃掠向了前方再一次踢飞了一个人抢过战马便朝着前方冲去。

饶是骁勇善战如这些貊族骑兵也被神佑公主这神来一笔给惊呆了。直到她冲出去数十丈远竟然也没有人反应过来去拦截她,转眼间楚凌已经冲到了距离拓跋赞不过几十丈的地方。她一路上都从貊族兵马中穿梭而过,速度又快时而策马狂奔,时而用轻功穿梭,甚至不介意抓来身边的貊族人挡箭。偌大的貊族大军竟然拦不住一个人。

眼看着楚凌离他们越来越近,拓跋赞身边地将领急忙叫道,“快!快放箭!”

楚凌看着迎面朝着自己而来的满天箭雨冷笑一声,一矮身消失在了乱军之中。等她在出现时已经到了两三丈外的另一个地方,手里还抓着一具尸体。她将尸体拎在手中横空往前一抛,尸体便成了替她挡箭的挡箭牌。楚凌在人群中一跃而起,袖中一把暗器射向了前方不远处的弓箭手。

挡在拓跋赞跟前的弓箭手顿时一片大乱,到了如此近的距离无论是弓箭手还是那三名神箭手便也都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身边的人连忙拉住拓跋赞往后退去,拓跋赞却一咬牙挥开了拽着自己的人的手,策马迎上了楚凌。

这边的动乱同样也引起了另一边天启禁军的注意,祝摇红发现楚凌竟然单枪匹马去闯北晋人中军主帅所在之地气得连连跺脚,连忙传令全军朝着楚凌等人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师姐,好胆魄啊。”拓跋赞嘲讽地道。

楚凌笑道:“小师弟谬赞了,师姐跟你打个招呼而已,那么认真做什么?”

两人嘴上说得悠闲,手里却完全没有客气。

拓跋赞自然不是楚凌的对手,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开始节节后退显得有些招架不住了。楚凌手中的流月刀却越发的凌厉,连绵不断的挥向拓跋赞,逼得他几乎退无可退。

主帅遇险,众人自然要来救。一时间北晋大军乱了大半。

楚凌一掌将拓跋赞从马背上打落下来,拓跋赞落入乱军之中险些被人踩到。还不等他从地上约起,身后冷风袭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流月刀朝着自己挥了过来。拓跋赞咬牙翻身格挡,楚凌已经到了他跟前,“师弟,永别了。”

拓跋赞的刀架住了流月刀,却被楚凌的刀压得动弹不得只能苦苦支持。

拓跋赞咬牙道:“你真要杀我?”

楚凌笑道:“你方才难道不是真的想要杀我?”方才那几箭拓跋赞可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

拓跋赞不语,楚凌道:“师弟,下辈子记着,小孩子不要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玩儿。”

“我不是小孩子!”拓跋赞咬牙怒道。

楚凌并不多话,流月刀往下一拉,朝着拓跋赞的脖子划了过去。

“嗖!”

背后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传来,楚凌脸色微变连忙一个翻身躲开了去。拓跋赞也趁机一跃而起就想要逃走,楚凌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袖中一道暗器射中了拓跋赞的膝盖同时流月刀再一次刺向拓跋赞的背心。

“嗖!”

楚凌再一次挥刀挡开了射向自己的羽箭,抬头向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战场的边缘山坡上,不知何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坐在马背上看着他们。夜色中,来人横刀立马,淡淡的月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容上,越发显得来人冷硬如铁。

拓跋胤!

拓跋赞见状也是大喜,忍不住失声叫道,“四哥!”

远处马蹄声雷动,夜色中一股黑色的浪潮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楚凌看了一眼身后正在朝着自己这边杀过来的萧艨和祝摇红,微微侧首舌尖轻舔了一下唇边,无声地对拓跋胤笑道,“又见面了,沈王殿下。”拓跋胤并没有理会楚凌近似于挑衅的神态,提起手中长剑直指楚凌,神色冷肃。

楚凌微微一笑,同样提起了手中流月刀作为回敬。

下一刻,两人同时一跃而起扑向了对方。

559、胜利!

拓跋胤带来的人很快便与拓跋赞麾下汇合一处,与北晋禁军绞杀在了一处。楚凌与拓跋胤却已经完全不管战场上的局势,完全将注意力放倒了对方身上。两人出手都毫不留情,拓跋胤即便是伤了一条胳膊,实力依然不弱。而大半年不见,拓跋胤发现楚凌的实力竟然又进步了不少。

两人的打斗渐渐地偏离到了战场的边缘,楚凌也很快发现了拓跋胤的用意。对方显示是想要生擒了她。

“沈王殿下,想要生擒我可没那么容易。”楚凌笑道,回身一刀劈向拓跋胤的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拓跋胤淡淡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神佑公主以身犯险,就不怕天启禁军撑不住么?”

楚凌道:“沈王,我天启的将领并不是摆设,如果这样的仗都需要我亲自指挥,还要他们做什么?”

拓跋胤不语,这样面对面强攻地战意确实是不需要主帅亲自指挥。身为主帅只需要稳定军心或者激励士气就足够了,因为已经完全用不到什么阴谋诡计了。

到达战场之后,拓跋胤方才知道天启禁军的实力当真没有貊族人以为的那么弱。虽然天启兵马人数胜过貊族不少,但是战场上的天启将士的骁勇却并不输貊族人。一支军队,只要将士敢于拼死,那么这支兵马绝对是足以让人忌惮和敬畏的。

拓跋胤不再多言,提剑攻向对面的楚凌。楚凌轻笑一声坦然迎战。

祝摇红和萧艨就在不远处围观着两人的交锋以及整个战场。祝摇红皱了皱眉沉声道:“拓跋胤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萧艨有些疑惑,“拓跋胤带的人并不多。”看起来也不过两三万兵马,纵然北晋人战力惊人但是在天启禁军明显多于北晋人的情况下,加上拓跋胤的兵马其实他们也很难占到什么上方。

祝摇红也有些不解,回头看向前方的战场,微微皱眉道:“貊族人想要做什么?”

萧艨抬头望过去,果然看到貊族兵马正在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以拓跋赞麾下的貊族兵马为首,拓跋胤带来的的援兵为尾翼,正朝着东北方向移动。

萧艨心中移动,道:“他们不是想要跟我们硬碰硬,他们想跑!”

祝摇红也看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祝摇红问道:“怎么办?”

萧艨沉声道,“拦下来!”

这一次是这么多年以来天启朝廷对上貊族人最大的一场战事,绝对不能虎头蛇尾。只有天启禁军自己打出了一个漂亮的胜仗,才足以鼓励江南那些依然还在忐忑之中的天启人。这一点,是沧云城取得多少场胜利都办不到的。

祝摇红点了点头,再一次传令全军。

天启禁军一瞬间分为两路,从两侧朝着想要撤退的貊族兵马包抄了过去。

混战依然还在继续。

这一战一直从晚上打到了黎明,天色微白的时候战场上的厮杀声终于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还是拓跋胤抛下了楚凌亲自带着貊族兵马杀出了一条血路,貊族兵马靠着轻骑兵的速度摆脱了天启禁军。但即便是如此,这一战依然死伤惨重。拓跋赞带着貊族兵马进入梁州的时候一共有六万貊族骑兵和十万貊南军。等到他们脱离战场的时候,加上拓跋胤带来接应的三万兵马,一共却只有不到四万的貊族轻骑和两万南军了。

这一战,天启胜!

迎着清晨的朝阳,楚凌漫步走在刚刚大战过后的战场上。

她依然穿着昨晚的一身红衣,身上还有几处被兵器划开的口子,所幸没有受什么重伤。

见到她走过来,坐在战场边上休息的将士们连忙想要起身见礼。楚凌摆摆手道:“都别动,好好休息吧。”

经过了一整晚的激战,活下来的将士确实已经精疲力竭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又重新靠了回去。

楚凌打量着眼前一群狼藉无比的将士,虽然看上去十分狼狈,但是每个人的眉宇间却都染上了一层肃杀之气。昨晚可以说是与貊族人硬碰硬的正面打了一场,天启确实是胜了但是付出的代价却不可谓不大。若是论战损的话,天启只怕还要略多于貊族人。

但是楚凌知道,这一次活下来的这些将士,他们都会成为天启禁军未来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强的基石。在他们心中,貊族人再也不是不可战胜的魔鬼,只是他们需要达到的敌人而已。

目光慢慢落到了不远处一群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休息的女兵身上,楚凌的神色变得更加温和了一些。这些姑娘昨晚也战死了不少,但是活下来的还是要更多一些。此时她们同样也顾不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一个个都席地而坐靠在一起疲惫的睡着了。

楚凌缓步走过去,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双十的少女猛地睁开了眼睛。楚凌从她眼中看到了锐利无匹地锋芒和杀气。见是楚凌她楞了一下想要起身,楚凌蹲下声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公主?”

楚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她笑了笑问道:“有没有受伤?”

少女连忙摇了摇头,低声道:“公主,我杀了三个貊族人。”

楚凌笑道:“你做得很好。”

少女脸上的笑容更甚,眼睛也更加明亮起来,倒是让楚凌仿佛看到了当初还在沧云城中的那些天真又热血的女子。只是如今,她们已经退去了原本的华服美饰换上了最普通的粗布衣衫,少女的婉约柔情也换成了如开刃的刀一般的锋芒毕露。

少女点点头道:“我也觉得很好,以后我们会更加努力练武的!”在战场上,只有自身实力过人才会有更多活下去地机会。

楚凌道:“好好休息。”

“嗯。”少女点头,重新靠回身边的人身上,片刻后便陷入了沉睡。

祝摇红从另一头走过来,楚凌也起身朝她走了过去。祝摇红脸色有些难看,道:“拓跋赞和拓跋胤都跑了。”

楚凌倒是不甚在意,笑道:“拓跋胤亲自跑了这么远,若是真让咱们杀了拓跋赞,才是怪事了。”

祝摇红轻啧了一声,有些惋惜地道:“若是能杀了拓跋赞……”在正面战场上杀掉貊族人一个亲王,不管这个亲王到底有多大的权势地位,地貊族人的士气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可惜了……

楚凌笑道:“昨晚已经算是一场大胜了,至于别的不必强求。”

祝摇红想了想,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伤亡怎么样?”楚凌问道。

闻言,祝摇红脸色微沉,道:“昨晚战死的兵马足足有四万左右,还有三万多伤得也不轻。真正还能够上战场的除了神佑军和驻守梁州各地的,咱们还有十万兵马左右。”昨晚他们的伤亡绝不比貊族人少,但是他们确实已经尽力了。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弥补的,甚至有可能永远都弥补不了。

楚凌点了点头道:“所有战士的将士都让人记录在侧,好好安葬。受伤的将士也要安置妥当,全军休整,我们两日后出发。”

祝摇红点头应是,问道:“公主,我们下一步继续北上去宁州么?当真不管沧云城?”

楚凌沉默了片刻,道:“我想…我也应该相信君无欢一些。继续北上!”

“是,公主。”

偌大的战场血腥气满天,除了打扫战场的人,楚凌只得下令全军撤退数里方才扎营休整。即便是如此,空气里仿佛依然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般。

“报!”傍晚时分远处一匹快马狂奔而至,马背上的人飞身下马单膝跪倒在站在大营外的楚凌跟前,“启禀公主,前方探子回报,今日午时拓跋胤率领的兵马在玉屏山附近遭到沧云军伏击,拓跋胤率军突围而去,损兵一万有余!”

“哦?”楚凌有些惊讶,挥向了一下脑海中的地图问道:“沧云军怎么会在玉屏山?”

探子道:“回公主,是沧云城主亲自领兵在玉屏山伏击的。”

玉屏山距离这里并不算远,楚凌心中明白君无欢只怕是担心自己,知道拓跋胤亲自带兵来支援拓跋胤,这才带兵赶来的。

其实,有时候在正事上夫妻搭档确实会产生一些麻烦。不说夫妻如果感情出现问题对公事的影响,只说因为感情而影响对局势的判断就很让人困扰。

如果今天楚凌和君无欢只是两个不熟悉的陌生的,君无欢得知拓跋胤率兵支援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明白,拓跋胤带着三万兵马基本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所以拓跋胤真的只是来救人的。而即便是拓跋胤武功高强,楚凌身边有萧艨和祝摇红也不会差。所以君无欢应该做的是趁着拓跋胤不在强攻宁州而不是带兵南下。

但是楚凌却也不能因此而责怪君无欢,因为如果将她换成君无欢,或许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人,毕竟不是机器。

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够从容过的做出最优抉择,哪怕他明知道。

上一次楚凌险些就栽在了拓跋胤手中,也就难怪君无欢不放心了。

傍晚的时候,楚凌在大营外等到了君无欢的身影。

君无欢并没有带着兵马,只有他孤身一人策马而来。迎着将要落下的夕阳余晖,楚凌对着迎面策马而来的男子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君无欢策马走到楚凌跟前,对她伸出了手。楚凌抬手搭上他的掌心,轻轻一借力人就做到了君无欢的身前。

君无欢一提缰绳,马儿载着两人迎着夕阳的方向奔去。

“你怎么来了?”

夕阳下,楚凌靠着身后的正低头吃草的马儿问道。

君无欢含笑望着她,“许久未见,有些想念阿凌了。”

楚凌挑眉道:“沧云城主这般,也算是因私废公吧?”

据我能换想了想,点头道:“大概…算是吧。不过…为了阿凌,值得。”楚凌只觉得心中一片暖意腾起,心口仿佛有什么胀地快要跳出来了一般。轻轻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楚凌道:“我没事,有萧艨和祝摇红在,拓跋胤现在也伤不了我了。”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在她眉心若蜻蜓点水。微微停顿了一下,道:“我知道,我不放心。”我知道你不会有事,但是不亲眼看到你平安无事就是无法放心。

楚凌轻叹了口气,罢了。

两人走到一边的小山坡上坐了下来,远远的看着夕阳渐渐沉下山的另一边。淡淡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衣。

楚凌靠在君无欢的肩膀上,微闭着眼眸闭目养神。这两天她几乎都没有怎么休息过,在加上昨晚一整夜的混战她着实是有些累了。但刚刚大战过后,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身为主帅更不可能什么都不管撒手就去睡觉。这会儿靠在君无欢的身边,不知怎么的汹涌的睡意再也挡不住了一般的涌来。

“困了?”君无欢伸手轻轻让她靠近自己怀中。

楚凌有些迷糊地点了点头,“有点困了。”

君无欢轻笑一声:“睡吧,回去的时候我再叫醒你。”

楚凌勉强睁开困顿的眼神,“你不忙么…宁州、还有拓跋胤……”

“北晋人刚刚一场大败,重整旗鼓总要一些时间的,而且有江济时他们呢。”君无欢道。

楚凌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君无欢伸手捂住了嘴唇。

“嘘,别说话,睡吧。”君无欢轻声道,“有我在,没事的。”

“哦。”楚凌点点头,终于抵挡不住睡意慢慢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地梦境之中。君无欢低头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不由露出了一个淡淡地微笑。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柔声道:“阿凌,辛苦你了。”

“咳咳。”君无欢突然脸色微变,闷咳了几声微微蹙眉。

连忙低头看了一眼楚凌,发现她并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轩朗的剑眉微微皱了起来。

看来,需要叫师叔尽快回来了。

560、战后!

等到楚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起身走出大帐,外面的大营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非凡。

“公主。”守在门口的两个女兵拱手,恭敬地道。

楚凌微微点头,迟疑了一下方才问道:“可有看到长离公子?”少女笑道:“回公主,驸马出去的时候吩咐了,他去看看战场的善后事宜,公主若是醒来用了膳再过去。”楚凌点了点头,“知道了。”

楚凌并没有去之前的战场,有君无欢在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稍微吃了一点东西便转身去了安置伤员的地方。除了阵亡的将士,受伤的将士也很多。其中有一部分只是轻伤,包扎伤口之后很快便能痊愈继续上阵杀敌。但是还有很大一部分受伤很重,甚至是生命垂危的,安置他们就需要花费不小的力气了。

所幸这几年楚凌一直留心培养军医,还有肖嫣儿云行月这样的名医时不时指点,至少神佑军和靖北军在军医方便可以说是领先了如今所有的兵马的。之后靖北军与天启禁军合并,同样也没有放弃培养擅长外伤的大夫,如今军中的军医倒是不缺。

楚凌过去的时候,整个营地里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许多伤得不是特别严重或者已经处理好了地士兵一群群席地而坐靠在一起说话休息。在往深处的地方,军医们却还帮着的。虽然战事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了,但是伤员却依然还没有处理完。

远远地就看到肖嫣儿正蹲在一口硕大地铁锅面前熬煮着什么,一边煮还一边高声吩咐身边的人,“好了好了!快拿走,受了伤的人每人喝一碗!”立刻有没有受伤的士兵提着大桶将药汁倒进桶里,然后抬着往伤病们聚集的地方而去了。

“肖姑娘,这是什么药啊?”有人忍不住问道。

肖嫣儿道:“伤药啊,外伤轻微没有包扎的都要喝,重伤更要喝!一人一碗别忘了!”

“是!肖姑娘。”

肖嫣儿腾出了大锅,又开始叫人加水继续煮药了。

看到楚凌过来,肖嫣儿立刻对她笑道:“阿凌姐姐,你怎么来了?”站在半人高的大锅前,脸蛋被火烤的红扑扑的看上去格外可爱。

楚凌看了看她,轻声道:“昨晚一夜没睡?”

肖嫣儿嘿嘿笑了两声,飞快地摇头道:“我没事,不困呢。”

“辛苦你了。”楚凌软声道。

肖嫣儿道:“不辛苦,能帮上忙我很高兴啊。阿凌姐姐你放心,我们带的药材很够,这些士兵肯定不会有事的。雅朵姐姐来信说很快就会再派人送药材来的。”楚凌点了点头,“好。”

拍拍肖嫣儿的肩膀,楚凌又在营中转了转。见大部分伤兵确实都安置的极好,只是难以避免的有一些实在伤得重的士兵到底还是没能来得及抢救死了不少。楚凌虽然有些黯然,却也知道并不是军医们不肯尽力,而是确实已经力有不逮了。

楚凌走到军营一角的时候,看到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小兵正蹲在角落里抹泪,脚步不由得一顿。那少年的一只胳膊被厚厚的白布缠着,白布依然被血浸透了可以看到一片殷红。以楚凌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他的伤就算好了,这条胳膊八成也是废了。

“哭什么?”

那少年一惊,连忙抬头就看到一个美丽的红衣女子站在自己跟前望着自己,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我…我,公、公主……”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兵,却还是知道军中最漂亮的女子便是公主殿下。

见他要起来,楚凌摆摆手示意他别动,蹲下来声看着他问道:“痛不痛?”

少年飞快地摇头,迟疑了一下有点了点头。楚凌淡淡笑道:“你很勇敢,别怕…会好起来的。等伤好一些了,会有人送你们回江南,我会让人好好安置地。”她以为少年哭泣是因为手伤了以后生活难以着落。这确实是这个时代的将士们最经常遇到的困境。即便是上面的将领清廉,重伤退役之后的那一点点补偿也根本无法支撑起一个伤者以后的生活。更不用说,大多数的底层将士都是兵役从军的,事实上并没有多少补偿,便是战死抚恤也极少。

闻言,少年眼睛立刻又红了起来。

楚凌连忙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吗?”

少年小声道:“我…我想杀貊族人,不想回去。”

“……”楚凌默然,轻声道:“经过了昨天,你不怕吗?要是下一次在上战场,说不定你就回不来了啊。”

少年道:“我想立战功,赶走那些貊族人。以后还能当个将军,让我爹娘享福。我娘说,以前我们家也在北地,家里还有好多田地,等把貊族人赶走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楚凌轻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很孝顺,是个好孩子。回去以后好好养伤,做别的事情也可以孝顺你爹娘,知道么?至于貊族人…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会把他们都赶走的。”

“嗯,我相信公主。”少年点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楚凌问道。

少年有些羞涩地道:“我…我叫二蛋。”

楚凌点头,“好,二蛋。好好照顾自己,谢谢你这么勇敢。”

“嗯。”

楚凌找了一圈儿,找到了正在忙碌的祝摇红。祝摇红见到她连忙迎过来,“公主。”楚凌点点头,问道:“怎么样了?”祝摇红道:“伤兵情绪都还算稳定,公主尽管放心。之前你吩咐我们注意的事情早就吩咐下去了。”

祝摇红不是没有见过打仗和军中兵马,但是如神佑公主这么为战后的事情费心的主帅却几乎从未见过。不过,若是没有神佑公主这样的身份地位,只怕就是想要费心也没有什么用处罢了。

楚凌道:“我也看了,都还不错。辛苦你们了。”

祝摇红摇摇头,与楚凌并肩而行一边道:“这些士兵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有很多以后只怕都要残了。公主之前说要设法安置他们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了?”楚凌点点头道:“还没离京的时候就跟上官大人商量过了,毕竟去年…润州伤亡的兵马也不算少。”

祝摇红有些兴趣,“愿闻其详。”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这些伤病若是愿意归家的,自然是发放补偿和田地让他们自行回家,以后当地衙门每年也会拨出一部分银两作为抚恤发放给这些人,虽然不多总也算是个意思。至于无家可归或者不愿回家的,以伤势轻重程度可以安置在皇庄,各地作坊,或者一些力所能及的职位。若实在是伤得太重的,只能朝廷出钱养起来了。”

祝摇红点点头,“公主想得很是周到。”

楚凌道:“朝中官员以及富户家中都有不少产业,我想着若是要求官员按照品级提供一定数额的伤兵的安置名额,富户若是协助安置伤病,可以免除一定数额的税收,或许也可行?”

祝摇红笑道:“只怕他们不肯尽心,将人随便找个地方塞了。”阳奉阴违的事情,她也见过不少。

楚凌笑道:“我也只能提个建议,具体如何操作还要上官大人他们商量,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作罢了。”

祝摇红点头道:“不管怎么说,公主肯为他们费这么多心思,总是他们的运气。”

楚凌无奈苦笑,“我将这么多人带出来,结果却一个个缺胳膊断腿的回去,我倒是觉得遇到我是他们走了霉运。”

祝摇红轻叹了口气,“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

两人走出安置伤兵的地方时,已经是中午了。刚出了营门就看到君无欢迎面走了过来。祝摇红含笑停下了脚步不再上前,楚凌含笑迎了上去,“怎么样了?”君无欢道:“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不过善后大约还要些时候。”这一战死的人太多了,只是打扫战场也需要不少功夫。但是这个天气,不打扫战场更不可行。眼看着天气要热起来了,若是不妥善处置,起了瘟疫就更麻烦了。

楚凌点点头道:“后续事宜自然有人处置,我留下肖嫣儿盯着,咱们明日便启程吧。”

君无欢微微挑眉,“只是休整两日,够么?”

楚凌点头道:“萧艨和祝摇红带着兵马往后,我跟你先走。宁州那边有拓跋胤,到底还是不放心。”

君无欢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她的意见,“也好。”

楚凌微微蹙眉,问道:“沧云城那边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冯思北可挡不住素和明光。”

君无欢笑道,“你看现在沧云城也没有告急信,就知道无妨了啊。况且,就算素和明光真占了沧云城又如何?”楚凌斜了他一眼,“你说真的?”沧云军收了沧云城十几年,沧云城里还有许多百姓呢。若是将他们丢给了貊族人,沧云城主的名声可就要崩得一塌糊涂了。

君无欢道:“大不了让百姓先撤出来,素和明光敢进去我就敢封锁整个沧云城,一年半载你说能不能饿死他?”

“全部撤离?”楚凌惊讶,君无欢抬手把玩着她的发带笑道:“只是这么一说,最好的计划自然还是沧云城安然无恙。你放心,沧云城易守难攻,没那么容易被破。”楚凌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

君无欢道:“剩下的事情我处理,明天一早启程阿凌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吧。”

楚凌无奈,“我不是身体虚弱的病秧子,哪里需要那么多辛苦。行了,走吧。走之前能处理多少处理多少,也免得后面萧艨他们麻烦。”

两人携手而去,走在后面的祝摇红叹了口气无奈地对跟在身后的明萱道:“每次看到这两个人,就感觉自己孤家寡人格外的凄凉。”

明萱笑道:“祝将军也赶紧寻一个如意郎君不久可以与公主和城主一般了?”

祝摇红含笑摇摇头,“罢了,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咱们也走吧。”

第二天一早,楚凌和君无欢便带着人离开了大营快马往宁州的方向而去。之前沧云军刚刚在前方伏击了貊族人,君无欢虽然独自来见楚凌沧云军却并没有撤回,而是原地驻扎等待着君无欢回来。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傍晚的时候就与大军汇合了。之后方才浩浩荡荡地往宁州方向而去。

另一边,拓跋胤率领三万兵马驰援拓跋赞,最后带回来的兵马却也并不比去的时候多了多少。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军中的几个将领都性命无虞。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貊族的中高层将领都是当年经历过貊族入关的战事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若是一战全部折损了自然要倍感心疼。

但是这一役的惨败,依然让貊族上下赶到胆战心惊。

“去年平京城下折损四万,这一次又折损六七万,还有之前梁州和润州…我貊族到底还有多少兵马经得起这样的折损?”一个将领忍不住沉声问道。其他人不由默然。这两年貊族兵马折损的情况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别处一些小打小闹地暂且不算,就只算今年开年到现在,各处兵马折损也已经超过十五万了。貊族并非天启,有用之不竭的人口。这样下去,貊族即便是战场上不败也要因为兵力不济给拖垮了。

一个年轻一些的将领忍不住道:“天启人无耻,仗着人多与我们拼杀。他们死的人只会比我们更多!”并不是他们打不过天启人,而是天启人兵马比他们多许多。南军根本就不顶事,每次一打起硬仗来就溃败。

拓跋胤抬眼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一次…与神佑公主交手的结果,各位心里还没有成算么?”

坐在下首的拓跋赞抬眼看了一眼拓跋胤,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拓跋胤冷声道:“这次天启人确实折损的比我们更多,但是也绝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多。特别是…神佑军,与貊族精兵正面遭遇,几乎已经能够达到一换一的伤亡了。确实,天启人仗着人多打胜仗,但是…事实是他们人就是比我们多,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实!本王希望各位看到的是,天启兵马的实力正在一步一步往上升。今天他们或许要三打一,明天就可能二打一,后天说不定就能一打一。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要如何应付?”

扫了一眼众人,拓跋胤继续道,“各位莫要以为本王危言耸听,别忘了沧云军和神佑军就在那里摆着。他们…也是天启人。”

大帐中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将领沉声道:“王爷,好几次南军一上战场就溃败,莫说是助力根本就是添乱。以末将之见…须挑选南军中有能力者加以提拔,南军战力也要跟上来。”

有人不同意,“若是他们战场反水如何是好?”天启人到底是不可信。

“该反水什么时候都会反水。”那将领沉声道,“可以考虑无法回归天启的那些人,这些人没有退路落到神佑公主手中必然是死路一条。只要王爷肯提拔他们,他们定然会为我北晋效死。”

“如此一来,北地的天启人只怕会对我们更有敌意啊。”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

拓跋胤垂眸思索着,好一会儿方才抬眼问众人,“各位如何看?”

大帐里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有人应道,“可以一试。”

“附议。”

“那便试一试!若是这些人当真不老实,便是失去这些南军,也要断尾!”

拓跋胤沉吟了片刻,道:“本王会禀告摄政王与朝中官员商议。各位加紧准备,沧云军想必不会久等,下一轮交战不会轻松的。”

“是,王爷!”众人齐声应道。

561、疯狂的报复(一更)

君无欢来去不过四五天,因为双方都有志一同的临时休战,军中的将士们甚至很多根本就不知道君无欢曾经离开过大营。楚凌的到来倒是让云行月十分高兴,“凌姑娘,公主殿下,你可终于来了。”

楚凌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她还真没有想到云行月有那么想念她啊。

云行月唉声叹气,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君无欢道:“你是不知道,你不在身边就没人管得住这位了啊。”楚凌看了看君无欢,“他做了什么?”云行月张嘴就要告状,只听旁边君无欢轻咳了一声,再对上君无欢充满威胁地眼神,立刻识趣的闭了嘴。楚凌不解,“这是怎么了?”云行月连连摇头,“没、没什么,我就是说说而已。”这样说楚凌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头瞥了一眼君无欢道:“你别说话,我问云公子呢。”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真的没有什么事,行军打仗昼伏夜出都是常事,难道阿凌不是么?”楚凌微微挑眉,看向云行月,“云公子,是这样么?”

云行月点了点头,干笑道:“是啊,他经常不好好休息,有时候熬一整夜都不合眼。不能因为他内力高强就这么耗着啊,毕竟他的身体……公主,你说是吧?”

楚凌点点头,看着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虽然是在军中,但也还是要尽量多休息。”

君无欢笑道:“我知道,只是有时候实在没有法子。现在不是有阿凌来了么?我自然要轻松多了。”

楚凌含笑点了点头,道:“好。”

云行月出了大帐,慢悠悠的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一进门却顿时愣住了,却见原本应该在大帐里陪着君无欢喝茶聊天的楚凌竟然先一步到了他的大帐之中。云行月不由后退了一步,轻咳一声道:“公主,您这是?”楚凌正色道:“方才在大帐里我没问,君无欢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如果没什么问题,云行月不可能特意在她面前抱怨。云行月这种医术绝顶地神医,病看得多了有时候就不会将一些小毛病当回事。能让云行月担心的自然也就不会是什么小打小闹了。

云行月轻叹了口气,走到楚凌对面坐了下来道:“凌姑娘可还记得,距离上次君无欢发病多久了?”

楚凌垂眸,“快四年了。”

云行月点头道:“是啊,快四年了。原本我爹的意思…能平安压制个三年就算是不错了。所以他才急着去找药,不过这几年调养的不错,而且君无欢的内力也着实是很深厚,所以一直都平安无数。”楚凌问道,“那么云公子的意思是,现在不平安了?”

云行月点点头,“半个月前,君无欢的心口处开始不时刺痛。没有规律但是总的来说短则一天,多则三天,总是要痛一次。这是寒冰石开始失效,君无欢心口的旧伤开始反扑的预兆。”楚凌脸色微沉,问道:“云师叔那边有什么消息了么?”

云行月道:“我爹在极西之地寻到了一味药材,但是…那药只能在年底才能采用。最重要的是,那边距离这里太远了,药就算快马加鞭送回来也该失效了。所以我爹希望你们年底的时候去一趟西边。”沉默了一下,云行月又不充了一句,“我爹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那是目前我们寻遍古往今来的医书典籍能找到的最好的法子了。如果治疗失败,君无欢…必死无疑。”

楚凌一直很稳的手指微微一颤,问道:“如果…”

云行月看了一眼她道:“君无欢拖不了了,如果不治就算我时时刻刻看着,下一次发病同样必死无疑。”

楚凌问道:“你跟君无欢说过了么?”

云行月点了点头,道:“说了,他说他心里有数。”

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准备吧,年底……”

“十一月初必须出发。”云行月道。

楚凌点头道:“我知道了,就照着准备吧。十月底就出发。”

云行月看了看楚凌,见她一脸从容自若,这才点了点头。这世上如果说还有人能制得住君无欢的话,那也只有神佑公主了。只要神佑公主决定让君无欢去治病,君无欢早晚是要去的。楚凌有些担忧,蹙眉道:“云公子,在这之前……”

云行月道:“公主放心,在这之前我会一直留在军中。而且君无欢叶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不会掉以轻心的。”

楚凌点头,“有劳云公子了。”

云行月笑道:“就算君无欢讨人厌,我们毕竟也还是同出一门,难道还能见死不救?”

楚凌也是莞尔一笑,只是笑容到底有些勉强。

云行月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这两口子都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但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多,看着倒是比寻常百姓家的夫妇过的还要劳累百倍不止。

楚凌回到大帐中的时候君无欢正坐在书案后面看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向她含笑道:“回来了?”楚凌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飞迟疑,君无欢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对楚凌伸出手,“阿凌,来。”

楚凌走到他身边坐下,君无欢轻声道:“去找云行月了?”

楚凌点了点头,君无欢含笑将她揽入怀中,将下巴枕着她的肩上轻声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楚凌低头看着他道:“你什么事情都心里有数,但是……君无欢,你要是死了,别指望我会替你守寡。”

君无欢无奈地笑道,“阿凌,你这样说也太无情了。”

“你最好记着。”楚凌道。

“好吧。”君无欢叹了口气道:“那我无论如何也得活着了。阿凌,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喜欢玩命的人,我若是想死,早八百年就死了也不会遇到你了。”楚凌看着他,“那么…十月底你启程去找云师叔?”

君无欢点点头,“自然,别担心,好么?”

楚凌打量着君无欢半晌,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好。”

“这就好。”君无欢笑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干掉眼前的敌人。”

“拓跋胤?”君无欢点头,“是,只要击败拓跋胤,短时间内北晋人不会再有力气反扑,我也有时间去找师叔。”

楚凌点头道:“好,我跟你一起。”打败拓跋胤。

与拓跋胤的下一次交锋来的很快,几天之后双方大军就再一次证明相逢,又是一场血战。跟拓跋胤在战场上相逢其实并不是一件特别愉快的事情,拓跋胤不是拓跋赞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将领。无论你什么阴谋诡计,他其实很少入套。

如果阴谋诡计不管用,那么就只能正面硬抗了。凭得就是谁的士气更盛,谁的战力更强。

楚凌不喜欢这种交战方式,因为伤亡实在是太重了。但是却不得不接受,因为拓跋胤同样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名将,想要套路他并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

这一次的交锋,双方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却都损伤不小,于是各自后退数里,暂时休战。

回到军中,楚凌换下了一身染血的衣衫,对刚刚走进来地君无欢道:“祝摇红和萧艨已经快要到了。”君无欢点点头,问道:“阿凌是如何打算地。”

楚凌走到桌边,看着桌上被做了无数各种各样记号的地图道:“让他们绕到从东南方向夹击?”

君无欢思索着道:“十几万大军行动,不可能瞒得住拓跋胤。”

“那就不瞒。”楚凌沉声道,“只看拓跋胤后面如何行事便是。”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刚刚收到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阿凌想先听哪一个?”

楚凌微微挑眉,“坏消息是什么?”

君无欢道:“北晋之前下了征兵令,已经召集了至少三十万大军。只怕用不了多久,这些兵马很快就能够上战场了。”北晋人尚武,因此新兵入营几乎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上战场。

楚凌皱了皱眉,问道:“那好消息呢?”

君无欢笑道:“冯铮将军刚刚在惠州取得大捷,虽然只是第一仗,但是一开战就能大胜,对天启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楚凌点点头道:“确实是一件好事。”

走到楚凌身边坐下,君无欢笑道:“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是在貊族新兵增援之前,击败拓跋胤。如此,才能震慑住貊族人,让他们不敢轻易再出兵,也让我们有一个喘息的时间。”

楚凌微微侧首,有些好奇地道:“你竟然不打算一鼓作气攻下上京么??”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笑道,“我确实希望能够如此,但是你我都知道这不现实。虽然我们筹谋多年,但是想要真正将貊族人赶出关外,只怕还要差一些。这几个月虽然连连获胜,但是沧云军的损失也不小。拿下宁州之后,沧云军必须原地休整。”

楚凌点点头,她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君无欢没有被胜利和仇恨冲昏头脑,这自然是很好。偌大的北方大地,想要一举收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些疲惫地靠在君无欢肩头,楚凌微闭着眼睛养神,一边低声道:“那就看看……拓跋胤打算如何应对吧。”

三日后,拓跋胤派了军中副将兵分两路,前往拦截萧艨和祝摇红。

“启禀王爷,大事不好!”貊族军中,拓跋胤看着急匆匆而来的传信兵微微皱眉,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传信兵声音急促地道:“启禀王爷,穆勒将军与索云山大败!穆勒将军死战殉国!”

闻言,拓跋胤猛然站起身来,“这不可能!”

副将的能力他了解,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也不可能到完全无法翻盘甚至自己战死的地步,“到底是怎么回事?”

传信兵也是双目赤红,含恨道:“王爷,沧云城主在索云山!”

“什么?”拓跋胤定了定神,一只手扶着桌面,结实的木桌瞬间裂开了一条缝,“君无欢!”传信兵点点头,道:“确实是沧云城主无疑。穆勒将军原本将祝摇红和萧艨两军割裂,单独围剿祝摇红部,却被突然回头的萧艨和横空里杀出的晏凤霄打了个措手不及。穆勒将军不敌晏凤霄,力战而死。”

拓跋胤沉声道:“退下,中军聚将,召集众将即刻来见!”

“是!”

片刻后军中响起了鼓声,不一会儿一干将领鱼贯而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副将战事的噩耗。

大帐中一片寂静,众人都沉默地看着主位上的拓跋胤。拓跋胤也不跟众人多说,直接下令,“蒲叶龙,羧答!”

两个将领应声而起,“末将在!”

拓跋胤看了两人一眼,沉声道:“你二人各领轻骑一万,切断通往索云山的道理。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五日之内…一个人也不能从那里通过。”

两个将领并不多问为什么,直接应声,“是,王爷!”说完两人也不多留,直接转身出了大帐。

拓跋胤再一次看向众人,沉吟了片刻,“赤术,乌戈。你二人各带一万兵马,以及五万南军,守住前往梁州的道路。三日之内,若有一个天启人从那里通过,你们提头来见!”

“是,王爷!”两个将领起身告退。

拓跋胤的目光落到了拓跋赞身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沉声道:“阿赞。”

拓跋赞站起身来,“四哥,我知道,你说。”

拓跋胤道:“穆勒将军是我北晋勇士,去把他带回来。”

拓跋赞一愣,“四哥,我可以跟你一起……”

拓跋胤摇了摇头,道:“不必,你去将穆勒将军带回上京。”拓跋赞皱眉,不知怎么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四哥,虽然我之前败了,但是我不会给你拖后退的。我…我总归还是貊族人!”

拓跋胤目光如刀锋一般在他身上扫过,“你竟然承认自己是貊族人,就听命行事!”

“穆勒将军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拓跋赞忍不住道。拓跋胤打断了他的话,“穆勒将军是北晋的英雄,就算他死了,你也要将他带回去。”

对上拓跋胤冷漠地目光,拓跋赞渐渐地低下了头,良久方才沉声道:“是,四哥。”

“你去吧。”拓跋胤淡淡道。

看着拓跋赞走出去,大帐中剩下的将领才开口,“王爷,如今正是征战之极,王爷何必将齐王调走?”齐王就算是调兵遣将不行,但是却也是一员猛将。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还是可以地。难道…王爷真的不信任齐王么?

拓跋胤淡然道:“他在这里也帮不上多少忙,你可看出…晏凤霄想做什么?”

那将领思索了一下,“沧云城主只怕是不耐烦与我们僵持,想要主动打破平衡。”穆勒将军战死,对貊族的影响确实是不小。对军中的士气更是个沉重的打击。再加上天启禁军与沧云军会师,原本因为兵力不济而放缓了脚步的沧云军立刻就会再一次重整旗鼓。宁州双方兵力的天平也会渐渐地开始倾斜。

“过不了多久,王兄就能将新征的兵马送上战场,君无欢想要在这之前结束对峙。”拓跋胤沉声道。

众将领默然,如今掣肘北晋和沧云军的原因都是一样的,就是兵力不济。沧云军是因为原本兵力就有限,而北晋却是因为需要兵力的地方太多了。如今战乱四起,需要兵马的并不是只有宁州这一个地方。

一个将领看向拓跋胤,“王爷让人封锁了却通往索云山的路,是想要……”

拓跋胤目光如刀,“现在…坐镇沧云军的是神佑公主吧?”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只听拓跋胤道:“总要告诉沧云城主,我貊族的将军不是那么好杀的!”

君无欢,你会后悔的。

在貊族人打败于索云山的消息传来之前,楚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北晋大军惨白,拓跋胤必然会勃然大怒。到时候与拓跋胤相隔不远的沧云军必然会成为拓跋胤发泄怒火的对象。

但是,拓跋胤的报复来的比想象中更快也更决绝。一瞬间貊族人加上所属南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夹带着怒火扑向了不过几十里外地沧云军驻地。

饶是沧云军同样是精锐中的精锐,也难以抵挡貊族人宛如疯了一样的攻击。

“公主!”韩天宁满身伤痕匆匆而来,沉声道:“公主,貊族人简直疯了!”

楚凌坐在马背上注视着眼前的战场,沉声道:“看来,穆勒库叶死了。”

韩天宁皱眉,“死了一个副将,就让拓跋胤如此发疯?”

楚凌摇头道:“穆勒不仅是一个副将而已,他曾经是拓跋兴业的副将。如果不是跟随拓跋胤出征的话,他是有资格独自作为一军主帅领军的。而且…他当年貊族入关,论功排名,他也是排名前十,被大业帝封为毅勇侯。”

“拓跋胤想要为穆勒报仇?”韩天宁问道。

楚凌点点头道:“他必须为穆勒报仇,否则…貊族将士的士气将会一蹶不起。穆勒是…目前为止,战死的貊族最高的将领了。”一旦消息传开,对貊族将士的冲击可能比战死了一个宗室王爷更加严重。

韩天宁点点头,问道:“公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凌垂眸思索了片刻,沉声道:“传令三军,暂避锋芒!沈淮、江济时,各领兵马从左右突围。”

韩天宁有些不赞同,“公主,此时撤退只怕会被黏上。我们还有一战之力。”

楚凌看着他道,“放心,拓跋胤不会追他们。我们确实有一战之力,一战之后呢?貊族刚刚又数十万兵马入伍,此时只怕已经整顿停当。不出一个月必然会开赴宁州。到时候…如何抵挡?”

韩天宁沉默不语。

楚凌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韩天宁的肩膀道:“不用担心,君无欢很快就会回来的。”

韩天宁沉声道:“末将请求追随公主同行。”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他,微微挑眉道:“哦?你不怕么?可能会死的啊。”

韩天宁笑道:“末将既然上了战场,马革裹尸是幸事。”

楚凌挑眉一笑,“不怕死就跟着来吧。”

仇恨的怒火宛如一把利剑在战场上绽放,拓跋胤被君无欢称为最被低估了的名将,终于在这一刻绽放了他应有的锋芒。

沧云城将领对上满身杀气的北晋沈王,在没有君无欢坐镇地情况下败得一塌涂地。

正午,宁水城,沈淮败!

傍晚,渔阳关,江济时再败!

拓跋胤一路所向披靡,直扑大军后方楚凌所在之处。

“将军!神佑公主传令,全军撤退!”

江济时和沈淮对视一眼,心中还有着难以言喻的惊悸。这些年,其实他们都没有如何真正将北晋沈王放在眼里,拓跋胤很厉害,但是也仅此而已。因为这么多年与沧云军交战之中,拓跋胤占到便宜的时候并不算多。但是这一次……

“公主怎么说?”

来人手中出现了一块令牌,沉声道:“军令不可抗!公主传令,江、沈两位将军,各率兵马从左右撤退。三日之内,必须到达密令所示之地!违令者斩!”说罢,从袖中取出两颗色泽不同的密封蜡丸递给令人。

两人伸手接过,对视了一眼终于还是沉声道:“末将遵命!”

来人朝两人一拱手,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江沈二人看着对方片刻,江济时有些担心地道:“公主让我们撤退,万一公主那里……”这北晋沈王明摆着就是冲着公主去的,他们这会儿若是撤了,公主那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沈淮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济时兄,军令不可违。这位公主殿下…沈某算是服了。”以目前貊族人的气焰,他们确实不宜与之正面抗衡,但是……

“希望不会有事吧。”

“希望城主赶快回来!”

562、明知不可为!(二更)

楚凌带着大军一路往西退去,拓跋胤果然没有去追沈淮和江济时,毫不犹豫地直奔楚凌离去的方向而去。显然,拓跋胤很明白要如何才能打击到君无欢,或者说要如何才能打击到整个天启。

如果神佑公主出了什么事,君无欢会怎么样暂且不说,天启朝堂原本刚刚才渐渐凝聚起来的力量只怕瞬间就要重新奔溃。朝堂内外陷入内乱的天启人绝没有功夫再来对付北晋。甚至,如今在北晋的这些天启兵马如果没有人来接手最后都会沦为貊族人刀下的鱼肉。

楚凌与韩天宁一路边战边退,一直退到了宁州最西边的山林边上,看着源源不断涌上来的貊族兵马,韩天宁也忍不住觉得头皮发麻,“公主,咱们这次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了吧?”

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很显然,这次咱们确实把拓跋胤和貊族人打痛了。”否则拓跋胤不会这样锲而不舍的追着他们跑。追杀沈淮和江济时没有意义,即便是拓跋胤把沈淮和江济时全部给灭了,也消弭不了穆勒库叶战死的影响。只有更重量级的人的牺牲,才能挽回貊族人识趣的尊严平息貊族人的愤怒。

韩天宁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凌抬头看了一眼身后浓密无边地山林,道:“进山。”

韩天宁微微皱眉道:“这一片山林绵延数百里,而且,越往深处越没有什么吃的。中间还有一道河,是灵苍江上游的支流之意。我们若是退入山中,只怕过不了多久……”与别的地方不同,西北的地域越往西越冷,同样的山林也就越是鸟兽绝迹。

楚凌道:“若是不退,我们连现在都过不了。不用担心,沈淮他们会来支援地,我们只要撑住时间等君无欢回来就行了。哪怕是不行…跟貊族人交手,山林之中胜算也比在外面多。”貊族全部都是骑兵,再加上那十几万的南军,在平原开阔的地方想要想要跟他们硬扛根本就不可能。

韩天宁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公主。末将遵命。”

等到拓跋胤带着兵马赶到,只看到了沧云军没入了山林的影子。跟在拓跋胤身边的将领低声道:“王爷,我们放火?”

拓跋胤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在这里灭火?你要怎么灭火?”西北之地,气候干燥时常有风,一旦火势大涨,可就不是烧沧云军和神佑公主的事情了。一旦蔓延开来,只怕除了等着天降大雨,谁也阻止不了火势。然而…这种地方一两个月不下于都是常事。

到时候引火烧身,自讨苦吃。

将领被他眼神一扫,也知道自己这话冲动了。别说是这种地方,就是早年他们在关外的山林中,部落之间征战若不是迫不得已或者别无他法,也鲜少有人会放火的。

水火无情,这是刻在每一个貊族人的心中的教诲。

“那咱们怎么办?”

拓跋胤微微眯眼,道:“他们不会往深处走,守在外面,派斥候入内查探沧云军行踪。”

那将领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听说神佑公主武功高强,如果她入山之后脱离的沧云军独自逃走,咱们只怕是……”拓跋胤并不着急,平静地道:“就赌神佑公主不会逃。”

“王爷是否高看了神佑公主?”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即便是神佑公主如何名动天下,真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候她难道不会动摇?如果神佑公主逃了,他们就算灭了那些兵马跟付出的代价想必也不值一提。

拓跋胤淡淡道:“是貊族人一直都在低看神佑公主。”

“是,王爷!”

另一边,君无欢看着前方挡在必经之路上的貊族人脸色也有些难看。刚刚他们打过一场,貊族人其实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这地方道路狭窄易守难攻。貊族人即便是输了却也死守不退。只要一个人倒下去,立刻就有另一个人补上去,强攻了将近两个时辰,貊族兵马依然丝毫不退。

祝摇红站在他身边微微蹙眉,道:“公子,现在怎么办?”

“换人,继续强攻!今天之前一定要从这里过去!”君无欢沉声道。

祝摇红点头,“是,公子!”

很快前方的混战再起,祝摇红远远地看着也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况,“那些貊族人…是抱着必死之心守在此处的?他们想做什么?”君无欢道:“他们要拦我们的路,不让我们与沧云军汇合。”

即便是如此,也犯不着如此拼命啊。

祝摇红心中突然一震,猛然抬头看向君无欢,“公子,拓跋胤是不是想…想对沧云军动手?那公主……”

君无欢抬头看向有些阴沉地天空,道:“只怕,已经动手了。”

君无欢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出发之前与阿凌的对话。

“一旦穆勒库叶战死,拓跋胤必然会疯狂发动对沧云军的报复。”君无欢神色凝重地望着靠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楚凌抬头看他,微笑道:“但是这是咱们最好的机会不是么?若是让他拖到北晋援兵到来,这场仗可就真的要没完没了了。”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阿凌,你去与祝摇红汇合,这里有我。毕竟,我才是沧云城主。”

楚凌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我当年在上京的时候和穆勒交过手,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敢说是他的对手。同样的…祝摇红和萧艨领兵的经验都不如穆勒,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个人必须死…他现在在拓跋胤手下做副将,看着不显眼。一旦兵力足够他与拓跋胤分兵…除了你,我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个对手说得并不是武功,而是领兵。楚凌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领兵打仗的奇才。小团队的作战和大军团作战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情。楚凌绝不会认为自己上过几次战场就能比得上天下排名前十的名将。

“而且…如果你在这里的话,拓跋胤或许会更冷静,反向朝索云山进攻。”柿子要挑软的捏,即便是楚凌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跟君无欢比起来她就是那颗软柿子。而且还是一颗好看有圆润美味的软柿子。

君无欢沉默不语,楚凌靠着他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会等你回来的。如果这场战事一直这么拖下去,以后…你让我怎么办?”

君无欢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重新翻开了跟前的地图铺开,盯着地图思索了良久方才沉声道,“一旦拓跋胤发动攻击,在挡不住的时候你们立刻兵分三路分别向三个方向撤退。拓跋胤不会去追沈淮和江济时的,你一路退到这里……”指了指地图上的位置,继续道:“之后江济时和沈淮会到这两个地方分别侵扰拓跋胤左右两翼。为你们拖延时间,如果顺利我最多四日便能赶回。但是……”

这一次君无欢沉默了良久,方才道:“如果我赶不回来,你便从这里渡河,沿着这条河一路南下就会到达沧云城。”身为一军主帅,君无欢其实不该说这种话。如果面对的不是阿凌,他也永远说不出这种话。

但是身为丈夫和爱人,他却绝不愿意看到楚凌为了沧云军而赔上自己的性命。以阿凌的实力,即便是打不过拓跋胤,全身而退是不成问题的,唯一怕的就是她不肯。

双手扶着楚凌的肩头,君无欢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道:“阿凌,记住…我才是沧云军的主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该负责的人都是我。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楚凌含笑看着他,点头道:“放心,我都知道了,不会有事的。”

君无欢抬眼望着前方拦住去路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气,“传信给萧艨,看他是不是也被人拦截了!”

祝摇红一愣,看着君无欢冰冷的神色终于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而去。

云行月从身后走过来,看着君无欢的神色道:“很少看到你这么气急败坏的时候,上一次应该还是…去年神佑公主守沧云城的时候吧。神佑公主果然是你唯一的软肋。”

君无欢淡淡道:“若非因为我,阿凌何来这样的危险?”

云行月摇摇头,笑道:“你觉得比起来貊族人更想杀的是沧云城主夫人还是天启神佑公主?你我心里都清楚,拓跋胤并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就是要杀凌姑娘。同样的,如果凌姑娘怕死,她有一百种办法逃出生天,根本用不着你担心。你与其在这里心烦意乱,不如怎么最快地扫平眼前的路。如今这情形,就算你一个人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吧?如果拓跋胤围剿神佑军,你一个人就算救了神佑公主,你们会抛下沧云城自己逃走么?”

君无欢神色淡漠,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云行月所说的气急败坏和心烦意乱。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云行月,道:“你说得对,如果阿凌只是想要活下去,她有一百种方法活着,从来就不需要我担心。但是…云行月,有的人,在有些时候…即便是眼前摆着一百条活路她也只会选择那一条死路。不是因为她不怕死,也不是因为不知道那是死路。”

云行月默然,好一会儿方才轻声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么?”

“不过你说得对。”君无欢又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干掉眼前的这些人!”话音未落,君无欢已经纵身一跃朝着前方掠去。

云行月看着他的背影,“你的软肋是神佑公主,神佑公主的弱点也是你。幸好这个弱点已经比别人的长处强很多了,否则……”

貊族将领确实是选择了一个好地方,这地方地势狭窄,大军根本无法展开。饶是天启禁军多余貊族人数倍也没有什么用处。那些貊族兵马完全不畏惧死亡一般,不停的有人倒下不停的有人补上,他们只会进不会退,就算是死了也不肯后退一步。

这一幕,看在对面的天启将领眼中,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寒意。

貊族人当年能够势如劈竹的入主中原,不是没有理由的。

乱军之中,一个貊族将领与君无欢正面相遇。君无欢并不认识他,显然只是貊族军中默默无闻的将领之一。

君无欢手中的落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将领怒目圆睁瞪着君无欢并不说话。君无欢问道:“主将是谁?”

那将领冷笑一声,仿佛是再说“有本事你砍过来啊。”

君无欢并不在意,道:“看来你们不打算退兵?”

那将领盯着君无欢,慢慢道:“只要还剩一人,绝不退。”

“好。”君无欢眼底闪过一丝惋惜,下一刻长剑划破了那将领的脖子,看着那慢慢倒地魁梧身形,君无欢道:“那就成全你,杀光所有的人。”说罢,君无欢提起朝着另一边掠起,那里同样有一命貊族将领正在奋力厮杀。

等到祝摇红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云行月站在大军之后,云行月看了看祝摇红有些难看的脸色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坏消息?”祝摇红道:“萧艨将军派人来报信,他被人堵住了去路,过不去了。”

云行月叹气,“看来拓跋胤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死磕了。”

祝摇红有些焦急,“这种情况…一时半刻只怕是过不去,公主那里怎么办?要不我们绕道。”

云行月道:“若是能绕道,君无欢还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么?他比你更着急。”

祝摇红也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都是废话,这附近的地形她也研究过,萧艨那边被堵了,他们这边也被堵了。若是再绕道…还不如从这里杀过去。当下祝摇红也不多想,一咬牙提起兵器便掠向了前方的战场。

既然没有别的路可走,那就杀过去!

身后,云行月叹了口气,也跟了过去。这种狭窄难攻的地方再多的兵马都没有什么用处,他们这样的高手勉强还能用一用。

希望能赶得及啊。

563、拓跋胤的抉择

宁州的山林中树木依然茂密,但是生长的却大都是一些适合在寒冷地方的树木。这些树木高大挺拔,小叶,少花果,并不是一个适合人类和动物生存地地方。行走在山林中,即便是这个季节几乎也很少看到如别的地方茂密的植被和花果。甚至连动物能见到的都不算多。

楚凌站在山坡上眺望远方,外面的一切都被树木遮盖几乎看不到什么。想要看外面,就只能跃上树顶从高处去看了。

韩天宁提着兵器走过来,年轻的脸上不知道何时多了几道已经干了的血痕,“公主。”

楚凌点点头,问道:“怎么样?”

韩天宁道:“公主放心,伤亡…不算严重,将士们知道城主刚刚斩杀了穆勒库叶,士气也都还好。”楚凌点点头道:“那就好。让人小心一些,防备北晋人偷袭。”韩天宁应是,“公主尽管放心,属下明白。公主已经两日没有合眼了,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想了想,韩天宁还是忍不住劝道。

楚凌微笑道:“我知道,不用担心。”

韩天宁转身继续去布置防御,楚凌靠着身后的大树坐了下来。这两天还真是一刻也没有合过眼睛,饶是楚凌这两年内力越发精湛多少还是有些撑不住了。这是…是真的把拓跋胤给惹毛了,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回上京皇城,又会是怎么样一副情形呢?

还有百里轻鸿…一旦拓跋胤战事失利,百里轻鸿会出面抢夺兵权么?到时候,拓跋罗到底会放下成见与百里轻鸿合作,还是会更加地防备他呢?

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楚凌终于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中突然一阵风声袭来,楚凌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睁开就地一滚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从地上一跃而起,楚凌侧首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坐着地地方,树干上正钉着一支羽箭。

楚凌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轻笑一声道:“诸位是沈王麾下?没想到貊族人杀本宫一个弱女子也会偷袭。”为首的人淡淡道:“公主过谦了,寻常女子自然是用不着,但是公主自称弱女子未免好笑。”

楚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大营,笑道:“诸位想要在这种地方杀我?”

那边已经有人听到了动静,一群人正朝着这边而来。那为首的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楚凌道:“我们自然不敢奢望能在这里杀死神佑公主。公主,沈王殿下说了,只要你归降北晋,你依然还是北晋的武安郡主。”说完,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一群人跟来的时候一般飞快地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匆匆赶来的人也只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领头的小将忍不住侧首看向楚凌,楚凌神色淡定自若,笑道:“多谢各位,没事了,都回去吧。”那小将迟疑地看了看楚凌,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道,“外面危险,公主千万小心。”便带着手下的人转身回大营禀告韩天宁去了。

楚凌回到大营中,韩天宁立刻迎了上来,看到楚凌方才松了口气,“公主,你没事吧?”

楚凌笑道:“不用担心,应该只是来试探的。”

“试探什么?”韩天宁不解。

楚凌道:“自然是试探我到底在不在军中。”至于说什么只要她归降了就还是武安郡主,这种话骗傻子都没用。甚至楚凌很怀疑拓跋胤真的说得出来这种话?

她骗了貊族上下拜拓跋兴业为师,杀了大业帝,建立靖北军攻占信州和润州。不久前还杀了拓跋赞所属数万貊族兵马以及现在……穆勒库叶死也死了。这样如果貊族人来能忍她,那貊族人就不是塞外蛮族而是忍者神龟了。

韩天宁恍然大悟,“拓跋胤想要活捉公主?”

楚凌摇摇头道:“我猜拓跋胤现在应该不在乎我是死的还是活的了。”韩天宁想了想,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公主还是小心一些吧,这山林中太容易常人了,公主还是留在军中安全一些。我让人将防守的范围在扩大一些。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摸到这么近的地方来。若是他们来偷袭……”

楚凌笑道:“不用担心,那几个都是高手。貊族将士纵然精锐,也还是寻常士兵。想要无声无息的摸上来只怕也不容易。”

韩天宁点点头,心中还是决定要小心谨慎一些。

“王爷,神佑公主还在军中。”山下,北晋大军大营中,一个男子单膝跪地恭声禀告道。

拓跋胤并不意外,只是问道:“确定?”

男子点头道:“确定无疑。”

“去吧。”

“属下告退。”

等到男子退下,拓跋胤方才看向帐中众人淡然道:“各位听到了么?”

众人点头,一个将领迟疑了一下问道:“王爷,行刺神佑公主是否可行?”

拓跋胤摇了摇头,“神佑公主本身就是刺杀高手,想要刺杀她,何以困难?”众人不由得沉默,都纷纷想起了传说先皇就是死在了神佑公主手中。而且神佑公主还是在大庭广众刺杀先皇之后又安然脱身的。如此实力怎能不让人惊叹。

“如此,就只能强攻了。但愿神佑公主当真会于沧云军共存亡。”

拓跋胤道:“只要诸位能拿下沧云军,楚卿衣一定会于沧云军战到最后一刻地。各位…能否为穆勒将军复仇,重拾貊族男儿尊严,便在此时此地了。望诸位,尽力。”

众人齐声,齐声应道,“末将领命!”

一群群貊族士兵冲向了沧云军驻扎的地方,沧云军将士利用地形优势一次一次地挡了回去。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也支撑地相当艰难。貊族人比起一马平川的纵横驰骋确实不算擅长山林作战,但那也是相对来说。拓跋胤更是貊族将领中稍有的智谋和武勇同样杰出的将领,有他的指挥,楚凌等人的艰难可想而知。

又一次击退了貊族人,韩天宁毫无形象地靠在土凹边上喘气,年轻的脸上被溅上了不少血迹,看着有些让人望而生畏。韩天宁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楚凌,忍不住笑出声来。楚凌比他好一些,不过身上也难免还是有一些小伤,她毕竟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仙。

微微挑眉,楚凌问道:“还好么?”

韩天宁笑道:“好得很。”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混不在意地道:“不是我的。”却不知道,原本只是溅上去的血,被他这样一抹显得越发狰狞可怕了。

楚凌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就好。”

韩天宁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收拾战场,修复被破坏了的防御工事的将士,忍不住问道:“我们进山已经两天了吧?还能撑几天?”楚凌笑道:“别怕,能撑几天撑几天。”

韩天宁问道:“公主,你不怕么?”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方才道:“自然还是怕的。”

韩天宁摇摇头道:“看不出来。”他几乎从未见过这位公主有什么害怕的时候,韩天宁觉得神佑公主和他们城主确实是天生一对,因为他们都是同一样的人,心里永远都无所畏惧。

楚凌笑道:“这世上没有人是什么都不怕的,就算是…呃,南宫御月那样的人,也有他畏惧的东西的。只是…人生在世,有时候比的就是谁伪装得好。只要别人看不出来你害怕,自然就不怕了。”

韩天宁有些诧异,城主可不会跟他说这个,“这么说…公主要有害怕的时候,但是却装成不怕?”

楚凌笑道:“是啊,比如我现在其实就很害怕。”

韩天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摇头有些沮丧地道:“看不出来。”

楚凌道:“所以呀,别想那么多,无论怕不怕我们都在这里了。拓跋胤也不可能因为我害怕就放过我,所以…害怕什么的就先放放,等咱们都安全了再考虑如何?”

韩天宁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觉得神佑公主这话十分荒谬且情理都不通,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点了点头,韩天宁沉声道:“我知道了,公主放心。”说罢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忙碌的将士们走去。他毕竟才是朱雀营如今的主帅,许多事情都还是需要他出面处理的。楚凌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年轻人果然活力满满,刚才还有些撑不住地样子,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原地满血复活了。

楚凌也站起身来,却没有跟着韩天宁过去,而是转身出了答应往山林深处而去了。这个地方收不了多久,很快拓跋胤只怕就会攻破这里。在此之前楚凌不得不为沧云军寻找一个更合适的地方驻守。

楚凌不知道该不该遗憾自己的无能为力,她纵然读了再多的兵书,知道再多的经典战例,如果的聪慧善于融会贯通,领兵打仗这种事情真的要看天赋的。至少楚凌自己在这方面绝对不是天赋卓绝的人。

应付一些小虾米,或许还可以靠着出其不意获胜,之前也一直都是这样的。但是一旦遇上拓跋胤这样的高手,立刻就会显得相形见绌。如果是君无欢在这里,即便是兵力弱于对方,也定然会设法反击的。但是楚凌却没有这个把握。她更擅长小团队作战或者战略性的整体布局谋划,一个太小一个太大,偏偏最重要的…临阵指挥大军调兵遣将过于疏漏了一些。

楚凌飞快地穿梭在山林中的时候,沧云军的大营中也有些细微的议论。

“韩将军…公主出去了。”偏僻处,一个小将在韩天宁跟前低声道。韩天宁道:“我知道了,怎么了?”那小将有些窘迫,却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公主…公主不会真的抛弃我们跟貊族人……?”

韩天宁眼神一凛,如刀光一般掠过那小将的脸上,吓得对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面色煞白。

韩天宁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那天那些貊族人说……”

韩天宁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公主比你还要小一岁,但是你可知道公主都做了些什么?就凭公主做过的那些事情,貊族人是绝不会留她活下来地,那些话不过是想要离间我们罢了。你们若是上当了,只会让将士们离心,让公主心寒,明白么?”

站在一边的几个人闻言神色也微微一变,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愧疚。

他们光顾着担心公主会不会抛下他们投靠貊族人,却忘了这些年神佑公主都做了什么。至于神佑公主会不会自己走掉,倒是没有人想太多。毕竟神佑公主虽然是城主夫人但毕竟不是沧云军将士,这样的情况下公主本就不该留在这里,毕竟朱雀营过的主将还是韩天宁,只要主将还在公主原本早就应该撤离了。

韩天宁看了他们一眼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也不要让公主知道了。城主那里我也不会说,明白了么?”

“是,将军!”众人齐声道。

“去做事吧。”

“末将告退。”

距离沧云军下方不远处的北晋大营,北晋将领们同样也在商量着对策。

“王爷,沧云军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末将请求再次强攻!”一个将领朗声道。拓跋胤点点头道:“确实不能耽搁太多时间,传令下去,今晚再攻!务必拿下沧云军前面的驻地!”

一个将领有些的担心地皱起了眉头道:“王爷,若是沧云军再退?”

拓跋胤道:“本王已经派人绕道向后方截断沧云军的退路。明天天亮之前便能形成合围。”

“王爷英明。”

拓跋胤道:“神佑公主可能会发现本王的意图,提前撤退。所以,今晚一定要拖住神佑军,绝不能让他们提前冲破防线。”众人齐声应是,“王爷…如果、沧云军冲破了防线,又该如何弥补?”

拓跋胤微微眯眼,道:“若是如此…兵权转交给南伽将军,竭尽全力剿灭沧云军。但是…三天后必须全军撤退。至于本王…本王会不惜一切代价,绞杀神佑公主。”众人闻言都是一惊,几乎从拓跋胤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不祥的意味。

几个将领忍不住站起身来,道:“王爷,神佑公主虽然重要,却绝不值得王爷以身犯险!还请王爷三思。”

拓跋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至今无法动弹的肩膀,淡淡道:“不,如果能用本王换神佑公主,绝对值得。”

见众人皆是一脸不信的神色,拓跋胤淡然一笑道:“本王只是一个将领而已,便是没有本王…北晋也还有更多的将领。但是,如果没有神佑公主,天启便是一片散沙,天启与沧云城的合作也会立刻土崩瓦解。就连西秦…你们觉得秦殊是因为神佑公主和君无欢才与天启合作的,还是因为他本就看好天启?”

众人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有人忍不住道:“便是如此,也不急于这一时,王爷何必……”

拓跋胤轻叹了口气道:“这是最好的机会,再往后只怕未必还能有机会。本王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件事地,否则…早该动手才是。”神佑公主对天启的重要性,对北晋的威胁都太明显了。然后他竟然一直都忽略了过去,如果因此而让北晋和王兄…拓跋胤万死难赎其罪。

被拓跋胤点名的将领沉声道:“王爷认为,君无欢三日内便可赶到此处?”

拓跋胤道:“只怕未必需要三日,不过我们既然入了深山,想必还能拖延一点时间。所以,三日是底线,若是发现不对不可与之硬碰硬,立刻撤退!不仅是君无欢,还要注意之前撤退的两支沧云军。南伽,到时候你带人往西北穿过山林进入肃州,与肃州驻军汇合之后再听从朝廷命令吧。”

南伽将军忍不住问道,“王爷,那宁州呢?”

拓跋胤淡然道:“宁州君无欢想要就给他,只是不知道失去了神佑公主的沧云城主还笑不笑的出来。”

“是,王爷。”南伽躬身应是,单臂置于胸前弯腰对拓跋胤郑重地行礼。

数百里外的沧云军阵前,狭窄地官道上早已经血气冲天尸横遍野。但是这样的情形却并不能让君无欢满意,貊族人的血腥和毅力如果在平时都足以让他佩服,但是现在却只能让他越发的杀气凌冽。

祝摇红看着那些死战不退的貊族人,也不由感觉到浑身发寒。

这十几年她一直都在仇恨着貊族人,日日想要将他们全部杀光。所以在祝摇红的心中自然没有给貊族人留下过什么好的评价,但是直到现在,即便是祝摇红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貊族将士的忠勇决然。如果所有的貊族人都是这样…祝摇红不仅身上发寒,更觉得胆寒。

君无欢神色冰冷宛如覆上了一层寒霜。

祝摇红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她低声道:“公子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明天天亮之前也该有结果了。”那些貊族人就算在坚韧,也不可能一直撑下去。

君无欢抬手轻抚了一下皱起的眉心,沉声道:“我总是有些不安。”

祝摇红迟疑了一下,道:“若是公子不放心,不妨先一步去寻公主,这里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了。”被拦住的只有他们这些兵马,而不是长离公子。这世上只怕也没有什么人能拦得住长离公子。

君无欢看了一眼眼前的混战,身为一个合格的将领是不应该因为私事而擅自离开军中的。但是心中的那股不安却让君无欢始终无法安宁。如果阿凌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如果拓跋胤铁了心要杀阿凌,阿凌……

深吸了一口气,君无欢沉声道,“这里交给你了,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这里,尽快赶去与阿凌汇合!”

祝摇红道:“公子放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祝摇红定不辜负公子和公主期望!”

“有劳。”君无欢终于放弃了坚持,转身飞快地隐没进了夜色中。

深夜,当貊族兵马攻入山林中的沧云军大营的时候才发现,营中早已经空了。显然楚凌和韩天宁带着沧云军提前撤退了。最先攻入山林的将领脸色微变,对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片刻后尖锐的狼啸声在山林中响起。

此时正在黑夜中飞快地穿梭的楚凌突然停下了脚步,“公主。”

楚凌微微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貊族人上来了了。”

韩天宁点点头,幽暗地夜色中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眸闪闪发亮。

楚凌道:“你带人走,一直往前走,只要你们敢在貊族人前方合围之前冲出去,就不会有事了。”

韩天宁皱眉道:“公主,我们走了你呢?”

楚凌道:“我带人去引开拓跋胤,有拓跋胤在你们走不了了。”

“这……”韩天宁脸色微变,道:“不行!北晋沈王的实力超群,公主去引开他太危险了。”楚凌笑道:“北晋沈王厉害,我就不厉害了?不用担心,以前我可能打不过他,现在却未必。”

韩天宁有些着急,“公主,这不是擂台上比武……”楚凌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自然知道这不是擂台比武,所以…才要出面引开他。他不在了沧云军还有机会冲出去,他若是在,咱们谁也跑不了。”

“可是…可是城主……”韩天宁焦急地道,楚凌笑道,“我知道,我就算不是拓跋胤的对手,脱身总是不难的。”

韩天宁咬牙道:“我跟公主一起去!”

楚凌无奈,“你走了,沧云军谁管?别闹了,听令行事!”

韩天宁瞪着楚凌,只觉得眼睛一阵阵的酸疼。用力眨了眨眼睛,道:“公主,你一定要……”

“别废话,走吧!”楚凌沉声道,推了一把韩天宁对身后的人道,“点三百人,跟我走。”

黑夜中有人悄无声息地站了出来,不过片刻就凑够了三百人。楚凌抬眼,透过树林地缝隙看了一眼幽暗的天空,沉声道:“跟我走。”

564、同归于尽

“王爷,沧云城沈淮江济时正在往此地而来。”拓跋胤站在夜幕下,听着将领的禀告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将领思索了一下,道:“最晚后天早上可到。”

拓跋胤道:“不用理会!”

将领微微一怔,只听拓跋胤道:“击溃朱雀营,杀了神佑公主。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目标。至于沈淮和江济时,不用理会。”将领想起之前拓跋胤的决定,点头道:“末将明白了。”

一个黑衣人匆匆而来,“启禀王爷,神佑公主带人离开了沧云军大部队。”

拓跋胤并不觉得意外,轻笑了一声道:“果然。她这是想要引开本王。”

旁边的将领皱眉道:“神佑公主知道王爷的打算?”

拓跋胤道:“这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不过她明知道本王的打算还敢离开大军,胆子确实是不小。”如果神佑公主跟大军混在一起,即便是貊族人专门盯着在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里,在加上之后的混战神佑公主想要逃脱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再厉害的高手,想要在这种情况下牢牢盯住神佑公主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找不到楚凌的拓跋胤会怎么做就没有人能知道了。

“这么光明正大的走,看来是在等着本王去了。”拓跋胤道。

“王爷……”将领还想再劝,拓跋胤却不打算听他的劝告,只是吩咐道:“告诉南伽,记住本王的吩咐,不得有误。”

“是,王爷。”

“王爷,准备好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穿着一袭黑衣的男子。将领知道这是沈王殿下的亲卫。即便是到了这种局面,王爷显然也不打算轻视神佑公主。不仅自己亲自去追杀神佑公主甚至还带上了全部的亲卫。

拓跋胤扫了一眼众人,平静地点了点头道:“走吧。”

黑衣人跟在拓跋胤身后,一群人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凌带着人飞快地穿梭在山林间,少了数万大军的拖累行动一下子就变得快了许多,楚凌一路并不停歇地往山林深处而去,她相信拓跋胤会找到她的。

“公主,有人追上来了。”

楚凌并不意外,笑道:“貊族人军中有养战狼的习惯,这次倒是没有白费。到了前面的山沟出,你们就与我分开走。”

“公主?”跟前的小将有些惊愕地道。

楚凌笑道:“不用担心,你们走与我相反的方向,拓跋胤不会追你们地。至于…拓跋胤自己带来的亲兵要如何摆脱,就看你们自己得了。”那小将道:“公主,拓跋胤的目标是你,这样也太危险了。”

楚凌道:“到了这个地步,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们自己保重,努力活下来吧。”

小将有些难过,“是沧云军拖累了公主。”如果不是他们能力不济,公主又哪里需要孤身引开北晋沈王。

楚凌笑道:“你们城主还被弄到天启军那边去了呢,要是他在你们说不定也到不了这个地步。”

“不是的!”小将道,“韩将军已经跟我们讲过了,城主若是不去……”

“我知道。”楚凌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没有怪我,现在也没空说这些了,快走吧!希望我们都能活着。”

“是,公主。”

很快楚凌便于众人分开了,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在原地确定拓跋胤的人马已经离得不远了,才在意飞身往前跃起。不能将人撂得太远了,否则很难保证拓跋胤会不会干脆放弃她转身回去对付韩天宁。也不能太近了,若是太快让拓跋胤追上,她可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甚至还将自己融入了夜色中猎杀为了搜索他们的下落而落单的貊族人。在夜色中刺杀这方面,这世上确实少有能与楚凌匹敌的人。

一路追赶,知道第二天中午十分,拓跋胤才终于第一次看到了楚凌。经过了一夜的奔波,楚凌也显得有些狼狈了。但是拓跋胤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她手里的流月刀上。流月刀刀锋还滴着血,在她身后不远出躺着两个拓跋胤亲兵的尸体。

拓跋胤沉声道:“昨晚,你一共杀了我二十一个亲兵。”

楚凌莞尔一笑,道:“这不是我最高的记录。”这倒是实话,前世楚凌自然也执行过不少的刺杀任务,虽然这方面的人物一向是青狐的活儿,但是楚凌身为老大有时候还是要被迫顶缸,一夜之间刺杀二十个人确实不算她的最高纪录。

拓跋胤看着她道:“我原本不想杀你。”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拓跋胤笑道:“如果我说我不知道杀了穆勒库叶会让你这么生气,你会不会相信?”

拓跋胤神色漠然,“不全是因为穆勒将军,只是…因为穆勒将军的死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楚凌挑眉问道,“什么事?”

拓跋胤手中长剑出鞘直指楚凌,冷声道:“我早就该杀了你。”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杀穆勒的明明是君无欢,沈王冲我发火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拓跋胤道:“但你才是对天启最有威胁的人,没有了你君无欢也只是沧云城主而已。想要找北京麻烦,他最少还要十年。君无欢…活得到十年后么?”楚凌眼神微闪,神色也渐渐变得冷漠了起来,“看来沈王知道的也不少。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沈王想必心里有数,我未必怕你。”

拓跋胤果然不再多话,毫不犹豫地一剑朝着楚凌刺了过去。楚凌侧首闪过,流月刀一掠而起扫向了拓跋胤的面门。拓跋胤虽然一只胳膊废了,但是内力依旧,那只废了的胳膊竟像是完全不影响他的实力一般,扫向楚凌的每一剑依然威势十足。

楚凌自然也不会示弱,流月刀夹着呼啸的厉风扑向拓跋胤,两人在这幽静的山林中互不相让的缠斗起来,每一次出手都是带着要夺取对方性命的决心,谁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如果是拓跋胤的手臂没有受伤之前,楚凌想要胜过拓跋胤着实可能不大。去年沧云城一战也证明了神佑公主的武功修为虽然进展神速,但是想要胜过拓跋胤这样同样时天才还从小便习武的人也还是不容易的。但是这一次随着交手的时间长了,楚凌方才渐渐察觉到了废了一条手臂对拓跋胤的影响。

不知缠斗了多久,两人双双向后跃开。楚凌抬手摸了一下脖颈,手指上染上了一抹血痕。拓跋胤同样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右脸脸颊上被留下了一条血痕,原本拓跋胤堪称俊美的容颜顿时多了几分煞气和可怕。

“不过半年多不见,公主有进步了。”拓跋胤沉声道。所以说,神佑公主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呢。她的可怕不在于她的实力有多么高强,而在于每一次见到她都会发现她的进步惊人惊讶。

楚凌笑道:“沈王这半年多,可是有点退步了。”

拓跋胤脸色微沉,沉声道:“对付你绰绰有余。”

楚凌不置可否,轻笑一声,“是么?”提起流月刀再一次冲向拓跋胤。

祝摇红站在有些狭窄的官道上,浓烈的血腥味让她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此时的官道上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喧闹和厮杀声,即便是人来人往却依然让人觉得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祝摇红轻轻地吐出了胸中的浊气,忍不住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如果再不结束,说不定他也要觉得受不了了。不过区区一万多貊族兵马,却将他们困在这里两三天寸步难行。祝摇红看了一眼来往收拾战场的天启禁军,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没有胜利的喜悦,更多的是木然或者一种类似于解脱的神情。

祝摇红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的。

如果貊族人在多一些,如果再坚持一两天,很难说到底是貊族人先崩溃还是天启人先崩溃,即便是明明他们占着优势。

“祝将军,貊族人全部战死,没有俘虏。”一个将领过来,拱手道。

祝摇红点点头道:“知道了,留下五千兵马打扫战场,其余人立刻整装出发!”

“是,将军。”那将领并无异议恭声道。因为地形的原因,天启禁军在这里根本就无法展开阵势,因此虽然这场仗才刚刚结束,但是大多数的兵马却并不疲惫,立刻赶路自然也不成问题。

祝摇红最后扫了一眼身后的战场,整整三天,对面的貊族士兵一直杀到了最后,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领兵的将领,无一幸免全部战死。祝摇红轻叹了口气,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战马。翻身上马带着麾下兵马头也不回的离去。

天色微明的时候,韩天宁正带着兵马与貊族人做最后的搏杀。要么,他们从这里冲出去逃出生天,要么就只能被困于此等着人来救或者就此一命归西。韩天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视线牢牢盯着前方正朝着他们冲过来的貊族人。

即便是没有拓跋胤,这些貊族人依然不可小觑。

正在韩天宁有些出神的时候,跟前人影一闪不等韩天宁反应对方已经到了跟前。韩天宁心中一惊,以为是貊族人派来的高手想要先解决掉沧云军的将领,当下抬手就要反击。只是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肩胛骨就被一只手捏住了。当下韩天宁还没举起来的那只手就动弹不得。

“阿凌在哪儿?”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韩天宁愣了愣反应过来顿时大喜,“城主!”

君无欢一身风尘站在韩天宁面前,问道:“阿凌在哪里?”

韩天宁脸色顿变,一天两夜他根本来不及思索公主现在的处境怎么样了。但是北晋沈王一直都没有回来,显然是追着公主而去了。公主的处境到底如何,可想而知。

“城主,公主带着人引开了拓跋胤,前天夜里就离开了。”

君无欢脸色微尘,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但是却是他追不想要面对的结果。纵然心中如何地惊涛骇浪,君无欢面色却依然平静如旧。

君无欢沉声道:“掉头走!沈淮和江济时已经到山下了。”

韩天宁道:“可是城主,貊族人……”后面全都是貊族人啊,他们若是能下得了山就根本不会上来。

君无欢道:“貊族人已经开始撤退了,这些…只是留下来断后掩人耳目的。”

韩天宁一愣,仔细想想从昨晚半夜开始貊族人虽然依然还在进攻,但是攻势确实比之前弱了不少。他只当是半夜了貊族人也同样疲乏了,却没有想到貊族人竟然已经提前撤退了。君无欢看着韩天宁沉声道:“告诉沈淮和江济时,江济时带兵清缴附近遗留下来的貊族人。沈淮带兵往西北方向绝不能让他们与肃州的驻守兵马汇合。能灭就灭掉,灭不掉就将他们往西赶!韩天宁,下山之后稍作休整,与祝摇红和萧艨汇合之后立刻开赴宁州府城,提防北晋人即将到来的援军。”

即便是韩天宁也很少见城主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顾不得多想连忙应道,“是,城主!”

君无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记住了没有?”

韩天宁略有些心虚,仔细回想了一遍方才城主的命令才点头道:“末将明白,城主请放心。”韩天宁迟疑了一下问道,“城主,你要去找公主么?”

君无欢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韩天宁一眼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山林中。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顺路将貊族人留下来的几个将领给杀了。因此也不担心韩天宁和麾下的朱雀营在山中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貊族人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兵马佯攻,其他兵马在他到来之前全部提前撤退了倒是有些出乎君无欢的预料。

这显然是拓跋胤提前安排好的,他并不打算让貊族大军与君无欢面对面遭遇。通俗,这也让君无欢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起来。

君无欢一路毫不停歇地循着楚凌和拓跋胤留下的踪迹而已,然而在这绵延几百里的大山之中寻人何其困难?

“叽叽!”

君无欢捏着手中的小东西,沉声道:“找到阿凌,不然…杀了你。”

“叽叽叽!”小家伙大约是感觉到了君无欢的杀气,立刻拼命地挣扎起来。君无欢轻哼一声,随手将它抛了出去。这小东西虽然是阿凌的宠物,但是阿凌平时琐事缠身,能亲自照顾它的时间并不多。因此绝大多数时候它都是跟着肖嫣儿的,肖嫣儿自然也乐得有这么一只小宝贝用来试药。

他往这边来之前,肖嫣儿亲自带着这小家伙过来,告诉他带着这小东西可以找到阿凌。

君无欢并不太相信这种小家伙会有这种功能,毕竟这是一只鼠,不是一条猎狗。但是他相信肖嫣儿的能力,这一路上这小东西确实是一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的。如今想要尽快在这大山之中找到阿凌,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小家伙了。

“叽叽!”小家伙终于逃脱了君无欢的魔爪,立刻欢喜的蹦了几下。只是到底教训受得多了,并不敢真的逃跑。在原地转了两圈,便朝着山林深处奔去了。

楚凌此时的模样十分的狼狈,大约除了当年被坚昆追杀那一次,楚凌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划了不知道多少道口子。血迹从伤口上渗出慢慢的往外流淌着。她的肩膀上插着一支箭矢,此时她正低头看着羽箭直皱眉头。她着实是没有想到,和拓跋胤打了这么久一路进到了这样的地方竟然还能有貊族人跟得上来。不仅跟上来了,还趁着她跟拓跋胤缠斗的时候朝她放了一记冷箭。

楚凌抬手握住了那露在外面的羽箭,琢磨着是先留着还是现在就拔出来。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有些沉重的呼吸声,楚凌抬头看向来人脸上的神色淡然。

来人自然就是拓跋胤,拓跋胤看起来也很狼狈但是比楚凌要好得多。他脸上的血痕早已经干涸结痂没有了之前刚刚受伤时候的狰狞,原本身后的披风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腹部衣服上有一道口子被血迹染红了,但是显然这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唯一让拓跋胤显得与平时有些不同的是他走路地时候有些蹒跚,虽然看不出来伤到了哪儿但是必然是腿伤无疑。

“沈王殿下,来得好快。”楚凌撑着树干站起身来笑道,“看来是那一下伤得还不够重啊。”

拓跋胤淡淡道,“夜长梦多。”

楚凌往旁边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就是悬崖。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跳崖了。最重要的是,按照这个悬崖的高度就算下面是江水,就算她跳下去了只怕也会直接被冲力拍死在水里。但是,眼前的拓跋胤显然更不好应付。楚凌绝不相信北晋沈王的剑会杀不死人。

比起拓跋胤的剑和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楚凌觉得还是后者毕竟友好一些。

拓跋胤并没有跟她废话,提着剑直接朝她走了过去,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刺向了楚凌。

楚凌的箭伤在右边,她此时右手根本无力提刀。早将流月刀交到了左手边上,流月刀向上一提挡住了拓跋胤的剑。楚凌突然笑道:“沈王,当年在浣衣苑的时候拂衣姐姐跟我说你……”

拓跋胤神色微变,手下立刻就满了片刻。却见楚凌流月刀并没有挥向他而是直接将流月刀脱手射向了拓跋胤的面门。拓跋胤侧首让过,只觉得手腕上一紧。一根金色的绳索一瞬间缠上了拓跋胤的左手。

拓跋胤左臂废了,以至于整个胳膊的感觉都有些麻木。若是从前绝不至于让人悄无声息地缠住他的手腕。

楚凌对他挑眉一笑道:“拂衣姐姐说,你早晚会死在天启人手里,他说的没错!”

说罢,楚凌便一跃而起朝着旁边的悬崖跳了下去。

拓跋胤一惊,立刻稳住了身形。

以他的实力以及男女体型的诧异,楚凌想要将他拉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却不想系着他手腕的绳子传来了极大的拉力,显然楚凌在下面也没有闲着。拓跋胤眼眸微山,提剑去砍那绳索,却发现那绳索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了他的剑竟然砍不断它。下一刻,巨大地拉力让拓跋胤的手腕被割得鲜血淋漓,拓跋胤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有些麻木起来了。仿佛一瞬间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了一般。

脑海中灵光一闪,拓跋胤顿时明了,那绳索上有毒!

好一个神佑公主,当真是煞费苦心!

拓跋胤竭尽全力稳住了身形,微微眯眼举起剑正要朝着自己的手腕砍去。山崖下再一次传来一股极大的拉力,几乎半身麻木的拓跋胤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被拉下来悬崖。

傍晚的山崖边,只剩下了一把剑和一把刀静静地躺在空地上。

------题外话------

搞事搞事搞事!!

565、失踪?

楚凌将拓跋胤拉下来确实是有我不好你也别想好的意思,但是更得多却是你死我活的意思。虽然听起来不怎么光明正大,但是面对拓跋胤这样的敌人楚凌也没有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一个光明正大的人。

楚凌系的绳索拓跋胤一时半刻解不开但是楚凌自己能解开啊。更何况她自己的那一头也没有系上死结,她只要把半身麻木的拓跋胤拉下来,然后踩着他借力上去就行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拓跋胤的能力显然比楚凌预计的更加深厚简直,即便是楚凌用了肖嫣儿给自己的效果最强的药也没有让他完全失去感觉。拓跋胤一落下来就察觉到了楚凌想要做什么,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楚凌的一只胳膊。即便是楚凌立刻就朝他心口一掌拍了过去,拓跋胤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然而楚凌暂时借力的山崖上的小树根本经不起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在下一刻就直接脱离了山体跟着两人一起朝悬崖底下坠去。

身体失重的感觉即便是楚凌和拓跋胤这样的高手也无法控制,特别是在这种完全无法借力的情况下。两个人的重量远比一个人坠落的速度更快。意识的最后关头,楚凌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报应不爽,所以说缺德的坏事做不得啊。

当君无欢踏足这片山崖的时候,山林里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宁静。就连那一抹淡淡的血腥都被山头的山风吹散了。君无欢低头看着地上的一刀一剑,脸色变了变。

“叽叽!叽叽!”小松鼠围着流月刀打转,叫声越发的尖锐起来。

君无欢紧咬着牙关忍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血红从他唇角溢出,下一刻一口血便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君无欢没有理会这些,低头捡起了地上的流月刀,朝着山崖边走去。

小松鼠跟在他身后,着急地叫了起来。小爪子顺着君无欢的腿边就想要往上爬。却被君无欢俯身捏了起来往身后一抛道:“自己回去或者找个地儿待着吧。”说完便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君无欢自然不是想要掉崖自杀殉情,他跃下悬崖之后流月刀用力插入了身后的石壁缝隙中。但是这地方地地质显然并不适合这样做。即便是君无欢这样的功力又手握流月刀这样的绝世名刀也依然只是浅浅的插入了一些。很快流月刀便开始往下划去。君无欢也不在意,顺着下坠的力道一路往悬崖下而去。只有当他觉得下坠的速度开始失控的时候才会用流月刀或者用手在山崖见的某些地方借一借力。

饶是如此,等到最后君无欢落入山崖低的时候也依然还会控制不住坠入了水中。

片刻后,水波骤起,水声哗然。下一刻,一个人影从水下一跃而起落到了旁边山壁上的一颗树脚下。

君无欢靠在树下,刚刚出身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他也没有心思理会。调息了片刻之后又一头扎入了水中,如此反复再三却依然没有在水里找到楚凌甚至是拓跋胤的影子。隐隐地绞痛在心翻腾,君无欢强压下了口中的腥甜,目光如利剑一般地盯着眼前的水面。他忍不住在心中期盼,阿凌只是被拓跋胤抓走了而不是和拓跋胤双双掉下了悬崖。但是…响起自己在悬崖上看到的情形,君无欢几乎能够推测出当时的情况。以拓跋胤的性格,哪怕他还有分毫的胜算和从容,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剑。

阿凌也是一样的,这么多年来流月刀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

“阿凌……”宽大的江面上,江水簌簌地流淌着奔向前方。空寂的江面上传出一声空洞的笑声,那声调却令鸟雀也不忍闻,扑棱着翅膀飞向了上空。

云行月找到君无欢的时候,君无欢已经昏死在了地上。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云行月心中甚至忍不住闹出了一个不合时宜地想法。那些想方设法想要杀死君无欢的人如果知道此时只需要一个小童就能轻易干掉君无欢,不知道会是如何的扼腕叹息?

“云师…君师兄?!”跟在后面的肖嫣儿忍不住惊呼出声,顾不得站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松鼠,连忙朝着君无欢奔了过去。

“城主?!”

云行月拉起君无欢的手把脉,片刻之后脸色更是一片铁青。肖嫣儿也不问云行月,自己拉起另一只手把脉,脸色同样也不好看。这两人都是如此,其他人就更着急了。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上官允儒和黄靖轩忍不住焦躁地道:“驸马到底怎么样了?还有!公主呢?!公主在哪儿?”

云行月很快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等君无欢醒过来才能知道。”话音未落,云行月手中一根银针就朝着君无欢刺了过去。其实这个时候让君无欢强行清醒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云行月也知道比起这么沉睡下去君无欢只怕更愿意这个时候是清醒着的。而且,他们必须先知道凌姑娘的下落。

片刻后,君无欢闭着的眼眸动了一下慢慢睁开,“君师兄?”肖嫣儿立刻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君无欢的口中,君无欢低头咽了下去整个人更清新了几分。

黄靖轩沉声道:“驸马,公主在哪儿?!”

君无欢眼神漠然地看着黄靖轩,仿佛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一般。黄靖轩有些着急,正要再问却被旁边的上官允儒拦住了。上官允儒比黄靖轩要细心得多,自然看不出来了君无欢此时的不对劲。上官允儒心中不由得一沉。

君无欢问道,“神佑军到哪儿了?”

上官允儒连忙答道,“神佑军跟我们一起到的,现在正在山中四处搜寻公主下落。”

君无欢道:“将神佑军召集回来,以这里为中心,沿江一路往下游搜寻。”

上官允儒一愣,反射性地看向不远处的悬崖,“驸马的意思是…公主坠江了?”

君无欢伸出手,他手里是一段红色的缎带。众人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公主常穿的衣服的料子。

“阿凌和拓跋胤,一起掉下去了。”在水里很长一段都没有阿凌的踪迹,君无欢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掉下去了。于是又从哪个地方原路爬回了崖顶。果然在半途一颗树上找到了一片碎布。如果只是阿凌一个人掉下来,凭那棵树的大小以及阿凌自己的应变或许能接住她。但是君无欢看到的确实那棵树的树枝被压断了,显然当时的冲击和重量全完超出了树枝的承受能力。

君无欢并不知道楚凌想将拓跋胤拉下来结果自己也跟着倒霉了,只当是这两人一前一后掉下去落在了同一个地方。不过想来差别也并不大。

众人闻言,顿时都不由得红了眼睛。

纵然如今这个时节水温并不低,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入了水之后还能活命吗?如果公主一入睡就晕过去了,只怕掉进水里之后就直接被……

君无欢一只手压着心口,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去!一路往下游找,一寸地方都不能放过!”又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着的云行月道:“我要见北晋的将领,要活的。”若是平时,看到他这副模样还作死云行月少不得要怼他几句,但是此时云行月却理智的闭上了嘴。现在的君无欢,看着风平浪静,但是那股内蕴的杀气却让相识多年的云行月也感到心惊。

凌姑娘平安无事还好,若是凌姑娘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是真的要血流成河。不仅是敌人的血,或许还有君无欢的血。

但是…这次,真的还会平安回来吗?云行月有些茫然地想着。

君无欢站在距离楚凌坠江几里外的下游岸边,说是岸边不过是山崖下一处并不算大可容几个人立足的地方而已。源源不断而来的消息都是让人失望甚至绝望的,以这江边沿岸的地势,无论是阿凌还是拓跋胤都不太可能重新爬上去。那就只能顺着江飘向下游或者如果两人还清醒着的话可以往上游走。但无论是上游还是下游,两万神佑军几乎江水底和四周都摸遍了,却依然没有发现丝毫两人的行踪。仿佛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这过一般。

“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多人用得着你亲自下水去找么?你是比别人身体好还是比别人水性好了?!”云行月指着君无欢跳脚怒骂,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神佑公主的踪迹。云行月已经有些绝望了,看着眼前面色青白,一身湿漉漉的君无欢终于忍不住怒骂道。

君无欢却并没有理会他的怒骂,抬手轻描淡写地抹去了唇边的一丝血迹问道:“你说,阿凌到底在哪儿?”

从没听过君无欢用这种语气说话,云行月心中忍不住颤了颤。他也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语气,并不如软弱,甚至好像没有多少情绪。但是云行月却能感觉到眼前的君无欢仿佛是一层绷紧了的簿纸,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破裂。

云行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按照上面的留下的血迹时间推测,公主掉下去距离你到达那里的时间并不远。就算是被水流冲走,我们一路派人往下游也没有找到踪迹。”如果人是清醒的,就算被水流冲走了他们一路下去也不可能找不到。更何况如果神佑公主清醒着又怎么可能任由自己被冲走而不趁机找地方上岸。而如果人一入水就是昏迷的…

“会不会,恰好有人路过将人就走了。或者…拓跋胤把公主带走了?”云行月问道。

君无欢闭了闭眼,问道:“北晋的将领抓到了么?”

云行月忍不住想要道:“你当北晋将领是大白菜吗?而且还要活得大白菜!”只是看着君无欢依然有些青白的脸色终究还是道:“应该快了,你在这里看着也没有用。不如先上去…你要是病了,大家都要完了。”神佑公主如何了暂且不说,如果这个时候君无欢再倒下了,可不是大家都要完了么。

君无欢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丝毫地笑意,淡淡道:“我一直在想…这些年我到底为阿凌做过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不在她身边?”

云行月心中黯然,“世道如此,容不得太多缠绵悱恻,这也怪不得你。”

君无欢轻哼一声,纵身一跃身形从江面上飘过直往上游而去,远远的只传来一句话,“告诉上官允儒,寻找阿凌的事情交给他了。”

“喂!你要去哪里?!”云行月焦急地道。只是眼前却已经没有了君无欢的身影,云行月纵然是急得跳脚也没有任何用处。

韩天宁押着三个将领到了君无欢跟前,原本君无欢的命令是让他带兵去跟萧艨和祝摇红汇合。但是楚凌的失踪让韩天宁暂缓了行程,转而与沈淮和江济时联手对付那些貊族人。

君无欢依然穿着一身湿衣走来,当时他每靠近众人一步身上的衣服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等到他走到韩天宁跟前站定地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半点湿气了。只是他的脸色却显得越发苍白起来。

君无欢并没有理会韩天宁,而是扫了一眼被人押着站在跟前的三个貊族将领。

那三人虽然成了阶下囚却依然桀骜,怒瞪着君无欢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报上名来。”君无欢沉声道。

那三人露出了一个嘲弄地眼神,并不答话。韩天宁沉声道:“城主,这是拓跋胤麾下偏将塔里、呼喇成、孟元。”

“只是偏将?”君无欢皱眉道。

韩天宁点了点头,“末将无能,城主要得急只能先带他们来了。”

君无欢一挥手,沉声道:“也罢,告诉我拓跋胤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其中一个貊族将领冷笑道:“你以为我们会告诉你?”

君无欢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一挥手一道血痕在那人喉咙上绽开,那人瞪大了眼睛僵直着倒了下去。君无欢平京地看向另外两人,“现在呢?”

------题外话------

咳咳,阿凌其实要是自己跳下来不一定会那么倒霉。不过拓跋胤未必会让她跳,就算跳了拓跋胤也可能会下去找她还是会倒霉。

ps:搞事搞事搞大事!

566、没人敢反!

566

剩下的两个将领和韩天宁一样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君无欢,显然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杀人。看着他们震惊的神色,君无欢轻笑了一声,“若是副将,我还能留你们一时片刻,便将而已,杀完了再去抓就是了。”

“你!”这也太嚣张了!两个貊族将领怒瞪着君无欢,若不是被人钳制着,只怕立刻就要冲上去了。

君无欢脸上的笑容一收,冷声道:“拓跋胤想干什么?”

一个将领咬牙道:“你既然知道我们身份低,我们又怎么会知道沈王殿下的打算?”

君无欢眼神微黯,淡淡道:“杀了吧,人头挂到阵前。”

“城主……”韩天宁有些担心的看着君无欢,他心里明白神佑公主只怕是出事了。君无欢淡淡笑道,“貊族军中的高层将领都跑了吧?”韩天宁点点头道:“貊族大部队往西北方向去了,已经有人去拦截了。”

君无欢道:“把抓到的所有貊族将领都推出去,找个敞亮的地方一个一个的啥。另外把消息传出去,他们敢踏入肃州一步,我就将宁州境内包括附近所有的将领全部杀了。”

韩天宁头皮有些发麻,“城主,这只怕是……”君无欢说的杀了自然不是指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杀。虽然历来两军交战也不是没有互相派刺客的时候,但毕竟是极少数情况。一来军中将领身边都有护卫保护又身在千军万马之中,想要得手也并不容易。二来一旦双方都毫无节制地互派杀手,效果如何暂且不说,双方只怕谁都没法好好打仗了。

所以历来越是高明的将领越是不屑于这种招数。更不用说以苍云城主的名望,却暗杀一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将领了。自毁名声也不过如此。

君无欢道:“去办吧。”

韩天宁心中叹了口气,也不敢多说什么点头应是转身走了。不过片刻,那两个貊族将领的人头就已经落地,血淋淋的首级被悬挂于两军交战的军前,这些消息自然也以非一般的速度传开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神佑公主已经凶多吉少的时候,楚凌正坐在一处僻静的山沟里晒太阳。在她跟前不远处的地上躺着拓跋胤。但是楚凌知道,拓跋胤并没有睡着,如果她此时轻举妄动的话,只怕他们俩谁也没法活着回去。

之前他们落水之后楚凌确实是短暂昏迷了过去,不过她很快就醒了过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拓跋胤正被先前他们压断的树枝托着被江水一路往下游冲去。如果不是她醒来的早,那树枝还算粗壮牢靠,谁不定他俩过不了多久多久就要被淹死,然后尸体一路沿江被冲到不知道的地方活着直接沉入江底了。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趁着拓跋胤还没醒先干掉他。只可惜她根本根本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更不用说杀人了。而且拓跋胤虽然昏迷者,一只手却还牢牢抓着她的手臂,除非她有本事将他的手臂给砍了。

动弹不得的楚凌只能牢牢抓着树枝无法控制的随水飘走,直到拓跋胤醒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楚凌先开口,“不如…我们先上岸再说?”

拓跋胤道:“我动不了。”

“那你能不能放开抓着我手臂的手?”只要他一放开,她就可以把他丢进水里,自己飘走了。

拓跋胤道:“动不了。”昏过去之前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楚凌,这会儿身体不受他控制,真的动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沉下去的。”楚凌道,拓跋胤并不在意,虽然杀掉楚凌他没有预料到自己也会死,但是这个交易也不算亏本。原本他的计划是杀掉楚凌之后君无欢必然勃然大怒,他拼死一战就算不能重创君无欢也必然不会让他全身而退。听闻君无欢病得不轻,若是能因此引起他病发就更好了。却没有想到,最后关头竟然被楚凌给拉下了悬崖。

楚凌仿佛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拓跋胤的危险想法,立刻警惕地盯着他,“你最好别乱动啊,我现在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捏死你还是不成问题的。我也不介意拖着一具尸体往前飘。”

拓跋胤不语,楚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人一路往前飘着,直到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段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楚凌有些不安地看着前方手指也抓紧了那根原本枝繁叶茂的树枝。说是树枝其实都有人的手臂粗了,楚凌都怀疑如果当时是自己下掉下去说不定会直接被撞得半身瘫痪。不过,她运气还不错好像是拓跋胤先撞上去了,反正她暂时没感觉到除了之前受得伤以外还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新伤。

很快两人就被卷入了旋涡之中,即便是浑身无力楚凌也不得不拼尽了力气想要逃脱。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在被甩出旋涡地一瞬间楚凌再一次昏死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两人就已经在这个地方了。

两人被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的人从水里捞了出来,这村子不仅小而且还十分闭塞。甚至连语言都不太通,楚凌醒来之后发现她完全听不懂这里的人说话。要不是还有一个据说出去过的人勉强能与他们交流,说不定都要怀疑她和拓跋胤是不是又穿越了,而且还是真身穿越。

拓跋胤果然伤了脊柱,虽然还不到全身瘫痪的地步暂时却也动弹不得。

楚凌也没捞到好处,她除了原本大大小小的伤,被卷入旋涡中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撞了脑袋。只要一走路就晕菜,显然是脑震荡了。

两个重号伤患,倒也没有心思再互相伤害了。这地方与世隔绝,不养好了伤自己走动他们只怕是出不去了。对此,拓跋胤倒是不着急。他伤得太重急也没用,现在楚凌虽然没死却被困在这个地方,只要一天找不到人对天启人来说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至于他自己…拓跋胤并不担心,他坚信他和神佑公主相比价值要低得多。所以,依然还是北晋赚得多。

“沈王,你不着急啊?”楚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拿手捂着眼睛。五六月天的太阳还是很厉害的,而且还头晕。

拓跋胤一动不动,只是眼睛转动了一下。表示自己并不着急。

楚凌轻哼一声,“我知道沈王在想什么,沈王大义凛然只怕…不能尽如人意。”

拓跋胤终于舍得开尊口,“神佑公主原本可以不给我这个机会地。”如果神佑公主一开始就逃跑,他也未必有什么办法。就算沧云军损失再惨重,神佑公主毕竟是公主和城主夫人并不是沧云军的将领,谁也不能指责她什么。

楚凌沉默了片刻也只能苦笑,“所以,确实是我自己找死。”

拓跋胤没有再继续嘲讽她,嘲讽人也不是沈王的性格,更何况他也明白楚凌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或许这样的决定并不明智也不客观,但是却让同样身为将领的拓跋胤很能理解并且赞赏。

谁的命不是命呢?

人人都会说为了大局牺牲小我,但是那些被牺牲的人同样也只有一条命。

楚凌很快便换了个话题,“沈王觉得,你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能占到多少便宜吗?”

拓跋胤问道:“公主是什么意思?”

楚凌笑道:“沈王觉得,君无欢会有什么反应?沈王是不是希望君无欢最好因此而发病,最好是一命呜呼?”拓跋胤不答,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楚凌笑了笑道:“沈王太小看君无欢了,恕我直言,他就算真要死了,只怕也要先拉别人陪葬。沈王觉得…君无欢最有可能拉谁来陪葬?如果,君无欢这个时候和百里轻鸿联手对付拓跋罗,沈王觉得拓跋罗吃得消么?”

拓跋胤不答,楚凌轻叹了口气道:“天启或许会有问题,但是…问题未必有沈王想的那么多。我父皇…毕竟还在,你以为之前上京那么多人是白杀的么?只要我的尸体还没找到,只要神佑军和沧云军不承认我死了,有朱大人和上官大人他们在,天启……没人敢反我!”

拓跋胤终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楚凌,好一会儿才道:“我一直以为你跟大将军学的是用兵。”

楚凌笑道:“师父怎么可能叫我怎么打仗?随便学学而已。这方面我就算再学十年也未必比得上沈王,所以不得不另辟蹊径啊。”

拓跋胤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我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不如就听天由命吧。或者公主可以赌一赌,你若是比我先好起来,可以杀了我再离开。”

“姐姐!”不远处一个小姑娘挎着一个竹篮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姐姐,叔叔,该喝药了。”小姑娘走到楚凌身边跪坐在地上,从篮子里拿出了两个竹筒,里面装着汤药。小姑娘认真的分辨了一下汤药,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其中一个交给楚凌,又把另一个送到了拓跋胤手中。

楚凌对她笑了笑,“辛苦你亲自送药出来,泡泡。”这小姑娘是村子里唯一能与他们交流的老者的孙女,显然也是被教过天启话的。这两天倒是说得越发利索了起来。

小姑娘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乖巧地道:“阿爷说叔叔姐姐要多晒太阳,要趁热喝,快喝。”

楚凌点点头一口将里面的汤药给喝了,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皱了皱。

小姑娘立刻伸手将一颗粗糙的糖送到她嘴边,这显然是农家自己做的糖果,颜色和模样都不好看。楚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小姑娘固执地将糖送到她嘴边,还有些歉意地看着拓跋胤,“叔叔,我只有一个了。”

拓跋胤扯了下嘴角,有些僵硬地道:“不用。”

小姑娘坐在楚凌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楚凌这两天都被这姑娘盯习惯了,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小姑娘有些忧愁地望着楚凌,“姐姐,阿爷说你的伤过一个月就能好,你…是不是就要走了呀。”

楚凌微笑,“就算我走了,也会回来看你和阿爷呀。”

“不想姐姐走,姐姐好漂亮。泡泡喜欢姐姐。”

楚凌轻笑,轻揉着她柔软的发丝眉目间却多了几分淡淡地担忧。

一个月…实在是太久了。

但是,以她现在的模样是肯定走不出这山里地。身上原本的可以传信的引信在落水后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君无欢…还有父皇,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沧云军上下都觉得他们的城主已经疯了,虽然他疯得十分冷静,但或许是因为冷静所以更可怕。

短短几日,君无欢就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消瘦了下去。他本来就清瘦,如今穿着一袭黑衣更像是整个人都融入了夜色里一般。总感觉往日里合身的衣袍突然变大了许多,整个人被裹在那衣服里,仿佛一阵风都了将他吹走。

韩天宁和萧艨站在城楼上,看着刚刚被挂在城楼上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韩天宁道:“这已经是第十一个了。”

短短几天,城主杀了貊族人八个偏将,一个副将还有一个南军副统领。

遵从拓跋胤的命令逃出去的那支貊族兵马到底还是没有回头,君无欢下令将那边被围住的貊族人全部杀掉了。刚刚传来消息,那一支貊族兵马已经跟肃州的驻军汇合了,但是汇合之后遵从拓跋胤的命令做出决定的副将却也自杀了。

萧艨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道:“我只怕…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韩天宁沉默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早知道会如此,他当初就算不要性命也要阻止公主离开。只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城中的书房里,君无欢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祝摇红沉声道:“传令给润州的黎澹,让他立刻返回平京。我会让人陪他回去,告诉他只需要记住一点…谁敢乱动,杀无赦!”祝摇红被他锋利的目光注视,只觉得脸上的皮肤仿佛被刀割一样痛。连忙道:“是,城主!末将告退。”

段云坐在一边,看着君无欢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你去一趟沧云城,给南宫御月带一封信,然后…告诉素和明光,我答应他的要求。”

段云微微蹙眉,“你答应了素和明光什么要求?”

君无欢冷笑道:“素和明光想要整个塞外,你觉得百里轻鸿和拓跋罗谁会给他?”

段云道:“难道他会相信你能给他?”素和明光可不是傻子。

君无欢笑道,“所以,他得自己去拿,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你想做什么?”段云有些不安。

君无欢淡淡道:“南宫毕竟是我师弟,他一直想让拓跋家的人死绝,不自然应该成全他。”

段云沉默了片刻,道:“阿凌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都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可别等她回来了,你却倒下了。”他看得出来君无欢如今的状况并不太好,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一般。

段云觉得,那是君无欢的生命。

君无欢沉默了良久,方才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总要见阿凌一面才能甘心的。”

无论死生。

段云轻叹了口气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交代的事情我会去办。办完之后……”

君无欢道:“办完之后,你陪素和明光回上京,叫冯思北来我这里和桓毓来我这里。”

“明白了。”段云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祝摇红正站在门口等着段云。段云无声地摇了摇头,祝摇红也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两人并肩往外面走去,祝摇红抬头望天低声道,“如果公主…我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虽然现在仿佛一切都还平静无波,但是祝摇红知道一旦有了波澜只怕掀起的就是惊涛骇浪了。

段云轻声道:“希望公主能早日归来吧。”

他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死去。那样的女子,分明天生存在就是为了让这世间风云色变的,又怎么会死得那样冷清孤单?

所以,快回来吧,表妹。

567、不许撤兵!

上京皇城,当拓跋罗收到拓跋胤失踪的消息的时候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跪倒在地上的人也不敢多话,只得低着头沉默地等待着拓跋罗的反应。不知过了多久,拓跋罗终于才抬起头了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弟…四弟怎么会?”

那快马传讯回来的男子自然也不敢隐瞒,飞快地将在宁州发生地事情说了一遍,也包括拓跋胤之所以会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和前后想法。拓跋罗双手放在桌面上握紧了拳头,终于忍不住用力锤了一下桌面道:“四弟!四弟…你实在是太傻了!”

“陛下,现在……”拓跋罗定了定神,在拓跋兴业离开北晋的现在,拓跋胤的失踪就更是一件大事了。不过幸好…按照传回来的消息,一起失踪的还有神佑公主楚卿衣。如果着两人是一起出了什么意外而失踪的话,拓跋罗不认为拓跋胤会输给楚卿衣。至于拓跋胤已经死去了这个假设,从一开始拓跋罗就拒绝了去想。

“派人去寻沈王了没有?”拓跋罗问道。

跪在地上的人顿了一下,有些为难的模样。

拓跋罗有些不悦地皱眉,“怎么?”

男子道:“陛下,属下离开的时候,那一带的地方都还被神佑军占得满满的,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靠近。”神佑军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神佑公主,他们更没有办法突破沧云军和天启禁军的虎视眈眈跑出去与神佑军抢地盘。

拓跋罗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是他也明白这种情况怪不得属下,有强硬地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咬牙道:“让人牢牢盯着沧云军,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沈王的消息也不能放弃!”

“是,陛下!”男子应道。

其实不同拓跋罗吩咐,貊族大军上下也没有人想要放弃拓跋胤。

拓跋罗定了定神,即便是他再担心弟弟的安危,现在这个时候他既然身为北晋摄政王就必须一切以北晋为重。低头思索了片刻,拓跋罗沉声道:“神佑公主也一起失踪了,这个消息要以最短的时间传遍天启的平京皇城。”

没了神佑公主,他倒要看看天启那些人到底还会不会给君无欢面子。甚至到底还有没有勇气与北晋对抗。

“是,陛下。”

拓跋罗思索了一下,“去请百里驸马来,就说本王有重要的事情与他相商。”百里轻鸿也是一个危险人物,如果让他知道四弟失踪了,难保不会出手针对兵权。即便是他身为天启人能够多的兵权的机会并不大,但若是他暗中支持别人对拓跋罗来说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百里轻鸿很快便出现在了拓跋罗的书房里,淡淡的扫了一眼拓跋罗问道:“摄政王找我,所为何事?”

拓跋罗看着百里轻鸿,打量了他一会儿方才道:“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对百里驸马来说是好还是坏。”百里轻鸿神色依然从容自若,一派寻常的模样,“洗耳恭听。”拓跋罗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沉声道:“四弟失踪了。”

百里轻鸿一怔,拓跋罗倒是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百里轻鸿确实是还没有得到消息。

百里轻鸿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沈王失踪,如今宁州和人坐镇?”

拓跋落眼眸微沉,心中暗道:“百里轻鸿果然想要夺取兵权么?”面上却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自然是副将暂时掌管,而且,本王刚刚派了二十多万援军,这个时候应该也到达宁州了。”

百里轻鸿猛然站起身来,盯着拓跋罗沉声道:“摄政王是不是忘了,君无欢是什么样的人?”

“君无欢又如何?”拓跋罗挑眉道。

百里轻鸿微微眯眼,有些怀疑地看着拓跋罗。这可不像是拓跋罗对君无欢的态度。沉声道:“沈王不在,宁州谁是君无欢的对手?那二十多万援军送上去,纯属给君无欢送去撒气的。”

拓跋罗微微皱眉道:“还有另外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百里轻鸿微微眯眼看着他,拓跋罗一字一顿地道:“神佑公主…也、失、踪、了。”百里轻鸿有片刻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了,“神佑公主失踪了?确定么?”拓跋罗道:“自然确定,神佑公主与四弟一起失踪的。”

百里轻鸿一瞬间脑海里翻涌出了无数个年头,直到听到拓跋罗的咳嗽声方才抬起头来道:“如果是真的的话,摄政王心里最好有两手的准备。”

“什么意思?”拓跋罗问道。

百里轻鸿冷笑一声道:“如果神佑公主真的失踪了,君无欢无法承受一病不起…自然是最好。但如果君无欢撑住了,死得就该是貊族人了。摄政王认为,君无欢到底能不能撑得住?”拓跋罗的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不是他怀疑君无欢对神佑公主的感情。而是君无欢这个人实在是有些邪门,从他最初名扬天下起所有人就都知道他病得不轻,活不了几年了。最初还有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装病,但是后来都验证了君无欢确实病的不清。然而,这一转眼都十多年了,君无欢依然还好好地活着。反倒是那些盼着他自己病逝的人,已经不知道一批又一批死了多少了。

“驸马认为呢?”拓跋罗问道。

百里轻鸿轻叹了口气道:“我认为…君无欢只怕是死不了。”

“为何?”拓跋罗问。

百里轻鸿道:“因为,如果我是君无欢的话,不杀掉宁州所有的貊族人,就算是要死了我也咽不下那口气。”

“……”

百里轻鸿刚走出摄政王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百里公子,有心事呀?”

百里轻鸿回头,看到街边上的房顶上,素和金莲正坐在屋檐上双腿慢悠悠地晃动着,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百里轻鸿转身抬头看向她,“金莲公主,有何指教?”拓跋梁死了,素和金莲又从皇后坐回了金莲公主。不过如今上京皇城里也还有不少拓跋梁的漏网之鱼时不时想要行刺素和金莲,素和金莲倒也识趣并不找死平时很少出门,即便是出门也大多带着护卫高手。

素和金莲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落在了百里轻鸿面前,笑眯眯地道:“看来百里驸马已经听说好消息了?”

百里轻鸿微微皱眉道:“好消息?”

素和金莲笑道:“拓跋胤失踪了,神佑公主也失踪了,对百里驸马来说难道不是好消息么?”百里轻鸿淡然道:“我没看出来这算什么好消息?”素和金莲绕着百里轻鸿转了个圈,方才笑道:“百里驸马真的这么想么?拓跋胤死了,北晋再无人能拦百里驸马,这不正是驸马大权在握的好时候么?”

百里轻鸿微微挑眉道:“不是还有令兄么?”

素和金莲笑道:“驸马说笑了,我兄长可没有那么大的宏图壮志,我们只是想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而已啊。惹上沧云城主那样的人物和天启那样的庞然大物,可不划算了。”百里轻鸿点了点头,道:“确实,素和狼主入关多时,竟然能做到不损素和部一兵一卒,这份糊弄人的能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够做到的。”

素和明光先跟拓跋胤结盟,之后由于他合作,还跟拓跋罗勾勾搭搭,说是为北晋出力,却除了素和金莲从未动用过素和部的一兵一卒。说是未免让北晋朝廷怀疑他的用心,又何尝不是保全了自己的兵马呢?

素和金莲笑眯眯地道:“驸马说话不要这样难听嘛,不如咱们聊聊如何?”

百里轻鸿道:“公主只怕还没法跟我聊。”

素和金莲也不生气自己被人轻看了,耸耸肩笑道:“也成,等我兄长回来了让他跟你聊总成吧?不过…百里公子可要抓紧时间啊,毕竟时间不等人的。”

百里轻鸿轻哼一声,“多谢提醒,告辞。”

目送百里轻鸿远去,素和金莲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轻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对身后道:“本公主还是觉得南宫国师更好看,你们说呢?”

两个穿着外族服饰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身边,躬身道:“公主说得,自然是对的。”

素和金莲叹息道:“其实,听说当年地百里公子也是惊才绝艳的美男子,可惜啊…这几年是越发的面目可憎了。”

“……”

“回去吧,不知道神佑公主到底怎么样了。那样的好姑娘,若是真的死了可就可惜了啊。”素和金莲叹息着转身往回走去一边嘀咕着,“这拓跋胤真是个祸害,听说当年灵犀公主也是个绝色美人儿,如今神佑公主又栽在他手里,真是讨厌!”

宁州的局势果然向着百里轻鸿最糟糕的预测发展了。君无欢手持神佑公主令,一夜之间同时号令沧云军和北晋禁军。除了被派去寻找神佑公主的神佑军,宁州附近所有的天启兵马几乎同时向刚刚到达宁州的援军发动了攻击。援军还没来得及跟宁州仅剩下的貊族兵马汇合,就被天启人当头一击打得晕头转向。

击溃了宁州的援军之后,君无欢毫不停歇的将调转兵马南下,同时驻守润州和信州的天启兵马也向北围攻。原本在惠州的冯铮突然调转方向朝西南方突袭陈州。一夜之间北晋各地纷纷告急,一旦让这三股兵马顺利会师,北晋大半个天下都要被天启人夺去了。

天下人都纷纷传说沧云城主疯了,若是不疯也不会有如此胆大的行军计划。要知道,如此大的阵仗,只要有一方兵马战事失利或者粮草难以接续,就有可能导致其他两分跟着功败垂成。但也不知道是否因为神佑公主的失踪刺激到了天启人,君无欢的策略竟然一路顺畅没有半点差错。天启朝廷也并没有因此而乱了方寸,反倒是已经退居后宫的永嘉帝支撑着病体出面,强撑住了朝堂不乱,粮草不断,甚至又加派了二十大大军渡江支援。

虽然都经历多无数苦战,但是天启大军收复的地盘却越来越大,并且连接成了一整片。将整个北方狠狠的从貊族人的控制下划掉了一大片。

平京

“咳咳!”后宫里,永嘉帝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着,整个人已经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长生恭敬地站在床边,下首站着襄国公朱大人和黎澹等人。他们是来报喜讯的,刚刚收到消息天启禁军又收复了几座城池。

但是这些消息对永嘉帝来说却并没有什么欢喜,只是有些虚弱的问道:“卿儿…卿儿有消息了么?”

众人神色微变,襄国公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请放心,公主…福泽绵长,定然不会有事的。”

永嘉帝又是一阵咳嗽,一把抓住了襄国公的手,厉声道:“记住…不许、不许撤兵!君、君无欢要什么都给他…不许、撤、兵!”如果找不到卿儿了,他要替卿儿报仇!那些该死的貊族人,害死了灵犀不够,还要害他的卿儿!

襄国公连忙握住永嘉帝皮包骨地手,道:“陛下放心,如今我军一路势如破竹,定能收复北地一统山河!”

永嘉帝慢慢放开了襄国公的手,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道:“退、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众人也知道永嘉帝如今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不敢多打扰他纷纷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上官成义方才轻叹了口气回望身后的宫殿低声道:“太医说…陛下只怕是、快要撑不住了。让我们早做准备。”

襄国公心中一惊,看了看众人。众人也都是一副愁眉深锁的模样。公主刚刚失踪了,若是陛下这个时候又驾崩了可就麻烦了。襄国公沉吟了片刻,方才咬牙道:“实在不行的话…告诉陛下已经找到公主了!”

朱大人一怔,“这个…会不会弄巧成拙?”说不定陛下听了放心下来,直接就过去了。

襄国公摇头道:“应该不会,陛下挂心公主就算是知道公主平安,也要亲眼看到公主才会放心。而且,也不是现在就告诉陛下。”等陛下真的撑不下去了或可一试。

“但是,如果陛下问起……”

“就说战事紧急,公主脱不开身…其他的,能撑几时是几时吧。”他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陛下病成这样整个太医院都已经束手无策了。

上官成义和朱大人对视了一眼,也只得轻叹了口气,“若是别无他发,也只得如此了。”

站在一边的黎澹道:“国公,朱大人上官大人,下官将要启程北上,平京还要劳烦诸位了。”

上官成义点点头道:“全部,有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平京暂时还乱不了。”黎澹点点头道:“北晋人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挑起朝中混乱,还请三位千万小心。”

“我们心里有数,放心。”

“多谢三位。”黎澹恭敬地一揖,与三人告别。平京的情况比他们预料的好得多,虽然那些老臣难免会有私心,但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候倒是意外的稳得住,也让黎澹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平京暂时没事,他也不能久留。北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办呢。

当整个北方几乎乱成一片的时候,楚凌却只能坐在僻静的村子里干着急。

她伤得太重,不仅走路晕而且还受了不浅的内伤。泡泡的祖父只是个普通的大夫,外伤可以治一治,内伤却是无能为力了。就算楚凌知道医治内伤的方子也根本配不齐药。只能等着伤势慢慢好如何能不及。

“贝先生,真的没办法送信出去么?”楚凌蹙眉问道。

头发花白的老者叹了口气,道:“姑娘,不是老朽不肯帮你,实不相瞒…老朽上一次离开咱们这里都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到时候咱们这儿倒是还有一条通向山外的路,只是山石滑坡,生生的将路给堵住了。咱们村里的这些小伙子…也不是没有人试着出去过,毕竟年轻人总是想要往外跑地。却都…无功而返啊。”

楚凌端着粗糙的药碗问道:“那…老先生可知道这村子大体是在什么地方?”

老者想了想道:“老夫记得…当年出去的地方,好像是叫…叫什么阳和来着。”

躺在一边地拓跋胤漠然道:“阳和是在青州,宁州和梁州以东,宁州城东南三百里。”

“我们…飘过了整个宁州?”楚凌有些不信,他们是在水里飘了很久,但也绝对没有那么远。他们怎么没有淹死在水里?

拓跋胤看了她一眼,“若按直线算,自然没有那么远。从我们落水的地方算的话,还不足百里。但…我们被卷入旋涡,应当是从地下暗河被冲出来的。一百多里的群山,你猜要多久才能找到?”他们是有内力护体,即便是晕过去了下意识也会使用龟息之法。若是换了寻常人早就不知道淹死几回了。

楚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泡泡坐在她身边仰望着她担忧的面容,“姐姐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她是不为自己担心,但是却不知道君无欢和父皇怎么样了?若是出了什么事……

楚凌闭上了眼睛,有些不敢想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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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今天木有二更哈

568、不耐久战!

各地大军惨败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上京,特别是在宁州的援军伤亡惨重几乎完全沦为了君无欢的出气筒。如此状况下,即便是拓跋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让百里轻鸿出马了。倒不是他有多认同百里轻鸿的实力,而是因为百里轻鸿手中握着的南军。南军虽然战力低下,但是却人数众多。如今貊族兵马伤亡惨重,正是需要这些兵马填补的时候。

然而……百里轻鸿并不愿意出征。

如今百里轻鸿好不容易将一个儿子送上了皇位,哪怕这个儿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根本无法掌握权力呢,至少名义上的大义他占了。这个时候如果她带兵出征,说不定回来那孩子早就已经死得灰都不剩了。

百里轻鸿不肯出兵,派再多的南军将士也没有用。拓跋罗看着拓跋胤失踪之前派人送回来的关于南军的折子,终于忍不住摔了东西。南军还有百里轻鸿,早晚会成为北晋的大患!但是现在……拓跋罗有一些头疼的扶额,思索着眼前的情形该如何是好。

神佑公主失踪不仅惹怒了君无欢,很显然也让天启朝廷憋住了一口气。天启并没有如他所期盼的乱了,相反的永嘉帝竟然硬是撑着一口气又拍了二十万大军渡江。拓跋罗不认识永嘉帝是有什么雄才伟略,明显就是想要为女儿报仇。

“王爷。”贺兰真端着一份羹汤进来,看着拓跋罗坐在灯下神色暗淡地模样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王爷晚上没有吃什么东西,喝点汤吧。”拓跋罗抬头看了妻子一眼,神色缓和了几分道:“辛苦你了。”对于贺兰真这个妻子,拓跋罗原本也只是有几分好感,更多的还是当做一个联姻的妻子对待的。但是这些年他经历剧变,贺兰真却始终留在他身边一心一意为他打算,拓跋罗心中自然也是领情的。

“四弟的事情,王爷不要太担心。四弟武功高强,必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贺兰真劝道。

拓跋罗轻叹了口气道:“我如今哪里只是担心四弟啊。”

“战事于我们不利么?”贺兰真问道。

拓跋罗点了点头,道:“听说君无欢的病非常严重,可惜…怎么就总是死不了呢?”

贺兰真轻叹了口气,“王爷打算如何?素和狼主不是在那边么?可否请他相助?”拓跋罗冷笑一声道:“素和明光?他就是一个左右逢源的墙头草。如今局势大变,他只怕不知道又要倒向谁了。当初拓跋梁引他入关,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那王爷的意思是……”贺兰真一怔,“用百里轻鸿?”

拓跋罗沉声道:“现在而已只能如此,不过还要跟百里轻鸿再谈谈才行。百里轻鸿如今只怕不肯轻易离开上京了。”出

贺兰真点点头,她当然明白百里轻鸿为什么不离开上京。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启禀王爷,素和明光回京了。”

拓跋罗脸色微变,冷声道:“回京了?”

“是,刚刚入城。”

贺兰真脸色也是微沉,“素和明光奉旨出征,竟然悄然回京?”

拓跋罗转动了一下轮椅,往外面而去,“王妃早点休息,本王出门一趟。”

贺兰真一冷,“这么晚了,王爷去哪儿?”

“昭国公主府。”

拓跋罗因为素和明光的事情去找君无欢的时候,君无欢也正在谋算着上京的事情。

大帐之中,君无欢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整个人显得越发苍白起来。但是他的神色却带着几分冷厉和阴鸷,在灯光下竟让原本无比熟悉他的众人也看得不寒而栗。

君无欢下首坐着桓毓、晚风、祝摇红、云行月,肖嫣儿还有沧云军一干将领。虽然已经是深夜,大帐里却坐满了人。只是众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显然是在等着君无欢开口。好一会儿,君无欢方才抬头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十日之内,三军定然会师于青州,各位做好准备吧。”

众位将领齐声应是,君无欢点点头让他们先退下。方才看向帐内的其他人道:“段云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上京吧?”如今不是往常游玩或者出使,快马即便的话这个时候段云等人确实应该到上京了。桓毓看了看君无欢,皱了皱眉道:“确实应该到了,不过…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时候你将明镜、段云还有黎澹都派去了上京……”

无论是天启还是沧云军,其实都不缺猛将。相反的是更缺足智多谋的军师一类的人物。明镜就更不必说了,几乎算得上是沧云军的眼睛。但是现在君无欢却将这三个人都一起派去了上京,如果不是云煦跟着过来岂不是三军的压力都要君无欢一个人扛?

君无欢轻咳了一声,淡然道:“没什么,有重要的事情要他们去做,段云一个人只怕不够。”

桓毓皱眉看着他,君无欢淡淡道:“你急什么?拓跋胤不在了,百里轻鸿不肯出战,眼下我们并没有什么劲敌。”

晚风质疑了一下,开口道:“但是…驸马,这段时间连番恶战,我军伤亡也非常严重。即便是陛下又拍了二十万大军,只怕也不足以弥补之前的折损。”折损的那些可都是至少经过了几场恶战历练的老兵,而补充上来的确实连血都没有见过地新兵,这如何能一样?

貊族人战斗力相当强悍,他们能从三方面同时打败貊族人,付出的代价自然也可想而知。

君无欢目光落到晚风身上,晚风只觉得肩头一沉。若不是她坐在椅子里撑着扶手,几乎就要坐倒在地上了。旁边的桓毓和祝摇红同时扶住了她的肩膀,这才让她稳住了身形。祝摇红开口道:“城主。”

君无欢微微眯眼,收回了视线。

祝摇红暗暗松了口气,侧首看向桓毓。

桓毓公子叹了口气,道:“晚风姑娘说得没错,我知道你心里急,但是…天启兵马和沧云军不能久战了。”虽然乱世的时候连年累战的时候也多不胜数,但是却不是这样连番以弱胜强几乎日日苦战的模样。这样打下去,别说是本就不算厉害的天启军,就是再精锐厉害的铁军也受不了。

算一算,从神佑公主失踪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只是沧云军大大小小的仗就打了不下十七八场。不仅是底下的将士受不了,桓毓觉得君无欢只怕也要受不了了。

大帐里沉默了片刻,君无欢终于淡淡开口道:“我知道,拿下青州之后就停战。如果…能停得下来的话。”

众人一怔,这些日子他们看君无欢的这个架势还以为君无欢非要打到上京皇城才能出了这一口气呢。君无欢轻哼一声道:“我还没疯。”他心中确实有万丈火焰几欲喷发,但是却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要让数十万将士替貊族人陪葬。之前只所以如此,除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更是为了赶时间。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天启和沧云军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见他还如此理智清醒,众人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君无欢也不耐烦听他们说,直接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云行月走在最后,却停了下来看着君无欢皱眉道:“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君无欢皱了皱眉道:“还撑得住。”

云行月走近了他几步,盯着他苍白的有些泛青的面容,沉声道:“你说,赶时间…到底是什么意思?”云行月知道君无欢从不说毫无意义的话,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其深意的。桓毓等人其实也明白,只是君无欢摆明了不想多少,他们也只好暂且压在心里了。但是云行月却不知为何有些不放心,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君无欢道:“你不是说我必须去找师叔么?找些结束了战事我还能有点时间找阿凌。”

云行月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打算如果到时候找不到神佑公主,就不跟我去找我爹了。是么?”

君无欢但笑不语,一只手撑着额头淡淡道:“素和闽光撤了,南宫也会去寻阿凌的。”

云行月打量着君无欢,突然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眼前这一切?如果没有这些牵绊,你就可以不管不顾地专心寻找凌姑娘了。现在却只能坐在这里,等着别人传给你凌姑娘的消息。”

君无欢抬头看着他,“云行月,你有的时候…说话确实不太让人喜欢。我好想有点明白当年南宫为什么要弄死你了。”

云行月没好气地道:“他是个疯子,你也是?”

君无欢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抬手遮住了双眸。良久方才道:“人太清醒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疯了反而更好一些。”

云行月默然,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道:“凌姑娘不会希望看到你这副模样地,如果连你都不相信她没事,那还有谁会相信?”

君无欢不答,云行月等了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思索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提醒他换个地方睡,转身走了出去。

569、离开

转眼间,楚凌在这不知名的小山村已经待了有一个月零几天了,看着小屋外面的石头上刻画的一条条线痕,楚凌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了几分。

泡泡拉着楚凌的衣袖,恋恋不舍地望着她,“姐姐,你真的要走呀,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全啊。”楚凌含笑摸摸她的小辫子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姐姐还有总要的事情要办不能再耽搁了。”她的伤确实还没好全,但是楚凌却再也等不下去了。这一个多月的失踪,外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再等下去楚凌觉得自己就要先疯掉了。

“哦。”泡泡只得沮丧地低下了头,“那姐姐你可一定要来看泡泡啊。”

楚凌点点头笑道:“好啊。”

旁边的凳子上坐着满头白发的老人,看着楚凌直皱眉头道:“姑娘,虽然老朽已经几十年没有出去过了,却也还记得…当年从这村里出去很是走了好几天。如今出山的路又没了,你要出去只怕还要更费力气。你这伤…只怕是撑不住啊。”

楚凌笑道:“多谢先生关心,我有一些功夫护身,想必不碍事。我确实是有要事,不得不走了。”

老者道:“我直到你们都有功夫,若是寻常人只怕到不了我们这里就没命了。姑娘要走,那这位公子……”老先生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原本以为是一对情人,后来才发现不太对。这两人的关系显然并不太好,这些日子虽然没发生什么冲突却很明显的互相戒备而且有敌意。

拓跋胤伤得比楚凌还重一些,刚到这里的时候几乎起不了身,楚凌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全身瘫痪了。可惜过了七八天拓跋胤又渐渐地恢复过来了,只是现在行动的时候依然还有些僵硬罢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拓跋胤这是伤到了脊柱,没瘫痪就算是不错了。

楚凌笑道:“他……”

“一起走。”拓跋胤突然开口道。

楚凌脸色微变,侧首对老者道:“老先生,我们想单独谈谈。”老者看了看他们,点点头道,“也好,两位…好好谈。”可千万别打起来了,吓着着村子里的百姓。

老者拉着泡泡走了出去,楚凌方才冷眼看着拓跋胤道:“沈王的伤好了?”

“还没有。”拓跋胤淡然道,楚凌冷笑一声,“如果我现在…或者在路上杀了你,你觉得怎么样?”

拓跋胤道:“你是好的比我快一些,但也没有快多少吧?”也就是说,想要杀了拓跋胤,楚凌只怕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而现在,楚凌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

楚凌轻哼一声道:“能让北晋沈王葬生在我手中,也是一桩喜事。”

拓跋胤平静地看着她,“楚卿衣。”

楚凌一怔,倒是很少听到有人如此平静地称呼她这个名字。只听拓跋胤道:“你现在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楚凌笑道:“这可不像是沈王会说的话,沈王不是应该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我吗?”

拓跋胤垂眸,“我试过了。我试过了,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还杀不了你,或许…这就是天意。”

楚凌有些惊讶,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拓跋胤竟然会放弃杀她。有些怀疑地盯着拓跋胤,只是拓跋胤一贯表情稀缺他也看不出来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拓跋胤似乎也不在意她的看法,道:“那日昏迷过去之后,我见到她了。”

“……”她…指的是、灵犀公主?

拓跋胤淡淡道:“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梦到过她。”

楚凌表情有些麻木地看着拓跋胤,她确实不知道面对如此煽情的情况应该如何表态。关于楚拂衣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跟拓跋胤谈过,但人已经没了,说得再多都毫无意义。

拓跋胤看着她道:“我在宁州的府城里放了一件东西,如果我死了的话,你可以去取走。”

楚凌挑眉,“你是在暗示我,现在就杀了你?”

拓跋胤淡淡一笑道:“你跟你姐姐,实在不像是姐妹俩。”

楚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拓跋胤站起身来,“一起走,离开这里之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

楚凌有些不解,“你这样就放弃了,那你之前这一番折腾又有什么意义?我不信你会想不到,被你扔下的那些貊族人只怕不会好过。”拓跋胤道:“我不是神仙,我做我认为能做该做的。尽我所能,杀不了你我也只能认命。我不能死在这里。”意思是,即便是楚凌想要跟他同归于尽,拓跋胤也不愿意。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好,一起走!”不仅是拓跋胤,她也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她实在是很担心,君无欢和父皇到底怎么样了?

两人走出小屋,却见泡泡抱着一个小包袱站在老者身边。楚凌一怔,“老先生,您这是……”

老者朝着楚凌一拱手道:“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

楚凌看了一眼眼睛有些红的泡泡,“这……”

老者点点头,“老朽今年已经七十有余了,只剩下泡泡一个亲人。等我死了,泡泡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还请姑娘将她一起带出去,不求别的给她个安身之所就行了。他还是个孩子,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样的闭塞的地方。”

楚凌有些为难,“老先生,你想必不知道。外面…如今正是乱世,兵荒马乱的哪里比得上这小村子安宁。老先生若是担心泡泡,等过两年安稳一些了,我便来接她。即便是我不在了…也会记下地方,让人来的。”

老者摇摇头道:“姑娘,这里的村民素来不喜与外人来往。两位这些日子想必也看不出来,村子里的人对我们有些忌讳,另外…老朽实在是不知能撑到几时,只要老朽一日不在了,泡泡在这村子里只怕……若不是这次意外遇到两位,过些日子我便打算为泡泡在村子里择一个婆家了。总归是要安置好她我才能放心。”

楚凌有些惊讶,即便是古代女子成婚的早,泡泡也还是个孩子呢。

“阿爷……”听着老者的话,泡泡忍不住哭了出来。显然这些话老者并不是第一次跟她说了,“阿爷,我不走。我…你在村里给我找个婆家吧。我要陪着阿爷。”

“傻丫头。”老者摇摇头,伸手抹去了泡泡脸上的眼泪道:“阿爷舍不得你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啊,去吧…去外面看看若是不喜欢再回来。阿爷教你的本事虽然不多,养活自己想来没什么问题。好好跟着这位姑娘,她是个好人。”

说罢,又望向楚凌,“姑娘……”

楚凌叹了口气,他们在这个村子里住了一个多月,但是除了第一天醒来的时候,几乎没有跟这祖孙俩以外的人说过话。楚凌自然看得出来,这村子里的人不仅是因为他们是外来人而防备,更多的还是对老者和泡泡的忌惮和疏远。特别是偶尔有人看着泡泡的眼神,倒像是再看什么可怕的瘟疫一般。

“老先生既然信任我,就将泡泡交给我吧。我一定竭尽所能护她周全。”楚凌郑重地道。

老者点点头,转身从泡泡手里的包裹里抽出了一个盒子。盒子看上去十分粗糙,也不起眼。老者将盒子递给楚凌道:“这是老朽年轻时候从外面带回来的药,是一次意外得来的。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对救人却又奇效。老朽曾经亲眼看到一个将死之人付下它之后便活了下来。送给姑娘,算是谢礼。”

楚凌有些惊讶,连忙推辞,“老先生救我性命,我照顾泡泡是应该的。如何还敢收下老先生如此重礼?”

老者摇摇头道:“我留下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姑娘既然说外面是乱世,想必用得着。”

楚凌虽然觉得拿人家如此贵重的东西问心有愧,但是想到君无欢和永嘉帝,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只是郑重地承诺道:“多谢老先生,只要我还在一日定会护泡泡周全。”

老者点点头,“多谢姑娘。”

泡泡知道阿爷是铁了心要送自己走,忍不住拉着老者的衣袖不放。她虽然舍不得姐姐走,但是却也不代表她想要离开阿爷跟着姐姐一起走。外面的世界纵然再好,若是没有亲人她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如何能不怕?

“阿爷…我不走。”

老者摇摇头,跑了泡泡进了房间。

纵然泡泡如何不乐意,第二天一早还是背着小包袱跟着楚凌和拓跋胤出发了。小姑娘红着眼睛跟在楚凌身边,眼睛却不停地往老者身上看。老者亲自将他们领到了距离村子颇远的一处山口,指着之前道:“那前面原本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外界。山路虽然崎岖,青壮汉子走起来倒也不难。自从那路断了之后,咱们这村子里的人就再也出不去了。虽然有年轻人攀上了山崖,翻阅了山岭想要出去,但是往往不是走着走着又走回来了,就是在山中被野兽给啃食了。过了许久才让村里的猎户找到尸骨。你们若是想要走,我想你们还是顺着这个方向出去。虽然路难走了一些,但是方向大体总是对的。就算多花些时间,只要没出事总能走出去的。”

楚凌点点头,看了一眼泡泡。

这样危险的路,老先生怎么就放心泡泡跟着他们走?

老者含笑看着孙女道:“两位放心,泡泡年纪虽然小却是从小跟着我在山中采药的,一点山路难不倒她。”

“阿爷,你…你要好好地,泡泡会回来看你的。”泡泡含着哭声道。

老者笑道:“好啊,阿爷等你回来。时间不早了,老朽年迈就不送两位了,启程吧,”

楚凌拱手,“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告辞。”

拓跋胤也开口道:“保重。”

老者挥挥手示意两人不必再说。

出村的路确实如老者说得一般难走,三人必须顺着原本的路被山石覆盖的地方爬上去,虽然不是悬崖,却也没有比悬崖平坦几分。幸好楚凌和拓跋胤都是习武之人,泡泡身形灵敏,从小在山里乱窜着长大的这条路也不是第一回爬了,没一会儿给功夫就爬到了半山腰,再回头老者还依然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泡泡回头看了看,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楚凌轻声道:“泡泡,别哭。过些日子咱们就回来看阿爷。”

泡泡哽咽着道:“阿爷…阿爷说他得了重病,没有多少日子了。我知道…我知道,阿爷不会等我回来的。”楚凌和拓跋胤对视了一眼,他们倒是猜到了老者只怕是没有多少年头了,毕竟年纪真的很大了。但却没有想到老者是得了重病,平时看着倒是不太像。不过两人都不会什么医术,看不出来倒也不奇怪。

泡泡一边抹了眼泪爬山,一边道:“我阿爹阿娘死了,村里的人说我是…克他们,不跟我玩儿。原本阿爷说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做嫁妆,送给村尾的邢大叔家。但是前几天,阿爷又说要我跟姐姐走。”

难怪泡泡一直想要她们多留一些日子,原来是不想离开。

“阿爷说,就算我去了邢大叔家,他也不放心。邢大叔家的三阿哥不好,会欺负我的。”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阿爷是担心你,那你就更要好好地让他放心。是不是?”

“嗯。”泡泡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确实如老者所说,出山地路并不好走。即便是有拓跋胤这样惯于行军打仗在塞外荒原也不会轻易迷路的人,以及楚凌这样从来不担心迷路的人,他们走得也不顺利。即便是方向没错,但有时候你照着看好的方向走过去,遇到的可能是一个深涧,一处悬崖,一座高山,需要花费的时间实在是难以计算。以至于,走了三天之后楚凌依然觉得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的距离。

好在泡泡是个懂事的孩子,即便是如此辛苦也没有叫苦哭泣。若是遇到危险,楚凌和拓跋胤顾不上她的时候她也会自己找地方躲好,半点也不给两人添麻烦。

如此三人在山中又跋涉了将近十来天,终于在一座山坡上远远地看到了一缕青烟。

三人都是一喜,有烟火的地方,自然会有人。

三人连忙朝着青烟升起的而去。

“小心一些。”拓跋胤提醒道。

楚凌点点头,这种深山之中看着也不像是有人家的样子。却又烟火升起,若不是猎户那就必然是一些不速之客了。但是对于做了十多天野人的三个人来说能看到人总是比什么都亲近一些的。

“我的伤好了七八成了。”楚凌道。

拓跋胤道:“我只不到五成。”

楚凌看了他一眼,“你这么说,总是让我想要趁机杀了你。”

拓跋胤并不担心,“出了山,我告诉你藏东西的地方。”

“我不一定非要,你也没告诉我是什么。”楚凌道。

拓跋胤道:“不要你会后悔的。”

楚凌耸耸肩,她也不是这的想要杀拓跋胤,打这个嘴仗也没什么意义。

三人终于到了那青烟腾起的地方附近,就听到前面的树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一个身影飞快地从林中闪出,扑到了楚凌跟前,“笙笙!”

楚凌一愣,这才看清楚那人竟然是南宫御月。

很快,林中又有人走了出来。不过却是剑拔弩张的两路人。看到他们都是大喜,纷纷围了过来,“公主!”

“王爷!”

其中一路正是神佑军众人,还跟着几个白衣护卫。

另一路却是身着貊族人服饰,显然是拓跋胤的亲卫。

拓跋胤失踪了,其他人可以不找,但是拓跋胤的亲卫却不能放弃寻找。只是没想到双方人马竟然会在这深山老林之中相遇,不过彼此都有要事倒是克制住了没有动手。而更让他们欣喜的是,他们这一路人运气着实不错,竟然真的找到了人!

“笙笙,你有没有事?是不是他伤了你?我替你杀了他!”

这话一出,围在拓跋胤身边的人立刻拔出兵器将拓跋胤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南宫御月。

拓跋胤倒是不着急,淡然道:“国师,别来无恙?”

南宫御月皱了下眉,不悦地道:“你是谁啊?”

拓跋胤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少什么而是看向楚凌,“公主,你觉得咱们还要再打一场么?”

楚凌扶额,思索了一下道:“先出去再说。”

南宫御月扬着下巴斜睨着拓跋胤,轻哼一声,“看在笙笙的份上,本公子先放过你!”

拓跋胤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摇摇头却不再多说什么。

570、回光返照

双方人马互相间并不信任,所以虽然结伴出山,却并不肯一起走。而是互相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倒也方便彼此沟通交流信息。

南宫御月对跟在楚凌身边的泡泡很是看不上眼,斜睨着她不满地道:“笙笙,你从哪儿捡回来这个小丫头的?”泡泡显然也知道这个看起来很好看的大哥哥并非什么良善之辈,抓着小包袱躲到了楚凌的身后,只敢探出个小脑袋打量南宫御月,但是被南宫御月一瞪,立刻又缩回去了。

楚凌无奈地道:“什么捡,是泡泡的祖父救了我们的性命。你别吓唬她。”

“泡泡?什么怪名字?”南宫御月嗤笑道。楚凌安抚地拍了拍泡泡柔声道:“别怕,他不会伤害你的。”泡泡点了点头,但是还是忍不住紧紧抓着楚凌的衣袖,于是南宫御月看她越发的不爽了。楚凌也没有功夫理会南宫御月如何,而是看向站在一边的黄靖轩问道:“外面怎么样?君无欢没事吧?”

黄靖轩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公主,我们入山已经有十多天。不过…之前听到的一些消息,驸马率领天启大军接连大胜,军中的事情公主想必不用担心。”楚凌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御月明明去了沧云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南宫御月耸耸肩道:“君无欢不知道让你那个表哥跟素和明光说了些什么,素和明光跑了,我当然就来找笙笙了。笙笙,你别跟着君无欢,要不是他没用你怎么会遇到危险。你跟本公子一起走吧?”

楚凌翻了个白眼问道:“跟你去哪儿?”

“……”南宫御月顿时哑然,他还真不知道去哪儿。虽然他现在不缺钱也不缺人使唤,但若是正要他说自己能在哪儿落脚他还真的不太知道。虽然傅冷也跟着说了不少以前的事情,但比人说和自己知道之间到底是隔着一层。在他看来,从前的他能把拓跋氏的人弄得那么惨已经够了。如果真的执着于要干掉所有姓拓跋的人的话,他也有的是办法。譬如……南宫御月有些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跟人说话的拓跋胤。

“笙笙,我帮你干掉他好不好?”南宫御月问道。

楚凌道:“你想要干掉他就自己去,别拖上我。”

南宫御月不满,“他差点害死笙笙,笙笙都不太讨厌他么?”

楚凌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出去。”在这深山之中,外面的消息一点也不知道。她是一刻钟也不想在这里久留了。南宫御月看了看围在拓跋胤身边的人,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也不再理会他们。

南宫御月等人在山林转了十多天,但是出去目标明确却没有花费那么多的时间。不过四五天,他们就看到了山林的边缘。

两方人马同时停了下来,拓跋胤看着楚凌道:“神佑公主,就此别过。”

楚凌微微点头,“沈王请。”

拓跋胤道:“今日一别,想必不会再见了。告辞。”

楚凌有些奇怪地看着拓跋胤,不会再见了?不太可能吧。只要以后双方还要开打,他们早晚还是要在战场上再见的。目送拓跋胤一行人离去,楚凌秀眉微锁,依然在思索着方才拓跋胤的话。南宫御月不悦地道:“笙笙,你干嘛一直盯着拓跋胤?”笙笙都没有这样盯着他看过。

楚凌也知道南宫御月说不通,侧首问旁边的傅冷,“傅冷,你有没有觉得拓跋胤刚才的话有些奇怪?“

傅冷皱着眉点了点头道:“沈王的话,好像…诀别。”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这还不简单,他活不久了呗。”

楚凌一愣,“活不久了?”

南宫御月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是呀,看起来好像伤得挺重啊。笙笙,你干嘛不让我杀了他?现在正好是个好机会啊。”楚凌淡淡道:“你不是说他活不久了么?”南宫御月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心脉重挫,脊柱好像也伤得很重。竟然还能走出来,啧…真像个打不死的蟑螂。”

“……”南宫国师你不觉得你这形容词有些问题么?跟拓跋胤比起来,你才更像打不死的那啥。

“公主!”众人刚刚走出山林,就看到不远处上官允儒带着人匆匆迎了上来。见到楚凌,上官允儒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拱手道:“见过公主!”楚凌点头道:“辛苦你们了,允儒,你们怎么在这儿?”

上官允儒道:“昨晚有探子发现的黄靖轩的讯号,我们就带人守在这里了。若不是怕贸然入山和公主错过,只怕我们都要忍不住进去了。”

楚凌看他神色有些焦虑之色,连忙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上官允儒点头,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公主,平京传来消息,陛下…快要撑不住了!襄国公和上官大人瞒着实情,说我们已经找到了公主只是战事紧急这才不能回去。但是只怕也撑不了多久……襄国公来信,如果能找到公主请公主尽快回去一趟。如果实在是找不到…他们也要想别的法子了,总不能让陛下……”

楚凌脸色顿变,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君无欢怎么样了?”

上官允儒道:“这些日子驸马率领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攻入青州了。”

楚凌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允儒,让人备马,我立刻回平京一趟。找到我的消息,可传给了君无欢?”

上官允儒摇头道:“还没有,我想先确定了再传。云公子吩咐,一定要确定公主平安无事,才能将消息传回去。”楚凌心中微沉,她知道云行月既然这样吩咐,只怕君无欢的情况也不是太好。

“立刻传信给君无欢报平安,我先去一趟平京,然后就去青州。不…还是我亲自写一封信给他吧。”

上官允儒点头称是。

因为担心永嘉帝的病情,楚凌也顾不得休息就直接上马往平静赶去。这些日子泡泡一路跟着她已经累得不轻也不好再赶路,只能先将泡泡托付给了上官允儒,让他将人送去找雅朵照顾。泡泡虽然第一次出山,离开楚凌很是不安。却也知道楚凌有急事很是听话并不哭闹,倒是让楚凌有些歉疚。

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将泡泡带在身边,但是她一路快马加鞭泡泡的身体只怕是受不了。只能让人先送到雅朵身边,再让雅朵安排人将她送回平京。无论如何,北方到底还是乱世。泡泡还是待在平京要安全一些。

楚凌立刻就要走,南宫御月却出乎意外地留了下来。楚凌也不介意,她一个人赶路快一些,也实在是没有功夫跟南宫御月折腾。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安抚了泡泡一番又亲笔给君无欢写了一封信就策马狂奔而去。

上官允儒有些担心,“公主看着脸色不太好,这么赶路不会有事吧?”

黄靖轩摇摇头道:“公主心里想必有数。”晃了晃手中的信函道:“我去青州一趟,听说驸马这段时间的脾气很是不好,看到这封信想必会好很多。”没等上官允儒点头,就见眼前身形一晃黄靖轩手中的信函已经到了南宫御月手中。

黄靖轩一愣,“南宫公子,你这是……”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道:“这封信,就让本公子替你们去送吧。”

黄靖轩和上官允儒跟着楚凌也好几年了,自然也深知南宫御月的不靠谱。但是他们同样也知道南宫御月的厉害和变幻莫测的脾气,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侧首去看傅冷,傅冷犹豫了一下道:“两位若是放心,就由我们公子走一趟好了。”

“……”我们就是不放心啊。

南宫御月冷飕飕地扫了两人一眼,轻哼一声道:“怎么?你们担心本公子连封信都送不好?”

黄靖轩连忙赔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南宫公子贵人事忙,这点区区小事不如还是咱们去办吧?”

南宫御月道:“本公子现在没事。”

上官允儒扯了一下黄靖轩的衣袖,对南宫御月笑道:“如此,就劳烦南宫公子了。”

南宫御月这才满意,轻哼一声道:“咱们走。”

看着南宫御月和傅冷带着几个白衣侍卫飘然而去,黄靖轩急得直跳脚,“上官,你怎么把公主的信交给南宫御月了?他要是……”上官允儒有些无奈地道:“就算我不给,咱们抢得过南宫公子吗?”黄靖轩顿时无语,是啊,他们还真抢不过南宫御月。

上官允儒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方才公主写信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大概内容都记得。不管南宫公子会不会把信送过去,咱们都要走一趟。”公主并没有避着他们,他刚好记性也不错,大体内容也还是记得的,无外乎一些保平安以及叮嘱驸马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并没有什么机密。

黄靖轩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行既然你知道信的内容你就去吧,我留在这边等着神佑军汇合。”

“好。”

前面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地南宫御月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中的信函,饶有兴致吩咐道:“傅冷,让人拦住那个上官什么的……”

傅冷一愣,“公子,你这是打算……”公子该不会根本就不打算帮人家送信吧?不送信还拿走做什么?“公子,神佑公主会生气的。”现在也只有这个理由还能让公主忌惮一下了。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本公子又没说不送。总之…在本公子没说放行之前,不许那个上官允儒去青州。也不许笙笙的消息传到青州。”

傅冷叹了口气,“那公子你可千万得快点。”他们可拦不住沧云军和凌霄商行的消息渠道。最多也只是设法拖延一下罢了。

南宫御月轻弹了一下手中的信函笑道:“放心,很快的。君无欢…让你打本公子,本公子一定送你一份厚礼!”

楚凌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向润州,又渡江,再次上马,一路奔回平京换成竟然只花了不到七天的时间。

皇宫里,永嘉帝躺在床上虚弱地喘着气。

殿外,襄国公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朱大人更是有些烦躁地来回走动着,时不时抬眼看一眼里间。

几个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众人连忙起身,“太医,陛下怎么样了?”

太医无声地摇了摇头,低声道:“陛下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只怕是…过不了今晚了。诸位大人,还请早做准备。”闻言,襄国公只觉得身体有些站不住跌坐回了椅子里。

“国公?!”

襄国公抬手阻止了太医上前,摇头道:“我没事,不必担心。只是没想到……”襄国公的年纪并不比永嘉帝小几岁。如今在外人看来保养得宜的襄国公连一声老都还称不上,永嘉帝却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了。

“太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襄国公问道。

太医艰难地摇了摇头,如果有办法他们又怎么会不用?但是陛下这确实是命数到头了,这几年本就是靠着各种名贵药材支撑着,如今是什么药都没有用了,“下官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众人对视了一眼,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寝殿里,永嘉帝往日里因为久病显得有些昏暗的双眼却难得的明亮了几分。他微微抬手,仿佛想要说什么。旁边侍候的宫女连忙上前,“陛下。”

永嘉帝张了张嘴,低声唤道,“卿儿…卿儿……”

宫女顿时有些无措,匆匆进来的襄国公连忙上前,低声道:“陛下,北地战事紧急,公主与驸马已经打到了青州,驱逐貊族,恢复古都指日可待。很快,公主便会回来了。”

永嘉帝侧首定定地望着襄国公,襄国公突然有些忍不住想要避开他的视线。那眼神仿佛是看穿了他的谎言一般,但是他却不能避开。只能与永嘉帝对视,道:“陛下放心,陛下赐公主神佑之号,公主自有天神庇佑,定会早日凯旋。”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永嘉帝轻叹了口气道:“你们都退下,则知,你陪朕…说说话吧。”

永嘉帝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说过这么连贯的长句了,但是襄国公看着他难得清明的眼神心中却是一沉,

这…莫不是回光返照了吧?

571、驾崩(一更)

“陛下?”襄国公站在床边,眼底隐藏着几分担忧。

永嘉帝朝他笑了笑,道:“则知,坐下说话。”襄国公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永嘉帝一揖之后在床边坐了下来。永嘉帝道:“则知,卿儿……”襄国公道:“陛下放心,公主真的没事。臣…前两日已经派人北上,公主很快就会回来的。”

永嘉帝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则知,你可怨恨朕?”

襄国公神色微变,“陛下这是说什么,臣……”

永嘉帝摆摆手,“朕都要死了,你连句实话都不肯说吗?当年…皇后、朕没能护着她,后来卿儿的母妃,还有灵犀…若不是朕这个皇帝没用,如果她们当年没有进宫、就算貊族人入关,她们逃到了平京也依然可以安稳度日吧?”

“……”襄国公沉默不语。

永嘉帝抬头望着床顶上,喃喃道:“这两年朕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是皇叔继位、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这些年的事情。早些年朕一直、一直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这两年…总是没什么事儿,倒是想开了。”说到此处,永嘉帝也不由得苦笑,“也只是现在、才能想得开罢。若是再给朕一次机会选择,或许朕还是一样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没有人能预测为难,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即便是让当时的永嘉帝再选一次,他只怕依然还是会选择除掉楚烈。

“朕不是一个皇帝。”永嘉帝道,“朕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朕这一辈子,前半生碌碌无为,后半生苟且偷生。唯一…能拿来炫耀的,就只有卿儿了。说到此处,一滴泪珠从永嘉帝的眼角滑落。

永嘉帝笑着道:“朕、堂堂一国之君,却只能靠女儿…这个女儿,还不是朕自己教养出来的。则知,你说朕这辈子,到底算什么呢?”

“陛下。”襄国公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怨恨么?怎么能不恨?段氏为了辅佐永嘉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没什么可怨恨的。段氏世代只效忠郡王支持嫡系,这是他们的选择与存身之道。若当年他们也选择站在摄政王一边威逼帝王,段氏坚持了多少代的忠孝节义就是个笑话。但是…永嘉帝这个帝王却着实也让段家两代人操碎了心。

段家希望陛下能态度僵硬的保住君家,陛下却半途而废对摄政王妥协。

段家希望陛下能自强,但是永嘉帝的性格却太过软弱。

最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性格软弱的永嘉帝却能在背后狠狠地捅了楚烈一刀。也因此提前葬送了天启的半壁江山。还将段家的三个血亲都遗落在了北方,不…应该说是四个。但是…看永嘉帝此时的模样,除了一声叹息襄国公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陛下,有公主…便是天启也是陛下的福气。”襄国公道,只是…如今公主又到底在哪儿呢?难道当真是天要灭天启?

永嘉帝点点头道:“是啊,朕的卿儿…当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朕…还是在她还小的时候抱过她呢。”

襄国公点头笑道:“是啊,公主刚出生的时候,臣也抱过她。”

似乎想起了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小卿衣,两人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意和怀念。

永嘉帝叹气道:“你说、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旁人都说神佑公主…厉害,但是、朕却是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若不是做父母的无能…又哪里需要她那么辛苦啊。”

襄国公道:“公主与寻常女子不同,臣看着若是让她整日在家里刺绣玩乐,才让她难受呢。”

“……”

寝殿外,刚刚从书房里读完书过来的长生看着一边的朱大人和上官大人,迟疑着道:“两位先生,父皇他……”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陛下不用担心,上皇必不会有事的。公主、公主还没回来呢。”

长生眼睛微红,“阿凌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众人担心长生年纪小在永嘉帝面前说漏了嘴,以至于长生也以为楚凌已经找到了只是暂时回不来。虽然永嘉帝对长生远不如对楚凌的宠爱,但长生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又乖巧懂事,这几年相处下来永嘉帝还是对他还是有几分疼爱的。至于长生,无论是因为永嘉帝对他好,是他的父皇还是单纯只是因为是阿凌姐姐的亲生父亲,长生对永嘉帝的感情自然也不浅。

这几天每次去请安总听见永嘉帝叫着卿儿卿儿的,长生心中自然也很是难过。

朱大人和上官成义对视一眼,双双在心中叹了口气。

“陛下!”里面传来襄国公的声音,“太医!进来!”

侯在外间的太医连忙进去,寝殿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肃穆宁静的宫门外,驻守的护卫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立刻皱了皱眉,警惕地看向前方。莫不是又有什么紧急的军情?

片刻后,只见一匹黑马飞快地朝着宫门口奔来。远远的就看到马背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虽然只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衫,发丝也只是随意的竖起,看着风尘仆仆的模样却还是让他们一眼便认了出来,“公主?!”

“是神佑公主!”

说话间,那一人一马已经到了跟前。众人立刻单膝跪地,“恭迎公主回宫!”

楚凌扫了他们一眼,翻身下马直接施展轻功一掠而去。纵然楚凌的身份可以在宫中纵马,但是宫里很多地方并不适合骑马,还不如轻功得快。

楚凌的轻功极快,甚至比禀告的人还要先一步到达永嘉帝的寝宫外。

“宫…公主回来了?!”守在宫门口的内侍宫女也是满脸震惊,甚至有人连行礼都来不及转身就往里面冲。

“恭迎公主。”

楚凌沉声问道:“免了,父皇怎么样了?”

“公主,陛下这两日都不太好……”

楚凌点点头,顾不得多听飞快地往寝宫里走去。刚走到殿门口,就看到贤妃快步从里面出来,一把抓住楚凌急促地道:“公主,快!”

“贤妃……”

贤妃红着眼睛道:“公主,快进去,陛下不好了!”

楚凌心中一沉,直接抖开了贤妃地手飞快的冲了进去。

“卿儿…拂儿……”

“卿儿……”

寝殿里,永嘉帝已经没有了先前比襄国公说话的精神,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虚弱了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就此睡过去。

“陛下……”襄国公颤声道,“陛下,你……”看着永嘉帝这副模样,襄国公倒是有些怀疑之前用公主拖着陛下到底对不对了。这样强撑着一口气,着实是太折磨人了。而且他们都清楚,哪怕是永嘉帝再怎么撑着,也就是在眼前了。

“卿儿……”

永嘉帝的眼神渐渐变得黯淡了下去,声音也几乎听不见了,只依稀能看到他唇角微动。

龙榻前跪了一地的人,只是纷纷低着头却谁也不敢哭泣。

襄国公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卿儿……”

“父皇?!”

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众人的耳中,下一瞬一个红衣身影已经扑到了床前。

楚凌趴在床边,握住了永嘉帝的手,“父皇,我回来了!”

永嘉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明亮,被楚凌握住的手也轻轻握了握。

“卿…卿儿?”

楚凌眼睛微红,“父皇,我回来了。”

永嘉帝怔怔地望着她,楚凌红着眼睛脸上却带着笑容,“父皇,我们已经打下了青州了。很快就会打下上京,到时候…我们,一起接拂衣姐姐和母后回家。”

“……好。”永嘉帝低声道。

楚凌点头道:“父皇。”

“好、好…”永嘉帝嘴唇轻轻勾唇,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父皇?”

“……”

“陛下?!”

床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唇边的笑容却依然还在,仿佛只是安详地沉入了一个美梦中一般。

旁边一个太医迟疑了一下,上前一探永嘉帝的鼻息,颤抖了一下还是跪倒在了床前,宣布,“陛下,驾崩了!”

572、南宫作妖!

天子驾崩,天下缟素。

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平京都蒙上了一层素色。

哪怕神佑公主的归来也无法让人露出半分的欢喜,不过上官成义等人却着实是暗中松了口气。至少…公主平安归来,朝中也能够稳定一些了吧。

楚凌已经换上了一袭素衣,独自一人跪坐在灵堂前。

永嘉帝是楚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甚至可以说前世今生最宠爱她的人。并不是说其他人对楚凌就不如永嘉帝好,而是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面对楚凌的时候都绝不会用上宠爱这两个字。前世他爹跟她相处既像是父亲又像是老师偶尔还客串一下上级和朋友。拓跋兴业自不必说,是一位好师父,会爱护弟子却绝不会宠爱弟子。至于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哪怕是君无欢…楚凌一向认为情侣之间若是用上宠爱二字,难免就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相处不过短短几年,但是永嘉帝真的对她很好,好到了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帝王能对女儿所做的极限。

当年忘了问问白狐,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真的地府?如果有的话,父皇在下面看到了已经早去了几年的小卿衣,会不会难过呢?

她骗了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之一。

楚凌低头,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阿凌姐姐。”长生悄悄地走到楚凌身边跪下低声道:“上官大人说,朝臣和诰命们将要进宫祭拜父皇,为父皇跪灵了。”楚凌侧首看了一眼眼睛红彤彤的长生,轻声道:“知道了。”

长生犹豫了一下,道:“阿凌姐姐,太医说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先去休息一会儿吧,等人来了再出来。”

楚凌拍拍他的小脑袋道:“我没事,倒是你…晚上要为父皇守灵,若是撑不住就告诉身边的人。”

长生点头,“我知道,阿凌姐姐放心吧。”

很快,朝臣们和诰命们穿着素缟入宫来祭拜,皇宫的上方一片哀哭声萦绕不去。朝臣们看着与小皇帝一起跪在前面,脸色苍白却神色冷肃的神佑公主,瞬间想多余的心思都收了回去。

楚凌到底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为了从北方赶回来更是日夜兼程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守灵收到半夜便晕了过去,吓得众人连忙招来太医。

等到楚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永乐宫的寝殿中了,刚从床上坐起来,就看到襄国公从外间进来,“起来做什么?躺着!”

楚凌无奈,“舅舅,我没事……”

“什么没事!”襄国公脸色一沉,道:“你父皇刚刚才驾崩,若是你再倒下了,这偌大的天启要怎么办?全压在陛下的肩上么?”楚凌一怔,觉得舅舅这火气似乎有点大。襄国公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床边看着楚凌道:“你知不知太医怎么说?太医说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你…你、难道你父皇希望你不顾身体,撑着为他守灵?”

楚凌道:“舅舅,我心里有数。我只是……”

襄国公盯着她道:“从今天开始,你每日只需要早晚两次去陛下灵前祭拜就行了。其他时候好好休息。你是公主,守灵的事情原本就用不着你。还有你这身体,伤不养好不要四处走动。”见她还要说什么,襄国公摇摇头叹了口气,“卿儿,你好好想想,哪怕是为了长离公子。长离公子本就身体欠佳,你若是再将自己的身体糟蹋坏了。以后你们……总之,不管是为了你父皇母后,还是为了你自己,你要是还听我这个舅舅的话,就好好歇着。”

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舅舅,我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襄国公说得有道理,更不用说她也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养伤。只是…想起她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楚凌就觉得格外的心酸。比起永嘉帝对她的无条件宠爱,她对这个父皇却着实是要差得多。她骗了他女儿的身份,骗走了他全部的宠爱,甚至还让他临时前都还惦记着她这个占用了他女儿生命的人。

终有一日…我一定会带着拂衣姐姐和母后回来的,父皇。

楚凌微微闭眼,在心中默默道。

见她肯听劝,襄国公这才松了口气。实在是太医说得,公主的身体情况太差了。襄国公都难以想象这段时间公主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跳崖,落水,太医说公主内伤外伤都很严重,又连续赶了几天路几乎没有合过眼。哪怕是练武之人,也早就到了极限了。若是在这么耽误下去,不仅是损伤身体更有可能会损了根基。

看着楚凌苍白的脸色,襄国公轻叹了口气道:“已经让人去端饭菜了,用了饭把药吃了好好休息吧。”

楚凌点点头,“好,这两天辛苦舅舅了。”

襄国公摆摆手,“说这个做什么。”

另一边却说南宫御月晃晃悠悠赶到青州的时候,天启三路大军都已经汇合了。整个青州几乎已经掌控在了天启人手中,残余的貊族兵马纷纷退到了青州边境。

听说南宫御月到了,君无欢脸色微沉,“他来青州做什么?”

话音未落,南宫御月已经一闪身进了书房。挑眉打量着君无欢道:“你怎么…看起来像个鬼一样?”说他像个鬼还真不是冤枉他,君无欢一身黑衣,身形消瘦面容惨白,眼下还有着浓浓的暗影,就算是在俊美的容颜也撑不住这个模样。看起来倒是真像个飘荡在阴曹的阴魂厉鬼。

君无欢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阿…阿凌可有消息了?”

南宫御月眼神微闪,唇边勾起了一抹阴笑。低头盯着桌面的君无欢并没有看见这一闪而过的笑。南宫御月轻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说笙笙!要不是因为你,笙笙怎么会失踪!”君无欢抬头,神色冷厉地看着她,“我问你,有没有阿凌的消息。”

南宫御月冷笑一声道:“都一个多月了,你说呢?前些天听说…有人在江边见到过一具浮尸,我过去看看。”

君无欢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咬牙问道,“结果呢?”

南宫御月挑眉道:“结果?不知道啊。我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人处理掉了。”

君无欢沉默不语,低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卷宗。南宫御月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君无欢,这个反应不太对啊。

“喂!本公子跟你说话呢!”南宫御月不满地道。

君无欢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出去了。”

南宫御月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君无欢冷厉地眼神吓了一跳。饶是南宫国师这样热爱作死的人也难得生出了几分退却之意,犹豫了一下问道:“君、君无欢,你没事吧?”

“出去。”君无欢道。

南宫国师的退让素来都维持不了片刻,见君无欢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不由得微奴,轻哼一声道:“出去就出去,笙笙都失踪这么久了,你倒是坐得住!哼,等笙笙回来,我就将她带走,再也不让你们见面了!”说罢果真转身,拂袖而去。

他身后,君无欢低着头一抹血迹从唇边溢出。

书房外,云行月看着南宫御月气冲冲地走出来,不由皱眉,“南宫御月,你怎么来了?”

南宫御月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管你什么事,庸医。”

“你说什么?!”云行月大怒,这混账竟敢说他是庸医!

“混账,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医术!”

南宫御月冷笑,“你要不是庸医,君无欢怎么还是那副鬼样子。那么丑,险些吓到本公子。”

云行月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你说。”绕过云行月就要往里走。

南宫御月幸灾乐祸地道:“我劝你别被进去啊,君无欢这会儿心情不好呢。”

云行月不解,“为什么?”

南宫御月笑容恶劣,“因为我跟他说…我找到一具疑是笙笙的浮尸呀。现在尸体没了,我也没法确定身份。”

云行月脸色大变,“你怎么能跟他说这个?”

当下顾不得许多,飞身上前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

书案后面,君无欢靠坐在椅子里,早已经失去了意识。唇边却还有血源源不断地溢出,虽然他穿着一身黑衣看不出来到底留了多少血,但是书房里浓郁的血腥味却让云行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君无欢!”

573、急救!

云行月看着坐在书案后面的君无欢,心中也忍不住颤了颤。以他的医术和眼力,若是平常只怕一眼就能看出人是死是活,但是这会儿他竟然全然想不起来这些只是本能的上前一手去把脉一手去探君无欢的鼻息。确定了他还有呼吸,才重重地松了口气。抬头神色冷厉地瞪着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南宫御月吼道,“去找嫣儿过来,快点!”

南宫御月愣了愣,这才看到君无欢的模样。他就没有想到君无欢竟然如此经不起刺激,一时间倒是忘了追究云行月吼他的事情。

云行月见他呆着不动,当下更怒了,“去叫嫣儿!你真想看着他死啊!”

南宫御月转过身,飞快地离去。

云行月也顾不得许多,当下一只手扶着君无欢,另一只手里已经多了一根银针。手起针落,毫不犹豫地一针刺向了君无欢的心口。

“君无欢,你他妈给我撑住了!”云行月的额头上很快冒起了虚汗,却还不忘对外面沉声道:“立刻请肖姑娘过来!”南宫御月那货脑子有病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谱。

这一次南宫御月总算是靠谱了一会儿,不过片刻就拎着肖嫣儿走了进来,将肖嫣儿往地上一扔,肖嫣儿一向有些怕他,也是敢怒不敢言。从地上爬起来,才看到君无欢的模样不由得一愣,“这是怎么了?”

云行月道:“别废话,快来帮忙。全身气血逆行冲破了之前的封锁。”一句话,三年前的冰晶石提前失效了。

肖嫣儿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师兄,你再撑一会儿!”

肖嫣儿冲出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又抱着一堆东西冲了回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萧艨和冯铮,看到这一幕都吓了一跳。长离公子太过厉害,总会让人觉得他身体不好的传言像是谣传。这会儿他们看到君无欢却当真是跟死人没什么差别了。若不是云行月还在治疗,他们说不定真的以为君无欢已经死了。

云行月见到两人倒是一喜,道:“两位来得正好。”

萧艨对君无欢的身体知道得比冯铮多一些,见君无欢苍白的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寒霜,心里不由得一沉,“云公子,驸马……”

云行月点了点头,肖嫣儿已经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扑来在桌上道:“你们别聊了,先救君师兄啊。”

云行月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当初说冰晶石一旦失笑君无欢就只能等死真的不是在说笑。肖嫣儿道:“既然你不知道,这次就听我的。”

肖嫣儿飞快地抽出一排金针,手下飞快的刺向君无欢身上的各处穴道。

云行月只看了几眼就知道她在干什么,皱眉道:“你以金针刺激他体内存于的生机,对他身体的影响……”人体的生机就那么多,耗损起来容易想要补足却是难上加难。肖嫣儿道:“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影响?而且,就让他这样冻着,对身体影响也很大啊。若是阿凌姐姐回来,君师兄却……”说着,肖嫣儿的眼睛也忍不住红了。但是这次她却只是一抹眼泪就站起身道:“冯将军,萧大哥,劳烦两位同时运功让师兄体内的生气运转起来,就按照我下针的位置。

萧艨和冯铮也不多话,直接上前接替了肖嫣儿和云行月的位置。

肖嫣儿走到一边,开始在自己的东西里挑挑拣拣。

云行月走过去帮忙,肖嫣儿问道:“师父和师伯最快什么时候能回来?”

云行月道:“师伯十天之内一定能回来,但是父亲……”父亲远在极西之地,即便是现在传信最快也要一个多月才能赶回来。

肖嫣儿秀眉紧锁,收下却飞快地写了药方递给云行月,“师兄,你看看。”

云行月扫了一眼,寻常大夫若是看到这样的药方只怕都要吓得手抖云行月却知道肖嫣儿惯于用毒下手其实自有分寸。只是皱眉道:“你这药方不像是刚刚想不出来的,琢磨了很久吧?”君无欢这种病算是特例,根本没有别的可以研究。所以每一次新的药方都算是一次尝试。运气好有奇效,运气不好没有效果甚至有害都是有可能地。

肖嫣儿点点头道:“阿凌姐姐一直都担心,万一到时候师父找不到解决师兄病情的法子,我这两年也研究了一些。”

云行月摇摇头道:“这方子只怕也不行。”

肖嫣儿心情有些低落,“我治不好君师兄,这方子是我去年想出来了,一直没有拿出来。”

云行月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拿出来,这个方子一共十八味草药,其中有十六种都是剧毒。一个不小心,人没救回来先给毒死了。

云行月皱眉道:“这些要虽然有剧毒,但若是用的得当确实可以扩充经脉。如此一来即便是他体内内息狂暴,也比现在能够承受一些。说不定便能撑过这一次。但是你也要知道,他同样有可能会因此直接经脉爆裂而死。”如此,君无欢没有被自己的伤病弄死,就先被肖嫣儿的毒弄死了。

若不是君无欢之前用过冰晶石,体质阴寒能缓释药效,只怕任何一个绝顶高手这服药下去都能够直接爆体而亡。

小毒仙,果真不愧是小毒仙。

肖嫣儿有些忐忑,“我…”她确实有些害怕,如果师兄用了这药除了什么事,她怎么跟阿凌姐姐交代呢。

云行月飞快地思索了片刻,再看了一眼正在为君无欢运功的萧艨和冯铮。饶是有两个一流高手相助,他们隔着几步远依然能够感觉到森然寒意。

最后,云行月咬牙道:“用!”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如果不兵行险着,即便是有萧艨和冯铮,君无欢也撑不过今晚。毕竟,萧艨和冯铮再厉害,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肖嫣儿咬着有些发白的唇角道:“我亲自去配药。”

云行月点点头,温声道:“去吧,别怕,君无欢命大,死不了的。”

君无欢暂住的院子里,桓毓和云煦祝摇红等人以及沧云军众人都站在院落中,盯着跟前紧闭的房门气氛凝重。

桓毓有些烦躁地来回踱步,“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行月不是说至少能撑到年底么?”

祝摇红坐在一边皱眉道:“城主这段时间的状况一直不太好,又没有好好休息。”

桓毓忍不住叹了口气,当真是多事之秋。神佑公主失踪下落不明,他从平京北上的时候表舅就隐晦地提过永嘉帝只怕是命不久矣,如今君无欢又出了问题。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来人!”

“桓毓公子。”

桓毓道:“派人去找云老先生,无论他在哪儿,立刻让他回来!他们这一家子还能不能好了?徒弟命都快没了还整天不见人影!”桓毓公子却是忘了,那位云老先生也就是这些年才刚开始靠谱一点点的,若是再找个十几年,君无欢就算是要死了只怕也指望不上他。

“是,公子。”

南宫御月蹲在院子里的一角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傅冷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神色也有些凝重。虽然他没有看到是怎么回事,却多少能猜到一些。这一次…公子是真的做错了。

南宫御月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扭头看着他,“傅冷,你说…君无欢会不会死?”

傅冷沉默了一下,道:“长离公子病了许多年,意志坚定如铁,想必能熬过来。”

南宫御月没有说话,再次转回头去继续发呆。

傅冷想了想道:“公子,长离公子这样,你并不高兴。”

南宫御月眨了眨眼睛,眼中有些困惑。

他总觉得十分的不舒服,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闹腾一般烦得他想要杀人。但是这会儿却又连杀人的兴致都没有了,他什么都不想做。

“笙笙会不会生气?”南宫御月问。

傅冷问道:“公子,如果公主不会生气,你会高兴吗?”看到长离公子要死了,你会高兴吗?

“……”南宫御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并没有回到傅冷的问道。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地房门终于打开了。云行月从里面走了出来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众人连忙站起身来,云行月不等他们问话就道:“大家先回去吧,暂时没什么事了。桓毓,外面的事情有劳你了。”君无欢之所以将桓毓从平京找过来,就是为了预防万一的。

桓毓点了点头,沉声道:“放心,城主有劳云公子了。”

云行月点点头,冷着脸走到南宫御月面前。傅冷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云行月,云行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担心什么?我又打不过他?”傅冷看了看他,沉默地退到了一边。云行月站在南宫御月跟前沉声问道:“师伯是不是把清犀丹给你了。”

南宫御月抬眼,“那是什么?”

傅冷连忙道:“云公子,在我这里。”说着取出一个药瓶递给了云行月,云老头担心南宫御月不知死活被人给弄死了,给了他不少的药。还没失忆前南宫御月压根不放在心上,失忆后南宫御月压根就不记得,这些东西一直都是傅冷在保管的。

云行月接过来,打开瓶子闻了闻确认药没有问题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蹲在地上地南宫御月冷声道:“现在你高兴了吧?”

南宫御月抬头望着他,依然面无表情。

云行月冷声道:“当年我就该知道,你这个人冷血无情,无论对你多好你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激之心地。只会在心里嘲笑别人是傻子,去抢你想要的东西,得到了之后有弃之如敝屐。就算你再讨厌君无欢,你该看在他为了你千里迢迢跑到上京,将你或者从上京拎回来的份上别这样害他。南宫御月,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你还不如早些死了算了。”

南宫御月没说话,云行月冷笑了一声道:“也是,我跟你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你又听不懂。”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傅冷,冷笑道:“你倒是对他忠心耿耿,也不怕他将来捅你一刀。”说罢,云行月转身往里面走去。

身后傅冷道:“云公子,如果长离公子醒了的话,记得告诉她,公主已经找到了,只是有急事回平京一趟,很快就会回来。”至于云行月前面的话,傅冷并没有放在心里。跟着南宫御月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南宫御月是什么样的人了。但是那又能如何?他这条命是公子给的,本事是公子教的,就算是……也只当是还给公子了罢了。

云行月脚步一顿,强忍着回头狠狠地揍南宫御月一顿的冲动踏入了房间重新将大门关上了。

院子里的众人自然都听到了傅冷的话,只是此时君无欢的情况却让他们无法为公主的平安而欢喜。不过神色多少还是缓和了几分,祝摇红轻叹了口气靠着柱子低声道:“总算是,有一件好事了。”

南宫御月依然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底带着几分茫然和不解,他低声道:“我没想让他死啊。”

他只是…怎么君无欢就要死了呢?

574、沈王的伤

直到第二天早上,云行月等人才再次从紧闭的房间里出来,一个个都脸色惨白神情疲倦。

虽然青州的貊族兵马已经退了,却还在边界上虎视眈眈各处事物也不少,桓毓等人早就各自办事去了,只留下了祝摇红在院中等着也是为了戒备护卫。看到众人出来,祝摇红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肖嫣儿有些无力地对祝摇红笑了笑,表示暂时没事了。祝摇红提了一整晚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全身都有些酸痛起来。

祝摇红看着同样脸色苍白的萧艨和冯铮道:“辛苦两位将军了,两位快回去休息吧。”

冯铮和萧艨也不客气,他们确实是非常需要休息。对祝摇红点点头便转身出去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了。

祝摇红看向云行月,云行月却看向站在一边的傅冷,“凌姑娘真的没事?”南宫御月依然还保持着昨天那个姿势蹲在地上,但是云行月已经完全没有跟他交流的**了,直接就问傅冷。傅冷点点头,看了一眼南宫御月,“公子。”

南宫御月摸出楚凌给君无欢的信函递给了傅冷,傅冷将信函送到云行月手中,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上官允儒和黄靖轩被…我们扣下了,所以才……”

云行月拆开信看了一遍,转手交给了祝摇红。终于忍不住转身等着南宫御月骂道:“南宫御月,你是不是有病啊!把君无欢弄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傅冷微微皱眉,道:“云公子,我们公子…没想要长离公子死,他只是……”

“他只是想跟君无欢开个玩笑?!”云行月冷笑道。

傅冷无言,虽然南宫御月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后果却已经造成了。谁知道长离公子的身体早已经撑到了极限,竟然真的就被南宫御月寥寥几句谎言弄得差点就一命呜呼了呢?

云行月深吸了几口气,道:“君无欢现在还没醒过来,我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了。南宫御月,你长点心吧。君无欢如果真的死了,你以为你这么作还有谁能给你收拾烂摊子?”说罢,云行月转身拂袖而去。

肖嫣儿瞪了南宫御月一直,只是她不敢惹南宫御月,低声对祝摇红道:“摇红姐姐,既然阿凌姐姐回来了,能不能请她尽快来回来一趟。”

祝摇红轻叹了口气,公主连来见城主一面都来不及就赶回平京,只怕平京的事情也不小。再想想之前桓毓公子说永嘉帝命不久矣的事情,公主现在…祝摇红低声道:“我让人传信给公主。”

多事之秋,当真是多事之秋啊。

还不等君无欢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回平京,青州边境就先一步传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原本驻扎在青州的貊族兵马又有了蠢蠢欲动想要反攻的意思。对此众人倒是并不如何担心。毕竟虽然沧云城目前只有江济时在青州,但是天启这边却还有萧艨和冯铮在。这两个多月,萧艨和冯铮的战绩也算得上是可圈可点,加上现在天启人连番大胜士气正旺,即便是对上拓跋胤也未必就会落下方。真正让他们担心的是,如果君无欢昏迷地消息让貊族人知道了的话,情况只怕就会非常不妙了。

众人坐在书房里商量着这件事,桓毓望着众人道:“总之,城主的消息能瞒多久就一定要瞒多久,绝不能让貊族人知道这个消息。否则拓跋罗只怕会不惜一切代价纠集兵马来报复。”

江济时和冯铮等人对视了一眼,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桓毓思索着,“说说看。”

江济时道:“既然只是之前的败军反攻,按理说原本也用不着城主亲自出马。我们主动迎击,做出城主在青州府城坐镇的模样便是了。”

旁边萧艨道:“只怕也瞒不了多久。”无论是军中还是青州府,想要做到完全没有敌方的探子是不可能的。一旦君无欢长时间不出现,肯定会有人怀疑的。冯铮道:“只要等到公主回来,应当就无妨了吧?”

桓毓点点头道:“这倒是,既然如此,就有劳江将军和萧将军了。”虽然君无欢曾经说过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沧云城就托付给桓毓。但是桓毓从来不认为会有那一天,也不认为自己能担得起这个重任。所以,最后还是交给有能力地人来承担吧。

江济时和萧艨都点头应了,正好冯铮留下守卫青州城,也好避免发生什么意外。

江济时和萧艨正要起身离去,门外的护卫却来禀告说傅冷求见。片刻后傅冷走了进来,因为南宫御月的关系众人对傅冷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傅冷自知是自家公子理亏,也不在意。拱手道:“桓毓公子,还有一件事不知你们是否已经知道了。在下想还是应该知会一声。”

桓毓点点头,“傅公子请说。”

傅冷道:“我们公子之前说…北晋沈王可能受了重伤,非常重得伤。”

桓毓沉默了片刻,方才点头道:“多谢告知。”

傅冷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拱手告辞了。

书房里沉默了片刻,才听到萧艨问道,“桓毓公子认为,沈王还在青州?”

桓毓皱着眉头思索着道:“按理说,如果拓跋胤身受重伤的话现在应该是回上京了。但是…以拓跋胤的性格,如果真的是非常重得伤…这一个月貊族人连失三州,拓跋胤或许真的不还在青州。”

江济时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桓毓抬眼道:“江将军,能让南宫御月说一句非常重得伤,你觉得会是多重?南宫御月那样的人,当初就算是被城主打断了几根肋骨也照样不当事一回事。”

闻言江济时倒是一愣,其他人也不由得齐齐看向桓毓。好一会儿冯铮方才皱眉道:“桓毓公子的意思是…沈王废了?”

桓毓思索着,“就算没废,只怕也差不多了。”抬眼看向江济时和萧艨道:“两位将军此去,千万小心。云公子,劳烦你一起走一趟吧。”云煦含笑点头道:“桓毓公子放心。”

上京

这段时间拓跋罗的心情越发的烦躁起来,拓跋胤失踪,貊族大军连战连败几乎半个北方都已经落入了天启人手中。朝堂上下已经是一片议论纷纷,甚至许多权贵都隐隐对他的能力表示出怀疑。另一方面,自从素和明光回来之后,与百里轻鸿就走的越发的进了,若不是貊族人还有些顾忌这两个都是外族,对他们心存忌惮,只怕情况还要更加糟糕。

“王爷。”

拓跋罗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黑衣男子沉声问道:“如何,还是没有大将军的消息?”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道:“齐王殿下半个月前亲自入山寻找大将军去了,齐王殿下说…无论如何他也会将大将军请回来的。”

拓跋罗心中微沉,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拓跋赞的身上。也不知道在拓跋兴业眼中拓跋赞这个弟子到底有没有请动他出山的分量,只希望拓跋大将军不会真的对北晋如今的局势置若罔闻了。

点了点头,拓跋罗道:“罢了,你退下吧。”

“是。”

“启禀王爷,百里驸马和素和狼主来了。”门外管事禀告道。拓跋罗的眼眸中一瞬间多了几分冷厉,这两个人这些日子一直都不安分,当初拓跋梁将素和明光引入上京当真是引狼入室!

“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素和明光和百里轻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素和明光依然是一贯地肆意自在,百里轻鸿也是一如往常的冷淡肃然。拓跋罗的脸色却越发的冷凝起来,他能感觉到这两个人谁都没有真的将他放在眼里。

拓跋罗轻哼了一声,淡淡道:“两位这个时候怎么还有空来见本王?”

素和明光笑眯眯地道:“这不是听说摄政王打算派百里驸马出征么。”

拓跋罗冷下了一声,“怎么?素和狼主又想要略尽绵力?”这绝对是嘲讽,素和明光前后帮着貊族出兵两次,真的只是“略尽绵力”而已。这完全不是谦虚之词,真的只是字面意思真实写照。纵观素和明光这两次出兵,真的只是出工不出力,略尽“绵力”而已。

素和明光也不在意笑道,“这个么…看来摄政王不太欢迎,那在下就不跟着掺和了。”

“……”不掺和了你还来干嘛?其实拓跋罗更想让素和明光滚出关外直接带着他的人会呼阑部去。但是他又觉得如果素和明光回了关外,只怕还要弄出一些事情来。而且他正在思考向贺兰部借兵的事情,如果素和明光在关外趁机搞事,只怕也会给他造成不少麻烦。

素和明光道:“在下虽然不能跟着去略尽绵力,但是还是可以做点别的事情的。”

拓跋罗冷笑挑眉,素和明光道:“百里驸马不太放心陛下,所以打算将陛下托付给舍妹。王爷也知道…舍妹虽然有些顽劣,但是毕竟也还是先帝的皇后嘛。勉强也算是陛下的…外祖母?”

拓跋罗冷笑一声,“这么说,素和狼主也算是百里驸马的舅舅了?”

素和明光也不在意,笑道:“陛下要这么认为,也是可以的啊。”

“百里驸马也这么认为?”拓跋罗似笑非笑地看向百里轻鸿,百里轻鸿微微皱眉,略带警告地道:“素和狼主。”

素和明光态度顿变,“开个玩笑,不过阿萨伊是先帝的皇后,这种事真的。”

拓跋罗眼神凌厉直指素和明光,但是最后却依然将目光落到了百里轻鸿身上,“驸马这是不相信本王?将陛下托付给素和狼主,你觉得合适么?”

百里轻鸿淡淡道:“只是请素和狼主代为照看一二而已,另外,我自然是相信摄政王不会在这种时候做不该做的事情。”

这是威胁!

拓跋罗敏锐地察觉到了百里轻鸿华丽的意思。如今百里轻鸿手握南军,确实有了可以跟他讨价还价的资格,特别是在如今这个貊族兵马连战连败而且接连损失不少大将的时候。如果他敢对那还在襁褓中的小皇帝做什么的,百里轻鸿绝对敢直接倒戈相向。哪怕不归附天启,凭他手中的兵力想要占地为王也未必就是难事。

拓跋罗简直恨不得将拓跋梁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这就是他当了几年皇帝给北晋留下的烂摊子和祸患!

但是最终,拓跋罗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本王知道了,本王说过…百里驸马出征期间,陛下绝不会有分毫的意外。以拓跋氏的尊严起誓,本王定会保护陛下平安!”

百里轻鸿神色依然淡漠,只是点了点头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在不在乎拓跋罗的誓言。

拓跋罗也不跟他计较,”既然百里驸马已经将上京的事情安置妥当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百里轻鸿淡淡道:“南军前锋已经出发了,我今天便走。正是入宫来向摄政王辞行的。”

拓跋罗神色稍缓,道:“既然如此,本王便预祝驸马马到功成!”

三人正在说话,外面再次传来了匆忙地脚步声。

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出现在书房门外,脸上却带着几分欢喜,“启禀王爷,沈王殿下找到了!”

“什么?!”拓跋罗大喜,“四弟找到了?有没有受伤?他现在在哪里?”

男子将一封信函奉上,“沈王殿下去了青州,特命属下快马将信函送回上京,给王爷报个平安。”

拓跋罗连忙道:“拿过来!”

坐在一边的百里轻鸿和素和明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意外。拓跋胤竟然真的没死?

虽然两人都想要留下看看拓跋胤的信里说了什么,但是拓跋罗显然没有与他们分享信函的打算。看了两人一眼道:“既然没有别的事情,素和狼主和驸马便先回吧。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两人也不好多留,只得起身告辞出门了。

身后的书房里,拓跋罗忙不迭地打开了拓跋胤亲笔写下的信函,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地沉了下去。

575、诀别信

皇兄钧鉴:

臣弟幼承皇兄教导抚育,然多年来未有一日报答皇兄大恩。今宁肃青州大败,皆臣弟之过。臣弟上不能荡平天启兵马收回失地,下未能如愿为我北晋除去大患。损兵、折将、失土之罪臣弟愿一力承担,唯愿以身殉国,方赎此罪。皇兄万望保重,莫要为臣弟伤怀。

沧云城主、神佑公主皆是当世奇才,今神佑公主逃脱他日必成我北晋大患。唯今之计,望皇兄思量。南军数量庞大,若能驾驭得当足以暂时抵挡天启。然百里轻鸿此人野心勃勃必不可信,皇兄无论如何定要请拓跋大将军回朝委以兵权,以挟制百里轻鸿。拓跋大将军光风霁月,乃我北晋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将,可当国之柱石。皇兄万不可心怀猜忌令大将军离心。君无欢久病之身,北晋可不惜一切代价强杀此人,则神佑公主孤木难支。有拓跋大将军与皇兄坐镇,北晋当能撑过此番劫难,再图兴盛。臣弟遥祝皇兄永寿安康,我北晋基业万世永昌。愚弟拓跋胤顿首。

碰!

拓跋罗跟前的茶杯落到了地上,书房外的侍卫连忙推开门,“王爷?!”

拓跋罗阴沉着脸色捏着手中的信沉声道:“叫送信的人过来!”

“是,王爷。”侍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拓跋罗的脸色也知道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转身去找人了。不一会儿功夫,之前送信回来的那人就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恭敬地道:“王爷。”

拓跋罗沉声问道:“沈王到底怎么样了?”

那人一愣,有些不解地道:“回陛下,沈王…在青州军中,并无大碍啊。”

并无大碍?!拓跋罗心中冷笑,并无大碍四弟会写出这样一份恍若诀别信的东西?拓跋罗可不认为拓跋胤是那种心理脆弱到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心存死志的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让拓跋胤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那人却是满脸茫然,他却是不知道拓跋胤到底怎么样了。看那人脸色,拓跋罗便知道拓跋胤只怕是瞒下了自己的状况,心中不由得跳得飞快。沉吟了片刻,拓跋罗方才道:“你…立刻带人前往青州大营,见到沈王就告诉他,本王的命令!立刻回京!”

拓跋罗静静地盯着那人,冷声道:“给本王听清楚,不管他在做什么,让他即刻回京!”

“是,王爷!”虽然不知道除了什么事,但是奉命行事却还是身为属下的本能。那人并没有多做耽搁,当下便一口应了下来,“属下告退!”

“去吧。”拓跋罗看着那人转身离去,低头思索着什么心中却怎么都不能放心,思索再三又招来了朝中一位算是看着拓跋胤长大的将军,请他即刻赶往青州接替兵权,务必让拓跋罗立刻回京。还同时派了自己身边的几个护卫随行,等见到拓跋胤之后这些人扶着亲自送拓跋胤回来。

饶是如此,拓跋罗心中依然十分的不放心。如果不是如今朝中事务繁多他又腿脚不便,几乎都恨不得亲自跑一趟青州了。

“四弟,你一定要回来!”

此时的青州再一次热闹起来,有了拓跋胤的坐镇青州边界上的貊族兵马很快就重整旗鼓起来。拓跋胤并不如别的将领那么在乎天启人和貊族人,亲自提拔了几个有能力的天启人并且提高了南军的待遇。貊族人最近连战连败损兵折将,如今想要反攻收复青州就只能依靠南军的力量,因此虽然有不少人不高兴却都没有表示出来。如此一来,南军将领的积极性顿时提高了许多。

萧艨与江济时带兵拦下了拓跋胤的反攻,双方打了两仗都没能分出什么胜负,倒是渐渐让拓跋胤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青州城里的探子可有什么消息?”貊族兵马大营中,拓跋胤沉声问道。

坐下的将领一愣,回道:“沧云城主和冯铮祝摇红如今都驻守在青州城,王爷可是有什么想法?”

拓跋胤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淡淡道:“区区一个青州城,用得着沧云城,天启大将军同时驻守么?更何况前面还有萧艨和江济时顶着,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凡俗之辈。”

那将领道:“天启人这几个月扩张太过迅速,只怕是也有些撑不住了,想要收兵暂时休战休整了。”天启人扩张的这些地盘都是从他们手里抢去的。

拓跋胤摇摇头道:“休整是真,但若是真想要休养的话,如今这一战更应该君无欢出马,寻求速战速决才是。”

众人皆是默然,速战速决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词。

沉默了片刻,有人忍不住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君无欢出事了。”拓跋胤沉声道,“神佑公主回天启人,显然是平京有急事。但君无欢却没有选择尽快结束战事而是拖时间,显然不是他不想结束而是他不能。”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卷宗,这些都是在青州城的探子这些天送回来的消息。虽然没什么有用的,但有时候恰恰是这些不起眼的小消息中隐藏着极其有用的东西。

“而且,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人见过君无欢了。”拓跋胤沉声道。

“沧云城主病了?!会不会是个阴谋?”沧云城主或者应该说是长离公子诡计多管也算是天下闻名的了。所以面对这个猜测貊族将领们地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大喜而是怀疑这个消息的确定性。

拓跋胤道:“让青州城里的人再查。”

拓跋胤同样也有些怀疑,但是他的直觉认为自己这次并没有猜测。君无欢很有可能真的是出了问题了,不过这种大事自然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是,王爷。”

拓跋胤想了想道:“各位也做好准备,如果此事属实……”

众人了然,齐声应是起身出去了。

拓跋胤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卷宗,过了片刻抬起头来沉声道:“来人。”

“王爷。”

“派人去试试。”来人道:“王爷,没有准备好冒然去试探,会不会打草惊蛇?”

拓跋胤道:“现在真是要引蛇出洞,君无欢到底有没有问题,试试看就知道了。”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青州府城中央的府衙后院,一如往常的宁静肃穆。南宫御月这两天一直老老实实地蹲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出门也不胡闹,除了吃饭睡觉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傅冷早就习惯了他如风云般难测的性格倒也不勉强,只当他心情不好便罢了。

反正他们家公子原本也不是多话的人,如今一天不说一句话只能说心情非常不好,谁撞上去谁倒霉。

但是,饶是如此也还有主动想要撞上去的。

宛如已经很久没有跟南宫御月说过话了,因为失忆之后的南宫御月根本不认识她。而傅冷有了君无欢的吩咐,也不许宛如随便接近南宫御月。因此过了这么久,南宫御月仍旧当宛如是一个普通的侍女。甚至连先前宛如因为想要接近他而被他给打了的事情都没记在心上。

原本傅冷是想要将宛如赶走的,只是如今留在公子身边的都是对公子忠心耿耿的人,而其中宛如的实力算是出类拔萃地,毕竟是公子当初用心调教过的。而且傅冷也必须考虑以后如果公子恢复记忆了,到底会不会找宛如。倒不是说南宫御月对宛如有多重视,而是他一个随身侍卫,处置掉公子身边的女人本身就不太合适,更不能让跟着公子许多年的人寒了心。

这些年傅冷也仔细观察过宛如,确实对公子忠心耿耿没有什么坏心思。至于宛如地那点私心,傅冷还真不太在意,他们家公子从来就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也不怕被人占便宜什么的。至于现在的公子,宛如没占到便宜还好,要真的干了什么死在公子手里也是活该。

宛如看着蹲在院子一角发呆的南宫御月有些迟疑地想要上前,公子已经连着两三天用同一个姿势蹲在同一个地方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知道公子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太好。

一般南宫御月心情不好的时候是没有人敢接近地,所以宛如也很犹豫。但是她实在是太想接近南宫御月了,上一次她能站到公子身边,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而且结果还不太美好。

宛如低头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她知道自己自甘下贱,若非如此当年又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南宫御月去上京。那三年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若让她就此离开,她又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她知道,无论是傅冷还是君无欢都不喜欢她,也不希望她靠近公子。如果她要走的话,只要她不出卖公子他们是不会阻拦的,这些年她也学到了不少本事想要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还是可以的。但是……她怎么舍得?

“公子……”宛如低声叫道。

南宫御月抬头望天并不答话,不远处坐在墙头上抱着剑的傅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又重新扭过头去继续闭目养神。

院子里静悄悄地仿佛只有宛如一个活人一般。

宛如换不走到南宫御月身边,轻轻蹲下柔声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奴婢愿为公子分忧。”

南宫御月终于懂了,他慢慢地扭过头看着宛如。宛如心中一喜,只见南宫御月打量着她,唇边慢慢地吐出一个字,“滚。”

宛如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公、公子……”

南宫御月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宛如心中一颤连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南宫御月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宛如连忙后退却见南宫御月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直接从她身边掠了过去。宛如连忙转身想要追过去,只看到南宫御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墙头。原本坐在墙头的傅冷也已经站了起来,看了宛如一眼冷声道:“不像死就安分一些。”

南宫御月一路另一边的院子掠起,君无欢所在的地方距离南宫御月的院子隔了几乎大半个府邸,显然安排住处的人完全不想让南宫御月离君无欢太近。南宫御月和傅冷一前一后到了君无欢的院子里前的时候,里面已经传来了打斗声。

祝摇红与守卫院子的护卫正在与一群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交手,这些人竟然能够在大白天躲过府邸周围重重守卫的眼睛进入内院至少准确的找到君无欢所在的院子,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祝摇红一剑挑开地上一具尸体脸上的面巾,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貊族人。”

地上的尸体确实是一个貊族人,显然这些人都是貊族人派来的。

身后又有一个黑衣人袭来,祝摇红转身一剑将对方逼开,飞身上前替守住门口的人护卫解了围。

那些黑衣人显然并没有真的想要不死不休地意思,其中一人吹了一声口哨,黑衣人立刻开始往后撤退。祝摇红脑海中灵光一闪,厉声道:“他们是来是试探情况的,不能放走!”

“祝将军放心,进的来为未必出的去。”不管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既然已经引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想要跑出去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显然是驻守的兵马已经将院外包围了。

一道白影一闪而入,南宫御月身形犹如魅影一般落入了黑衣人中间,不过片刻的功夫还没来得及推倒门边的黑衣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只有其中一人被他捏在了手里。傅冷将手中的剑插回了剑鞘,走到南宫御月身边戒备。

南宫御月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将那人往前一抛甩到了祝摇红的脚边。

傅冷道:“祝将军,留了一个活口,有劳你盘问一下了。”

祝摇红点了点头,一时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城主变成这个样子是南宫御月造成的,但是南宫御月这会儿出手帮他们抓刺客,冷眼相对好像也不太好。

那被扔在地上的黑衣人挣扎着站起身来,伸手拉下了脸上的面巾果然露出了一张貊族人的面容。他却并没有看祝摇红而是转身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国师?”

南宫御月微微凝眉,看着那人并不说话。

那人含恨道:“你明明是貊族人,为什么要帮着天启人?!”

南宫御月轻笑了一声,“貊族人?关我说什么?听说,我想要杀掉所有姓拓跋的人,前几天放走了一个…派你来的人是不是也姓拓跋?”

“……”那黑衣人顿时语塞,想起了去年的时候南宫御月在上京的丰功伟绩。跟疯子是没有道理可将的,黑衣人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不再理会南宫御月。只是对祝摇红冷笑道:“你以为…将我们都杀了,消息就会穿不出去了么?”说罢,提起手中的刀往脖子上一划,人就慢慢倒了下去。

祝摇红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桓毓带着人快步进来,看着躺了一地的黑衣人沉声问道。

祝摇红将事情说了一遍,桓毓叹了口气道:“看来拓跋胤已经猜到君无欢出事了。”

祝摇红有些担心,“若是拓跋胤知道了城主真的一病不起,会不会立刻发难?我们要如何应对?”

桓毓道:“不用担心,就算拓跋胤想要攻打青州,也要看他的兵力能不能撑得起来。至于别的……”

“拓跋胤自己不会出手的。”南宫御月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有些懒洋洋地道。众人齐齐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拓跋胤现在根本动不了武,跟个废人也差不多多少。要不然,本公子替你们去将他给杀了?”

桓毓扔了扔,才连忙道:“暂时还用不着。”

南宫御月下巴微扬,“下次你求我,本公子未必会大营。”说罢便带着傅冷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桓毓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扭头看祝摇红,“他…他刚才是在跟我们示好?”

“好像是。”虽然那口气听起来有些欠抽,但是南宫御月好像确实是在跟他们示好。

桓毓忍不住抬头望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难不成,南宫御月还真的学会什么叫做愧疚了?

576、拖延时间

无论桓毓如何的预防,既然被拓跋胤怀疑了君无欢的消息就保不住了。虽然拓跋胤并不知道君无欢具体怎么样了,却也能感觉到君无欢这次好像是真的出了问题了。拓跋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消息,当下调集了周围的兵力猛攻青州。但是江济时和萧艨也不是庸才,萧艨更是一眼就看出来在军中压阵的拓跋胤身受重伤。

两人当即下定决心成要拿下拓跋胤,却不知道拓跋胤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真正要打赢他们的意思。拓跋胤一边派兵与他们交战,另一边却带着一路兵马绕过了萧艨和江济时直奔青州城而去。

自从君无欢昏迷,桓毓就在青州各地加强了防备,拓跋胤刚带兵进入青州不久桓毓等人就得到了消息。有冯铮和祝摇红在,倒也并不用怕拓跋胤。只是让桓毓难以明白的是,如今即便是拓跋胤亲自带兵攻打青州其实也不具备优势,拓跋胤为什么非要现在反攻而不是原地休整等待北晋的援军?

拓跋胤如今这样的打发,对北晋根本没有什么好处。

冯铮亲自出马,与拓跋胤在距离青州城五十里外地半月坡两兵相接,一场混战各有损伤。但是拓跋胤想要在短期内突破冯铮的防线攻入青州城,凭着他手里的少数貊族兵马和大部分南军也是绝无可能。

桓毓坐在马背上,遥遥望着对面的拓跋胤直皱眉头,“你说…拓跋胤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铮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拓跋胤是什么意思。

桓毓摸着下巴,“总不至于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吧?”冯铮道:“这次拓跋胤带来的主力是南军,貊族人只怕是准备提升南军的地位了。”桓毓冷笑一声道:“貊族人这几年损失不小,再不补充兵马只怕不用等到咱们打到上京他们自己就要撑不住了。提升南军的地位确实是个方法,但是……”

冯铮看了一眼桓毓等着他后面的话,桓毓道:“这事儿吧,就是个双刃剑。伤人也容易伤己。南军人数本来就多余貊族人,从前是被压制的厉害,一旦战力提升上来了,还有个百里轻鸿撑腰,貊族人能不能压制住他们都还要两说。”

冯铮微微皱眉道:“南军中还有不少两族混血,这些人应该更偏向貊族。”貊族入关已经将近二十年了,第一批入关之后两族混血所生的男丁已经成年。这些人即便是地位低下,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也还是以貊族为尊的。不要小看这种从小教育的洗脑功力,就如同绝大多数天启人都认为皇帝天生就该高高在上一般,这些人心中同样也认为貊族人比天启人更亲近和尊贵。反倒是那些貊族入关之前的天启人,许多人年事已高,剩下的都做了炮灰。能爬上高位的,大多数都不可能在返回天启了。

闻言,桓毓却是嘿嘿一笑道:“冯将军,难怪公主说你的性子太直了。这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利和**。早些年是貊族人打压的太厉害,那些南军不敢想,想了也没用。现在貊族人自己把权利送到他们手里,你以为他们会不要么?他们手里有了权力,自然还会想要更多。任何一个族群,除非占据绝对的强势,否则想要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全盛时期还好,一旦受到了重挫,这些人往往就是第一个扑上去咬他一口的。”

冯铮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道:“难道貊族人想不到这些?”

桓毓道:“貊族人自然也能想到,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打压南军。但是如今不是形势逼人强么?不用南军,他们马上就要撑不下去了。用了南军,说不定还有机会缓冲几年。只要有一个绝对强大的人,能够震慑住南军和百里轻鸿,等貊族人恢复了元气……”

冯铮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确实不太擅长这些。伸手一指对面的阵前,“现在拓跋胤是什么意思?”

桓毓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拓跋胤是怎么想的。

“桓毓公子!”大军后方,一匹快马飞奔而至。桓毓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是什么人。心中不由得一沉,神佑公主不可能这么快接到他们的消息,所以……

那人低声道:“陛下驾崩了。”

桓毓脸色顿变,旁边的冯铮自然也听到了这话更是一瞬间变得脸色苍白。桓毓伸手扶住冯铮的肩膀低声道:“别动,冯将军继续。不要被拓跋胤看出破绽。”冯铮定了定神,点点头道:“公子放心。”

桓毓这才松了口气,虽然这种消息肯定是满不了多久,但是貊族人晚一天知道消息对他们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桓毓调转了马头带着传信的人走了,他本来就不是武将战场上也用不到他,此时离开可能会引起拓跋胤的注意却不足以让拓跋胤联想到这么远。

回到大军后方的大营里,桓毓方才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拱手道:“五日前,公主殿下刚刚回到平京陛下当天便驾崩了。公主命属下快马传信给驸马,只是……”只是他到了青州之后祝将军告诉她驸马有事暂时不能见他,让他先来找桓毓公子。桓毓道:“确定公主五日之前回到平京了?”

“自然。”

桓毓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证明南宫御月后来说的话还是靠谱的,公主真的没事。只是…陛下驾崩了,公主毕竟诸事缠身,青州这边还有君无欢…公主还能及时过来么?陛下驾崩的消息肯定瞒不住,所以也绝不能就这么瞒下去。那么一旦公布了这个消息,天启禁军上下…又会是什么反应。到时候再面对貊族人……桓毓忍不住有些头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桓毓公子?”

桓毓摆摆手道:“没事,这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会转告驸马的。”

男子也没觉得桓毓会将这么大的消息瞒着驸马,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消息传不到。朝着桓毓拱手行礼之后便推下去休息了。

桓毓握着脑门趴在桌上,良久方才哀叹了一声,“君无欢,本公子真是欠了你们两口子的!”

永嘉帝驾崩的消息自然是不能瞒着的,若是让貊族人先一步揭破了这个消息再大肆的宣扬还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自己先公布。

如今君无欢和楚凌都不在,桓毓做事只能万事求稳妥,还是事先跟军中一干将领都事先通了个气让所有人都有了心理准备之后方才对全军公布了这个消息。果然,这消息一出天启军中顿时士气大减。倒不是永嘉帝有受人爱戴,多有威望,而是身为皇帝他本身就代表了天启朝廷的存在和稳定。虽然永嘉帝驾崩之前其实是太上皇,但在新皇年少稍微亲政的现在,身为神佑公主亲生父亲的永嘉帝依然还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别的不说,如今永嘉帝一死,不少人就开始担心天启朝堂会不会出现动荡。连将领都开始心神不宁了,下面的普通士兵又如何能心安。

所幸桓毓早有准备,虽然有一些动荡但是众将领御下有方,倒是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乱子。

“永嘉帝驾崩了?”消息传到拓跋胤耳中,倒也不算意外。如今这个时候,楚凌不在青州就必然是回平京了。能让神佑公主连君无欢都不见一面,也不管青州的战事也要返回平京,自然是因为平京出事了。

不过……“永嘉帝驾崩了,倒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王爷。”站在拓跋胤跟前的黑衣男子有些担心地望着拓跋胤道;“王爷,如今天启人只怕也无心打仗了,咱们是不是先回京一趟?”

拓跋胤侧首看了他一眼道:“不必,楚卿衣不在,君无欢病重,如今正是我们的机会。”

“但是……王爷你的身体…”

拓跋胤垂眸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本王没什么事,阿赞…应该能找到拓跋大将军吧?”

黑衣男子有些着急,“王爷,等齐王殿下找到拓跋大将军,眼前的局势自然迎刃而解,你何必如此冒险?”

拓跋胤摇摇头道:“青州地处各地中枢要冲,肃州和宁州丢了无妨,青州必须要夺回来。如今天启人刚刚夺下青州还来不及布放,恰好又遇到君无欢病重。若是让他们缓过来,将来拓跋大将军再想要反攻青州…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你可知道当年貊族人入关,在青州赔上了多少人?”

黑衣男子摇头,当时他年纪也还小,后来也只是听说过当年在青州打得似乎挺艰难的,但是具体战死了多少人却不知道。

拓跋胤垂眸道:“当年天启已经溃逃之势,我军一路追赶至此,天启将领辛晔率领五万兵马断后。八万貊族兵马连攻半个月不能破,最后虽然将那五万兵马全歼,辛晔也战死。但是我军折损三员大将,损兵三万八千人。也是因此,才让永嘉帝顺利地逃到了江南。除了天启摄政王楚烈,青州便是当年我们打的最难的一个地方。”

这并不是因为辛晔有多么骁勇或者多么用兵如神。而是青州这个地方从西往东打势如破竹,从东往西打难如登天。如果让君无欢在此顺利布置好防御,以当年君无欢守沧云城的经验,只怕就算是拓跋兴业亲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王爷你……”

拓跋胤道:“这个道理君无欢懂,君无欢手下的将领不可能不懂,神佑公主更不会不懂。我在这里拖着,直到大将军或者…别的什么人来。”显然,对于拓跋兴业到底还回不回来,拓跋胤的信心也不是那么充足。

拓跋胤比谁都清楚,拓跋兴业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对貊族一统天下或者自己名垂青史都不感兴趣。他真正追求的是自己的武道,这些年身为北晋的大将军其实是耽误了拓跋兴业的武道之路的。放弃一切,回归山林追寻武道,才是拓跋兴业从始至终的想法。

见拓跋胤坚定的神色,黑衣男子叹了口气。希望陛下能让王爷改变主意。

拓跋胤靠着椅子坐着,眉头微皱似在思索着什么。但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背脊挺得过分僵直,神色也有些僵硬。甚至扶着扶手的手指偶尔紧扣着扶手还有些发白。这显然是在忍耐着什么地状态,但是站在他跟前的黑衣男子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有些担心伤势尚未痊愈的沈王殿下太过劳累又强行上战场对伤势不利。

因为永嘉帝的驾崩,天启军全军缟素,整个青州城里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苍白。但是府衙后院悠然还是一如往常的宁静肃穆,后院地人本来就少,南宫御月自然没有给永嘉帝服素的想法,虽然白塔中人一贯都是穿着一身白衣。但白衣和白衣之间却也还是有些差别的,否则白塔的人不早就被人骂披麻戴孝了?

至于还躺着不省人事的君无欢,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肖嫣儿和云行月为君无欢例行往为君无欢诊脉,从房间里出来等在外面的祝摇红立刻迎了上来,“云公子,嫣儿,怎么样了?”

肖嫣儿和云行月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祝摇红也知道八成是这个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因为君无欢的昏迷不醒再加上永嘉帝驾崩的消息,这几天大家的心情实在是有些沉重。肖嫣儿忍不住小声道:“也不知道阿凌姐姐在平京怎么样了?”永嘉帝驾崩了,阿凌姐姐肯定很难过,而且朝堂上那些老头子肯定又要上蹦下跳的十分惹人烦。等阿凌姐姐知道君师兄的事情,就更要着急上火了。

云行月道:“你阿凌姐姐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事情,用不着你担心。有那个功夫,还是想想君无欢吧。”

肖嫣儿有些无精打采起来,“我真的没有办法,师父真的不能赶回来么?”

云行月道:“我爹在西边,这一来一去要多少时间你自己算吧。而且还得保重路上不出什么岔子……”

肖嫣儿叹了口气,看向祝摇红道:“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君师兄什么时候能醒就只能看他自己了。而且…他醒来之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祝摇红勉强笑了笑,她也明白云行月和肖嫣儿是真的已经尽力了。伸手拍拍肖嫣儿地肩膀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肖嫣儿点点头,“但愿如此。”

------题外话------

19年的最后一天啦,感谢亲爱的们的陪伴。2020,继续加油!祝大家元旦快乐!!

577、抱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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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的气氛凝重,远在平京的楚凌就更不轻松了。虽然她回来的即使并没有让朝堂上下因为群龙无首而乱起来,但是永嘉帝的死到底还是让人心有些浮动起来。

别看永嘉帝平时不管是,就是他身体好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也才争不过朝堂上那些官员。然而一旦他真的不在了,许多人才发现竟像是突然少了一根定海针一般的不自在。

永嘉帝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安稳和平衡,而如今这个人不在了,自然会让不少人心中惶惶。

楚凌坐在书房里批阅着跟前的折子,无论出了什么样的大事,偌大的朝廷也不可能就此停转的。永嘉帝的灵柩依然停在奉先殿,按照永嘉帝生前的嘱咐,永嘉帝的灵柩并不会在平京下葬。而是会暂时安置在奉先殿中,等到将来天启打回了上京,再将永嘉帝的灵柩一起送回上京葬入上京的皇陵之中。

当然,也有可能最糟糕的结果是之后几代人甚至是永远都回不了上京了,但那就是后来者需要考虑的事情了。既然先帝对神佑公主和自己身后事如此有信心,朝臣们自然也不能违逆先帝的遗愿。另一方面,现在公布出先帝遗愿要归葬上京皇陵的消息,也还是有几分能够激励天启百姓和将士努力驱逐貊族人,收复故都的。

虽然不用送灵柩入皇陵,但是葬礼却依然还是一点都不能少的。因此这段日子整个平京依然弥漫着一股苍白肃穆的气氛。楚凌每日要参加各种仪式,还要处理朝堂内外的各种事务,即便是襄国公强压着她休息,整个人也还是瘦了许多。

“阿凌姐姐。”长生从外面走进来,轻声唤道。

楚凌抬头放下手中的笔轻声道“长生,可是有什么事?”

长生摇摇头,走到楚凌身边道“听护卫说,昨晚一整夜都没有休息?”楚凌道“无妨,我在书房里睡了一会儿。”长生皱了皱眉,看着她的脸色道“襄国公说,如果阿凌姐姐不肯好好休息,就派人去告诉他一声。”

楚凌无奈,轻叹了口气道“真的没事,倒是这几天…”

虽然长生还小,但是有些事情楚凌却不能代替他去做。因此这几天各种仪式需要长生参加的更是她的好几倍。原本已经有了一些肉的小脸又瘦了下去了。

长生道”我现在身体很好呢,阿凌姐姐不用担心。倒是…国公说刚刚受过重伤还没有好起来了。”

楚凌道“舅舅太大题小做了,我能留在平京的时间不多,这些事情总是要处理的。”

闻言长生不由得一愣,伸手捏住了楚凌的衣袖,“阿凌姐姐,…还要走么?”楚凌抬手轻轻为他理了理头发,道“北边还在打仗呢,我自然还是要去的。”

长生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舍,“可是…姐夫不是也在北方么?难道、就不能让他去打仗么?阿凌姐姐,…别走,别抛下长生。”

看着长生这副模样,楚凌微微一愣。柔声道“我不会抛下长生的。”

长生眼巴巴地望着楚凌,“可是,如果阿凌姐姐出了什么事…我…”看着眼前的少年红通通的眼眶和眼中地惶恐,楚凌轻叹了一声伸手将他拉近自己怀中。长生终于忍不住,抓住楚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长生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自从登基之后就更是努力做出一副成文的模样了。这会儿哭成这样倒是把楚凌都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去看他,却见长生哭的小脸通红,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楚凌原本到了嘴边的话有咽了回去。

这段时间,大约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去关注过长生到底有多害怕。她失踪了,永嘉帝又重病垂危。如果留下一个还不能亲政的长生,到底会怎么样了?在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永嘉帝的病情的时候,平时乖巧沉稳的长生确实很容易被人忽略了。即便是如上官成义朱大人这些身为他老师的人,只怕也未必知道长生心底的恐惧。

“抱歉,长生。”楚凌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

长生抬起头来,红着眼睛望着楚凌,脸上还挂着几行泪珠,“阿凌姐姐?”

楚凌轻声道“别怕,阿凌姐姐不会有事的,等到打完了仗咱们就可以一起回上京了。长生还没有去过上京是不是?”长生点了点头道“父皇和几位老师都说过,上京才是我们的家,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

楚凌点头道“对啦,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所以,不要怕。就算阿凌姐姐去了北方,也还是有人照顾的,还有舅舅,上官大人和理亲王王妃在不是么?”

长生点点头,他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只是这段时间堆积的恐惧实在是太多了,又无处倾诉这才忍不住在楚凌面前哭了出来。虽然祖父祖母也很疼爱,但如今毕竟是君臣有别,再也没有了原本相处的自在。这几年长生也一直是跟着楚凌的,这种时候最依赖的自然还是楚凌这个姐姐。

“阿凌姐姐,我知道了。长生会等回来了,可是…一定要、一定要平安回来。不要…父皇不在了,只剩下长生一个人……”

楚凌点点头道“姐姐知道,放心吧,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长生眨了眨眼睛,“阿凌姐姐,很快就要走了么?”

楚凌道“还不会,总要等父皇的葬礼结束。”

长生微微松了口气,神色越越发的轻松起来。

“启禀公主,青州急报!”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楚凌一怔,青州已经被君无欢拿下了,这个时候能有什么急报?

“进来。”

长生见她有正事,立刻乖巧地告退了。楚凌拉住了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在一边坐下。虽然长生还不到亲政的年纪但是对于皇家的孩子来说已经不算小了,有些事情也没有必要处处瞒着他。这样的保护有时候反倒是会让他觉得不安。

长生眨了眨眼睛,还是乖乖地在一边坐下了。

片刻后,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见过公主。”

楚凌点点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黑衣人没有说话,而是呈上了一封信函。楚凌接在手中,信封上的笔记却是桓毓的,不由得一愣。打开信封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楚凌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瞬间仿佛连那张薄薄的信纸都握不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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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祈愿!(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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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怎么了?”长生见楚凌神色不对,连忙起身问道。

楚凌脸色苍白地握着手中的信笺,长生见她不答话有些着急,走过去凑近了一些正好看到了信函上的那几行字。桓毓并没有更多的啰嗦,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楚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君无欢病发,昏迷不醒。

楚凌嘴唇微微颤了颤,握着信函的手被长生握住,“姐姐……”面对长生满是担心的眼神,楚凌勉强笑了笑,定了定神看向跪在殿中的黑衣男子,“离开青州几天了?”黑衣男子恭声道“回公主,五天。”他们几个人一路快马加鞭,换了不知道多少匹马片刻也不敢耽搁,也用了整整五天才赶到了平京。

五天。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君无欢至少已经昏迷了六天了。而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谁都不知道,楚凌只觉得一瞬间心口仿佛被人用细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一般。并不撕心裂肺,却依然让人痛的难以忍受。

“阿凌姐姐……”

“没事。”楚凌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拍长生柔声道“长生先回去,帮我请上官大人还有襄国公他们过来,好么?”长生点了点头,道“阿凌姐姐放心,不会有事的。”

楚凌点点头,“是啊,不会有事的。”

君无欢当然不会有事!楚凌在心中如是想着。

上官成义等人来得很快,长生显然是已经跟他们说过事情的大概了。因此几个人脸色都十分沉重,且不管君无欢的身份和影响力,只是如今平京这样的情况公主要离开就已经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了。但是,如果长离公子真的生死未卜,那么公主是必然要立刻起身前往青州的。毕竟,万一长离公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北方的大军群龙无首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祸事。

“各位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楚凌看着众人,沉声道。

众人默然,还是襄国公上前一步劝道“公主,长离公子…这些年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事情,定然不会被这点小事打倒。还请公主千万宽心。”

楚凌点点头,笑容却有些苦涩,道“舅舅,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知道君无欢的情况到底有多么危险。

其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楚凌,毕竟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没有用。三年前长离公子重病那一次虽然外人知道的不多,但是他们这些真正位高权重的人却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地。就连云师叔对君无欢的病情的判断他们也隐约听说过。这也是上官成义等人对君无欢一直都不太忌惮的原因之一。

“公主可是要立刻赶去青州?”朱大人直截了当地问道。

楚凌问,“朱大人认为我不该去?”

朱大人沉默,他当然不能说不该去。无论是为了局势还是为了人情神佑公主都是非去不可的。哪怕就是朝中那些文臣腐儒,只怕也不会觉得神佑公主不该去。毕竟对于那些人来说,神佑公主再位高权重,身为妻子在丈夫病重垂危的时候,无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非得放下不可的。只是……

朱大人沉吟了片刻,方才道“陛下刚刚驾崩,如今朝中也是人心纷乱。公主若是这个时候离开,只怕…人心不稳啊。”

上官成义也有些迟疑,“臣等虽然能勉强稳定局势,但是若是有人暗中挑唆,只怕非我等所能力及。”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身份的问题。他们的身份天生就不可能如神佑公主一般具有威慑力。神佑公主虽然是女子,但毕竟是先帝亲自册封的监国摄政公主。更不用说神佑公主这些年的功绩,也足以让大多数人闭嘴。

楚凌淡淡道“两位大人尽管放心,本宫离开之前自然会处理好这些事情。只是往后朝中的事情还有长生就要劳烦诸位多多费心了。”

众人连忙拱手应道“臣等分内之事。”

襄国公看着楚凌问道,“公主打算何时动身?”公主自己的伤都还没有好全,这才回来没几天,就这么来回奔波实在是让人不能放心。

楚凌沉吟了片刻,道“两天后出发。”她必须用两天的时间将她离开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处理了,不能让人趁着这个空子兴风作浪,否则她贸然离去只会将整个天启和在北地的兵马都置于危险之中。

“是。”

两天的时间并不长,楚凌要做的事情却非常多。不仅是永嘉帝的葬礼各项事情,还有之后朝堂上的许多事情都要重新安排。永嘉帝这个太上皇哪怕不管事,有和没有也还是不一样地。之后楚凌又亲自召见了宁王夫妇,虽然并没有人知道楚凌跟宁王夫妇说了什么,但是只看宁王和王妃对神佑公主恭敬感激的模样,显然即便是永嘉帝驾崩之后,宁王夫妇依然还是选择站在了神佑公主的一边的。并没有打算靠着皇帝是自己亲孙儿这个筹码妄图与神佑公主分庭抗礼地意思。

深夜,楚凌独自一人跪在奉先殿中永嘉帝的灵前。

整个大殿里一片静谧,殿外偶尔传来侍卫巡逻的整齐脚步声。

楚凌神色肃然地望着跟前永嘉帝的灵位,“父皇,明日我便要启程去青州了,我不知道……君无欢怎么样了?但是…我平生从不求神拜神。现在,只求您在天之灵…能保佑他平安无事。”

大殿中飘荡着的浓郁的香火味道,让人觉得仿佛远离凡尘俗世深处在某处灵山庙宇之中。只是入眼的却都是一块块冷冰冰的黑色描金灵位。上面一个个名字楚凌觉得熟悉又陌生。

“楚凌祈求天启诸位先祖保佑君无欢平安无事!愿楚凌再次归来之日,便是天启恢复故都之时。”

说完,楚凌起身将手中的香插进了跟前的香炉之中。抬头望着最前面永嘉帝的灵位,“父皇,儿臣告退。”

最后看了一眼永嘉帝的灵位,楚凌转身快步往外面走去。大殿外,一队身着戎装的年轻人沉默地站在外面,等待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子。

“公主!”

“出发!”楚凌沉声道。

“是,公主!”

579、寻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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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某处深山之中,这里森林密布,即便是在每年最炎热的季节这山林之中也依然显得有些幽暗阴凉,人迹罕至。

拓跋赞带着一群人有些艰难地爬上了一处山坡,回首四望眼前依然是看不到尽头的密林。若不是有年长地采药人领路,只怕即便是他们这样本该生于此长于此的人都要迷失了方向。

“确定他在这里么?”拓跋赞抬头望着前方地最高峰,问道。

身后的侍卫轻声道,“回王爷,只是有传说有人在这里看到过大将军的身影,还有一位猎人在山中迷失了方向遇险,被大将军给救了。只是……”只是这些人其实都不认识拓跋大将军,所以救他们的人到底是不是大将军,谁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这些人也只是根据他们的描述,认为那个隐居在这深山最高峰的高手有些像大将军罢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几个月一路寻找大将军的踪迹却每每总是扑了个空,心中地担心和无奈可想而知。

拓跋赞微微蹙眉,道“如果还找不到……”

拓跋赞其实并不愿意领这样的任务,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跟拓跋兴业并没有多少师徒情分。拓跋罗如果指望靠他来打动拓跋兴业的话,还不如派个曾经跟拓跋兴业一起上过战场的同袍来,说不定效果还能好一些。但是他又不能不来,因为那些能跟拓跋兴业称得上同袍的人年纪都不小了,而且比起让他们来寻人,战场才是他们更好的去处。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拓跋赞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到底在哪儿。或许在拓跋胤落崖失踪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在他看到那些为了阻拦天启人而部阵亡也不肯后退一步的貊族将士的时候,他终于肯相信从头到尾拓跋胤真的没有想要害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世上还有比争权夺利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不愿意,他也一定要找到拓跋兴业。就算是跪在地上求,他也一定要求他回去。

“这是唯一还能为北晋做的事情!”离开上京的时候,面对着明显不太高兴的他的时候拓跋罗是这么说的。毫不留情,拓跋赞却发不出任何的脾气。

“王爷,前面道路险要也不知道大将军是不是真的在上面。不如您先在这里歇息,咱们派人上去探过再说?”侍卫道。拓跋赞摇摇头道“没那么多时间了,不必。我们直接上去!”

“贵人,那上面…咱们上不去啊。”采药人有些畏惧地看着眼前的众人,道。

拓跋赞看着他皱眉,那人连忙道“那座山上没有路,四周都是绝壁,就算是最厉害的采药人也攀不上去。从来,从来没有人上去过。”

拓跋赞不以为意,道“先去看过再说。”

采药人并没有骗他们,前面确实绝壁。抬头看着跟前的高耸入云的山峰众人都有些愣住了。不过倒也不算意外,毕竟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是不会有人想要弄出一条路来的。这山峰很高,却并不大,山上也没有什么珍稀药材奇珍异宝,即便是采药人或者猎人也不会费心去爬这样一座高峰的。

几个护卫上前攀爬,却都毫无意外地在不过七八丈的地方滑落了下来。

“王爷,这……”很显然,这样的地方只有轻功高强的人才能爬的上去。

拓跋赞微微皱眉,他的武功虽然还不错但是轻功却并不十分高明。这样的山势,他想要上到顶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拓跋兴业真的在顶峰的话。

跟在拓跋赞身边的护卫道“王爷,这地方我等只怕上不去。不如在此处呼喊求见大将军,大将军内力深厚精湛,或许能听见?”

拓跋赞点了点头,“试试看看吧。”当下提起,沉声道“拓跋赞求见大将军,还请大将军现身一见!”他提气汇聚于丹田,吐出的声音立刻传响四方。幽静的山林之中,片刻后便有回音传来。

只是却没有人应答。

拓跋赞也不气馁,接连呼唤了将近一刻钟,山林里除了飞鸟和回声依然什么也没有。拓跋赞的声音却已经有些嘶哑了,旁边的护卫连忙道“王爷,歇一会儿吧。或许,大将军真的不在这里。”

拓跋赞摇摇头道“不,他一定在这里。”

“……”护卫无言,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扑空了,他不明白王爷为什么就笃定了拓跋大将军在这里。只是他也不能质疑拓跋赞的话,只得问道,“若是如此,大将军为何不回应我们?”

拓跋赞垂眸道“或许,他不想回应我们。”

“这……”护卫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齐王和大将军的恩怨他们自然也听说过一些的。但是他们已经说了他们的来意,即便是大将军不愿意再管北晋的事,至少应该也会现身问一问吧?难道大将军真的已经放弃了北晋?想到此处,护卫心中也不由得一寒。

陛下让他们出关寻找大将军,可见北晋如今的形势已经并不太好了。如果大将军也放弃了北晋……

拓跋赞将腰间刀扯下来往护卫怀里一丢道“我上山去看看。”

护卫闻言一惊,“王爷,……”

拓跋赞道“没事,我有分寸。”说罢,纵身一跃跃上了山坡,施展轻功一路往山上而去。

这峰顶植被稀少,就连山林中随处可见的参天大树也不见一颗。而且越往上坡度就越是陡峭,上到一半以上就几乎已经接近笔直了。而且沿途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些草木也很难承受住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拓跋赞只能算好每一颗大树之间的距离努力往上攀爬歇息或者是有什么可以落脚稍微喘口气的地方。

拓跋赞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是回头看的时候原本等在山脚下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身后只有一层雾气遮住了下方的一切。

拓跋赞心里突然就抖了抖,如果一不小心松了手或者踩滑了脚的话,他或许就会直接从这里摔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拓跋赞不再看下面的情形继续专注的往上面爬去。

青州拓跋胤大营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将看着眼前的拓跋胤沉声道“王爷,摄政王有令,请立刻回京。”拓跋胤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地老将军,道“将军,如果本王离开,将会如何打算?”

老将军道“自然是立刻撤兵退守青州边界,等待朝廷援军。”

拓跋胤缓缓地摇了摇头道“青州不能让。”

老将军皱眉道“王爷,末将并没有将青州拱手相让的意思!只是……”只是如今他们守在这里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他来的时候就收到消息,润州和信州的天启兵马已经在朝着这边移动。一旦被合围他们就走不了了。

拓跋胤道“我知道老将军的意思,但是…如今貊族还有多少援兵?老将军说得援兵是百里轻鸿的南军吧?认为,到时候百里轻鸿会先顾着南军还是貊族兵马?一旦让天启人在青州部署完毕,到时候必然是一场硬仗,牺牲的会是谁?老将军可还记得当年在青州,战死了多少貊族儿郎?”

老将军顿时无言以对,他当然还记得。他还知道…如今的天启兵马与当年的还不懂,如今的天启人只会比当年更难打。但是……“难道王爷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这些人?他们又有何错?”

拓跋胤道“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本王。但事到如今,却也只能如此了。在大军到来之前,青州一步都不能让。”

老将军吸了口气,沉声道“那好!王爷请先行回京!末将向王爷保证,援军到来之前,绝不退兵!就算是军覆没,也绝不会离开青州一步!”

拓跋胤依然摇头,老将军顿时有些怒了,“王爷!若是出了什么事,摄政王那里……”

拓跋胤淡然一笑,看向老将军地神色却有些漠然和无奈,“老将军,我……回不去了。”

“……”

老将军从大帐中走出来,神色有些凝重。等候在帐外的是拓跋罗的使者,见他出来连忙问道“将军,王爷怎么说?”摄政王要王爷立刻回京,但是沈王殿下却不肯遵命。虽然摄政王说无论如何都要带王爷回去,但是谁又敢真的对沈王殿下做什么?或者应该说,谁又能真的对沈王殿下做什么?、

沈王殿下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直接将他们挡回去了。君命都不受,摄政王的命令自然就更不会受了。

老将军叹了口气,看了看眼前的人道“老夫劝不了王爷,若是…阁下还是赶紧传信给摄政王吧,或许摄政王还能有别的法子。晚了只怕……”

听出老将军的言外之意,那使者心中也是一跳,连忙拱手告辞转身匆匆而去了。

百里轻鸿既然答应了拓跋罗出征,自然也不会玩拖拖拉拉地那一套,很快便整顿兵马朝着青州方向而来了。接到这个消息,饶是桓毓公子也忍不住气得跳脚。

“君无欢当初留下百里轻鸿,简直就是养虎为患!”桓毓咬牙切齿地道。闻言,祝摇红抬起头来道“桓毓公子,当初需要利用百里轻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留下百里轻鸿可不是因为他们仁慈,而是因为需要跟百里轻鸿合作以及百里轻鸿实力不俗,想要弄死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桓毓轻哼了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到底站在哪一边的?”祝摇红耸耸肩道“我站哪一边的倒是无所谓,重要的事,现在该怎么办啊。”

桓毓道“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啊。不就是百里轻鸿么,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倒是,都说百里轻鸿厉害,但是说到底…他也就是成名得早吧?”平时很少在这种正事上说话的云行月也难得的插嘴了,可见是真的看百里轻鸿不太顺眼。

百里轻鸿名声在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出名早。

他世家出身,十多岁就已经名扬天下,是时间难得一见的少年名将。但是之后的十多年确实实打实的都被耽误了,所以如果真的算战绩的话,比他强得多的将领也是一抓一大把。以至于,人人都知道百里轻鸿很厉害,但要说他有什么令人惊艳无比的战绩,好像又说不太出来。

因此在心理上,无论是桓毓还是云行月对百里轻鸿的戒备其实还远不如对拓跋胤的。但是……如果拓跋胤和百里轻鸿联手呢?

想到此处,桓毓公子就觉得有些头痛,“明镜在上京搞什么?竟然让百里轻鸿这么轻易的离开上京!”祝摇红默默翻了个白眼,明镜公子去上京可不是为了看紧百里轻鸿。而且对明镜来说应该是百里轻鸿离开对他要办的事情更有利吧?他应当巴不得百里轻鸿离开才对,只是却因此害苦了他们。

但是明镜也不能未卜先知,自然不会知道城主会因为南宫御月的一个玩笑就不省人事啊。

所以,说来说去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公主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祝摇红问道。

桓毓叹了口气道“陛下驾崩,公主能不能抽身出来都还要两说。”

祝摇红摇头道“我觉得公主会回来的,而且很快就会回来。”

桓毓道“也知道能如此期待了,希望公主能快点回来。”不然他可真要撑不住了。往常见君无欢仿佛做什么决定都很轻松一般,但是只有真正轮到自己做主的时候才会知道到底有多难。桓毓公子表示他这辈子都不想要自己当家作主了。

往日里能够潇洒自在,做什么都写意从容,那是因为知道无论出了什么事上面都还有人顶着。一旦发现自己上面没有人了,哪怕是做一个最微小的决定都足够他再三考虑半天。在这么下去,他只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580、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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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离开平京之后带着人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青州,但是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桓毓等人一般盼着她快些到达的。

楚凌抬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停下,坐在马背上平静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尽头。

楚凌身后众人见状,顿时明了纷纷抽出了兵器警惕地盯着前方。

不一会儿功夫,一群黑衣人从前方道路的尽头涌了出来,正好将他们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楚凌微微挑眉,笑道“既然都是熟人,又何必藏头露尾呢?”黑衣人并没有动作,只是中间走出来一个人沉声道“我等似乎没有见过神佑公主。”楚凌笑道“见自然是没有见过,们这样的人就算是见过本宫也不会记得的。只是,诸位难道不是冥狱的人?”

对方眼神微沉,楚凌毫无意外地从对面眼底看到了一丝愤怒和意外。

楚凌道“本宫还以为拓跋梁死了冥狱就该散了,现在看来是有人接手了们?我才不是拓跋罗,们现在跟着百里轻鸿?”黑衣男子冷声道“神佑公主好聪慧。”

楚凌道“这个跟聪不聪慧倒是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拓跋罗就算再缺人应该也不会要一群随时会咬主人的狗。拓跋梁栽的这么惨,们也没有少出力吧?百里轻鸿是什么时候跟们勾搭上的?”黑衣男子眼神冰冷,冷声道“公主知道的太多了。”

楚凌笑道“不多,至少我就不知道百里轻鸿派们来想要做什么?杀了本宫?”

“公主认为呢?”黑衣男子问道。

楚凌微微眯眼,高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本宫只怕们还没有这个本事!”

黑衣男子冷笑道“有没有这个本事,只怕不是公主说了能算的。”

楚凌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轻轻一拍马鞍,整个人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如同一团红云飘向了前方的黑衣人。同时一道寒光从她袖底流出,离得最近的人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就是一抹高贵而轻盈的红飘然落下。

楚凌落在黑衣人跟前,抬手轻触了一下流月刀上的血迹,淡淡笑道“本宫正好心情不爽呢,们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大言不惭!”黑衣人眼中也更多了几分恼怒,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人立刻朝着楚凌包抄过来。不远处跟在楚凌身边的护卫也不是木头,立刻也冲了上来双方陷入了一场混战。

楚凌这两天心情不好确实是真的,所有这些人这时候送上门来也确实是自己往枪口上撞。楚凌半点也没有手下留情地意思,手起刀落血光四溅。在一片身着黑衣的人群中,她的红衣和银刀显得格外夺目璀璨。

“真是漂亮啊,不愧是神佑公主。只看这杀人的场面果真当得起风华绝代四个字。”不远处地山坡上,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百里轻鸿身边,忍不住轻声赞道。百里轻鸿身形挺拔笔直,对他的称赞充耳不闻,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人群中过的神色冷肃的红衣女子。

中年男子小心地看了一眼百里轻鸿,忍不住道“公子,恕在下不太明白,公子为何不直接前往青州反而要来这里拦截神佑公主?”

百里轻鸿淡然道“青州的局势,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中年男子一愣,有些不太明白百里轻鸿指的是什么。

百里轻鸿道“天启人原本已经将北晋大军逐出青州以外了,如今却又任由拓跋胤驻扎在距离青州府城不过几十里外的地方。君无欢可不是能容他人在卧榻旁酣睡的人。”中年男子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公子的意思是…君无欢出事了?”

百里轻鸿道“现在青州主事的人绝对不是君无欢,否则拓跋胤只怕一天也留不下来。既然拓跋胤想要替我们在青州扎一根钉子,那就先不用着急。君无欢不能主事,现在天启就是她说了算。说我来这里做什么?”

中年男子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山下,却被那一抹艳红吸引再也不舍得离开目光。忍不住轻叹道“神佑公主…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中年男子问道“公子想要杀了神佑公主?”

百里轻鸿淡淡道“很奇怪?”

“……”一时间,中年男子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神佑公主是已故灵犀公主的亲妹妹,而灵犀公主曾经是公子的未婚妻。如果不是当年那场剧变,按说如今神佑公主也该称呼公子一声姐夫。便是后来世事多变,这婚事没能成。公子和灵犀公主勉强也可算是青梅竹马了。据说神佑公主小时候公子也是见过的,难道真的就要……

不过,有一个问题倒是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人在心里好奇却没有人敢问的。

百里轻鸿……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灵犀公主?

至少昭国公主是认为百里公子深爱着灵犀公主的,以至于夫妻十几年了依然过得乱七八糟。但是作为在百里轻鸿身边多年的幕僚,中年男子却觉得并没有这样的把握。

中年男子忍不住侧首看了看百里轻鸿。

百里轻鸿目光悠远神色却依然淡漠,“拓跋胤也想杀她,竟敢让她活着回来了。”

“听说当年坚昆追杀了神佑公主一个多月,神佑公主也依然活的好好的,死得反倒是坚昆。”那可是仅次于拓跋兴业的貊族第二高手,那时候的神佑公主可才跟着拓跋兴业习武不过两年多呢。百里轻鸿道“坚昆?坚昆之死…倒未必是因为他实力不济。”不过楚凌能从坚昆的追杀下逃出生天,也确实足够惊人了。

百里轻鸿并没有等属下再发表意见,脚下一点整个人就朝着山下掠去。

中年男子一愣,连忙也拔腿追了过去。只是他靠着双脚跑,自然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直接用轻功掠下山去的。只见百里轻鸿身形几个起落,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山脚下了。

“住手。”

随着一声低沉的声音,原本与跟随楚凌的护卫混战在一处地黑衣人纷纷朝着后面退去。只听了这一声楚凌就知道来者何人了,转过身来看着正朝着自己走来的百里轻鸿唇边勾起了一抹微冷的笑意。

微微抬手,身边的护卫也纷纷向后退开了几步。只是目光却依然警惕地盯着对面的黑衣人以及突然出现的百里轻鸿。

楚凌淡淡道“百里驸马不领兵为北晋鞠躬尽瘁,在这里等着赌本宫,是什么意思?”不等百里轻鸿回答,楚凌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笑道“啊,本宫倒是忘了,对百里驸马来说,在这里堵住了本宫也算是为北晋鞠躬尽瘁了。拓跋罗想必对驸马最近这半年的表现很满意?”

百里轻鸿神色淡漠并不因为楚凌毫不留情的嘲讽而动怒。只是看着楚凌道“我找公主有事,可否私下谈?”

楚凌的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些黑衣人道“驸马这排场,可不像是私下谈。而且…百里驸马还请恕本宫直言,做人太过两面三刀,不是什么好事。天启和北晋虽然是死仇,但也不是跳来跳去的墙头。”百里轻鸿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微微扬眉道“以为…我想投靠天启么?”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天启上下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没有人会在肯接纳百里轻鸿了。在天启的史册上,他是注定了要遗臭万年的人物。

楚凌微微挑眉,“那么百里驸马想要做什么?”

“私下谈。”百里轻鸿沉声道。

楚凌耸了耸肩,对身后的人再次打了个手势。身后的护卫有些迟疑,担心地看着楚凌,“公主……”

“无妨,百里驸马想必还有些底线的。”楚凌道。百里轻鸿也同时对自己身后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黑衣人沉默地一路后退,一直退到了百丈以外方才停下了脚步。见状,楚凌身后的护卫自然也只能跟着退开了,很快这一片地方就只剩下了两个相对而立的人。

楚楚凌耸了耸肩,道“好了,有什么事情百里驸马现在可以说了。说实话,每次见面都冷嘲热讽,本宫也觉得很无趣。所以,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私下见面了。”百里轻鸿不置可否,而是问道“永嘉帝死了?”

楚凌脸色微沉,双眸静静地盯着百里轻鸿,“明知故问,驸马想说什么?”

百里轻鸿道“君无欢现在最少也应该是昏迷不醒吧?”

“哦?”楚凌并不回答,百里轻鸿道“若是君无欢现在还有一丝神智,也不会让拓跋胤安安稳稳地待在青州。桓毓到底还是嫩了一些。”

楚凌面无表情,冷声道“这些好像都用不着百里驸马来操心,所以…只需要告诉本宫,想要做什么就可以了。”百里轻鸿侧首打量着楚凌,好一会儿方才道“公主难道没有想过,其实我们也可以合作?”

“哈?”楚凌吐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讽笑,“合作?”

百里轻鸿点点头,“公主觉得不是么?”

楚凌垂眸思索着,仿佛是在考虑百里轻鸿的建议。百里轻鸿自然也不着急,耐心地站在一边等待着她的思考结果。

良久,楚凌才终于抬起头来道“我看不出来有什么跟百里驸马合作的必要。”

百里轻鸿道“现在天启是公主做主吧?”

楚凌不答,百里轻鸿道“公主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有一日北晋由我做主,天启由公主做主,会是什么样子的?”

楚凌神色微动,定定地望着眼前神色肃然的男人。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凌方才轻叹了口气道“百里驸马,我从不知道…原来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百里轻鸿微微皱眉,“野心?”似对楚凌的说法也有不满,百里轻鸿道“这不是野心。”

“那觉得是什么?”楚凌问道。

百里轻鸿道“这是顺势而为,天命如此。”

楚凌嗤笑一声,好一会儿才对百里轻鸿道“还是这样。”

“怎样?”百里轻鸿问道。

楚凌冷声道“又要当婊子还要里牌坊,又当又立,有意思么?”

百里轻鸿脸色一沉,楚凌继续道“顺势?天命?将那个孩子推上皇位暗地里用了多少手段,废了多少心思?害了多少人?就算谢老将军…也只是望向走的一颗棋子吧?百里轻鸿,这十几年看似什么都没做,但是…害得都是什么人还记得么?的家族、的妻子、的儿子、的岳丈、还有的……老师。这样的人,我怎么敢跟合作?”

“住口!”百里轻鸿神情冷肃,声音冰冷。

楚凌自然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她只是平静地看了百里轻鸿一眼道“将百里渊送到天启,看似为了他的安危,实际上不过是将他当做人质,好让君无欢暂时相信。之后却顺势将刚出生的孩子推上了皇位,难道不知道…拓跋罗随时可能杀了那个孩子么?”

百里轻鸿冷声道“以为君无欢不知道我的打算么?”

楚凌笑道“君无欢知道啊,所以…猜会不会有一天,的儿子会跟站在对立的一面?如果有朝一日…跟百里渊沙场相见,到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不会有那一天。”百里轻鸿漠然道,“我特意来找,并不是为了听说这些废话地。”

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拒绝了啊。”

百里轻鸿道“我认为可以再考虑一下,君无欢命不久矣…神佑公主、楚…卿衣,一个人撑不起整个天启。”

楚凌神色古怪,“我一个人撑不起,难不成还能帮我撑起不成?”

百里轻鸿道“至少,我可以在君无欢和拓跋胤死后,保证不会立刻进攻青州,给留下足够的缓冲时间。”楚凌问道“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百里轻鸿道“我不需要付出什么。”楚凌笑道“猜我信不信?”

百里轻鸿不答。

楚凌打量着他,慢条斯理的笑道“我倒是有点明白百里驸马的意思了,比起对付天启,现在其实更想弄死拓跋罗独掌北晋大权,况且此时上京皇城里想要弄死拓跋罗的人也不只一个,正是天大的良机。但是又不能拒绝拓跋罗让出兵的意思,因为这样一来不仅会让貊族人觉得跟他们不是一条心,而且如果北晋完了…杀了拓跋罗也没什么用处。所以…才像跟我合作,说是给我缓冲的时间,不如说是给时间回去对付拓跋罗。对么?最好是,将来等掌握了北晋大权,再设法与天启合并,偌大的天气握于一人之手,何等畅快得意?到时候,谁还敢提从前的事情?哪怕就是百里家,还不将捧上了天,怎么还敢记得早些年是如何祸害他们的?”

百里轻鸿并不动怒,只是看着楚凌道“公主觉得这样不好么?”

楚凌笑道“好啊,怎么会不好?就是太好了,百里驸马是觉得白日做梦不要本钱才这么胆大妄为么?”

百里轻鸿道“如果我是北晋最后的赢家,是天启最后的赢家,我们为何不能联手?到时候,整个天下都在我手中……”

“住口!”楚凌眼眸一沉,冷声道。

百里轻鸿道“还是说,公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手握天下的感觉?真心想要为他人做嫁衣?天启那个孩子…跟有什么关系让如此尽心扶持他?公主可知道,当年…楚烈也曾经这么尽心的想要扶持过永嘉帝。最后他是什么结果?”

楚凌冷笑一声,微微抬起下巴傲然道“哦,那跟我是什么关系?本宫凭什么要成全的野心?”

百里轻鸿道“成全我,不也是成全公主自己么?”

楚凌想了想,挑眉道“也行啊,到时候带北晋向天启投降,我为皇,为臣。”

“……”这一次,百里轻鸿很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叹了口气,“看来这合作是谈不成了。”

“早就知道的事情,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楚凌道。

百里轻鸿道“那就得罪了。”话音未落,百里轻鸿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直奔楚凌的脖子而来。

“公主?!”不远处的护卫一直盯着这边,见状立刻惊呼出声。

581、达到青州!

楚凌却并不惊讶,也没有手忙脚乱。微微侧首,流月刀向前一提挡住了百里轻鸿的长剑,显然虽然跟百里轻鸿废了这么久的话,但她同样也是防备着百里轻鸿随时发难的。长剑与流月刀转眼间便交锋了七八个回合,百里轻鸿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跟拓跋胤相比,百里轻鸿对楚凌的实力其实不算太了解。但是百里轻鸿也还记得去年的时候楚凌是绝没有现在的实力的。如果楚凌跟他身在用一个时期,这样的资质百里轻鸿觉得自己说不定都会嫉妒她。

百里轻鸿惊讶于楚凌的进步,楚凌对百里轻鸿过的实力却并没有什么意外。反倒是有心情笑道“许久不见,百里驸马的实力似乎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

这自然并不是因为百里轻鸿不如楚凌,武功修为到了百里轻鸿这个地步,想要有明显的长进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跟君无欢拓跋胤这些人一样,百里轻鸿也不是纯粹的武者,所以他们的实力其实已经进入了一个巅峰和稳定地时期。再往后就是时间和经验的积累了。而楚凌却正处在飞快增长的时期,至少在未来好几年内,楚凌的实力都会一路增长。

百里轻鸿冷声一声道“公主觉得,你现在是我的对手么?”

楚凌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大不了就是两败俱伤么。”

两人一边交手,百里轻鸿一边道“两败俱伤?公主现在伤得起么?”永嘉帝驾崩,君无欢重病垂危,如今天启就靠楚凌一个人撑着了,她伤不起。

楚凌笑道“我伤不起,驸马你就伤得起么?拓跋罗想必会很高兴驸马有此觉悟。”

“……”百里轻鸿手下微微一顿,楚凌自然察觉到了他这一分迟疑,利落地挥出一刀,一边笑道“驸马,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比的不是局势对谁更有利,而是谁更能豁得出。”

百里轻鸿冷声道“我不相信你能豁得出去!”

楚凌笑道“你试试,至少我知道你豁不出去。驸马若是能豁得出去,又怎么会成为北晋驸马?”当年的事情到底谁对谁错姑且不论,最后的结局归根究底不就是百里轻鸿舍不得一死么?楚凌并不觉得不像死是什么错事,千古艰难惟一死,能活着谁都不想死。

百里轻鸿脸色越发冰冷,下手越发狠厉起来。

楚凌也不示弱,两人便在暮色下的荒野中你来我往地缠斗起来。

夕阳终于渐渐沉到了山下,百里轻鸿先一步退开了。

楚凌也不纠缠,当下停手收住了流月刀微微挑眉看着对面的百里轻鸿。

百里轻鸿低头就看了一眼自己胸前和手臂上被流月刀划出地裂痕,虽然没有真的伤到身上,但是这样的位置也着实是有些危险了。楚凌站在对面,神色淡定地拍了拍自己断了一截的衣袖,干脆将另一边的衣袖也给截取了一段。

虽然她还不是百里轻鸿的对手,但是这点差距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大概就是两败俱伤她伤得比惨一点的差距而已。但是,百里轻鸿真的敢在这个时候受伤吗?

楚凌心情有些愉快起来,不管怎么样她身后站着地都是一群可以信任托付的人。而百里轻鸿身后站着的却是一群随时可能抛弃他甚至反水要他命的人。

看到对手不好过我就好过了,果然是世间至理啊。

“怎么样?百里驸马,还打么?”楚凌问道。

百里轻鸿后退了一步,神色也恢复了原本你的淡漠,道“我等公主改变主意。”说罢,转身带人黑衣人扬长而去。站在一边的护卫也连忙冲了过来,“公主!”

“没事。”楚凌淡淡道“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出发。”

领头的侍卫看着百里轻鸿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道“公主,姓百里的……”

楚凌笑道“不用管这种脑子出问题的疯子,自己送上来的把柄,不用白不用。让人去一趟上京,帮我传一封信给明镜。”

“是,公主。”虽然并不知道公主想要让人送什么新,侍卫还是恭敬地应了下来。

百里轻鸿专程在路上堵了一趟楚凌的事情自然没有被人知道,所以当百里轻鸿返回军中的时候南军的与援军也不过是才刚刚到青州边界而已。青州边界的貊族兵马这些天一直跟天启人僵持不下,即便是在永嘉帝驾崩的消息刚刚传来的时候,也没能从江济时和冯铮手里占到什么便宜。见到百里轻鸿率军赶到,哪怕是南军也还是让驻守在边界的貊族将领松了口气。

“驸马。”查看了百里轻鸿出示的摄政王的诏令,将领恭敬地对百里轻鸿拱手见礼表示同意将兵权移交。

百里轻鸿结果将领奉上的兵符,问道“沈王何在?”

那将领倒也不怀疑他什么,毕竟百里轻鸿刚到不知道沈王的行踪也是理所当然的。当下答道“沈王殿下前日率兵进入青州,如今正在青州城附近与天启兵马对峙。王爷有言,一旦援军到达,请即刻增援青州。

百里轻鸿微微蹙眉,道“我知道了。”

将领一愣,“驸马,那咱们何时出发?”

百里轻鸿道“沈王的退路已经被天启人切断,我们想要进入青州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自然是从冯铮和江济时身上,碾过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倒是那将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只是一时半刻他也想不太明白到底哪儿不对,只得沉默地行了礼转身退出了大帐。只是出门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还有些凝重罢了。

楚凌几乎是跟百里轻鸿差不多同时到达青州的,虽然路上就已经得知君无欢只是昏迷并没有出现最糟糕的情况,但是楚凌心中依然难以安宁。

青州府衙中桓毓等人一看到风尘仆仆的楚凌顿时也松了口气。桓毓公子更是如释重负,“你终于来了。”楚凌顾不得许多,直接问道“君无欢怎么样了?”

站在一边的云行月和肖嫣儿都是沉默,楚凌有些着急,“说话!”

云行月道“暂时没事,但是…一直没有醒来,我们也不知道这到底算好还是不好。你先去看看他吧。”楚凌也不再说话,身形一闪已经进了内院。身后桓毓等人互望了一眼,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凌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君无欢。君无欢已经昏迷了好些天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显得越发苍白虚弱。楚凌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床上微闭着双眼的人心里却突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楚凌唇边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至少…不是最糟糕的结果,至少,他还活着。只要还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君无欢,你可别忘了我说的话。你要是死了……”楚凌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轻靠在了床边,慢慢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功夫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外面云行月等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楚凌出来或者叫人进去,都有些担心起来。还是肖嫣儿壮着胆子轻轻推门进去,才看到楚凌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房门口的几个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愣,肖嫣儿想要进去却被祝摇红拉住拽了出来。肖嫣儿秀眉微皱,“摇红姐姐,我只是想让阿凌姐姐换个地方睡,那样不舒服。”她当然知道阿凌姐姐累得不轻,需要好好休息。但是那样趴在床边睡着怎么会舒服?

祝摇红摇摇头,轻声道“有时候舒不舒服没那么重要。你将公主叫醒了她未必还能睡得着,先让他休息一会儿。”

肖嫣儿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听摇红姐姐的。”

祝摇红轻叹了口气道“公主的伤还没有好,就这么来回奔波怎么受得了?”

肖嫣儿道“我去厨房让人煮一些滋补的东西给阿凌姐姐,她醒来肯定会饿了。”祝摇红笑了笑,拍拍肖嫣儿地肩膀道“还是嫣儿考虑的周到,去吧。”肖嫣儿立刻转身急匆匆地往厨房里去了,只留下祝摇红和云行月,祝摇红看看云行月问道“云公子,可想好了怎么跟公主说?”

云行月叹了口气耸耸肩道“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吧,君无欢是什么情况凌姑娘心里也有数,咱们骗不了她的。而且…我觉得凌姑娘也不需要人骗她。”祝摇红低头沉吟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点头道“云公子说的是,是我想得太多了。”公主能走到今天,绝不是一个脆弱的人。这样的事情确实很残酷,但她如果都承受不起的话,这世上只怕也没有人能承受得起了。只是,想起方才看到那满脸倦意的女子趴在床边沉睡的模样,饶是祝摇红这样看过数不清的悲剧的女人也不由自主的有些心疼。

楚凌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的尽头了,院子里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显得格外安静。楚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往外走去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大门口的柱子后面露出了雪白的一角。楚凌皱了皱眉,漫步走过去在柱子跟前停了下来。

南宫御月不知何时坐在柱子下面睡着了。

失忆之后的南宫御月似乎并没有从前的警惕性,虽然楚凌已经站到了他跟前他却依然没有醒过来。

楚凌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从,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出去。

书房里,桓毓正和上官允儒黄靖轩商议事情。看到楚凌走进来,三人立刻都站起身来,“公主。”

上官允儒和黄靖轩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如果不是他们没能及时将消息送到,驸马也不会发病昏迷。可惜无论他们如何自责惭愧也都已经晚了,等到他们从南宫御月的人手里脱身赶到青州,都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公主……”黄靖轩上前一步想要请罪。

楚凌抬手阻止了他们,淡淡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是我想得不周到,不怪你们。”是她忘了南宫御月是个什么性子,以至于没有将这个意外估算进去。黄靖轩和上官允儒无论如何也不是是南宫御月的对手,所以这却是怪不得他们。

听她如此说,两人倒是更加愧疚了,“是我们无能,请公主责罚。”

楚凌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君无欢不会有事的。”旁边桓毓也连忙道“公主说的是,现在还是正事要紧。”楚凌扫了一眼书房里,只有桓毓三人,微微皱眉道“其他人去哪里了?”

桓毓道“江济时和冯铮将军去了青州边界拦截貊族兵马,萧艨在青州城外拦截拓跋胤。沈淮和韩天宁驻守宁州和梁州。冯思北和黎澹跟着明镜去了上京。”

楚凌皱眉道“君无欢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在青州停战吧?”

桓毓点头道“最好的情况是我们收复青州之后暂时休战,但是貊族人只怕不会同意。”

楚凌手指轻轻滑过桌上的地图,道“貊族人当然不会同意,否则…拓跋胤怎么会死赖在青州不走?君无欢昏迷之前,青州布防可完成了?”桓毓脸色有些不太好,“还有两处没有完成,被拓跋胤钻了空子。”若不是如此,拓跋胤的兵马根本到不了青州城附近。不过现在拓跋胤的退路也被他们斩断了,等于拓跋胤带着那些兵马被围困在了青州境内。但是以貊族人的战力,这些人也是一个隐患。

楚凌在地图上标注红点的地方轻轻敲了两下,“拓跋胤……”

桓毓道“我和萧将军打算将拓跋胤困死在这里,但是…拓跋胤看起来也像是准备拖时间等着貊族的援兵到来。”

楚凌道“貊族援兵已经到了。”

桓毓闻言,微微皱眉道“这么快?”这段时间貊族人接连惨败,想要再调集兵马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貊族人也不是只有一个青州要守,若是别的地方兵力太过薄弱,很难说会不会有人趁势而起。

楚凌道“南军,我见过百里轻鸿了。”

闻言,桓毓也是一惊,“百里轻鸿?他去找你做什么?”

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桓毓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恍然大悟,“我就说姓百里的卑鄙无耻,野心勃勃,君无欢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楚凌道“确实是祸害,不过…他先祸害的肯定不是我们。”

桓毓问道“公主,我们接下来如何做?”

楚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桓毓,“你知道百里轻鸿来找过我,竟然还能放心?”

桓毓苦笑道“君无欢都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无论公主做什么…君无欢想必都不会有意见的。”

楚凌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手指摩挲着地图上熟悉的自己,声音里却是杀气森然,“这一次…可不能再让他跑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杀了拓跋胤。”

如果要问桓毓公子,拓跋胤和百里轻鸿他更讨厌谁,桓毓肯定要选百里轻鸿。

但是如果问桓毓公子他现在更想杀谁,那必然是拓跋胤。

百里轻鸿是个祸患,拓跋胤却是拓跋罗最信任的兄弟,北晋最厉害也最忠心的将领。拓跋胤一死…北晋的局势必然会大变。所以,对于楚凌的话桓毓并没有任何质疑,“公主请吩咐。”

582、疏离

楚凌和桓毓一直在书房里讨论到了深夜,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南宫御月依然还坐在柱子下面。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睡着,幽暗的夜色下,走廊下的灯笼映得他的双眸越发明亮。楚凌脚下微微一顿却没有停留,直接越过了柱子朝里面走去。

“笙笙。”身后传来南宫御月的声音。

楚凌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已经很晚了,南宫公子该回去休息了。”

南宫御月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他起身地时候微微踉跄了一下才扶着柱子站稳。

“笙笙。”南宫御月固执地叫道。

楚凌转过身来看着他,神色冷淡疏远,“我叫楚凌,楚卿衣。你若一定要叫那个名字就叫我曲笙。”

“……”南宫御月呆立在屋檐下,仿佛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楚凌皱了皱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才将手重新放了下来。

“是因为我才让你如此恨他的么?”楚凌平静地问道。南宫御月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他是谁,他想说他不恨君无欢,他只是不喜欢他而已。就像是他喜欢她一样,他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第一眼看到君无欢就觉得讨厌他。就像是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想要亲近她一样的。至于为什么,他并没有多想过。他也并不没有想要害死君无欢,他只是想要看他难受而已。就像是每次跟君无欢动手,即便是打不赢他也知道君无欢并不会真的废了他或者打死他。他当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弄死君无欢。他明明觉得,君无欢那种讨厌鬼,无论怎么样都死不了的,为什么这次他只是撒了个谎人就要死了呢?君无欢不是应该伤心难过,甚至吐几口血。然后他在得意地告诉他自己骗了他,然后看到君无欢变脸他们再打上一架么?

南宫御月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反倒是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了。他只知道笙笙现在是真的讨厌他了,但是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君无欢死了和笙笙讨厌他到底哪一个更让他难受。

楚凌平静地道“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或者依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想跟对南宫公子说清楚,我从来没有对你好过,如果你还有从前的记忆的话就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为你做个任何事情。我也不是自作多情的认为我对你来说有多重要,而是想要告诉你……我、跟你从前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情谊。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只是忌惮你、利用你以及你是君无欢的师弟所以我愿意包容你。”

南宫御月怔怔地望着她,“笙笙,你在说什么?”

楚凌道“从头到尾一直在帮你,救你的人都是君无欢,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恨他或者讨厌他,但是…南宫公子,这世上真正愿意帮你,救你,也有能力救你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君无欢一个人。我知道,你并不知道君无欢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你或许也并没有想要他死。但是…我是他的妻子。”所以,这次我是真的恨你。

说完这些话,楚凌转身走进了房间里伸手关上了门。

院子里,静谧的月光洒在南宫御月的白衣上。南宫御月依然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的屋檐下,俊美的容颜上却是一片茫然。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傅冷走过去有些担心地望着南宫御月,“公子,夜深了您该回去休息了。”南宫御月回头看着傅冷,问道“傅冷,我做错了吗?”

傅冷沉默了一下,还是道“是,是属下的错。”他明知道公子爱胡闹,却没有阻止,才酿成了这样的大祸。

南宫御月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问道“我到底为什么讨厌君无欢,我以前想杀他吗?”

傅冷问道“公子你认为呢?”

南宫御月摇头,“我没想杀他。”

“那公子就不想杀长离公子。”或许没有失忆之前的南宫御月确实像弄死君无欢,但是以这两个人的实力这么多年都没有弄死对方,可见也不是真的不死不休。傅冷道“公子以前…只是不明白而已。”

南宫御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方才转身往院子外面走去,“我是因为笙笙才讨厌君无欢的吗?”

傅冷想了想,“应该不是。”在遇到神佑公主之前很久,公子就很讨厌长离公子了。

“所以,他本来就是个很讨厌的人。”南宫御月点点头,坚定地道,“所以,笙笙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傅冷叹了口气,“公子,神佑公主是长离公子的妻子。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有理由怪你。”至于她说那些话,只是想要让你离她远一点而已。因为…她现在真的很讨厌你。

“既然笙笙讨厌我了,那我也讨厌她。我也要娶一个妻子。”说完,南宫御月飘然而去。

傅冷楞了一下,连忙想要去追。身后却传来云行月的声音,“你们实在不该跟他说这些话。”傅冷停住了脚步,侧首去看云行月,“云公子何出此言?”

云行月靠着柱子,懒洋洋地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么,越是跟他说这些话他的脑子就越乱。他脑子越乱,行为性情就越幼稚不讲道理。这样下去,即便是他恢复了记忆,也永远想不明白这些事情。”

傅冷皱了下眉头,问道“那以云公子之见,应当如何?”

云行月耸耸肩道“不知道,或许他一辈子就这样了。”

看着傅冷有些冰冷的眼神,云行月笑道“你以为他这样不好么?”

“难道云公子觉得这样很好?”

云行月道“至少,这样他不会觉得痛苦。你信不信,就算这会儿君无欢真的死了,他也不会觉得多难过。最多,就是生两天闷气,转头就忘了。对他来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状态了。”傅冷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云行月,快步朝着南宫御月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云行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南宫御月到底是怎么回事?”祝摇红从屋檐下一跃而下,望着云行月问道。在上京的时候,祝摇红一直都听说南宫御月性情莫测,也确实有人背后议论说南宫国师有病。但是直到离开上京之后,祝摇红才真的感受到为何那么多人说南宫御月有病。但是祝摇红更多的还是认为那是因为他受了重伤失忆了,或许是伤到了脑子。但是显然,在云行月看来并不是这样。

云行月冷笑了一声,道“自欺欺人。”

“……”祝摇红摇了摇头有些茫然不解。

云行月道“一个人若是自己不肯面对现实,那就跟疯了也没什么差别了。”

“南宫国师么?”

“还能有谁?”云行月打了个呵欠,对祝摇红摆摆手道“不早了,祝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多谢。”祝摇红道。

清晨,楚凌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片刻的茫然。抬头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君无欢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坐起身来看着床上的人。即便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君无欢也一直没有丝毫的动静。楚凌很快便将心中那一抹伤感和黯然抛到了脑后,起身下床站在床边看着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罢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很辛苦,姑且让你多睡一会儿好了。”

“阿凌姐姐。”门外,肖嫣儿端着药站在门口望着她。楚凌回头对她笑了笑,道“进来吧,这么早就过来送药?”肖嫣儿点点头道“君师兄如今的情况一刻也耽搁不得,云师兄一早就出门去了,所以今天我来送药。”

楚凌点头道“辛苦你了。”

闻言,肖嫣儿的眼睛却忍不住有些红了,“阿凌姐姐说什么呢,救君师兄也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啊。只是我…我没本事,治不好君师兄。阿凌姐姐,对不起……”

楚凌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手中的药接过来放在床边的桌上。方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辛苦你了。”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握着楚凌的手道“阿凌姐姐你放心,君师兄一定不会有事的。”

楚凌笑道“嗯,我当然相信嫣儿的本事。”

楚凌坐在床边给君无欢喂药,肖嫣儿便坐在一边看着。只是神色有些忧郁,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楚凌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淡一笑道“嫣儿,我没事,不用担心。”她当然知道嫣儿想要安慰她,只是肖嫣儿从来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这才犹豫不决。

肖嫣儿仔细看了看楚凌,轻声问道“阿凌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楚凌道“自然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肖嫣儿摇摇头道“阿凌姐姐消瘦了很多,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滋补的药,等用了早膳阿凌姐姐就一并喝了吧。”又想了想,还是道“小时候师父跟我说,虽然我爹娘不能一直陪着我,但是他们都会在天上看着我的。如果我过的不开心,他们也会难过的。所以,阿凌姐姐,陛下肯定也在天上看着你,所以你不要难过,不然陛下也会难过的。”

楚凌嫣然一笑,点头道“好,我知道的。”

等到给君无欢喂完了药,肖嫣儿又再一次检查了他的状况两人才走出了院子准备去前厅用膳。从头到尾楚凌也没有问南宫御月的事情,如果以楚凌现在的心情她绝不会对南宫御月有什么好脸色,甚至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即便是她心里也明白,南宫御月的本意或许真的不是想要害死君无欢,但是却依然无法掩盖他造成的严重后果。意外杀人难道就不算杀人了么?这或许也是因为远近亲疏,就如同她昨晚说的一样,说到底她跟君无欢才是最亲密的人。无论南宫御月的曾经有多可怜多值得同情,或者说从曾经地南宫御月对她如何,她永远也只是站在君无欢这一边。

但是楚凌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对南宫御月做什么。

君无欢昏迷不醒,天启上下看似平静但是私底下也同样是暗流汹涌。这个时候她不可能再给自己制造一个南宫御月这样的敌人。她更无法确定,云老先生到底会站在哪个徒弟的一边。

所以,她只能远离南宫御月了。

“公主。”

一个黑衣男子匆匆而来,看到楚凌迎面走来立刻停下脚步拱手行礼。楚凌微微点头,看了对方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黑衣男子拱手道“启禀公子,冯铮将军命人传信,拓跋胤开始往青州西北东南移动,似乎想要突围。”

楚凌低头思索了片刻,道“东南?他不是想要突围,而是想要接应北晋援军,看来百里轻鸿确实是到了。传令下去,时刻注意江济时和萧艨那边的动静。”

黑衣男子拱手称是,楚凌问道,“桓毓公子在哪里?”

黑衣男子道“桓毓公子在书房。”

楚凌点点头,“去书房。”

肖嫣儿一愣,反应过来才连忙道“阿凌姐姐,你还没用早膳呢!”楚凌笑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跟桓毓谈,谈过了再用早膳。”说话间,楚凌已经走出去七八步远了,肖嫣儿拦不住她急得直跺脚,看着楚凌走远只得轻哼了一双转身往厨房地方向走去。

既然阿凌姐姐不肯自己去用膳,她就将早膳和药送到书房去便是了!一定不能等君师兄醒过来却发现阿凌姐姐瘦得不成样子。而且……阿凌姐姐的伤还没好全呢。肖嫣儿默默地想着,方才她抓着阿凌姐姐的手腕地时候顺便探了各脉,自然知道她的伤势如何了。

“肖姑娘。”

肖嫣儿正要走,却见一个护卫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肖嫣儿有些不解,“有什么事?”

护卫道“这是公主从天启宫里带来的药材,公主说请肖姑娘看看有没有什么何用地。”肖嫣儿闻言顿时没了什么精神,君师兄如今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什么药能解决的事。如果只是缺少药材的话,凭着凌霄商行和沧云城的实力,什么样的名贵药材弄不到?虽然这么想着肖嫣儿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我知道了。”皇宫里必然是聚集了天下最珍贵的东西,就算是同样的药材皇宫里也能比别处好上许多。虽然君师兄用不上,但是或许阿凌姐姐能用得上呢。

583、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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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和桓毓等人关在书房里议事,一议就是一整个上午。肖嫣儿别说是早膳,就连午膳都能没能送进去。只得守在的院子外面看着已经凉了两次的午膳生闷气。

做大夫最讨厌的就是看到不爱惜自己的人,即便是她是一个更喜欢用毒的大夫也是一样的。但是想想云师兄说如今整个天启都靠阿凌姐姐一个人支撑着,肖嫣儿就怎么都生不起气来了。整个天启那么多的人和事情都要阿凌姐姐一个人撑着,光是想想肖嫣儿就觉得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被压趴下了。

多累啊,阿凌姐姐这么辛苦……

目光扫到了站在不远处正往这边看的南宫御月,肖嫣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他,君师兄怎么会昏迷不醒?阿凌姐姐怎么会这么辛苦!

一时肖嫣儿竟然忘记了对南宫御月的畏惧,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南宫御月并没有理会肖嫣儿,甚至看到她冲过来都也没有设施给她一个眼神。倒是站在南宫御月身后的傅冷警惕地上前一步想要拦在南宫御月的前面。他倒不是怕肖嫣儿把公子怎么样了,而是担心公子把肖嫣儿怎么样了。如今公子在这里已经是人人看不顺眼了,如果再伤了肖嫣儿,大概就真的要被人赶走了。

“肖姑娘。”傅冷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地意味。

肖嫣儿对他翻了个白眼,道“让开,我有话要跟他说。”

傅冷并没有让开,而是摇了摇头道“云公子说,最好不要跟公子说太多地话。”

肖嫣儿轻哼一声道“他有他的法子,我有我的法子,他治不好南宫御月,怎么知道我也治不好?”傅冷一怔,“能治好公子?”肖嫣儿傲然的扬眉,没有答话。但是傅冷很快又冷静下来了,道“肖姑娘认为,公子治好了会比现在更好么?”并不是说治好了南宫御月的失忆就万事大吉了,因为南宫御月在失忆之前就很不正常了。甚至,现在的南宫御月杀伤力比失忆之前还要小一些。除了这次无意造成了君无欢如今的现状,这大半年来南宫御月可以说相当安分。至少比起还没有失忆之前,是相当无害的状态了。

肖嫣儿看着傅冷道“那到底要不要治好他?机会可不是每一次都有的。本姑娘现在心情好!”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所有看着南宫御月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就特别的不顺眼。她很想知道,如果南宫御月恢复了原本的神智和记忆,还会不会这样没心没肺的伤害别人。或者说,就算他伤害了别人,别人的痛苦他也半点都感觉不到。

说没有失忆前的南宫御月同样会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同样也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那么他至少能感觉到自己的痛苦吧?如果他真的感觉不到痛苦的话,他压根就不是失去记忆。南宫御月之所以失忆并不是因为外伤,那一晚他虽然伤得不轻,但是可没有人真正伤到了他的脑袋。

傅冷在犹豫着,显然南宫御月昨晚对他说的话并不是完没有影响的。但是…这种事情真正有资格做决定的只有南宫御月自己,然而偏偏想在南宫御月才是最没有能力做出决定的人。

肖嫣儿看着眼前沉默的傅冷,冷笑了一声道“挡在他前面做什么?我还能害死他不成?”

傅冷沉默了良久,终于侧身让开了路。

南宫御月对肖嫣儿说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虽然失忆了大半年时间,但南宫御月从来不急着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他也从来不觉得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自己有什么问题。所以,当肖嫣儿站在南宫御月跟前的时候,南宫御月也只是习惯性厌烦地瞥了她一眼,“走开。”

肖嫣儿对他笑了笑,一股淡淡的烟雾将南宫御月笼罩了起来。

南宫御月眼神骤地一缩,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掌就朝着肖嫣儿拍了过去。肖嫣儿显然也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在他出手之前就已经飞快地散开了。同时一根细小的银针悄无声息的刺入了南宫御月的胸口。南宫御月脸上的神色一空,整个人便朝着地上倒去。

“公子?!”傅冷一惊,飞身掠了过去取也依然没能来得及南宫御月倒下之前将人扶住,“肖姑娘?!”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急什么,死不了的。”肖嫣儿混不在意地道,走过去伸手将刺入南宫御月胸前的银针拔了出来。银针针尖上染着一抹奇怪的银灰色,却让人无端地感觉到一丝危险。

傅冷怒极,“公子若是出了什么事……”

肖嫣儿轻哼一声,“我还想说我君师兄如果出了什么事……”

傅冷顿时无言,肖嫣儿也不去理会他,直接蹲在南宫御月身边,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南宫御月口中眼底还露出了一抹满是恶意的笑。

“干什么?”不远处一个女声响起,一道白影朝着肖嫣儿就奔了过来。对方显然也看到了肖嫣儿往南宫御月口中塞药的动作,当下大怒一掌就朝着肖嫣儿打了过去。

肖嫣儿冷笑一声,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欺负她?

当下毫不客气地回身与对方接了一掌。

宛如后退了一步,含怒瞪着肖嫣儿质问道“给公子喂了什么?”肖嫣儿笑盈盈地道“我高兴给他喂什么就喂什么,管得着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吧?只是一个侍女,算起来我还要叫他一声师兄呢。”

“!”宛如顿时脸色苍白,因为她心里清楚肖嫣儿说得并没有错。即便是肖嫣儿和南宫御月谁都没有把对方真正当成师兄师妹过,但只是又了这份关系,在南宫御月眼中肖嫣儿也比她要有价值得多。

两人说话的时候,靠在一边台阶上的南宫御月动了。宛如正对着南宫御月自然先一步看见,当下大喜就想冲过去,“公子!”背对着南宫御月的肖嫣儿见状,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恶意,身形飞快地往旁边一掠已经到了七八步外的屋檐下。

“公子,怎么样了?”宛如扶着南宫御月,关切地问道。

南宫御月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急于关心南宫御月的宛如却并没有发现。所以当她看到南宫御月突然睁开的眼睛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那双眼睛再也不同于这半年来仿佛与这个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的那种漫不经心和疏离,即便是开着最恶意的玩笑,都会让人觉得他没有恶意一般。此时那双眼眸中宛如却清楚的看到了暴戾,阴狠,厌恶还有痛苦。宛如心中一紧的同时又不由得一喜。

只是还没有等她想明白到底该惊还是该喜,她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下一刻,宛如狠狠地落到了地上,一扭头一口血吐了出来。

啧啧,看着宛如的惨状,肖嫣儿在心中默默啧叹。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南宫御月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肖嫣儿警惕地后退了两步然后飞快的移动位置将自己移到了傅冷的身后。然后才开口道“南宫师兄,看来记起来了哟。我的药效果还是不错的吧?专门为研究花费了我好几个月时间呢。”

南宫御月沉默不语,只是额头上的青筋还在隐隐跳动,隐藏在袖底的手也紧紧地攥起,显然是在忍耐着什么。傅冷有些担心,但是碍于方才宛如的下场,傅冷并没有急于上前而是有些担心地道“公子?”

南宫御月没有说话,转身直接走了。

傅冷连忙想要追上去,却被肖嫣儿拉住了。

“别去。”

傅冷皱眉,“肖姑娘?”

肖嫣儿道“不想死现在就别去打扰他,不会以为恢复记忆那么容易吧?”傅冷问道“什么意思?”肖嫣儿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笑眯眯地道“头会痛啊,而且…所以他想记起的不想记起的统统都会想起来。嗯…也不一定,他要是这会儿晕过去说不定效果也不大。不过我觉得南宫师兄还是很能忍耐痛楚的哦。”

傅冷皱眉道“肖姑娘只是为了看公子头痛?”

肖嫣儿道“自然不是啊,我是为了他好啊。”怎么可能只是头痛呢,南宫御月那种变态都想要忘记的事情,就表示他已经难以承受了啊。但是偏偏怎么都忘不掉,呵呵……

傅冷自然看明白了肖嫣儿的表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本是有些拙于言辞的人,如今又是自家公子理亏,肖嫣儿要报复他们也只能守着。心中轻叹了口气,傅冷飞快朝南宫御月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肖嫣儿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外面,方才轻哼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手。

“嫣儿,不必如此。”身后传来出楚凌的声音,楚凌身后还有桓毓和祝摇红。三人显然是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只是没有出来。

肖嫣儿瞥了一眼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宛如,轻哼了一声方才走到楚凌跟前,“阿凌姐姐,虽然南宫御月是个疯子,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以前疯得更有趣一些。”

桓毓公子挑眉道“就不怕把他刺激出毛病了,给我们添麻烦?”

肖嫣儿也眼神一利,小声道“那我就杀了他!”

桓毓和祝摇红都是一笑,无奈地摇头只当她在赌气。也只有楚凌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真正的杀气。肖嫣儿虽然名声在外,但是对身边的人来说一直都只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如果她真的想要杀一个人……真的没有机会吗?

楚凌将她拉到身边,轻声道“没事的,不要想太多。帮我好好照看君无欢,好么?”

肖嫣儿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刚答应下来,肖嫣儿立刻又反应过来,“阿凌姐姐,要去哪儿?”桓毓公子叹了口气道“傻丫头,阿凌姐姐当然要去打仗。”

“我跟阿凌姐姐一起去!”肖嫣儿断然道。

楚凌摇摇头道“不行,留下。”

肖嫣儿眼睛扑闪了一下,“可是,云师兄也在啊。云师兄照顾君师兄我陪着阿凌姐姐。”楚凌笑道“我不会有事,和云行月一起留下来照顾君无欢,这样我才能放心,明白么?”

看着楚凌坚定的神色,肖嫣儿只能有些恹恹地点了点头,“知道了,阿凌姐姐。”

“乖。”楚凌笑道。

“几位聚在门口说什么呢?”云行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却有志一同的忽略了云公子。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行月身后那个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布衣,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老头儿脸上。

“大师伯?”肖嫣儿望着走进来的老人惊讶地叫道。

老者看了一眼肖嫣儿又看了一眼楚凌,目光飞快地移开了,甚至是往云行月身后躲了躲妄图让云公子用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他的。只可惜老者虽然并不胖,但是比起称得上玉树临风的云行月依然还是臃肿了一小圈儿,又怎么可能遮得住他?

“云老先生。”楚凌看着老者,平静地道。

老者的眼神到处乱飘,看起来一脸心虚的模样。慢腾腾地蹭到楚凌跟前来,小声道“那个…徒弟媳妇儿。”

如果是平时,看到他这幅模样楚凌一定会觉得很好笑,但是现在她却有些笑不出来。只是淡淡点头道“您老一路辛苦了。”

“这个……”老者脸上的神情越发飘忽了,楚凌在江南他就在北方,结果楚凌还比他先一步赶到,根本不用说这还是他另一个徒弟热出来的祸事。即便是云老先生大半辈子都胡搅蛮缠过来的,此时也还是忍不住脸上有些烧得慌,“南宫那混账小子,…尽管教训,别客气。要是打不过他,我…我替去打他!”

楚凌神色平静,道“老先生言重了。”

老者干笑了两声,“那…那什么,那混账小子呢?”

桓毓懒洋洋地道“刚出去了。”

“我去找他!”老者立刻一溜烟的蹿了出去,留下身后的桓毓公子抽了抽嘴角将到了嘴边的嘲讽咽了回去。

584、仇恨

云行月有些尴尬地望着楚凌,他大伯不靠谱了大半辈子,事实证明到了如今这个年岁依然还是不靠谱的。云行月当然知道楚凌和桓毓等人对大伯的态度不满意,但是作为晚辈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那个…”思索再三云行月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头子早年对君无欢和南宫御月都算不上好,晚年虽然好一些了却开始无缘由地偏向南宫御月。别说是君无欢这个不算亲的徒弟,就算是他这个亲侄子在老头子眼里只怕也不如南宫御月来得重要。

如果不是这两人长得实在是不像,老头子再见也一直在江湖上浪没工夫去关外招惹女人他都忍不住要怀疑南宫御月其实是老头子的私生子。

楚凌淡淡一笑道“云公子,不必多说。”

云行月张了张嘴,最后却也只能无奈地闭了起来。

肖嫣儿轻哼了一声也没有说话,桓毓淡淡地看了一眼云行月道“我和公主要去军中,云行月,君无欢这边……”云行月道“交给我,放心。”

桓毓挑眉道“交给你?真的能放心么?我看云老先生对南宫御月…啧,南宫御月该不会真的跟云老先生有什么关系吧?如果他依然对君无欢有第一次敌意甚至仇视,你敢保证你能对付云老先生而不是跟他们站在一起?”

云行月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我承认大伯现在是有些偏心南宫御月,但是他也绝对不会想要让君无欢死的。而且…总之两位放心就是了。”

肖嫣儿站在云行月身边,也点了点头认真地道“阿凌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君师兄的!”

楚凌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嫣儿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楚凌也并不是真的就完全放心下来了。所以临出发之前她还是亲自去找了一趟云老头。

云老头并没有住在为他专门安排的院子里,而是在南宫御月的院子里。

楚凌走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云老头责骂南宫御月的声音,楚凌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真要责怪南宫御月,这么长的时间无论是打还是骂都足够把南宫御月打骂到自闭了,这个时候明显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

“打扰了,可以进来么?”楚凌轻声问道。

里面的责骂声顿时停了下来,安静了片刻才见傅冷拉开了房门恭敬地侧身,“公主,请进。”

“多谢。”楚凌点点头道。

楚凌的客气让傅冷越发的不自在,也没有多说什么。

房间里,南宫御月有些慵懒地靠在椅子里。只是一眼看过去楚凌就知道肖嫣儿的药确实是很有效,南宫御月至少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那样的眼神和气势,都不是失忆之后的南宫御月会有的。

不过南宫御月这会儿似乎并不轻松,不仅眼神阴沉,脸色也很苍白。半靠在软榻上一动不动,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般,就连楚凌进来出了眼睛动了动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楚凌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南宫御月一眼,便转身对云老头道“老先生。”

云老头有些不自在地望着楚凌,“徒弟媳妇儿,有什么事?”

楚凌道“我要离开几天,长离有劳您照拂了。”

云老头愣了愣,连忙笑道“放心!你尽管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伤到那小子的!”楚凌笑了笑,目光从南宫御月的脸上一扫而过,道“我自然是相信老先生的,只是老先生也知道,君无欢现在昏迷不醒实在是让人担心,这才忍不住多啰嗦了几句,还望见谅。”

云老头笑道“这个…你不是关心他嘛,无妨无妨!”

楚凌点点头,“如此,晚辈就先告辞了。”

云老头颇为殷勤地将她送出了门,看着楚凌彬彬有礼的告辞。直到她背影消失在了院子外面,方才关上门回过头来没好气地瞪了南宫御月一眼道“你这个混账小子!现在你高兴了吧?”

“闭嘴!”南宫御月的声音方法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云老头气结,狠狠地瞪着南宫御月,“你说什么?!你还敢让老夫闭嘴!你真的以为老夫不敢揍你是不是?!”南宫御月懒得看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只是不知道为何他走路的步伐有些踉跄,傅冷想要上前扶他一把,却被他毫不领情地推开了。

“你去哪儿!”云老头在身后怒道,“老夫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不要再去找你你师兄麻烦了!混帐东西,你以为这世上还有谁肯千里迢迢去救你?要不是你师兄手下留情,你这臭小子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知恩图报一点少不了你几块肉!”

南宫御月扶着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问道“云行月他爹给你收拾了半辈子的烂摊子,你知恩图报了么?”

“……”云老头顿时无语,被堵了一下反应过来没好气地道“那是我弟弟,你是无欢的弟弟么?”

“谁稀罕!”南宫御月拉开门往外走去,身后云老头气得直跳脚,“你去哪儿?!”

“杀了拓跋胤!”南宫御月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外面,只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云老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傅冷,“杀拓跋胤?他这是良心发现了要帮着他师兄了?”为两个徒弟互相厮杀十几年伤透了心的云老头都要感动了。

傅冷苦笑,“老先生忘了么?公子失忆之前在做什么?”

云老头这才恍然大悟,“他…他想起来了?”

傅冷点头道“差不多吧。”

云老头脸色顿时有些发白,连忙对傅冷道“你快去跟着他,别弄出什么事情来。”

傅冷点点头,盯着云老头问道“老先生,公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年的事情傅冷自然是知道的,按理说一个孩子经过了那样的事情确实有可能会扭曲成南宫御月现在的模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傅冷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他原本以为公子失忆这么久如今再想起来,应当已经过了要屠尽拓跋氏的那种疯狂冲动的时候,至少也该徐徐图之。但是现在看来,在公子脑海中失忆的这段时间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停顿住了时间,如今时间重启一切都跟原本一模一样,甚至连那种嗜血扭曲的情绪都没有散去一点半点。

云老先生皱着眉头摆摆手,示意傅冷快走,显然是没有想要说什么的意思。

傅冷剑眉微皱,又实在担心南宫御月一不小心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只得转身出门跟了上去。

楚凌收到南宫御月离开地消息并没有感到惊讶,在南宫御月心里毕竟还是仇恨比厌恶或者别的什么感情更重要一些的。离开了也好,南宫御月虽然是个绝对厉害的武力,却也是一个绝对难以控制的变数。比起利用他,楚凌还是更希望能够远离他。

倒是肖嫣儿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脸色有些古怪。

云行月问道“怎么了?”

肖嫣儿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南宫御月的实力…应该不到原本的三成。”

“怎么回事?”云行月问道,其他人也齐齐看了过来。肖嫣儿眨了眨眼睛道“我给他的药效果很强,就算是云行月那样的人至少也需要一个月才能消化掉药效。这一个月,他每天都会头痛欲裂,而且…实力绝对不会超过原本的三成。他需要随时依靠内力运转才能保持行动,否则就该直接躺在床上了。”

她用这样的药不仅是希望南宫御月痛苦,也是因为这样一来南宫御月就不会构成危害了。即便是留在府衙里,也不用担心他会伤害到君师兄。只是没有想到,南宫御月竟然会在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时候离开。

云行月看向楚凌,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个…要告诉大伯么?”

楚凌思索了一下,道“劳烦云公子去说一声。”又侧首对祝摇红道“青州城还是交给你,护卫我会都留下来的,那位老先生…凡事不能想着靠他,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祝摇红摇摇头道“公主放心,我明白的。”

楚凌点点头,“好。”

青州边境的貊族兵马有了百里轻鸿的加入立刻变得强势起来,或许是这些年压抑的太久了,再一次真正掌握着兵权的百里轻鸿立刻就展现出了他作为名将的天赋和能力。一时间江济时和萧艨的压力大增。面对势如破竹汹涌而来的北晋大军,三日之内便连失两城。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百里轻鸿并没有去接应拓跋胤,而是一路直往青州城而来。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江济时也是与貊族人争斗了多年的人,和萧艨很快便调整了战术,饶是百里轻鸿的速度也不得不慢起来了。

百里轻鸿如此,自然是让与拓跋胤针锋相对的冯铮等人松了口气。

“百里轻鸿为何不先与拓跋胤汇合然后从东南方进攻青州,而是要选择地形更加复杂的东北方向?”冯铮百思不得其解,望着刚刚到达的楚凌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百里轻鸿既有名将之名,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一点。既然能看出来,那如今这样的局面就是他故意的。这让冯铮不得不怀疑百里轻鸿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楚凌垂眸思索了片刻,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他想要借刀杀人罢了。”

冯铮一愣,看向楚凌的眼神有些不敢置信,“公主的意思是……”

楚凌道“是啊,他想要借我们的手除掉拓跋胤。”

冯铮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难辨。

一个传说中的绝世天才,天启曾经的惊才绝艳的少年名将,变成了一个在暗地里算计别人的奸诈小人,确实是足够让人唏嘘的。

“公主是如何打算的?”冯铮问道。

楚凌淡淡道“既然百里驸马想要这样的结局,也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我们自然不能不领情。当然还是要成全他的。”冯铮有些惊讶,“成全他?”

楚凌道“因为,我也想要拓跋胤死。比起百里轻鸿,拓跋胤才是真正会为了北晋奋不顾身的人。他死了,不仅北晋会失去一个强大的将领,拓跋罗也要元气大伤。”

冯铮叹了口气,他对这些勾心斗角的阴谋阳谋还是不那么明白的。但是公主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拓跋胤就一定要死。所以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拱手道“是,公主。”

“拓跋胤现在在何处?”楚凌问道。

冯铮道“拓跋胤想要往东南方向突围,不过被我们拦下来了。既然百里轻鸿不肯接应他,他如今就只能一路后退,最后欧选择困守芜城了。公主你看,在这个地方。这地方两面环山位于大芜山脚下群山环抱之中,易守难攻。我们最好能够在他退入芜城之前拦下他,否则又要费不少事。”

如果百里轻鸿不接应拓跋胤,那么就算他退守芜城早晚也是个弹尽粮绝的下场。但是如果能够少费些功夫,自然还是少费些功夫好。

楚凌盯着冯铮所指的地方良久,方才点了点头道“就照冯将军所说的办吧,本宫亲自带人去拦截拓跋胤。还请冯将军压阵,军中就交给你了。”

冯铮拱手道“末将领命,公主请放心。”

拓跋胤果然如冯铮所料不再与天启人缠斗,一路往东南方向撤退。

接到百里轻鸿从东北方进攻的消息,拓跋胤麾下将领都是大怒,将百里轻鸿骂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如今形势逼人强,无论他们再怎么骂也改变不了结果。百里轻鸿如今挟数十万南军,又有素和部和勒叶部支持确实有了和貊族人叫板的底气。

“王爷,前方探子来报,东南方向有天启兵马移动,似乎想要拦截我军去路。”

拓跋胤坐在马背上,听着匆匆而来的骑兵禀告沉默不语。这些天过去了,拓跋胤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甚至还变得更加苍白消瘦了起来。只是他平常极具威严,鲜少有人敢去盯着他的脸看,倒是没有多少人发现这个事实。

“王爷?”跟在拓跋胤身边地将领有些担心地问道。

拓跋胤抬起头来,眼神明亮而坚定,沉声道“是神佑公主,她应当知道我们的目的。”

“神佑公主?”将领一惊,“王爷,我们如何行事?”

“冲过去!”拓跋胤沉声道。

神佑公主纵然名身在外,他们却也并不畏惧。身为貊族男儿,纵然战死沙场也并不是什么憾死,更何况…天启人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战场之上……貊族人从未怕过。

“是,王爷!”众将领齐声应到,清风拂过,掠起一片肃杀之气。

585、一心求死

楚凌率领兵马绕道拦截在了拓跋胤大军想要撤往芜城的必经之路上,自然也就预计了必然会于北晋大军正面冲突的结果。&ap;lt;r&ap;t;&ap;lt;r&ap;t;不过即便是楚凌也没有想到拓跋胤竟然会如此强硬,不管不顾地直接就冲了过来。转念在一想,倒也容易理解。拓跋胤如今陷入重围之中,退守芜城是唯一可行的还能够暂时拖延时日的方案,与其与楚凌在这里磨蹭在等到冯铮追上来,还不如一鼓作气直接冲上来,以貊族兵马的刚勇说不定还能够顺利冲破楚凌的封锁。&ap;lt;r&ap;t;&ap;lt;r&ap;t;只是双方都怀着必要取胜的决心,这一场战斗自然也就谁也不会退让,打的格外激烈了。&ap;lt;r&ap;t;&ap;lt;r&ap;t;楚凌和桓毓在大军之后看着前方战场上地惨烈厮杀,面上的神色却都还算平静。两人如今也都算得上是久经战场的人了,即便是面对这样的血雨腥风漫天肃杀也难以让他们真正面色。桓毓皱眉道“拓跋胤又没有出战,看来南宫御月说的没错?”&ap;lt;r&ap;t;&ap;lt;r&ap;t;楚凌微微挑眉,“南宫御月说了什么?”&ap;lt;r&ap;t;&ap;lt;r&ap;t;桓毓道“南宫御月说拓跋胤受了重伤,很重的伤。”&ap;lt;r&ap;t;&ap;lt;r&ap;t;楚凌有些意外,她当然知道拓跋胤受了重伤,但是能让南宫御月说出很重这两个可见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严重一些。虽然当初两人是一起遇险的,但是毕竟对对方心存忌惮自然不会让对方知道自己到底恢复的如何了。楚凌也一度怀疑拓跋胤的伤情其实比表现出来的好一些,只是想要让她放松戒备这才表现出很严重的模样。如今看来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ap;lt;r&ap;t;&ap;lt;r&ap;t;但是……&ap;lt;r&ap;t;&ap;lt;r&ap;t;“如果拓跋胤的伤真的这么重,他为何还不返回上京?反而要留在青州?”让貊族人扎根青州的计划是很重要,但是也并不是只有拓跋胤才能执行。据他们所知,拓跋罗已经派了得力的将领前来接替拓跋胤。&ap;lt;r&ap;t;&ap;lt;r&ap;t;桓毓摇了摇头,对这一点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不知道,才觉得南宫御月的话不太靠谱啊。说不定这姓拓跋的是在扮猪吃老虎呢。”貊族人心眼是比较少,但是也不是没有。拓跋胤这样的人若说完全没有心机,他还能成为貊族名将么?&ap;lt;r&ap;t;&ap;lt;r&ap;t;楚凌坐在马背上,秀眉微皱低头苦思着。如今这局面对拓跋胤来说着实没有什么好处,如果说迫不得已的话还能说得通,但是拓跋胤这明显就是故意的。拓跋胤到底想要做什么?&ap;lt;r&ap;t;&ap;lt;r&ap;t;桓毓见她一脸苦恼的模样,挑眉道“想不出来就不用多想了,反正就算这一战拓跋胤冲出了包围,后面还有人等着他呢。只要百里轻鸿不肯改变路线来救他,他就只有被困死在芜城一条路。”但是,百里轻鸿会改变自己的行军路线来救拓跋胤么?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的。&ap;lt;r&ap;t;&ap;lt;r&ap;t;楚凌闻言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桓毓道“你是说……拓跋胤在找死?”&ap;lt;r&ap;t;&ap;lt;r&ap;t;桓毓公子一愣,仔细想了想自己的话也不由得失笑。这么看起来,拓跋胤还真的有点像自己找死。&ap;lt;r&ap;t;&ap;lt;r&ap;t;楚凌眉头不由得锁得更紧了,道“你把南宫御月的话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ap;lt;r&ap;t;&ap;lt;r&ap;t;桓毓回想了一下所有南宫御月说过的关于拓跋胤的话,有些担心地看着楚凌,“公主,怎么了?”楚凌不答,若有所思地看着战场对面的敌军后方,旌旗飘动之处隐隐可以看到马背上那个挺拔的身影。&ap;lt;r&ap;t;&ap;lt;r&ap;t;楚凌脸色突然微变,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桓毓道“桓毓,立刻让人查探,拓跋胤之前是否有分兵!”&ap;lt;r&ap;t;&ap;lt;r&ap;t;桓毓一愣,“没有吧?我们一直盯着拓跋胤呢。他若是暗地里分兵我们不会不知道。”&ap;lt;r&ap;t;&ap;lt;r&ap;t;楚凌沉声道“再查!重点查探芜城附近!”&ap;lt;r&ap;t;&ap;lt;r&ap;t;见楚凌神色肃然,桓毓也不再多说什么扭头招来人吩咐了下去。等到麾下的校尉领命而去,桓毓方才转头看向楚凌,“公主可是想到了什么?”楚凌道“拓跋胤确实是在找死。”&ap;lt;r&ap;t;&ap;lt;r&ap;t;桓毓皱眉,有些不信,“找死?他不想活了?为什么?”&ap;lt;r&ap;t;&ap;lt;r&ap;t;楚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之前我们一起受伤,但是他比我早一步醒来过,或许大夫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其实是在她醒来之后大夫也确实不必告诉她了,因为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两个人都没有力气,说不定就直接打起来了。贝老先生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并不那么友善,哪里会未经过别人同意将拓跋胤的伤情告诉自己?&ap;lt;r&ap;t;&ap;lt;r&ap;t;楚凌看着桓毓道“如果是这样,或许他并不想自己死。而是……拖着别人一起死。”&ap;lt;r&ap;t;&ap;lt;r&ap;t;桓毓不由得抽了口凉气,像拓跋胤这样的人,如果他铁了心想要拖着人陪葬,那么杀伤力毫无疑问会是相当大。如果天启有哪位高级将领真的被拓跋胤拖着一起死了,比如冯铮,或者萧艨江济时这些人,后果无疑都会让他们极其难受。&ap;lt;r&ap;t;&ap;lt;r&ap;t;“拓跋胤可真不愧是北晋沈王,他当初没能先杀了公主殿下倒是有些意外了。”&ap;lt;r&ap;t;&ap;lt;r&ap;t;楚凌淡然笑道“如果可以,你以为他不想么?”拓跋胤若是想趁着她昏迷不醒杀了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说动贝老先生或者是泡泡帮他动手。等到她醒过来之后,两人半斤八两就更不可能动手了。&ap;lt;r&ap;t;&ap;lt;r&ap;t;一场混战之后,两军都暂时收兵回营。&ap;lt;r&ap;t;&ap;lt;r&ap;t;深夜,桓毓带着刚刚收到的加急密信匆匆踏入大帐之中脸色煞白,“公主的猜测果然没错,我们差点就被拓跋胤给坑了!”楚凌示意他稍安勿躁,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怎么回事?”&ap;lt;r&ap;t;&ap;lt;r&ap;t;桓毓将密信递到楚凌手边,道“公主自己看吧。”&ap;lt;r&ap;t;&ap;lt;r&ap;t;楚凌打开密信扫视了一番,有些惊讶,“拓跋胤在进入青州之初就已经分兵了?他知道百里轻鸿会舍弃他们?”如果不是因为百里轻鸿舍弃了拓跋胤部不肯救援的话,拓跋胤这一步棋是没有什么必要的,毕竟即便是做好了为了北晋牺牲性命的准备,但是也没有人会故意去找死,能不死自然还是活着最好了。&ap;lt;r&ap;t;&ap;lt;r&ap;t;桓毓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拓跋胤说不定就是不想活了。”&ap;lt;r&ap;t;&ap;lt;r&ap;t;楚凌笑了笑没有说话,将信函放到了一边。&ap;lt;r&ap;t;&ap;lt;r&ap;t;桓毓问道“公主,我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拓跋胤也太阴险了,从头到尾将好几万貊族兵马藏了起来,就算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不肯亮出底牌。如果我们没有注意,真的被他先一步隐入了芜城附近,说不定真的要全军覆没了。”芜城附近地形复杂,是上佳的伏击和防守的地方。如果他们只带着这一点兵马跟着拓跋胤冲入芜城附近,说不定真的要全军覆没。&ap;lt;r&ap;t;&ap;lt;r&ap;t;楚凌起身从一边拿过一副地图在桌上铺开道“你以为只有这样么?”&ap;lt;r&ap;t;&ap;lt;r&ap;t;桓毓也站起身来走到桌边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还有后手?”&ap;lt;r&ap;t;&ap;lt;r&ap;t;楚凌指着地图上一个标注了红点地地方,“这是君无欢打算布防的地方吧?”桓毓仔细看了看,方才点头道“是,不过…还没来得及。”君无欢以昏迷过去,许多原本进行的有条不紊地事情就都慢了下来。布防这种事情说着简单,但是真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是不能理解君无欢意图的人来做,很多地方的兵马就是空放在那里毫无用处还浪费兵力。桓毓等人也只能先捡最重要的几个地方重点布防,向这种已经深入青州腹地,暂时没什么危险的地方自然就只能先等一等了。&ap;lt;r&ap;t;&ap;lt;r&ap;t;楚凌叹了口气,道“但是现在…拓跋胤抢先占了这个地方。”&ap;lt;r&ap;t;&ap;lt;r&ap;t;桓毓皱眉道“正是因此,我才想问他想要干什么?这个地方并非险要关卡,也非战略要冲,拓跋胤宁愿自己兵力吃紧也要把几万兵马藏在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目的?”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桓毓公子,这个地方对防守来说却是没什么价值,但是君无欢却依然将他标注了出来自然是因为他有别的用处。这个地方距离芜城不过二十里,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而且,无论往西还是往北,都可以直入郏县和荟县。这两个地方可都是人口数万的大县也是青州的产粮的重要地方。如果从东南坡冲下来,更是可以直接切断芜城与外界的路径。如果我们进入了芜城地区,没有十来万兵马只怕是出不来。”&ap;lt;r&ap;t;&ap;lt;r&ap;t;桓毓公子惊骇地瞪着眼前的地图,仿佛这不是一副普通的地图而是一件被施加了什么可怕诅咒的东西一般。&ap;lt;r&ap;t;&ap;lt;r&ap;t;楚凌叹了口气道“而且,距离这地方西南不到十里,有一片湿地沼泽,如果我们被逼入其中……”&ap;lt;r&ap;t;&ap;lt;r&ap;t;桓毓公子忍不住看了看楚凌,“这些,公主是怎么知道的?”芜城只是一个小地方,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公主殿下是不应该知道的,除非她去过芜城。但是桓毓也是了解楚凌这些年的动向的,他自然也知道楚凌绝不可能去过芜城。&ap;lt;r&ap;t;&ap;lt;r&ap;t;楚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要打仗了难道你连这个地方的地形环境都不用了解么?”&ap;lt;r&ap;t;&ap;lt;r&ap;t;“……”我又不是将军!而且…就算是了解环境,公主殿下你是怎么做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了解的这么详细的?仿佛看明白了桓毓的疑惑和表情,楚凌淡定地道“少睡几天觉,多花一点时间自然就了解了。”说到这一点,楚凌不得不惋惜这个世界没有小蓝蓝以及她无所不知的网络实在是太让人遗憾了。要知道,在前世收集消息,分析情报这些事情都是不用她亲自来做的。她想要做什么,在这之前关于那个地方的大小情报消息自然会源源不断地送到她面前。而且还是经过了精准过滤,绝对可靠的消息。&ap;lt;r&ap;t;&ap;lt;r&ap;t;楚凌叹了口气道“桓毓公子,平时还是可以多看看书的。毕竟这世上也并不是只有我才知道芜城的情况,很明显拓跋胤和君无欢显然也知道。有的地方,即便是对防御没什么意义,但是如果我们不占,别人就会占了。”比如说现在。&ap;lt;r&ap;t;&ap;lt;r&ap;t;桓毓自然也知道楚凌是在调侃他,却也顾不得生气了。毕竟这次若不是因为有楚凌在,说不定他和冯铮就真的踏入拓跋胤的陷阱了。因此即便是面对楚凌的调侃,桓毓公子也是受教且感激的,“多谢公主提醒,既然如此,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真的让拓跋胤就这么安安稳稳地退守芜城?”若是如此,未免太让人不甘心了。&ap;lt;r&ap;t;&ap;lt;r&ap;t;楚凌淡淡道“自然不是,所以……我们一定要在拓跋胤进入芜城之前截下他。我就不信,那些兵马会眼睁睁看着拓跋胤被拖死也不出来。”&ap;lt;r&ap;t;&ap;lt;r&ap;t;“如果他们真的不肯出来呢?”桓毓公子不得不做最坏的推测。&ap;lt;r&ap;t;&ap;lt;r&ap;t;楚凌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准备着,干掉拓跋胤之后再跟那些人号。但是无论如何…这次也一定要干掉拓跋胤。少了拓跋胤,那些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在慢慢来便是了。”&ap;lt;r&ap;t;&ap;lt;r&ap;t;桓毓点头道“明白了,我立刻传令下去,让他们做好准备。”&ap;lt;r&ap;t;&ap;lt;r&ap;t;楚凌点头道“去吧。”&ap;lt;r&ap;t;&ap;lt;r&ap;t;目送桓毓出了大帐,楚凌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是冰冷而淡漠地,“沈王,既然你一心求死,我自然要成全你的。”&ap;lt;r&ap;t;&ap;lt;r&ap;t;

586、断后!

第二天,两军再一次阵前交锋。这一次两军打得越发激烈起来,但是拓跋胤依然没有出战。两军交锋,主将不出战并不是什么太过奇怪的事情,所以之前无论是冯铮还是桓毓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主帅最重要的事情是运筹帷幄而不是逞凶斗勇。主帅亲自上阵厮杀固然可以鼓舞士气,但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却也是损失惨重让人难以承受的。

但是,如果神佑公主再三亲自叫阵拓跋胤依然不肯出战,那显然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第二天收兵之后,拓跋胤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脸上的神色越发苍白起来。

等到麾下地将领纷纷告退,他才终于微微向后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留下来的老将有些担心地看着拓跋胤,沉声道“王爷,您……”拓跋胤抬手阻止了他道“我知道老将军要说什么,但是,不必再说。”

老将军皱眉道“王爷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想想摄政王么?若是王爷出了什么事,摄政王那里……”

拓跋胤摇摇头,“老将军,非是本王不想,而是…无法在想了。本王就算现在回京,也……”摇了摇头,拓跋胤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轻叹了口气道“本王只希望能够拖到阿赞顺利找到大将军的时候,否则……”

老将军道“今天神佑公主亲自出马叫阵,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

拓跋胤道“不好说,楚卿衣当初跟我一同遇险,但是应当不知道我的情况。但…她素来聪敏多智,若是猜出来了什么也不足为奇。”老将军皱眉道“若真是如此,王爷觉得我们……”

拓跋胤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本王有什么事,就只能有劳老将军了。”老将有些激动,“王爷千万别说这种话,末将…末将如何担当得起?”

拓跋胤有些歉意地道“是本王连累了老将军。”如果不是为了来接替他,老将军也不会出现在此。如果不是他见此不肯撤兵,老将军此时也早就撤兵退出青州了。老将军眼睛微红,“王爷这是说什么话?为我北晋鞠躬尽瘁是末将的本分,便是有朝一日战死沙场也不过是得其所愿,何来连累?”拓跋胤道“多谢将军。”

等到老将退了出去,拓跋胤原本还平静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痛处之色。他反手摸向自己的后背,背后的脊椎出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也忍不住抽搐起来。前些日子还只是隐隐作痛,但是这几天已经痛得饶是拓跋胤这样的人也有些觉得难以忍受了。如果是寻常人,只怕早已经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了。拓跋胤还能如常人一般行动,完全是依赖他绝佳的忍耐力和高深的内力。但是拓跋胤也知道,这支持不了多久。

救了他们的那位贝老先生告诉他,最多不到一个月他就会彻底瘫痪从此再也爬不起来。现在…他已经撑了将近两个月了。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撑多久,至少拓跋胤绝对不能死在病榻之上。

拓跋胤忍不住闷咳了两声,咳声震动的背脊越发的疼痛起来。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咳嗽就随时可能会直接将他的脊柱震断一般。拓跋胤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陈旧的荷包紧紧握在手中。微闭上了眼睛忍耐着等待这一波疼痛过去。

关外的深山之中

拓跋赞有些无力地坐在地上,忍不住放声大叫起来,“拓跋兴业,你给我出来!出来啊!”声音通过内力远远地传送了出去,跟在他身边的侍卫看着一身狼狈的齐王却都不敢多说什么。从上次他们找到那座疑是拓跋兴业所在的高山已经又过去了好些天了,但是却依然毫无收获。期间他们有找了好几个拓跋兴业可能出没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心中认定了拓跋兴业根本就不在这里。只是齐王依然还不肯接近这个事实,但是现在齐王殿下显然也快要撑不住要崩溃了。

拓跋赞跪倒在地上,怒吼道“拓跋兴业,你出来啊!你是不是恨我?本王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出来啊!”

“王爷……”一个侍卫上前,低声劝道“大将军恐怕不在这里,王爷,不如咱们先回京复命吧?”其实侍卫并不太能理解拓跋赞此时的愤怒和焦急,虽然如今天启人来势汹汹,但是北晋也还没有到绝境的地步,找不到大将军朝中依然还有许多将领可以出战,甚至还有沈王殿下,何至于让齐王殿下如此失措?难道是跟前几天齐王殿下收到的信有关?不知怎么的,想起前几天齐王殿下收到的那份信函以及齐王殿下在看完那封信之后的神色,侍卫心中隐隐多了几分不安。

拓跋赞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劝告,依然愤怒地叫嚣着甚至开始怒骂起拓跋兴业来了。

山林伸出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哼声,那声音极轻仿佛只是谁不经意的哼了一声,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觉得全身一震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拓跋赞更是脸色一变,猛然扭头望向声音地来处。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人从林中深处漫步走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衫,衣服上甚至还有几个粗劣的补丁。头发花白,面容却刚毅英挺。即便他只是极其寻常的漫步走出来,却依然给人一种龙行虎步气势逼人之感。他平淡地扫了众人一眼,被他扫过的人却觉得那道目光宛若实质,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师父!”拓跋赞却顾不得许多,大喜叫道。

拓跋兴业看着拓跋赞淡然道“不敢,齐王言重了。”

拓跋赞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想要扑过去地身形也僵在了当场。其他人更是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刚才齐王殿下骂的那些话大将军肯定听见了。这会儿他们可不在上京,大将军若是发怒将他们都给杀了,只怕也是白死了。

拓跋兴业自然没有因为这一点小事发怒,目光落到拓跋赞的身上,问道“你们找老夫,所谓何事?”、

拓跋赞终于想起了正事,连忙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摸出了一份皱巴巴地信递了过去,“这…这是四哥给、大将军的亲笔信。”拓跋兴业微微蹙眉,“沈王殿下?”拓跋兴业与拓跋胤自然还是有些交情的,不仅是因为拓跋胤是貊族年轻将领之中的翘楚,更是因为拓跋胤的性格为人也颇让拓跋兴业欣赏。如果当初拓跋兴业收的弟子是拓跋胤或许当真会成为一段师徒佳话。可惜,在拓跋胤还小的时候北晋先皇就已经在防备着日后朝中的权利斗争了。身为嫡出大皇子同母弟弟的拓跋胤自然不可能拜在掌握了北晋大半兵权的拓跋大将军门下。

听说是拓跋胤的亲笔信,拓跋兴业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接过了信函。他心里清楚,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拓跋胤是不会给他写信地。

打开信一看,拓跋兴业眉心的皱纹果然更深了几分。

“心中所言当真?”拓跋兴业问道。

拓跋赞摇头,“我出关已经有些日子了,不知关内情况。不过…四哥亲笔所言,想必、不会有差。”

拓跋兴业将信一收,沉声道“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大将军,你……”拓跋赞一愣,有些不太明白拓跋兴业这是个什么态度。拓跋兴业却不再理会他,转身往山林深处而去,只是留下了淡淡的两个字,“回去。”

目送拓跋兴业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深处,拓跋赞有些茫然。其他人也是一脸不解,“王爷,大将军这是……”这态度到底是要回去还是不回去啊?拓跋赞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们回去。”

侍卫小声道“我们就这么回去,如何向陛下交代?”

拓跋赞垂眸,沉声道“人我们已经找到了,消息也传给大将军了。如果他依然不肯出马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能说动得了他么?如果他避而不见,你觉得这一次…我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再一次找到他?”

侍卫也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王爷说得是。”便是这一次,只怕也不是他们找到了拓跋大将军,而是大将军主动出来见他们的吧?只是,大将军难道真的对北晋不管不顾了么?跟着拓跋赞往外面走去,侍卫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拓跋兴业离去的方向。幽静的山林之中树木森森,鸟兽绝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拓跋胤麾下的大军连续三天不间断的冲击却依然没能冲破楚凌布置的封锁线。眼看着身后冯铮带着大军也跟了上来,拓跋胤终于下定了决心全力一搏。

第四日,貊族兵马打得格外的拼命。饶是天启兵马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战力已经不容小觑了,遇上了这样不要命的精兵悍将也还是忍不住避其锋芒。终于让貊族兵马杀出了一条血路一路往芜城的方向而去。

见状,桓毓连忙要传令让人追上去却被楚凌阻止了。

“公主?”坐在马背上,桓毓皱眉看着阻止了他发令的楚凌。楚凌摇了摇头道“穷寇莫追。”桓毓道,“若是让他进入了芜城,后面咱们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才能将他绞杀。”

楚凌道“此处距离芜城不过数十里,如果太过深入被他藏在芜城那几万兵马冲下来接应,就换成我们陷入包围之中了。等后面的大军跟上来再说。”

“难道就这样算了?”桓毓心有不甘,楚凌微微蹙眉道“就这么算了当然不行,就算拦不住貊族兵马,也必须拦下拓跋胤。”

桓毓疑惑地看向楚凌,楚凌轻笑了一声道“你带人兵分两路从左右翼攻击,记住不要跟他们缠斗,只需要骚扰即可,一旦发现西南方向有援兵到来,立刻撤退。”桓毓看着她,“那你呢?”

楚凌道“我带神佑军追上去!”

桓毓皱眉道“你不是说……”

楚凌摆手,“神佑军都是骑兵,即便是有援兵想要撤退也不难。我赌不到万不得已,拓跋胤不会让那几万兵马离开芜城方圆二十里外的。”桓毓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担心那些援军?只要在拓跋胤靠近芜城二十里以外拦住他即可。”

楚凌道“我说的是不到万不得已,若是能将我军一举击溃,虽然算不上万不得已却也是天赐良机。如果拓跋胤真的如我们预料的那样身体除了问题,那么他就不会拿这些人冒险,他可能会选择…亲自断后。”

桓毓很想问,万一我们猜测错误拓跋胤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呢?

只是看着楚凌坚定的神色,终究还是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公主千万小心。”

楚凌微微点头,回头对身后道“上官允儒,黄靖轩!”

“末将在!”两人上前,齐声应道。

楚凌沉声道“传令下去,神佑军全速行军,务必追上拓跋胤!”

“是,公主!”

两人调转马头,片刻后令旗挥动,“出发!”

夕阳下,拓跋胤坐在马背上一路前行,身边是飞快往前而去的骑兵。长长地队伍仿佛看不到头尾,如果是放在从前,谁也不敢相信这支兵马如今正在撤退或者说…败退。

拓跋胤坐在马背上依然将背挺得笔直,注视着眼前飞快掠过去的兵马神色肃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后方探子来报,天启人追上来了!”后面一匹快马追了上来,马上的骑士有些气喘吁吁地禀告道。拓跋胤并不意外,沉声道“楚卿衣?”

骑士点了点头,“神佑公主,神佑军!”

拓跋胤轻笑了一声道“想也是她,这世上除了她没有几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骑士问道“王爷,是否分兵断后?”

拓跋胤抬手抽出了一块令牌抛了过去,骑士接在手中却是吓了一跳,“王爷?!”

拓跋胤沉声道“拿去给右将军。”

“王爷,你……”

拓跋胤调转马头,沉声道“传本王令,左路前锋营调转方向,迎战!”

片刻后,沉重的号角声在夕阳下响起,代表着军令的令旗也开始飘动。大部分兵马依然在全数前进,另一部分兵马却有志一同停了下来,然后调转方向朝着来处而去。拓跋胤策马朝着那逆行的兵马前方而去,捧着令牌的骑士有些无措,“王爷……”

拓跋胤却没有在回头,马蹄声起不一会儿就只能看见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了。

骑士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令牌,不知为何想起沈王那挺直地背脊突然觉得有些先算。随即他将这些情绪抛开,握紧了手中的令牌飞快奔向大军最前面的方向。

587、死得其所!

“公主,貊族人掉头了。”上官允儒跟在楚凌身边,低声道。楚凌微微挑眉,对此并不觉得惊讶,“看到拓跋胤了么?”上官允儒点头道“拓跋胤领兵的。”说到此,上官允儒也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道“拓跋胤怎么会留下来断后?”一般这种断后的事情自然有麾下的将领去做,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是势在必得鲜少有主帅亲自留下断后地。

楚凌微笑道“自然是拓跋胤想要翻盘不玩儿了。”

上官允儒无语,虽然跟着公主好几年了,但是有时候他还是不太能习惯公主殿下说话的方式。稍微思索了一下,上官允儒方才道“公主的意思是拓跋胤想要跟咱们拼死一战?为什么?”

楚凌道“没有为什么,记住一件事情。”

上官允儒拱手,恭敬地道“公主请吩咐。”

楚凌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不能让拓跋胤走脱。”虽然楚凌觉得这个命令的意义不大,既然拓跋胤选择了调转马头断后,想必也已经做好了最后的抉择了。

上官允儒确实精神一振,恭声道“是,公主!”

不过片刻功夫,双方兵马就都已经看到了对方的前锋,也不用号令双方都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对方。一场大战再一次在空旷的原野中展开。

楚凌这一次也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直接纵马冲向了拓跋胤所在的地方。神佑军地精锐跟在楚凌身后,犹如一支离弦的意见竟然硬生生将前方的貊族兵马撕开了一条口子。貊族兵马自然也知道楚凌想要做什么却并没有乱了阵脚反身回援,事实上他们也抽不出功夫回来。跟着楚凌的神佑军是刚刚从宁州回来的,之前天启和沧云军随着君无欢席卷三州的时候他们在宁州寻找楚凌没能赶上,如今公主回来了,他们稍作休整之后正是精力和士气都最旺盛的时候。此时面对貊族兵马也是气势如虹,毫无退避之意。

楚凌很快就看到了拓跋胤,拓跋胤依然如往常一般背脊笔挺地坐在马背上,看到朝着自己从来地楚凌也并没有赶到惊讶。跟前的护卫和兵马纷纷挡在了他的身前,想要拦住神佑军,“王爷,还请暂时退避。”

“不必了。”拓跋胤沉声道,双目紧紧地盯着楚凌道“放她过来。”

“可是……”旁边的护卫不赞同地道。他们虽然不知道王爷的情况但是这些日子拓跋胤一直都没有出手,他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多少还是猜出来了王爷如今身体状况只怕是有些堪忧。

拓跋胤冷声道“放她过来,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说罢,拓跋胤一提缰绳也跟着朝前方冲了过去。楚凌一刀挥开了冲向自己的貊族人,方才看到对面朝着自己而来的拓跋胤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自从上次之别之后,也还没过多少时间两人再次见面,这一次却谁都没有废话直接便是兵戎相见。

两匹骏马擦肩而过地瞬间一刀一剑也重重地撞击到了一起,火光四溅。楚凌握了握手下微麻的手,目光落到了拓跋胤的背上笑道“看来沈王上次的上还没有好啊。”拓跋胤淡淡道“多谢公主惦记,还好。”

“是么?”楚凌一笑,左手在马背上一拍整个人便一跃而起扑向了拓跋胤,拓跋胤依然坐在马背上提剑与楚凌缠斗。楚凌身在空中虽然无处借力却胜在灵活,围着拓跋胤的战马四处出击,拓跋胤却始终牢牢地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若不是他的实力着实强横,换一个寻常武将身上都不知道被捅出了多少个窟窿了。

楚凌落在地上,轻弹了一下手中的流月刀,抬头望着马背上的拓跋胤笑道“沈王,何不下来一战?”拓跋胤不应,反而换了一个话题,“公主明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还会上当?”

楚凌笑道“因为,对于本宫来说…自然还是沈王更重要一些。”

“所以?”

楚凌道“所以,即便是一千个人告诉本宫沈王要死了,没有亲眼看到沈王咽气,本宫还是不放心的。”

拓跋胤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摇了摇头道“公主未免太高看本王了,本王虽然贵为北晋亲王,这么多年却一事无成,实在不值得公主如此高看。”楚凌道“沈王太谦虚了,有时候人的成绩与能力无关与际遇有关。本宫要就是要保证沈王殿下绝对没有任何能够功成名就的际遇啊。如果沈王功成名就,对天启来说实在是个灭顶的威胁。”

拓跋胤皱眉道“我以为,公主更应该关注百里轻鸿。”

楚凌嫣然一笑,“说到这个…在我来青州之前,百里轻鸿来找过我。沈王想不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

拓跋胤微微蹙眉道“可以想象。”

楚凌点头道“所以,沈王应该知道我为何不将百里轻鸿看在眼里了?这世上,野心勃勃的卑劣小人固然可怕,但是…真正能让敌人警惕戒备的、还是沈王殿下这样的一心为公的豪杰。”

拓跋胤沉默了良久,方才道“公主谬赞了,在公主面前天下男儿谁敢自称豪杰。至于百里轻鸿…卑劣小人,倒也算不上。”

楚凌有些意外,“沈王竟然会为百里轻鸿说话?”

拓跋胤摇了摇头,道“拓跋胤此生算得顺遂,也依然还是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百里轻鸿…不说也罢。公主可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是?”楚凌点了点头,她自然记得。拓跋胤抬手,一个东西射向了楚凌。楚凌伸手接住确实一个有些陈旧的荷包。只看上面的花纹就知道必然是天启皇室所有,对此楚凌倒是也不觉得意外。楚拂衣跟着拓跋胤好几年,拓跋胤手中有几件天启皇室的东西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拓跋胤道“具体的地址在这里,如果我死了,就劳烦公主了。当然…如果公主死了,剩下的事情本王也会让人处理的。”

楚凌将荷包收了起来,挑眉笑道“原来沈王还没有放弃杀本宫的打算?”

拓跋胤淡然道“为何要放弃?先前本王棋差一招,如今也只得…最后一搏了,公主,请。”

“请。”

两人都不在说话,拓跋胤终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落到了地上。他的脚才刚落到地上已经已经挥剑朝着楚凌冲了过来。楚凌身形一闪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剑气同时手中流月刀也一刀横斩出去,直逼拓跋胤的胸前。拓跋胤不闪不避,直接提剑迎了上来。

两人这一番缠斗,周围顿时空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普通将士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敢轻易涉入其中,纵横四溢的刀光剑气随时可以将任何一个涉入其中的人送上黄泉。楚凌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面对拓跋胤的时候的狼狈,那个时候的楚凌还是个连内功入门都没有的弱者,即便是曾经学过再多的搏杀技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显得无比的苍白。而现在的楚凌却已经拥有了与拓跋胤正面抗衡的实力。

这一场缠斗两人都竭尽所能,就连身边的混战渐渐消失了远去了也没有人在意。战场的声音离他们仿佛越来越远,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地黄昏下只剩下两个不停闪动时分时合的身影。

一道银光闪过,楚凌后退了几步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面,轻咳了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另一只手里的流月刀刀锋上鲜红的血迹顺着刀尖滴落进跟前的泥土中。对面不远处,拓跋胤还笔直的战力着。手中的剑却撑着地面,握着剑柄的手满是血迹,鲜血顺着剑柄一路沿着剑身滑落沁入了地上的泥土中。

“咳咳。”拓跋胤闷咳了几声,抬起左手捂住了嘴唇。血丝从他指缝中溢出,拓跋胤也不在意只是随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我输了。”良久才听到拓跋胤沉声道。

楚凌的脸色也不好看,握着流月刀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她的目光落到了拓跋胤的腹部,拓跋胤今天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衫根本看不清楚伤得有多重。但是自己下的刀楚凌自然能够确定那一刀到底有多重。

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楚凌抹了一下唇边的血迹道“你重伤难愈,是我占了你便宜。不过……”

不过,今天不管是她占了多大的便宜,哪怕拓跋胤真的只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也得死!

拓跋胤轻笑了一声道“我尽力了。”

拓跋胤很少会笑,即便是偶尔笑了也只是微微勾唇的那种笑。此时他突然笑得这样爽朗,但是让楚凌不由得愣了愣。楚凌这才发现,其实这位北晋的声望即便是只看容貌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拓跋胤看着楚凌笑道“公主也受了重伤吧?你猜…北晋下一个来阻挡你的人会是谁?”

楚凌不答,拓跋胤道“公主觉得,会不会是…拓跋大将军?到时候,公主又要如何应战?”楚凌苦笑道“如果是师父,即便是我全盛之期也不是她的对手,沈王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拓跋胤摇摇头,“大将军为北晋鞠躬尽瘁,本王如何忍心…让他亲自手刃爱徒?”说完这句话,拓跋胤再出吐了一口血,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但是他却依然紧紧的握着手中长剑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他抬头望了一天天空突然道“当初,她说…总有一天我会死在天启人手中,如今看来…倒是没有说错。”

“不过,能够死在你手里…本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楚凌沉默不语,拓跋胤道“她如果能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高兴吧?神佑公主,你说…她会高兴见到本王么?”

楚凌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男人,觉得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话多过。但是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杀人者是没有什么话想要跟被杀者说的,除了仇恨和耀武扬威,这两者楚凌自然都没有。

但是拓跋胤却不肯放弃,死死地盯着楚凌问道“神佑公主,你说…她会愿意见本王么?”

良久,楚凌方才轻叹了口气道“沈王何必如此执着?”

拓跋胤摇了摇头道“公主年纪还是太小了,大约并不知道从前的那些事情。”楚凌沉默,她确实不知道,不仅是她原本的楚卿衣也不知道。因为即便是到天启南迁的时候楚卿衣也还是个被人抱在手里的孩子而已。

拓跋胤目光悠远,“当年本王第一次在天启皇宫中见到她,便发誓…定要娶她为妻。可惜……”

楚凌了然,可惜后来貊族南迁,灵犀公主从一国公主沦为阶下囚,北晋沈王自然不可能娶一个奴隶。即便拓跋胤不在意,他的父兄也绝不会同意的。如果拓跋胤坚持,死的只会是灵犀公主。

“我知道,她恨我……”

“只盼来世…我们能不再是敌对。”

“只盼来世……她不再恨我。”

语罢,拓跋胤突然提起长剑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楚凌面前,这一次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着楚凌一剑挥了过去。楚凌早有准备,手中流月刀一凛,身形微侧,左手在朝着自己刺过来的剑锋上轻轻一弹,同时流月刀一刀划过。

一刀细长的血线在拓跋胤的脖子上绽开。

拓跋胤平静地望着楚凌,缓缓道“多谢你。”

高大挺拔的身形仿佛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慢慢朝着后方倒了下去。

“……”

588、胆子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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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有些茫然地站在空旷地原野中看着地上躺着的拓跋胤,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感到一丝悲哀。拓跋胤这个北晋拓跋王室的最强助力终于死了,以后无论是北晋皇室还是拓跋罗都会失去极其重要的支柱,这才是楚凌一定要杀了拓跋胤的原因。

至于拓跋胤临死前所说的拓跋兴业的问题,楚凌反倒是看得浅淡了一些。拓跋兴业跟拓跋胤是不一样的,拓跋胤只要存在就是拓跋罗最坚强也最可靠的助力,拓跋兴业却不然。即便是拓跋兴业自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却不代表拓跋罗或者其他人也没有。否则在北晋先皇驾崩之后,拓跋梁是怎么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就将拓跋兴业给逐出朝堂的?

只是,想起拓跋胤临死前地那一句多谢,楚凌的心情一时间也还是有些复杂。或许在拓跋胤的眼中,这样活着其实本身也是一种痛苦。只是他的身份和身上背负的责任让他不能轻易求死,如今这般倒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

但是……“说…她会愿意见本王么?”

还是不会吧。楚凌取出拓跋胤给她的那个有些很是陈旧的荷包轻轻摩挲着。她或许早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即便是没有或许也并不想要见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了。因为能让她牵挂的那些人都早已经跟她相会了吧?

“公主!”上官允儒带着人策马而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拓跋胤还是不由得一愣,“北晋沈王?”楚凌收起了荷包,微微点头道“替沈王收殓吧。”

上官允儒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沈王的尸体……”

楚凌想了想,道“就地火化带回青州,派人传信给拓跋罗,让他派人来取他弟弟的遗骸。”上官允儒有些迟疑,“公主,这样会不会激怒拓跋罗”楚凌不以为然,淡定地道“现在还管什么激怒不激怒?更何况,我若是将拓跋胤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那才算是要故意激怒拓跋罗。”

“……”其实我也想要问,公主为何对拓跋胤如此客气。鉴于当初对那位倒霉的北晋丞相的所作所为来说。

楚凌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毕竟也算是一代名将,死者为大,收殓吧。”

“是,公主。”

“前方交战如何了?”楚凌问道。

上官允儒拱手道“北晋先头部队已经退入了芜城范围,芜城附近那一支貊族兵马似乎也有蠢蠢欲动地迹象。不过见我们没有追上去,对方也没有动手。”楚凌点点头道“知道了,回吧。”

上官允儒连忙问道“公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围攻芜城么?”

楚凌冷笑一声道“攻什么芜城?芜城三面绝境貊族人爱干嘛干嘛,让人堵住出口即可,传令给冯铮,掉头迎战百里轻鸿!”

“那芜城的貊族人……”上官允儒问道。

楚凌道“很快润州和信州兵马会北上接替,不用管他们。只要他们不攻打青州,有本事就去翻西南群山吧。”上官允儒立刻闭嘴,就凭那点兵马就算真的翻过了西南群山想要进宫润州或者信州也是远远不够的。

楚凌翻身上了方便的人让出来的马儿,居高临下地道“现在我们的麻烦是百里轻鸿…”和拓跋兴业。

楚凌相信拓跋胤说得是真的,她也了解自己的师父。拓跋兴业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北晋败落而不出手,所以…跟拖把兴业对上是迟早的事情了。

百里轻鸿军中

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进了大帐,正在翻看着卷宗地百里轻鸿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黑衣男子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低声道“启禀公子,大事!沈王死了。”百里轻鸿微微一愣,“死了?”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前日傍晚,沈王死在了神佑公主手中。”

百里轻鸿剑眉微蹙,低声轻喃道“死了?怎么会这么快就……”他确实是故意不去救拓跋胤的,但是他也确实没有想到拓跋胤竟然会真的是在楚卿衣的手中,而且还是这么快,“说说看当时的情况。”虽然拓跋胤应当也不至于和楚卿衣联手糊弄他,但这样的消息即便是百里轻鸿也依然感觉到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百里轻鸿毫无疑问是恨拓跋胤的,但是这份恨意其实跟灵犀公主的关系并不算大。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只是因为拓跋胤对灵犀公主的霸占让身为灵犀公主曾经的未婚夫的百里轻鸿的脸面很不好看。基于男人的自尊恨是必然地,但是却并不太多。毕竟那时候百里轻鸿自己都不能保全了,哪里还能顾得上灵犀公主?

真正让百里轻鸿恨拓跋胤的是他的处境和身份甚至是拓跋胤的性情。

同样时名扬天下的少年名将,同样时赫赫扬扬的天之骄子。拓跋胤和百里轻鸿的路却截然不同。拓跋胤是北晋大皇后嫡子,大皇子的同胞兄弟。即便是他因为灵犀公主的事情忤逆君上,有大皇子作保他依然可以死不认错坚持自己所要坚持的,依然能够手握重兵征战沙场。他甚至完全不用理会那些勾心斗角地事情,因为他对权力毫无兴趣,他有个能力强大对他信任有加的兄长,也能够保证他不会陷入任何的权利争斗中成为牺牲品。可以说…拓跋胤是整个上京,甚至全天下最遵从本心光明正大的人了。身在这个乱世,任何人都有不得已要面对的事情。而拓跋胤这辈子最苦恼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一个灵犀公主而已。

这份淡泊,洒脱,从容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个身陷在权力纠葛中的人羡慕嫉妒。

毕竟,擅长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人,不代表他本身也喜欢自己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阴影中的污秽总是会怨恨阳光的。

百里轻鸿曾经想过有一天会亲手杀了拓跋胤,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他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沈王留下了断后,与神佑公主决战之时死于神佑公主手中。”黑衣男子恭敬地禀告道。百里轻鸿皱眉道“拓跋胤活的不耐烦了么?他为什么要留下断后?又为什么要跟神佑公主决战?”拓跋胤那样身份地位的人,如果想要活下去总是有一千种办法活下去的。现在拓跋胤死了,那就只能说明他自己不想活了。

黑衣男子显然也很是疑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百里轻鸿轻哼了一声,问道“北晋兵马退入了芜城?先前君无欢在青州的布防尚未完成,拓跋胤先一步抢占了布防地疏漏,倒是可以再守一些时候。”黑衣男子点头称是,问道“公子,我们是否要救援芜城的兵马?”

百里轻鸿冷笑一声道“先前拓跋胤还在的不是不救,现在人都死了再去救还有什么意义?就算去了,貊族人也不会领情的。”黑衣男子低头思索了一下,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那我们接下来如何做?”百里轻鸿修长的手指飞快的敲击着桌面,道“这就要看神佑公主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了,是继续围攻芜城还是……”

对于上次跟神佑公主没有谈拢的事情百里轻鸿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他不太明白神佑公主为什么要拒绝他的条件。难道真的是因为君无欢?他们在青州的探子传来消息,君无欢的情况可不容乐观,到了这个时候楚卿衣还不肯放弃么?果然…无论再怎么厉害的女人遇到感情的事情终究还是还昏了头的。

“传信回来的人途中听说冯铮的兵马似乎没有再往芜城前进的意思。”黑衣男子沉声道,“只怕是要掉头来对付我们。”百里轻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先退下吧。”黑衣男子也不多言,恭敬地一拱手,“属下告退。”

很快大帐中便只剩下了百里轻鸿一人,百里轻鸿独自一人撑着额头低眉思索着什么。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抬手从桌上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平静地倾倒在了跟前的地上,眼神淡漠地道“走好。”

楚凌回到青州府衙,祝摇红等人立刻就迎了上来。

楚凌扫了一眼堵在门口的众人,有些无语地道“们这是做什么?”众人齐声笑道“恭贺公主凯旋啊!”

祝摇红笑道“公主亲自诛杀北晋沈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青州,咱们自然要来迎接过公主的大驾啊。”楚凌摇了摇头,对众人道“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吧。”北晋沈王死了,对于天启人来说毕竟是天大的好事,虽然楚凌表现的略显平淡但是众人还是说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告退。等到门口只剩下了祝摇红云行月等人,楚凌方才问道“君无欢怎么样了?”

云行月皱眉道“还是没行,如今拖得太长了只怕……”

楚凌问道“云先生有消息了么?”

云行月摇头,“我爹还没有消息传来,大师伯这些天也每天运功为他保持体内真气运转,但是……”云行月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只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效果只怕是不仅如此人意。

楚凌抬手揉了揉眉心,道“罢了,这件事让我再想想。”云行月有些不解,不太明白她需要再想想什么。不过看楚凌一脸疲惫也没有再细说的意思,当下也不再多问。

“对了,南宫御月不是说要去杀拓跋胤么?有没有看到他人?”云行月问道。

楚凌摇了摇头,她这两天忙得不行哪里有功夫去考虑南宫御月的事情。云行月无奈,“这家伙也太不靠谱了,也不知道这会儿跑到哪里去了。罢了,他不再这里我们还能少操些心。”楚凌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是真的不关心南宫御月的事情了。只要南宫御月不在她面前晃悠就行了,至于别的等以后再说吧。

众人也知道楚凌这几天很是辛苦,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纷纷催着她回去休息。如今君无欢昏迷不醒,管事原本是替楚凌安排了一间相邻的房间休息地,不过楚凌却并没有住进去,而是依然跟君无欢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她确实是个很独立也很坚定的人,但是这些年过去依然还是不经意的养成了一些依赖君无欢的习惯。并不需要君无欢替她做什么,有时候只是这个人存在就足以让她觉得安心。

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楚凌方才走到床边坐下。靠着君无欢显得越发苍白的脸色楚凌抬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君无欢,拓跋胤死了。”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她,房间里一片寂静。楚凌也并不在意,只是慵懒地靠着床头一只手握着君无欢的手低声道“我想要杀了拓跋胤已经很久了,现在他终于死了我却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高兴。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杀了他,或许他自己…本来就已经不想活了,只是选择了死在我的手里而已。”

“拓跋胤那样的人,我其实不太懂。他本该是天之骄子,真正的貊族英雄。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大概也没有过几天舒服的日子。但是…我又很难同情他,毕竟、拂衣姐姐的悲剧至少有一半也算是他造成的。他选择让我杀了他,大概是想要我告诉他拂衣姐姐不恨他,可惜…我说不出来。怎么可能不恨呢?我若是经历过那样的事情,自然是要恨的那人亡国灭种,断子绝孙才肯罢休的。”

“其实跟他比起来,百里轻鸿那种人说不定反倒是会好过一些。觉得呢?”楚凌轻声笑道。

楚凌俯身,伸出一只手轻抚着他沉睡的容颜。楚凌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道“说,咱们这么些年一直聚少离多,要不是这张脸,我说不定真的不要啊。”说着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面容,白皙的肤色瞬间就被留下了几个红印。楚凌眨了眨眼睛,顿时有些心虚起来连忙又伸手想要抚去那红印,可惜太过苍白的肤色上那几抹红也显得格外醒目。

楚凌无奈,只得低头在他额上轻点了一下,“好吧,我开玩笑的。其实我这些年还挺开心的,毕竟…大概除了长离公子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消瘦得起我这样的女人了。我是不是没有跟说过我以前的事情,现在给个机会可以告诉,自己听不到不能怪我啊。我跟说,其实我……”

深夜,幽暗的房间里楚凌依然坐在床头低垂着头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因为知道公主要休息,天黑之后早就被叮嘱过的侍女并没有进来点灯。因此整个房间里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床上,君无欢平静地躺着,他的一只手依然被楚凌握在掌心。

整个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一片,只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巡逻的脚步声和夏夜里的蝉鸣声。

幽暗的房间里,楚凌猛然抬起头来。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明亮而凌厉。

“嗖!”一道暗器射穿了屏风和外面的门射向了外面的院子里,“何方高人,竟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何不现身一见?”楚凌沉声道。

片刻后,院外传来了低沉地声音,“冒然来访,唯恐冒犯了公主。不如还是请公主出来一见?”熟悉的声音,楚凌甚至不觉得太过意外。坐起身来,楚凌轻轻将君无欢的手放开,拉过被子给他盖好方才站起身来。

门外的人仿佛长了透视眼一般,轻笑一声道“公主果然跟驸马鹣鲽情深,即便是如此辛劳也不忘照顾驸马体贴入微。”

楚凌轻哼一声,房间里一抹火光乍现,闪动了一下方才慢慢稳定了下来,原本幽暗的房间顿时一片明亮。

楚凌越过了屏风走到门口,伸手推开了关闭的房门,果然看到对面房顶上一个穿着灰白色依然地挺拔身形成当面而立。来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院子里的一切,看到楚凌眼神微动了一下道“神佑公主,又见面了。”

楚凌淡然道“百里轻鸿,胆子不小。”

589、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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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看着楚凌,淡笑道“贸然来访,还请公主见谅。”

楚凌冷笑一声,问道“本宫若是不见谅,又如何?”百里轻鸿微微挑眉,依然站在屋檐下低头俯视着下方的楚凌,道“公主这般模样,看来是心情不太好。”楚凌同样回之以一声冷笑,“百里驸马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拓跋胤死了看来真的让非常高兴了?”

百里轻鸿也不生气,道“还要多谢公主。”

两人说话间,院外也传来了动静,不过片刻间几个人影闪动,云行月,肖嫣儿,祝摇红都出现在了墙头上。肖嫣儿落到楚凌身边,警惕地盯着百里轻鸿道“百里轻鸿,想干什么?”百里轻鸿并不将肖嫣儿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握着兵器的祝摇红道“瑶妃娘娘多虑了,在下来是有事情要与公主相商,并没有冒犯之意。”

祝摇红微微眯眼道“瑶妃之称不过是过眼云烟,百里驸马还是称呼我为祝将军比较好。”

百里轻鸿也不在意,只是微微点头,“祝将军说的是。”如今掌握了军中大权的百里轻鸿并没有变得更加锋利高傲,相反的似乎更加温和了几分。倒是更有了几分人们想象之中百里家那样的百年书香世家的长子嫡孙的风范。只可惜在场的人都知道,眼前的人绝不可能是个什么霁月风光的世家公子。

楚凌道“百里驸马深夜驾临,有什么事情尽管说罢。”

百里轻鸿道“公主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楚凌道“如果是之前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或者说,百里驸马专程来这一趟其实并不是想要跟本宫谈什么条件,只是单纯想要挑拨离间的?”百里轻鸿摇头道“我是真心想要跟公主合作的。”

“说说看。”

百里轻鸿摇头,“私下谈。”

楚凌思索了片刻,到底还是答应了百里轻鸿的要求。带着百里轻鸿进了书房,两人一直谈了将近一个时辰才从书房里出来,等在外面的众人立刻就迎了上来,“公主。”

“阿凌姐姐。”

楚凌对众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百里轻鸿看着楚凌笑道“虽然公主坚持不肯答应我的条件让人很是遗憾,不过依然还是期待与公主合作愉快。另外……如果公主改变主意了的话,在下也随时欢迎。”楚凌淡然道“合作愉快。”

百里轻鸿来得快走得也十分爽快,仿佛就真的只是单纯的为了来跟楚凌谈合作一般。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云行月三人还有些会不过神来,纷纷看向楚凌。楚凌微微偏着头对三人挑了挑眉,“怎么?”

云行月皱眉道“百里轻鸿说…合作愉快?凌姑娘打算跟他合作?”

楚凌微微一笑道“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我们自然也可以跟百里轻鸿合作。”

“但是……”云行月有些担心地道。

倒是祝摇红先一步恍悟了什么,“公主,是出了什么事吗?”

楚凌道“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如果估计的不错的话,拓跋兴业要来了。”

闻言,三人都是一惊。

拓跋兴业确实是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吓一跳的名字,云行月有些惊诧,“拓跋兴业?他不是已经回关外去了么?”楚凌道“回关外去了,自然也还可以回来。”只要拓跋兴业还活着,这世上的所有事情总是会有变数的。而已楚凌对拓跋兴业的了解,只要他还活着,就不可能真的对貊族的事情置之不理。所以,拓跋兴业回来是早晚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百里轻鸿不顾她之前的拒绝再一次找上门来的原因。拓跋胤的死只会加速拓跋兴业回来的时间,百里轻鸿大约是真的没有想到拓跋胤会这么容易就是了。同样的,他也是真的没有做好拓跋兴业回来的准备。

祝摇红皱眉道“公主,如果拓跋兴业真的回来,我们……”

楚凌摇摇头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看到楚凌淡定地模样,其他人也不由得镇定了下来。

楚凌看向云行月道“本来打算明天跟说,不过现在既然在这里就直接跟说了吧。明天一早带着君无欢出发,去西域。”云行月皱眉道“那怎么行?”楚凌问道“君无欢不能移动?”

云行月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但是如果我们走了……”

“们不走,留在这里又能有什么用处?”楚凌淡淡问道。

云行月顿时哑然,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们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处。但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留下比不留下更好一些。更何况,“我们现在也根本无法确定我爹的具体位置,万一路上错过了,岂不是更加麻烦?”

楚凌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道“路上会有人随时联系们的,不必担心。到时候云老先生跟们一起走,路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云行月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了,“不行!师伯留下来可以帮对付拓跋兴业。”

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云公子,真的觉得云老先生能帮我对付拓跋兴业么?那位老先生…真的靠谱过么?若真的将他算成了一个可用的战力,只怕我才是找死吧?”如果到时候云老先生在给他脱线一次,只怕不只是她要死整个天启兵马都要全军覆没了。

“这……”虽然是自己的大伯,但是云行月却说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话。因为这位老先生真的几乎没有怎么靠谱过,身为他的家人云行月觉得自己大概早就习惯了所以不以为然,老头子偶尔靠谱一次都要感恩戴德。却全然忘记了,他习惯了外人可不一定能习惯。

迟疑了一下,云行月道“不管怎么说…目前手下的人也没有能对付拓跋兴业的,大伯…好歹算是能与拓跋兴业旗鼓相当的高手吧?”

楚凌道“云公子,打仗不是纯粹靠武力取胜的。”

“……”但是,就连行军布阵调兵遣将也不一定是拓跋兴业的对手啊。

肖嫣儿看着楚凌皱眉道“阿凌姐姐,是担心君师兄在这里有危险么?”楚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道“也算是一个原因。”肖嫣儿道“但是,君师兄现在启程去西域,危险反而更大一些吧?就算有师伯随行保护,如果有人知道了消息,说不定会派人追杀我们。就比如…那个百里轻鸿。”她虽然对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太懂,但是直觉却是惊人。明显的更感觉到那个百里轻鸿对君无欢有杀意,虽然她并不太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

云行月微微松了口气,也连忙道“君无欢如今昏迷不醒地状态,虽然说不是完全不能够移动但是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我的意见最好还是设法让他恢复了神智在启程前往西域。既然已经传信给我爹了,何不等到我爹回来再说?反正现在距离年底也还有一段时间,就算现在去只怕也未必能有什么用处。”

楚凌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云行月和肖嫣儿的话。祝摇红思索了片刻,也还是道“公主,有云老先生看护即便是在青州城城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否则…离开了青州岂不是更加危险?毕竟青州除了云老先生还有我们。若是此时离开……”

肖嫣儿道“阿凌姐姐,万一拓跋兴业直接去路上拦截我们呢?”

“……”楚凌低头思索了良久,最终也只能扶额叹了口气道“是我想得太多有些头晕了,这件事回头再说吧。时间不早了,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肖嫣儿点点头,“嗯,阿凌姐姐也早点休息。”

“好。”

拓跋胤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下,但是天启和北晋对于这个消息的态度却是既然不同的。天启上下自然是举国欢庆,张灯结彩欢欣鼓舞,人们纷纷大呼公主千岁,神佑公主手刃北晋沈王的事情在天启不知道被编撰成了多少传奇话本在坊间流传着。有夸张的传的神乎其神,几乎就要将楚凌夸成能上天入地的天女下凡了。

还有人想起永嘉帝为公主殿下赐封号神佑,当真是名副其实。可不是天神庇佑天启么?民间更是隐隐有人传来神佑公主乃是天上神女降世云云。

这些年,神佑公主的名声威望在天启民间越发的高涨,而这一次踩着拓跋胤的肩头几乎打到了最高峰。

另一边的上京皇城,收到这个消息的拓跋罗却是几乎吐出了一口鲜血,“楚、卿、衣!”拓跋罗紧紧抓着手中刚刚收到的密信,眼睛通红神情狰狞。书房里的一干众人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自从前些日子收到拓跋胤的那份信函,拓跋罗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没有想到这种预感这么快就成了真了。他的四弟…真的没了。

拓跋罗对拓跋胤这个弟弟的感情无疑是相当深厚的,不仅是因为这些年拓跋胤毫无野心的始终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也不仅是因为他们一母同胞所生,更是因为拓跋胤几乎是拓跋罗一手照顾长大的。就算是自己的嫡长子,拓跋罗只怕也没有花费过那么多的心力。少年时的感情总是最真挚的,无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

“王爷,节哀。”众人看着拓跋罗通红的双眼,连忙齐声道。

拓跋罗一只手狠狠拍在桌案上,冷声道“百里轻鸿到底在干什么?四弟为什么会死在楚卿衣的手里?!”

一个官员出列道“回王爷,前两日前方军中来报,百里轻鸿率军夺回了两城,正在青州东部与萧艨,江济时部对峙。”

百里轻鸿在东部,而拓跋胤却死在了青州的南边,也就是说…百里轻鸿接掌兵权之后根本就没有去跟拓跋胤汇合,而是直接就朝着萧艨和江济时进宫了。但是人家打赢了,而且还夺回了在貊族人手中丢失的两座城池,当时貊族官员虽然颇有微词却也只是略提了两句没有多说两句。或许也是因为,谁也没有真的认为沈王会在这一战中战死。

就算百里轻鸿不停调遣,只要他能打胜仗之后总能收拾地。至于沈王那边,自然还能掉别的地方兵马前往支援,未必需要百里轻鸿。然而…支援的兵马还没到达,沈王却已经死了。

这不仅是对拓跋罗的沉重打击,也是对整个北晋和貊族王室的沉重打击。本就已经血脉凋敝的拓跋氏又少了一个人。

“启禀王爷,齐王回来了,在殿外求见!”门外,侍卫恭敬地禀告道。

拓跋罗眼神一闪,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功夫,拓跋赞便一声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臣弟见过王兄!”拓跋赞干脆利落的一拜,脸上还带着几分风霜之色,却也意外的显得稳重成熟了许多。

拓跋罗问道“阿赞,见到大将军了么?”

拓跋赞点了点头道“见到了。”

书房里众人不由哗然,拓跋罗扫了众人一眼问道“大将军怎么说?什么时候回来?”拓跋赞看了众人一眼,方才摇了摇头道“臣弟不知。”拓跋罗心中一震,“怎么?大将军不肯回来?”

拓跋赞道“大将军看了四哥写给他的信,只说知道了。”

“四弟还写信给了大将军?”拓跋罗皱眉问道。

拓跋赞点了点头,“前些天突然收到的信,大将军似乎也是听说我有四哥的信才现身的。”

众人都沉默了起来,知道了这个说法实在是太含糊了。谁也不明白大将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对北晋朝廷太失望了,不愿意再插手战事?或者是因为大将军不忍心与天启神佑公主师徒战场上兵戎相见?无论是哪一种,显然都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齐王殿下…没有劝一劝大将军么?大将军深明大义,或许……”

拓跋赞斜了一眼说话的人冷笑道“劝一劝?拓跋大将军那样的高手,能见到也得他愿意见才行,大人想劝也要他能听。”

“……”确实,如果大将军转身甩手就走,就是能说得天花乱坠他不肯听也没什么用。更何况…齐王跟大将军之间…有人忍不住暗暗怀疑,摄政王派齐王去找大将军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拓跋赞却不管这些,看着拓跋罗道“大哥,四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的那封信……”

拓跋罗沉默不语,拓跋赞跺了跺脚道“大哥,让我去青州吧。不管大将军会不会回来,我去看看四哥!”拓跋胤的那封信虽然不是写给他的,但是拓跋赞看了却总觉得眼皮直跳。

拓跋罗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拓跋赞,声音有些嘶哑,“不用去了,四哥…已经不在了。”

“……”

590、噩梦?

拓跋胤死后,出乎意料的拓跋罗并没有如楚凌预料的那般完全失控地朝他们疯狂报复。甚至就连整个青州的局势都平稳了几分倒是让楚凌等人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休整时间。边界上与百里轻鸿的交战也打的有些不咸不淡地。只是这种平静在楚凌看来,却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不过让楚凌高兴的是,云师叔总算是在拓跋兴业出现之前赶到了青州。刚到青州云师叔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将包括云老先生在内的众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看着云老头儿被弟弟骂的灰头土脸蹲在地上的模样,饶是楚凌心中对他有再多的不满也忍不住有些同情起他来了。

唯一幸免于难的自然是楚凌了,倒不是云师叔口下留情而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能骂楚凌什么。毕竟你总不能说人家掉崖错了吧?掉崖当然是不对的,但是这也不是人为能控制的,更何况楚凌之所以会遇险很大程度上还是为了沧云军,可不是为了天启禁军。

于是,楚凌便坐在一边捧着茶杯听着云先生将几个人训得抬不起头来。期间想要开口救肖嫣儿与水火,不想云师叔难得一次发怒非同小可,饶是楚凌也没能插上嘴。等云师叔发泄的差不多了,楚凌才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见机道“师叔,他们知道错了,而且这些日子君无欢也多亏了嫣儿他们。您别生气了。”

云师叔轻哼了一声,斜了一眼云老头。云老头刚刚抬起来的头立刻有低下了,年轻时候弟弟替他收拾的烂摊子太多,年纪大了之后再到云师叔面前难免就显得气短了几分。

云师叔如此生气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君无欢的伤到底有多危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这几年在西域极寒之地到处跑,连口气都不敢歇生怕一个不小心晚了一步就将君无欢的小命给弄没了。谁知道结果却是药找到了,时间也还没过,君无欢却在两个名扬天下的名医的保护下提前发病昏迷不醒了。所幸君无欢还活着,若真的死了的话,云师叔说不定要将自己的宝贝儿子和徒弟都送下去陪他了。

见云师叔脸色稍霁,众人也才纷纷松了口气。

楚凌问道“师叔,你看君无欢怎么样了?”

云师叔轻哼一声道“药我找到了,但是…在这里治不了,必须去北边。”楚凌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师叔觉得什么时候出发合适?”云师叔侧首打量着楚凌道“越快越好。”

楚凌思索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师叔先休息两天就出发吧。”

云师叔看着楚凌摇了摇头道“还不行。”

楚凌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师叔还有什么事?”云师叔道“得先让他醒过来,他这个样子去不了我们要去地方。”闻言,楚凌倒是有些担心起来了,“师叔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云师叔道“危险倒是算不上,但却是在冰川深处,四面都是悬崖绝壁千里冰封,你觉得那样的地方,我们能抬着一个活死人进去么?”楚凌想象了一下前世曾经去过的某些冰川地区,不得不承认云师叔的话有道理。君无欢这个模样,还真没人有本事说一定能带着他在里面安然前进。

云行月皱眉道“爹,你有办法让君无欢醒来?”

云师叔冷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你倒是越来越回去,嫣儿这次做的不错。”被师父无差别的骂了半天,终于得到了一句夸奖肖嫣儿顿时高兴起来,“师父,你有办法让君师兄醒来么?我和云师叔试了好多法子都不行呢。”

同样的话,儿子和徒弟问出来的结果确实截然不同,云行月看着和颜悦色地父亲不经在心中感叹儿子不如徒弟的悲凉的处境。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要多花些时间。你们先准备着吧,等君无欢醒来确定身体没有大碍的话我们就出发。”

云行月一愣,正要说什么却被楚凌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是,师叔。”

从大厅里出来,云行月追上了楚凌,“凌姑娘。”

楚凌含笑看他,“云公子,什么事?”

云行月皱眉道“真的要现在就送走君无欢?你现在走不开吧?”楚凌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所以,还得劳烦你们送君无欢去西域。现在师叔回来了,将君无欢托付给你们我也能放心。”

云行月道“不是,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楚凌不由笑道“我有什么要办的?我们是打仗,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云行月没好气地道“我是说,大伯是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走的,到时候如果面对拓跋兴业你要怎么办?”

楚凌淡定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云公子也不能对我们太没有信心了啊。虽然我和冯铮还有萧艨比不上师父,但是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会差太多吧?”云行月叹了口气,望着楚凌道“反正你要自己想清楚,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算君无欢救过来了,难道要让他再死一次么?”

楚凌摇头道“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云行月道。

楚凌道“那我尽量活下来好吧?”

云行月有些气急败坏,“我在跟你认真的说这件事!不行,我去跟我爹说,看看能不能再等等!”说着云行月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楚凌从身后叫住了,“云公子!”云行月不理,继续往前走。楚凌的声音有些冷了,沉声道“云行月!”

云行月回头看着她,楚凌神色凝重而肃然,定定地望着云行月道“不这样,你说能怎么办?君无欢已经昏迷了多久了?你我都知道,就算是没有伤这样长期昏迷对人体会有多大的伤害。难道就一直让他这样躺下去?哪怕等云师叔让来醒来之后,如果继续留在青州。等到有什么大事的时候,难道君无欢能坐视不管?如果到时候还要他强行上战场,再有个什么意外……一次两次是运气好,云行月,你能保证三次四次依然还有这么好的运气么?”

云行月顿时哑然,回想起这段时间的胆战心惊,他着实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但是……

“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让君无欢怎么办?”

楚凌无奈“你怎么就笃定了我要出意外呢?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如果你的对手不是拓跋兴业的话,我也不会觉得你会有事。

楚凌叹了口气道“总之,就是这样了。君无欢醒来之后不必停留,你们立刻启程前往西域。至于休养身体什么的,可以路上慢慢走一遍走一遍休养。总比到时候赶时间要好得多吧?”

云行月一怔,“你的意思是…”

楚凌盯着他道“不必告诉君无欢如今的事情,特别是拓跋胤的死讯和我师父父皇的事情。都不要告诉他,如果他问起只需要让他知道我暂时守着青州就行了。”

云行月沉默不语,楚凌男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知道的,这是最好的选择。”

云行月苦笑,“凌姑娘,你总是会让全天下的男人感到羞愧。”

楚凌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啊,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想要守护的人事物,不是么?”

云行月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是请千万小心,我不想给你收完尸之后再给君无欢收尸。”

“乌鸦嘴!”楚凌无奈地道。

事实证明,云师叔的医术确实比云行月和肖嫣儿要强上一些。两个人束手无策的事情到了云师叔的手里却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云师叔到达青州的第三天下午,君无欢就醒过来了。而此时距离君无欢昏迷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刚刚醒来的君无欢十分的虚弱,看到坐在床边的楚凌也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出神。

楚凌担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戳了戳他的脸,回头问坐在一边斟酌药方的云师叔,“师叔,怎么没反应?该不会是……”睡坏了脑子,傻了吧?云师叔抬头看了一眼,淡定地道“还没回过神来了呢。睡了这么久,睡糊涂了也是有的。”

“君无欢?君无欢?”楚凌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在他眼睛前面挥了挥,“看得到我么?”

君无欢垂在身侧的手终于动了一下,努力抬起手来抓住了楚凌挥动的手紧紧握住。楚凌觉得他握着自己手的力气大得有些不像一个刚刚昏迷了一个多月的人。但是这样的力道,却让楚凌有些不忍心抽出来,只得任由他这么握着。

“阿…阿凌?”良久,君无欢有些沙哑的声音才终于在房间里响起。

楚凌微微一笑,点头道“嗯,是我。”

“阿凌。”君无欢握着她的手,似乎手心的温度让他感到十分安心。楚凌轻抚着他苍白的面容,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微微闭上眼,君无欢低声道“阿凌,我做了一个噩梦。”

“……”

591、不走!

噩梦?楚凌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却还是柔声道“没事,醒过来就好了。”君无欢却依然紧紧地攥着楚凌的手,仿佛只要他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楚凌无奈,也只得任由他抓着,轻声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君无欢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又说,“浑身难受。”

楚凌有些无奈地看向云师叔,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师叔轻哼了一声,走上去前照着君无欢的脑门就是一个巴掌过去,问道“怎么样?现在醒了吗?”

估计君无欢这辈子也没有被人这样照着脑门拍过巴掌,当下就愣了愣,“师叔?”云师叔冷哼道“你本事不小?我要是没有及时赶回来的,等云行月和嫣儿那两个把你送到西域,大约都能直接入土了。”君无欢有些呆滞地侧首看向坐在床边的楚凌,似乎才终于真的清醒过来,“阿凌……”

楚凌了然,之前君无欢只怕是将他昏迷之前的事情当成了一场梦了。这会儿被云师叔骂了之后才终于真的清醒过来。

不由对他一笑道“是我,我没事。”

“你…你没事?”

楚凌点头笑道“我没事,是南宫御月跟你开玩笑的。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想得不周全,早该想到云行月不会安分的。”君无欢缓慢地摇头,“不…阿凌,你没事、你没事就好!”说着就想要起身,只是他此时实在是虚弱跟前做不起来。楚凌俯身靠在他肩上,柔声道“嗯,我没事,所以,你也不能有事。”君无欢认真地点头,只觉得心怀大畅。若不是身体实在不给力,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抱着阿凌赚几个圈儿。

云师叔看着他一瞬间宛如春意焕发的模样有些嫌弃,但是一直微皱着的眉头却还是放松了许多。

君无欢醒来的消息并没有外传,只限于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但是要送君无欢前往西域的事情却遭到了君无欢本人的反对。君无欢是那种一刻也不得清闲的人,即便是身体还没好,脑子清醒了也片刻不肯歇下来。即便是还不知道拓跋胤和拓跋兴业的事情,坐在床上他还是坚持完成了昏迷之前未能完成的青州布防事宜。但是离开青州前往西域地事情找到了君无欢的坚决反对。

对此楚凌也难得对他表现除了不悦,只是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一时间都是僵持下来了。

“阿凌。”君无欢坐在床上,看着坐在不远处桌边看书忙碌就是不肯看他的楚凌很是无奈。楚凌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了。君无欢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阿凌,我们谈谈。”

楚凌微微挑眉,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看向君无欢道“谈吧。”

君无欢伸出手,“过来坐。”

楚凌却并不肯动,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君无欢见状也不勉强她,而是掀开被子自己下床。还没等他下床,楚凌就已经站起身来身形一闪到了床边,没好气地道“你干什么?”君无欢笑道“阿凌不肯过来,就只好我自己过去了。”

楚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将他给塞了回去,“你就是仗着本宫对你好!”

君无欢莞尔一笑,伸手握住了她为自己盖被子的手笑道“是啊,我就是仗着公主殿下的宠爱。”

“……”沧云城主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形象么?却还是有些气不过,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君无欢,要不要照照镜子看你已经病成什么样子了?你要是变丑了,本公主就不要你了。”

君无欢摇头,“不看。”

楚凌终于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无话可说了。

君无欢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叹了口气道“阿凌,别骗我,我知道局势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这个时候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楚凌不以为然道“哪里不好了?青州我们已经站稳了,北晋人今年元气大伤,就算是想要夺回青州段时间内只怕也没什么希望了。只守不攻的话,你还不相信我们么?”

君无欢摇摇头,问道“拓跋胤现在在哪儿?你不会跟我说拓跋胤死在悬崖底下了吧?”

楚凌一怔,突然觉得不好。从君无欢醒来之后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再提过拓跋胤这个人。却忘了矫枉过正,太过刻意的回避本身就是一个问题。不等楚凌说话,君无欢已经道“拓跋胤之前应该没出事,如果真的出事了现在青州只怕也不会这么安静了。”楚凌皱眉道“青州安静跟拓跋胤出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君无欢抬手轻抚着她美丽的面容笑道“以拓跋胤的性格,他如果还在青州现在肯定不会安静。而如果拓跋胤不在了,拓跋罗最大的支柱断掉,拓跋罗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请回拓跋兴业。而…除非我们能在这之前杀掉拓跋兴业,不然拓跋兴业早晚是会回到北晋的。所以…阿凌,你之后要面对的是拓跋胤还是拓跋兴业?”

楚凌沉默了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靠着君无欢的肩头,“怎么都骗不了你。”

君无欢轻声道“其实也不是。”

“嗯?”楚凌有些诧异不解地抬头。

君无欢道“我昏迷的时候,隐约能听到一些你的声音。”

“……”所以,你到底听到了多少?楚凌心中暗道,一时间却并不想去问这个问题。君无欢显然也没有细说的意思,只是道“面对拓跋兴业,即便是我全盛时期也没有任何胜算,我又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面对。”

“但是……”楚凌皱眉道,“你现在……”

君无欢道“就算我不能上战场,也能帮你出一些主意。阿凌,我不可能永远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危险,如果是这样,还要我来做什么?”楚凌微微蹙眉,君无欢不等她说话已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靠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凌,你想想如果我们的位置互换,你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楚凌蹙眉道“但是如果你……”

君无欢笑道“我会尽力活得久一点,但是…如果让我独自一人前往西域放任你一个人面对拓跋兴业,我宁愿没有醒过来。阿凌,相信我一次。”就算是要死,我也希望我能死在你的前面。这或许也是一种自私,但是他确实无法接受他在他面前或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消逝。

“阿凌。”

楚凌这一次沉默了更久,终于点了点头道“好。”

君无欢指尖轻轻摩挲着她乌黑的秀发,落下一吻,“谢谢你,阿凌。”

“看来凌姑娘是改变主意了啊。”从院子里出来,才刚走了几步楚凌就听到云行月笑吟吟地声音。回头果然看到云行月坐在身后的围墙上笑看着他。楚凌转身微微挑眉,“云公子?”

云行月从墙头一跃而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白衣笑道“我还以为以凌姑娘的性格,宁愿直接打晕君无欢,也要将他送走了呢。”

楚凌微微偏头,思索了片刻道“原本…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云行月挑眉,“那又怎么改变主意了呢?”楚凌耸耸肩道“不知道啊,就是突然觉得…或许可以赌一把。”云行月笑道“这个其实别人也跟你说过吧?但是很显然只有君无欢才能说动你。我也觉得,最好不要搞独断专行那一套。不然以君无欢的性格结果很可能不会尽如人意。”这两个人谁都不是好摆弄的主儿,偏偏还凑到了一起。幸好君无欢自己说服了楚凌,不然等到真的上路了之后无论君无欢半路跑回来还是最后出了什么事,光是想一想云行月就觉得头疼。

楚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很独断专行?”

云行月道“那倒不是,君无欢的事情…关心则乱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君无欢也跟我聊过了。我和我爹都觉得,可以试试看。反正无论怎么样都是要到年底才能真正治疗的。用君无欢的话说,如果能撑到年底一起去西域,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撑不到年底,无论怎么样都是白搭。与其让他在西域担心你寝食难安,还不如现在冒点风险。”

楚凌点了点头笑道“云公子,谢谢你。君无欢有你这样的师弟,是他的运气。”虽然云公子在某些方面非常不靠谱,但是作为一个大夫以及君无欢的师弟,是相当靠谱的。

云公子傲然的哼了哼,“那当然,你当本公子是南宫御月那样的坑爹货么?”

拓跋胤的死带给楚凌等人的是暂时的宁静,但是对百里轻鸿来说却不太一样。虽然如今青州附近百里轻鸿一人独掌貊族兵马和南军大权,但是军中毕竟还有许多貊族将领并不是人人都服百里轻鸿的。特别是当拓跋胤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许多将领都认为百里轻鸿是故意改变进攻方向不去支援拓跋胤才导致了拓跋胤的死亡。一时之间貊族兵马和南军的关系空前紧张,但是如今有了百里轻鸿撑腰的南军将领并不如何畏惧貊族人,如此一来双方的矛盾越发激烈,即便是百里轻鸿就是这些矛盾的始作俑者,有时候也忍不住有些头痛的。

“启禀驸马,外面打起来了!”

百里轻鸿正被外面的嘈杂声弄得不胜其烦打算找个人问一问,外面就有人急匆匆地来禀告。

百里轻鸿皱眉道“又是谁打起来了?”

报信的士兵道“是貊族人和兄弟们打起来了。”

“几个人?”百里轻鸿问道。

“几、几百个……”

“……”

此时北晋大营门口宛如一片战场,虽然还没有到动刀动剑的地步,但是一个个都是高头大马的大男人,真正打出火来了即便是赤手空拳也相当的厉害。几百个貊族人和南军混战在一起,骂声与拳头齐飞,黄沙与鲜血共色。周围还有不不少看热闹喝彩以及看得不过瘾亲自下场参战的,也就难怪明明是在大营外面而中军大帐在军营最中心却依然还能传进百里轻鸿的耳朵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启人又攻过来了呢。

“打死他!打死南蛮子!”

“打!打死貊族蛮夷!南军威武!”

“用力!打打打!”

眼看着局势即将失控即便是两边的将领都有些焦急起来,毕竟无论是南军还是貊族骑兵,军中聚众斗殴都是严令禁止的,上面怪罪下来他们也讨不了好。若是弄出了人命,那就跟麻烦了。但是这样的心思也让一部分貊族人越发不满,什么时候他们要开始担心会不会把南军打出人命来了?从前南军一直都只是他们的肉盾和奴隶而已。

这样的不满,有一部分也渐渐地转移到了百里轻鸿的身上。毕竟如果不是百里轻鸿的存在,南军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嚣张?百里轻鸿还害死了他们的沈王,如今由他掌握着貊族的兵权,他们还能有好?

人类都是天生的有着被害妄想症的,这个想法只要出现了,就轻易不会消失。

“住手!”一个冰冷地声音响起,但是却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该打的依然打,该骂的依然骂着。双方的将领依然站在一边急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一个身影飞快地散入人群中,银光乍现,一道凌厉的剑气生生地将原本混战在一起的人分成了两部分。原本喧闹的大营门口一片寂静,许多缠斗在一起的人甚至都忘记了放开对方。所有人都回头看向站在场中的挺拔男子,顺着他手中的剑看下去,地上出现了一条三四丈长,两尺来深的沟壑。旁边还躺着几个没来得及避开被剑气扫过鲜血淋漓的倒霉鬼。

有人暗中吸了口气冷气,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不敢出声。

“我说,住手。”百里轻鸿扫了一眼众人,反手将剑送回剑鞘中冷声道。

592、大将军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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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门前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有些惊骇地望着百里轻鸿。百里轻鸿确实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高手,但是却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是高手的,因为这些年百里轻鸿鲜少有机会上战场,而这些身在军中的将士消息自然不会如上京的人那般灵通。

此时看到了百里轻鸿这一剑之威,众人终于知道了何谓真正的绝顶高手,也明白了百里轻鸿确实不是一个靠着皮相迷惑昭国公主进而得到权势的佞幸之臣。

只是,那一瞬间的敬畏并不足以掩盖貊族将士心中的不满。只是因为百里轻鸿还没有表态,所以貊族人也不好先说什么。

倒是那些南军见百里轻鸿出现,立刻就高兴起来了。

“将军!求将军为我们做主啊。”几个南军的将士先一步出声,其他人见状立刻也会意跟紧。一时间喊冤叫屈的声音此起彼伏。百里轻鸿微微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南军将士立刻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貊族人眼高于顶看不起他们欺压他们云云。这些事情其实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从前没人管南军也没人敢反抗,貊族人自然也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了。如今虽然看着南军的地位仿佛有了提升,但也不是每个人的觉悟都那么高立刻就能适应过来的。

所以这些南军倒也不算是告黑状污蔑,但是他们告的这些状在貊族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因此貊族人不但不会觉得心虚,反而会越发的愤怒起来。所有人都在看着百里轻鸿,想要看看他打算如何表态。

这着实不是一件好处理的事情,因为无论百里轻鸿怎么站队另一边都不会满意的。如果各大五十大板,也并不足以震慑众人,只会让人觉得压根没有处理。就连当初天启禁军和靖北军融合都好了不少时间,百里轻鸿想要在段时间内让饱受欺压的南军和习惯欺压人的貊族大军融合,那更是异想天开。

百里轻鸿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谁先挑得头?”

因为方才那一剑的威慑,倒是没有人敢刷什么花样。很快就有几个貊族将士和几个南军将士站了出来。那几个貊族士兵傲然地望着百里轻鸿显然并不将这当成一回事。周围的貊族将士也齐刷刷地盯着百里轻鸿,显然都是要他表达自己的态度,而且他们不接受与他们相悖的态度。也就是说,在这些貊族将士眼中,百里轻鸿必须支持他们。

“说,怎么回事?”

出来的几个南军将士立刻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如今虽然两军都由百里轻鸿掌握,但是百里轻鸿也知道两军放在一起容易起摩擦,所以两边将士驻扎的大营其实是分开的。但毕竟隔得不远,出来走动或者训练什么的总是会碰上的。

今天的事情就是这几个南军将士算训练结束之后到不远处的河里洗澡。之后来了几个貊族士兵要将他们赶到下游去。原本这几个南军士兵并不太想惹事忍着气让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又遇上了,一群貊族士兵还大张旗鼓的嘲笑他们胆小,甚至还往他们身上踢尘土。

是男人总是有几分血性的,更何况如今无论是北晋的朝堂局势还是因为天启兵马的强势,在许多南军的眼中貊族人其实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有威慑力了。

有一个南军士兵忍不住从过去要理论,自然被对方揍了一顿。然后双方就打起来了,之后不断有人过来围观加入转团,于是状况就变得越来越激烈以至于难以收场了。其实这样的打斗这些日子每天都有那么几起,只是闹得这么大的今天还是第一次。

百里轻鸿听完他们的话,扭头问那些貊族人,“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貊族士兵不以为然,傲然道:“是又如何?这些南人都是没用地懦夫,凭什么跟我们平起平坐?”其实南军和貊族士兵并没有平起平坐,至少即便是现在百里轻鸿麾下的南军待遇也还是不如貊族人的。但是他们的改变也是肉眼可见的,貊族人自然不会希望他们的利益被这些南人给分了去。

那些南军士兵同样不满,百里轻鸿身后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忍不住出言相讥:“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被沧云军和天启禁军打得满地找牙?”

这话一出,大营门口顿时就炸开了锅。眼看着双方又要扑上来打成一段了。百里轻鸿皱了皱眉,声道:“够了!这几个人,拖下去各大三十军棍!”手指向的正是那几个最先挑事的貊族士兵。

原本还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貊族将领顿时也不满了,“百里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轻鸿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军法无情,有什么问题?”

那将领被他冷飕飕地一眼看得头皮一紧,但是这种事情却绝不能让步。此时若是退了,那些南军还不蹬鼻子上脸?

当下硬着头皮冷笑了一声道:“军法无情?是百里驸马偏袒这些南人吧?沈王殿下刚刚殉国,遗体尚未迎回,百里驸马这是不是太迫不及待了?”因为拓跋胤的死,对百里轻鸿不满的貊族将士比比皆是。貊族将士之间更是流传了不少百里轻鸿设计害死沈王的说法。

百里轻鸿脸色微沉,道:“你想怎么样?”

那将领道:“自然是将这些犯上作乱的南蛮子都狠狠地打一顿,贬成最低等的苦役。也好让他们知道,如今这北晋…到底是谁做主。”这话说得却是有些意味深长了。这背景到底是谁做主?自然是貊族人做主了。至于百里轻鸿,就算是陛下的亲生父亲,也只是个南人而已。

百里轻鸿抬眼了,冷声道:“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如果他因为貊族人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那这南军他也不必带了。

旁边的貊族人闻言,立刻一拥而上将那几个貊族士兵都围了起来,显然是一副要跟百里轻鸿对着干到底的模样。一时间,大营前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微妙起来。

其实如果给百里轻鸿更多的时间的话,他未必没有办法更好的处理南军和貊族人的问题。但是现在百里轻鸿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拓跋罗派来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拓跋胤的死,即便百里轻鸿没有直接的责任,负责带兵支援青州的百里轻鸿也势必要给朝廷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但是在这之前……百里轻鸿必须先压下眼前的局势。

百里轻鸿神色冷肃地走到说话的将领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那将领仿佛也忘记了方才一刹那对百里轻鸿的畏惧,仰起头来努力地想要与他平视。虽然还是比百里轻鸿矮了一些,却怎么也不肯坠了自己的声势。

百里轻鸿看着他,冷声道:“现在…我才是军中主帅,军令如山,貊族人自诩精锐,你听不懂么?”

那将领一窒,很快便冷笑道:“听自然是听得懂,但是百里驸马行事偏颇就不能怪咱们反对了。照着百里驸马这样的作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北晋的天下是南人的呢。”

如今是他们貊族人坐天下,理所当然的貊族人比南人高贵一等有什么问题?这些南军不过是一群怕死懦弱的废物而已,凭什么跟他们叫嚣?若真是如天启禁军和沧云军那样的,他们好歹还能有几分对敌人和对手的敬重。这些南军算什么东西?!

百里轻鸿冷笑一声,“既然你忍了,那么想必也听说过一句话…违抗军令者…斩!”

那将领微微眯眼,“驸马这是什么意思?”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按上了腰间的腰刀。

百里轻鸿反手握上了剑柄,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就直朝那将领挥了过来。那将领连忙疾退,但是以他的实力哪里是百里轻鸿地对手,只得狼狈地大叫道:“百里轻鸿,你敢!”

周围的貊族将士再一次躁动起来,百里轻鸿地长剑却不管不顾直取那貊族将领的喉咙而去。那貊族将领也没有想要百里轻鸿竟然说杀人就要杀人,拼尽全力抵挡了两下之后终于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众人只听到一声轻微地叹息声。

旁人听着还不如何,但这一声叹息听在百里轻鸿地耳朵里却是让他不由得一震,就连刺出去的剑都偏了一下,削落了那人一撂头发。百里轻鸿却没有再管那死里逃生的貊族将领,而是飞快地转身看向声音的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人群的外面多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衣衫,看上去不过仿佛还不到五十的模样。身形修长挺拔,面容清癯刚毅,眉宇间已经有了不少淡淡的皱纹,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他苍老。只是随意地站着,却有一种岳峙渊渟的气势。即便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在场的许多人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大…拓跋大将军?!”不知是谁颤抖着喊了一声,貊族这一边顿时大喜,“大将军?!”

“大将军回来了?!拓跋大将军回来了!”貊族将士们顿时狂喜,高声欢呼起来。其实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见过拓跋兴业,但是这一刻他们却觉得,如果眼前的这个人都不是拓跋兴业的话,这世上只怕就没有人是拓跋兴业了。

“大将军!”所有的貊族将士在欢呼之后,纷纷单膝跪地,右手置于胸前低头见礼。

“大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拓跋兴业扫了众人一眼,“堵在这里做什么,都起来吧。”

“是,大将军!”方才还一片纷乱目无军纪的貊族将士此刻却一个个肃穆恭敬,仿佛是这世间军纪最为森严的精锐兵马一般。

“大将军。”百里轻鸿看着漫步走向自己的人,微微侧首低声道。拓跋兴业点头,“百里公子,许久不见了。”百里轻鸿道:“确实许久不见,大将军别来无恙。”

拓跋兴业并不擅长寒暄应酬,直接了当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大将军…我们……”惊魂未定地貊族将领连忙上前道。

“图里琛?”拓跋兴业仔细看了看那将领,方才问道。那将领确实大喜,“大将军记得末将?”拓跋兴业点点头道:“你跟着我打过仗?”那将领笑道:“是末将之幸,都十多年了,大将军还能记得末将。”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刚刚入伍不久的校尉而已。

拓跋兴业并不多问,只是道:“五十军棍,你可服气?”

那将领没有丝毫地犹豫,拱手道:“末将服气,甘愿领罚。”

拓跋兴业看向被围在中间那几个最先挑事的貊族士兵,那几个士兵立刻越众而出走到拓跋兴业面前跪下,“我等知错,愿受大将军责罚。”拓跋兴业点点头,旁边立刻有貊族士兵上前将几个人带走。也不拖远了,直接在不远处按在地上就是一顿军棍啪啪啪地打了下去。

等到一顿军棍打完了,拓跋兴业方才侧首看向百里轻鸿问道:“百里驸马,可还满意?”

百里轻鸿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朝着拓跋兴业拱了拱手。虽然貊族人如愿受罚了,甚至拓跋兴业还主动承担了可能引起的不满,但是他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那些貊族人即便是挨了打也不会怪拓跋兴业的,这就是属于拓跋兴业的威望。即便是百里轻鸿如今手握兵符,位高权重连拓跋罗也不得不小心应对。但是在军中想要责罚几个貊族士兵都会引起貊族人反弹。

而拓跋兴业哪怕是毫无理由地要责罚这些貊族将士,这些貊族人也会低头认罚,并且心甘情愿。

貊族人并非没有军纪无视军法,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服他。

拓跋罗…这次算是走了一步好棋。

拓跋兴业也果真是个大麻烦,而这个麻烦…来得竟然比他预计的还要早!

593、议和?

北晋大营中的中军大帐里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大帐中此时只坐了两个人……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百里轻鸿打量着眼前的拓跋兴业皱了皱眉半晌没有说话,拓跋兴业素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装腔作势的人,只喝了一口茶便放下了茶杯道:“冒然前来,给驸马添麻烦了。”

百里轻鸿垂眸道:“大将军言重了,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不知大将军为何会在这里?”

拓安兴业道:“来渐渐我那弟子。”

百里轻鸿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拓跋兴业,他以为拓跋兴业应该会避免叹气神佑公主的。毕竟虽然真实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表面上拓跋兴业当初被拓跋梁找麻烦最大的原因就是神佑公主这个弟子。堂堂北晋大将军,竟然亲手为北晋培养出了一个大敌,别说是在拓跋梁在位的时候,就算是现在也足够让人诟病了。拓跋兴业如此直爽,倒是让百里轻鸿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百里轻鸿问道:“大将军在此,摄政王知道么?”

拓跋兴业摇了摇头道:“不知,不过来之前老夫让人送了一封信回上京,想必很快就能知道了。”

百里轻鸿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大将军,请恕在下不解。”

拓跋兴业打量着百里轻鸿,笑道:“这天下,最让人难解的应该是百里驸马吧?”百里轻鸿神色端凝地盯着拓跋兴业,却没有从拓跋兴业眼中看到丝毫的杀意,“老夫离开上京之后的事情,这一路上我也听说了不少。百里驸马…可有想过,将来会如何?”

百里轻鸿道:“大将军何意?”

拓跋兴业道:“北晋和天启的仇恨,不可调和。这天下…总有一天会角逐出一个真正的王者。不是貊族就是天启,但绝不可能是站在中间的那个人。百里驸马真的认为你控制了南军,就可以进而控制整个北晋么?”

百里轻鸿垂眸道:“在下并无此意,大将军多虑了呃。”

拓跋兴业朗声一笑,“有或没有,百里驸马心里清楚。但是…老夫希望百里驸马能明白一件事,你的筹码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而北晋现在,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弱。”

百里轻鸿道:“多谢大将军教诲。大将军既然说是来见神佑公主的,那么不知来军中又所为何事?”这一句大将军却带了几分奇怪的意味,显然是在提醒拓跋兴业他现在已经不是北晋的大将军了。

这一段百里轻鸿也不得不庆幸,如果拓跋兴业先去了上京从拓跋罗手中拿到了授予兵权的文书,那么多百里轻鸿来说绝对是一件相当不利的事情。现在拓跋兴业自己一个人来了,就算他的威望再高,手里没有兵符和印玺到底还是差了一些的。

拓跋兴业毫不留情,“百里驸马不必提醒老夫,老夫此来也没有要北晋兵权的意思。如今…老夫不过是一介布衣,闲云野鹤罢了。”

百里轻鸿眼神冷凝,话语也少了几分客气,“既然是闲云野鹤,大将军为何不在关外逍遥自在潜心武道?”

拓跋兴业看着他摇了摇头,起身往外走去。

百里轻鸿盯着拓跋兴业出去的背影,强忍着没有出声喊出“站住”二字。只是定定地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公子。”片刻后,一个黑衣男子快步走了进来,百里轻鸿并不意外问道:“拓跋兴业去哪儿了?”黑衣男子道:“出去了,公子咱们要不要让人跟上去?”百里轻鸿道:“凭你们的实力,跟上去不过是送死,不必了。”

黑衣男子看了看百里轻鸿,小心问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拓跋兴业积威深重,即便是他真的什么都不做,只是存在就足以让他们感觉到莫大的眼里了。

百里轻鸿垂眸思索了片刻道:“派人传信给神佑公主,告诉她…她等的人来了。”

黑衣男子一愣,“神佑公主?”

百里轻鸿道:“现在最担心拓跋兴业的不是我们,而是神佑公主。”

“神佑公主和拓跋兴业可是师徒。”黑衣男子皱眉道,当年在上京拓跋兴业对这个徒弟有多重视上京只怕没有人不知道。神佑公主当真能对拓跋兴业下得了手?

百里轻鸿道:“师徒又如何?神佑公主还能不顾天启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去成全她的师徒情谊?就算她肯,拓跋兴业肯么?”

“公子说的是。”黑衣男子点头道。

百里轻鸿道:“去吧,尽快将消息传给楚卿衣。”

“是,公主。”

百里轻鸿的消息自然不会慢,楚凌几乎是同时收到了百里轻鸿和天启自己的探子传来的消息的。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的信函,楚凌忍不住叹了口气。君无欢伸手取过她手中的信函问道:“拓跋兴业来了?”楚凌苦笑一声,示意他看信函地内容。

君无欢飞快地扫完了两封信随手放倒了床上道:“百里轻鸿倒是警觉,竟然会先一步找你合作。”楚凌沉默,心中暗道还是不要告诉君无欢百里轻鸿到底找她来合作什么了。可惜君无欢显然比她想象的更加敏锐,微微挑眉看着楚凌道:“百里轻鸿不可能只是为了除掉拓跋兴业,他还说了什么?”

楚凌问道:“你确定要听?”

君无欢轻哼一声道:“觉得我活不了多久了,才来找你合作的?”

楚凌笑道:“你不生气?”

“阿凌又看不上他。”君无欢道,楚凌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上他?说起来百里轻鸿那皮相其实也还成。”君无欢摇摇头道:“阿凌的眼光断不至于如此差劲。”楚凌不解,“怎么就差劲了?”

君无欢道:“跟北晋昭国公主的眼光一样,还不叫差劲?”

楚凌顿时哭笑不得。君无欢轻哼一声,拉着楚凌的手一边把玩着一边道:“百里轻鸿这人…这些年折腾下来,阴谋是够了却独独缺少阳谋。他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了,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一下秦殊。”

楚凌微微挑眉,“怎么说?”

君无欢笑道:“百里轻鸿虽然出身世家,早年确实个霁月风光的少年武将,是什么样子…阿凌虽然没见过,但是应当也能想想一下吧?”楚凌点点头道:“大概是…有点像冯思北和韩天宁,但是要比这两个更加耀眼数倍吧。如果…君家没有什么变故,应当跟你差不多吧?”君无欢原本就出身将门,看他建立沧云军的天赋,如果君家不灭,长离公子应当也是跟百里轻鸿一般耀眼的天启少年名将。说不得就能号称个天启双壁什么的。

“差不多吧。”君无欢笑道,“但是天启兵败之后,百里轻鸿一来没有机会,二来大约也觉得战场上那一套没什么用处。这些年都在用心钻研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他能在拓跋梁身故之后那么快掌握局势就能看得出来,这些年没少在拓跋梁身边花费心思。只是……夺权,和掌权是两回事。就算没有拓跋兴业,一般情况下百里轻鸿也未必就一定能赢过拓跋罗。之前不过是拓跋罗被他突如其来打得有些措手不及罢了。”

“还有你没少帮忙。”楚凌斜了他一眼道。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最开始我可没想到百里轻鸿有这样的野心。”其实百里轻鸿也未必一开始就有这样的野心,毕竟他们暗中合作了不少年头了。人总是会变得,但是君无欢坚决不会承认是自己养大了百里轻鸿的野心。

“百里轻鸿现在掌握了南军,一时半刻拓跋罗拿他没办法。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有天启的威胁。如果没有我们的威胁,拓跋罗想要对付百里轻鸿有的是法子。”

楚凌皱眉问道:“如果你是拓跋罗,你会如何做?”

君无欢道:“先和天启议和,腾出手来杀了百里轻鸿再说。一个国家不需要两个当家作主的人,一直军队跟不需要两种生意。特别是在如今这个乱世。”

楚凌道:“你认为拓跋罗会选择议和?”

君无欢摇头,“现在不会,现在拓跋罗因为拓跋胤的死心中怨气正盛,而且还将赌注压在了拓跋兴业的身上。如果拓跋兴业能一举替他压制百里轻鸿又能挫败我们的话,他为什么还要议和?”

楚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所以,我们还是得先打败师父?”

君无欢抬手轻抚了一下她脸颊边上有些凌乱的发丝笑道:“拓跋大将军,注定了是阿凌你需要越过去的一座大山。早一些遇到比晚一些好。”

楚凌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

有些头疼地靠着君无欢,楚凌脑海里一团纷乱。

道理她都懂,但人类也不是靠道理就能够存活下去地生物。

看她疼痛的样,君无欢有些心疼地安慰道:“阿凌若是不想面对拓跋兴业,这些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楚凌皱眉,“那怎么行?你现在这副模样……我师父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你戳倒吧?”君无欢无奈,“也没有那么虚弱,阿凌不相信我么?”楚凌摇摇头道:“你老实待着吧,我心里有数。”

君无欢握着她的手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楚凌点了点头俨然一笑,“我知道,你放心。”

“你就是太要强了,我才不放心。”君无欢道。

楚凌翻了个白眼,“至少我没有把自己弄得惨兮兮地趴在床上起不来吧?”

“……”身体不好怪我么?

门外的院子里,云师叔和云行月肖嫣儿三人坐在石桌边上翻看医书。听到里面传来楚凌愉悦地笑声不由纷纷回头看向门口。云行月不满地道:“我们为了他的小命辛辛苦苦片刻不敢放松,他倒是还有心情逗美人一笑。”

云师叔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有本事带一个美人回来啊。”

云行月神色顿时一僵,飞快地瞥了肖嫣儿一眼。却见肖嫣儿正低头认真的看书,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云行月悄悄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行吧,他没本事可以了吧?

其实肖嫣儿和萧艨的事情云行月早就知道了,只是时间实在是各种事情乱成一堆肖嫣儿和萧艨也都没有再提这件事,云行月自然也乐得假装不知道。

倒不是他对肖嫣儿还有什么想法,都这几年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只要嫣儿开心就好了!想到此处,云行月又看了看肖嫣儿心中默默盘算着,回头还是找个机会好好跟嫣儿聊聊吧。

594、好自为之

虽然说着拓跋兴业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但是真要面对拓跋兴业楚凌心中还是难免有几分忐忑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拓跋兴业在楚凌心中确实占据着一个极其崇高的地位。在楚凌看来,拓跋兴业是她在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最接近英雄的人物。人们对英雄总是难免怀着几分崇敬之情的。

更何况,拓跋兴业对她有授业之恩,如今真的到了要兵戎相见的时候,楚凌哪里又能够那么平静?

“公主,桓毓公子回来了。”

楚凌有些惊讶,“桓毓回来了?他在哪里?”

“桓毓公子在书房等候公主。”楚凌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书房里,桓毓公子看着走进来的楚凌微微挑眉笑道:“听说君无欢醒了?难怪公主看起来春风得意的模样。”楚凌没好气地对她翻了个白眼,“这话你说的亏不亏心?”春风得意?她现在哪里得意得起来?桓毓扬眉打量着她,“不应该啊,君无欢醒来公主还不高兴?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师父要来了,你觉得能高兴得起来么?”桓毓一怔,“你师父?谁…你、你是说拓跋兴业?”

楚凌点了点头,“是啊,刚刚得到的消息。”桓毓公子闻言,摸着下巴喃喃道:“这个就有点麻烦了。”楚凌表示赞同,哪里是有点麻烦了?是很麻烦!

走到主位上坐下,桓毓问道:“有什么计划么?君无欢怎么说?”楚凌道:“计划自然是有的。”见楚凌神色不对,桓毓有些不解,“怎么?”

楚凌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没什么,冯铮现在在哪里?”

桓毓有些担心,“真要打?”楚凌此时问起冯铮,自然是因为冯铮的实力了。如今君无欢重病,其他人武力跟拓跋兴业比起来都只能说是十分不济,真正能用得上的其实也只有楚凌和冯铮以及萧艨三人。这三人中又以冯铮的实力最强,自然是对付拓跋兴业的中坚力量。

楚凌苦笑道:“我不想打,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桓毓有些同情地望着楚凌,师徒兵戎相见了终究不是什么美事。但是对楚凌和拓跋兴业来说,却是别无选择。轻叹了口气,“公主不要想太多了,拓跋兴业想必也不会怪你的。”

楚凌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跟桓毓商量起应付拓跋兴业的事情来。

楚凌等人因为拓跋兴业的到来不平静,但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百里轻鸿。拓跋兴业给百里轻鸿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百里轻鸿明显能够感觉到一段时间不见拓跋兴业的实力似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百里轻鸿甚至会忍不住怀疑,他们真的能够顺利除掉这样的拓跋兴业么?

“公子。”深夜的大帐中,一个黑衣人飞快的掠入帐中恭敬地送上了一封信,“神佑公主回信。”百里轻鸿结果信函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微微蹙眉。黑衣男见状,迟疑了一下问道:“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百里轻鸿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拓跋兴业这两天在做什么?”

黑衣人男子摇了摇头道:“这两日拓跋兴业一直在附近闲逛,并没有什么目的。属下也看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拓跋兴业说是要来见楚凌的,却也不见他去青州,反而停留在了这里,让百里轻鸿如何能够放心?

“闲逛?”百里轻鸿皱眉,拓跋兴业像是喜欢闲逛的人么?黑衣男子点点头道:“拓跋兴业这几天什么都没做,也没有见任何貊族将领,似乎只是随意闲逛,也不见在什么地方停留太久。”

百里轻鸿一时间也有些无语,他也想不明白拓跋兴业要干什么。既然想不明白,就只好先不想了。百里轻鸿问道:“拓跋罗派人的使者安置好了么?”黑衣男子点头道:“都安置好了,公子尽管放心。朝廷的使者奉命前来迎回沈王的遗体,这个…沈王的遗体现在必然在神佑公主手中。到时候,神佑公主会不会依靠这个跟我们谈条件?”百里轻鸿微微摇头,“不知道。”

以百里轻鸿对楚凌的了解,他觉得神佑公主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两国交战,谁又敢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对手一定就不会做什么呢?只看…神佑公主到时候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这条件又是否对他们有利罢了。

“使者说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前往青州,希望公子到时候能够作陪。”黑衣男子沉声道。

百里轻鸿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他胆子倒是不小,就不怕我伙同神佑公主弄死他?拓跋罗派了什么人来?”黑衣男子低声道:“焉陀邑。”

百里轻鸿愣住,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皱眉道:“焉陀邑?宁都郡侯?”

“是。”

百里轻鸿沉默不语,黑衣男子见状有些不解,“公子?”

百里轻鸿蹙眉问道:“你说…南宫御月还在不在青州?”

黑衣男子摇头,“属下不知,南宫御月一向是行踪莫测,就连咱们在青州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只怕就算是神佑公主也未必就能知晓。”南宫御月和神佑公主关系恶化的消息他们其实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据说君无欢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被南宫御月给算计了。神佑公主要是还能对害了自己丈夫的人和颜悦色,那她就不是天启神佑公主而是圣母了。

百里轻鸿道:“派人去找找,告诉南宫御月焉陀邑在青州。”黑衣人不由皱眉道:“公子,焉陀邑毕竟是南宫御月的亲兄长,如果到时候南宫御月站在焉陀邑那边,我们只怕是自找麻烦。”南宫国师疯子之名在上京也算是闻名遐迩了,他们自然也不想去招惹这么一个人物。

百里轻鸿冷笑道:“你觉得经过了上京那一夜,南宫御月还会向着焉陀邑么?”如果说从前他们还不太确定的话,至少现在南宫御月绝不会跟焉陀邑站在同一边了。南宫御月那样的人,最恨的就是别人的背叛。至于焉陀邑,只怕也不想认南宫御月这个弟弟了。毕竟,南宫御月这样的兄弟,即便是能力再强代表的也绝不是什么助力,而是数不尽的麻烦。

黑衣男子不解,“公子的意思是……”

百里轻鸿道:“没什么意思,不管百里轻鸿是站在哪一边的,如今青州的局势自然是越乱越好。”只有乱了,他们才有机会能够浑水摸鱼。最终的目标依然没有变,从始至终都还是拓跋兴业。

“属下遵命。”即便是不能理解百里轻鸿的所思所想,黑衣男子依然还是恭敬地应道。

百里轻鸿微微点头道:“退下吧。”

“属下告退。”黑衣男子从大帐中退出来,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一个人迎面而来。看清楚了来人黑衣男子不由得一愣,“拓跋大将军?”这一声既是大招呼,也是给大帐中的百里轻鸿提醒。百里轻鸿其实并不用他提醒,他的话音还未落身后的大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了。百里轻鸿站在门口看着走过来的人,道:“大将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拓跋兴业朗声道:“深夜前来,打扰百里驸马了。”百里轻鸿神色平淡,“大将军言重了,里面请。”

“多谢。”拓跋兴业跟着百里轻鸿进了大帐,两人很快消失在了门口。黑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帐,沉默了片刻还是转身走了。

大帐中,百里轻鸿看着拓跋兴业问道:“大将军不知有什么指教?”

拓跋兴业道:“听说宁都郡侯到军中了?”百里轻鸿点点头道:“傍晚刚到,在下刚刚巡营回来,还没来得及拜会宁都郡侯。”拓跋兴业沉默了片刻道:“宁都郡侯是为了沈王的遗体来的吧?”

百里轻鸿沉默地点了点头,焉陀邑不仅是为了沈王的遗体来的,更是为了节制他而来的。焉陀邑在行军打仗方向虽然没有什么独特的天赋,但焉陀氏毕竟是曾经的貊族第一世家,焉陀这个姓氏在军中就有足够的威望。拓跋罗竟然不能派将领来跟他争夺兵权,那么派焉陀邑这样的勋贵来牵制他就在合适不过了。

拓跋兴业轻叹了口气,道:“不知宁都郡侯打算何时启程前往青州?”

百里轻鸿心中微动,“大将军打算跟宁都郡侯一起去?”

拓跋兴业道:“于情于理,老夫都该亲自去迎回沈王的遗体。”百里轻鸿微微垂眸道:“听闻宁都郡侯的意思是明日一早就启程。”拓跋兴业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才看着百里轻鸿道:“这两日老夫在军中四处看了看。”百里轻鸿神情一整,他知道拓跋兴业真正想要说得来了。方才的一番对话,说到底也只能算是客气寒暄罢了。拓跋兴业真想要跟着焉陀邑去青州,根本就用不着跟他说什么。

“不知大将军有什么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拓跋兴业摇头道:“驸马言重了,驸马用兵哪里有什么老夫需要指手画脚的地方?只是…不知为何,老夫隐约觉得此次驸马的用兵不似以往的习惯和风格。”百里轻鸿愣了愣,突然露出一丝嘲讽地笑意,“大将军说笑了,在下统共也未曾上阵几次,又哪里来的什么习惯风格?”

拓跋兴业摇头道:“驸马这些年虽然鲜少出战,但总还是有的。有些地方老夫不解,还请驸马解惑。”

“大将军请说。”

拓跋兴业道:“驸马明知沈王驻军青州以南,为何不从东南方向出兵与沈王汇合,而是选择从东北出兵,一路南下?”百里轻鸿神色淡定,“自然是因为东北地势平坦,进攻更加容易一些。”

拓跋兴业摇摇头道:“最初确实容易一些,但是如今驸马却被萧艨挡在了此地,难道驸马事先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百里轻鸿抬眼,看着拓跋兴业神色淡然,“大将军的意思是,在下故意贻误战机?”

拓跋兴业轻叹了口气,望着百里轻鸿道:“貊族铁骑短短数月连失数州,驸马一出兵就连收数城,确实是谁都不能说驸马的不是。但是…驸马,你真的觉得这样可以么?”

百里轻鸿神色冰冷,“请恕在下不明白大将军是什么意思。”

拓跋兴业摇了摇头叹气道:“驸马…无论是哪一族或者是哪一家,都没有人愿意接受三心二意的人的。”

百里轻鸿淡淡道:“多谢大将军指点。”

拓跋兴业自然知道百里轻鸿听不进去他的话,他大半辈子经历不少自然也明白百里轻鸿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也并非自己能够完全理解的,以也并没有真的指望短短几句话就能够说服他什么。只是看着百里轻鸿这样的年轻人走到这样的地步,难免还是有几分惋惜。

曾经的北晋第一名将,即便是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东西。很多时候看事情也要比旁人远许多,在拓跋兴业的眼中却仿佛已经看到了百里轻鸿的结局。

轻叹了口气,拓跋兴业道:“也罢,还望驸马好自为之。”

“多谢。”百里轻鸿沉声道。

拓跋兴业很快便起身离开了,深夜来了这一趟仿佛说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被独自留下的百里轻鸿的神色却变得越发阴沉了起来。百里轻鸿目光定定地盯着眼前摇曳的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不远处传来巡夜的守卫整齐地脚步声,整个大帐中一片寂静。百里轻鸿有些疲惫地靠着身后的椅背闭上了眼睛,直到此刻,他冷峻的容颜上才终于真正流出了一丝属于他自己的感情。

孤寂、茫然、疲惫、无措。

路走到今天,百里轻鸿直到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只有脚下这一条路,他必须一路往前走下去,无论终点等着他的是仙境还是炼狱,他都已经不能回头了。

百里轻鸿看着椅子沉沉地睡去,睡梦中他仿佛看到了十六岁的自己。

鲜衣怒马,意气飞扬。

真好。

595、条件!

“启禀公主,北晋使者在城外求见。”楚凌正在书房里批阅各地刚刚送来的各种卷宗折子,满外护卫匆匆进来禀告。

闻言,楚凌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狼毫笔,很是诧异地道:“北晋使者?他们胆子不小啊,竟然敢直接跑到青州城来?是什么人知道么?”侍卫躬身奉上了一封帖子道:“来人自称是北晋宁都郡侯,奉北晋摄政王之命求见公主。”楚凌微微挑眉,“焉陀邑?他倒是很有勇气。”其实楚凌也明白焉陀邑为什么会冒险前来。之前南宫御月着实是把焉陀家坑得不浅。即便是焉陀家曾经有貊族第一家族的名号,也经不起那么多人对焉陀氏的仇视和怨恨。焉陀邑此行只怕也是为了向拓跋罗和貊族权贵们表明自己的态度。

想了想,楚凌点头道:“本宫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请宁都郡侯进城来吧。”

“是,公主。”

等到焉陀邑带着人踏入青州府衙已经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焉陀邑随行的人员都被留在了外面,跟着焉陀邑走进书房的只有三个随行的使者。只是一行四人一走进书房,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掠过了焉陀邑直接落到了跟在焉陀邑身边的老者身上。桓毓和祝摇红更是不约而同地上前,一左一右挡在了楚凌跟前。

楚凌倒是淡定,轻叹了一声道:“桓毓,摇红,你们退开吧。拓跋大将军要动手,就凭你们两个也拦不住。”两人对视了一眼,警惕地看着站在焉陀邑身后的拓跋兴业终究还是退到了一边。

焉陀邑微微挑眉笑道:“公主和大将军师徒难得想见,竟然连一声师父都叫了么?”楚凌淡然一笑道:“若是此时焉陀家主与南宫公子相见,可还叫得出来一声弟弟?”

焉陀邑脸色微沉,虽然他其实也没怎么正经叫过南宫御月弟弟,但是他却明白楚凌是什么意思。楚凌也不等他说话,微微点头道:“焉陀家主,大将军,请坐。”

对此拓跋兴业倒是显得十分淡定,微微点头走到一边坐了下来。甚至还将首位的位置留给了焉陀邑,自己退居次席。

焉陀邑也只得走到一边坐下,看着楚凌道:“公主想必知道我等此来为何?”楚凌笑道:“自然,原本我倒是有些惊讶焉陀家主竟然敢亲身涉险。不过…看到大将军,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有大将军在侧,这世上来由谁能伤害焉陀家主?”

焉陀邑道:“我是到了青州才知道大将军也在的。”

楚凌淡笑不语,焉陀邑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公主,不知可否归还沈王殿下的遗体?”楚凌道:“本宫既然让人给摄政王传讯了,自然是愿意归还的。沈王殿下也算是一代豪杰,本宫并没有辱人身后事的嗜好。”

焉陀邑微微松了口气,“那不知……”

楚凌微笑道:“摄政王愿意出什么价码迎回沈王的遗骸?”

焉陀邑的心起起落落此时倒是淡定了下来,看着楚凌道:“公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楚凌好奇道:“无论我提什么要求,焉陀家主都会答应么?”焉陀邑笑道:“摄政王派在下前来,不就是为了等着与公主谈条件么?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可以谈,不表示就能够接受。

楚凌点点头也不意外,思索了片刻道:“沈王殿下的遗骸对本宫来说并不用处,本宫自然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只有一个条件,如果焉陀家主能够答应的话,别说是沈王的遗骸,包括沈王的所有遗物,也一并奉还。”

“公主请说。”焉陀邑的神色并不轻松,紧紧地盯着楚凌。

楚凌微笑道:“很简单,我希望摄政王下令让所有北晋兵马包括南军后退三十里。”焉陀邑微微皱眉,这个条件很奇怪。所有北晋兵马后退三十里,计算下来需要让渡出去的土地面积就会变得极为庞大了。虽然即便是北晋将士退了天启人也未必有那个能力全部占据哪里地方,但是退让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北晋向天启低头的一种表现。

“这不可能!”焉陀邑断然否决,他如果能答应这种条件那还不如干脆别来这一趟。

楚凌也不在意,笑了笑道:“焉陀家主可以在考虑考虑。”焉陀邑皱眉道:“如果在下不考虑呢?”他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所以无论怎么考虑都是白费力气。楚凌笑道:“如果焉陀家主坚持的话,本宫也不排除将沈王殿下挫骨扬灰…之类的吧。”

“公主不要欺人太甚!”焉陀邑脸色铁青,虽然貊族人不排斥火葬,但是挫骨扬灰却是对一个貊族人极大的侮辱和践踏。楚凌笑容微冷,淡淡道:“欺人太甚?当年…貊族对付我天启皇族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是否欺人太甚啊。”

焉陀邑顿时哑然,放在十年前谁能想到天启和北晋之间会有这一日?当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世事多变谁也无法预料。

楚凌悠然道:“焉陀家主不必着急,不如先考虑考虑?青州府衙客房颇多,诸位可以先休息一下。”焉陀邑却觉得自己领悟了楚凌的另一层意思,警惕地道:“公主想要囚禁我们?”楚凌失笑,摇头道:“焉陀家主想得太多了,有拓跋大将军在,这世上还有谁敢囚禁您?”

焉陀邑不语,楚凌笑道:“焉陀家主若是赶时间,我自然也不会强留各位。毕竟天启人还是懂礼节的,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这个道理,本宫也懂。”

焉陀邑沉默了良久,盯着楚凌道:“那就打扰公主了。”

“客气。”

让人将一行人送去客院,出门之前拓跋兴业终于开口问道:“沈王殿下,是怎么死的?”楚凌沉吟了片刻,她不太明白拓跋兴业问这话的意思,还是如实达道,“是我杀的。”拓跋兴业点点头,转身跟着焉陀邑走了出去。

书房里的众人有些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桓毓才看向楚凌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楚凌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祝摇红有些忧心,“公主怎么将他们留下了,焉陀邑也就罢了,这拓跋兴业着实是太危险了。”楚凌笑道:“如果拓跋兴业想要来杀我,你以为府中那些侍卫挡得住么?既然如此,在府外和在府内住着又有什么区别呢?”桓毓低眉一想,“也对。”

楚凌回到房间的时候君无欢正坐在床上看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楚凌对她一笑,轻声问道:“拓跋兴业来了?”楚凌脚下一顿,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让人告诉君无欢啊。

君无欢指了指门外道:“院子里的守卫布置改变了,还有老头子现在就住在西角的房间里吧?”君无欢跟这个师父关系素来不怎么亲热,云老头在府中的院子距离他们的院子也有一段距离。今天下午却突然搬到了主院里来,自然不会是因为云老头突然想要跟自己的徒弟培养师徒感情了。

楚凌有些无奈,“瞒不过你。”君无欢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看着楚凌,“阿凌,你胆子太大了。”楚凌走到他身边坐下道:“我觉得他不会对我动手。”这个动手指的自然不是不会杀她,而是不会用暗杀的手段对付她。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我相信拓跋兴业不会,但是…拓跋大将军未必。”只是单纯的拓跋兴业,拥有一个世间绝顶武者的骄傲,自然不屑于去暗杀一个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女子。但是身为北晋的大将军,拓跋兴业却要为了北晋的利益作出让步,其他的任何东西都只能向后靠。

“他现在依然是拓跋兴业。”楚凌道,百里轻鸿传给他们的消息表明,拓跋兴业并没有回归北晋朝堂也没有夺取北晋兵马的意思。虽然百里轻鸿并不相信拓跋兴业真的毫无所图,但至少目前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君无欢微微挑眉,有些疑惑地道:“拓跋兴业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他是拓跋兴业,自然会第一时间回到上京得到拓跋罗的授权,然后从百里轻鸿手中接掌兵权再说其他。但是拓跋兴业却直接来了青州甚至连拓跋罗都不知道。若是长离公子一时间也不明白拓跋兴业到底想要做什么了。君无欢不知道,楚凌就更不知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拓跋兴业的打算一无所知。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和疑惑。君无欢拍拍楚凌的手背柔声安慰道:“既然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这两天还是要小心一些。”知道自己如果说让云老头跟着她阿凌肯定不会同意,君无欢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让嫣儿跟着你吧。”肖嫣儿虽然武功平平,但是毒术却还是相当不错的。

楚凌也不愿意他为自己担心,只是点了点头,“好。”

深夜,青州府衙里一片幽静。楚凌处理完了一整天的公务方才准备回房休息。肖嫣儿早就被她打发回去了,一个侍女掌着灯火在前面引路,楚凌漫步走在花园,幽暗的夜色中除了四周的蝉鸣仿佛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突然楚凌微微停下了脚步,前面掌灯的侍女也立刻停了下来,“公主?”

然后就看到楚凌正抬头朝着前方望去,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道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一个须发灰白面容却并不显得老迈的老者。对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味,但是她手中提着的灯却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楚凌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叹了一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公主?”侍女有些担心地望着楚凌,又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

“无妨。”楚凌说完,就朝着那人走了过去。那人似乎也料到了楚凌会过去,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不主动上前也不出声。

楚凌走到拓跋兴业跟前五六步远站定,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声唤道:“师父。”

拓跋兴业打量着眼前的楚凌没有说话,不知怎么得就想起了当初才刚收徒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叫曲笙,那时候还没有人知道她就是从浣衣苑逃走的天启小公主。那时候的她实力其实真的非常不济,但是拓跋兴业却对这个弟子十分满意。他仿佛早早地就看到了有朝一日这个弟子成为一代绝顶高手的模样。

而如今,楚凌虽然还称不上决定,却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了。

有这样一个徒弟,身为师父无论如何都应该满意的。然而…拓跋兴业心中有的却只是深深地无奈。这样出色的弟子,为何有这样错综复杂的身份。至今拓跋兴业也没有后悔收楚凌为徒,但是他必须承认如果回到从前,提前知道她的身份的话,他是不会手下这个弟子的。同样的,如果是这样,他只会有更深的遗憾。

花园里一片宁静,一阵清风吹来仿佛瞬间洗去了盛夏的炎热,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微微点头,拓跋兴业道:“你很好,即便是当初收你为徒,我也未曾想过你能有今日的成就。”

楚凌笑容有些苦涩,微微低头道:“徒儿让师父为难了,还请师父恕罪。”

拓跋兴业一挥手,淡然道:“当初是我自愿收你为徒,何来为难?”

596、第一高手!(一更)

楚凌沉默不语,一时间花园里仿佛变得越发宁静起来。渐渐地楚凌感觉到气氛仿佛产生了什么不可见的变化,一瞬间变的警惕起来,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坚毅和冷凝。一抬手,流月刀从袖间滑落。

这一切拓跋兴业自然也看在眼里,朝着楚凌点了下头道:“很好。”好字话音未落,拓跋兴业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楚凌只感觉到一道暗影夹带着巨大的压力朝着自己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微微咬牙,楚凌顾不得多想毫不犹豫地提刀迎了上去。流月刀本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刀,而楚凌如今也算得上是这天下有数的高手。但是这样的组合在拓跋兴业面前即便是拼进了全力,也依然犹如滴水入海一般的渺小。楚凌只觉得自己的四周仿佛都被拓跋兴业的内力裹挟,自己宛如被裹进了厚厚的束缚之中,别说是出手伤人,就连抬起手脚都仿佛备感艰难。

一声轻哼传入她的耳中,“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是拓跋兴业的声音。楚凌艰难地提起流月刀,仿佛用尽了力气才终于挥出了一刀,缓慢地道:“请师父…指、教。”

压破着楚凌的内力突然消失,但是楚凌没有感到半点高兴。飞快地收回了挥出去的流月刀护着自己身前的要害,但是下一刻拓跋兴业就一掌拍到了他的身后。楚凌再要回身反击却已经晚了,只能狼狈地躲开却依然没有躲过拓跋兴业的掌风,半边肩膀顿时一片麻木不仁。

楚凌飞快的后退了七八步与拓跋兴业拉开了距离,抬起在自己被击中的肩膀上飞快地按压了几下。楚凌闷哼一声,脸色有些苍白手臂却已经恢复了自如,“多谢师父手下留情。”以拓跋兴业的实力,刚才这一掌如果用了全力,就算是直接拍碎楚凌的肩膀都不为过。只是片刻的麻痹显然是手下留情了。

拓跋兴业淡淡道:“再不用全力,下一掌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楚凌苦笑,她自然知道在绝对的高手面前保留实力是最愚蠢的做法。如此糊弄自己的授业恩师,更是对师父和对手的不尊重。

“是。”楚凌点头,对着拓跋兴业拱手道:“天启神佑公主,请大将军指教。”

“来吧。”

这一次楚凌抢先出手,身形却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夜色中,只见两道身形飞快地颤抖着。楚凌依然能够感觉到拓跋兴业全身上下强横内力的压迫,但是却并没有太过影响她出刀的速度。楚凌从学武伊始,与她对招的就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以说,楚凌一直都是在众多高手的打击下成长起来的。跟随拓跋兴业学艺的那两年,楚凌战败的次数只怕比许多年一辈子都还要多。若是寻常心智不坚定的人说不定早就因为一次一次的失败被摧毁了信心,从此一事无成了。但是楚凌却硬生生的忍了过来,所以这世间以弱战强的经验只怕没有人比楚凌更丰富了。

流月刀在楚凌手中仿佛幻化成了偏偏银光,每一次挥出都攻向拓跋兴业的要害。这些攻击十之八九都会被拓跋兴业化解,但是楚凌却并不气馁也并不着急。依然一招一招的按照自己的节奏去攻击。

此时的花园隐蔽处早已经多了好几个观战的人影,桓毓和祝摇红两人一个坐在墙头上一个站在树下,目光却都一瞬也不转动地盯着花园中交战的两个人。云行月,肖嫣儿还有云老头和云师叔也在。

云师叔对高手过招兴趣并不大,却还是被云行月和肖嫣儿拖了过来,用云行月的话说,万一公主被拓跋兴业大的半死不活,云师叔还可以现场急救。

君无欢站在云师叔旁边,脸色依然惨白如纸但是神色却越发的平和。夜色中,君无欢的目光中仿佛蕴藏着点点星光,专注地盯着打斗中的窈窕女子。

“这丫头挺厉害啊。”云老头忍不住喃喃道,“我记得这丫头才刚习武没几个年吧?”

桓毓公子看了一眼云老头,道:“七年。”

云老头一把扯掉了自己一撮头发,顿时痛得吃呀咧嘴,“七年?”扭头看向君无欢,“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份功力。”

君无欢并不生气,淡淡道:“阿凌自然是很厉害的。”

云老头啧了一声,“厉害有什么用,对上拓跋兴业还是死路一条。”却并不见君无欢着急,依然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云老头有些意外,“你不着急?”君无欢淡然道:“阿凌不会有事的。”

阿凌不会有事的?云老头扭头看了一眼被拓跋兴业逼得步步后退的楚凌,他可没看出来那丫头像是不会有事的模样。那小丫头确实很厉害,可算得上是天才中地天才。但是如果说想要跟拓跋兴业对抗,至少也还得再过十年。

肖嫣儿忍不住紧紧抓着云师叔的衣角,“师父,阿凌姐姐真的不会有事么?”云师叔看了一眼君无欢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祝摇红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公主十多岁才开始习武,这才刚不过双十就已经如此了得了。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总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桓毓道:“祝将军,你妄自菲薄可别带上本公子。本公子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祝摇红微微挑眉,“桓毓公子能够打得过公主?”桓毓顿时沮丧,“打不过。”

众人说话间,楚凌和拓跋兴业已经从花园里打到了房顶上。楚凌实力不济就只能靠着高强的轻功左右腾挪避开拓跋兴业的攻击。饶是如此,在拓跋兴业这样的高手手底下消耗也是极其巨大的,渐渐的汗水几乎打湿了楚凌的衣衫。

“嘶!”终于,流月刀寒光一闪,楚凌终于逼近了拓跋兴业一道斩向了他胸前。所有观战的人却都不由自主的抽了一口凉气。毕竟拓跋兴业固然能够攻击到他,但是同时也是将自己送到了拓跋兴业的勉强。拓跋兴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掌偏向楚凌。楚凌咬牙,拼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和实力勉力与拓跋兴业这一掌避开,同时一道下滑拓跋兴业的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一招得手楚凌连成果都没有看,就飞升疾退数十步才终于止住了身形。

拓跋兴业并没有追上去,而是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一道裂痕,这是方才流月刀留下来的。在抬头看不远处的楚凌,楚凌依然还握着流月刀站在当场,神色冷凝而平静,眼神中却仿佛带着不可摧折的坚定。仿佛只有拓跋兴业出手,她立刻就会一往无前的冲上去继续与拓跋兴业一决高下。

半晌,才听到拓跋兴业低声道:“不错。”

“多谢。”楚凌低声道。

拓跋兴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拓跋兴业一离开,众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肖嫣儿已经抢先一步冲了上去,“阿凌姐姐?阿凌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楚凌不语,肖嫣儿有些着急连忙就要去拉她的手把脉。只是才刚刚碰到楚凌,就见她身形一软朝着肖嫣儿到了过去。

“阿凌姐姐?!”

“阿凌!”

肖嫣儿连忙扶住了楚凌,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要被汗水打湿了,握着流月刀的手还在颤抖着。就连额边的发丝也早就被汗水打湿了,别再脸颊边上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阿凌,你怎么样?”君无欢上前,仔细看了看楚凌刚才微微松了口气。楚凌勉强对他笑了笑,却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肖嫣儿也终于冷静下来了,连忙替楚凌把脉然后告诉众人道:“阿凌姐姐没事,只是累的有些脱力了。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众人再次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凌靠在君无欢身边,微微闭上了眼睛。

君无欢低声道:“阿凌,怎么样?”

楚凌道:“好累,天下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话音刚落,楚凌便闭上了眼睛在君无欢怀中沉沉睡去。

今晚这一战,自然不仅仅是天下人关注,貊族人同样也没有落下。不过对于拓跋兴业没有直接杀了楚凌,焉陀邑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神佑公主实在是有些太难产了,如果能够直接杀掉他,对他们貊族来说自然是少了一个大患。可惜了……

焉陀邑自然不知道,莫说拓跋兴业会不会做这种事情,就算是会,有云老头在,楚凌本身也不是一击即溃的庸才,今晚拓跋兴业想要杀掉楚凌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将军。”看着走进来的拓跋兴业,焉陀邑连忙起身相迎。拓跋兴业神色平淡,似乎心情并不算差。焉陀邑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将军,你方才与神佑公主……”拓跋兴业坦然道:“切磋一下。”

焉陀邑不以为然,您这样的高手跟神佑公主那样的对手有什么可切磋地?不是说神佑公主不够厉害,而是神佑公主再厉害跟拓跋兴业依然不是一个层次的高手。说是切磋,倒是更像身为师父的人考教弟子武功。只是这样的事情在如今这个双方对峙的时候,难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但即便是心中不满,焉陀邑也不能在拓跋兴业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干笑了一声道:“大将军好兴致。”拓跋兴业也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出来焉陀邑的意思,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一边坐下。

“宁都郡侯有什么话要说?”拓跋兴业问道。

焉陀邑思索了片刻,还是如实道:“大将军,请恕晚辈不解,您竟然回来了为何不前往上京见摄政王?您应该知道,无论是沈王殿下身前还是摄政王,甚至是整个貊族都在盼着您回去。”

拓跋兴业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宁都郡侯可知道…当初我为何选择离开上京?”焉陀邑一怔,“不是因为先…拓跋梁么?”整个北晋上下谁不知道是因为拓跋梁伙同大将军的弟子齐王陷害大将军,才让大将军心灰意冷离开上京的?拓跋兴业微微摇头道:“其实…这些年我早已经有了退意。”焉陀邑了然,以拓跋兴业在军中的威望和实力,就算真的要跟拓跋梁争锋拓跋梁也未必能奈何他。

只是听到拓跋兴业这么说,焉陀邑的心中却是一紧,“大将军……”

拓跋兴业摇摇头道:“我终究只是一个武夫而已。”

焉陀邑的声音有些干涩,“大将军,你是貊族第一高手,是北晋的大将军啊。”

拓跋兴业道:“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习武之人。当年陛下对我有恩,我答应陛下为他效力二十年。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焉陀邑顿时有些急了,“难道大将军就忍心看着貊族被天启人碾压?放弃这么多年地成功狼狈地退回关外?”

拓跋兴业望着焉陀邑,“宁都郡侯,你当真认为…这些事情,仅凭老夫就能够改变么?”

焉陀邑一愣,随即道:“只要大将军肯出力,神佑公主何惧之有?没有了神佑公主……”

拓跋兴业摇了摇头道:“神佑公主…你们当真认为没有了神佑公主,天启就是一盘散沙了?”

“难道不是?”焉陀邑反问道,拓跋兴业道:“或许以前是,但是现在恐怕不是了。这段时间天启发生了多少时间,宁都郡侯可曾认真算过?神佑公主失踪,永嘉帝驾崩,沧云城主重病,桩桩件件…宁都郡侯真的认为全都是楚卿衣一个人的功劳么?”

焉陀邑沉默不语,拓跋兴业却继续道:“而且,老夫认为北晋如今的隐患不在天启,而在自己内部。只怕不必等到天启人兵临上京,就要先祸起萧墙了。”

“请大将军指点。”焉陀邑并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闻言恭敬地道。

拓跋兴业轻叹了口气道:“以宁都郡侯之间,天启和北晋如今的战力如何?”

焉陀邑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这两年貊族兵马损失惨重,战力十不存三四,南军虽然人多势众,却战力低下除了拓跋梁原本麾下的一部分南军还有战力,绝大部分不过是苦役而已。至于天启和沧云城,这几个月天启人迅速扩张,虽然战绩惊人,但是损失同样也很严重。如果不是有天启大量兵马补充,只怕是沧云城早已经无力再战。即便是现在…天启军中也是刚刚从江南补充而来的新兵占大多数吧?”

拓跋兴业问道:“如此情况,宁都郡侯觉得两军还能再战么?”

焉陀邑皱眉道:“天启人毕竟有江南源源不断的兵源,若是要战只怕也是可以的。至于我们…只怕就要更多的依赖南军了。”南军的精锐都在百里轻鸿手中,依赖南军就等于更加助长了百里轻鸿的地位和权力。这无论如何都是焉陀邑不愿意看到的,也正是因此貊族权贵们才那么强烈的盼着拓跋兴业的回归。

拓跋兴业道:“宁都郡侯认为,天启会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与北晋一战么?貊族兵马的战力并不逊于天启,这两年却连战连败,是为了什么宁都郡侯和摄政王都没有考虑过么?”焉陀邑有些惊诧地看着拓跋兴业,“大将军认为,天启人想要与我们议和?这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拓跋兴业问道。焉陀邑望着拓跋兴业欲言又止,这不是明摆着么?北晋和天启之间隔着的血海深仇只怕整个灵苍江都装不下,天启人怎么可能会选择和北晋议和。

“再这么打下去,比起天启战胜北晋或者北晋战胜天启跟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令渔翁得利。”拓跋兴业淡淡道。

焉陀邑默然不语,低头思索着拓跋兴业所说的话。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问道:“大将军如何确定神佑公主肯与北晋议和?”

拓跋兴业问道:“若非如此,她为什么要让你们来迎回沈王的遗骸?沧云城主和神佑公主都是聪明人,即便是再恨貊族人也不会做穷兵黩武的事情。如今暂时休战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沧云城主的身体状况,宁都郡侯没有听人说过么?”

焉陀邑道:“多谢大将军提点,我要考虑一下。”

拓跋兴业也不着急,只是平静地道:“天色不早了,宁都郡侯还是早些歇着吧,有什么时候明日再说也不迟。”

“大将军说的是。”

另一边,楚凌被送回房间里还依然有些腿软,跌坐在床上爬不起来。肖嫣儿又检查了一次,再三确定了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君无欢坐在床边,抬手轻抚她苍白的面容轻声问道:“阿凌,怎么样?”

楚凌有些虚弱,无奈地苦笑道:“太强了,我打不过他。”

经过了方才的一战,任何人都看出来了楚凌绝对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当然,即便是没有这一战也不会有人认为如今的楚凌就能够胜过拓跋兴业了。

但是旁观者的感受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身在其中的当事者跟深的,楚凌回想起来方才与拓跋兴业切磋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也只有深重的无力感萦绕不去。那种仿佛无论她如何用尽全力都犹如一只落入了蛛网的飞虫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比起从前,又厉害了不少。”楚凌从前自然是跟拓跋兴业动过手的,即便是在她实力还低微地时候楚凌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无力感。这种对手仿佛是不可战胜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

肖嫣儿道:“但是阿凌姐姐,你弄坏了他的衣服呀。”

楚凌摇头,“他如果想要我的命,只怕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从头到尾,拓跋兴业就没有想过要伤她。对此,楚凌暗暗庆幸的同时有感到有些百感交集。师父他这样做,貊族人会怎么看他?

蹲在一边的云老头闻言也点了点头道:“丫头说的不错,以你的实力还远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他若是想出手伤人,今天只怕就没有这么容易全身而退了。”

“大师伯,你能打得过拓跋兴业吗?”肖嫣儿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

云老头一瞪眼,没好气地道:“我当然能打的赢!想要老夫出手对付拓跋兴业?除非有人求我。”

云师叔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行了,别胡吹大气了。回头别连你那条命都送在人家手里了。”云老头有些不爽,但是在云师叔的注视下终究还是没有反驳。显然正要对付拓跋兴业,他也没什么把握。犹豫了一下,云老头道:“拓跋兴业这次回来跟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了,实力进步的不少。”武道之路越往上走就越窄,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有时候十年半年都没有丝毫进步,有的时候也可能一朝顿悟就突飞猛进。云老头觉得拓跋兴业如今的情况应该算是后者。

肖嫣儿顿时无比担心,“这么厉害?那要怎么办?”

众人说话间,楚凌已经沉入了睡梦之中。君无欢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疲惫的容颜,侧首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拓跋兴业那里我自有打算。”

众人齐齐看向君无欢,你现在都是一副弱不禁风地模样能有什么打算?

君无欢却不理会他们,已经再次低头去看楚凌了。云行月对肖嫣儿使了个眼神,又对两位长辈笑道:“时间确实不找了,爹,大伯,咱们先回去休息吧。说不定睡一觉起来就有别的想法了呢。”虽然不怎么赞同云行月的话,但是蹲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而且楚凌和君无欢都需要休息,云师叔也只得点了点头,带着云老头走了出去。

云行月和肖嫣儿连忙跟在后面也一起退出了房间。

597、西秦来客(二更)

昨晚的一场师徒切磋并没有引发更多的后果,第二天所有人都仿佛遗忘了那一场切磋一般,无论是天启人还是焉陀邑等人都没有在提过。只是第二天早上焉陀邑再次出现在楚凌的书房里的时候,楚凌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这一次拓跋兴业并没有跟着焉陀邑一起来,桓毓祝摇红等人同样也没有出现。书房里只有两人对坐,倒是显得格外安静冷清。

“公主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焉陀邑明知故问,楚凌也不隐瞒,笑道:“没什么,昨晚跟大将军切磋了一会儿,让焉陀家主见笑了。”

焉陀邑微微眯眼,楚凌的坦诚从容倒是显得他有些无礼了。

“公主不过双十之龄,这样的实力普天之下谁敢笑公主?”焉陀邑道。

楚凌含笑谢过,靠着椅背道:“焉陀家主可是想明白,打算答应本宫的条件了?”焉陀邑垂眸道:“公主说笑了,倒是在下有另外一些条件想要跟公主谈谈,不知公主以为如何?”楚凌挑眉,连焉陀邑想要谈什么条件都没问,只问道:“焉陀家主做得了主么?”

焉陀邑笑道:“这就要看条件谈得怎么样了,公主想必也应该明白,百里驸马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着。”

楚凌嫣然一笑,“焉陀家主说得是。”

焉陀邑一行人在青州停留了整整四天才离开,只是焉陀邑并没有顺利拿到拓跋胤的遗骸,临走的时候脸色也是十分难看。这些消息自然也飞快的传到了百里轻鸿的耳朵里,对于焉陀邑的铩羽而归,百里轻鸿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绝不会跟焉陀邑一起同仇敌忾。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百里轻鸿也并不想再看到拓跋胤,哪怕只是遗骸。

听着焉陀邑神色阴郁地发泄着对楚凌的怒火,百里轻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先是楚凌将焉陀邑一行人扣留在青州城中,之后又提出几位苛刻的要求交换拓跋胤的遗骸。焉陀邑几次试图跟楚凌谈判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若不是有拓跋兴业随行,焉陀邑还能不能活着离开青州城都不好说。对于焉陀邑的愤怒,百里轻鸿表现的十分平淡。

“拓跋大将军怎么说?”等到焉陀邑终于停了下来,百里轻鸿方才出声问道。

焉陀邑轻哼了一声,表情又片刻的扭曲,“神佑公主可是大将军的亲传弟子,大将军和神佑公主打了一架,看起来对神佑公主很满意。”百里轻鸿微微挑眉,有些怀疑地看向焉陀邑。拓跋兴业对神佑公主这个弟子满意他是相信地,但是说拓跋兴业完全不顾北晋百里轻鸿却不怎么相信。

焉陀邑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道:“大将军当年跟先皇有约定,只会为先皇效力二十年。早在三年前,二十年之期就已经到了。所以去年大将军才会走得那么干脆,他早就已经有了退意了。”

百里轻鸿微微点头,“宁都郡侯现在打算怎么办?”焉陀邑道:“先命人传信给摄政王,看摄政王有什么打算吧。毕竟…我的任务是带回沈王的遗骸,但是……神佑公主所提地条件,却不是我能够做得了主地。”百里轻鸿心中暗道,“神佑公主的提的那种条件,只怕无论是谁也都是做不了主的,包括拓跋罗。

对此,百里轻鸿自然是满意的。神佑公主和拓跋罗谈崩了,对他只是有利无害。只是,拓跋兴业真的如焉陀邑所说的一般只想当个闲云野鹤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青州?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一看神佑公主这个弟子如今到底成长到了什么地步了?

送走了焉陀邑,难得可以稍微喘一口气的楚凌便拉着身体略好一些了的君无欢出门逛逛了。对此,云师叔也也是十分赞同的。君无欢如今虽然身体虚弱不能轻易动武,但是整天呆在院子里不出门身体又怎么能好呢?君无欢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

天启兵马刚刚夺下青州城还不算久,但是如今青州城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城中的貊族人少了很多,街上几乎已经看不到貊族人的身影了。要知道,若是在从前整个地方稍具规模的城池,可是到处都是貊族人的身影出没。

两人携手漫步走在街上,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让人觉得格外的安宁平静。仿佛这不是刚刚被夺回来地城池,距离不算远的地方还在打着仗,青州只是太平盛世下一个最普通的城池一般。

一边走,楚凌一边侧首看身边的君无欢。

“阿凌,怎么了?”君无欢轻声笑道。

楚凌道:“如果累了就告诉我。”君无欢轻笑了一声,道:“阿凌放心,我不会逞强的。而且,我现在也没有那么虚弱。”云师叔能放他出门,就证明他目前真的不需要整天躺在房间里静养。楚凌自然也知道,她不止一次跟云师叔和云行月肖嫣儿讨论过君无欢的病情。按照云师叔的说法,君无欢如今的情况还算稳定。只要不跟人动手,不再出什么意外,坚持到年底应该不成问题。

“我知道。”楚凌笑道,“但还是有点担心。”

“这次吓到阿凌了么?”君无欢问道,虽然没有聊过这个问题,但是君无欢也知道自己昏迷这段时间阿凌绝对不会好过。就如同知道阿凌除了事之后他的感觉一般无二。楚凌也不隐瞒,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真的吓到我了。”

君无欢眼中泛起几分歉疚,“抱歉,以后我不会再让阿凌担心了。”

楚凌含笑点头表示相信她,但是心里却知道只要君无欢的身体一日不能康复,他们只怕就一日免不了担心了。

“前面好像很热闹,过去看看吧。”君无欢拉着楚凌朝着前方喧闹的街头走过去。

前面的接头围着不少人似乎都在看热闹一般,人群中间传来了骂声,还有女子哀求的声音。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出来了,那女子说得虽然是天启话,却带着几分生硬,显然不是中原人。

两人走进了一些,仗着身高果然看到了被人围在中间的几个人。一对年轻男女有些狼狈的搀扶着对方,女子满脸哀求男子却是满脸愤怒。那男子是个天启人那女子却明显是个貊族人。正指着他们怒骂厮打的几个人都是天启人,其中一个男子与那天启男子相貌有几分相似,显然是他的家人。旁边围观的人们也在暗中议论纷纷对着那对青年青年男女指指点点。

“大婶,这是出什么事了?”楚凌低声问旁边的一个妇人。那妇人正兴致勃勃地与人议论着,听到楚凌问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道:“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王家的人要赶走他们家的媳妇儿嘛?”

楚凌微微挑眉,“那对年轻人是夫妻?”

“可不是?这两口子倒一直恩爱,那王家小媳妇儿也一直安安分分的,不像那些貊族蛮子喜欢欺负人。这几年下来,咱们这些街坊领居倒是有些羡慕起王家了。王家之前还到处夸自家媳妇儿懂事,如今倒是要将人赶走了,就连人家生得孩子也不肯要了。”

“这是为何?”楚凌问道。

“还能为什么?如今貊族人被打跑了,听说又是咱们天启人做主了。还不是怕上头追究呗。”

楚凌疑惑道:“好像没听说过上头要追究这些事情啊。”

那妇人终于看了楚凌一眼,见两人容貌出众不由愣了愣。很快又一副看不懂事的小姑娘的眼神看着楚凌道:“姑娘这是不常出门吧?这种事情怎么能等上头追究?那不就来不及了么?虽然这王家有些翻脸无情,但是总比到时候连累全家强吧?”

楚凌道:“其实…只要没有作奸犯科,上面未必会追究这种事情吧?”

妇人摆摆手,不以为然,“这可说不好,姑娘真的这么好看,不是本地人?幸好你现在来,若是从前来这青州,可不得了。”楚凌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谢过了那妇人拉着君无欢退出了人群。

人群中,那王家几口依然在围攻那对年轻男女,甚至动起手来了。那年轻人却始终不肯放开那貊族女子,将她牢牢地护在身边。于是他的家人越发的愤怒起来,一边骂着一边将棍棒往两人身上招呼。最后那青年只能表示自己愿意带着妻子离开青州,再也不回来了。之后自然又是一阵闹腾,楚凌和君无欢却没有再看而是进了不远处的茶楼坐下喝茶休息。

看着楚凌有些漫不经心地模样,君无欢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方才问道:“阿凌还在想方才的事情?”

楚凌微微点头道:“这种事情,应该不少吧?”

君无欢点头道:“是不少,这是必然的。”貊族入主中原毕竟已经快二十年了,几乎可以算是一代人的时间。这期间即便是天启人处在被欺压的境地,而且两族通婚也几乎是被禁止的。但是私底下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少。上层的人还有人管束,民间特别是一些偏僻的地方无论是什么样的禁令都难免有疏漏。因此这些年,貊族人和天启人结合的并不在少数。虽然有不少是强买强卖,但是两情相悦的也不在少数。

更不用说那些两族所生之子,不管他们的父母是怎么结合地。这些两族混血的孩子都是真实存在的,以后这些必然也会越发的激烈。

楚凌蹙眉道:“你怎么看?”

君无欢笑道:“顺其自然。”

楚凌挑眉,“顺其自然?”

“不然还能如何?”君无欢道:“方才那家人,也不能说他们做得不对。固然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自身的自私又翻脸无情,但是对于大多数天启人来说他们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天启人被貊族人欺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扬眉吐气了,如何能不仇恨那些貊族人?纵然那女子果然十分无辜,又有谁会在乎?就算是官府,只怕也无法替那对年轻夫妇做主。”

楚凌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倒也不是可怜那对年轻夫妇,乱世之中比他们可怜的人多了。只是这样的事情如果太多的话,将来只怕会造成祸患。”仇恨就如同滚雪球一般,只会越滚越大。那些两族混血所生的孩子大的如果也已经十多岁了。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好,这些人一直被天启人所排斥地话,将来只怕会给天启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君无欢道:“这些事情就不是你我需要操心的了,阿凌…被想的太多。你应该比我跟明白,这世上没有万世不灭的天下。就算是你我竭尽所能匡扶天启江山,终有一天也许是你我身后的某一个时间,这个天下还是会再一次崩溃的。”

楚凌握着茶杯,道:“我知道,我只希望这一天晚一些来。如今天启和北晋这一场争锋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停歇,我实在不想乱世尚未平息又平地生波。”

君无欢道:“不会的,阿凌不用担心。”

楚凌含笑点头,两个有着血海深仇的民族之间的矛盾,也不是她一时半刻就能够解决地。君无欢说得对,她在这里纠结也无用,“希望那对年轻人可以找个容得下他们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君无欢但笑不语。

“启禀公主,府衙中有客到了。”一个侍卫匆匆上楼来,恭敬地道。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有客到?什么人。”一时间楚凌还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做客。

侍卫双手送上了一份帖子,楚凌打开顿时诧异不已,抬头看向君无欢。君无欢挑眉道:“什么人让阿凌如此惊诧?”

楚凌皱眉道:“是秦殊。”秦殊如今可是西秦摄政王,怎么会有功夫跑到青州来?

君无欢倒不算意外,拉着楚凌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西秦摄政王,那倒是要回去迎接一二了。阿凌,咱们回去吧。”

“你知道他来做什么的?”楚凌问道。

君无欢笑道:“应该算是略知一二吧。”

为什么我这个整天忙着忙那的人不知道,你一个刚刚醒过来没多久整天养病的人却知道?

598、结盟诚意(一更)

秦殊会来青州楚凌确实是有些意外,不过人既然都到了身为主人的神佑公主殿下自然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了。与君无欢并肩走进大厅,就看到正坐在大厅里喝茶的秦殊。算起来,楚凌也有许久没有见过秦殊了,毕竟一个是天启公主一个是西秦摄政王,都不再是当初上京皇城里那样简单的身份了。不说秦殊如何,至少如今的楚凌跟秦殊相处是绝对找不回来当初那样单纯的朋友关系了。

“西秦摄政王,别来无恙。”楚凌望着放下茶杯看向自己的秦殊含笑道。秦殊眼神微黯,从楚凌和君无欢身上慢慢掠过方才点了点头笑道:“神佑公主,沧云城主,别来无恙。”

君无欢牵着楚凌走到主位上落座,笑道:“摄政王千里迢迢前来青州,想必是有要事?”秦殊低眉一笑,点头道:“确实有些事情,我觉得比起派人去天启,还是亲自来青州与公主和城主商量要跟好一些。”如今的秦殊比起当初楚凌认识的那个西秦质子和拓跋梁的幕僚身上更多了几分沉稳雍容的气质。即便是回到了西秦,秦殊的日子过的也并不轻松。毕竟任何一个国家的朝堂都不是什么能让人放松的地方。说起来,西秦北晋天启三国如今的情况倒是都有几分相似。都是少帝登基,由皇室宗亲辅政。差别大概就是北晋和西秦是摄政王而天启是摄政公主,还有就是西秦的小皇帝少了一个百里轻鸿那样的亲爹,秦殊比起拓跋罗要稍微轻松一些。听秦殊说有要事,楚凌点头笑道:“有劳摄政王亲自跑一趟,有什么事情请尽管直说便是。”

秦殊微微垂眸似乎思索了片刻方才道:“秦某前来,自然是为了与天启结盟之事。”楚凌微微挑眉,其实这两年天启和西秦一直都有合作。但是真正有深入关系的是跟沧云城,毕竟秦殊当初能够顺利回国掌权是君无欢鼎力相助的。楚凌看得出来,秦殊并不怎么相信天启朝堂,但是如今……又是为何?

楚凌的疑惑清楚明白地写在脸上,秦殊笑道:“让公主见笑了,恕我直言,当初秦某最担心的便是天启的权力过度。如今看来,是秦某杞人忧天了。”秦殊也不隐瞒,说得直接了当。

西秦最担心的莫过于永嘉帝看着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天启的朝臣又素来擅长内斗,别说是个公主哪怕就是皇帝也能被他们搞的志气全无浑噩度日。神佑公主若是失败了,有君无欢做靠山还能退居沧云城,天启人也没有本事追杀到沧云城去。但是如果天启朝堂有什么变化,跟他们合作的西秦却要有大麻烦了。所以秦殊宁愿跟君无欢合作也一直没有正面表现出与天启结盟之意。

让秦殊没想到的是,天启朝堂这一次意料之中的权力更迭竟然会度过地如此平静。而且还是在那样极端的情况,原本秦殊听到楚凌失踪的消息之后心中已经很是失望了。在之后听到永嘉帝驾崩的消息心中更是一沉。没想到同时又收到了楚凌平安归来地消息。再之后没几天,又收到了天启皇位已经平稳更迭并没有发生什么波澜,如今仍然是神佑公主执掌大权的消息,倒是让秦殊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楚凌对秦殊的顾虑倒很是理解,若只是私事怎么都好说,但是秦殊如今身为西秦摄政王自然是要为西秦的利益考虑。

侧首看向君无欢,楚凌眼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君无欢握着她的手淡淡一笑,秦殊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了一丝淡淡地怅然。

君无欢道:“摄政王愿意与天启结盟自然是好事,不过…之前的合作是合作,正是结盟也有结盟的规矩。不知摄政王有什么打算?”秦殊道:“很简单,西秦国小民弱,并无太多的贪婪之心。秦某可为天启挡住貊族人在西北的兵马,将来…我西秦只要西北边陲的岩境一地。这地方原本也不是天启的地方,岩境本地的部族早年被貊族人杀得十不存一,将来貊族人退去后必会成为无主之地。此次…归西秦如何?”楚凌有些诧异,“摄政王竟然对我们如此有信心?若是我们赶不走貊族人呢?”秦殊微笑道:“既然是结盟,自然是双方都要出力方才能看见诚意。”

君无欢轻叩了一下椅子的扶手道:“摄政王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同意结盟,天启和沧云城就完全不需要顾虑西北了么?”

秦殊微微点头,“正是。”大厅里沉默了片刻,君无欢方才抬头道:“恕君某冒犯,貊族在西境兵马虽然不多,但是西境地形复杂,摄政王当真有信心能够挡得住貊族人么?一旦沧云城退兵……”君无欢自然不是不相信秦殊的智谋,而是对西秦人的战力确实是没有什么信心。早在当初护送秦殊回国的时候,沧云城的将士们已经见识过西秦兵马的战力了。

秦殊笑道:“如果兵败,西秦愿从此并入天启。”

闻言,无论是君无欢还是楚凌都是一愣。秦殊的这个赌注不可谓不大,并入天启跟依附于天启可不是一样。若只是依附于天启,即便是一为主一为臣,实际上也还是两个独立的国家。天启并不能真的过多敢于西秦的政务,但如果西秦并入天启,从此西秦就不会存在了。以西秦的面积最多也不过成为天启的两个州郡而已。

君无欢微微眯眼盯着秦殊道:“看来摄政王信心十足。”秦殊但笑不语,只是望着楚凌,“不知公主以为如何?”楚凌思索了片刻,道:“摄政王诚意十足,本宫自然是惊喜交加。不过此时事关重大,还望摄政王容我们商量一二?”秦殊点头道:“这是自然。”秦殊也不觉得这么大的事情楚凌和君无欢当场就能一口答应下来。但是他也知道,这两位迟早还是会答应下来的。

秦殊突然而来,带来了这么大一个消息,饶是楚凌也被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管事将秦殊领去休息了,楚凌方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道:“秦殊这次怎么舍得下这么大的赌注?”秦殊这人素来其实是精神的性子,并不喜好冒险。君无欢笑道:“或许是因为相信阿凌的能力。”楚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能力,就算是只怕也是看在沧云城主的面子上。”君无欢摇摇头,不赞同地道:“阿凌太过妄自菲薄了。”楚凌道:“秦殊不仅对天启信心十足,对西秦显然也信心十足啊。”要知道,就算天启最后真的战胜了北晋,如果西秦人无法按照承诺守住西境的话,西秦的结局并不比现在好多少。至少貊族人当初还没有直接将西秦灭国,一旦秦殊和她的约定失败,西秦可是连国号都没有了。

“岩境有什么特殊的吗?”楚凌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

君无欢思考了片刻道:“岩境是西域一个不算起眼的地方,面积也不大大约跟青州的面积差不多。不过对比西秦的国土的话,也算是一大块地方了。哪里没有国家,原本是几个土著部落所占领。貊族人当初占领了天启之后,顺势将天启边境地几个小国也洗掠一空。岩境的部落民风彪悍不肯屈服,几乎被杀到灭族了,只有少部分人活下来流落到了西域各国。秦殊倒是没说错,如果天启不主动去占地地话,那块地方以后确实会成为无主之地。”

楚凌皱眉道:“但是我记得,那地方与西秦之间好像隔着一条山脉。虽然没有国家阻隔其中,但对于西域那样的地形,跟一块飞地也没什么区别了吧?秦殊他这个地方做什么?”

君无欢摇了摇头,“这个么…我也没想明白。或许…西秦打算往西边扩张?”

楚凌默然,对君无欢这番推测有些不太确定。如今连貊族人都还没有赶走,就开始考虑扩张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虽然…其实现在算起来,西秦境内好像也没有什么貊族人了。幽幽地忘了一眼君无欢,君无欢不由失笑,“怎么是这副表情?”楚凌道:“我觉得你好像做了笔亏本的买卖。”君无欢挑眉,“洗耳恭听公主的教诲。”

楚凌叹气道:“你帮着秦殊把貊族人逐出了西秦,收费了么?”虽然说当初是合作,但是仔细算起来还是沧云城自己损兵折将帮西秦将貊族人给逐出了国境啊。沧云军说不定连军饷都没有从秦殊手里捞到。君无欢认真想了想,道:“阿凌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回头问秦殊收点好处?”

楚凌笑道:“祝沧云城主心想事成?”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双双笑出声来。

等到笑够了,楚凌方才靠在君无欢肩头问道:“你觉得秦殊的提议可以答应么?”君无欢微微眯眼道:“倒也不是不行,如果秦殊真能够守住西境,白醒就能够带兵撤回来了。如此一来,北方的形势也会更好一些。”楚凌抬头盯着君无欢道:“你是说,拓跋罗?”君无欢点点头道:“北地是要收回,但是连年累战,兵疲民乏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怕到时候真的让旁人捡了便宜就有趣了。”

楚凌微微蹙眉道:“百里轻鸿?”

君无欢摇头,“素和明光。”楚凌思索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素和明光这两年在上京,看起来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到处搅和生事。说是想要吞并勒叶部成为塞外雄主,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真的需要这样长期滞留在中原不回去么?他就不怕长期不回去反倒是被人乘虚而入了?楚凌眨了眨眼睛,“若真是如你所说,当初拓跋梁当真是引狼入室了。”

君无欢笑道:“是不是引狼入室,还要看别人给不给他这个机会。”楚凌点头,“反正我们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至于以后素和明光会不会背地里捅貊族人一刀,跟他们可没有什么关系了。

“笙笙。”楚凌踏入客院中就看到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的秦殊。秦殊独自一人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面对外人时那样的沉稳雍容,反倒是带着几分淡淡地忧郁和茫然。倒是让楚凌更加熟悉一些,就仿佛当年在上京皇城中认识的那个青年。不过楚凌也清楚,眼前的秦殊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秦殊了就如同眼前的楚凌也不是当年当年的曲笙一般。

“摄政王若是不介意,唤我楚凌即可。”楚凌笑道。

秦殊笑道:“我知道,神佑公主,名凌,字卿衣。不过我还是觉得曲笙这个名字跟好听一些。”其实当年永嘉帝为次女去的名字就叫做卿衣,不过熟悉的人都还是跟习惯她楚凌这个名字。譬如君无欢唤她阿凌,桓毓唤她凌姑娘等等。卿衣这名字也太过柔弱了一些,所以皇室金册中记载的便是神佑公主,名凌,小字卿衣。

楚凌耸了耸肩走到秦殊跟前,“摄政王近来可好?”秦殊有些无奈地苦笑,“你一定要与我这般生疏么?我以为我们还算是朋友。”楚凌叹了口气,望着秦殊沉默不语。

秦殊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到她勉强,顺便换了个话题,“听说,长离公子近来身体不适?”楚凌微笑道:“还好,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你想必也听说过的。”秦殊点了点头,“当年在安陵相遇,我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我会是这样的身份,说起来我还要多谢阿凌。”当年身为质子的他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于那个红衣少女坐在一起讨论两国结盟的事情。

楚凌摇摇头道:“就算没有我,以你的能力早晚也会有今日的。”

秦殊神色有些黯然,“我有今日,却是建立在无数人的牺牲之下的。”看秦殊黯然伤神的模样,楚凌心中明了秦殊想起了什么。也不由得轻叹了几口气道:“节哀。”楚凌已经有许久没有想过秦希这个人了。毕竟神佑公主事务繁忙也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去想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但是当初她也是真切的为那个骄纵又可怜的少年感到悲伤过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比被自己最信任的利用抛弃跟让人赶到伤感的事情了。楚凌有时候觉得,她面对秦殊时总是不觉得的疏远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秦殊这人看着温文尔雅,但是对秦希来说却着实算得上心狠手辣了。但是却又不能怪秦殊,秦希实在是撑不起西秦的天下,如果秦殊不能脱身回国,只怕现在西秦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是,对最亲近的人太过狠心的人总是难免会让人产生戒备之感的。

秦殊仿佛也明白了楚凌的想法,眼神越发的黯淡起来。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楚凌也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思索了半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任由气氛就这么沉默了下去。

“阿凌姐姐!阿凌姐姐!”院子外面传来了肖嫣儿欢喜地叫声。这两年肖嫣儿恢复了记忆年纪又渐长越发的沉稳了起来。虽然性格依然有些活泼,但是却很能区分场合,该闹的时候依然闹腾,不该闹的时候绝对不会失礼于人。此时她明知道楚凌前来见客人,还跑到外面来叫显然是有大事儿。而且,显然还是一件好事。

楚凌有些歉意地对秦殊笑了笑,肖嫣儿已经进门了,“阿凌姐姐,快走!”掠到楚凌跟前,拉起楚凌就想要往外走。

“嫣儿!”楚凌连忙叫住她,肖嫣儿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西秦王,连忙道歉,“西秦王,对不住,我有些急事想要找阿凌姐姐说,能不能先失陪一会儿?”秦殊自然不能说什么,微微点头笑道:“姑娘请便。”

“阿凌姐姐,我们走!”

楚凌无奈,“呃…秦殊,我先失陪一会儿?晚些再为你接风?”

秦殊含笑点头表示她随意,楚凌这才被肖嫣儿一路拉着拖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秦殊独自一人了,秦殊低头望着跟前茶杯里的茶水,唇边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苦涩笑容。

她永远都不知道,当年的曲笙对他有来说有多么重要的影响。当年遇到曲笙的时候,正是秦殊过的最辛苦的时候,辛苦到他几乎快要坚持不下去想要放弃了。直到那一日遇到了曲笙,他成为了拓跋大将军最疼爱的亲传弟子的至交好友,渐渐地情况才好了起来。

或许在曲笙的眼中她并没有做什么,但是对那时候的秦殊来说,她的存在就已经是这个冷酷艰难的世界对秦殊最好的安慰了。但是秦殊从头到尾都知道,他跟她是不可能的。无论她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还是天启的神佑公主都是不可能。这甚至跟有没有君无欢都没有关系,君无欢能为她做的他永远都做不到,甚至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但即便是如此…他依然还是不甘心。

真的非要走这一趟青州么?

其实并不是。如果有必要西秦可以派出无数的使者来走这一趟,那些使者甚至会比秦殊跟擅长游说和谈判。但是秦殊却还是忍不住亲自来了这一趟,单纯的只是因为他想要见一见她而已。只是想着,或许……秦殊喝了一口茶,微闭着眼睛品尝着那茶水独有的清香和苦涩。一时间心情也仿佛那茶水一般的复杂难辨。

599、夜探(二更)

“我以为西秦摄政王早就想明白了。”一个有些淡漠地声音突然传入了秦殊的耳朵里,秦殊先是一愣很快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向声音来处笑道:“原来沧云城主并没有那么放心?”

君无欢漫步走了进来,他即便是身患重病身形消瘦看起来也已然如一颗青松傲立。因为消瘦而越发显得棱角分明的俊容上更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我自然是放心阿凌的,但我不放心你。想得太多,没什么好处。摄政王以后还是不要那么折腾自己的脑力得好。”君无欢走到刚才楚凌坐过的地方坐下,盯着秦殊淡淡道。秦殊微微凝眉,“长离公子何意?”

君无欢冷笑一声,“摄政王亲自走这一趟,其实更想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吧?岩境那样的地方…只得摄政王亲自走一趟?我以为,将来若是貊族人退兵,西秦最先要抢占的应该是迦陵和豫西?”秦殊垂眸,轻笑道:“天启跟将这两处让给西秦么?”

君无欢道:“无论天启让不让,西秦摄政王总是有办法拿到地不是么?譬如说提前与天启朝堂的人接洽,那两个地方唯一极西,靠近西域。只要西秦愿意给出合格的价码,那些朝堂上老学究总有不会被你说服的人。但是…如果你现在告诉阿凌的话,只怕她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不是么?”

秦殊点头道:“是,即便是笙笙想不到,长离公子也定会提醒她的。不过…既然如此,长离公子为何方才在书房里不提?”君无欢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提?”秦殊皱眉道:“若是长离公子说了,方才笙笙对我应当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吧?”

君无欢摇头笑道:“不,你错了。我说了,而且即便是我不说…阿凌自己也猜到了。”

秦殊一震,豁然抬眼盯着君无欢。君无欢笑道:“摄政王是觉得奇怪,阿凌为何没有质问你也没有生气么?”秦殊摇头,苦笑道:“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防备我至此。”随意在他面前才连一点情绪都没有外露。

君无欢道:“防备你是应当的,但若说太过防备你却也不至于。阿凌之所以不生气也为表露只不过是因为她理解你而已。理解你身为西秦摄政王的立场,在这个身份的前途下,她认为你无论做什么都不必过多苛责,说到底,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秦殊,你并不了解阿凌。”

秦殊神色微变,“难道长离公子就了解么?”

君无欢道:“比你了解。”

秦殊道:“也对,若非长离公子足够了解笙笙,又怎么能让她对你如此死心塌地?但是…长离公子确定你能够陪她一辈子么?”

君无欢平静地注视着秦殊,良久方才道:“不确定,但是…我确定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陪她一天。”

“若是你不在了呢?”秦殊问道。

君无欢道:“我若不在了,自然希望她…能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看着秦殊惊诧地眼神,君无欢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说,希望她能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秦殊道:“难道不该如此?还是说长离公子希望笙笙一辈子孤独终老?”虽然世人对女子苛刻,但是对于某一些人也并非没有例外。神佑公主的优秀,实力和权势地位都注定了她可以成为那个例外。

君无欢笑道:“我若如此说,她才真的会生气。秦殊,死心吧。我死不了,就算我死了,阿凌也不会选择你的。”

秦殊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起来,定定地盯着君无欢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轻笑了一声,“祝长离公子心想事成。”

君无欢从秦殊的院子里走出来,刚出了门脚下就是一顿。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

楚凌看着他,微微挑眉道:“长离公子聊完了?”

君无欢莞尔一笑,走到楚凌身边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在她眉心轻点了一下笑道:“嗯,聊完了。阿凌怎么回来了?不是被嫣儿叫走了么?”楚凌道:“嫣儿只是跟我说几句话罢了,说完自己就走了。我本来想再跟秦殊聊几句,没想到他还挺忙的,就只好作罢了。”

君无欢叹了口气,“阿凌真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楚凌眨了眨眼睛,“不是来结盟的么?”

君无欢冷哼一声,“我还没死呢,一个二个都想来撬我的墙角。是不是我最近都太温和了才让他们如此异想天开?”楚凌不由笑道:“如今这天下谁不知道沧云城主的名声?谁敢小瞧你啊。”这可不是楚凌的奉承安慰,之前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君无欢便接连拿下北晋数州,从前号称骁勇善战的北晋将领在他面前宛如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君无欢虽然面上不显,唇边却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凌儿找你做什么?”君无欢果断地将话题从秦殊身上拉开,他可不希望阿凌果断的关注一个无关的人。提起这件事,楚凌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欢快的神色道:“我之前落崖被救那位贝老先生不是送了我一种药材么?早前回天启的时候宫中的太医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后来我给了嫣儿她好像也没什么头绪,方才嫣儿来说,云师叔那里好像有头绪了。

君无欢道:“有用处?”

楚凌点头笑道:“云师叔叫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两人携手朝着云师叔等人住的院子而去,刚走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肖嫣儿地叫声,“师父!师父!您给我瞧瞧嘛。”云师叔没好气的道:“瞧什么瞧?就这么一点儿让你弄去了还得了?还怎么入药?”肖嫣儿心有不甘,“不是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嘛,总是能找到新的,你现在也用不上啊。”

云师叔道:“谁说用不上?我现在就要开始制药了,这个需要时间你知不知道?”

“云师叔,嫣儿,你们在说什么呢??”两人走进去就看到云师叔和肖嫣儿一人拽着盒子的一边谁也不肯放手,不由好奇地出身问道。

云师叔轻哼一声放开了手,肖嫣儿还没来得及将药盒子抱进自己怀中就收到了云师叔警告地一撇。肖嫣儿虽然调皮,但是对这个师父还是十分尊重的。虽然十分不舍,却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回了桌上。

云师叔看到楚凌连忙问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还能找到么?”

楚凌有些惊讶,“是别人送我的,那位先生说是他年轻时候意外得到的,只怕找不到了。云师叔,这药对君无欢的身体有什么用处么?”

云师叔叹了口气,有些惋惜,“有没有用得看他的伤能不能治好。”

“啊?”楚凌有些茫然,肖嫣儿已经蹿到了她身边小声嘀咕,“阿凌姐姐,我师父说这个药是等君师兄的病治好了之后调理用的。如果药材足够,不用一两年君师兄的身体就能够完全恢复。不然的话,就算治好了…也有可能会影响寿数的。”

楚凌蹙眉看向君无欢,君无欢安抚地对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抬头看向云师叔,“师叔,这是什么药,有什么特征我让人再去找便是了。”

云师叔看了他一眼,不怎么乐观地道:“这种药找已经失传了,便是在医家典籍中也几乎不见踪影。我也是年轻时候随着师父游历行医的时候意外见过一次得到了一个方子。正好你这种情况病愈之后用来调理恢复的。我当初见到的药就是处理过的样子,据说是那个偏僻村落里的族医祖上传下来了的,就连那为老大夫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还活着的时候什么模样。若不是这药材形状特殊,我只怕也认不出来。”

君无欢皱眉,“这么麻烦?无妨…多让人找找,只要这世间还存在此物,总是能找到的。”

云师叔叹了口气道:“罢了,能找到是运气,找不到也没什么。”影响寿数归影响寿数,但总不是马上就要死。只要君无欢的病能治好,这世间能调理身体的东西总归还是有的,以后再想办法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是还是君无欢的病。

虽然不是现在直接就对君无欢的病情有用,但楚凌还是记在了心头。思索着回头一定要设法让人去寻药,免得将来需要的时候用不着。如果这东西不重要,云师叔不会那么看重。显然是云师叔目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能调理君无欢身体的药。

云师叔对两人摆摆手道:“这些事情你们就别操心了,我明天就开始制药,这东西好费时间,就算要过几个月才能用现在也要开始准备了。”

楚凌点头道:“好,有劳师叔了。”

云师叔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与焉陀邑一行人大张旗鼓地来青州不同,秦殊一行人确实掩人耳目悄然而来的。所以,当秦殊已经在青州府衙里开始跟楚凌等人谈判的时候,百里轻鸿和貊族人却都没有得到秦殊前来青州的消息。或许在他们的眼中,秦殊和西秦也并不是一个十分值得注意的对象。此时的百里轻鸿,正在与焉陀邑进行着每日例行的勾心斗角。

焉陀邑在军事上或许不如百里轻鸿的天赋,但是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够执掌焉陀氏这样的貊族第一世家的人,焉陀邑在别的方面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没能顺利拿回拓跋胤的遗骸,自然也就不能就这么回京复命,于是便在军中住了下来准备等到拓跋罗的回复之后再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但是原本百里轻鸿刚刚能够一家独大的军中先是来了拓跋兴业,后又来了焉陀邑,不仅让南军的将领们感到不安,就连百里轻鸿也十分的不自在。

百里轻鸿绝不是自己不自在还要强忍着的人,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表现的十分沉默。但等到很久之后回头去看,就会发现凡是跟他有仇的人结局都不怎么美妙。

百里轻鸿轻易不好对拓跋兴业动手,但是对焉陀邑却没有这个顾忌。

所以,当南宫御月找上门的时候即便是焉陀邑也吓了一跳。在青州没有见到南宫御月焉陀邑多少还是松了口气的,虽然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些年焉陀邑也确实对南宫御月心怀愧疚,但是不代表焉陀邑就可以接受南宫御月将整个家族都逼上绝路。若非如此,当日在上京皇宫里他也不会出手算计南宫御月,当然这其中未尝没有几分被自己弟弟算计了这么多年之后的愤怒。

“弥月。”焉陀邑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大帐中的南宫御月,脸色微变低声道。他没有叫人,身在军营之中南宫御月却能够毫无阻碍的走进他的帐子中且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样的实力如果真的要杀他,他叫人也没有用。

所以焉陀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重新坐回了椅子里看着站在门口的俊美青年。算起来南宫御月其实已经不年轻了,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仿佛依然还是那个刚刚而是出头的俊美国师。精湛的内力让南宫御月这几年里外貌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

南宫御月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焉陀邑仔细打量了他片刻方才道:“之前听说你失忆了,现在看来你是想起来了?”南宫御月依然不答,焉陀邑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是来杀我的么?”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一闪身到了焉陀邑面前。下一刻,焉陀邑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

焉陀邑平静地望着南宫御月,“弥月,我知道你恨焉陀家和貊族,但是…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恨我们。”

南宫御月盯着他,淡淡道:“我不该恨吗?”

焉陀邑闭了闭眼睛道:“该,你想要为母亲报仇我……”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替那个女人报仇?”焉陀邑一怔,有些不解地望着南宫御月,“难道不是?”

南宫御月随手一甩,焉陀邑就撞回了椅子里。也顾不得被撞得头晕眼花,只听南宫御月冷声道:“我凭什么要替她报仇?是她自己没用,我想要杀他们,只是因为我想。懂了么?”焉陀邑皱了皱眉,当年母亲死的时候他并没有在场但是却也听人说起过事情的经过。毫无疑问母亲是为了南宫御月才死的那般惨烈地。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母亲的死刺激了南宫御月,在他地心中埋下了仇恨地种子。但是现在看来,刺激是真的,仇恨却未必。至少不会是为母报仇这种理由。

焉陀邑有些疲惫,闭了一眼眼睛再睁开,望着南宫御月道:“所以,你现在来杀我,也只是因为你想要杀了我而不是因为我之前捅了你一刀?”

南宫御月突然勾唇一下,“不,我杀你…就是因为你捅了我那一刀。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好痛啊。”

“那你动手吧。”焉陀邑也不反抗,沉声道。

南宫御月打量着他,“你不怕死么?杀了你之后我再去杀掉焉陀家所有的人。”焉陀邑道:“你之所以会离开青州,是因为你伤了君无欢么?”

南宫御月眼神一冷,下一刻焉陀邑又被他抓回了手里,这一次他捏着焉陀邑脖子的手越发的狠厉起来。焉陀邑有些艰难地笑了笑,“看来…比起我,在你心里…君无欢才更像是你的兄长。是不是?”

南宫御月眼神阴郁地盯着他,焉陀邑望着他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伤他?弥月,你这样地性子…若是不改一改,你永远也不会高兴的。”

“……”这话,曾经有人跟他说起过。

看着南宫御月越发阴狠的眼神,焉陀邑叹了口气道:“是焉陀氏欠了你的,今日死在你手里,也算是焉陀氏罪有应得,你动手吧。”南宫御月却并没有急着动手,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上地力道渐渐地松了一些,最后终于缓缓的松开了扣着人脖子的手指。

“焉陀公子深夜来访,何不出来一见?”一个声音在寒夜中犹如一道惊雷在南宫御月的耳边炸开,南宫御月神色一变将焉陀邑往旁边一甩飞身掠出了帐子。外面不远处的月光下,拓跋兴业负手站在一根木杆下,皱着眉头打量眼前的南宫御月。

“拓、跋、兴、业。”南宫御月一字一顿地道。

拓跋兴业微微皱眉,他觉得南宫御月有些不太对劲。当然认识了南宫御月这么多年,他好像也从来没有对劲过。

只是不等拓跋兴业多想,南宫御月已经冷笑一声飞身朝着他扑了过去。

600、弑兄?(一更)

南宫御月主动出手,拓跋兴业自然也不会退避,两人便在大营之中的空地上打了起来。这打斗声自然立刻就吸引来了不少军中的将士,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有人两人团团围住了。百里轻鸿来的略晚一些,看着缠斗中的两人微微皱眉沉声道“怎么回事南宫御月怎么会在此”

一个将领道“南宫御月独自潜入军中,被大将军发现了,两人就打了起来。”百里轻鸿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焉陀邑的帐子问道“宁都郡侯何在”众人这才想起来,这都打了好一会儿功夫了宁都郡侯竟然还没有出来。立刻就有人跑过去想要看看情况,片刻后里面传来了惊呼声,“不好了”

听到声音的众人立刻回头朝着帐子的方向望去,有几个甚至抛下来看拓跋兴业和南宫御月交手的热闹直接朝着那边冲了过去。同时,之前进入帐子的人已经冲了出来,神色惊恐地叫道“不好了南宫御月杀了宁都郡侯”帐子门口的人朝着里面望去,便看到大帐中焉陀邑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但是焉陀邑靠头部的位置地上已经流淌出了不少血迹,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很容易判断出,这样的出血量焉陀邑还活着的几率已经不打了。

这边的声音并不小,南宫御月和拓跋兴业自然也听到了这话。南宫御月手下一顿,一时不慎就被拓跋兴业一掌拍在了肩膀上。拓跋兴业脸色也是一沉,他确实没有想到南宫御月竟然会杀了焉陀邑。而且南宫御月出来的时候,里面的人应该还没死才对。拓跋兴业剑眉微皱,打量着对面的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已经回过神来了,他对着拓跋兴业轻哼一声,冷笑道“看什么拓跋兴业,你该不会是已经老得动不了吧”

拓跋兴业道“宁都郡侯是你亲兄长,当真是你杀了他”

南宫御月笑容冷傲,“是又如何本座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拓跋兴业深深地望了南宫御月一眼,没有再说话直接飞身朝着南宫御月扑了过去,显然是打算先将他抓住了再说。

南宫御月虽然狂傲却还不至于愚蠢找死,他自然知道自己还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这一年多拓跋兴业的实力又进步了不少,而南宫御月却因为种种原因实力反而还不如鼎盛的时候。与拓跋兴业颤抖了一阵之后,南宫御月找了个空隙脱身便往大营外面飘去。南宫御月要走别人自然是拦不住他,不过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不见了踪影。

看着南宫御月离去,拓跋兴业方才转身朝着焉陀邑的大帐走去。帐篷里,百里轻鸿和几个貊族将领已经站在里面查看状况了。焉陀邑确实是已经死了,他的额边多了一个血洞,是撞在了帐篷里的一个尖锐的铜器一角,正好撞在了太阳穴的位置,几乎当场就死了。

“大将军。”看到拓跋兴业进来,众人连忙转身齐声道。

拓跋兴业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焉陀邑,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如何”

一个貊族将领愤然道“大将军,这南宫御月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公然背叛貊族不说屠杀皇室宗亲,如今竟然连亲哥哥都杀简直简直就是畜生行径”如今南宫御月已经不再是北晋国师,焉陀家没有人在护着他,就连太后都已经反悔了塞外,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再压抑对南宫御月的不满了。而且,今天的事情焉陀邑一向对南宫御月不差,南宫御月连对他都下得了手,这未免太过分了

百里轻鸿看向拓跋兴业,“大将军,南宫御月跑了”拓跋兴业微微点头道“百里驸马怎么认为的”

百里轻鸿道“这个么或许南宫御月并不是真的想要杀宁都郡侯,这或许是个意外”

“意外”拓跋兴业道。百里轻鸿点头道“南宫御月实力超群,他若是要杀宁都郡侯,只怕连半点反抗都不会让宁都郡侯有。但是以在下只见,这更像是个意外。只怕是南宫御月和宁都郡侯起了什么争执,南宫御月这才失手杀了宁都郡侯地。”

“这么说,百里驸马认为确实是南宫御月杀了宁都郡侯”拓跋兴业问道。

百里轻鸿状似不解,“难道大将军还有别的什么看法”

“南宫御月出去的时候,大帐里的人应当还活着,活着应该说,南宫御月出去的时候,大帐中还有一个活人。”拓跋兴业沉声道。百里轻鸿蹙眉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一个将领道“也有可能南宫御月出去的时候已经重伤了宁都郡侯,等他出门之后宁都郡侯还活着呢。”

百里轻鸿道“不管是怎么样,宁都郡侯之死总是要给朝廷和摄政王一个交代地。既然大将军有此疑惑,那就让人查查吧。另外,还是要派人追捕南宫御月。毕竟,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比南宫御月更加清楚了。

南宫御月再一次被北晋人通缉的消息几乎是和焉陀邑的死讯同时传到青州的。此时的楚凌刚刚和秦殊达成了协议,听到这个书房里的三人都不由得怔了一怔。好一会儿楚凌方才道“南宫御月杀了焉陀邑”

传信的黑衣男子恭声道“回公主,我们得到的消息真是如此,南宫御月如今真被貊族人和南军四处追杀。另外,南宫御月之前跟拓跋兴业一战应该是受了不少内伤,只怕情况不太妙。”

楚凌点了点头示意男子先退下,方才看向君无欢将刚才地话又问了一遍,“南宫御月杀了焉陀邑”

君无欢微微蹙眉道“这里面只怕是有什么误会。”秦殊有些惊讶,“长离公子认为,南宫御月不会傻焉陀邑”南宫御月秦殊自然是认识的,早年在上京就听说过南宫国师的狂妄疯癫之名,听说这两年好像是疯的跟厉害了。之前焉陀邑在上京捅了他一刀,南宫御月想要杀了焉陀邑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君无欢道“确实不太像是南宫会做的事情。”

楚凌蹙眉道“不是南宫御月做的”

君无欢摇头,“他若是想要杀焉陀邑,焉陀邑这会儿坟头的草都能有一人高了。怎么会等到现在而且,阿凌你不觉得焉陀邑这个时候突然死了,时间有些太过微妙了么”楚凌思索着没有说话,君无欢也不催她,好一会儿才听到楚凌沉声道“百里轻鸿。”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恐怕是。”

“百里轻鸿知道我们的计划了”楚凌皱眉有些不确定,他们的计划周密而且隐秘,除非她身边非常亲近的如祝摇红桓毓这些人是百里轻鸿的探子,否则百里轻鸿应该不会知道才是。君无欢道“防范于未然,而且对于百里轻鸿来说,焉陀邑本身就是他的对手和敌人。如果有机会,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他都是要铲除焉陀邑的。”

焉陀邑代表着北晋的权贵和功勋之臣,与如今百里轻鸿手中渐渐聚集起来的都不是一路人。南宫御月手里这些人想要登堂入室掌握朝堂权势财富,那么必然是要从旧有的权贵鬼手中剥离出一部分来分给他们的。以焉陀氏为首的貊族权贵不会答应,但是百里轻鸿手下的那些人也不可能永远安于现状。

所以,就算没有这件事,焉陀邑和百里轻鸿之间的矛盾早晚还是要爆发的。

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百里轻鸿一出手竟然就直接要了焉陀邑的命。

601、又见面了!(二更)

南宫御月此时的日子并不好过,毕竟他之前被肖嫣儿算计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强撑着跟拓跋兴业打了一架更是受伤不轻,还要应付貊族人的追杀即便是有忠心跟随地白塔护卫们相助也还是有些吃不消了。而更让傅冷担心的却是南宫御月的心理状况。自从离开北晋军营与他们汇合之后南宫御月就变得格外沉默,长长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甚至连东西都不太吃。

傅冷自然知道焉陀邑死了的消息,而且据说还是他们公子亲自杀的。傅冷也并没有如君无欢等人一般怀疑焉陀邑的死,因为南宫御月的脾气杀了焉陀邑确实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傅冷也不在乎南宫御月要不要杀焉陀邑,但是他显然没有想到焉陀邑的死竟然会对南宫御月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傅冷无计可施,想要将南宫御月带回青州。只是一来他担心神佑公主大约并不想要见到南宫御月,二来这次却是南宫御月自己不肯回去。于是,傅冷一行人只好带着南宫御月一边躲避貊族人的追杀一边寻找安全的地方落脚。

“公子,快走!”倾盆的雨幕中,傅冷转身迎上了身后追上来的黑衣人,一边回头对南宫御月道。南宫御月站在大雨中,衣服头发早已经被大雨淋得湿透了。唇色也不知道是气血不足还是太冷了,泛着一层惨白,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抹游魂。他们身边此时并没有多少护卫,寻常人也挡不住那些身穿黑衣的追兵,傅冷不得不让南宫御月先走自己留下断后。

“你们是冥狱中人?百里轻鸿拍你们来的?!”傅冷沉声道。领头的人笑道:“傅统领既然知道,何不罢手。百里公子说了,只要傅公子愿意投效,冥狱的副统领之位由你来做。甚至…就算是整个冥狱交给你统领也无不可。”傅冷冷笑一声道:“跟你们一样,做三姓家奴么?”冥狱的人却并没有被激怒,他们这些年给拓跋梁当打手,又按照投靠百里轻鸿甚至于别的势力也有过一些勾勾搭搭的牵扯,自然早就将什么名声品行抛在了脑后。只是冷声道:“总比傅统领明知道死路一条还要往上撞得好。白塔早就被南宫御月毁得七零八落了,跟着一个疯子能有什么前途?南宫御月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从今往后整个貊族再无他容身之地,就算你们想要寄人篱下,神佑公主也不会收留吧?”傅冷沉默不语,黑衣男子看了一眼还站在雨中并没有离去的南宫御月,嗤笑道:“看来傅统领的一片忠心要被白白浪费了啊。”傅冷回头看了一眼南宫御月,厉声叫道:“公子,快走!”南宫御月冷冷地扫了一眼对面的黑衣男子,方才的话他自然也是停进去了的。他不仅没有走,反而上前一步同时抽出了袖中的刀。见状,那些黑衣人倒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毕竟南宫御月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武功绝顶的疯子。这样的人就算知道他身受重伤也还是让人忍不住戒备忌惮的。

南宫御月却没有跟他们闲聊的意思,冷哼一声,“废话太多。”眼前银光掠起直接越过了傅冷朝着对面的黑衣人扑了过去。

片刻之后,南宫御月已经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躺了一地的黑衣人和满地的血水嗤笑了一声。突然脸色微变,南宫御月一口血吐了出来。

“公子!”傅冷连忙上前扶住了南宫御月,“公子,我们快走。很快冥狱的人就会追上来了。”说起来他们是被貊族人追杀,但是真正追杀他们的主力却是冥狱的人。傅冷渐渐也感觉到了几分不对,百里轻鸿总不会是为了抓住公子去向拓跋罗请功才这么卖力的吧?

南宫御月伤得确实很重,被傅冷抚着一路前行速度也贱贱的慢了下来。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又一路人马追了上来依然是冥狱中人。傅冷看着对面比方才还多了数倍的人马,脸色有些阴沉却还是坚定地挡在了南宫御月面前。南宫御月却突然伸手将他推开,“你走吧。”

傅冷一愣,“公子。”南宫御月神色冷漠,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道:“本座不需要你了。”傅冷早就习惯了南宫御月这样变幻莫测的脾气,若是平常他大概真的会消失一段时间,等到公子心情好了再回来就是。但是此时傅冷却没有动,依然坚定地挡在了南宫御月面前。南宫御月微微眯眼,看着他的眼神里却没有半点动容之意。

“国师好厉害啊,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能逃到这里来。”领头的黑衣人道,“不过,如今这天下虽大,国师又能往哪里逃呢?还不如束手就擒,让我们带回去复命。”南宫御月微微挑眉,“带回去?百里轻鸿让你们将本座活着带回去?”那黑衣人发出一声诡异地笑声道:“当然不是,公子的意思是带着国师的……尸体回去。”

南宫御月把玩着手中的刀,在雨水的冲刷下方才染了无数鲜血的刀身依然明亮干净,寒光熠熠。

“就凭你们?”南宫御月轻蔑地道。黑衣人笑道:“国师不必隐瞒,国师已经受了重伤吧?你还能坚持多久?还能站得稳么?”南宫御月冷声道:“试试看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南宫御月再一次提刀杀向了人群。傅冷望着在黑衣人中间穿梭的南宫御月,不知怎么的心中有几分不太好的感觉。平时公子也很暴躁而且戾气深重,但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已经身受重伤却还要不管不顾的与人厮杀的时候却并不多。现在这样子…倒像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一般。顾不得多想,傅冷连忙提剑冲了上去,与南宫御月一起跟那些黑衣人缠斗起来。

南宫御月毕竟是身受重伤,那些冥狱中人也不是庸才。两人终于还是渐渐露出了颓势,一个黑衣人一刀砍在了南宫御月的背后,“公子?!”傅冷惊呼,躲避不及身侧一剑刺过来在傅冷胸口留下了一道伤痕。

其他人见状,立刻抓住了机会对着两人又是一阵猛攻。南宫御月被人一掌拍飞了出去,落在了不远处的泥水之中顿时变得狼狈不堪。

“公子!”傅冷连忙想要奔过去,却被人拦住了去路。倒是另一边两个黑衣人提着兵器朝着南宫御月走了过去,显然是不打算再留下活口想要先了结了南宫御月的性命。

“公子!快走!”

南宫御月挣扎着起身,单膝跪倒在泥水之中不停地咳嗽着。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唇边溢出,滴落到跟前的地面上。

周到南宫御月跟前的黑衣人谨慎地打量了他几眼,确定了南宫御月确实是没有了反抗之力。唇边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狞笑,伸手举起了手中的刀。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曾经的北晋国师就要死在他的手里了。这种激动的感觉让他心跳飞快,就连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这种抹杀掉一个绝顶强者的感觉,着实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体验的。

刀被举到空中,随着男人狰狞快意地笑容一起麾下。

“公子?!”傅冷绝望地叫道,奋力逼开身边的人想要扑过去救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嗖!”

雨幕中传来一声轻响,打斗中的人们几乎没有听到这声音。但是那举起的刀却迟迟没有落下。那人睁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刀从他手中慢慢滑落,砸落在了地上溅起一片水花。旁边的黑衣人这才看到那人地心口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暗器。只是那暗器体积很小,他们又穿着一身黑衣,不仔细看几乎就忽略过去了。

那人沉重地倒在了地上,依然圆瞪的眼睛与南宫御月对视着。南宫御月慢慢抬起头来,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了道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走来了两个人,一个妙龄女子和一个老者。

那女子穿着一袭红衣,胜利撑着一把油纸伞。容貌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丽,在这样一个大雨倾盆地天气出现在这种地方,跟让人觉得仿佛是山林中突然出现的精怪。雨水浸湿了她的裙摆,但是她却依然漫步走在大雨中悠然地仿佛在花园中散布一般。

那老头子穿着一身寻常布衣,看着仿佛不甚起眼。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发现了,他没有撑伞,跟在那女子身边头发和衣服完全没有如他们这般湿透了的感觉。周身上下凝结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那些雨水仿佛根本沾不上他的身一般。

绝顶高手!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阵,这绝对是一个比南宫御月这些人更加厉害的绝顶高手!

有人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有人忍不住暗暗后退了两步。但是却谁也没有功夫再去关注傅冷和南宫御月了。

“神佑公主?”领头的黑衣人的目光落在撑伞的女子身上,沉声道。青州附近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子,容貌绝美,身着红衣,除了神佑公主还能有谁?

楚凌一手举着伞,淡淡道:“冥狱?我们又见面了,幸会。”

黑衣人警惕地盯着楚凌,“神佑公主这是要保南宫御月?”

楚凌看了一眼地上的南宫御月,轻叹了口气道:“显而易见,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

黑衣男子冷笑道:“公主可真是宽宏大量,听说长离公子前段时间身体不适,其中就有南宫御月的功劳。没想到,公主竟然还能日夜兼程地赶到此处来救他。”楚凌垂眸,轻声道:“见笑了,不过这个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恐怕不太方便。”黑衣男子冷声道。

楚凌微微勾唇,“那就不客气了,云老先生?”

云老头看了看南宫御月见他还没有倒下去暗暗松了口气,口中却不满地道,“老夫一把年纪了,还要来替你们这些年轻人收拾烂摊子,当真是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楚凌和南宫御月显然都有对他的抱怨不感兴趣,又云老头和傅冷拦着那些黑衣人楚凌也不用急着上前掺和而是撑着伞走到了南宫御月跟前。

南宫御月望着眼前的楚凌,楚凌也在打量着南宫御月。

好一会儿,南宫御月方才冷声道:“你不是讨厌我么?何必多此一举?”

楚凌淡淡道:“焉陀邑的死,总不能让人栽到天启身上。”

南宫御月没问外传是他杀了焉陀邑又跟天启有什么关系,他现在什么都不想问,就连眼中都满是厌倦和茫然。楚凌确信,如果刚刚没有人出手,南宫御月可能真的不会反抗就这么让人杀了自己。

“不想活了么?”楚凌俯身,打量着南宫御月淡然道。

南宫御月挣扎着站起身来,转身往树林里走去。

楚凌并没有跟上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一掌拍了过去。南宫御月再一次飞了出去跌落在了积满了雨水的地上,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爬起来了。知道自己挣扎无用,南宫御月也懒得再白费力气。就这么趴在地上,只是侧过头看着漫步走过来的楚凌。楚凌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扭头去看不远处大雨中的混战去了。

有云老头这样的绝顶高手那些黑衣人自然不是对手,但是很快又有人出现了。袖手旁观的楚凌挑眉望着不远处同样撑着伞漫步而来的百里轻鸿挑眉道:“今天这地方,可真热闹啊。”百里轻鸿微微蹙眉,看着楚凌道:“神佑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不解,“不知道驸马说的是什么?”

百里轻鸿冷哼一声道:“你要救南宫御月?我可不知道神佑公主是这样心慈手软地活菩萨。”

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之意,楚凌无奈地道:“不是我要救南宫御月,而是…百里驸马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谁拳头硬就是谁说了算。很显然,南宫御月的靠山很硬,我也不得不来一趟啊。”百里轻鸿的目光落到了云老头身上,“是么?”

“是呀。”楚凌答得十分坦然,半点也没有心虚的意思。

百里轻鸿道:“就算是有这位先生,南宫御月今天也一定要留下。”

楚凌笑道:“驸马不如先试试,还是说你将我师父也请来了?你就不怕…南宫御月在我师父面前说出真相么?”百里轻鸿神色淡漠,仿佛并不感兴趣,“不知道公主说得真相是什么?”

楚凌笑道:“驸马何必跟本宫装蒜?南宫御月没有杀焉陀邑,还有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杀了焉陀邑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公主是说在下?”

“难道不是?”楚凌笑问。

百里轻鸿微微摇头并不解释,而是直接绕过了缠斗中地众人朝着楚凌和南宫御月走了过来。楚凌侧身一步挡在了南宫御月身后,“驸马这是还想再打一次么?”百里轻鸿冷冷地看着楚凌道:“公主这样,会让人怀疑你之前所说的合作的诚意。”

楚凌道:“一码归一码,百里公子若要怀疑我也没有法子。只是不知道,师父是先找你麻烦还是先找我麻烦?”

百里轻鸿眼神微冷,定定地望着楚凌。楚凌也不多说什么,含笑回望了过去。

百里轻鸿轻哼一声,反手抽出腰间的剑就朝着楚凌身后刺了过去。楚凌轻笑,流月刀也握在了手中,刀身向上一挑拦住了百里轻鸿刺向南宫御月的剑,“在我面前杀人,驸马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百里轻鸿冷声道:“既然如此,就只能先解决掉公主再说了。”

“解决?本宫不喜这个词。”楚凌道,手中的伞往上一抛,另一只手流月刀已经飞快的抢出了几刀直扑百里轻鸿的面门而去。百里轻鸿足下一点,飞快地向后退去。楚凌伸手接住了落下了的雨伞,没让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湿。、

幽暗的树林中,另一边还在混战中。这一边的两个人却是各自撑着一把伞相对而立。耳边只有雨水哗哗,雨水如珠帘一般顺着雨伞的边缘滑落。

602.错到底!

楚凌隔着重重雨幕打量着对面的百里轻鸿,这人似乎无论做什么都能让自己显得十分的理直气壮。当然或许在他看来出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是理直气壮的,只是这世上处在他这样的境地还能做到如此逻辑自洽的人着实是不多。就在早几年,百里轻鸿也还是时常陷入矛盾中。但是这两年却很少看到他如此了,百里轻鸿显然已经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即便是这个方向是世人所无法认同的。

“你护着他,有什么用处?”百里轻鸿冷声道,“君无欢帮了他这么多年,他还不是一样说害他就害他,可曾有过半分的犹豫?这样的人养在身边,你就不怕么?”

楚凌神色淡然,“多谢百里公子的担心,我心里有数。”百里轻鸿轻哼一声,“以我对公主的了解,你应当不会还对南宫御月有什么怜悯之心才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君无欢的师弟,是君无欢要保他?君无欢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他的师门为了那位老先生?但是,这跟公主有什么关系?公主冒雨前来,冒着危险救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人,何必呢?君无欢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为他?”

楚凌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百里公子,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么?我猜有一句话你肯定没有听过。”

百里轻鸿一怔,看向楚凌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楚凌淡定地道:“反派死于话多。”

百里轻鸿冷笑一声,公子有把握能赢我了么?”

楚凌摇摇头道:“没有,但是打个两败俱伤总是不成问题的。我身后还有君无欢,还有很多人。百里公子还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人么?”

百里轻鸿的垂眸,“公主说得对,确实是我错了。”

楚凌有些意外,微微挑眉看向百里轻鸿。百里轻鸿豁然抬眼,盯着楚凌道:“我不该跟你废话!”话音未落,百里轻鸿整个人就再一次闪身扑向了南宫御月。很显然,他今天并不是想要跟楚凌拼个你死我活,只是单纯的想要杀掉南宫御月而已。

南宫御月此时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朝着百里轻鸿露出了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然后便转身朝着树林深处走去了,似乎丝毫不担心百里轻鸿要了他的命。百里轻鸿再一次被楚凌拦住了,接二连三被人阻拦,百里轻鸿的耐心终于消耗光了,当下改变了方向一剑刺向了楚凌。楚凌自然也不会客气,两人再次在雨幕中缠斗了起来。

这一架最后并没有能够分出胜负,毕竟南宫御月都跑了百里轻鸿再跟楚凌拼个你死我活只是白白便宜了别人。最后百里轻鸿只得率先住手,沉默地带着人离开了。

楚凌等人找到南宫御月的时候,南宫御月独自一人躺在一个小山坳里,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云老头虽然嘴上唠叨个不停,却还是飞快的将人扛起来带走了。

楚凌确实不太想管南宫御月,毕竟南宫御月先前确实是害的君无欢差点死了。虽然说南宫御月当时可能只是想要捉弄君无欢并没有想要他的命,但是这种事情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身为最亲近的人都是很难原谅的。但是楚凌又不得不救南宫御月,她和君无欢都相信焉陀邑有八成的可能不是南宫御月杀的。以南宫御月与君无欢的关系以及去年君无欢在上京救走南宫御月的事情,这件事如果就这么定死了最后只怕还要栽到他们头上。楚凌是不介意杀几个貊族的将领或者权贵,但是却不想自己替别人顶锅。最后她跟貊族人打得死去活来,让百里轻鸿渔翁得利。若真是如此,楚凌只怕是要气得吐血。

拓跋罗收到焉陀邑的死讯的时候,险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如今北晋朝堂本就人心不稳,焉陀家主这样的人物这个时候被人杀了,可想而知那些权贵们又要好一番折腾。如果一切顺利,拓跋罗执掌大权十年八年之后可能也会如他的父辈一样考虑削减权贵们的权力和势力。但是他却绝对不会希望焉陀邑在这个时候死去。

“王爷,你怎么样?”贺兰真扶着拓跋罗的手臂,担心地道。这段时间拓跋罗消瘦了许多。自从拓跋胤的死讯传来,拓跋罗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拓跋罗想要为弟弟报仇,但是身为北晋摄政王他却不能任性妄为。特别是,拓跋胤临死之前还在惦记着他和北晋的未来,拓跋罗自然更加不能肆意妄为了。但是…要让他跟神佑公主讲和,拓跋罗也是做不到的。神佑公主亲手杀了他的弟弟,这样的人要他跟她议和……

拓跋罗摆摆手,有些疲惫地道:“南宫御月杀了焉陀邑。”贺兰真一愣,“怎么会?宁都郡侯…不是南宫御月的亲哥哥么?”拓跋罗冷笑道:“谁说不是呢,南宫御月怎么下得了手?前几天,6焉陀邑刚刚传信给我,说是神佑公主有意与我们暂时休战。这才几天,焉陀邑就让南宫御月给杀了。”

贺兰真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愣了愣道:“王爷怀疑,焉陀邑不是南宫御月所杀?”

拓跋罗道:“本王怀疑有什么用,天下人都会相信,焉陀邑就是南宫御月所杀的。”贺兰真默然,确实。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其实都有几分理所当然。旁人或许下不了手,但是南宫御月那样的人真的会下不了手么?贺兰真不解,“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会认为不是南宫御月?”拓跋罗抬手捏了捏眉心,皱眉道:“或许是直觉吧。”贺兰真犹豫了一下,“王爷认为,跟百里轻鸿有关?”

拓跋罗道:“难道你不这样认为?”轻哼了一声,拓跋罗微微眯眼道:“素和家那对兄妹最近在做什么?”

贺兰真道:‘倒是十分安分,素和金莲经常去探望陛下。素和明光倒是一直在府邸中,很少出门。”拓跋罗道:“这兄妹俩也是搅混水的。罢了…传信给昭国公主,告诉她该动手了。”

“王爷?”贺兰真微惊,看向拓跋罗。拓跋罗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不用担心,百里轻鸿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贺兰真想了想,“王爷打算接受神佑公主的合作?”

拓跋罗道:“本王也不知道此举到底对不对。但是…既然焉陀邑和四弟都这么说,那么姑且一试吧。最重要的是,百里轻鸿对我们来说的危险实在是大于神佑公主。”说不定神佑公主还没能够兵临上京,他们就先被百里轻鸿给弄死了。之前南宫御月能杀掉拓跋王室那么多的人,百里轻鸿在其中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百里轻鸿这个人,拓跋罗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也不想评价。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百里轻鸿这个人太危险了,为了北晋的未来百里轻鸿必须死。

昭国公主府里,收到贺兰真派人送来的信函拓跋明珠看了一遍之后便随手将信函投入了桌上的灯笼里。灯笼里掠起一道火光,信函立刻被火舌吞噬殆尽。

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昭国公主这段时间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安静。既没有仗着儿子是皇帝而飞扬跋扈,更没有意图与摄政王拓跋罗夺权。甚至就连入宫去探望自己的儿子都是极少的,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公主府里足不出户。上京城里许多人都认为昭国公主这是被去年的那场宫变给吓破了胆子,因此才再也不敢掺和这些事情了。

拓跋明珠确实是被吓坏了,但是却不是被宫变而是被百里轻鸿。但是,女人的恨意有时候甚至是可以超越恐惧而存在的。最初的时候拓跋明珠还日日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担忧,在后来渐渐发现百里轻鸿真的没有想要暗害她的意思之后原本被压抑的恨意就渐渐地升腾起来了。

每每在夜半无人的时候被惊醒过来,拓跋明珠对百里轻鸿的恨意就更深一些。但是她不知道怎么报复百里轻鸿,如今的百里轻鸿已经不是她可以控制得了的了。所以在拓跋罗向她跑来橄榄枝的时候,拓跋明珠甚至没有过多的考虑就接在了手里。

“公主。”站在书房里的男人恭敬地道:“不知属下回去应当如何回复王妃?”

拓跋明珠抬眼看他,淡淡道:“告诉摄政王妃,就说…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

男人眼睛一亮,越发恭敬地拱手道:“如此,有劳公主了。属下这便回去回禀王妃,想必王妃也会十分高兴的。”拓跋明珠微微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意。对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着,就连拓跋罗那样的人都能有拓跋胤那样的兄弟和贺兰真那样的妻子不离不弃的陪在身边。而她却……

或许她当年真的做错了,但是…既然已经错了,那何妨就错到底呢!

她和百里轻鸿之间,终究是需要一个结局的。

603、真相?

回到青州,楚凌将南宫御月扔给了云老头和云师叔就不再理会了转身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她回去的时候君无欢正在书房里批阅折子,听见脚步立刻抬起头来看到她,起身上前道:“阿凌回来了,可有受伤?”

楚凌摇摇头道:“没事,没打起来了。”

君无欢道:“老头子自己去就足够了,以他的实力想要救南宫就算是百里轻鸿也未必拦得住。”楚凌无奈笑道:“这不是还有我师父在么?若是撞上了……”老头子自己都不怎么敢夸口说一定能够赢过拓跋兴业,如果真的遇上了可不好脱身。君无欢拉着楚凌走到桌案后坐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确定没有受伤方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辛苦你了。”楚凌笑道:“可不是辛苦了?不过有你替我做这些事情,这一趟还是划算的。”比起出去跟人打几架,楚凌确实是跟讨厌这些繁复的案牍工作的。虽然她也能做的很好,却不代表她喜欢。君无欢显然也知道她这个毛病,平时只要有功夫能处理的事情就替她处理了。对此楚凌也是十分满意,她觉得君无欢是比她更会处理这些麻烦的事情的。

坐下了喝了口茶,楚凌方才问道:“咱们救了南宫御月,百里轻鸿不会搞什么事吧?”君无欢倒是不甚在意道:“不用担心,他自己也忙得很,没那么多功夫管这些现实。”楚凌还是有些担心,“这可不是什么闲事。”南宫御月还活着,就表示他们随时可以揭穿焉陀邑死亡的真相。虽然他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焉陀邑是百里轻鸿所杀,但是以北晋人对百里轻鸿的戒备警惕,只怕对百里轻鸿的影响也不会小。君无欢笑道:“阿凌觉得拓跋罗真的猜不出来到底是谁想要杀焉陀邑么?不用担心,百里轻鸿很快就没空管南宫了,黎澹他们在上京也不是为了混日子的。”

楚凌想了想,也只得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看法。

南宫御月自从活到青州仿佛又变成了之前的状态,整天独自一人蹲在院子里既不说话也不理人。开始众人也没在意,只有肖嫣儿暗暗腹诽南宫御月是不是又傻掉了,白白浪费她的药。但是只看百里轻鸿的眼神就知道他跟之前失忆的状态并不完全一样,至少记忆方面是没有问题的,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人而已。

楚凌却难得理会这些,如今她不想看到南宫御月,也没那个功夫。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都在青州,她忙着呢。

另一边的北晋大营正如君无欢的推测,百里轻鸿也不轻松。

百里轻鸿盯着突然出现的拓跋明珠,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拓跋明珠含笑道:“谨之这是怎么了?我自然是来探望你的。”百里轻鸿微微眯眼,自从两人的关系恶化之后,拓跋明珠就再也不叫她谨之了。而且自从拓跋梁死后,拓跋明珠一直都是一副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的模样,如今突然转性了,百里轻鸿当然不会觉得她又对自己情根深种了。纵然百里轻鸿有自信却还远不到自恋的程度。

“不需要,立刻回上京去。”百里轻鸿冷声道。

拓跋明珠微微蹙眉,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幽幽道:“谨之这是什么意思,我千里迢迢地来看你,你就这样对我么?”说着便垂下了眼眸,眼眶有些微微发红。旁边的北晋将领见状,不由得皱眉。脾气急躁一些地忍不住道:“驸马,公主亲自来探望你乃是一片好心,你这般冷漠未免太过无情了一些。”这些北晋将领其实也看不起拓跋明珠为了一个男人这些年来做出的各种丑态,但是这不代表如今手握重权的百里轻鸿就可以怠慢昭国公主。这会让这些貊族人认为百里轻鸿是如今手里有权势了就看不起他们貊族人了。这才是这些背景将领不能接受的地方,貊族人希望永远对天启人保持强势地位。

百里轻鸿微微眯眼盯着拓跋明珠,拓跋明珠却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先前对百里轻鸿的畏惧,笑道:“谨之这么不想看到我么?几个孩子也很想念你呢,还让我给你带了他们亲笔写的书信。离开上京的时候我还去看了看陛下,谨之不想知道陛下怎么样了么?我还特意带了陛下贴身的小玩意儿来呢,谨之不想看看么,你离开这段时间他又长大了不少呢。”

百里轻鸿浑身上下的气息越发的冰冷起来,盯着拓跋明珠好一会儿方才微微点头道:“很好,既然公主来了,就留下来多住几天吧。”拓跋明珠欢喜地笑道:“我就知道谨之其实也是想念我的。对了,我还帮摄政王给大将军带了信,谨之先忙着吧,我先去送信。”说完变身便走脚步轻快,倒是真有几分早几年迷恋着百里轻鸿的时候的模样。

等到众人都退了出去,百里轻鸿方才冷哼一声一挥手不远处的一个架子顿时炸开,木屑四分五裂。站在大帐中一角的黑衣男子看在眼里却并不惊慌,而是低声问道:“公子,您看昭国公主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百里轻鸿冷笑一声道:“还能是为了什么?你以为她自己能有这个脑子?”黑衣男子皱眉道:“昭国公主投靠了拓跋罗?”

百里轻鸿默然,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觉得震惊。拓跋明珠这样的女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不会觉得震惊的。她自己没有本事,想要报复他自然只能依靠别人了。被人当成了棋子也不意外。黑衣男子低声道:“公子,那我们……”百里轻鸿道:“你以为她方才提气拓跋兴业是为了什么?是在提醒我,拓跋罗给了找了拓跋兴业做靠山。焉陀邑当着拓跋兴业的面被人给杀了,无论如何拓跋兴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遇险的。”

“如果公子动手的话……”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是夫妻,自然有无数种方法让拓跋明珠死得无声无息。

百里轻鸿摇了摇头,拓跋胤和焉陀邑接连死在青州,无论如何拓跋明珠都不能再出事了。否则只怕不管有没有证据,拓跋兴业都会当是他做的。想到此处,百里轻鸿皱了皱眉,果然……还是得先解决掉拓跋兴业。

“传信给神佑公主,我同意她的条件,合作继续。”百里轻鸿垂眸道。

黑衣男子点头称是,转身准备出去,百里轻鸿皱了皱眉叫住了他,“再让人好好打探一下,君无欢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是,公子。”显然君无欢这些年总是要死不死的状态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百里轻鸿点头,“去吧。”

百里轻鸿的大帐外面不远处,拓跋明珠神色阴沉地看着从里面出来快步离去的黑衣男子,回头对身边的人道:“大将军,这些是冥狱的人?”拓跋兴业点头道:“应当是吧。”冥狱的人轻易不敢招惹拓跋兴业,所以拓跋兴业对他们并不太熟悉。

拓跋明珠轻哼一声道:“这些背主的狗东西!总有一天要将他们一个个都灭绝了。”

拓跋兴业看了拓跋明珠一眼摇了摇头,拓跋罗让昭国公主来找百里轻鸿的麻烦,拓跋兴业着实不看好这个计划。昭国公主如果是百里轻鸿的对手的话,就不会父女俩这么多年都被百里轻鸿耍得团团转了。

拓跋明珠低声问道:“大将军,你当真认为焉陀邑是南宫御月所杀?”

拓跋兴业微微扬眉,“摄政王说了什么?”拓跋明珠自己显然是没法子想到这些的。

拓跋明珠有些恼怒,却也不敢当着拓跋兴业的面发作。只得轻哼了一声道:“确实是拓跋罗跟我说得,但是…难道大将军觉得他的猜测不对?”

“并无证据。”拓跋兴业道。

“需要什么证据?”拓跋明珠不以为意,看了看拓跋兴业拓跋明珠突然道:“大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拓跋兴业倒也不拒绝,点了点头带着拓跋明珠走得更远了一些。有拓跋兴业在,自然也没有人会不长眼地跑来偷听他们谈话,“公主请说。”

拓跋明珠看了看四周,方才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大将军,我父皇…我父皇是被百里轻鸿所杀。”

闻言饶是拓跋兴业眉心也不由得一跳,“公主怎么知道的?”

拓跋明珠咬牙道:“我亲眼看到的,是他…他亲手割下了父皇的头颅。我听到父皇临死前他说的话了,他拿父皇的头颅跟神佑公主做了交易,父皇的头颅被他送到天启去了。”说到此处,拓跋明珠红着的眼睛也不由的留下了泪水,纵然是再怨怪拓跋梁拓到底也是她的亲生父亲,曾经拓跋梁也是疼爱过他的。

拓跋明珠含泪道:“大将军,你一定要为我父皇报仇啊。”

拓跋兴业半晌不语,纵然他跟拓跋梁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仇人了,但拓跋兴业也从没有想过一代枭雄竟然是这么死的。被自己的亲女婿割下了脑袋,而这个人头还被拿去跟别人做交易了。

也不知道,拓跋梁九泉之下又是个什么感觉。

604、关起来!

楚凌收到百里轻鸿的回信时有些惊讶,看了看信函又打量了一番来送信的人,“百里轻鸿说真的?不会有什么阴谋吧?”之前她和百里轻鸿差点就要达成合作协议了,最后却败在了百里轻鸿无法接受他提出的条件上。其实楚凌觉得自己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但是百里轻鸿显然不这么想。这会儿又突然改变主意,楚凌怎么能不怀疑他别有用心?

黑衣男子拱手道:“公主尽管放心,我们公子是诚心想要与公主合作的。更何况,拓跋兴业可不仅单单是我们公子的心腹大患,对于公主来说危害不是更大么?如果拓跋兴业重掌兵权……”

楚凌一挥手道:“行了,本宫知道你的意思。既然百里轻鸿如此有诚意,就照之前的商量办吧?”黑衣男子一愣,原本他还以为要花费不少口舌才能劝说神佑公主同意,没想到神佑公主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间倒是有些会不过神来了。见他这副表情楚凌轻笑一声,“怎么?还有什么问题?”黑衣男子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拱手道:“在下这就回去禀告公子,告辞。”楚凌点点头,“随意。”

待到黑衣男子退了出去,君无欢方才漫步从里间走了出来。楚凌侧首对他道:“看来你猜测的没有错,百里轻鸿果然有麻烦了。”如果不是急于想要解决拓跋兴业,百里轻鸿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同意他的条件?百里轻鸿可不是一个会随便改变主意的人。君无欢走到楚凌身边坐下,笑道:“百里轻鸿早晚是要对拓跋兴业动手的。但是他独自一人的话,胜算实在是太小了。若是有我们相助,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至于之后怎么办,跟他们做对手总比跟拓跋兴业做对手好。俗话说一力降十会,有时候再多的聪明才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毫无用处。

“阿凌可是担心拓跋兴业?不用担心,百里轻鸿不是冒进之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出手的。”但是谨慎有时候也是一个确定,如果是君无欢换在百里轻鸿这个位置上的话绝对不会蹉跎这么多年。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你说…我们能打得过师父么?”君无欢盘算了一下道:“如果…老头子不出什么纰漏,加上冯铮和萧艨,或许可以拼一拼。”他和南宫御月现在都是半废状态,基本上算不了什么战力。绝顶高手之间的争斗,实力不济卷进去就只能是给人送菜。楚凌道:“还有我。”君无欢摇头道:“那晚拓跋兴业未尽全力,我也无法估计他的实力,但是应该进步不小。即便我现在是全盛之时,只怕也还远不是他的对手。”楚凌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你说师父怎么这么厉害呢。”君无欢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厉害,我到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只怕他也未必比得上他。”

资质是一回事,但是能到他们这个地步的高手哪一个不是资质卓绝的?拓跋兴业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绝不会紧紧只是因为他的资质而已。悟性,机缘,努力,恒心缺一不可。

楚凌轻叹了口气,想起这些事情就觉得额边隐隐发疼索性干脆不想了。

“阿凌姐姐。”门外,肖嫣儿悄声叫道。楚凌抬眼望过去,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说话。肖嫣儿走进来,看了看君无欢有些犹豫。君无欢道:“有事直说便是。”肖嫣儿道:“南宫御月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快要饿死了。”楚凌有些意外,“没吃饭?他打算绝食?”肖嫣儿眨了眨眼睛,“好像是这样的,大师伯和师父也没有法子,云师兄又不肯管他,师父让我来问问君师兄和阿凌姐姐有没有什么办法?”楚凌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她有不是心理医生。而且之前几次她试图对南宫御月做心理疏导的结果都不怎么乐观。楚凌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去做那些超出自己专业以外的事情了。

君无欢问道:“回来之后就没有吃东西?”肖嫣儿苦着脸点头道:“是啊,不吃药又不吃饭,他身上的伤很重呢,也不许人处理。现在天气还有点热,会坏掉的。”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道:“我们去看看吧?”君无欢点头,“确实。”他们救南宫御月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他自寻死路的。肖嫣儿松了口气忍不住嘟哝,“没看出来南宫御月这么爱他哥哥呀。之前因为焉陀邑捅了他一刀都疯掉了,这会儿因为焉陀邑死了他也要死。真是奇怪,先前焉陀邑活着的时候他怎么不对他好些呢。”她可是听说过南宫御月对焉陀家做了什么的。即便她没那么聪明也知道,南宫御月做的那些事情要把焉陀家害死了,身为焉陀家家主的焉陀邑自然是首当其冲。

楚凌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我怎么觉得南宫御月最看重的还是焉陀邑,你这个师兄……有点惨啊。”

君无欢无奈,“阿凌……”楚凌立刻笑道:“好啦,我不说就是了。”君无欢摇摇头道:“焉陀邑…也算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了。”焉陀氏本家血脉并不繁盛,更多的都是血缘不太近的旁支。焉陀邑和南宫御月的父亲也没有别的庶子。至于那些侄子或者更远的人,在南宫御月眼中根本就什么都不适。

一行三人走到南宫御月所在的院子时,却看到秦殊正坐在屋檐下跟南宫御月说话。应该说,是秦殊在单方面的跟南宫御月说话,因为一直都是秦殊一个人在说南宫御月根本就不理会他。秦殊堂堂西秦摄政王即便是微服而来,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也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看到他们进来,秦殊站起身来笑道:“你们来了?”

君无欢看了一眼南宫御月,秦殊有些无奈地摇头道:“南宫公子似乎不太待见在下。”南宫御月何止是不待见秦殊,他根本就不待见任何活物。这个活物同样也包括楚凌和君无欢。

楚凌对秦殊笑道:“麻烦你特意来开导他。”秦殊摇头笑道:“我倒不是来开导他的,我就是想看看当年的北晋国师现在落魄成什么模样了。”他笑吟吟的模样让人有些不知道他这是开玩笑还是真的。但无论是什么,由温文尔雅的秦公子说出来却都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反感。楚凌对君无欢使了个眼色,侧首对秦殊道:“秦公子不如出去喝杯茶?”秦殊含笑看了看君无欢,“恭敬不如聪明。”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肖嫣儿看看楚凌和秦殊又看看君无欢和南宫御月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留下还是跟上去。沉吟了片刻,才连忙转身跟了上去。同时还不忘给君无欢打了个手势让他放心:君师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好好收着阿凌姐姐不叫别人觊觎。

等到院子里就剩下了两人,君无欢轻咳了一声看了看四周还是学着方才秦殊的模样走到屋檐下坐了下来。南宫御月果然是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即便是楚凌来了又去,君无欢在他身边坐下也无妨让他有半点动容。他仿佛沉浸在了一个自己的世界里,他不出来谁也进不去。

君无欢打量了他一会儿,挑眉问道:“真的有这么难过吗?”

南宫御月不语,君无欢道:“既然难过,为什么不去替他报仇?”

“还是说…你其实已经后悔了?”

后悔两个字不知怎么的触动了南宫御月,南宫御月慢慢地扭过头看向君无欢,眼神却是一片幽暗无波,仿佛无边的深渊一般。慢慢的,南宫御月道:“后悔?”好几天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怪异。君无欢挑眉道:“不是后悔了,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阿凌辛辛苦苦救你,你若是自己饿死了,你猜她会不会把你拖去喂狗?”

“她讨厌我。”南宫御月道。

“她不该讨厌你?”君无欢挑眉。

南宫御月眼神阴郁,“所有人都讨厌我!我知道的。”君无欢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是你从来不肯去看那些喜欢你对你好的人。南宫,你已经不是无能为力只能等着母亲拯救的小孩子了,焉陀邑的死还是不能让你长大么?”

“你不恨我?”南宫御月问道。

君无欢道:“我不恨你。”

“为什么?”南宫御月问道。

君无欢道:“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我杀了笙笙,你会不会恨我?”南宫御月唇边突然勾起一个狰狞的笑容。只是他的话音才刚落,一只手就捏住了他的脖子。南宫御月苍白的连瞬间涨得通红,他身受重伤一直拖着不肯治疗,又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这会儿身体比旧病的君无欢还要虚弱,至少君无欢不会把自己饿死。

君无欢平静地盯着他,淡淡道:“南宫,如果你敢伤害阿凌一根头发,我不会杀你。我会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你这辈子也别想出去。你想试试么?”多少刀剑加身南宫御月也不曾有任何退缩和害怕,君无欢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让南宫御月的身体抖了一下,就连原本涨红的脸色都在瞬间惨白了几分。

“你还想感受一下,被人关在一个小地方的感觉么?”君无欢轻声问道。

南宫御月颤抖的越发厉害起来,终于忍不住用力拉开君无欢的手,一扭头倒在一边干呕起来。

605、遗忘的过去

君无欢看着眼前恨不得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南宫御月,眼神淡淡地仿佛没有什么温度。只是轻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背心拍了两下道:“南宫,你该长大了。”

不知这句话又是怎么刺激了南宫御月,南宫御月身子抖了抖,突然一抹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的唇角,回身拍开了君无欢的手冷笑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话?”君无欢淡然道:“不,我一直都只当你是一个合作者。”

虽然南宫御月确实是非常糟心,但是这些年合作的成果确实让君无欢十分满意。再加上看在老头子的份上,偶尔照顾他几分罢了。至于笑话?君无欢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南宫御月神色阴郁地道。什么叫他该长大了?君无欢的意思不就是他一直都是个在胡闹的孩子吗?南宫御月绝不能忍受君无欢这样嘲讽自己,绝对不能!

君无欢看着他道:“你从来不肯好好听人说话,现在你愿意听了么?”这些话君无欢并不是第一次跟南宫御月说,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什么效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南宫御月突然那根筋抽了如此执着于这一点,但是君无欢也并不认为他再说一次就会有什么用处。事实上,君无欢跟喜欢南宫御月还是傻了比较好,至少不那么让人操心。

南宫御月盯着君无欢,一字一顿地道:“你、是、什、么、意、思?”

君无欢打量着他憔悴而苍白的面容,淡淡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南宫…你可还记得,是你母亲亲自把你从那里面救出来的?”南宫御月身体微颤抖了一下,死死地瞪着君无欢不肯说话。君无欢道:“你只记得她在你面前自尽,只记得自己被人关在那里面百般折辱,可还记得,你的母亲拼死将你救了出去。宁愿舍去自己的性命,也要让你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若不会你母亲以性命相求,你说北晋王太后为什么会那么维护你?你觉得自己很讨人喜欢么?你可还记得,你母亲临死前跟你说过什么?”

“杀掉所有拓跋氏的人!”南宫御月阴恻恻地道,声音里包含了无数的杀意。这些年,他总是不停的做梦,总是不停地看到那个女人在对他惨叫,“杀掉所有拓跋氏的人,为我报仇!为我报仇……”所以南宫御月一点儿也不感谢那个女人救了他,因为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缠着他,让他寝食难安。他只要稍微懈怠一些,那个女人就在他的梦里纠缠着他让他难以入眠。

君无欢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你仔细想想,她临死前真的是跟你说得这句话么?”南宫御月神色冷厉,“你以为本座在撒谎么?”君无欢道:“北晋王太后出关之前,我派人去找过她。当时她也在场,你猜她跟派去的人说得是什么?”

南宫御月一愣,神色间有些迟疑。似乎想要听又似乎有些排斥半晌没有说话。君无欢望着南宫御月道:“北晋太后说,你母亲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弥月,忘掉那些事情,和阿邑好好活下去。”

南宫御月脸色顿变,整个人仿佛被雷击过了一般出不停地颤抖抽搐起来。他的脸色也越发的惨白,额边却飞快的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痛吟一声,忍不住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惨叫起来。之前肖嫣儿喂他的药还没有完全退去,这段时间南宫御月时不时就会头痛。但是每头痛一次他的记忆都会恢复一些。这会儿南宫御月只觉得他感受到的疼痛是之前许多天加起来的都不止了,脑海里无数的碎片在废物,最后却都汇聚成了一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脸。

“乖孩子,别怕。阿娘带你出去!”

“对不起,阿娘没用现在才来救你。”

“弥月…忘掉那些事情,和阿邑好好地活下去……”

血泊中,苍白的女人无力地向他伸出了手。在他们身后是一群气势汹汹而来的貊族人。南宫御月有些茫然地抬起手想要伸出去握住女人的手,脑海中的画面仿佛突然被海啸席卷一般破碎消失。

“啊!!”南宫御月抱着头,痛苦的惨叫起来。他确实如女人所希望的忘掉了一些事情,但是…他却忘记了女人最喜欢他记住的东西而记住了她希望他忘记的事情。记忆里,才六岁的孩子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看着那些气势汹汹追进来却在看到女人的尸体之后停下了脚步的人。很好…焉陀氏,拓跋氏……

“弥月,杀掉所有拓跋氏的人,为阿娘报仇!”小小的孩子颤抖着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将脸埋进了坐在一边脸上满是悲悯的妇人怀中,眼泪瞬间浸湿了妇人的衣袖。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人,却也暗暗将仇恨种在了心里。才六岁的孩子,也已经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学会了仇恨和隐忍。

“怎么回事?!”听到南宫御月的惨叫,几个人影飞快地从墙头掠了进来。老头儿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南宫御月,将目光落到了君无欢的身上。他倒不是怀疑君无欢暗害南宫御月,毕竟以小徒弟那时不时要出问题的脑子,大徒弟想弄死他的话早就得手十七八次了。君无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到倒在地上的南宫御月眼角滑落的泪水。

“长离?”云师叔也有些好奇,毕竟南宫御月这种人就算被打得遍体鳞伤他也能笑得出来,哭倒是十分罕见。君无欢摇摇头道:“无妨,他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如果…还是想不明白,那就没办法了。”君无欢说的是实话,想要说通南宫御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南宫御月这样的人,即便是道理说尽他也只会当你在念经。所以即便是长离公子也绝不敢说自己能够开导南宫御月什么。这世上大概也没有人有这个自信了。

云老头一直以来都有些怕这个大徒弟,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指了指南宫御月,“那个…就这么、不管?”

君无欢道:“担心的话,可以把他拎回去休息。”如果他肯让你靠近的话。

果然,上前试图将人拎回房间的云老头找到了二徒弟毫无章法的拳脚侍候,只得狼狈地退开了。

云师叔看了两眼,不由一乐,“看起来还挺有精神,大概死不了。”就挥挥手转身走了,毕竟在神医的眼中,天下除死无大事。南宫御月既然死不了,他当然也就不管了。

南宫御月并没有痛太久时间,只是渐渐地平静下来之后他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地众人,云老头有些担心,“小子,你…没事吧?”南宫御月并不理他,一闪身除了院子朝着外面掠起,不过片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云老头急得连忙要追,却被君无欢拦了下来,“让他自己先静一静,不要去打扰他。”云老头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肖嫣儿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凑到云老头身边小声道:“大师伯,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南宫御月的事情?”当年你那么祸害君师兄,如今也没有对君师兄这么好啊。可见是对南宫御月做了更加丧尽天良的事情!

云老头没好气地瞪着肖嫣儿道:“小丫头胡说什么!老夫怎么会做对不起谁的事情?老夫这一辈子都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

“……”众人无语,您老这句话岂非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话?

见众人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云老头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正要发作却听君无欢淡淡道:“焉陀夫人身为北晋贵女,焉陀氏当年主母,空穴来风的事情也不至于对她有什么损害。而且,天启的使者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机会接触貊族第一世家的夫人?当年那件事…跟你有关吧?”

云老头脸色变了变,好一会儿方才嘟哝道:“老夫是冤枉的!”

“所以,真的是你?!”云行月震惊地指着云老头道,自己这个大伯不靠谱天下皆知,但是云行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这么的不靠谱!

云老头焦急地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我就是刚好经过貊族,觉得那些人都挺好玩儿的。而且貊族还有不少高手,所以才……”君无欢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就假装成天启使者的随行的人,混迹在貊族人中间。还让人误会你跟焉陀夫人有染?”

云老头沮丧地低下了头,“我就是觉得…那个拓跋家的人跟焉陀家的人之间好像有点意思。是拓跋氏的人想要故意陷害焉陀家,我还救了那个女人呢。谁知道后来……”云老头年轻时候从来不是个长性子的人,觉得尽兴无聊了扭头就走了,哪里会知道自己走了之后那个与他有过交际的女人会发生什么事情。至于知道南宫御月的身份,已经是很后来,他已经收了南宫御月为徒之后的事情了。纵然心存愧疚,但是有些事情也已经弥补不回来了啊。

“……”院子里一时沉默不语,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606、矛盾

南宫御月虽然跑出去了但是众人却并不担心,毕竟以南宫御月的实力和随时跟在他身边的傅冷的实力只要他不自己作死基本上是没有人能要了他的命的。倒是楚凌等人现在要处理的事情更加要紧一些。毕竟如今青州的局势即便是百里轻鸿和拓跋罗能拖下去,楚凌和君无欢也拖不下去了。他们是一定要在入冬之前将青州的局势稳定下来了的。哪怕不能稳定,也要先解决掉百里轻鸿和拓跋兴业。

两日后,原本与百里轻鸿对峙的萧艨等人主动发起了进攻。在这之前,萧艨等人面对百里轻鸿采取的都是防守的态度地,如今既然解决掉了拓跋胤自然也就有更多的兵力来对付百里轻鸿了。

百里轻鸿自然也不会示弱,立刻正面应敌。因为拓跋胤的死,貊族将士如今也正憋着满腔的恨意和怒火,在战场上更是悍勇无匹,几场仗打下来天启兵马竟然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前方的战报飞快的传回青州,书房里秦殊放下了刚刚送到的战报看向楚凌和君无欢,“两位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楚凌笑道:“摄政王不是也不着急么?”结盟的协议都已经签完了,也不见秦殊启程会西秦,可见是真的不着急。秦殊微微挑眉,“公主这是在赶我?”楚凌笑道:“不敢,摄政王若是愿意赏脸,我们自然是欢迎之至的。留多久都可以。”秦殊有些遗憾地轻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宁愿留在天启做个小小的幕僚。”这话倒不是假的,这两年秦殊在摄政王这个位置上当真是忙得心力交瘁。他原本是西秦的王太子,若是一直在西秦长大必然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西秦王。

但他被迫离开西秦的时候年纪也并不算大,许多朝政国事特别是朝野上下的平衡之道也并没有学得多么周全。纵然是天纵奇才聪明绝顶,刚开始也难免有些吃力。不过这也只是一句感叹而已,从他选择牺牲了秦希之后,秦殊就再也没有后退的资格了。他只能拼尽了一些,带着西秦的臣民一路往前击败貊族人,为弟弟报仇。

君无欢道:“摄政王还不打算回去?”秦殊笑道:“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对手,如果错过了他们无论是谁都会遗憾终身的吧?至于西秦,不急。在下心里有数。”君无欢点点头,并不反驳秦殊地话,而是递给了他一份折子道:“既然如此,有劳西秦王。”秦殊微微挑眉,将折子接在手中打开一看,“沧云城主倒是会使唤人,你就不怕……”君无欢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自然是相信摄政王的。”秦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折子合起来收进袖子里起身道:“行,我知道了。”

目送秦殊出去,楚凌方才看向君无欢道:“你让秦殊去牵制百里轻鸿?会不会太冒险了。”君无欢摇摇头道:“不用担心,有萧艨在还能让秦殊有生命危险么?”楚凌道:“别忘了,还有我师父在。”百里轻鸿一个人或许在萧艨手下杀不了秦殊,但是加上拓跋兴业可就不一定了。君无欢道:“这就要看阿凌的了。”楚凌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去找师父,你留在青州。”

君无欢摇头,“我跟你一起去。”楚凌断然拒绝,“不行,你现在去了也没什么用处。”君无欢并不觉得受伤,反倒是淡定地道:“虽然阿凌很厉害,但是…我觉得对拓跋大将军来说,只是你一个人的话未必能请得动他。”自己领兵打仗的能力被否定,楚凌却只能恨恨地瞪着君无欢。会领兵打仗了不起么?她也会啊,她也打了不少胜仗啊。虽然,跟君无欢和拓跋兴业这样的名将不能比,但她不是新手么?虽然郁闷,但楚凌也不得不承认,以自己的实力就算领兵出动也未必百分之百能调动拓跋兴业。但是如果有君无欢的话,即便是君无欢不能动武也足够引起师父的重视了。

“可是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楚凌有些担心地道。君无欢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手的。”楚凌轻哼一声,斜昵着他道:“你最好说话算话。”君无欢笑道:“公主殿下愿意保护我,我何乐而不为?”楚凌无奈,伸手捧着他的脸颊仔细端详了一番,满意地道:“嗯,还是一样的好看。”本公主是为了这张脸蛋才保护你的,所以你最好保护好这张俊脸。

“公主满意就好。”君无欢微笑道,丝毫不觉得以色动人有什么羞耻的。他也觉得阿凌芳华绝代,世间罕有啊。

北晋大营中,刚刚打了一仗回营的百里轻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今天这一仗一反之前几天的结果,北晋一方打得极其不顺利最后只能草草收兵。很显然,是天启人突然调整了战术。或者应该说,是天启人更换了领兵的人。坐在大帐中,账下的貊族将领和南军将领各坐一排议论纷纷,显然都对今天的结果有些不太满意。

“百里驸马?南军是怎么回事!”一个貊族将领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道:“南军为什么突然后撤?!还得我们险些被天启人包围,还折损了两名将领!”不等百里轻鸿说话,为首的南军将领也站起身来冷声道:“将军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南军就是专门为你们断后做挡箭牌的?”

“难道不是?除了这个你们还会做什么?”貊族将领不屑地道:“冲锋陷阵,你们能行么?天启兵马还没有冲过来你们这些软蛋就已经吓得腿软了吧?同样都是南人,看看你们一群废物!”南军将领都不由得面露不忿,其中一人有些阴阳怪气地道:“那连南人都打不过地貊族骑兵又算什么东西?”如今他们谁也不比谁风光。

“你说什么?!”几个貊族将领拍案而起,眼看着一场混战就要在中军大帐中发生了。这在如今的北晋大营中几乎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从前南军地位远低于貊族人,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如今双方的地位不过是略有差距,百里轻鸿这个纯天启血统的主帅还平衡了这种察觉。如此一来双方将领自然更加的剑拔弩张了。

“碰!”百里轻鸿一拍桌案,冷眼看着众人道:“要不你们先出去打一架再来说事情?”

双方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是看向对方的眼神都还有些不忿。显然并不甘心就此作罢,只是碍于百里轻鸿在场而不得不稍作退让罢了。

百里轻鸿双目寒霜,“方才是怎么回事?”

那貊族将领以为他要追责,愤然道:“那些天启人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来,十分骁勇。不似寻常天启兵马,让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百里轻鸿皱眉道:“沧云军前些日子损伤惨重,如今应当在后方休整。你确定不是天启禁军?”

貊族将领不悦,“驸马以为末将在推卸责任?”

百里轻鸿并不理会,思索了片刻道:“今天这一仗,可不像是沧云军和萧艨的打法。”萧艨领兵经验并不算多,所以战场上多半都是听沧云城两位主将的意见,他负责冲锋陷阵。南军将领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会不会是神佑军?神佑公主来了?”

神佑公主?众人不由得一愣,神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算起来,神佑公主仿佛也没有打过几场让人觉得惊艳无比的战事。但是信州,润州,甚至梁州都可以算是丢在她手里的。虽然比起君无欢一月扫荡数州仿佛不算耀眼,但当真细算下来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惊叹。

百里轻鸿微微眯眼,“楚卿衣?”

大帐里有片刻地沉默。

“启禀将军,探子回报!”打仗外,有人沉声道。

“进来。”百里轻鸿道,一个士兵匆匆进来,手中捧着一块令牌,拱手道:“启禀将军,刚刚收到前方斥候回报。神佑军与今晨秘密潜入。”

百里轻鸿冷声道:“既然是今晨,为何现在才报?”

那士兵低下了头,“斥候失职,请将军责罚。今晨天亮之后才发现天启军中有神佑军出没。”虽然立刻就快马回报了,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没过多久,双方就打起来了。

百里轻鸿挥退了禀告的士兵,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听清楚了,神佑公主又回来了。各位之中,可有与神佑公主交过手的人?”一时间,貊族将领的神色有些难看,南军将领脸上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这些将领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初从宁州和梁州撤出来的,自然是跟神佑公主交过手的,而且结果还不怎么好看。

大帐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百里轻鸿仿佛并没有感觉到这些,只是看着众人淡淡道:“记得之前的教训,都去好好准备吧。我也想看看神佑公主到底有什么本事连沈王殿下也栽在了她手里。”

“是,末将领命!”众人沉声道,只是其中又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607、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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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从大帐中出来,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拓跋明珠。无论是南军将士还是貊族将领都纷纷躬身见礼,虽然谁都不怎么待见这位公主殿下,但拓跋明珠的身份在那里,大庭广众下也容不得他们无礼。

“见过公主!”众人齐声道。拓跋明珠扫了众人一眼,微微勾唇一笑,挥手道:“不必多礼,驸马可在帐中。”众人又是一愣,这位公主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过?一个貊族将领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回公主,驸马正在帐中。”拓跋明珠点点头,“本宫有事找驸马,你们先去忙吧。”说罢便举步走进了大帐之中。身后双方的将领都面面相觑,昭国公主这莫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不成?

百里轻鸿看到拓跋明珠进来微微皱了下眉问道:“你怎么来了?”拓跋明珠笑道:“怎么了?驸马不欢迎本宫?”百里轻鸿难得与她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上京?”

拓跋明珠突然轻笑一声道:“我不回去,我要陪着驸马打仗。”见百里轻鸿皱眉,拓跋明珠道:“怎么?神佑公主可以上战场,本宫难道就不行?”百里轻鸿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打量了拓跋明珠一眼道:“你?你拿自己跟神佑公主比?你觉得你配么?”若是几年前,听到百里轻鸿说这种话拓跋明珠只怕当场就要疯了。但是现在她却显得十分淡定,仿佛百里轻鸿这些话不是在蔑视她一般。

拓跋明珠微笑道:“我虽然不如神佑公主,但毕竟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别的做不了,跟着驸马上个战场还是可以的。驸马不愿意让我跟着,莫不是要背着我们貊族人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百里轻鸿眼神微沉,定定地望着拓跋明珠,“你什么意思?”

拓跋明珠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块令牌在手中把玩着,一边对百里轻鸿笑道:“驸马你看这是什么意思?”百里轻鸿眯眼,拓跋明珠手里的是监军的令牌。貊族军中原本是不舍监军的,但是貊族人早先对天启降将并不放心,所以每一个天启降将在上战场的时候身边都设有监军一职。用以节制天启将领在临战的时候的行动,一旦有反心监军可以直接将人就地正法。但是那是寻常将领,到了百里轻鸿如今这个位置和权势,拓跋罗还玩这一出就难免让人觉得恶心了。

拓跋明珠仿佛没看见百里轻鸿的眼神,笑吟吟地道:“驸马有意见?”

百里轻鸿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拓跋明珠。拓跋明珠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并没有后退。而是坚定地迎上了百里轻鸿的视线不闪不避。百里轻鸿自然发现了拓跋明珠的变化,战力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拓跋明珠,“拓跋明珠,你想干什么?”拓跋明珠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我舍不得与驸马分离太久,自然是想要陪在驸马身边啊。我求了摄政王好久,他才答应呢。驸马不高兴么?”

“很好。”百里轻鸿冷声道,目光幽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公主如此惦记我,我自然是高兴得很。”拓跋明珠微笑,“驸马高兴就好。”明明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福气,互相望着对方的时候面前却仿佛隔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只是眼前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兴趣去弥合那到深渊了,总有一天他们会一起坠入深渊从此再也无法分离。拓跋明珠在心里暗想着。

北晋大军上下都做好了准备想要痛击神佑公主,然后之后两天的交战神佑公主却始终没有出现过。但是两军交战的时候有能够明显地让人感觉到现在指挥大军的人确实已经换了。如果不是神佑公主,现在天启军中还有谁能与百里轻鸿相抗?难道是冯铮不成?冯铮武功绝顶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但是却没怎么听说过这位将军也同样用兵如神啊。

一时间,北晋大军上下都隐隐有些焦虑起来了。

直到另一则消息传来,神佑公主率领二十万大军背上奔袭与青州交接的燕州汝城。一时间全军上下一片哗然,燕州与上京所在的金州中间也只有一州之隔。如果神佑公主行军的速度也能与君无欢匹敌的那么,那么说不定一个月内打到上京都不成问题。前提是,没有人阻止她而天启人有确实战力十足的话。

虽然所有人都明白神佑公主不可能有沧云城主那样所向披靡的速度,而现在的天启兵马多半也尚未恢复元气不太可能如之前那样骁勇彪悍。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所有人心中也还是不由得一震。

“如果神佑公主北上了?那现在天启军中的人是谁?总不会是君无欢吧?”一个南军将领有些不信地问道。

“是秦殊。”一个声音从帐外传来,拓跋兴业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出现在大帐中,整个大帐都仿佛显得拥挤了起来。原本还在与貊族将领争锋相对的南军将领也纷纷偃旗息鼓。百里轻鸿闻言微微蹙眉,“秦殊?西秦摄政王?大将军确定?”拓跋兴业淡然道:“我亲眼所言。”第一天百里轻鸿说可能是神佑公主领兵拓跋兴业就觉得不对,但是天启人显然是对这个调兵遣将的人保护的十分周全,即便是拓跋兴业想要在不惊动任何天启人的情况下查到消息,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西秦摄政王怎么会在青州?难道天启人和西秦人结盟了?”一个貊族将领有些担心地问道。拓跋兴业淡然道:“天启和西秦结盟,是早晚的事情。端看现在…朝廷打算如何处置罢了。”

百里轻鸿望向拓跋兴业道:“大将军,眼下的形势不知大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拓跋兴业看了他一眼,道:“如今百里驸马才是军中主帅。”

百里轻鸿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有劳大将军领兵背上驰援汝城,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拓跋兴业并没有拒绝,“就按百里驸马说得办便是。”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百里轻鸿一时间倒是有些迟疑了。拓跋兴业能成为北晋第一名将绝不会是莽夫,他也不相信他看不出来让他驰援汝城的用意。但是拓跋兴业却没有丝毫为难的模样,是他当真丝毫不困扰于跟楚卿衣的师徒之情,还是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但是无论如此,已经说出口的请求百里轻鸿也不可能收回。更何况,就算拓跋兴业真的有什么打算,他也不打算改变这个决定。拓跋兴业早晚必须要跟楚凌对上的,这大约就是宿命。

百里轻鸿点了点头,“如此,就辛苦大将军了。来人!传我军令,点齐十万兵马随大将军北上。”

“是,将军!”一边的几个貊族将领立刻起身应道,倒是难得的心悦诚服。比起留在军中任由百里轻鸿调遣,跟着拓跋兴业自然是他们求也求不来得好事。虽然大将军不肯重新接掌兵权,但是现在看来,大将军也并没有真的打算抛弃他们抛弃貊族啊。

貊族骑兵行动力极强,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拓跋兴业就已经带着兵马出发了。百里轻鸿亲自到辕门外送大军背上,望着走在大军最前头的拓跋兴业突然轻笑了一声。跟在他身边的黑衣男子不由侧目,低声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喜事?”

百里轻鸿淡淡道:“对北晋来说,大约算不得喜事。”

黑衣男子顿悟,回头望了一眼道路的尽头。只有源源不断的貊族兵马,却已经看不到拓跋兴业的身影了,“公子说的是,拓跋兴业?”

百里轻鸿问道:“你说…拓跋大将军和神佑公主这对师徒,如果只能活下来一个,最后活下来的会是谁?”黑衣男子想了想道:“应当是拓跋大将军吧?毕竟大将军武功绝顶,堪称天下第一人。神佑公主纵然厉害……”比起拓跋兴业却还要差得远。

百里轻鸿微微摇头道:“我却觉得应该是楚卿衣。”

“请恕属下不解。”黑衣男子道。

百里轻鸿道:“轮武功,自然是拓跋兴业取胜。但是若论狠劲,拓跋兴业只怕还要比他这个徒弟差着一些。”黑衣男子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拓跋兴业半身纵横沙场,哪里是神佑公主能比的?”若是心软,拓跋兴业也没有如今的名声。要知道,赫赫战功从来都是用人命和血肉堆积起来的。

百里轻鸿摇摇头道:“战场上的狠辣与别的不同。大将军在战场上不会对人容情,但是在别处却未必。这位神佑公主…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只怕无论对谁她都下得了手。”黑衣男子依然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反驳百里轻鸿的话,只是道:“公子说的是。”

百里轻鸿转身往大营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喃喃道:“想要对付拓跋兴业,君无欢病重单只是一个神佑公主只怕还不够。恐怕…还得助他一笔之力才行啊。”

608、辱国殃民

楚凌和君无欢既然要引拓跋兴业过来,攻打汝城自然不会只是做个样子。所以在拓跋兴业的兵马赶到的时候,天启兵马已经拿下了最靠近青州的汝城。燕州是最靠近上京的地方之意,相对来说算是比较太平的。但是这份太平说得只是大城之中,因为这些地方也是早年被貊族人杀得厉害的,像汝城这样的大城里几乎都看不到多少天启人。天启人少了,貊族人占据了这个城池,日子自然也就太平了。

但是与之相对的,那些远离大城的偏远山村却比润州信州这样距离上京遥远的地方还要不如。城里地貊族人和貊族驻军三不五时就要去劫掠一次,就如同当年楚凌刚刚逃出上京时经过的那些村落。这两年信州和润州渐渐地强大起来之后又有不少人想法设法的逃了过去,因此一进入燕州几乎就看不到天启人的身影了。

驻守汝城的兵马显然并没有想到天启兵马会在青州有几十万北晋兵马对峙的时候奔袭汝城,如今貊族兵马本就短缺,汝城也没有驻守多少兵马,因此楚凌一行人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将汝城拿了下来。城中的貊族人自然纷纷仓皇而逃,面对千军万马,即便是相对来说强大一些的貊族人也跟寻常的天启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并没有办法阻止出有规模的反击,他们也只能逃命罢了。

那些貊族人逃走了,城中剩余的天启人才终于敢走出来了。这些人平常在街上几乎看不到,但是真正清点的时候方才发现竟然也不在少数。因为这些人全部都成为了貊族人的奴隶,只能被关在偏僻阴暗地地方做苦力或者干着最低贱的活计,平常大白天在大街上自然看不到他们的踪迹。

楚凌站在街边看着眼前从一个个府邸中战战兢兢蹒跚而出的天启人,这些人成为奴隶并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有些人甚至是在貊族人进入中原之后就成了貊族人的奴隶,如今算起来也要将近二十年的事情了。即便是有人放他们出来,他们也不敢真的出来。生怕是貊族人想要寻乐子,将他们拉出去杀了。这样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发生过,从前在他们身边的伙伴也有出去的,却再也没有能够回来。

直到走出了他们常年被囚禁的地方,看着外面街道上整齐伫立的天启兵马,以及半个貊族人都没有的街道,才终于有人相信了貊族人真的已经被赶跑了。

楚凌和君无欢并肩站在街边,看着这些人神色都有些凝重。燕州跟信州润州这些地方不一样,甚至跟上京都不一样。信州这些地方是天高皇帝远,而上京一带反而是因为天子脚下,一些朝廷的态度和动向哪怕没有明文的诏书也是最快反应过来了。对天启人反对没有那么苛刻,毕竟上京也有不少天启的降臣和降将。

反倒是燕州这样的地方,不远不近,为了拱卫上京兵马素来不少,对天启遗民的管束也比别的地方更加苛刻。毕竟如果这些地方的百姓揭竿而起,是最容易威胁到上京的。朝廷自然也要将这个可能性扼杀于萌芽之中。于是,这距离上京不远不近的地方反而成了天启人最难过的地方。

这些被迫成为奴隶的人有许多甚至都不知道永嘉帝已经死了,不知道神佑公主是谁,就更不知道天启人找就已经打到了青州。更有一些,沧云城主都不知道。

“小心。”一个老妇人路过楚凌身边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往台阶下栽去,楚凌连忙伸手将她扶住。老妇瘦骨嶙峋,陡然被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扶住竟然忍不住抖了抖,慌乱地挣扎开了。

楚凌顺着她的力道放开了她,叮嘱道:“老人家小心一些。”听着她的声音毫无恶意,老妇这才忍不住抬头匆匆看了她一眼。见到眼前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老妇只觉得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仿佛当年她家中的年画儿上面的观音仙女一般。见他们不像是坏人,老妇人胆子大了一些,犹豫了一些方才哆嗦着问道:“姑…姑娘,贵…貊、貊族人走了?”

楚凌含笑点头道:“是,貊族人走了。老人家,你们受苦了,以后不用怕了。”她的话跟在旁边的人自然也听到了,只是却并没有人表现出高兴的模样。老妇也只是愣了愣,怔怔地望着楚凌好一会儿一双浑浊的眼中渐渐地噙满了泪水。老妇突然抓着楚凌的手,失声哭泣道:“你们…你们咋不早些来啊?都…都死了、都死了啊……”

听着老妇的痛苦声,周围的人仿佛也想起了自己死去的亲人,纷纷失声痛哭起来。哭泣声仿佛会传染一般,勾起了所有人心中的委屈和痛苦,片刻间几乎整条街上都没是呜咽的哭嚎声。哭声让明媚的阳光也平添了几分冰冷和悲凉,周围的天启将士纷纷低下了头。

楚凌低头,俯身地轻叹了口气。君无欢伸手握着了她的手,安抚的轻轻捏了捏。楚凌抬头望着君无欢,对他淡淡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放开君无欢的手,楚凌上前一步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天启将士见状,也纷纷俯身单膝跪地。

“我们来迟了,请恕天启朝廷辱国殃民之过。”楚凌道。

老妇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扶楚凌,楚凌望着她,道:“老人家,楚卿衣有生之年,定然驱逐貊族人,以雪国耻民辱,令亡者安息!”

“驱逐貊族,一雪国耻!”周围的天启将士齐声道,声音渐渐传开却仿佛越来越响。就连一些刚刚出来的青年也忍不住跟着呼叫起来,原本麻木悲痛的面容上也渐渐多了几分生气。

楚凌将老妇人交给旁边的将士照顾,这才跟君无欢一起转身离开。

老妇人看了看那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那位…那位、贵人是谁呀?”当年貊族入关之前她也并非寻常农家妇人,自然也有几分见识的。自然知道那天仙一般的姑娘只怕是身份不凡。旁边地将领答道:“那位是如今我们天启的摄政长公主殿下,先帝赐号神佑。”

“公主?”老妇忍不住颤抖,她自然知道公主是什么。想到方才那位贵人跪在自己面前地模样,忍不住又泪流满面起来,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难过。那可是公主啊,堂堂公主竟然当众跪拜他们这些人…最重要的是,既然是公主殿下亲口说出的话,一定会实现的吧?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金口玉言么?

这些被折磨了许多年的人们的心愿是如此的卑微,如果真算起来就算是整个天启皇室甚至天启朝廷上下的人都跪下来也不够赎这些年这些百姓受的罪。但是他们却已经感到受宠若惊了,甚至如此单纯地相信了只有一面之缘的楚凌的承诺。

回去的路上楚凌有些沉默,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君无欢沉默地走在她身边并不多说什么,阿凌没有经历过貊族最早期刚刚入关的那段时间,如果经历过的话或许她就会平静得多。

君无欢当年也正是亲眼看到了北地百姓在貊族人的治下如何绝望的挣扎,方才下定决心建立了沧云城的。否则以他的身体状况,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养病。

“先前我觉得我们已经够快了,现在才明白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我们还是太慢了。”良久,楚凌方才齐声道。

君无欢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阿凌,你已经尽力了。这世间的事情,总有人力不能及的,不可强求。”

楚凌笑了笑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天启皇室和朝廷实在是对不起他们。”这原本应该不关她的事,但是如今她既然代替了楚卿衣成为天启公主,享受着公主的尊荣和一切,这也就是成为了她身上无法消除的原罪。

君无欢道:“就如你方才所说地,总有一天我们会将貊族人逐出中原,还他们一个安定的太平生活的。”

楚凌点点头,“嗯,我相信总会有这一天。”

见她神色稍缓了几分,君无欢这才放心了一些。轻声道:“别想太多,好好准备拓跋兴业只怕很快就会来了,到时候又是一场硬仗。”楚凌点头道:“我知道,我也很期待…北晋第一名将到底是何等厉害。”

“能与拓跋兴业交手,确实是每一个领兵之人毕生的荣幸。”君无欢目光悠远地道,仔细算起来他也没有真正和拓跋兴业在战场上交过手。这一次,确实不可避免的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和战意。

“启禀公主,前方探子来报,北晋援军已经到了青州边界,距离入城不过百里。”一个士兵匆匆而来禀告道。

楚凌问道:“领兵何人?”

“拓跋兴业!”、

楚凌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楚凌回头看向君无欢,君无欢对她坦然一笑伸出手来,“阿凌,走吧。”

楚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好。”

609、赌!

拓跋兴业并不是寻常的将领,面对楚凌和君无欢驻守的汝城他也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直接绕路切到了汝城的北方。这一番操作倒是让不少人有些不解了,但是君无欢却看得分明。

“拓跋兴业这是想要从北边进攻汝城。”君无欢听着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淡定地道。楚凌思索了片刻,瞬间明白了其中缘故,“他是不放心百里轻鸿?”君无欢含笑点头道:“不错,如果他与咱们交手的时候百里轻鸿从后方偷袭,可就大事不妙了。”楚凌撑着下巴叹气道:“如果师父从北边进攻的话,对我们来说可是麻烦不小。”拓跋兴业背后就是北晋这些年经营地最用心的地方,既没有后顾之忧还能有兵马源源不断地补上去,可不就是大麻烦么?

君无欢点头道:“所以阿凌,咱们得切断拓跋大将军往北的路。”

楚凌站起身来道:“我去。”君无欢也不阻拦,温声道:“辛苦阿凌了。”楚凌微笑道:“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何谈辛苦。”君无欢轻叹了口气道:“一切小心。”楚凌点头,“我知道。”

深夜,楚凌率领一支兵马悄无声息地出了汝城直奔拓跋兴业的北上的必经之路而去。跟在楚凌身边的是上官允儒和黄靖轩,三人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在预计的时间在拓跋兴业大军经过之前赶到了预定地点。只是给他们做准备的时间却并不多,很快北晋兵马就出现在了前方道路的尽头。两军相交,立刻就混战成一团。只是看着前方混战楚凌突然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不对!”楚凌沉声道。

身边的上官允儒闻言侧首,不解地道:“公主,什么不对?”

楚凌道:“北晋兵马不对,说是十万兵马…你看对面有多少?”上官允儒举目望去,此时天色尚未亮自然看不太清楚。不过也能估算出来,肯定是没有十万之数的,“应该…有两三万吧?”

楚凌沉声道:“拓跋兴业也没有出现。”上官允儒闻言不由变色,“公主是说,拓跋兴业根本没有经过这里?背上只是一个幌子?”

楚凌秀眉微皱,“没道理啊,难道他当真那么信任百里轻鸿?”上官允儒道:“公主,如果拓跋兴业率兵攻打汝城……”楚凌道:“不用着急,就算是他亲自攻打汝城,有君无欢在也没那么容易就攻下来。更何况,论兵马也还是我们占上方。”这也是让楚凌觉得奇怪的地方,原本兵马就不够,拓跋兴业为什么还要分兵而行?十万兵马如果一分为二,无论是敢什么都是不够的。

楚凌想不明白的事情上官允儒自然也想不明白,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这个…拓跋兴业总不会跑去攻打青州了吧?”毕竟青州和燕州就是一线之隔。如果拓跋兴业假装背上,暗地里却分兵转向攻打青州的话也是说得过去的。上官允儒只是随口一说,楚凌却愣住了。水眸低喃道:“青州…青州、青州距离燕州最近的是那座城?”

上官允儒道:“好像是尚泽吧?那只是个小城,驻军不过一千人。不过距离尚泽城不远的容关是青州北上的门户,驸马在那里驻扎了两万兵马。现在镇守的是先前信州靖北军的窦央和狄钧两位将军。”楚凌脸色微变,沉声道:“不好!拓跋兴业要攻打的不是汝城而是容关。”上官允儒愣了愣,“拓跋兴业…攻打一个容关做什么?”楚凌道:“若是拓跋兴业十万大军占据了容关,我们要如何回青州?我们如果不回青州,燕州还有上京各地的援兵赶来,被两面夹击的就是我们了。”

上官允儒这才恍然大悟,“这…公主,我们该怎么办?”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道:“君无欢这会儿只怕也已经想到了,先解决了这里,我们就立刻回去!”

北晋兵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解决,即便是没有拓跋兴业的北晋兵马。两万北晋兵马楚凌也一直到当天傍晚方才脱身,等到那么北晋残兵败退之后楚凌也并不追击残兵,而是立刻整顿兵马往汝城的方向赶了回去。

刚刚回到汝城,楚凌就接到了两个不太好的消息。君无欢亲自率兵赶往容关,被拓跋兴业困在了青州和燕州边境的一处山谷里。另一方面,燕州的貊族援兵也已经到了,距离汝城不过数十里。如今燕州的驻军虽然不算多,却也都是貊族最精锐的兵马。这些兵马即便是在这两年貊族连战连败数损兵折将的时候都没有动过,就是为了护卫上京附近这几个州的土地。天启人攻下汝城,即便是汝城之后燕州边界上一个城池,他们也不可无动于衷。

如今楚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汝城前去营救君无欢,要么死守汝城期望君无欢能从拓跋兴业手中脱身。

“公主?”上官允儒和黄靖轩齐齐望向楚凌,想要知道她打算怎么办。这个时候,也只有公主殿下自己能够拿主意了。

楚凌微微闭眼思索了片刻,便豁然睁开眼睛沉声道:“回城!”

“公主?!”黄靖轩和上官允儒都是一惊,公主这么做就等于是放弃了救援驸马。虽然说他们刚刚夺回汝城就弃城而去不太好,对那些刚刚被救出来的天启百姓更不好。但是那些天启百姓人其实并不多,他们完全可以将人带走或者将人放出城外安置,不一定飞的死守着汝城。

楚凌道:“君无欢不会有事的,现在还不到放弃汝城的时候。回城,守城!”

见她决然的模样,黄靖轩和上官允儒对视了一眼,也只得拱手应道:“是,公主!”

此时的上京,来到上京已经很多日子的段云和黎澹终于第一次见到了拓跋罗。段云和黎澹打量着拓跋罗的同时拓跋罗也在打量着这两人。大厅里一时间有些过于肃穆宁静。良久,拓跋罗方才淡淡道:“没想到沧云城主竟然会派两位前来,当真是青年才俊,难得。”

段云笑道:“摄政王过奖了,前几日公主殿下命人快马送来一件东西,命我转交给摄政王。”拓跋罗挑眉,“哦?什么东西?”段云道:“自然是摄政王心心念念的东西。”话音未落,拓跋罗神色微变,心中也是一跳,目光定定地盯着段云。段云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意,对身后的侍从做了个手势,侍从便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手中捧着的一个黑子送到了拓跋罗跟前的桌案上。

拓跋罗盯着眼前的盒子,目光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抬手轻抚着那盒子,冷声道:“神佑公主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怕本王杀了两位么?!听说段公子还是神佑公主的表兄?”

段云笑道:“公主自然知道摄政王是知道大局为重的人,才会让人将此物送还。公主说…沈王殿下是英雄,纵然立场相悖但是公主依然敬重英雄。绝没有丝毫折辱沈王殿下之处。”作为一个曾经上过战场,杀过天启人的北晋将领兼拓跋氏王族,拓跋胤得到的待遇当真是已经不错了。若是换一个拓跋氏的人死在天启人手中,不被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四弟……”拓跋罗神色黯然。

一直没有开口的黎澹淡淡道:“摄政王费心派人前去迎接沈王虽然没能顺利完成,但是我们奉公主之命亲自将沈王送回来了。这份诚意…摄政王应当觉得够了吧?”

拓跋罗冷笑一声道:“诚意?杀死本王四弟的诚意么?”

“两军交锋,生死自负。”黎澹微微蹙眉道。

拓跋罗道:“你们公主现在肯与本王和谈,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驸马的身体不是么?”看着眼前的两人,拓跋罗微微眯眼道:“君无欢的身体撑不下去,所以…神佑公主只能暂时停战。一旦君无欢好了,难道神佑公主还肯继续相安无事么?”

黎澹道:“这种事,摄政王不是心知肚明么?若不是北晋如今后继乏力,内忧外患,摄政王现在也不会见我们吧?”

拓跋罗道:“后继乏力?黎公子只怕是想多了。不如咱们试试看,谁能拖到最后。”

黎澹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百里轻鸿。”

拓跋罗脸色一变,半晌没有说话。

旁边段云轻咳了一声道:“年轻人难免心直口快,摄政王勿怪。不过…黎公子说得也不错,若是你我双方两败俱伤,只怕是…最后让渔翁得利啊。摄政王当真不考虑么?”拓跋罗不大,段云一合手中的折扇笑道:“摄政王,不如咱们赌上一把?”

拓跋罗问道:“赌什么?”

段云笑道:“摄政王现在应当是将赌注压在了拓跋大将军的身上吧?咱们就赌…百里轻鸿抄了拓跋大将军后路之前、拓跋大将军无法击败神佑公主和沧云城主。”拓跋罗嘲讽地道:“本王HIA以为段公子要赌的是神佑公主和沧云城能击败大将军呢。”

段云低眉笑道:“岂敢,大将军名震天下,做晚辈地还是要谦逊一些的。”

拓跋罗冷笑道:“好,本王跟你赌了!只要君无欢和神佑公主能在大将军手下支撑半个月,本王就答应神佑公主的条件。”

段云拱手,“多谢。”

------题外话------

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呢,师父父不会死!

ps:最近大家不要出门呀,好好待在家里注意自己的健康安全。愿这次疫情早日过去,所有人安康。

610、请!

黎澹和段云从摄政王出来,黎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摄政王府微微蹙眉道:“拓跋罗竟然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我们的条件?该不会是……”段云笑道:“小黎公子不用担心,拓跋罗之所以如此爽快,不是因为他自己的不想打罢了。”这两年虽然两边交战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但是那一次交手双方不是死伤无数?比起人多地广的天启,事实上貊族人更加难以久撑。如今又有着百里轻鸿这个内患,拓跋罗此举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黎澹微微挑眉,“这么说,他答应与我们打赌,不过是故意虚张声势了?”段云笑道:“那倒也不是,如果拓跋大将军能够除掉公主和驸马,那他自然也就不用向天启低头了,何乐而不为?”拓跋兴业不过是拓跋罗的一个赌注罢了,如果能赌赢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输了也没关系,他还有别的筹码跟天启谈。如此而已。

黎澹微微皱眉,“拓跋兴业怕死要失望了。”拓跋罗这样的态度,本身就已经决定了北晋朝廷对天启的态度。即便是拓跋兴业击败了公主和驸马,只要天启还有人能支撑住局势,拓跋罗早晚还是要退让地。听闻拓跋兴业迟迟不愿重新执掌兵权,或许正是因为他早就已经看明白了这一点。貊族将士如何姑且不论,貊族皇室找已经没有了当年纵马中原所向披靡的豪情壮志。

段云轻叹了口气道:“拓跋兴业不失望,公主和驸马只怕就要失望了。”若不是君无欢的身体实在是难以支撑,段云其实不希望现在就停战。一鼓作气打下去,一定是貊族人比他们跟先撑不住。

黎澹倒是跟赞同楚凌和君无欢的意见,“不仅是貊族人撑不住,再打下去我们也要撑不住了。”沧云军精锐除了在西北的几乎折损了七成,最早跟着公主背上的天启禁军和神佑军和靖北军也折损过半。如今天启军中几乎都是今年才刚刚北上甚至没有打过几场仗的人。这些人纵然是老兵,但没有上过战场就什么都不算。

当然,跟他们比起来,貊族人的伤亡更重。如今貊族战场上除了原本拱卫上京的几个地方驻军意外,几乎全部都是年轻的新兵。而且貊族病源极度缺乏,像天气那样少一个补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若非如此,骄傲的貊族人也不可能接受混血的加入。更不可能会提高南军的地位。

段云道:“早一日攻下上京,北方的百姓就早一日解脱。”黎澹却蹙眉道:“段公子,那些将士也是天启的子民。让他们疲于征战,只会枉死。”段云淡然一笑,道:“小黎公子说得对。”黎澹却从他眼中看到了几分不以为然。这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观念和立场不同而已。段云这些年一直都在北方,看到的是北地百姓被蹂躏的惨状,所以对他来说收复北方,解救那些百姓更重要。至于需要牺牲多少天启将士,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既然当了兵,领了朝廷的军饷俸禄,自然也不能算白死了。

而在黎澹眼中,无论是北地的百姓还是天启的将士都一样是天启子民,北地的百姓过的很痛苦,却不是让那些本可以不死的将士在战场上枉死的理由。

两人既然谁都说服不了谁,自然也就不用说了。反正双方都是为了天启好,而且段云只是心中这么认为,也并没有一意孤行非要让人按照他的意见去做,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了。

段云和黎澹去见拓跋罗虽然是隐秘行事地,却并没有瞒过同样的上京的素和明光兄妹。素和金莲急匆匆地踏入院子,素和明光正在练刀。

“哥,你听到了吗?”素和金莲急匆匆地道。素和明光收刀,微微扬眉道:“什么?”素和金莲跺脚道:“段云和那个叫黎澹的小子去见了拓跋罗。”素和明光笑道:“这有什么好着急的?段云到上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才去见拓跋罗已经算是有耐心了。”素和金莲问道:“你难道不好奇他们说了什么吗?”

素和明光问道:“你知道他们说什么?”素和金莲遗憾地摇头道:“不知道。”摄政王府的书房如果都能让人随便探听,那拓跋罗这个摄政王也可以不用做了。

素和明光道:“那你急什么?阿伊,中原不是我们的家。”素和金莲有些郁闷,没好气地道:“既然这样,我们一直留在上京做什么?”刚到上京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稀罕,但是时间久了素和金莲却觉得很是无聊了。貊族女子早就已经没有了塞外女子的野性和自在,连想要跑个马射个箭找人打个架都不方便。”

“你说呢?”素和明光懒洋洋地问道。

素和金莲耸耸肩,“不就是勒叶部么?其实若是不来中原的话,我们自己也能干掉他们。”

素和明光扫了她一眼,“干掉他们我们素和部要死多少儿郎?还有西边的贺兰部……”素和金莲有些不满地盯着他,“你明明是我们素和部的儿郎,怎么会跟中原人一样的狡猾。”素和明光瞥了她一眼,觉得自己狡猾的素和金莲又能单纯到哪里去?

“行了,别想那么多。让人准备一下…等北晋一乱起来…我们就出关。”

素和金莲微微眯眼笑道:“等到勒叶部那些蠢货把赌注都压在百里轻鸿身上了,还以为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小鬼当了皇帝自己就也能在塞外抖起来了。嘻嘻,等他们无法脱身的时候,咱们到时候一举灭掉勒叶部,就连贺兰部也……”贺兰真如今是北晋摄政王妃,贺兰部多少也要帮着拓跋罗一些,难免要将注意力花费在中原。反倒是身在中原的素和兄妹俩,才是真正独善其身的人,这正是上天赐予他们素和部雄霸草原的机会。

素和金莲轻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希望阿凌能赢呢,早就看百里轻鸿不顺眼了。”

素和明光沉默不语,不知再想些什么。素和金莲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素和明光悠然道:“想…君无欢什么时候才会死。”

素和金莲惊叹,“你还在惦记着神佑公主呢?”素和明光斜了妹妹一眼,“那你还惦记着南宫御月做什么?”素和金莲差点跳起来了,“谁惦记他了?我只盼着这辈子都别再见到他了。”素和明光点头道:“那是,你捅了他一刀。再见到他你的小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想起这件事,素和金莲也十分郁闷。捅了南宫御月一刀树了这么大一个敌人,还没占到什么便宜。最后思索再三只得长叹一声,“百里轻鸿害我!”

上京的这些人心变化远在青州和燕州的楚凌等人自然不会知道。楚凌领兵驻守汝城,倒也没有让貊族援军占到什么便宜。只是难免担心被拓跋兴业困住的君无欢。另一边君无欢的情形反倒是没有楚凌的人所想的那么糟糕,虽然他被拓跋兴业困住了,但是同样的拓跋兴业的兵马也攻不进去。君无欢暂时不缺粮草,拓跋兴业不到十万兵马又要提防可能从青州而来的援军,又要地方百里轻鸿,也分不出来多少兵力对付君无欢了,于是双方倒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不过,拓跋兴业的兵马暂时对付不了天启兵马,却不代表拓跋兴业也奈何不了君无欢。

大军攻不进君无欢暂时驻扎的地方,但是拓跋兴业单枪匹马潜入军中却不是什么难事。到了拓跋兴业这个境界的高手,说是能做到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还真不算是夸张。

是以,君无欢在自己的大帐中见到拓跋兴业,也并没有觉得惊讶。

“拓跋大将军,别来无恙。”君无欢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人,淡定地拱手笑道。

拓跋兴业打量着君无欢半晌,方才淡淡道:“沧云城主当真是天纵奇才,老夫佩服。”当年在上京拓跋兴业也是几次见过君无欢的,却也从来没有想过君无欢竟然会是名震天下的沧云城主。君无欢道:“大将军谬赞了,大将军才是真正的盖世名将。”

拓跋兴业直奔正题,“长离公子可知,老夫此来为何?”

君无欢笑道:“自然是为了,杀我。”拓跋兴业不会杀楚凌,可不代表他就不会杀君无欢。不过……“大将军会用这种方式来杀君某,确实是在下始料未及的。应当是…大将军刚刚收到了什么消息,才让你不得不出此下策的吧?”

拓跋兴业道:“若是你死了,天启和北晋至少可以相安无事十年。”拓跋兴业知道自己的徒弟很厉害,但君无欢才是她最强大的助力。一旦君无欢死了,即便是楚凌能够稳住局势,至少十年之内未必还有能力攻打北晋了。至于十年之后如何,那就不是他管得了的了。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大将军太高看君某了。”

拓跋兴业摇头,“不,天下男子皆有傲气,唯独长离公子肯让自己隐于妻子身后。这份气度和心境,老夫也当甘拜下风。”两个能力太强,太骄傲的人在一起是很难和平共处的。君无欢能处处以神佑公主为先,这份气度和胸襟确实不是寻常男子可以做到的。寻常男子纵然再出类拔萃,有这样一个妻子只怕早就觉得颜面无光难以忍受了。

君无欢笑意温柔,“阿凌总是太过好强,我能替她做的事情也不多,就连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保护她也做不到。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拓跋兴业点了点头道:“她确实没看错人。只可惜,老夫却不能成全她了。”

君无欢点了点头,“大将军请。”

拓跋兴业淡然道:“沧云城主,请。”

611、强者为王!

大帐中一片寂静,君无欢并没有站起身来。拓跋兴业也没有抢先动手,这两人仿佛是在比试谁的定力更好一般。只是气氛渐渐地凝重起来,那种凝重犹如化为了实质一般,若是此时大帐中还有第三个人说不定会被直接压得趴倒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桌上的一个茶壶应声炸裂,碎片朝着四周绽开。拓跋兴业神色微变,“都说长离公子身患重病,实力十不存一。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君无欢淡笑道:“大将军过奖了。比起大将军,还差一些。”

话音落,两人同时动手。君无欢原本是坐着的,竟然也不比站着的拓跋兴业慢多少。一瞬间原本一坐一站的两个人就已经交起手来,大帐中的陈设也被交手的时候强大的气劲打得四分五裂。

大帐中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军中的人,不过片刻功夫军中将士就已经将整个打仗团团围住了。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大帐顶端两个人冲了出来,在空中激斗起来。

“啊呀,云师兄,怎么办?!”肖嫣儿着急地扯了扯一边的云行月,君无欢重病并不是掩人耳目的计量,他是真的不能动手啊。

云行月脸色也有些难看,沉声道:“去叫大伯!”未免君无欢出什么问题,这一次云老头,云师叔还有云行月师兄妹都一起跟着君无欢来了。甚至就连楚凌身边都一个人没有留下,就是为了防备君无欢跟人动手。没想到拓跋兴业竟然悄然潜入军中,提前对君无欢下手了。

没等肖嫣儿转身去找人,只见一个人影飞掠而出朝着半空中的两个人而去。

“大师伯!”肖嫣儿大喜,云行月也跟着松了口气,侧首看到漫步走过来的云师叔,“爹,大师伯行不行啊?”云师叔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行不行?总比你我要行。”他这个大哥什么都不行,也就武功还能拿得出手。但是到底打不打得过拓跋兴业,不好说。

肖嫣儿道:“师父,我……”

“你闭嘴!”云师叔没好气地道,他怎会不知道肖嫣儿想说什么?但是面对拓跋兴业这种高手,就说现在这样的阵仗肖嫣儿的毒撒过去到底是毒倒拓跋兴业还是直接被扫回来自食其果还真不好说。

肖嫣儿恹恹地闭了嘴,此时云老头已经插入交手的两人之中,顺便将君无欢给甩了出来。君无欢落到地上,肖嫣儿和云行月连忙上前扶着他。君无欢脚下一算,低头吐了口血。云师叔过来,飞快的点了他几处穴道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口中,又把了一下脉搏冷声道:“胡闹!”君无欢无奈,拓跋兴业人都到跟前了,他还能跪地求饶不成?

“老头子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君无欢站起身来,望着那缠斗中的两人皱眉道。云师叔眉头微皱,“你确定?”君无欢点了点头道:“确定。”

“那就麻烦了。”云师叔皱眉道。

君无欢有些无奈地苦笑,“何止是麻烦。”拓跋兴业简直就是一个大麻烦。如果他身体安好,说不定还能有一拼之力,现在却……

肖嫣儿有些烦躁了,“冯将军不在,萧艨也不在,就连…桓毓公子和祝姐姐都不在……”现在谁还能阻止拓跋兴业?君无欢双眸定定地望着那两个已经落到了地上的人,云老头的实力也是绝顶的,至少比君无欢百里轻鸿这些人还要强上不少。但是跟拓跋兴业比又还要略逊一些。如果再加上一个君无欢这样级别的高手或许能够对付拓跋兴业,可惜现在…在场的高手只有君无欢,还是个病患。

他们甚至都不敢放箭,这两个人打斗时身形变化太快了。即便是最高明的弓箭手也不敢保证能够正确的射中拓跋兴业而不是误伤云老头。除非万箭齐发把两个人都射成刺猬,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眼看着云老头渐渐地开始落了下方,却见不远处一朵红云在灯火通明的夜色中飘来。人影刚落地,一道银光就朝着拓跋兴业挥了过去。拓跋兴业微微一怔,侧首让过的同时也让云老头松了口气。

“阿凌姐姐?!”肖嫣儿惊喜地叫道。

楚凌手提流月刀站在破了两个洞的大帐顶上,回头朝他们看了一眼。对上她担心的眼神君无欢微微点了下头,楚凌唇边微勾了一下这才转身看向拓跋兴业。云老头落到楚凌身边,喘着粗气道:“小丫头,你可总算来了。再不来老夫可就要糟了。”楚凌笑道,“辛苦前辈了。”

拓跋兴业望着楚凌,微微皱眉,“你竟然抛下了汝城。”

楚凌微笑道:“我若不抛下汝城,说不定今晚这大营之中的将领都要被师父屠戮殆尽了。”

拓跋兴业冷声道:“你可知道…汝城若是再破,城里的天启人会遭遇什么?你既是一军主帅,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守不住的地方,就不要去碰。反复争夺,受害的只会是天启人。”拓跋兴业显然也知道貊族兵马的脾性,拓跋兴业早年虽然约束自己麾下的将士不可大肆屠戮,但是他也不能管束别人。

楚凌微笑道:“多谢师父教诲,弟子受教了。”

拓跋兴业微微眯眼,显然是听出了楚凌的言外之意,“你先前既然选择了守城,现在为何有会出现在这里?”

楚凌道:“因为我刚刚收到了一些消息,我猜…师父可能不太会赞同。”

拓跋兴业道:“你说的不错。”

楚凌道:“既然如此,徒儿请师父一战。”

“何意?”拓跋兴业问道。

楚凌笑道:“今晚若师父能赢,自然是按你的意思办。否则…师父觉得你还有多少机会?”

拓跋兴业道:“你若输了,我要杀了君无欢。”

楚凌垂眸,“我若输了,自然没有能力再阻拦师父。两军交锋,强者为王,天经地义。”

“好!”拓跋兴业沉声道,话音刚落他已经一跃而起一刀朝着楚凌劈了过去。云老头微微色变,连忙想要迎上去,“丫头,闪开!”楚凌却并没有闪开,不仅没有闪开她反而直接迎了上去。红色的身影犹如一朵明艳的火焰在夜色中飘摇。只是这朵火焰在拓跋兴业强势的刀气之下却又犹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上一次跟拓跋兴业交手还没有多久,但是楚凌却并没有被上一次的失败所震慑。

遇强越强,楚凌显然就是这种人。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加上君无欢的提醒和指导,她甚至能比之前更好的应对拓跋兴业了。再加上还有云老头助阵,楚凌的处境倒也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云老头和楚凌之间虽然没有什么默契,但他到底还是一个实力强于楚凌的绝顶高手。两个人就算做不到一加一大于或等于二,但至少总会大于一的。片刻后两人就自动调整了策略,云老头开始正面强攻拓跋兴业,楚凌四处游走寻找机会。这样的策略也并不固定,一旦云老头落下下方,立刻就会转变阵型,由楚凌阻拦拓跋兴业给云老头喘息之机。这样打法说起来有些不要脸面,但是对付拓跋兴业这样的高手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君师兄,怎么样?”肖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打斗中的三人,只是她在武功上实在没有什么天赋,看了没一会儿就头晕眼花不敢再看了。君无欢微微蹙眉,道:“只怕还是要差一些,若是两败俱伤……”

肖嫣儿皱眉道:“两败俱伤不是让百里轻鸿那个不要脸的捡了便宜?”

君无欢摇摇头没有说话,目光一瞬也不转动地盯着楚凌三人。

这一战从半夜一直打到了黎明,战场也渐渐的从中军帐前一路打到了大营外面,甚至渐渐地来远离了天启大营。君无欢只让军中将领守住大营,自己带着云行月等人追了出去。云行月其实很想说,拓跋兴业根本不想杀凌姑娘却一定要杀你,你还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只是看君无欢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说这个多半是废话,干脆闭口不言跟着君无欢一起追了出去。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天边亮起了第一抹亮光。

晨曦下,鏖战了大半夜的三个人脸上都渐渐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身上也多了几处伤痕。

拓跋兴业看了一眼追上来的君无欢等人,对楚凌沉声道:“你让我杀了君无欢,我即刻返回塞外,今生不再入关。”

楚凌沉默地摇了下头,握了握手中的流月刀,“不行。”

拓跋兴业冷哼一声,道:“由不得你!”说罢,根本不给楚凌反应的时间,直接弃了楚凌直扑君无欢而去。肖嫣儿和云行月脸色顿变,云行月一咬牙上前一步挡在了君无欢的面前。只是以他的实力,尚且不是拓跋兴业的一合之力。拓跋兴业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运行也脸色一白咬牙硬撑。身后君无欢一掌拍在他的背心上,一股微寒的气劲从他身上冲过直扑拓跋兴业而去。拓跋兴业咦了一声,撤回掌力,下一刻又是一掌朝他拍了过去。

这一次云行月却被人挥开,君无欢挺身接下了这一掌。

“君无欢!”楚凌的流月刀也到了跟前,一道避开了拓跋兴业,伸手扶住君无欢。

君无欢后退了几步,靠在楚凌跟前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用担心,没事。”话音未落,一缕血丝顺着他的唇角溢出,滴落到了跟前的衣襟上。

楚凌眼眸微张,“君无欢?!”

612、输赢?

君无欢抬头对楚凌笑了笑,道:“没事。”楚凌眼神微沉,都吐血了还能没事?君无欢摇摇头,看向拓跋兴业问道:“大将军,还打么?”拓跋兴业微微挑眉道:“不是要打,我要杀你。”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了。君无欢笑了笑道:“请赐教。”

“君无欢!”楚凌沉声道,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冷硬和警告。君无欢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别怕,我撑得住。这么多年都好好地,总不能在这里倒下了。”说罢,君无欢一抬手,一把湛青长剑就从袖底滑落到了掌心。世人都知道君无欢擅长用剑,但是沧云城主偏好用枪。其实都不对,君无欢并没有真的特定擅长什么兵器,只要不是特别偏门的兵器他都能用的顺手。不过对于现在的君无欢来说,用剑确实比用枪要省力一些。

楚凌放开了君无欢,站直了身体望向拓跋兴业,“师父,抱歉了。”

拓跋兴业有些不解地微微挑眉,却见楚凌已经抢在君无欢前面朝着拓跋兴业扑了过去。拓跋兴业自然要抬手反击,同时君无欢也已经一剑刺出。楚凌和君无欢之间的默契自然不是云老头能比地,君无欢并没有与拓跋兴业贴身近战,只是以长剑不远不近的牵制住了拓跋兴业大半的功夫。而楚凌本身用的就是短刀,也更擅长的贴身近战。几年前楚凌就能够出其不意伤到拓跋胤,虽然其中有些别的原因,但是以那时候楚凌和拓跋胤的实力差距,足可见单轮近身搏杀楚凌早就已经不熟任何人了。她差的还是时间积累的内力,对楚凌这样半路修习内力年纪有轻的人来说,拓跋兴业这样的绝顶高手简直就是个无法克服的外挂。但是现在有君无欢帮她牵制拓跋兴业就不一样了,楚凌能够放心的施展自己的近身格斗的能力。

云老头见状还想上去帮忙,却被云师叔叫住了。

“你就别去添乱了。”云师叔道,云老头不悦,“我怎么叫添乱?你就不怕那小子被拓跋兴业打死了?”

肖嫣儿道:“大师伯,你不是很厉害嘛?怎么感觉还不如君师兄?你看君师兄和阿凌姐姐一联手就变得好厉害啊。

“……”感情我这大半夜都白打了啊?你君师兄要是能拖着半夜早就累死了好吧?云老头摸了摸鼻子,讪讪道,“他们是夫妻,这能比么?”肖嫣儿偏着头打量他道:“你就是只会添乱吧?”

“嫣儿。”云师叔叫住了肖嫣儿,扭头对云老头说,“要是长离真的快被打死了,你就赶紧抢了他跑路吧。我看拓跋兴业不怎么想杀阿凌。”

云老头摸摸鼻子思索了片刻,“还是你狡猾。”原来是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方便跑路啊?其实要是他们三个人联手的话,也能弄死拓跋兴业的吧?云老头有些跃跃欲试。云行月捂着额头,有些痛苦地道:“大伯,他们现在是打得厉害不假,但是你要是冲上去断了拓跋兴业的生路,你猜他死之前会不会拉上一个当垫背的?”拓跋兴业要真的下定了决心拼死拉一个人当垫背,只怕是谁也阻止不了。这会儿既然还有转圜的余地,自然就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云老头接二连三地被人打击,默默地蹲在一边观战去了。

晨曦下,楚凌手中的流月刀仿佛已经化作了一片银光。在拓跋兴业周围时隐时现,每一次她出手必然是刺向拓跋兴业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只是即便是有君无欢牵制拓跋兴业这样的高手的防御也不是那么容易突破地。楚凌也不在意,甚至不介意以伤换伤的打法。每一次君无欢总能在楚凌无法抵挡拓跋兴业反击的时候骤然下重手逼得拓跋兴业不得不收手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饶是如此,楚凌身上的伤也比之前打了半夜还要多。但是战果也是可观的,拓跋兴业身上也出现了好几道伤痕。

拓跋兴业的目的始终还是在君无欢身上,终于拓跋兴业发出一声长啸。楚凌只觉得脑海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一般,身形也顿时一动。拓跋兴业一刀扫开了他朝着君无欢一掌拍了过去,楚凌看在眼里身体却有些跟不上拓跋兴业的速度,只得将手中流月刀掷了出去。拓跋兴业根本不理会背后袭来地刀,毫不留情发的朝着君无欢拍去。君无欢手中长剑划下了一道银河,身形飞快的向后疾退卸去拓跋兴业这一掌之力。拓跋兴业冷哼一声又一掌接了上去。这一掌竟然后发先至,两掌的内力撞击在一处齐齐朝着君无欢砸了过去。

君无欢终于站定了脚步,手中长剑一挽直直的从上而下劈了下去,剑气凌厉直逼对面而去。饶是拓跋兴业也是微微一怔,看向君无欢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和惋惜。

“君无欢?!”不远处楚凌惊呼,身形化作一道红影掠了过去却已经晚了。楚凌一咬牙,闭上眼睛朝着拓跋兴业扑去。一把短匕出现在她掌心,楚凌没有再去看君无欢,手下刷刷刷几刀,每一刀都朝着拓跋兴业的要穴而去。拓跋兴业前后打了几个时辰,方才拍向君无欢这两掌更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内力,这会儿正是最气弱的时候。

楚凌第一刀落空。

第二刀落空!

第三刀…血花溅出!

刀锋刺入拓跋兴业心口之后却突然一滞,若是这一刀下去,即便是拓跋兴业这样的绝顶高手也必然是非死即伤。

旷野中突然一片寂静。身后不远处君无欢手中那柄跟了他十多年的长剑已经寸寸折断,君无欢倒在地上鲜血源源不断地溢出。旁边的云行月等人却惊地仿佛忘了去查看他的情况,而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站立着的两个人。

拓跋兴业垂眸望着跟前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上不少血腥和灰尘的女子,只觉得那双眼眼眸跟当年在上京大将军府的时候一样的明亮璀璨。

“怎么不刺?”拓跋兴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的短匕,问道。

楚凌咬牙,眼角有些泛红唇色却泛着白,“师父怎么不杀我?”

她这一刀确实可以杀了或者至少重伤拓跋兴业,但是同样的拓跋兴业也可以在重伤之前一掌拍死她。

这是一场豪赌,对双方来说都是。

拓跋兴业道:“拓跋兴业不杀徒弟。”

楚凌后退了两步,也将短匕抽了出来。鲜血瞬间在拓跋兴业胸口绽出一朵血花。但是他们都知道,这道伤看着严重其实对拓跋兴业来说并不严重。

“楚凌也不会弑师。”楚凌沉声道。

拓跋兴业随手点了心口地穴道,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君无欢道:“他若是死了,你也不为他报仇?”

不等楚凌回答,君无欢已经开口道:“我…若死了,也是命该如此。只当阿凌回报大将军的教导之恩了。”

拓跋兴业打量着君无欢半晌,脸上的神色难得一见地复杂。过了许久方才轻叹了一声道:“可惜,可惜。”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却见拓跋兴业突然转身离去,只远远地抛下一句话,“你们赢了。”

“……”看着拓跋兴业离去的背影,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楚凌连忙转身走到君无欢跟前,脚下却是一软不由得跪倒在了他身边,“你怎么样?”

君无欢含笑摇了摇头,“没事。”脸色微微一变,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君无欢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地程度败坏了起来,人也缓缓导入了楚凌怀中,“阿凌…后面,要辛苦你了……”

“君无欢?!君无欢!”楚凌连声叫道。

旁边的云师叔等人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涌上前来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地急救。

距离众人不远的地方,两个中年人看着拓跋兴业走来连忙迎了上去,“大将军。”

拓跋兴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太阳升起的地方,淡淡道:“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经了然昨晚大将军来这一趟的结果了。

“大将军……”一个中年人看着拓跋兴业有些迟疑地道。拓跋兴业闭了闭眼,沉声道:“转告摄政王,我会替他做完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来找我了。”

中年男子脸色微变,连忙问道:“大将军,那…君无欢……”

拓跋兴业道:“君无欢…就要看北晋的运气了。而且…就算没有君无欢,现在的神佑公主也已经足以撑起天启了。”

两个中年男子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眼眸中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遵命,一定转告。”

虽然神佑公主是很厉害,但若说能撑起天启与北晋对抗他们却是不信的。在他们看来,这两年天启之所以能这么顺利,更多的原因还是沧云城的鼎力相助。沧云城那几十万精兵才是真正的天启精锐。一旦君无欢死了,沧云城还能不能听从神佑公主的调遣都不好说。神佑公主一介女流,安居南方做个摄政公主或许可以,但是再想要与北晋对抗收复中原,却是妄想。

拓跋兴业自然看清楚了他们的眼神,只是他深邃的眼眸中却带着几分淡淡的疲惫和厌倦,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走吧。”

“是,大将军。”

613、好走!

“拓跋兴业跟君无欢和楚卿衣打了一场,两败俱伤?”百里轻鸿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黑衣男子挑眉问道。黑衣男子点头道:“回公子,正是。”百里轻鸿微微凝眉,“拓跋兴业主动去找麻烦?他可不像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更何况…当初神佑公主身份暴露,拓跋兴业都没有找她麻烦,现在终于最好了跟神佑公主决裂的准备了么?”

黑衣男子道:“属下亲眼所见,而且…拓跋兴业的目标似乎并不是神佑公主,而是君无欢。拓跋兴业要杀君无欢,是神佑公主还有一个老头子拼命才保下来地。神佑公主刺了拓跋兴业一刀,君无欢…似乎也伤得很重。”虽然围观了这一场大战,但是他们却并不敢靠的太近,自然没能听到过程中的对话。但是拓跋兴业针对君无欢想要他的命这一点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百里轻鸿蹙眉,似乎有些不解,“针对君无欢…难道拓跋兴业果真是对自己的徒弟心软下不了手?”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明白原因,只得挥挥手让人退下。

黑衣男子躬身告退,大帐里只剩下百里轻鸿一人。沉思了许久,拓跋兴业方才抬起头来开口道:“来人!”片刻后,另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应声而入,恭敬地道:“公子。”百里轻鸿问道:“拓跋明珠这两天做什么?”黑衣男子道:“回公子,昭国公主这两日经常出去,似乎与军中的几个将领有所交往。另外,盯着昭国公主的人说,她在收拾东西,似乎打算离开。”

“离开?”百里轻鸿知道拓跋明珠来者不善,但是对方来了军中这些日子除了是不是在人前表现出他们有多恩爱恶心他以外,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以至于百里轻鸿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拓跋明珠这一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拓跋罗让拓跋明珠专程跑到军中来,总不会只是为了恶心他吧?现在拓跋明珠要走了,百里轻鸿反倒是越发的不放心了。

不等他说什么,拓跋明珠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黑衣男子,毫不客气地道:“我有事找你。”百里轻鸿点了下头,“什么事?”拓跋明珠道:“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百里轻鸿神色默然,仿佛毫不在乎,“要走就走。”拓跋明珠冷笑一声道:“我要带走三万兵马。”百里轻鸿神色微变,冷声道:“军中留下的貊族骑兵也不过三万,你要全部带走?总不会是要带走南军吧?”拓跋明珠不屑地冷哼一声,“南军?那群废物能做什么。”

“不行。”百里轻鸿冷声道,“青州的天启兵马虎视眈眈,拓跋大将军已经带走了十万,你再带走三万人,难道要将抵御天启禁军的事情全部交给南军?”拓跋明珠冷笑一声道:“不管行不行,人我都要带走!”百里轻鸿道:“我才是军中主帅。”拓跋明珠却不在意,抬手亮出了一块令牌,“看清楚了,调动貊族骑兵的虎符。”百里轻鸿神色微变,“摄政王给大将军的虎符,怎么在你手里?”拓跋明珠笑道:“你以为…大将军调兵需要虎符么?只要他愿意,一声令下随时有无数貊族骑兵愿意追随他身后。摄政王的虎符自然不是给他的。现在,我可以带走这些兵马了么?”

百里轻鸿定定地盯着拓跋明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拓跋明珠道:“与你无关。”说完转身就要走,身后百里轻鸿冷声道:“如果我不同意了呢?”

话音未落,那黑衣男子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拓跋明珠跟前。拓跋明珠转过身来瞪着百里轻鸿满脸怒容,“百里轻鸿,你以为只有你有人么?”她话音未落,大帐外已经传来了一个声音,“公主,您还安好?”百里轻鸿眼眸微沉,是如今被留下的貊族兵马中的最高将领。

那人见拓跋明珠没有回应,立刻提高了声音,“属下求见百里驸马!”

拓跋明珠对着百里轻鸿露出一个挑衅地笑容,抬手退开了黑衣男子往外走去。黑衣男子看向百里轻鸿,这一次百里轻鸿却并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拓跋明珠走了出去。

等拓跋明珠出去,黑衣男子方才问道:“公子,现在怎么办?”

百里轻鸿冷声道:“看来,拓跋兴业果然出事了。”

黑衣男子一愣,“公子的意思是……”百里轻鸿轻哼一声道:“拓跋明珠带这些兵马,是想要去支援拓跋兴业的。”黑衣男子皱眉,有些不信,“拓跋兴业连神佑公主和君无欢都对付不了?”

“如果是战场上,自然不一定。”百里轻鸿道:“可惜百里轻鸿舍不得与自己的亲传弟子兵戎相见,想要先对君无欢下手。若是成了…楚卿衣独木难支自然难成气候,天启自然会退兵。但是现在看来…只怕是没成。”君无欢,楚卿衣还有云家那头子也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如果真要拼命,拓跋兴业未必能占上方。黑衣男子道:“若是如此…拓跋兴业伤得只怕比我们想象中的厉害。”

“启禀公子,神佑公主派人送来密信。”门外,有人低声道。

“进来。”

一个黑衣人进来,双手呈上了一份加密的信函又飞快地退下了。百里轻鸿打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过了信上的内容,神色有些变幻不定。

黑衣男子见状有些不解,“公子,神佑公主说什么?”

百里轻鸿垂眸道:“拓跋兴业重伤,天启军即将放弃汝城撤回青州。”黑衣男子不解,眼中闪过几分疑惑,百里轻鸿继续道:“萧艨和冯铮即将赶往汝城接应。”黑衣男子眼睛一亮,“公子,那我们正好趁机……”

百里轻鸿摇头,“萧艨虽然走了,但是江济时和沈淮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既然拓跋兴业重伤,只是撤退的话为何还需要冯铮和萧艨这样的高手同时前往接应?”

“公子的意思是…神佑公主骗了我们?”

百里轻鸿扫了他一眼,“不仅拓跋兴业重伤,君无欢只怕也不行了。而且…君无欢一定伤得比拓跋兴业更重。神佑公主想要带着君无欢安全撤离,或者说…想要,杀了拓跋兴业。否则,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虽然百里轻鸿几次想要与楚卿衣合作,但是对方的态度却一直模糊不定。偶尔交换一些消息,但是真的确定说要如何合作,其实都不太信得过对方的。现在神佑公主主动传信给她,显然是表明了神佑公主如今的态度和立场。

毕竟,拓跋兴业再是楚卿衣的师父,也还是个貊族人。貊族人的立场和天启人,永远都不会是一致地。

黑衣男子问道:“公子,那咱们怎么办?”

百里轻鸿垂眸道:“和楚卿衣合作,除掉拓跋兴业!”

果然,不久之后天启军中就传来萧艨单枪匹马离开了军中的事情。而同时,楚凌也大方的给与了百里轻鸿一个新的消息,之前让人误以为是楚凌接掌兵权而实际上目前为天启军出谋划策的人是西秦摄政王秦殊。

百里轻鸿亲自去见了一次秦殊,秦殊虽然已经贵为西秦摄政王但外表看来依然温文尔雅,更像是一个世家公子。

“百里公子,久见了。”秦殊亲手到了一杯茶,含笑看着百里轻鸿笑道。

百里轻鸿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杯,淡淡道:“西秦摄政王好钻营,竟然还能替天启兵马做一回军师幕僚,未免太委屈了。”秦殊悠然笑道:“委屈倒是不至于,毕竟…对西秦来说,天启赢了总也算是一件好事。”

百里轻鸿问道:“那么西秦摄政王认为,天启赢了对在下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殊笑道:“对现在的百里公子来说,只怕无论是天启赢了还是貊族赢了都不算什么坏事。唯独……”秦殊笑了笑,却没有接着说下去。百里轻鸿突然道:“在下刚刚收到消息,君无欢重伤不治。”秦殊一震,却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喝了一口茶。百里轻鸿也不在意,继续道:“但是,在下却着实有些无法相信。毕竟…长离公子的命、着实是有些太硬了。”

“百里公子跟在下说这个有什么用处呢?难道百里公子以为,秦某会站在你这边?”秦殊挑眉问道。

百里轻鸿道:“我只想知道…君无欢到底怎么样了。”

秦殊含笑摇头道:“不知道。”

“楚卿衣没有告诉你?”

秦殊笑道:“百里公子怎么会认为神佑公主会告诉我这种事情?”百里轻鸿道:“我还以为秦公子跟神佑公主交情不错,否则她又怎么会让你接受天启兵马调度?”秦殊轻叹了一声道:“百里公子莫不忘了,如今这军中真正掌权的是沈将军和江将军,他们都是长离公子的属下。就算不说他们…令弟,也还在军中呢。”

百里轻鸿神色微变,秦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方才笑道:“开个玩笑,令弟跟萧将军一起离开了。”

百里轻鸿沉默了看了秦殊好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了。

秦殊目送他出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片刻后,方才端起对面百里轻鸿没有碰过的那杯茶慢悠悠的撒在了地上,“百里公子,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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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一言为定!

百里轻鸿几乎与拓跋明珠同时赶到容关,眼睁睁地看着拓跋明珠带着兵马进入容关与驻扎在那里的北晋兵马汇合。百里轻鸿却并没有跟着进去,甚至拓跋明珠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后还跟着人。

“公子。”百里轻鸿身后,黑衣人身形一闪已经到了跟前。拱手对百里轻鸿一拜,恭听百里轻鸿的吩咐。百里轻鸿问道:“容关的情况如何?”黑衣男子道:“回公子,五天前拓跋兴业和神佑公主一战之后,拓跋兴业回到容关便闭门不出,军中的貊族将领也没有见过他。至于神佑公主那边…君无欢重伤,云家那两位还有云行月和肖嫣儿已经暗地里护送君无欢离开向西而去了。”

“确定?”百里轻鸿微微眯眼,有些怀疑。狼来了喊多了自然也就没有人相信了。君无欢要死了的消息传的久了,哪怕君无欢真的死了他的敌人不亲眼看到尸体在自己扎上两刀也是不会相信的。

黑衣男子点头道:“千真万确,以君无欢如今的状况就不算不离开也是病体难支,再支走云家那几位,岂不是本末倒置?”君无欢现在就算还在军中也肯定动不了手,这时候再调走云家那位高手以及三位名医,对神佑公主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黑衣男子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另外,萧艨也跟着一起去了。现在留在神佑公主军中的只有冯铮。”祝摇红镇守青州,更何况祝摇红的实力虽然不弱,但是也只能勉强算得上一流而已。

“她倒是当真重视君无欢。”百里轻鸿淡淡道。这个时候神佑公主将身边的高手都送走了,主流下一个萧艨自己却几乎处在拓跋兴业和燕州援军的夹击之中,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如果百里轻鸿这时候翻脸姑娘跟貊族人一起攻击天启兵马。神佑公主只怕是也无力应付。

沉吟了片刻,百里轻鸿道:“我要见神佑公主。”黑衣男子点点头道:“是,公子。”说罢便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山林中。

“百里轻鸿要见我?”天启军中,楚凌靠着椅子微微蹙眉,神色淡然。她下首两边的椅子里分别坐着冯铮和云煦,“两位怎么看?”冯铮犹豫了一下,道:“百里轻鸿…只怕还是想要说服公主……”不得不说,冯铮都有些佩服百里轻鸿的野心。他不知道当年那个霁月风光的百里家嫡长孙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但是毫无疑问即便是冯铮这样毫无政治眼光和心机的人也能看得出来百里轻鸿的意图。如果神佑公主愿意在这时候抛弃沧云城主而与百里轻鸿结盟,那么拥有整个天启禁军的天启摄政公主和拥有大半南军的百里轻鸿,毫无疑问会成为这天下最强大的势力。最妙的是…百里轻鸿选的这个时间,沧云城连番血战,实力大伤。白醒远在西北,韩天宁年纪尚轻。就算是沧云城的人心中不服,只怕也没有多少反击的余力了。

云煦微微蹙眉,道:“公主不打算见他?”楚凌叹气道:“现在,只怕轮不到我们说见不见。拓跋兴业重伤,君无欢垂危,现在…不就是百里轻鸿占上方么?百里驸马只怕是打算将本宫当成软柿子捏了。”云煦道:“敢将公子当成软柿子的人,不是眼瞎就是心瞎了。”

“云公子怎么看?”楚凌托着下巴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心中却在盘算着君无欢的情况,三日前云师叔带着云行月三人和萧艨一起已经护送君无欢往西北而去了。君无欢再一次陷入了昏迷,虽然云师叔说暂时不会有事但楚凌却怎么都放不下心来。云师叔他们会在宁州边境等着她,如果她这边无法按时处理妥当,他们就会先一步带着君无欢前往西域。

云煦道:“我跟冯将军的意见差不多,不过…在下建议公主可以见他一面。”楚凌点了点头,道:“也可,就按云公子说的吧。云公子要不要也一起见一见?”云煦断然拒绝,“不必了,我与他已经没有话要说了。”冯铮道:“末将陪公主一去去。”

楚凌含笑点头,“有劳冯将军了。”

夜色下幽暗的山林边上,百里轻鸿独自一人站在林边抬头望月。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方才回头果然看到楚凌漫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一身戎装的冯铮。

“神佑公主。”

“百里驸马。”两人互相颔首,百里轻鸿看了一眼冯铮,“公主是不放心在下?”楚凌淡笑不语,百里轻鸿也不追究,只是打量了楚凌片刻,道:“看来拓跋大将军还是手下留情了。”百里轻鸿自然看得出来,楚凌身上虽然有内伤,但是并不算重。还有一些外伤,也已经好了五六分了。

楚凌淡淡道:“大家明明说好合作,百里驸马却让本宫冲在前面,这又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听说师父重伤,百里公子根本不会来吧?”百里轻鸿莞尔一笑,“你还叫他师父?”楚凌垂眸不语,百里轻鸿道:“大将军对公主也算是一片拳拳之心了。他想要杀了长离公子,想必也是因为不想对公主动手吧?不过大将军还是想差了…若是大将军当真杀了公主,杀夫之仇焉能不报?公主说是不是?”

楚凌神色冷厉,漠然道:“那日我跟师父说过,战场之上,强者为王,生死自负。我要对付他,只是因为他是天启的敌人而已,并非为了私仇。”

百里轻鸿不置可否,“公主有何打算?”

楚凌道:“本宫手中加上汝城,一共有二十万兵马,至少十天之内燕州援军无法越雷池一步。”百里轻鸿笑道:“这么说…公主能能用的也不过十万兵马而已,最重要的是,公主将萧艨和云老先生遣走了,也就是说天启只有公主一人能拓跋兴业动手。公主觉得…这个合作,公平么?”

楚凌挑眉道:“有什么不公平的?驸马难道还有别的强助?”你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有什么不公平的?

“另外,我们是两个人。我和冯铮。该觉得不公平的是我。”

百里轻鸿扬眉,“汝城谁守?黄靖轩和上官允儒?”

“韩天宁和余泛舟,够么?”楚凌道,沧云城四大主将之二,韩天宁虽然年轻但是能被提拔上那个位置,能力自然也不会弱。

百里轻鸿叹了口气,“也罢,长离公子却是给公主留下了一副好牌。佩服。”别的不说,只是沧云城这几个将领,就比十万大军还要珍贵了。余泛舟早几年离开了沧云军,韩天宁年纪尚轻存在感不强,竟然连他都险些将这两个人给忘了。

“只是我实在不明白,公主为什么非要现在送走君无欢。若是留下那位云老先生和萧艨将军,哪怕没有在下,公主也未必就全然没有胜算吧?君无欢当真有那么重要么?”楚凌不答反问,“百里驸马,如果我和冯将军现在出手杀了你,有人为你收尸哭丧么?”

百里轻鸿的脸色骤然一沉,显然楚凌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神色冰冷地盯着楚凌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冷声道:“公主还是这么毫不留情。”

楚凌微微勾唇一笑并不多花。

百里轻鸿道:“好,南军三十万人一日后便会达到。”

百里轻鸿朝着楚凌伸出手,“那么,后天这个时候,汝城外十里。围杀貊族人和拓跋兴业。事成之后,天启兵马退出青州。一年之内不得插手北晋事宜。我猜,公主急于结束这一切,也是需要时间去替长离公子治病吧?”

楚凌抬手与他在空中击掌,“一言为定。”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百里轻鸿点点头,转身要走。迟疑了片刻回头看向楚凌,“公主,如果君无欢死了……”

楚凌道:“那与百里驸马有什么关系?不管君无欢怎么样,楚卿衣依然是天启摄政公主沧云城城主夫人。”

“明白了。”百里轻鸿点点头转身走了。

一日之后,夜色刚刚沉下来。原本退居山谷中的天启兵马突然冲破貊族兵马封锁直奔汝城而去。而同时,另一路庞大的兵马也绕开了容关从另一个方向直奔汝城而去。一旦双方汇合,汝城附近聚集的兵马就将会达到五十万之众。对于只有十万兵马驻守的燕州将会构成巨大的威胁。、

几乎同时,驻守在容关的貊族兵马也飞快的出关朝着汝城的方向扑去。势必要让天启兵马和南军无法在汝城汇合,给燕州驻军争取一些喘息和反应的时间。

南军叛变!貊族将领几乎立刻就推测出来了结果,当下立刻去禀告闭门不出的拓跋兴业。拓跋兴业听了麾下将领的禀告,神色却是平静无波,只是淡淡道:“来了。”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朝着外面走去,对那将领丢下了一句话,“汝城外十里,围杀南军。”

将领一愣,不是应该拦截天启兵马吗?

南军近三十万人,他们不到十万兵马如何拦得住?

但是,军令就是军令。貊族将领或许会质疑别人的命令却绝不会质疑拓跋兴业的命令。只是略一迟疑,就恭敬地低头,“是,大将军!”

拓跋兴业走出大门,抬头望向天边稀落的星辰,“但愿…摄政王的选择,是对的。”

拓跋兴业始终认为,北晋最大的威胁是君无欢。

而拓跋罗认为,眼前最大的隐患是百里轻鸿!

那么…但愿拓跋罗的选择没有错。

615、你杀了他,就得死!

拓跋兴业带着人快马加鞭地赶往汝城的,却在距离汝城不远地地方被人拦截住了。看到突然出现在百里轻鸿拓跋兴业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表情堪称淡定,“百里驸马。”

百里轻鸿看了一眼跟在百拓跋兴业身边的拓跋明珠,拓跋明珠脸色有些难看,“百里轻鸿,你怎么会在这里”百里轻鸿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定定地望着拓跋兴业,“拓跋大将军,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此”拓跋兴业摇摇头道“你实在是不该来。”百里轻鸿个但笑不语,丝毫没有将拓跋兴业的告诫放在心上。百里轻鸿道“大将军,数十万大军已经将周围团团围住了,你认为你们可以撑到拓跋罗派救兵来么”拓跋兴业道“不能。”百里轻鸿道“大将军果然是个聪明人。”拓跋兴业看着他道“我说不能,前提是,你真的能将我们困住。”

百里轻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将军认为你们还能冲出去你不妨看看你身后。”拓跋兴业并没有回头,但是拓跋明珠却忍不住回头看去。他们身后不远处,楚凌和冯铮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拓跋明珠微微变色,“百里轻鸿,你想做什么”

百里轻鸿依然没有理会拓跋明珠,而是含笑看向后面过来的楚凌,“公主,你晚到了。”

楚凌淡然道“不晚,这不是还没有动手么”百里轻鸿轻哼一声,道“希望公主待会儿动起手来,不要手下留情才好。”楚凌垂眸道“你放心,本宫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拓跋明珠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的情况

“百里轻鸿,你敢背叛北晋你别忘了”拓跋明珠脸色惨白,眼中却隐藏着深重地恨意。显然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百里轻鸿背叛北晋依然给了她不小的打击。毕竟现在的北晋皇帝是他们的儿子,百里轻鸿这么做是不是表示,他根本就完全不在乎那个孩子

百里轻鸿微微一眯眼,长剑出鞘在他手中挽出一朵剑花,下一刻便朝着拓跋明珠挥了过去。旁边的拓跋兴业见状,伸手一把拎住拓跋明珠的将后领将她提到了另一边这才避开了这一剑。但饶是如此,拓跋明珠头上的璎珞发饰依然被连带着头发削去了大半。拓跋明珠惊魂未定,睁大了眼睛瞪着百里轻鸿。百里轻鸿却对楚凌笑道“公主,时间不早了。动手吧”

楚凌微微点头,“好”好字还在口中,在场的五个人除了拓跋明珠以外四个人都动了起来。百里轻鸿飞身扑向拓跋兴业,楚凌和冯铮也同时一跃而去向前方扑来。同时,拓跋兴业也迎上了百里轻鸿一掌拍出。下一刻,百里轻鸿却飞快地向后疾退与拓跋兴业拉开了距离。目光充满了惊愕和愤怒地看向楚凌,“神佑公主,你疯了么”方才楚凌和冯铮并没有如百里轻鸿预料的那般打向拓跋兴业,而是朝着自己身上招呼了过来。即便是百里轻鸿警惕性再高也没有防备到这一点。虽然反应极快但是在有拓跋兴业牵制的情况下,还是挨了冯铮一剑。

拓跋兴业、冯铮、楚凌,三个人呈三角形将百里轻鸿围在了中间。

不用楚凌回答,百里轻鸿也在一瞬间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咬牙应测测地道“神佑公主”楚凌对他微微点头一笑,百里轻鸿冷声道“你算计我”楚凌摇头道“也算不上是算计,我有伤在身,所以我还是觉得跟同样有伤在身的人合作比较稳妥。不然我帮你杀了师父,你敢保证你不会突然发难对我下手么”

百里轻鸿道“你不相信我”

楚凌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百里轻鸿沉默,楚凌确实没有必须要相信他的理由。扪心自问,如果百里轻鸿死了,而神佑公主又重伤的话,他真的不会趁机出手吗但是,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改变百里轻鸿被人算计了的愤怒。他看着楚凌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只有你有准备么”

一声尖锐地笑声想起,远处一群人朝着这边涌来。这些人都身穿黑衣,不必等他们走进楚凌也知道来者的身份了冥狱。其实冥狱这几年的实力早就已经大大折扣了,但即便是如此,冥狱中依然还有不少高手。

“若不是知道你有冥狱在手,你觉得拓跋罗会跟我合作吗”楚凌笑道。即便是有拓跋兴业在,拓跋罗也不愿轻易对百里轻鸿动手,就是因为有冥狱的存在。有冥狱在拓跋兴业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杀掉百里轻鸿。

百里轻鸿看向拓跋兴业,“没想到,大将军竟然会跟天启人合作。大将军这辈子杀过多少天启人,难道你还指望有朝一日两位能够把手共叙师徒情谊么”

“我说过,你不该来。既然来了,就不必多说。”拓跋兴业淡然道。

“好一个不必多说”百里轻鸿后退了一步冷笑道“那就动手吧,看看今天到底鹿死谁手”

不用再多问百里轻鸿也知道,现在不是天启军和南军联手打貊族人,而是貊族人和天启人联手打南军。这着实是有些好笑,天启人和貊族人原本应该是势不两立的仇敌,如今却为了对付一个纯粹算得上是第三份的百里轻鸿站在了一起。百里轻鸿也知道,那些南军只怕是指望不上多少了。虽然人数并不占劣势,但百里轻鸿心里明白跟天启军和貊族人比起来,如今的南军虽然比从前略好一些但也很有限,是属于只能打顺风仗的那种。一旦局势陡变,那些南军在天启和貊族人的攻势下,很快就会溃败。

他输了。

还没动手,百里轻鸿就已经看到了结果。

也正是因此,他看向楚凌的目光更像是淬了毒一样的怨恨。如果不是因为她说来好笑,他百里轻鸿十几年冷心冷清,连自己的妻子儿女父母兄弟都不相信,在此之前他却是真的对这位神佑公主抱着几分期望的。

但是,楚卿衣却利用了他转而去跟拓跋罗合作

百里轻鸿手中长剑一抖,朝着楚凌的方向扑了过去。楚凌也不客气,流月刀仿佛流光飞舞朝着百里轻鸿迎了上去。另一边拓跋兴业和冯铮也跟着加入了战团,只是很快他们就被冲上来的冥狱黑衣人拦了下来。这一次,百里轻鸿是真的出尽了全力,冥狱绝大多数的高手都被他带来了,原本是为了防备拓跋兴业逃生,现在倒是刚好用得上了。

百里轻鸿一剑一剑疯狂地朝着楚凌倾泻,仿佛是想要将楚凌削成肉泥一般的怨毒。

楚凌的流月刀同样不甘示弱,一时间倒是谁也占不到便宜。

拓跋明珠站在一边,早就被眼前的发展惊呆了。原本她以为是百里轻鸿和神佑公主联手算计他们,结果确实拓跋兴业和神佑公主联手算计了百里轻鸿么拓跋明珠突然想起了离开上京的时候拓跋罗的吩咐,拓跋罗是早就知道了事情会变成这样么

百里轻鸿地剑法变得越发凌厉起来,“神佑公主,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楚凌淡淡道“百里驸马还是不肯认清现实么貊族人容不下你了,同样的,天启人也容不下你”

百里轻鸿怒吼,“我做错了什么”

楚凌回身一刀然后向后疾退,“我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但是道不同不想为谋”

“你以为,有了一个拓跋兴业你就能赢么为了骗我上钩,拓跋兴业也是真的伤的不轻吧”要不是确定拓跋兴业确实重伤在身,百里轻鸿又怎么会那么容易上钩。楚凌不语,那晚上那一战并不是为了引百里轻鸿上钩,如果当时拓跋兴业真的能够顺利杀掉君无欢,自然也就不会有现在与北晋的合作了。

见楚凌不语,百里轻鸿声音冰冷地道“我一直对你手下留情,你既然如此固执那就去死吧。”

“谁生谁死,现在说还太早了。”楚凌道。

百里轻鸿冷笑道“就算你没有受伤,也未必是我的对手。现在说这话,大言不惭”

“她不是你的对手,我呢。”一个有些冷漠地声音传来,却在一片混战中清晰的传入了百里轻鸿的耳朵里。百里轻鸿脸色微变,猛地侧身避开,同时一把剑从他胸前划过险险地在他胸口划出了一条口子。

“南、宫、御、月”百里轻鸿咬牙道。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地正是穿着一袭白衣神色淡漠地南宫御月以及跟在他身边的傅冷。傅冷很快也加入了与冥狱众人的厮杀中,南宫御月却慢条斯理地收回了刚刚落空的长剑,看着百里轻鸿的眼眸带着几分冷淡倨傲和轻蔑。

楚凌怔了一下,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在上京初次见面的那个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你多管什么闲事”百里轻鸿咬牙道。

南宫御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焉陀邑。”

百里轻鸿冷笑,“焉陀邑你什么时候在乎过他了”

南宫御月道“焉陀邑只有本座能杀,你杀了他,就得死”

616、无处容身

百里轻鸿早知道南宫御月是个蛇精病,跟这种蛇精病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理可讲的。就算他有一千个借口说他没有杀焉陀邑,南宫御月也只会在杀了他之后再去验证那一千各借口到底是真是假。所以百里轻鸿也不多说废话,只是冷笑一声道:“那就动手吧。”南宫御月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攻到了百里轻鸿跟前。南宫御月的突然出现让楚凌有些意外,不过看起来倒也不是来帮倒忙的。倒是让楚凌微微松了口,如果这个时候南宫御月再来捣乱,只怕就麻烦了。虽然今天势必要消除百里轻鸿手里的绝大部分势力,但是如果让百里轻鸿就这么跑了结果也是不怎么美妙的。

多了一个南宫御月,百里轻鸿很快就开始节节败退。不远处的黑衣人见状连忙想要上前来救援。但是有拓跋兴业在又怎么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七八个黑衣人扑过去,拓跋兴业只是凌空一刀斩下就将所有人都挡了回去。百里轻鸿身终于闪避不及被迎面而来的楚凌和南宫御月一人一刀劈在了身上。两道血痕立刻从破碎的衣服里绽了出来,几乎染红了百里轻鸿大半个胸膛。

百里轻鸿眼神冰冷地盯着对面的两个人,南宫御月上前一步挡在了楚凌跟前。楚凌微微挑眉,明白了南宫御月这是要自己杀百里轻鸿。楚凌对百里轻鸿并没有什么非要亲手杀他不可的执念。对于楚凌来说,百里轻鸿死在谁的手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死了。

南宫御月对着百里轻鸿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那笑容在别人看来更像是一个狰狞的挑衅。

南宫御月提起手中地刀就朝着百里轻鸿扑了过去,百里轻鸿仗剑迎了上去,两人再一次纠缠在了一起。南宫御月和百里轻鸿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刚刚百里轻鸿受了伤,但是之前南宫御月受过的伤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好了。一交手之下倒是依然旗鼓相当。但是眼前的局势却显然对百里轻鸿十分不利,百里轻鸿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冥狱的黑衣人在拓跋兴业和傅冷冯铮手下渐渐地也难以为继,有些血腥地还在勉力支撑等待他们的结局却也已经是注定的了。还有一些却早就见势不妙纷纷四散逃走了。冯铮早就得到了楚凌提前告知,当下便带着人追了上去。傅冷看看自家公子在看看四周也带着白塔的人跟了上去。冥狱的存在无论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极其麻烦的,从拓跋梁手里再转到百里轻鸿手里,这个在寻常人眼中几乎不存在地组织暗地里不知道替他们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血腥龌龊事。虽然这几年也被消耗的不轻,但是只要存在一天他们就有可能还会投靠下一个主子,这自然不是楚凌乐意看得的,也不是拓跋罗乐意看到的。

百里轻鸿带着一身的累累伤痕一剑逼开了南宫御月,当下就转身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拓跋明珠扑了过去。在冥狱溃败地那一刻,百里轻鸿与南宫御月的缠斗胜利的天平也开始渐渐倾斜。观战的楚凌自然清楚,倒不是因为南宫御月突然变得更加神勇或者百里轻鸿突然不济,而是拓跋兴业的存在给百里轻鸿带来的压迫力太强了。他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观战,也依然让百里轻鸿无法专心应敌。

百里轻鸿这一扑十分巧妙,拓跋兴业和楚凌站在一起,与拓跋明珠正好在对立的两边。百里轻鸿扑出去之前还朝着拓跋兴业射出去了一支暗器。而唯一有机会阻止百里轻鸿的南宫御月却并没有动作,而是停下了攻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这一幕,似乎丝毫不在意百里轻鸿手里多了一个人质。当然,南宫御月确实不必在乎,他本来就想要杀拓跋氏的人,拓跋明珠的死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拓跋明珠被百里轻鸿掐着脖子挣扎不得,只能奋力地想要扭头去瞪百里轻鸿,可惜百里轻鸿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她,紧紧地捏着她的喉咙让她动弹不得。

楚凌看着这一幕不由低声一笑,“百里驸马,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百里轻鸿冷声道:“你说呢?”楚凌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摇摇头道:“你该不会是打算用她来要挟我吧?百里驸马,就算你再怎么健忘也不该忘记了,拓跋明珠曾经对我姐姐做了什么。”百里轻鸿道:“你不在乎,大将军也不在乎么?”目光落到了拓跋兴业的身上,拓跋兴业神色坦然,“老夫只答应摄政王,替他杀了百里公子。”

也就是说,拓跋明珠的死活跟他没有关系。

楚凌微微垂眸,神色淡然,“其实…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冥狱完了,过了今天…南军也完了,这天下之大,还有何处是百里驸马的容身之地?”百里轻鸿眼神一缩,目光定定地盯着对面的楚凌。

楚凌也不在意,继续道:“百里轻鸿之名,早已经被万人唾骂,没有北晋驸马的身份和你手里的冥狱南军,这天下没有人会再追随你。百里轻鸿,你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百里轻鸿这样的名声,貊族人对他恨之入骨,天启人也唾弃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拥有权势的时候还好说,一旦落魄了是绝没有机会在东山再起的。况且,天启和北晋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百里轻鸿看着楚凌冷笑道:“看到我现在这样,公主很高兴吧?”楚凌想了想,坦然地点头道:“是还不错。”百里轻鸿轻哼一声道:“为了杀我,公主竟然宁愿选择和北晋人合作。不知道公主可想好了回去如何跟天启那些老酸儒解释?”

楚凌挑眉道:“解释什么?天启和北晋暂时休战而已。百里公子,天启人确实恨貊族人,但是…成王败寇,天经地义。技不如人,天启人也并非不敢认。相较起来…他们更恨踩着同胞的血肉往上爬的人。”百里轻鸿怒道:“难道当初,不是他们先踩着我们的血肉逃生的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被自己人抛弃是什么滋味么?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麾下几千人一边要对抗貊族人,一边快要饿死了是什么感觉么?你什么都不懂!”

楚凌平静地注视着他,神色中带着几分淡淡地倦意,“是的,我不知道。”

就在百里轻鸿露出一丝笑意的时候,楚凌继续道:“就如同,你也不知道那些被你抛弃,利用,践踏的同胞是什么感觉一样。百里轻鸿,曾经…我当你是个人物。事已至此,追究谁对谁错,没有意义。你这样…让我有些失望了。”

百里轻鸿冷笑一声,“你现在站上方,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楚凌偏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可知道,拓跋胤临死之前说什么?”

百里轻鸿捏着拓跋明珠的手指一紧,拓跋明珠被他捏得快要翻白眼了,立刻疯狂地挣扎起来。百里轻鸿冷声道:“什么?”

楚凌道:“他说…多谢你……”

百里轻鸿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楚凌说的。拓跋胤在感谢亲手杀了他的神佑公主,相比之下拿自己的妻子性命要挟众人想要逃生的百里轻鸿显得多么贪生怕死。就像是当年…百里轻鸿突然记不太清楚了,当年自己到底是为了麾下那些将士和城中百姓才投降北晋的,还是单纯只是因为自己也不想死才投降的?

百里轻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看向楚凌的神色冷厉癫狂。他拖着拓跋明珠飞快地后退,一边道:“不错,天下人都说我百里轻鸿贪生怕死!我为什么要死?!该死的人是你们!”

南宫御月负手站在一边,一边轻抚着手中地弯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就是天启的世家公子?”声音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楚凌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南宫御月漫步朝着百里轻鸿走了过去。百里轻鸿一手扣着拓跋明珠,警告道:“别过来!”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依然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拓跋明珠挣扎着,有些艰难地开口,“南、南宫国师,我…我知道焉陀夫人…的、的遗物,在哪里!”

南宫御月地脚步一顿,目光阴沉沉地盯着拓跋明珠。

拓跋明珠挣扎着艰难地点头,“真、的…当、当年…焉陀氏…为了平息、平息风波,献出的宝物…里面有焉陀夫人留给你的、东、东西。一直在我父皇手里……”百里轻鸿松了松手,让拓跋明珠终于能够顺畅的说话了。

拓跋明珠说完,又看向了楚凌。

楚凌挑眉,“公主不会是要说,你手里也有我姐姐的遗物吧?”

拓跋明珠露出一个极为勉强地笑容,“公主以为…灵犀公主、真的在拓跋胤告诉你的地方么?”

楚凌眼眸一沉,“你说拓跋胤骗我?”

拓跋明珠摇头,笑容却是喜是悲,“沈王深情…舍不得将灵犀公主火化。那么大一件东西…公主觉得能瞒得住摄政王么?”不知道是悲哀自己选了这样一个男人还是在羡慕灵犀公主即便早就死了还有拓跋胤那样的男人对她深情如许。

“沈王派去守护灵犀公主的人里,有一个…是摄政王的人。”

见楚凌神色微变,拓跋明珠又道:“公主放心,摄政王没有那么卑劣,就算是再恨公主也不会对一具尸体动手的。灵犀公主…安然无恙。”楚凌微微眯眼,“拓跋罗告诉你这个消息,不是让你在这里用的吧?”

拓跋明珠苦笑,“现在,难道不是我自己的性命跟重要么?”

楚凌垂眸思索了良久,方才道:“好,你们走吧。”

百里轻鸿的目光落从南宫御月和拓跋兴业身上扫过。拓跋兴业淡然道:“南军覆灭,老夫的许诺便算是完成了。”拓跋罗并非忌惮百里轻鸿这个人,而是他掌握的实力。孤身一人的百里轻鸿即便是武功再高,拓跋罗也不必忌惮。否则,拓跋罗该担心的人就多了去了。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偏过头去显然也是一副不打算出手的模样。

百里轻鸿目光最后落在楚凌身上,“神佑公主,我们后会有期。”楚凌微微勾唇,“很快就会再见的。”

百里轻鸿露出一个嘲讽的眼神,便拽着拓跋明珠飞身离开了。甚至都不曾回头看一眼东北方向此时已然在混战中的战场。

“你要知道灵犀公主的下落,直接问拓跋罗不就完了?”南宫御月回头看向楚凌问道。既然带走灵犀公主的是拓跋罗的人,拓跋罗不可能不知道。拓跋明珠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能力从拓跋罗拓跋胤的人手里抢人。

楚凌微微挑眉,道:“你真的以为拓跋明珠是怕死才帮百里轻鸿逃走的?”

南宫御月不解,“难道不是?”

楚凌看着他,“南宫,千万别惹女人。否则,有时候女人的报复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吃不消的。”

“……”总觉得她在嘲弄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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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7、师徒缘尽

百里轻鸿逃走了并没有让众人有太多的惊慌和担心。天下争霸不是江湖中人的厮杀,哪怕百里轻鸿的实力比拓跋兴业还高,没有足够的势力也够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的。如今无论是天启还是北晋都绝不会给百里轻鸿东山再起的机会,以后等待百里轻鸿的只有无休止的通缉和追杀。以百里轻鸿如今的名声,无论走到哪儿都只能是过街的老鼠无处容身。

所以楚凌等人还是先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战事上,有天启和貊族兵马联手,刚刚才开始兴起的南军无可避免的再一次大溃败。他们原本是怀着勃勃雄心跟随百里轻鸿想要博一个好前程的,却没想到原本以为的盟友早就跟自己的敌人联手了。南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拓跋兴业坐镇三十多万南军甚至还没能支撑超过一天就已经兵败如山倒了。

战事过后,驻守在汝城的韩天宁和余泛舟带着兵马撤回了青州。跟他们一起撤退的还有原本汝城里的天启百姓,虽然楚凌和拓跋罗的协议中天启兵马需要暂时退出燕州,但楚凌并没有放弃那些刚刚被解救回来的天启百姓。他们将会暂时如今青州生活或者前往南下前往润州甚至江南,而天启禁军和貊族骑兵将会以青州燕州为界暂时休战。经过了这两年高强度的大战,无论是哪一方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也正是因此拓跋罗才会那么轻易同意了楚凌的停战提议。

楚凌和拓跋兴业并肩站在山坡上,看着两支兵马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行去。不同的是,天启兵马的队伍中还夹带着不少扶老携幼的寻常百姓,虽然被迫离开了家乡但是这些人地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木然,甚至多了几分称之为生气的东西。

“我现在依然不知道,这个选择到底是对是错。”拓跋兴业望着远处,沉声道。

楚凌淡淡一笑,侧过头去看他,“但是,师父还是同意了不是么?”如果拓跋兴业坚持要杀君无欢,结局绝对不会向现在这样顺遂。”

拓跋兴业低头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红衣女子,道“沧云城主的计策很有效,这些年貊族内耗太多,以北晋如今的实力,天启和百里轻鸿只能二选一。拓跋罗选了百里轻鸿,我明白他的选择。”拓跋罗是执政者,他未必看不到君无欢和神佑公主的威胁,但是在他们造成更大地威胁之前拓跋罗必须牢牢握紧自己手中的权势。而百里轻鸿才是最直接的威胁。

“但是,师父想选君无欢?”楚凌浅浅一笑,“师父为什么会放弃?”

拓跋兴业轻叹了口气,“大约是因为我老了,我尽力一搏,既然失败了…或许是应该如此。”

楚凌眨了眨眼睛,“师父不像是相信命运的人。”

拓跋兴业不再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如果君无欢活不下来,以后整个天启的担子就要押在你的身上了。你确定,你能但得起来么?”楚凌摇头道“师父,就算君无欢真的……以后天启也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你看……”楚凌指了指下方的道路尽头,韩天宁坐在马背上年轻的脸上带着蓬勃的生气。他正扭头眺望着身后汝城的方向,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坚定和豪气,仿佛是在说我们还会回来的。

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冯铮,余泛舟,云煦,黄靖轩,上官允儒等人,他们并没有回头,笔挺的背影在阳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圈。甚至包括哪些普通士兵和百姓,他们脸上也没有什么失落和悲伤的神色,而是对回家的渴望和未来的欢喜。

拓跋兴业良久不语,那一瞬间他仿佛变得跟苍老了几分。仔细回想,拓跋兴业甚至记不起来这些年貊族人还有那些出类拔萃的年轻将领。貊族军中的将领仿佛还是二十年前那些,但是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渐渐的老了,死了。而天启人却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天启人了,他们更年轻,也更有生机更有野心。

微微闭眼,拓跋兴业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楚凌自然察觉到了拓跋兴业身上一刹那间迸发的杀气,但她并没有任何动作,依然平静地站在拓跋兴业身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片刻后,拓跋兴业身上的杀气渐渐地收了回去,那一刻…楚凌甚至觉得她都察觉不到拓跋兴业是个身怀武功的绝顶高手。他仿佛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老者,除了高大挺拔的身形看不出来丝毫的独特,往日里那种迫人的气势也消失无踪了。

楚凌道“恭喜师父。”

拓跋兴业回头看着他,目光显得越发深邃悠远,“明日我便会出关,想必今天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楚凌轻咬了一下唇角,“多谢师父教导,曲笙不孝,让师父为难了。”

拓跋兴业摇摇头,笑道“能收神佑公主为徒,也堪慰平生了。去吧,你我师徒缘尽,以后不必再见。”说罢,拓跋兴业转身往北边的小路走去。这一次他并没有用轻功,而是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往前走去。就仿佛一个最寻常的旅者。

“徒儿拜别师父。”楚凌垂首,单膝跪下低声道。

拓跋兴业没有回头,只是随意的摆了一下手渐行渐远。

“金戈铁马众生残,冰河踏裂血成渊。霸业雄图转瞬空,一梦醒来二十年……笙儿,好自为之。”拓跋兴业的声音隐隐传入了楚凌的耳中,前方的人影却越走越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楚凌站起身来,望着拓跋兴业消失的方向轻轻吐出了一口。

“他很厉害。”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南宫御月突然开口道。

楚凌转身看着他,南宫御月一袭白衣神色冷峻,仿佛这几年的变迁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他依然是当年上京皇城中那个让人一见惊艳的南宫国师。楚凌看着他微微挑眉,南宫御月皱眉道“他方才如果要杀你,你绝对躲不掉。”

楚凌点头,笑道“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如果拓跋兴业真的想要杀她的话,她绝对躲不掉。在那一个瞬间,拓跋兴业仿佛变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寻常的人,但正是这样的丝毫不露痕迹才显得越发的可怕。也就是说,拓跋兴业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一个她们这些在红尘中打滚的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达到的境界。

正是因为知道躲不掉,所以不必再躲,因为那毫无意义。

“南宫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楚凌问道。天启和北晋暂时停战,很快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她也要离开这里了。如今云老头和君无欢都不在,南宫御月还刚刚帮了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过问一句。

南宫御月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该走了。”

说罢,转身飘然而去,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些年他对楚凌的纠缠。

不远处的傅冷朝着楚凌恭敬地拱了拱手,带着人也跟了上去。如今白塔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了,但是这些人却依然还是跟着南宫御月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无论南宫御月对他们是什么态度,楚凌觉得能够让这些人忠心不改的一路追随,南宫御月也不算完全失败吧?

在那几个人影中,楚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宛如。

杨宛如比起从前显得消瘦了不少,甚至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肃杀之色。但回头望向楚凌的眼神却显得平静了许多,她回头看了看楚凌走在了最后,但是却还是选择了跟上去。有些人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不会再回头了,无论这条路是对是错。

望着南宫御月一行人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楚凌淡淡地勾唇一下。看看身边,又有些无奈。到了最后,她竟然才变成了独身一人么?

“公主。”前方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恭敬地道“启禀公主,百里轻鸿挟持拓跋明珠往西北而去。”

楚凌微微挑眉,“西北?”

“是。”

楚凌点了点头道“也罢,青州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我们也该出发了。不知不觉的…已经入秋了。”

男子起身,“是,公主。”

楚凌转身往前往走去,一边问道“上京可有什么消息?”

男子道“拓跋罗发布了绝杀令,整个北方都在通缉百里轻鸿。只要发现他的踪迹上报,便会给予重赏。所以,百里轻鸿现在一路都不敢暴露行踪,十分小心谨慎。”楚凌点点头,“把百里轻鸿的行走透露给北晋人。”

“是。”

“段云和黎澹他们也该不回来了吧?”

“段公子等人数日前已经启程,想必这两天也该到青州了。”

楚凌点了点头,“很好,等他们回来了我也能放心了。”想起先一步离开的君无欢等人,楚凌眼底多了几分淡淡地担忧。也不知道君无欢醒了没有,如今总算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传令下去,我离开期间余泛舟驻守青州。韩天宁窦央狄钧驻守宁州、沈淮驻守惠州,江济时镇守沧云城。其余人等各自驻守所在地方,北方一应事务由桓毓和云煦共同处理!”

“是,公主!”

618、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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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境内一座小城中,荒废的小院里拓跋明珠正靠在满是灰尘的柱子边上闭目养神。她本事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从前无不是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然后现在她却穿着一身最寻常的天启女子穿的布衣,衣服上还满是尘埃和污垢。她的脸上也满是灰尘,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出当初那个骄傲跋扈的北晋郡主的模样了。仿佛就是一个饱经沧桑的的中年妇人,在她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几缕白发已经染上了她的鬓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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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里?”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拓跋明珠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不远处的百里轻鸿。即便是被人追杀了这么多天,这个男人看上去除了染上了几缕风霜,竟然依然还是那么的丰神俊朗。拓跋明珠望着他,心中地恨意突然就翻腾了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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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拓跋明珠微微挑眉笑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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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冷声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拓跋明珠笑道“我自然知道,但是…我猜你也不是因为突然良心发现怀念起故人来了才想要问这个的吧?你想用她来要挟神佑公主?”百里轻鸿不语,只是平静地望着她道“与你无关。”拓跋明珠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靠着身后的柱子脸上满是讥诮地看着百里轻鸿,“百里轻鸿,你以为…神佑公主真的会在乎一个已经死了许多年的人么?为了她受你威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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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眼眸微沉,冷声道“与你无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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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明珠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南人,真是虚伪!之前神佑公主肯放你走不过是因为当时有外人在场罢了。她当然不能让人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在乎楚拂衣,否则她这个公主还怎么当得下去?可笑,你竟然想要用这个威胁楚卿衣?你想让她做什么?我知道了,你想让她放弃君无欢跟你在一起?这样你就能成为天启摄政公主的驸马了?这样…倒确实比我这个落魄了的昭国公主强一些。只可惜…楚卿衣宁愿守着君无欢那样一个半死人,也不肯看你一眼啊。”说到此处,拓跋明珠的眼角竟落下了一滴眼泪来,“真是可笑…她们姐妹俩看男人的眼光,倒是比我好得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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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废话的。”百里轻鸿冷声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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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明珠微微勾唇一笑,只是她这样满脸灰尘苍老的模样着实没有任何的美感。但拓跋明珠并不介意,而是扶着柱子慢慢地站起身来笑道“你想要知道楚拂衣在哪里?好啊,我带你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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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蹙眉打量着她,显然是对她的话并不信任,“你想要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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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明珠轻哼一声,“我不想要什么,现在我的性命还捏在你手里不是么?不带你去,难道让你杀了我?”如果一开始百里轻鸿抓走她是为了用作人质逃命,那么在逃离之后既没有杀她也没有扔了他,而是一路带着来到了宁州,拓跋明珠就知道百里轻鸿有所图了。如今的拓跋明珠身上,唯一还能让百里轻鸿图谋的也就只有楚拂衣的下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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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不要耍花样。”百里轻鸿冷声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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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明珠漫不经心地道“你若是不信,又何必问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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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胤当初将楚拂衣秘密带到了宁州,拓跋胤已经死了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他早在离开上京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还是他当时其实只是单纯的想要将楚拂衣还给她的亲人?在拓跋胤死后,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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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拂衣的冰棺被拓跋胤藏在了宁州城不远的一座小城里。虽然拓跋罗之后派人带走了却也不会离得太远。毕竟,那样的一副冰棺不仅沉重而且需要极多的人力物力保护,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毁掉。拓跋罗之前不愿意惹怒弟弟,在拓跋胤去世之后他更不会去毁掉弟弟生前最在意的人。从做哥哥的角度来说,拓跋罗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好哥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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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上隐蔽行踪,避开了人多眼杂的大城,百里轻鸿终于被拓跋明珠带到了一座小城外面不远的一个隐秘山谷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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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处溶洞的入口,百里轻鸿怀疑地看着拓跋明珠。拓跋明珠笑道“你不相信在这里?虽然装着灵犀公主的冰棺是沈王从关外极寒之地弄来的玄冰所造。但也经不起这样的天气长年累月的暴露在外面。这些日子,为了保护这冰棺一日所花费的财力就足够让寻常人家用一年了。宁州夏季酷热,不常在这样阴冷的溶洞之中,你想放在那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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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进去。”百里轻鸿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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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明珠也不在意,一弯腰便钻进了洞口。百里轻鸿打量了片刻,也跟着钻了进去。他并不担心拓跋明珠逃跑,以他的实力无论如何也足以在拓跋明珠逃掉之前要了她的命。这地方洞口不大,但是越往里走却显得越发的宽敞起来。溶洞中有溪流潺潺,越往里走,溪流的面积就越大,走到溶洞腹地的时候就看到那几乎是一片氤氲着轻烟的小湖了。那小湖的面积并不大,上面缭绕着寒烟几乎遮蔽了整个水面。湖面中间放着一口半透明的棺椁。棺椁有一般沉入了水中,却依然能够透过冰棺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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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眼神微闪,一抬手点了拓跋明珠的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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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拓跋明珠怒吼,百里轻鸿却并不理会她,而是转身涉水朝着那冰棺走了过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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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棺里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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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白衣,透过冰棺也能清楚地看到白衣裳用金线绣成的凤舞九天绣纹。两缕秀发轻柔的垂在身前,身侧却放在一枝娇艳绽放的红梅。她微闭着眼眸面容平静,仿佛并不是已经死去多时而只是在沉睡罢了。面容和唇色都显得太过苍白,跟衬得那一枝红梅娇艳欲滴。百里轻鸿注意到,女子放在身前的双手中虚握着一件东西。忍不住抬手抹去冰棺上的雾气,才隐约看清楚那是一条十分粗拙的项链。皮制的细绳上系着一颗狼牙和两颗仿佛完全没有打磨过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类的宝石。这样的东西,一看就不是天启人会喜欢和使用的,必然是貊族人的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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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眼眸微沉,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强忍住了想要打开冰棺将那东西扯出来丢掉的冲动。他并不爱楚拂衣,至少不是君无欢和楚卿衣的那种感情。即便是当年没有发生貊族入关的事情,他想他也无法理解那种感情。无论是君无欢和楚卿衣,还是拓跋胤对楚拂衣的。彼时少年得志,正是意气飞扬的时候。皇帝赐婚公主,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荣耀,而无关于这位公主。至于灵犀公主身份尊贵,才情出众,性情温婉这些,也只会让他觉得灵犀公主确实能与自己匹配。正如身边的人说得一般,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天作之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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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最后的结局却并不会如那些落魄文人所写的话本那般圆满。貊族南侵,他守城投降,娶了拓跋明珠,而灵犀公主却早早地归了拓跋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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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是恨的,拓跋胤和灵犀公主的存在就仿佛是在提醒着他自己的耻辱。但是…他连自己的未来都决定不了,又何况是别人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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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再看到灵犀公主,百里轻鸿突然觉得他依然还是恨的。恨天启,恨永嘉帝,恨拓跋梁,拓跋明珠,恨拓跋胤和楚拂衣,也很…他自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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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鸿伸出手,隔着冰棺轻抚着棺中女子的面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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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公主…你妹妹可真厉害……”百里轻鸿轻声道,“拓跋胤死了,楚卿衣杀的。我知道…她还想杀我。你若是看到这些,会不会觉得很高兴?明明是你们楚家无能,弄得天下大乱,百姓流离,为什么你们的运气竟然会这么好,竟然能生出楚卿衣这样的女儿…坏我好事!”百里轻鸿说话间一拳击在了冰棺上,那冰棺不愧是拓跋胤专程寻来的玄冰所造,不仅不易溶化而且坚不可摧。百里轻鸿的手在冰棺上留下了一丝血色,那冰棺却依然纹丝不动犹如棺中沉静的女子一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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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动你,所以…你最好祈祷楚卿衣真的在乎你这个姐姐。”百里轻鸿的神色变得阴鸷起来,对着棺中的女声冷声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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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朝站在岸边的拓跋明珠看去,正要说话却突然身体一个趔趄有些栽倒进水里。百里轻鸿连忙扶住了冰棺,眼神狠厉地看向拓跋明珠,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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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拓跋明珠一动不动,却放声大笑起来。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让她再也无法压抑一般,“百里轻鸿,你可真蠢!”拓跋明珠笑道,“你竟然真的相信,我会帮你?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你可知道…拓跋罗为什么会同意让神佑公主和拓跋兴业放过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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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百里轻鸿不动声色地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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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明珠笑道“因为…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是应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不是么?正好,楚拂衣也在这里,正好了结我们三个人的恩怨。为了这一天,我把父皇留下来的所有东西都给了拓跋罗。还把勒叶部的圣物,送给了神佑公主。所以…他们才肯放你走的。你真的以为…我能用楚拂衣要挟楚卿衣么?她只是知道,你早晚会死的。她只是懒得杀你而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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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明、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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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9、天下长安(正文完)

百里轻鸿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如此狼狈过了,并不是说他的外表狼狈而是他现在的处境和心情。他竟然…被拓跋明珠给算计了!这种感觉的糟糕程度甚至高于他之前被楚凌和拓跋罗算计了。因为楚凌和拓跋罗是对手,而拓跋明珠只是一个他弃如敝履的蠢货而已。但是现在…他被这个蠢货给算计了!

拓跋明珠被她点了穴道并不能动弹,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难得一见的丰富。骄傲,得意,快意,仇恨,让那张满是尘埃有些苍老的面容仿佛一张狰狞的鬼脸。

百里轻鸿很想扑过去杀了这个女人,但是却有心无力。他不知道拓跋明珠用了什么药,他浸在水里的双腿沉重地仿佛灌了铅水一般,抬都抬不起来。他只能靠着身后巨大沉重的冰棺勉强自己站定在水中怒瞪着拓跋明珠。拓跋明珠笑道“知道你是怎么中毒的么?想要算计你这样的高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忘了告诉你,这毒…原本是拓跋罗给神佑公主准备的。”

“拓跋罗为什么会放弃杀神佑公主?!”百里轻鸿咬牙道,拓跋明珠道“因为…有人告诉他这样的布置未必杀得了神佑公主啊。因为神佑公主身边有天下间最厉害的高手和名医。君无欢病了这么多年来还能折腾,拓跋罗怎么干奢望能靠毒杀死神佑公主?如果神佑公主因此而报复,没有了拓跋兴业的摄政王可未必挡得住云氏一门的报复啊。”

百里轻鸿冷声道“你以你的脑子,想不出来这么多理由跟拓跋罗做交易。”拓跋明珠竟然也不生气,笑道“是呀,你想不想猜一猜是谁说服拓跋罗的?”

百里轻鸿不想猜,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是拓跋明珠却很想说,“素和明光。是不是很意外?素和狼主可是很怜香惜玉的,他怎么舍得让神佑公主死在这样阴冷幽暗的地方。更何况…天启还送了素和明光一份大礼。也足以确保素和氏那对兄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站在神佑公主的那边了。”

百里轻鸿道“你出卖勒叶部的圣物给天启人,天启人却拿来跟素和明光交换利益。你觉得,你很聪明?”

拓跋明珠笑道“你不用再三提醒我蠢,我若是不蠢怎么会被你骗怎么多年?我不在乎楚卿衣和素和明光要对勒叶部做什么,反正父皇死后他们立刻就投靠了你,这样的母族,有什么用呢?我只要能看着你死,就高兴了。”百里轻鸿道“所以,这又是段云给你出的主意。”

“不错。”拓跋明珠淡淡道“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他是在利用我。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这么蠢,没有他们帮忙我永远也杀不了你。说不定哪一日等你真的掌权了,我会比楚拂衣的下场还惨。我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连你的儿女都不在乎了么?”百里轻鸿沉声道。

拓跋明珠摇了摇头,眼神悲哀地看着他,“你说再多的话都没有用了,我没有解药。我告诉过你,这地方是拓跋罗布置的,用的也是貊族的秘药。即便是云家的人在这里,他们也救不了你了。”再厉害的神医,研究解药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那么轻易就能被破解,也就不会成为貊族的秘药了。

“拓、跋、明、珠。”百里轻鸿低声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一般。拓跋明珠越发的高兴起来,“百里轻鸿,这辈子你注定要栽在我手里。你认命吧!”

百里轻鸿脸色顿变,想要举步朝拓跋明珠走过去,但是仿佛已经完全麻木了的双腿却让他险些扑进了水里。最后只能有些狼狈地依靠上身的力量扶着冰棺稳住了身形,神色冷厉地盯着岸边的女人。幽暗的溶洞中只有淡淡地光线让拓跋明珠几乎只能看到幽暗中那一双仿佛在喷火的眼眸。

“你不想活了么?”百里轻鸿冷声道。

拓跋明珠笑了笑却不再说话,只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当初…我为什么要遇到你……”

如果当年她遇到的是南宫御月那样的人,她或许会早早的死在南宫御月手里。如果她遇到的拓跋胤那样的人,或许他会干脆地战死殉国。如果她遇到的君无欢那样的人,他或许会卧薪尝胆,但是他不会娶他,他有无数种办法和父王做交易而不是拿自己的婚姻作为取得信任的工具。但无论是哪一种,或者她先死,或者他先死,她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当年疯狂迷恋的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也许很久以后人们说起他们的事情,都会说如果不是被她逼迫,百里轻鸿说不定依然还是当年那个霁月风光的少年英雄,是她毁了他。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既然她已经毁了他,那么就干脆毁得跟彻底一些,带着他一起…彻底毁灭吧。

拓跋明珠不再说话,她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被百里轻鸿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的事情。百里轻鸿动不了,又没有人知道他们来了这里。如果百里轻鸿不为她解穴的话,以她实力想要冲开穴道是异想天开。说不定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但是拓跋明珠就是不肯再开口,仿佛她想要跟百里轻鸿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一般。她干脆闭上了眼睛站在湖边,这大约是她这二十年来最安静的时候了。

空旷的溶洞里只有两个活人,百里轻鸿开始还能平静一些,在发现拓跋明珠真的已经不在乎死活只想拉着他同归于尽之后终于淡定不下去了。他开始说各种话想要激怒拓跋明珠,或者是跟她分析厉害关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发现这些都没有丝毫用处无法打动拓跋明珠之后,他开始失控的破口大骂。用各种难听的词汇辱骂拓跋明珠甚至是拓跋梁,毫无仪态可言。或许云家的人看到这样的百里轻鸿,真的会怀疑这个人真的是百年世家的百里氏教育出来的后人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溶洞里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如石雕一般站在岸边的拓跋明珠始终没有再睁开眼睛,幽暗的光线下,一滴泪珠静悄悄地从她眼角滑落。

楚凌一行按照拓跋罗提供的位置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

满是寒烟的小湖中央,一口巨大的冰棺静静地躺着。冰棺的旁边的水中跪着一个人。因为距离冰棺太近,他的身上也已经结成了一层寒霜。在距离他不远的湖边,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微闭着眼眸仿佛是一座石雕。

跟在楚凌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祝摇红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那伫立的身影,对楚凌等人无声地摇了摇头。

楚凌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拓跋明珠的结局不会好,或许她真的能够杀了百里轻鸿,也或许她会被百里轻鸿杀死,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祝摇红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道“冻死的。”拓跋明珠全身多处穴道被止住,这溶洞之中的温度本来就不高,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进来的时候穿的却都是夏装。更不用说湖心那座巨大的玄冰棺的影响,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就约会感觉到寒冷。以拓跋明珠那点功力,只怕连连天都支撑不到就被冻死了。

楚凌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瓶足下一点边掠过了湖面落到了冰棺旁边。冰棺中的女子依然还是如当初她在上京的时候见到的那般美丽沉静,冰棺中那一束红梅也依然还是鲜艳夺目。冰棺旁边,百里轻鸿跪倒在水中,整个人被一层寒霜覆盖,显得苍白而僵硬。但是他的表情却似乎出奇的平静,谁也无法知道他临时前心里到底都在想写什么。

楚凌思索了片刻,却慢慢地将那药瓶收回了袖中。没有再伸手去触碰那冰棺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百里轻鸿转身走回了岸边。

“公主?”祝摇红有些意外,楚凌摇了摇头道“这是个好地方,暂时不要打扰她。”拓跋罗却是选了一个好地方,楚拂衣待在这里远比送回江南要好。将来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而终究有一日…他们是要回到上京的。

“那…百里轻鸿和拓跋明珠?”祝摇红问道。

楚凌道“让人来将他们带走吧,拓跋明珠送回被貊族人,百里轻鸿…云翼。”

云翼一直都站在黑暗中没有上前。知道楚凌唤他,他才慢慢的走了出来。当年的少年如今已经长长了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比起云煦的温文尔雅,互云翼的轮廓要更加的深邃一些,看上去倒是更像百里轻鸿一些。

云翼神色冰冷地望着湖心的人,楚凌道“云煦让你跟我一起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云翼点头,“公主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楚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了。”

云翼一怔,眼睛顿时有些泛红。但是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侧首看了一眼百里轻鸿,云翼淡淡道“他死了,也好。”

祝摇红跟着楚凌漫步往溶洞外面走去,祝摇红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当年百里家的麒麟儿,竟然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到最后,也只有人说了一句,他死了,也好。当年百里轻鸿的光芒有多么耀眼,如今这样的落幕就有多么的黯淡。

楚凌道“我也没想到,拓跋明珠竟然会这么做。”

祝摇红轻笑了一声,“这位昭国公主,这辈子总算做了一件像样的事情了。”

当年那样骄傲跋扈的貊族郡主,倒死她也是站着死的。

溶洞里幽暗森冷,两人一前一后漫步走出去,终于贱贱的看到了光亮。祝摇红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好冷。”

“外面很暖和,已经看到光了。”楚凌轻声道。

两人踏出洞口,秋日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在洞中染上的满身寒意片刻间就被消弭殆尽了。楚凌抬头,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肖嫣儿和萧艨正牵着手在一边说着什么,云师叔正在训斥自己不着调的兄长,云行月在一边陪着听训。雅朵和晚风正拉着泡泡坐在山坡下编着花环玩儿。一切都显得祥和而愉悦。在这些人跟前不远处的小溪边,一个人影长身玉立,身形清瘦挺拔。虽然才刚刚入秋不久,他却已经披上了一件博披风,回过头来正好望见了走出来的楚凌和祝摇红。苍白的面容上不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楚凌看着心中那仅剩的几分寒意仿佛也瞬间被暖阳化去了一般。

“阿凌姐姐!”

“公主!”

“笙笙!”

在一边玩耍的姑娘们先一步扑了上来将楚凌团团围住,“阿凌姐姐,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楚凌含笑揉了揉泡泡的秀发,对雅朵和晚风笑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晚风笑道“听说公主要前往西域,我们来为公主送行啊。”

雅朵点头道“对呀,笙笙。我有事情要忙,不能陪你们去西域啦,不过我把西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写下来了,你要是有空记得和长离公子一起去玩儿啊。”说着,雅朵将一本小册子塞进了楚凌手里。晚风也很是遗憾,“现在中原事情很多,我们都去不成呢。公主尽管放心,中原有我们,不会有事的。”

楚凌欣慰地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这几年,无论是雅朵还是晚风都成长了很多,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她扶持的弱质女子了。她们都已经是可以独自撑起一方天地的人了。肖嫣儿笑眯眯地道“阿凌姐姐的安全就交给我吧,我们会保护阿凌姐姐的。”

泡泡乖巧地在楚凌掌心蹭了蹭,“阿凌姐姐,你要早些回来呀。我跟雅朵姐姐和晚风姐姐一起等你。”

楚凌摸摸她的小脸,“好的,我回来会给泡泡带礼物地。”

“嗯嗯。”

“阿凌。”

楚凌安抚晚了几个姑娘,才终于朝着站在溪边的君无欢走去。

君无欢身上握住她还有些微凉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中,“阿凌,辛苦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与貊族人暂时达成停战协议,还要安排好他们离开之后的事情,这段时间阿凌必定不会轻松。原本被悄然送走,君无欢是该生气的。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担心他而已。如果这样他还要对她生气,未免也太混账了一些。

楚凌笑道“总算能够安稳一些日子了,也还是值得的。是不是?”

君无欢低头,额头轻触着她的。

“是,连年征战,能安稳一些日子也好。”

楚凌抬头笑道“我们先去西域,说好了…你会永远陪着我的。”

“自然。”君无欢道,“我从未想过,要把阿凌拱手让给别人啊。”所以,无论如何,也都要活下去的,“我怎么舍得,只留下你一个人。”

楚凌靠着他的肩头微微闭眼,“君无欢,说话要算话,我不想一个人。这个世间…一个人,太冷、太累了。”

“不会的,我会永远陪着阿凌。无论…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楚凌微微一怔,却见君无欢的眼神平静温和,仿佛带着无边的暖意和笑容,让她整个人都仿佛变得温暖了起来。

“千山万水,不离不弃?”

“一约既定,永世无悔。”

“我说,两位!”不远处,云行月牵着马儿抱着胳膊斜昵着两人,“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吧。有什么甜言蜜语,能不能等没人了的时候再说?”

楚凌站起身来,笑吟吟地望了一眼云行月,“云公子若是羡慕,何不自己赶紧找一个?”

云行月轻哼一声,翻身上马不再理会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护卫牵着两匹马过来,交给了两人。

不远处肖嫣儿等人也已经上马往前方而去,祝摇红飞身上马跟在两人身边,身后雅朵和晚风带着泡泡挥手道别。

“公主,保重!”

“阿凌姐姐保重!”

“笙笙,早点回来啊。”

楚凌含笑对三人点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侧首对身边的君无欢笑道,“我们走吧。”

君无欢微微点头,一提缰绳两人两马并肩朝着前方奔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晚风轻声道“长离公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吧?”

“当然会!”雅朵笑道“等笙笙和长离公子,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

“雅朵姐姐说得对!”泡泡脆声道。

望着渐渐消失在天变尽头的人影,雅朵和晚风相视一笑。

是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

愿,你们早日归来。

愿,早日四海升平,天下长安。

定江山(1)

长平四年夏,天启大丞相上官成义病逝。天启朝堂上下突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驻守北地的神佑公主旧部及沧云城将领纷纷被夺走兵权,北方防务如一盘散沙。初秋,北晋摄政王拓跋罗悍然撕毁与天启神佑公主签订的停战协议,举兵四十万进攻青州。一时间天启大军兵败如山倒。

“陛下,请你立刻回江南去!”大帐中,冯铮满脸风霜地注视着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沉声道。少年看起来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俊秀清朗,神情却带着几分倔强。

“不行!朕要在这里与天启将士共存亡!朕绝不会…绝不会做那逃跑的皇帝地!”少年朗声道,声音坚决。

冯铮顿时哭笑不得,“陛下,现在局势虽然对我们不利,但是也…不止于此啊。只是您在军中,实在是太危险了。”这少年正是如今天启的少年天子,长平帝楚昭。楚昭望着冯铮,有些黯然,“冯将军,你别骗朕了。现在虽然还不至于此,但是过不了多久…就算朕现在回去了,也是一个傀儡皇帝。还不如跟天启将士共存亡,就算死也死的壮烈!”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楚昭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六月初的时候,上官丞相突然病逝,不到半个月,朱大人也突然重病。皇姐一去三年不回,朝堂上那些被上官丞相和朱大人压制着的人早就按耐不住了。那些人说天启兵权都掌握在神佑公主旧部和沧云城手中,对朝廷不利。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个跟皇室血缘要八竿子才能打着关系的人想要跟自己这个皇帝打擂台。

也是他因为皇姐不再态度软弱,这两年为了安抚住那些朝臣和皇室宗亲,加封了几个宗室郡王,倒是让他们趁机摄取了不少权力和那些朝臣勾搭到了一起。如今上官大人和朱大人不在,那些人立刻大肆反对皇姐在的时候留下的决策。排挤皇姐身边的人,就连襄国公和宁王都弹压不住。短短一个月,他就遭到了三次行刺。无奈之下,襄国公和黎澹大人提议,由桓毓公子暗中护送他微服来到了北方。对外只说皇帝身体不适,不见朝臣。

这样一来,行刺倒是被避免了。但是楚昭很快就发现平京的局势襄国公等人只怕也根本控制不住,因为那些人很快就将手伸向了北晋军中。而同时拓跋罗突发发兵开战,天启的日子能好过才是怪了。

“冯将军,阿凌姐姐…皇姐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楚昭望着冯铮,忍不住低声问道。皇姐三年前跟着长离公子去了西域,开始一年还有书信传回来,最近一年却完全没有了音讯。这让楚昭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是不是姐夫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皇姐伤心之下不愿再回来了?还是皇姐觉得太辛苦了,不想再过问中原的事情了?

“陛下!”冯铮正色望着楚昭,沉声道:“陛下,您已经十六岁了。”

楚昭一怔,冯铮道:“公主殿下当年第一次离开上京的时候也才十三岁。”

楚昭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沉默了良久方才道:“冯将军,朕要回平京。”

冯铮松了口气,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末将让思北送陛下回去。”

楚昭深吸了一口气,道:“冯将军说得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当初…根本不不该离开平京,我是天启的皇帝…却在臣子互相攻讦的时候离开了京城,把一切都丢给别人,是朕不对。朕要回去!冯将军你放心,朕一定会尽快平息平京的乱局,这样你们就可以安心的打仗了!还有薛将军,沈将军,韩将军他们,你也替朕告诉他们,只要朕在位一天,天启绝不会辜负他们的!”

冯铮脸上淡淡地皱纹也跟着展开了,“末将等着陛下!”

冯思北接到父亲的命令,当即不敢耽搁带着人护送楚昭南下。只是这一路上走的却并不顺利,一行人才刚到达润州就再一次遭遇了刺杀。经过了这几年的时间,北地被天启所收复地这些地方虽然还不及江南富庶,却也比早些年的情况好多了。一直有北晋控制地方的天启人源源不断的迁入了天启控制的地方,越发造成了整个北方人口南多北少的局面。但是,这些人口带来的繁华背后,也隐藏了不少危机。诚然大绝多数百姓都是真心投奔能够善待他们的地方的,但其中总是免不了有一些包藏祸心的人。

“陛下小心!”冯思北手中长枪一挺,扫落了朝着楚昭扑来的人将楚昭挡在了自己身后。楚昭一只手提着剑,与冯思北背靠背站立,“不用管我,我能自保!”楚昭小时候身体不好,今生武功成就都有限。但毕竟是有高手专门交代,这几年下来实力也还不弱。

冯思北皱眉道:“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这么多人,看就不像是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更像是对方早就等在这里准备守株待兔的。

楚昭冷笑道:“只怕是有内鬼。”手起剑落,将一个黑衣刺客挑翻在地。刺客显然没想到这个据说身体不好的小皇帝竟然也有几分身手,当下更加谨慎起来。但是招呼道楚昭身上的攻势也越多了起来。

一番苦战,楚昭在冯思北和一众护卫的护持下终于杀出了重围。靠在一出山坳里喘气地同时,楚昭忍不住道:“要是皇姐在就好了。”冯思北停下了巴扎伤口的手,抬头看了一眼楚昭。楚昭穿着一身寻常布衣,依然难掩皇室的雍容矜贵气质。虽然此时脸上蒙城上尘埃和血腥,看上去却依然显得稚嫩。这显然是一个养尊处优,没经过什么风霜的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却是他们天启的帝王。

冯思北想起第一次见到神佑公主的时候,神佑公主的模样。

不由的想着,或许经历一番这些事情,对陛下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活着回去!

“公主一定会回来的。”冯思北道。

“只怕等神佑公主,也只能给陛下收尸了。”一个有些怪异阴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冯思北从地上一跃而起挡在了楚昭跟前,警惕地望着前方。暗处那人冷笑一声,“小冯将军好身手,可惜…双全难敌四手,我们还不想让冯铮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冯将军把陛下交出来吧。”

“滚!”冯思北毫不客气地道:“哪来的老鼠?躲躲藏藏见不得光么?!”

那人嘿嘿地笑了两声,终于出现在了不远处。跟他一起出现的是一群穿着各异的人。这些人有天启人也有貊族人甚至还有看着向西域人种的人,但是相同的是他们看向楚昭的目光都充满了狰狞和贪婪。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上闪闪发光的金子。

“小冯将军,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为首的黑衣人笑道,“陛下的人头可是值十万两黄金呢,不如你把人教出来,我们分你一些?”

“混账!”

楚昭上前一步,盯着对面的人道:“朕可以给你们二十万两!”阿凌姐姐说过,凡是钱能解决地问题都不是问题!

领头的人冷爱了一声,“陛下好大方,可惜……杀了你我们还能得到更多!”说罢,一群人不再多话齐刷刷地朝着楚昭扑了过来。

“陛下后退!”冯思北眉头紧锁,沈声道。同时手中长枪一挺,大开大合地朝着对面扑上来的人扫了过去。楚昭一咬牙,也提起剑跟在冯思北身后与扑过来的杀手颤抖了起来。

到底是双全难敌四手,饶是冯思北已经可算是年青一代之中第一人,这连番混战下来也着实有些撑不住了。渐渐地,他们被人团团围住无法脱身。

“陛下,末将无能!”冯思北看了一眼同样染了一身血迹的楚昭,沉声道。

楚昭道:“怪不得你,是朕拖累了你!”

“没想到,天启的小皇帝竟然还有如此胆魄?”一个刺客有些诧异地道。当年永嘉帝抛下整个朝廷和百姓难逃的事情可谓是天下皆知,因此许多人对天启朝堂的印象都很一般。即便是前几年天启兵马对貊族人节节胜利,但是那更多让人记住的是神佑公主和沧云城主,而不是天启的皇帝和朝臣。

楚昭冷哼一声道:“死就死!就算要死朕也要多拖几个垫背地1”当下手中的长剑舞动的更加凌厉起来。

楚昭的实力到底算不得高强,久战之下渐渐地就有些脱力了。即便是有冯思北护着,还有一个不慎让人打落了手中的长剑。眼看着对面一把刀朝着自己挥了过来,冯思北惊呼道:“陛下,小心!”

楚昭苦笑,他当然想躲开,他才十六岁还不想死呢。但是身体却沉重地仿佛失去了知觉根本无法移动半分。冯思北竭尽全力想要摆脱身边的人前来救援却终究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银光朝着楚昭的脖子挥去。

“陛下?!”

“嗖!”一道劲风突然破空而至,已经到了楚昭跟前的刀被突然而至的羽箭撞偏,擦出了几点火星。握刀的人只觉得虎口整只手都一阵剧痛,虎口瞬间崩裂血流如注。楚昭反应极快,当下就地一滚退开了好几步远。

“什么……”话音未落,远处一道红影如闪电般插入混战的人群中。红影快若闪电,红影缥缈银光乍现,楚昭几乎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心却忍不住飞快地跳动了起来。冯思北抓着楚昭,飞快地向后退去,将战场留给了刚刚到来的援军。

那人的速度极快,身手也极强。红影在人群中闪动,她每换一个位置身后总是会倒下一两个人。

“嗖嗖嗖!”同时还有羽箭朝着人群激射而去。但那红影却丝毫不在乎那些羽箭会误伤自己一般,依然自顾自地在人群中穿梭着。

当最后一个刺客倒地的时候,树林中一阵马蹄声本来。

冯思北抬头望过去,一匹高大英挺的宝马上坐着一袭黑衣的俊美男子,男子容貌俊美无俦,坐在马背上气势逼人,一双寒眸漆黑深邃令人忍不住低头俯首,“长离公子?!”

冯思北身边的楚昭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站在血泊中,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收起了短刀的红衣女子。

女子眉目清艳矜贵,红衣潋滟,风华绝代。

“阿凌姐姐……”楚昭轻声唤道。

女子微微挑眉,对着楚昭展颜一笑,“长生,许久不见都长高这么多了?”

------题外话------

啦啦啦~番外开始更新啦。不一定会日更,亲们看着追哈。

定江山(2)

“阿凌姐姐?!”楚昭惊愕地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半晌才缓缓念道。旁边的冯思北也长长地松了口气,来人正是已经离开中原三年有余的神佑公主楚凌和沧云城主君无欢。

楚凌含笑看着眼前已经与自己差不多高了的少年笑道:“长生,许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楚昭终于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拽住了楚凌的衣袖忍不住红了眼睛,“阿凌姐姐,你终于回来了。”看着他这副小孩子的模样,楚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都已经是大人了,怎么反倒是爱哭了。”长生从小体弱多病,因此性格反而有些倔强,并不是个还哭的性子。这会儿看着他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的模样,楚凌很是依然。

楚昭红着眼睛低声道:“阿凌姐姐,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一眼,君无欢问道:“平京出事了?”如果不是平京出了什么事情,身为皇帝的楚昭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如今的局势也没有到需要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皇帝御驾亲征的地步。

楚昭这才看向迎面走来的君无欢,“姐…姐夫,你没事了么?”虽然长离公子看起来依然有些清瘦,但是起色比起当年在平京见到的不知道好了多少。更不用说,楚昭是知道的,当初长离公子和阿凌姐姐离开青州的时候据说他还是昏迷不醒地。如今看到他安然无事,楚昭也跟着松了口气。比起对楚凌的亲近,楚昭对君无欢更多的是尊敬和敬畏。当初在神佑公主府,君无欢教导了他很多东西。就如阿凌姐姐所说的,长离公子能教他的是她无法教他的。

君无欢点了下头,“一切安好,倒是你们看着不太好。方才那些…是貊族人?”

说起这个,楚凌也有些后怕起来,“冯铮怎么就让思北护送你?”若不是他们碰巧要去青州正好在这里撞上了,只怕今天这小子就凶多吉少了。另一方面说,冯铮的保密做的不错了,他们从西域一路走来也看了不少消息,却也不知道楚昭竟然在北地。但即使如此,楚昭依然被刺客找到了。可见是他们自己身边的人泄露了秘密。

楚昭摇头道:“冯将军派的人都……”

“看来拓跋罗是铁了心要陛下的命了。”君无欢道。

楚凌看了看跟前灰头土脸满脸疲惫的两个年轻人,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冯思北的肩膀道:“先找个地方休息,有什么事情再细说吧。”

一行四人到了附近一个小县城落脚,也没有打扰城中的官员,直接去了凌霄商行麾下的一家客栈。将冯思北和楚昭赶去洗漱,楚凌和君无欢方才跟着回房。刚刚回到中原就遇上了这么大的事儿,即便是楚凌也有些担心了。坐在窗口望着外面的院子怔怔出神,君无欢从后面走来伸手环住了她的肩膀,“阿凌在担心么?”

楚凌轻叹了口气,往后靠近他怀中道:“怎么能不担心?我以为…即便是上官大人不在了,朱大人和舅舅还有宁王也能稳住局势,没想到……早知如此,当初离开之前就该……”

君无欢轻声道:“阿凌怪自己,不如怪我?若不是为了我,阿凌何至于在西域滞留三年之久?”

虽然云师叔说的药能够治疗他的伤势,但实际上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君无欢伤病多年,若不是深厚的内力支撑早就受不住崩溃了。即便是有了药疗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前一年君无欢几乎有大半年都是在垂死中挣扎,之后渐渐好起来楚凌和萧艨云行月,祝摇红等人整个西域到处寻找各种云师叔需要的药。直到九个月前云师叔才宣布君无欢的身体基本算是好了。但是身体还需要休养,以及原本那一身绝顶的功力算是毁了大半了。君无欢自然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况,两人又按照云师叔的指点前往雪山深处一处谷底休养了大半年。虽然君无欢吃了不少苦,但是功力总算是恢复了。至于楚凌倒是纯粹白捡了便宜,在那样苦寒的地方修行,实力自然是一日千里。倒是比三年前强大了不少,现在的楚凌,即便是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全盛之期她有把握跟他们打个不相伯仲。

只是,两人刚一入关,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天启和沧云城疑是决裂,以及天启禁军兵败于北晋,北晋大军压境。

楚凌回头看着他,无奈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无欢伸手轻抚她的面颊,轻声道:“那就别多想。现在情况还不算严重,很快就会解决的。”楚凌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那么…沧云城主,你选吧。北上还是南下?”

君无欢闻言,眉头顿时就是一皱。

望着楚凌半晌也只得轻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这回轮到楚凌高兴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要是真不回来,你沧云城的人可就要伤心了。”君无欢轻哼一声道:“一回来城主夫人就跑了,他们难道就不伤心了?”

楚凌轻笑一声,起身在他唇边轻轻一点,“好啦,我保证最多一个月就能搞定如何?”眼看着长离公子已经年过而立了,这脾气倒是还不如当年稳重了。若是让外人看到了,还不吓得连下巴都掉了。

君无欢望着她,轻声叮嘱道:“阿凌,对那些人不用客气。当真论起那些勾心斗角的鬼蜮计量,你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楚凌点头,郑重地道:“我知道,你放心。”

君无欢道:“你也放心,有我在貊族人别想再往前踏进一步。”

“嗯,我知道的。”这世上,除了君无欢还有谁能让她如此深信不疑?

“阿凌姐姐。”楚昭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望着里面的两人,跟在他身后的是冯思北。两人都换了一身衣裳,头发还是半干的,显然是随意收拾了一番就过来了。楚凌含笑对他招招手笑道:“进来吧。”

两人走进室内,楚凌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皱了皱眉道:“小心着凉。”

楚昭笑了笑道:“阿凌姐姐放心,我现在身体很好的。”

楚凌点头道:“是应该不错,不然你也不会往北方跑。”一听这话,楚昭顿时就蔫了。旁边君无欢摇了摇头,问道:“朱大人和襄国公怎么样了?”闻言,楚昭却是松了口气,连忙道:“我离京的时候,朱大人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襄国公倒是没什么,只是许多事情他也插不上手。上个月宫里出了三桩行刺的事情,朱大人才跟襄国公说让我先出宫避一避。”连宫里都不安全,平京别的地方又能有多安全?襄国公和宁王商量了之后,干脆一咬牙将他送到了北地。

楚凌微微蹙眉问道:“桓毓还有段云,云煦他们呢?”

楚昭低声道:“云大人……”

楚凌脸色微沉,“云煦出事了?”

冯思北看了看楚昭,又看了看楚凌和君无欢,低声道:“公主,朝堂上那些人…说云公子是百里轻鸿的兄弟,把他给…下狱了。还有云翼公子…不过云翼公子被晚风姑娘桓毓公子带走了。”

闻言,楚凌的脸色顿时一沉,“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看来是当年平京皇城里杀得人还不够多!”

楚昭和冯思北都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冯思北连忙道:“是这三年刚起来的。”

楚凌挑眉,“三年时间,就能让他们胆子大到敢谋逆?”

倒是旁边的君无欢笑道:“阿凌只怕忘记了,平京城里可也算得上是卧虎藏龙,并非只是朝堂上看到的那些人。”楚凌自然没忘,当年从上京流落到平京的权贵也不是之后人人都还能继续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的,跟不用说原本南方本地的土著豪强。有些依然高高在上,有些跟北方来的权贵联合,还有些被强行打压下去了。这些人虽然被压下去了但曾经毕竟是豪过的,胆子比寻常人大倒也不难理解。不过大到敢刺杀皇帝,谋害朝臣,可就十分得不一般了。

楚昭道:“那段时间…平京有不少人都在传说,长离公子已经…不在了,阿凌姐姐伤心欲绝,已经远走他乡不会再回中原来了。”

“这倒是有意思。”楚凌冷笑道。她和君无欢在西域失踪了将近小一年的时间,除了云师叔等人外人一概不知道他们的动静。难道因此…竟然让外人有了一种他们出事了地感觉?不过这判断也太武断了一些,怎么听都更像是一场阴谋呢。

“是什么情况,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君无欢淡然道:“不过阿凌,你带着神佑军回去。”

楚凌笑道:“我知道,我还指望着他们办事呢。”

冯思北和楚昭不由好奇的看向她,仿佛是在问公主/阿凌姐姐要办什么事儿?

楚凌十分地善解人意,微笑着答道:“杀人。”

定江山(3)

杀人二字听得两人头皮发麻,再看看眼前笑得温柔的女子,冯思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年不见,公主殿下果然还是一如从前的威武霸气。

楚昭双眼亮闪闪的,满是崇拜地望着楚凌。他才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阿凌姐姐回来果然是太好了!

“阿凌姐姐,我们快走吧!”浑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恋恋不舍的姐夫。楚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对君无欢笑道:“一路小心,料理完平京的事我去找你。”君无欢点点头,道:“好,我等你。”

大家都不是什么磨蹭的人,更何况如今情况紧急。当即便各自动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了,君无欢独身一人北上,楚凌却是带着冯思北和楚昭整顿了神佑军之后动身南下。

此时的平京显得格外的安静,但是这安静之下却隐约的藏着几分令人不安的暗涌。

不久前上官成义突然病逝,原本这两年极力维持着的平衡就被突然打破。原本这两年朝堂上南方势力抬头,早年被打压的南方豪强也渐渐地恢复了元气,但因为有上官成义朱大人和襄国公镇着,皇室中也有宁王坐镇还算安稳。但上官成义一过世,新上来的丞相和之前被压着的高官却似乎都跟他们不是一个路子。这其中,还有上官成义这几年最看重的弟子。谁能想到,这个被上官成义一手扶持起来的人竟然会在其师死后突然翻脸,反对自己老师在世时候的理念和政策?

如此一来,局势就更是雪上加霜。

“国公,宁王来了!”

襄国公府,管事急匆匆地进来禀报。不等里面的襄国公出声,宁王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国公,事情不好!”襄国公对着管事挥挥手,等到人退下了方才沉声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宁王神色凝重,道:“那些人怀疑陛下已经不再宫中了,白振风和楚义要求入宫觐见陛下!”

襄国公微微蹙眉,“走漏消息了?”

宁王摇头道:“只怕是有人传了消息给他们,况且…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没有消息他们也该怀疑了。”虽然对外说陛下病了,但是一个多月不让朝臣见陛下,无论怎么样也是说不过去的。

襄国公叹了口气,“不知陛下现在如何了。”宁王道:“有冯将军在,陛下应当安全无虞。”说罢,两人却都面面相觑。安全是安全了,但再这么下去,朝堂上恐怕镇不住了。若是被人知道陛下不见了,局势只怕就要控制不住了。

襄国公眉心突然一跳道:“不好!”

“什么?”宁王不解。

襄国公抬起头来神色凝重,“上官丞相突然病逝,朱大人卧床不起,陛下又接接连遇刺……王爷不觉得,这像是有人故意想要逼陛下离开平京么?”宁王皱着眉头思索着襄国公的话,有些迟疑,“会不会是国公想多了?”送陛下离京是他和襄国公临时想出来的,绝不是什么顺其自然地的操作。

襄国公摇头道:“那些人…就算再厉害,那么多的高手岂是三两年就能培养出来的?王爷仔细想想,那些人真的想杀陛下么?”

“这……”

襄国公道:“冯将军远在北方,沧云城更是高手如云,那些人恐怕也清楚,一旦平京不再安全我们不是将陛下送去冯将军处就是将陛下送去沧云城。到时候陛下不在京城,我们……”弄丢了陛下的他们难辞其咎,甚至被弄个谋害皇帝的罪名都不为过。

宁王问道:“我们还可以将冯将军召回来。”

襄国公神色惨淡,“北方告急。”

是了,正巧这个时候貊族人突然大举兴兵,冯铮根本就回不来!

两人正面面相觑,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刚刚出去的管事去而复返,这次却比方才更加狼狈,脸上满是惊惶无措,“国公,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兵马,国公府被人围起来了!”襄国公和宁王猛地起身,对视了一眼,“什么!他们好大的胆子!”

襄国公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送宁王从后面出去,我去看看。”

“国公!”宁王沉声道。

襄国公摇摇头笑道:“王爷放心,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王爷还是先走吧,若是真有什么麻烦,一起陷在这里就没什么意思了。”

宁王默然,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若是神佑公主在该多好。”说宁王没有担心过神佑公主揽权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位公主殿下厉害的着实让人担心。但是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他们这些从小长在富贵堆里的王孙公子,公主殿下才是真正能稳得住局势的人。

送走了宁王,襄国公方才换了身衣裳出门见客。

襄国公府大门口,襄国公夫人正神色冷肃的看着眼前的人。

外面领头的是一个三十七八岁模样的中年男子,倒是一副相貌堂堂的模样,眉宇间都带着几分意气奋发之意。他穿着正三品的服饰,言语间却似乎完全不将超一品的国公夫人放在眼里。

“段夫人,我等也是例行公事,还请你不要为难。”

襄国公夫人冷笑一声道:“例行公事?带兵围住襄国公府,不知韩大人可有陛下的旨意?”

中年男子微微眯眼,扬声道:“旨意?那也得襄国公说说陛下被你们弄到哪儿去了才行吧?”这话一出,原本在不远处围观着窃窃私语的人们看向襄国公府的眼神顿时有些变了。能住在襄国公府附近的自然也都是朝中权贵,算起来陛下已经一个多月不曾临朝了。说是病了,但是除了襄国公和宁王竟没有人再见过陛下了,也着实是有些奇怪。

襄国公夫人冷声道:“陛下自在宫中,韩大人欺师灭祖就当旁人也与你一般么?”

中年男子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好一会儿方才轻哼了一声道:“本官也是十分尊重上官丞相,但老丞相一味守旧,我等也是为了天启的将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家说得倒是掷地有声。

襄国公夫人扫了一眼围着襄国公府兵马冷声道:“所以,你就把手伸到老丞相的公子身上了?”京城的禁军有一部分在上官允儒手中,这人能悄无声息地带兵围了襄国公府,说明上官允儒现在只怕已经不是自由之身了。

中年男子傲然道:“夫人尽管放心,本官自然不会对上官公子如何。还请襄国公出来说话。”

“韩述,你要跟老夫说什么?”襄国公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挡在门口的众人立刻转身,“老爷。”襄国公夫人道。襄国公伸手拍拍她的手背道:“辛苦夫人了。”

“襄国公,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叫韩述的中年男子沉声道。

襄国公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斜了他一眼冷笑道:“跟你走一趟?你是什么东西?”韩述微微一窒,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下官不想闹得太难看,让襄国公失了体面。不过有句话襄国公想必也听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兵马,韩述的气势重新强盛起来。只听他道:“下官奉丞相大人之命请襄国公一起入宫求见陛下,陛下不见旁人总不至于连国公也不见吧?或者…也可以请宁王一起?”

襄国公道:“你们派人去了宁王府?”

韩述笑而不语,襄国公冷声道:“老夫若是不去,又能如何?”

韩述脸色一沉,“那就别怪下官失礼了!我等早就怀疑陛下被你和宁王给害了,如今陛下已经有一月不见踪迹,你们以为难瞒到几时?”襄国公有些好笑地道:“陛下被我和…宁王害了?陛下和宁王是什么关系,韩大人不知道么?”

韩述不以为然,“宁王可不只一个血脉,襄国公挣扎,除非能见到陛下否则今日此事绝无法干休!”襄国公看着韩述眼中得意,心中微沉。显然这些人是已经极有把握才敢发难。甚至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底气控制住整个京城了。其实他们并不在意陛下现在是否在宫中,就算陛下在宫中对于现在的局势也无济于事了。

正僵持中,突然听到一个清朗中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传来,“朕怎么不知道,韩大人竟如此惦记朕?”

襄国公府门前突然一片寂静,韩述脸色有些僵硬地转身看向声音来处。街道尽头一群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其中便有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清俊少年,正是他先前经常在朝堂上见到的少年天子。

突然,韩述眼神一凝。目光落在了走在少年身边的人身上,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走在少年身边的是一个美丽绝伦的红衣女子。看上去仿佛还不足双十的模样,容貌精致如画,清艳绝尘。她只是穿着一袭简单的红衣,腰间佩着一把素雅古朴的短刀。眉宇间似乎隐隐还带着几分笑意,但韩述却只觉得浑身僵硬,一瞬间冷汗浸湿了背心。

……神佑公主?!

竟然会是神佑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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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抱歉啦亲爱的们久等了。今天开始更新番外,《大汉青鸾记》也会开始不定时更新啦。爱你们哟(づ ̄3 ̄)づ╭?~

定江山(4)

“神…神佑公主?”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红衣女子,韩述只觉得身体僵硬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一时间竟然连楚昭出现在跟前的事情都给忘记了。楚凌微微皱眉,在几步外停下了脚步侧首看向站在大门前满脸惊喜的襄国公,“舅舅,我才离开平京几年?如今平京的官员胆子这么大了,连正三品官员也敢随意冒充?”

襄国公看了一眼韩述,笑道:“微臣恭迎陛下,公主。公主说笑了,这位韩大人乃是正经的正三品官员,何来冒充?”

“他若不是假冒的,怎么会连见到陛下连行礼都不会?还是说他眼睛瞎了?”楚凌冷声道。

韩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听到此处这才反应过来,顾不得多想就朝着楚昭和楚凌深深地一拜,“臣叩见陛下,叩见公主殿下!”皇帝怎么会突然在这里?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最重要的是,神佑公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不是说,神佑公主因为驸马死了伤心欲绝,早已经远走外域了么?

一抬头猛地对上楚凌似笑非笑地眼神,韩述顿时出了一头的冷汗。

楚昭轻哼了一声,道:“皇姐,这位是韩大人,他是上官丞相的弟子呢。”

楚凌微微挑眉,低头打量着跟前的韩述,“上官丞相的弟子?”好一会儿方才淡淡道:“上官大人这眼光,可不怎么好。”韩述登时涨红了脸,神佑公主这话明面上是在说上官成义老眼昏花了,实际上还不是在说他不配做上官成义的弟子。只是看着神佑公主腰间那名震天下的流月刀,韩述却怎么也不敢吭声反驳,只能狠狠地忍下了这一顿冷嘲热讽。

楚凌和楚昭并肩越过众人走到襄国公府大门口,楚凌含笑道:“舅舅,我回来了。”襄国公欢喜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陛下…陛下也……”襄国公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如果今天公主和陛下没能及时赶回来,那后果简直是不敢想象。

楚昭笑道:“让国公担心了。”

襄国公道:“陛下言重了,陛下放心,宁王殿下方才从臣府中离开。”

楚凌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韩述,“韩大人,弄得这么大的阵仗,是想要做什么呢?”韩述有些结结巴巴地道:“这…臣、臣是…臣……”楚凌有些无奈地道:“我就说上官大人眼光不好。”楚昭笑道:“皇姐说得对。”楚凌看着韩述脸色一沉,“放肆!带兵围困国公府,谁给你的胆子!”

韩述终于回过神来,知道若是再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今天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都不好说。连忙道:“公主明鉴,臣…臣是为了陛下啊。陛下不朝也不见朝臣已经将近两月,臣等担心陛下安危,但襄国公和宁王把持宫闱令人无法入宫觐见,如何能不令人担忧?臣虽无礼,但为了陛下之心天日可鉴啊。”

楚凌有些意外这人嘴皮子竟然还挺利索,“这么说,你还是为了陛下好了。”

韩述战战兢兢地道:“正、正是。”

楚凌几乎都要气笑了,“很好,这两年…平京的官员,倒是都长进了啊。”听着她的话,韩述只觉得头皮发麻。楚凌平静地看着他,道:“既然如此,陛下已经出来了,韩大人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韩述飞快地看了一眼国公府大门口的众人,犹豫了一下道:“微臣…护送陛下回宫?”

楚凌冷笑没有说话,楚昭冷冷道:“皇姐刚回来,朕要先虽皇姐去公主府。”

楚凌道:“听见了?回去告诉白大人,本宫…在公主府等着他。”

韩述到底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去试探神佑公主的底线,哪怕现在他手里的兵马明显比神佑公主更多。很快便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看着韩述带人离去的背影,襄国公蹙眉道:“公主,为何放他们离开?”

楚凌笑道:“一个小鱼小虾有什么意思?本宫倒要看看,我离开这几年,这些人……到底是吞了多少个熊心豹子胆!”她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跟前的众人却都忍不住在心里升起了几分寒意。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这位公主殿下早几年的手段和杀伐决断,心中默默地为即将倒霉的人们鞠了一把泪。

襄国公点点头道:“陛下和公主一路劳顿,不如先入府休息?”神佑公主府虽然有人打理但毕竟有三年没回来了,回去只怕也不好立刻就休息。楚凌摇摇头道:“我先去看看朱大人。陛下和国公不妨先去宁王府坐坐。”

楚昭点点头,“阿凌姐姐千万小心。”

楚凌笑道:“该你们小心才是,不过想必那些人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襄国公道:“公主尽管放心。”

朱府距离襄国公府不算太远,楚凌一路过去果然看到朱府外面也有不少人。虽然不像襄国公府外面那样明火执仗,隐藏在暗地里盯着的人却不少。楚凌也不走正门,直接从后门的院墙跃了了朱府。

整个府邸中静悄悄地仿佛没什么人的模样,楚凌熟门熟路的一路朝着府中的主院走去。进了院子才发现府中竟然还有客人。朱大人的房间房门开着,门口却站了不少人。一个中年男子怒气匆匆地对立面的人道:“义昌王,你想做什么?!家父病重,不能操劳!”

只是他跟前当着两个护卫,想要闯进去却根本无能为力。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朱家的家眷也是满脸怒气,显然是对立面的客人十分不满。立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朱大人,襄国公和宁王软禁陛下意图不轨,你身为三朝老臣,当真要为虎作伥?”

里面一片安静,并没有朱大人的声音。

外面的中年男子怒道:“无耻!你明知道我父亲…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男人笑道:“小朱大人言重了,我等也是为了陛下和天启的江山。还望朱大人能配合我们救出陛下啊。”中年男子冷笑道:“我父亲如今躺在床上,要如何帮你们救出陛下?”那人道:“还请朱大人交出枢密院印信。”

“滚出去!”里面终于传来朱大人有些虚弱的声音,“先帝、和…和公主信任老夫,委以重任。老夫…老夫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们这些贼子得逞!”

里面的人顿时有些恼怒,冷笑一声道:“朱大人不为了自己考虑,也不为你的儿孙考虑么?陛下如今到底在不在宫中,你我心知肚明。你认为…陛下还回得来么?本王劝大人,最好还是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滚出去!”

“老匹夫!不识抬举!”

“你想干什么?!”门外众人望着里面惊怒交加地想要闯进去。

“义昌王,你敢!”

院子里顿时一片喧闹,就连楚凌出现都没有人发现。

“义昌王?是个什么东西?”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在一片喧闹中响起,却清楚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所有人都是一愣,里面的人更是大怒,“放肆?!谁在外面竟敢对本王无礼!”

“你出来看看,不久知道我是谁了。”

片刻间在门口差点打起来的众人齐齐转身看向院子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红衣窈窕身影。楚凌微微挑眉,看着那中年男子道:“朱大人,老大人如何了?”

中年男子显然一愣,很快脸上现出了狂喜之色,“公主!求公主救家父啊!”

楚凌漫步走过去,门口的众人不由自主地侧身让出了一条路来。等到几个侍卫回过神来要阻拦,楚凌已经一挥袖将人扫了出去,“滚!”

房间里的人同样转身看向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的楚凌眼神不由得一边,迟疑了片刻方才道:“你…是谁?”

楚凌轻笑一声,“你说我是谁?”

“公…公主……”床上的朱大人挣扎着想要起身,楚凌一闪身已经进了房间,直接掠过了那男子走到了床边,“朱大人不用担心,我回来了。”朱大人眼眶有些红,颤抖着手道:“回…回来就好,公主回来就好。”

楚凌轻叹了口气,“我回来晚了,让老大人受累了。”

“你是神佑公主?!”身后的男子厉声道。

楚凌转身,脸色微沉一抬脚将人直接踢了出去。那人直接从门口飞了出去,落到了院子外面的地上。门外的侍卫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楚凌也走到了门口对中年男子道:“请大夫过来看看老大人。”

中年男子连连点头道:“是,大夫早就在府中等着了,多谢公主!”

楚凌摆摆手,眼神淡漠地看着刚刚从地上起来的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的男人,“义昌王,是什么东西?”

男人脸色很是难看,指着楚凌道:“本王是皇室宗亲,算来还是公主的王叔。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如此无礼!”楚凌笑道:“王叔?你大概忘了,本宫不仅是公主…本宫是天启摄政公主!你算什么东西!”

男子咬牙,没错…三年前神佑公主离开的时候陛下年纪还小,公主只是委托几位老臣和宁王共同辅政,并没有还政与小皇帝。所以她依然还是天启的摄政公主。

义昌王道:“宁王和襄国公软禁陛下不许朝臣觐见,姓朱的助纣为虐,本王有什么错?”

楚凌闻言不由莞尔一笑,“宁王和襄国公软禁陛下?看来义昌王的消息不太灵通啊,本宫刚刚来朱府之前,才见过陛下。”

“什么?”义昌王一愣,不由失声道,“这不可能!”

定江山(5)

楚凌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微微挑眉道:“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义昌王脸色一瞬间变得格外难看,仿佛片刻之前在朱大人面前的耀武扬威志得意满都没有存在过一般。好一会儿,他才脸色铁青的挤出了一句话:“听宁王和襄国公说陛下病重,公主尚未入宫却说见过陛下,自然不可能。”楚凌悠然地走向院子里的义昌王,义昌王跟前的侍卫立刻警惕地上前两步想要拦住她的去路。楚凌抬手轻轻碰了碰交叉拦在自己跟前的刀轻笑了一声,“胆子不小。”两个侍卫握刀的手不由颤了颤。

“让开吧。”义昌王定了定神,故作沉稳地道,“公主殿下不会随便杀人的。”楚凌闻言低低地笑出声,一边道:“哦?义昌王难道不知道…是在我手里的皇室宗亲,可不止一个。”

义昌王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不仅是皇室宗亲,他还知道北晋的大业帝,沈王,北晋高手坚昆,这些人都是死在她手里的。也正是因为这些赫赫战绩,即便是神佑公主再如何美貌动人温婉娴静天启朝臣对她始终心存畏惧。今天之前,义昌王其实是没有见过神佑公主的。原本他也只是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宗室,如果不是皇室近亲都死的差不多了,又哪里轮得到他出头。

“公主…说笑了。”义昌王有些艰难地道。楚凌挑眉,“说笑?义昌王是觉得本宫不敢杀人?”

义昌王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僵硬而扭曲,无论是还是不是都不敢答。

楚凌似乎终于觉得调弄够了,轻笑了一声道:“罢了,既然没事义昌王先退下吧。”如此漫不经心地语调,显然是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义昌王心中本该因为被轻视而勃然大怒,但他此时却只觉得松了口气。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沉默地转身拂袖而去。

“朱大人,你如何了?”朱大人的寝房中,楚凌坐在床边看着眼前满脸病容的老人问道。比起上官成义朱大人的年纪其实还不算大,但此时看起来却着实是显得垂垂老矣。楚凌不由在心中盘算着,若是宫中御医不管用,只怕就只能叫云行月或者肖嫣儿回来一个看看了。

朱大人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楚凌阻止了,“朱大人安心养病,本宫回来了,一切都不会有事了。”

朱大人眼中也满是欣慰,“公主…公主总算是回来了。老臣…老臣还以为等不到了。只可惜…上官兄……”

楚凌身上拍了拍他的手背,“是我回来晚了,上官大人的死……”

朱大人摇头道:“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况且…玉公子和云公子照拂得当,上官兄去年就已经病了。”楚凌轻轻声,道:“朱大人放心养病,一切有我。”朱大人点头,“公主回来就好,我天启之幸啊。”

朱大人望着坐在床边的红衣女子,神色有些恍惚。回想起就在几年前,无论是他还是上官成义,对这位公主殿下都是有些成见的。但是上官成义临死之前却将公主殿下当成了天启唯一的希望。而卧病在床的自己似乎也是一般的想法。早十几年都以为这辈子只能蜗居江南守着这剩下的半壁江山了,谁知道有一天竟能看到收复中原的希望呢?有了这些,是男是女又哪里还有那么重要?

楚凌安抚了朱大人一番,又与他聊了一些京城的近况方才起身告辞。

出了朱府,跟在她身边的护卫方才道:“公主,您放走了义昌王……”楚凌冷笑道:“楚义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本宫不喜欢拖拖拉拉地收拾这些琐碎的事情。就让本宫看看,过了几年这些人的胆子到底有多大了。”护卫脸色也不由微变,顿时明了公主殿下这是故意放纵这些人,想要将之一网打尽。楚凌漫步往外走去,“北方事情还多着呢,本宫没空与他们玩勾心斗角。你去大牢,把云煦带出来。”

“是,公主。”护卫点头应是,飞快地转身而去。

此时平京城中的丞相府里,一群人却是面如土色。

白振飞是上官成义病死之后上位的丞相,若是按楚昭和襄国公等人的意思自然绝不会愿意让他大权独揽的。但有时候朝堂却并不是按照君王的意志转动的,若非如此,当年永嘉帝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君傲去死了。宁王在朝政上并没有什么出色的资质,更何况因为身份他还得避嫌根本不能过多插手朝中事物。

云煦,上官允儒,黄靖轩这些人到底是太过年轻。办事能力强,论勾心斗角却未必能比得过这些老头子。三年下来,终究还是败在了这些人手中。自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云煦等人还得坚固北方的战事和民生,而这些人很多却只需要专注勾心斗角。

原本这些日子他们都顺风顺水十分的意气奋发,谁曾想原本以为不会回来了的神佑公主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进了平京城而他们却全然不知?

“白大人,这该如何是好?神佑公主…神佑公主……”一个官员苍白着脸色颤巍巍地问道。神佑公主,那可是一个大杀神啊。前些年,死在她手上的人哪一个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天下动容的?

白振飞今年还不到天命之年,看上去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白家是南方豪族,早年被南迁而来的权贵和永嘉帝打压。但是比起一些闹得鱼死网破的家族,白家迅速调整策略,与北方权贵联姻,这些年竟然也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天启朝堂的许多地方。

只是几年前因为楚凌和南康郡王的缘故,这些豪族权贵再一次找到了打击。白家见机快,躲过了一劫。但是楚凌的离开也让他们看到了机会,向往权力之心不死。只要逮到机会,他们自然恨不得能狠狠地从中咬下一大块肉。然而现在…眼看就要成功,只要再给他们一点点时间,即便是神佑公主回来了也无计可施。然而,差的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时间!神佑公主简直就是个阴魂不散的瘟神!

“怕什么!”白振飞冷声道,“她身边那一点人,能如何?”

坐在一边的韩述抹了一把汗水道:“可是…那、那是神佑军啊。”

白振飞冷笑一声道:“神佑军又如何?你们也不必被神佑军的名声吓着了。这几年神佑军一直在北方并未跟着神佑公主去西域,你觉得他们能有多少忠诚?这几年,谁又听说过神佑军有什么了不得的战绩?这一次在北方,也没听说他们力挽狂澜。这会儿…冯铮是不是还活着都还不好。”

“……”那不是因为沧云城以及几位公主心腹的兵权被夺了,而且军需供应不及时么?有人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道。

白振飞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诸位,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想要打退堂鼓不成?你们可别忘了,早些年那些人的下场。安信郡王,南康郡王,乃至于北晋皇帝,沈王,百里轻鸿,这些人…跟神佑公主作对的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咱们这位公主…哼,若不解决掉她,就算过了这次,咱们这辈子也别想过好日子。义昌王,你怎么说?”

义昌王沉默了片刻,咬牙道:“白相说得不错。”

白振飞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各位想要回头不妨试试看,公主殿下还会不会接受你们。神佑公主,可从来不是个宽容的主儿啊。”众人想起神佑公主的手段,而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死在神佑公主手里的英雄豪杰多如牛毛,他们这时候回头认输只怕也没用了。

既然神佑公主不给他们活路,他们自然也只能自谋生路了。

“白相说得是,该怎么做白相尽管吩咐就是!”众人纷纷应声道。

白振飞笑道:“很好,只要咱们勠力同心,神佑公主又算什么?”

“大人打算如何做?”

白振飞微微眯眼,声音里多了几分杀气,“趁着神佑公主刚刚回来尚未准备妥当,一不做二不休……”

白府在谋划着的同时,另一边襄国公府也没有闲着。

楚凌坐在书房里看着并肩走进来的云煦和桓毓两人笑道:“云公子,桓毓公子,许久不见。”

云煦看起来消瘦了许多,显然是这些日子没少受苦,“见过公主。”

桓毓倒是显得自在许多,略带夸张地笑道:“公主殿下,你可总算回来了。你们家长离公子呢?”楚凌笑道:“他去帮冯将军了。”桓毓松了口气,道:“幸好,你们会来得及时。看来君无欢确实没事了。”早先他也收到消息说君无欢身体好转了,但西域往中原传讯到底不便,具体如何了他也不清楚,“派人给你们送的信只怕在路上错过了。”

楚凌道:“一切都好,两位坐下说话吧。”

桓毓和云煦对视了一眼走到楚凌下首坐了下来。云煦问道:“公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楚凌淡淡道:“谋逆者,死。”短短四个字云淡风气却又杀意凛然。

云煦莞尔一笑,“还是公主爽快。”

桓毓道:“我看有今日之祸,就是因为当年杀的人还不够多。”

云煦摇头,“桓毓公子此言差矣,这样的事永远也不会断绝,这样的人永远也杀不完。古往今来,从未改变。”杀过头了,反倒是会出问题。桓毓翻了个白眼,斜了他一眼道:“云公子好修养。”被扔弄到大牢里要不是他看着险些连命都没了,还能保持这样的风度确实了不起。

云煦含笑不语,哪里是风度,只是没有人比他们这样的人家跟了解权力的可怕以及对人的吸引力罢了。

“只怕这些人狗急跳墙,还请公主小心。”云煦提醒道。

楚凌笑道:“这我自然知道,我倒是比较好奇,白振飞哪来的胆子认为他能在平京杀了我?”白振飞这人楚凌印象并不深,可见至少三四年前这人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力。桓毓撑着下巴笑道:“自然是有人背后给他撑腰了。”

楚凌微微眯眼,“拓跋罗?”

“除了他还有谁?拓跋罗这些年隐忍不发,可不代表他忘了拓跋胤的仇,还有北方那块地。”桓毓道,“白振飞是江南人,北方如何…跟他关系其实也不大。”家国情怀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至少对白振飞这样的人来说,到底更恨貊族人还是更恨他们这些从北方迁徙而来的北方人,可真不好说。

楚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启禀公主,白相求见。”门外管事禀告道。

三人对视一眼,楚凌有些诧异,“他竟然还敢上门?当真不怕我一刀砍了他?”

云煦笑道:“他大约认为公主不会将事情办得如此难看吧。”

楚凌仔细想了想,点头道:“确实不怎么好看。既然白大人有如此胆魄,本宫也不能不给他面子,那就见见吧,带他进来。”

“是,公主。”

定江山(6)

“老臣见过公主。”白振飞跟着襄国公府的管事走进花厅,却没有看到身为主人的襄国公。坐在一边的是玉家六公子和不久前刚刚被他们设法弄进了大牢的云煦,不由得微微皱眉。

楚凌对白振飞没什么印象,但是白振飞对这位公主殿下的印象却十分深刻。应该说,即便是楚凌真的永远不回来了,整个平京的人大约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位公主殿下的。而这其中又以白振飞这些南方豪族权贵为最,毕竟…几年前因为南康郡王的事情,倒在神佑公主刀口下的人可着实不在少数。

如果神佑公主从未离开,白振飞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还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害怕一个双十年华的年轻人总归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白振飞想,他依然还是会这么做的。

楚凌斜靠在椅子里,有些慵懒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白家也算是南方负有盛名的大家族了,身为白家家主当朝丞相白振飞的模样自然不会差。一眼看过去,衣冠楚楚,温文儒雅,好一副冠冕堂皇的文人模样。

“白相?”楚凌微微挑眉问道。

白振飞拱手道:“正是老臣。”楚凌悠悠道:“本宫记得…当初父皇驾崩本宫离京的时候,白相还是、还是……”白振飞不卑不亢恭声道:“彼时老臣是工部左侍郎。”

“工部?左侍郎?”楚凌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升得够快的啊。”工部左侍郎正三品,丞相正一品。众所周知,官职越往上走就升得越慢,有的人甚至半辈子被卡在同一个品级都不少。但是这位区区三年从正三品到正一品,这不是坐飞机了而是做火箭了。说到底…还是前几年死的人有点多,高层官员有些青黄不接再加上上面没人压着,才让这些人钻了空子捡了便宜。

白振飞来之前,关于他的资料楚凌就已经看过一遍了。这位几年前能避开那次清洗自然是个聪明人,这几年他一直都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也确实是能力卓绝,否则上官成义也不会如此提拔他。跟韩述一样,直到上官成义突然病逝这位才翻脸无情,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对了,韩述正好还是这位白相的女婿。

想到此处,楚凌也不由啧叹,“白相,下得一盘好棋啊。”白振飞觉得神佑公主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面上却依然风平浪静,笑道:“公主说笑了,老臣素来不擅此道。”楚凌轻笑一声,“也是,你若当真肯好好琢磨棋局,本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如果是她想要搞事情,不先想方设法的搞死神佑公主和沧云城主,简直是自己找死。

这一点其实是楚凌冤枉白振飞了,不是他不想搞死楚凌和君无欢,而是这两位一出关就行踪缥缈,又有沧云城和凌霄商行在,派人去西域调查神佑公主纯属找死。

白振飞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只听楚凌笑道:“拓跋罗告诉你君无欢已经死了,本宫不会再回来了?你怎么就没有想过,他是故意骗你的呢?”白振飞道:“老臣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什么拓跋罗?老臣与北晋摄政王从无交际,他怎么会告诉老臣这些事情。”楚凌撑着下巴道:“随便吧,现在本宫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白振飞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红衣女子,如此绝色容貌本就世间罕见,但白振飞却半点没有将这样的绝色放在心上,不是不愿实属不敢。只要大权在握,这世上什么样的绝色尤物得不到,真正的强人绝不会为了美色而做糊涂事。好一会儿,白振飞突然笑道:“恕老臣,不明白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公主回朝实乃天大的喜事,陛下想必也十分高兴。”

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楚凌在心中微笑:恐怕没这么简单。

只听白振飞沉声道:“公主刚刚回来,想必是对朝中的局势有些误会。老臣听韩大人说起过早先的事情,确然对襄国公和朱大人有些不敬。但是…公主,陛下一个多月不朝不见外臣也是事实。敢问公主,如果您是老臣,一个多月见不到陛下一面,您又当如何行事?”

坐在一边的桓毓冷笑一声,慢悠悠地道:“陛下为何不见外臣,白大人难道不知道?”白振飞扭头看向他,一脸坦然,“老夫确实不知,还请玉公子指教。”

“……”好不要脸啊。

楚凌手指轻轻的扶手上敲了两下,道:“那么,白相这会儿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白振飞道:“回公主,老臣此来一是公主回朝老臣按礼应当前来觐见,二来却是想见一见襄国公,请他解释一下陛下这一个多月的行踪。”旁边云煦淡淡道:“陛下的行踪白相既然有疑虑,为何不直接求见陛下?而要问襄国公?”

白振飞道:“老夫尚未见过陛下,但是…襄国公和宁王一直说陛下在宫中养病。敢问为何,陛下今天会跟公主一起从外面回京?”

楚凌悠然道:“本宫提前通知了陛下,陛下出城迎接本宫,有问题吗?”

“公主只通知了陛下?”白振飞挑眉道。

“不行?”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白振飞当然知道楚凌这是在胡说八道,就想楚凌等人同样也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一样。只是他却不能反驳,沉默了片刻白振飞方才道:“云大人说得对,老臣稍后便入宫求见陛下。公主归来乃是大喜事,当在宫中设宴为公主洗尘。不知公主觉得如何?”

楚凌道:“洗尘就不必了,过几天本宫还要北上。还是等本宫和驸马料理了拓跋罗,洗尘和庆功一会儿上吧。”

白振飞眼神微闪,“驸马……”

“去冯将军那儿了。”楚凌笑道,“当年我就说,冯铮这人打仗还行,领兵早晚要吃亏。你瞧瞧…这才三年多,险些就要被人坑的全军覆没了。”白振飞道:“公主说得是,冯将军确实不太适合领兵。北晋自从拓跋兴业退隐,拓跋胤战死后并无什么出色的大将,冯将军这两年的战绩却……”

楚凌道:“冯铮的战绩姑且不说,驸马离开的时候跟本宫说,当下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擅长拖后腿的给收拾了。白相应当也听说过,沧云城主治军严明,对了…白家没有人在军中吧?”

白振飞神色微变,“公主何意?”白家确实有人在军中,而且不仅一个。

楚凌有些惋惜地道:“驸马素来不似冯将军心慈手软吗,等本宫北上,想必那些拖后腿的都被料理得差不多了。不过,本宫是绝对相信,白相家的人绝对是精忠报国的。对吧?”白振飞神色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方才道:“这是自然。”君无欢…长离公子沧云城主!白振飞心里突然升起几分寒意。暗暗有些后悔,之前对沧云城和冯铮下手太轻了,才留下这么大一个祸患。如果早一步灭掉沧云城和冯铮,就算神佑公主和沧云城主回来又能如何?

“公主说…过几日便要北上?”白振飞回过神来想起楚凌的话连忙问道,“那朝中……”

楚凌笑道:“本宫一向喜欢快刀斩乱麻,几条杂鱼而已,几天时间便足够了。”

白振飞眼神幽暗,盯着眼前的女子沉默不语。只听她轻声低喃道:“才三年时间,平京就乱成这样。可见…当年杀的人还不够多啊。”

白振飞从襄国公府走出来,即便是阳光落在自己身上也难以扫去满身的寒意。神佑公主低眉轻语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不停地晃动着始终不能消散。他知道,神佑公主这仿佛自言自语的话,其实是对自己说得。

“白相!”离开了襄国公府不远,立刻就有等在那里的人迎了来。

“白相,怎么样了?”义昌王有些担心地看着白振飞问道。

白振飞幽幽地望了义昌王一眼,不得不承认即便神佑公主是个年轻女子,也比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更有王者气度。

“白相?”义昌王有些不解地道。

白振飞沉声道:“王爷,准备吧,立刻动手不能再犹豫了。”

义昌王心中一惊,“这么急?”不仅是神佑公主刚刚回来没有准备好,他们同样也没有准备好。谁知道神佑公主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白振飞冷声道:“再不动手,死得就只会是我们了!神佑公主说……几日后,她要启程北上。”

“那不正好?”义昌王道。

白振飞冷笑一声,“她的意思是…她要在这几天之内,摆平平京的所有人和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神佑公主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振飞快步往走去,沉声道:“王爷还想犹豫不决,不妨想想南康郡王的下场!”义昌王脸色顿变,沉声点头道:“本王知道了,就按照白相的意思办吧。”

白振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襄国公府大门,面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神佑公主以为,他当真有这么好的心情专门在这个时候上门给她请安么?要怪就怪,这位公主殿下太过骄傲自信了。若是他,直接在襄国公府就将他拿下了。既然神佑公主放他走了,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毕竟,朝堂之上的争斗素来都是——你死、我活!

定江山(7)

白振飞从襄国公府出来的时候,刚刚回到宫中的楚昭也没有闲着。才刚去了一趟宁王府,就被宁王心急火燎地送回了宫中。这些日子楚昭不在,宁王和襄国公将宫中的守卫再三排查了数次,确保楚昭的寝宫里都是他们自己的人才肯罢休。虽然皇宫中依然可能有隐藏的危险因素,但无论如何也比宁王府要安全得多。更何况如今神佑公主回来了,宁王觉得白振飞胆子再大也不敢如何。只是宁王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狗急跳墙。正是因为楚凌回来了,一些原本不那么急着做的事情,这些人也不得不铤而走险地去做了。因为如果不做他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地等死。

“启禀陛下,宫门外被人围住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殿外的侍卫匆匆进来禀告。楚昭脸色微冷,沉声道:“什么人敢如此胆大妄为?”侍卫低声道:“是…禁军的人!”

宁王脸色也十分难看,“他们想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想要反了?公主殿下……”楚昭轻哼一声道:“阿凌姐姐虽然回来了,却并没有带多少人。他们自然是想要趁着现在这个时候先下手为强了!”

“是老臣害了陛下!”宁王满脸懊悔,“老臣应该送陛下去襄国公府才是!”有神佑公主在,陛下的安危至少是有保障的。楚昭摇摇头道:“若真是如此,只怕他们就要说是阿凌姐姐和襄国公挟持了朕了。”

宁王默然,他当然也明白那些文人如果想要找借口是没有什么荒唐的借口说不出来的。就如同这些日子,他和襄国公软禁陛下的谣言也在平京私底下穿的沸沸扬扬。至于他身为陛下曾经的祖父为什么要软禁自己的亲孙儿,自然也没有人理会了。

“陛下现在怎么办?”宁王问道。

楚昭道:“不用担心,我们就在宫里带着。阿凌姐姐会来救我们的。”宁王看着眼前沉稳了许多的少年,也有些感慨,“陛下长大了许多。”楚昭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已经十六岁了,早就该长了。阿凌姐姐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能征战沙场了,我却……这次若不是阿凌姐姐回来的及时,只怕我们小冯将军都……”

宁王也想起之前楚昭所说的那些危险,心中也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陛下。”冯思北提着兵器从外面进来,楚昭眼睛一亮笑道:“思北,你怎么在宫中?”冯思北道:“公主命末将随身保护陛下。”虽然公主在陛下身边安排了不少人,但若论身手的话比得上冯思北的人还是不多。有他随身保护,楚凌也能放心许多。

“还是阿凌姐姐想得周到。”楚昭点点头,打量着冯思北若有所思。冯思北这些日子也算是跟这位皇帝陛下有些交情了,见状爽快地道:“陛下有何吩咐?”楚昭问道:“冯将军执掌禁军多年,思北你跟禁军中的将领熟悉么?”虽然这两年禁军中也被安插了不少人,但天启的将领毕竟就是那些,多少都还是要给冯铮一个面子的。

冯思北点头道:“有些相熟的,不过他们大都被排挤出京城或者调到城外去了。”刚一回京,冯思北就奉命将如今的禁军调查了一番。那些将领掌握那些兵马,心里都还是有素的。至少现在围在宫门外的那些人,他就一个都说不动。

楚昭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块令牌扔给了楚昭道:“不用那么麻烦,宫门一时半会儿也破不了。你拿着这令牌去看看哪些兵马还能听你调动。”冯思北接在手里,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楚昭,“这是枢密院的兵符?怎么在陛下手中?”楚昭道:“朱大人给朕的,这玩意儿在朕手里没用。本来想给阿凌姐姐,当初离宫的时候没带在身上。”

“……”冯思北只觉得满头冷汗,这么重要的东西陛下都能忘记真的靠谱么?仿佛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楚昭翻了个白眼道:“这玩意儿没你想象中的有用,我若是给了冯将军那是害他。”枢密院兵符必须与枢密院的文书和圣旨一起才能调动大军。紧急时刻虽然也能从权,但事后如果没有枢密院和皇帝亲自背书,调兵的人很可能会被以谋逆论处。若是冯铮拿着那玩意儿调兵,结果他这个皇帝却掉链子没能顺利夺回朝堂的控制权。冯铮八成就会变成第二个君傲。

冯思北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问道:“陛下想要末将做什么?”

楚昭微微眯眼道:“阿凌姐姐带回来的人不多,只怕也没有功夫管那些虾兵蟹将。你带人…把那些人的家里都给我抄了!”这些老不死的一个个都欺负他少不更事,老虎不发威,他们还真当他是病猫?

”是,陛下!”冯思北爽快的应道。倒是旁边宁王有些担心,“陛下,这…是不是跟公主商量一下?”楚昭摇头,“皇姐现在肯定知道兵符在朕手里了,她既然没派人来取,自然就是用不着了。那朕就自己先用用呗,冯思北,快去办事,朕这里暂时用不着你担心。”

冯思北点了点头,转身领命而去。

襄国公府里,楚凌正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门外匆匆传来一个脚步声。楚凌连眼睛也没有睁开,淡定的问道,“桓毓公子去而复返,又是为了什么?”

桓毓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楚凌道:“公主殿下,你再不动手就真的要被人先下手为强了啊。”

楚凌挑眉,“白振飞想干什么?”

桓毓道:“白振飞派人将皇宫给围了,而且……”楚凌看着他,等着他后面的话。桓毓面色有些古怪,“他们说…陛下被襄国公宁王还有冯铮给害了,宫里那个…是假的。”

“无聊。”楚凌面色平静地评价道。

桓毓靠在门口笑道:“可不是无聊么?要我说,白振飞还是文人做派误事。自以为丧心病狂心狠手辣,实则拖拖拉拉,优柔寡断。”楚凌笑道:“若是桓毓公子,你打算怎么做?”桓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集中所有力量,先碾平了襄国公再说!我若是白振飞,在听到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会动手。他还想要个合理合法的名声,还想着流芳青史呢。”

“可惜,他不是你。”楚凌耸耸肩,站起身来道:“走吧。”

“去哪儿?”桓毓问道。

楚凌道:“既然他都已经动手了,咱们也不能让人看笑话吧。让本宫瞧瞧,这年头…吃了豹子胆的人到底有多少。”

桓毓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忍不住道:“你知道哪些老头子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你知道?”楚凌问道。

桓毓公子道:“人家想跟你玩谋略心计,你直接拔刀就砍。人家读书人讲究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杀人不见血的优雅。你偏偏次次都要弄得鲜血淋漓,谁会喜欢你?”

楚凌回头对他一笑道:“能动手解决为什么要跟他们叨叨?我今儿不是陪着白振飞聊了半天么?”

“……”人家在用缓兵之计,你在看人笑话?

片刻后,皇宫的城楼上响起了沉重而略有些急促的钟声。那是皇帝紧急召集朝中大臣入宫议事的钟声,凡朝中四品以上官员无论什么时候听到这样的钟声都必须入宫见驾,不到者将以渎职甚至抗旨论罪。但是许多人心里都清楚,下令敲响这钟声的只怕未必是宫中的小皇帝,而更有可能是刚刚回京的摄政长公主殿下。

襄国公府,楚凌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色摄政长公主朝服。

襄国公桓毓云煦上官允儒等人都跟在她身后朝着府门外面走去。

襄国公府大门外再一次被人围住了,楚凌微微蹙眉看着站在街对面正盯着襄国公府大门口的黑衣人叹了口气,“这冥狱,怎么总也杀不绝呢?”

“神佑公主好大的口气!”对面为首的黑衣男子阴恻恻地道。

楚凌微微偏头打量着对方,“拓跋梁、百里轻鸿…你们现在跟着谁?拓跋罗?”

黑衣男子冷声道:“冥狱还有好大几笔账,没跟公主算清楚呢。”

楚凌不由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在空旷地街道上回荡,“算账?谁给你们的勇气跟本宫算账?”

黑衣男子冷笑道:“神佑公主,你太狂妄了!”

楚凌悠悠道:“好呀,那本宫就跟你们一道算算,就是不知道本宫的账本你们接不接得住!”话音未落,原本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子已经一闪身到了跟前。黑衣人立刻散开了阵势不约而同地朝着楚凌攻了过去。

“桓毓,把人护好了。”楚凌道。

桓毓公子懒洋洋地道:“公主殿下担心你自己吧,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没见他们这儿杵着好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家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么?可见这些人的目标十分的精准,只有神佑公主一人。

“小六!”襄国公没好气地道。

云煦问道:“桓毓,公主不会打算一个人收拾这些人吧?”云煦公子素来对这种逞凶斗狠不以为然。这些莽夫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处置,用不着公主殿下亲自动手浪费时间。

桓毓笑道:“哪儿能啊,等咱们这儿弄完,黄花菜都凉了。”说罢,桓毓公子抬手吹了几声口哨。

片刻后,一群人从街道两头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桓毓得意地笑道:“表舅,就算公主自己想要练练身手,我也不敢真让她一个人去拼命啊。”这要是让君无欢知道了,他还活不活了?

襄国公松了口气,“那就好。”

定江山(8)

皇宫城楼上钟声响起的时候,宫门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身在天子脚下他们自然不会不明白每一种钟鼓声所代表的意义,一时间倒是有些慌了手脚。虽然如今他们势大,但也不是所有的朝臣都会支持他们的。这会儿神佑公主突然来这一招,将所有人都召集到宫门前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靠着那些置身事外的人跟他们对抗?那些人若是敢于出面的话,先前小皇帝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白相,神佑公主这是想要做什么?”韩述站在白振飞身边低声问道。义昌王也站在一边,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心情也并不平静。

白振飞冷笑一声道:“无论她想要做什么,都没有用。一会儿神佑公主出现,什么都不必说直接动手!”韩述有些迟疑,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宫门道:“但是,皇宫里那位……”白振飞道:“只要神佑公主没了,一切都好说。宫里那位…若不是神佑公主回来了,你看他敢现身么?”小皇帝到底不是从小按照皇子的标准培养的,甚至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他的基础比普通宗室子弟都要差一些。虽然上官成义等人都盛赞小皇帝天资出众,但白振飞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天资再出众,这短短几年的时间神佑公主和上官成义也不能把他真教成一代英主,这两年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至少小皇帝算不得是个强势厉害的少年天子。

旁边义昌王皱着眉头道:“不知为什么,本王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白振飞淡淡的瞥了义昌王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口中却道:“王爷不必多虑,如今平京的兵马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神佑公主带回来的那点人能有什么用处?王爷只要安心等着便是了。”等着什么白振飞没说,但三人显然都很明白。义昌王脸色微变道:“那就有劳白相了。”

很快,凡是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就匆匆朝着宫门前涌来。不过却被白振飞带来的兵马拦住了去路。看到这一幕,过来的人都不由变了脸色,已经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但皇帝召见他们也不敢不来,毕竟这场祸事到底谁胜谁负也还不好说。白振飞围着宫门不让进去,这些人也只能不远不近地看着了。至于那些本就是白振飞一党的人倒是显得从容自在得多,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之色。人生在世谁不会幻想有朝一日权在手的快意?

“白振飞,你们好大的胆子!”宫门上方的城楼上出现了宁王的身影。宁王居高临下远远地看着众人厉声道。白振飞丝毫不担心,冷笑道:“胆大妄为的是宁王殿下吧?宁王殿下幽静陛下在先,如今又从外面弄个冒牌货回来,想必陛下已经被你们暗害了!我等身为臣子,自然要为陛下讨一个公道!”

宁王险些被气笑了,“荒唐!陛下好好地在宫中,你想造反么!”

白振飞气定神闲地道:“先前宁王和襄国公连着一个多月不让我等觐见陛下,只说陛下在宫中养病。今日的陛下却是从城外归来的,难道宁王是想说这一个月陛下其实根本不在平京?你们瞒着满朝大臣,将陛下弄丢了一个月之久,不知宁王打算如何解释?我等如何知道,今日回宫的就当真是陛下而不是冒名顶替?”

宫门口一片哗然,白振飞一党的朝臣更是纷纷应和甚至高声谴责。仿佛当真是宁王和襄国公联手暗害了皇帝又弄出个假皇帝来做傀儡了,显然是深谙谁抢先掌握舆论谁就能站的上方的道理。

“宁王!你谋害陛下还不打开宫门束手就擒!”

宁王冷笑,“谋害陛下?本王谋害陛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白振飞慢条斯理地笑道:“宁王是想说陛下是你的亲孙儿,所以你不会谋害陛下?陛下早已经过继给先帝了,与你宁王府毫无关系。更何况…孙儿做皇帝哪里有自己做皇帝好?”

“白振飞!”宁王怒道。

白振飞道:“还请王爷指教。”

“白相,不说一声就偷跑不太好吧?”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王殿下指教不了你什么,你为何不请本宫指教?”

白振飞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动作有些缓慢地回头。他身后的人群也立刻让出了一条路来,只见身后不远处楚凌带着一群人正朝着这边走来。神佑公主一身红衣,手里还提着一把染血的流月刀,行走间甚至还有血迹滴落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刀上的还是从神佑公主身上滴落下来的。许多人都想要不着痕迹地后退远离眼前这个宛如修罗的女子。只是当大家都有志一同的时候,跟前突然扩大的空地就显得有些太过显眼了。

白振飞冷眼看着自己前方与神佑公主之间突然空出来的大片真空地带,脸色有些难看。

楚凌含笑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笑吟吟的道:“三年不见,诸位大人看起来都还过得不错啊。”

众人不敢答话,只听楚凌继续道:“但是…陛下跟本宫说,他这三年过得不甚舒坦。诸位大人怎么说?”

白振飞淡淡道:“公主确定,宫里的那位当真是陛下么?”

楚凌偏着头,含笑问道:“白大人确定,令郎真的是你生的么?”

“噗嗤!”身后桓毓公子忍不住闷笑出声,白振飞脸色顿时铁青,与之同样的还有站在距离白振飞不远的地方也有人脸色有些难看。这么重要的场合,白家自然不可能只有白振飞一个人出席。

“殿下身为摄政公主,如此羞辱臣下,未免不成体统!”白振飞冷声道。

楚凌微微眯眼,“那白相旨意陛下,又该算是什么?”

白振飞道:“老臣是为了天启的江山社稷和陛下的安危!”

楚凌好脾气地道:“本宫是为了白相头顶的颜色和白家的血统。本宫一片好心,白相如此这般着实让本宫伤心啊。”

终人群中终于也有人忍不住闷笑起来,只是察觉眼前的情形都纷纷低着头不让旁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公主如此羞辱老臣……”

楚凌不等他说完,微笑道:“白相想要以死明志么?那就去死吧,白相若是死了,相信本宫和在场的各位大人有感白相刚烈都会相信令郎的身份的。以及…也可以原谅白相冒犯陛下的罪过,毕竟…这世上如白相这般严于律己的人也不多见了。”

“你!”

“白相!”旁边的韩述见状,连忙低声提醒道。白振飞自己说神佑公主一出现不必多说就动手,这会儿反倒是自己跟神佑公主打起了嘴仗,简直是莫名其妙。当然,韩述其实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白振飞地愤怒。只不过火没烧到自己身上,到底感觉不到刻骨铭心的痛。

白振飞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下来。看向楚凌的目光却多了几分仇恨和杀意。楚凌对他微微一笑,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流月刀。

“陛下驾到!”

城楼上响起高亢的声音,众人纷纷转身看向宫门口。在白振飞和楚凌打嘴仗的时候,楚昭已经带着人出现在了宁王身边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

“恭迎陛下!”

楚凌身边,襄国公等人朗声叩拜。

有人领头,原本躲在一边的朝臣们也跟着应声叩拜。他们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神佑公主已经回来了,这会儿看到楚凌既是惊讶同样也对皇帝这一方面多了几分信心。他们可都还记得当年同样也是在这宫门口发生过的事情呢,这一次……只怕是要比当年更加可怕了。

“恭迎陛下!”

“平身。”楚昭站在城楼上盯着白振飞,冷声道:“白振飞,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白振飞抬头与楚昭对视,心中微沉。一个多月不见,这小皇帝似乎成长了许多。与他对视竟然也隐隐感觉到了几分压力。开弓没有回头箭,白振飞深吸了一口气并不回答楚昭的问题,而是一抬手做了个手势。

围困着宫门地兵马纷纷提起兵器面向应招而来的朝臣,而其中大部分都将兵器指向了楚凌等人。楚凌一行人原本就不多,片刻间便被包围在了数千兵马之中。

“神佑公主,先帝将天启和陛下托付给你。你却三年不见人影,以至于陛下被奸人所害,你可对得起陛下的托付?”白振飞厉声道,一脸的痛心疾首。

楚凌点头道:“白大人这么一说,本宫确实有些对不住先帝的托付啊。”

白振飞冷哼一声道:“公主承认就好。”

楚凌道:“所以,本宫现在准备补救一下。好好履行对先帝和上官大人的承诺,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你想做什么?”白振飞警惕地看着楚凌。楚凌笑道:“不是我想做什么,是陛下想做什么。今日之事,由陛下全权处理,本宫…只是协助。”

白振飞一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将楚昭放在心上,所以楚凌一回京他们几乎就片刻不离的紧盯者襄国公府,以确定神佑公主的动向。现在…神佑公主却说一切有小皇帝全权处理?

城楼上,楚昭声音冰冷。少年人的嗓音竟带了几分铁血地味道,“白振飞一干人等意图谋逆篡位,罪无可赦,满门抄斩!”

白振飞猛地抬头看向城楼上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惊骇。

定江山(9)

白振飞回过神来飞快地看向楚凌,“你做了什么?”楚凌含笑叹了口气,“白大人,你是不是太不相信陛下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白振飞不信,城楼上已经有人展开明黄的绢帛高声宣读,“白振飞、韩述、楚义等人结党营私,逼迫朝臣,谋逆犯上,着夺取所有爵位官职,贬为庶民,满门抄斩!”这话一出,宫门外顿时一片哗然。楚昭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的将士道:“天启禁军,现在放下兵器朕念在你等被人蛊惑,恕你等无罪。否则…与白振飞一干人等,一并论处!”

将士之中也开始有些动摇起来,当然如果是往常楚昭说这话未必有这个影响力。但是现在神佑公主出现在了就完全不同了,神佑公主虽然离开了几年,但是人毕竟不是真的只有几天的记忆,所有人都还记得这位公主殿下的那些丰功伟绩。再看看白振飞韩述等人,以及站在另一边的神佑公主等人,白相真的斗得过神佑公主么?

白振飞见状心知不妙,冷笑一声道:“可笑!不知从哪里还的假货也敢冒充陛下!诸位同僚,陛下早被这些人害死了,千万不可相信他们!”

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振飞的表演,不得不说白振飞的模样气度让他的话显得相当有说服力。当然那些被他说服的人到底是真的被他说服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就不好说了。总之人群中也开始有些骚动起来。桓毓站在楚凌身边低声道:“公主,陛下看来还是有些压不住啊。”楚凌笑道:“这种时候,想要以理服人谁都压不住。”桓毓挑眉,“公主的意思是,不讲理?”

楚凌道:“现在是讲理的时候么?”

旁边云煦皱眉道:“今天这事儿若是不说清楚,以后对陛下的名声只怕也……”如果一直让人质疑皇帝的身份,对皇帝未来亲政以及统治都不是什么好事。楚凌淡然道:“文人的嘴,杀人的刀。越是想要说清楚,他们也是觉得你心虚。成王败寇…关键还是要看谁的拳头硬。”说罢,楚凌一跃而起掠过了站在宫门前的人群朝着宫墙的方向而去。只见那一袭翩然红衣在宫墙上轻轻踩过,不过片刻间就落到了城楼上的楚昭身边。

“阿凌姐姐。”楚昭有些惊叹地看着楚凌这一番动作。虽然他对武功方面并不精通,却也知道这三年阿凌姐姐又厉害了许多。

楚凌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别讲道理了,动手吧。你跟他们讲不清的。”不是道理讲不清,而是人家压根不想听你讲。所以无论你讲什么人家都只会当你是在狡辩。

楚昭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迟疑,“阿凌姐姐,真的要这么做?”

“你不是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么?”楚凌笑道,“你若早一些敢这么做,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楚昭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楚凌轻声道:“我不是再怪你,我走的时候你才十二岁,要求你做这些事情未免强求。但是…长生,你既然坐了这个位置,早晚都是要长大的。姐姐不能一直替你做决定。”

楚昭眼睛微红,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阿凌姐姐你放心,我明白的。”

楚凌道:“那就好,以暴治人不是一个好皇帝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太过于温顺也不会让你的臣子臣服,他们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

“就像…就像父皇?”楚昭低声道。为尊者讳,也为亡者讳,身为后背的楚昭一般不会讨论永嘉帝的生平。但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永嘉帝在位几十年,碌碌无为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性格太过温和文弱。他不是个昏君,暴君,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个好人,然而他却不是个好皇帝。在乱世中他也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父皇曾经也并不只一个皇子,然而最后却便宜了他这个外人。最大的原因不就是他身为皇帝和父亲根本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子嗣么?楚昭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要这样!

楚凌鼓励地看着他,轻声道:“去吧。”

楚昭点头,低头看向底下眼底闪过一丝坚毅和杀意。侧首吩咐身边的人,“动手吧。”

城楼上的鼓声响起,但是底下的人们却分辨不出来这鼓声里传递的讯息,显然这鼓声并不是给他们听的。

很快接头传来了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大批禁军出现在了接头朝着宫门的方向逼近。

“白振飞、韩述、楚义,谋逆作乱,斩立决!”少年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冰冷肃杀。原本紧闭的宫门随着这一句话轰然打开,身披铠甲地皇宫禁卫从宫中用处,朝着白振飞等人逼来。

白振飞大惊,同时眼神也是一沉,厉声道:“动手!”

城楼上,楚凌的声音也同时传遍了宫门前,“禁军自校尉以下,放下兵器退出战场,一切既往不咎!”

白振飞眼神一厉,满是仇恨地看向城楼上的红衣女子,厉声道:“谁敢后退!杀无赦!”

楚凌轻笑一声,看着白振飞微微挑眉。

“白相竟然以为自己在军中比神佑公主更有影响力?”一个笑声在白振飞身后响起,桓毓公子转眼间已经到了跟前。

“来人!杀了他!杀了他!”白振飞被吓得连连后退逃入重重护卫之中。桓毓公子一击没能的手,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正要再次上前,身边一道冷风掠过只见冯思北从他身边掠过手持长枪直逼白振飞而去。宫门前已经乱作一团,有人因为楚凌的话而放下了兵器退出战场,也有人依然在负隅顽抗。桓毓看着逼近白振飞的冯思北叹气,“年轻人果然是精力旺盛啊。”

“桓毓公子是觉得自己老了么?”冯思北还有功夫回了一句话。

桓毓顿时不满,“谁说本公子老了,比比看谁先抓住白振飞!”

不等冯思北回话,不远处被人护着的云煦有些头疼高声道:“桓毓,先抓义昌王!”

“……”差点忘了,只要是这个义昌王太没有存在感了。不得不说,天启皇室除了神佑公主殿下,别的人质量真的不怎么高?无论是之前的安信郡王还是后来的南康郡王以及现在的义昌王都是被人裹挟和利用的货色。论搞事情,这些臣子和敌人比他们在行太多了。

云煦和襄国公等人退出了战场,站在外围围观着这一场混战。

“看来,结局不用我们操心了。”云煦沉声道,“陛下已经让人拿下了白振飞的家人。”不仅是白振飞,还有跟着白振飞的那些有影响力的要员家中几乎都被一网打尽了。这些人集中兵力想要对付神佑公主和皇帝,却没想到小皇帝真敢对他们的家人下手。

襄国公微微蹙眉,看向城楼上并肩而立的楚昭和楚凌。

云煦挑眉笑道:“国公在想什么?”

襄国公问道,“釜底抽薪,是陛下自己的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

“自然是陛下自己的意思,这次公主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这次回来,神佑公主除了去看望朱大人当真没有主动做过什么。做多的也只是作为一个安定人心的存在而已。云煦饶有兴致地道:“冯思北跟我说,陛下告诉他,如果最后宫门前的局势控制不住,就先杀了那些人。”别看小皇帝年纪小还没什么作为,身为帝王该有的狠辣却半点也不少。今天就算真的输了,也要让那些人痛彻心扉一次。当然,有神佑公主坐镇,又怎么会输呢?云煦望着不远处狂奔而来的神佑军铁骑在心中笑道。

襄国公轻叹了口气,“陛下…确实跟先帝不太一样,或许这几年我们都太小瞧他了。”

云煦道:“陛下毕竟已经长大了,该放手了。”

“公主……”襄国公微微蹙眉。

云煦道:“公主心中想必也自有打算。国公,将来掌握天启的人毕竟是陛下,不是公主。所有的事情还是要陛下自己来做决定的。这也是公主的意思。”

襄国公点了点头道:“老夫明白了。”

宫门前的混战一直打到了深夜,白振飞早已经成了冯思北手中的俘虏,然后混战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被俘而结束。夜色中,宫门前血流成河,血气冲天。

楚昭一直站在城楼上望着这一幕,直到混战渐渐平息,楚凌也一直站在一边陪着他。

“阿凌姐姐……”

楚凌侧首看他,“怎么了?”

楚昭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今天杀了好多人。”虽然没有一个是他亲手杀死的。楚凌问道:“杀人的感觉如何?”

楚昭摇头,“很难受。”

楚凌道:“记住这种感觉。你是皇帝,未来或许也免不了会有这样的事情。杀人不是什么好事,只要你记住这种感觉,我相信你就能掌握其中的分寸。长生,你从不缺少决断,但是我希望你在学会决断和凌厉手段的同时也明白何为克制和怀柔。姐姐不能永远陪着你,这条路还是需要你自己去走。”

“阿凌姐姐,你要去哪儿?”楚昭有些不安地问道。

楚凌笑道:“你忘啦,北方还在打仗呢。君无欢先过去,平京的事情解决了,我也该过去了。后面的事情还是要你来收尾,这一次我没有给你太多的帮助,以后也不会。”

楚昭道:“我知道,阿凌姐姐是为了我好。”

楚凌摇头道:“以后,辛苦你了。”

楚昭望着她,郑重地点头道:“阿凌姐姐你放心,我以后会努力的。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楚凌嫣然一笑道:“嗯,我相信你能做到。”

定江山(10)

这一场酝酿了近三年的动乱平息的很快,从头到尾楚凌都没有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楚昭自己决定,最多也只是从旁指点几句。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楚昭也开始以过去三年从未有过地速度开始成长,等到楚凌离开平京的时候,距离她回来还不到半个月,而平京皇城里的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地。

“阿凌姐姐。”平静郊外,楚昭不舍地望着楚凌,不远处是还在等着她出发的三千神佑军。

楚凌回头看着他轻声道:“长生,你已经十六岁了。以后,天启就交给你了。”楚昭连连点头道:“阿凌姐姐你放心,我以后会努力的。不会再、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的。”楚凌笑看着他,“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也只能自己解决了。长生,帝王之路靠着别人是走不远的。这几年没能陪在你身边辅佐你,我很抱歉。但是这条路依然只能你自己来走。”

楚昭羞愧地道:“阿凌姐姐,你别这么说。你说得对,我已经是大人了。”阿凌姐姐像他这么大的事情,早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却险些弄得朝廷政变,不仅是皇位,连自己的身份都险些被弄丢了。

楚凌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保重。”

“阿凌姐姐保重。”

楚凌挥挥手,转身朝着停在一边的马儿走去。翻身上马,队伍开始向着前方移动起来。楚凌回头对路边的众人道:“回去吧。”

“恭送公主!”

一提缰绳,楚凌策马朝着前方奔去。

“陛下,回去吧。”望着一行人渐渐远去,宁王站在楚昭身边低声道。楚昭心情依然有些低落,忍不住问道:“宁王,国公,皇姐是不是对朕很失望?”宁王和襄国公都是一怔,对视了一眼还是襄国公开口笑道:“陛下言重了,公主殿下怎么会对陛下失望?”

楚昭蹙眉道:“但是皇姐好不容易回来,朕却…如今事情才刚刚平息,她又千里迢迢地赶去北方。实在是太辛苦了,都是朕无能。”

宁王和襄国公连忙劝道:“陛下多虑了,公主若非对陛下放心了,如何会这么快离开平京?”这话倒是没错,这一个月平京纷纷扰扰每天死的人被抄的家不计其数,但神佑公主却始终冷眼旁观既不插手也不发表任何意见。知道前两天事情渐渐到了收尾的阶段方才准备动手背上,可见是对陛下这段时间的处置还是满意地。

楚昭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上官丞相不在了,朱大人的病虽然好了一时半刻也不宜操劳。这段时间还要辛苦两位了。”

“都是臣等分内之事,请陛下放心。”

“那就好,咱们回吧。”楚昭道。

楚凌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刚到江边准备渡江就看到一艘大船朝着岸边驶来。船厂里走出来了几个熟悉的人影对着他们含笑招手。

“晚风?阿朵?”最先出来的两个女子容貌美丽却英姿飒爽,正是晚风和雅朵。三年过去,两人的容貌依然美丽出众却更多了几分大气和沉稳。看到楚凌雅朵欢喜地招手道:“笙笙,我们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你们可算来了。”楚凌飞身掠上了船,轻盈地落在了甲板上。看看两人又看看跟在两人身后的云翼,挑眉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晚风笑道:“我们接到桓毓公子的消息,从公主将要北上就在这里等着公主了呀。”

楚凌笑道:“辛苦你们了。”又侧首对云翼道:“云煦一切安好,你可要回平京看看?”云翼摇头道:“我前些日子就收到二哥的平安信了,我跟你们一起背上。”

“我们?”楚凌挑眉。

雅朵笑道:“对呀,我们都要北上呀。”

楚凌有些无奈,“北上是要打仗的。”

雅朵道:“我们去帮笙笙呀。”

晚风笑道:“公主,阿朵可没有说笑。这三年公主虽然不在,但阿朵可是很努力的。努力得…呃,让众多追求者碰了一鼻子的灰。”雅朵虽然有一半貊族血统,但她长得好,性格好,本事也强,还是神佑公主亲口承认的义姐,无论是在天启禁军沧云城还是跟她打过交道的凌霄商行上下都是很受欢迎的。

楚凌微微挑眉看向雅朵,雅朵没好气地瞪了晚风一眼,“你别听她胡说,谁会追求我呀,追求晚风姐姐的人才是能从灵苍江这头排到那一头呢。”前半句楚凌不信,后半句倒是不假。晚风容貌极美,这几年历练出来气度也是不凡,追求者必然是趋之若鹜。

楚凌笑道:“你们俩就别客气了,不如跟我说说可有什么合心意的人?我也好看看能不能把你们俩一块儿嫁出去。”

“公主!”

“笙笙!”

“云翼?”楚凌看向云翼,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云翼摸摸鼻子看看两个姑娘后退了一步,“这个……”

“不许胡说!”

云翼警惕的再退了一步,然后才飞快地道:“我听说冯思北好像曾经向晚风姑娘求过亲来着,还有…韩天宁和黄靖轩好像都挺喜欢雅朵姑娘的。”说完转身就溜了。楚凌眨了眨眼睛,“韩天宁和黄靖轩?我以为…应该是段云才对呀。”

“笙笙!”雅朵气得直跺脚,俏脸绯红,“你别听云翼胡说!我、我才没有呢!”

晚风倒是淡定得多,“公主,云翼公子也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楚凌看看她,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看不上冯思北了?”其实楚凌觉得冯思北挺不错的,出身将门性格正直端方,实力在天启年轻一代中更是数一数二的。楚凌这些日子也跟冯思北交过几次手,这三年冯思北进步也不俗,自己想要轻易胜过他也不容易。至少在武功上虐一虐桓毓明镜这些人是没什么问题的。

晚风浅笑道:“小冯将军出身名门,将来必定平步青云,跟咱们这些江湖草莽不是一路人的。”

楚凌摇摇头,“这都不是什么事儿,主要还是你自己想明白。那么,阿朵,你有事什么情况?”

晚风噗嗤一笑道:“阿朵倒是没有别的什么情况,她是钻到钱眼里去了。”雅朵对着晚风办了个鬼脸,拉着楚凌道:“笙笙,我赚了很多钱,以后都给你花。”楚凌无奈地扯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好,那就谢谢阿朵姐姐啦。”

三人站在甲板上说笑叙旧,不远处岸边留下桓毓公子苦命的安排兵马渡江。楚凌看着桓毓忍不住道:“嫣儿和萧艨都修成正果了,为什么桓毓公子到现在都还没人要?”

离得远虽然桓毓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几道目光朝着自己射来,当下转过来疑惑地看向三人。三人有志一同地转身背对着桓毓公子继续八卦,晚风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这个…”楚凌眼睛微亮,“有情况?”

雅朵点点头,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道:“桓毓公子好像中意摇红姐姐,不过…摇红姐姐拒绝了他,玉家除了霓裳好像别的人也都不太乐意。”

“发生了什么?”楚凌惊讶,三年前祝摇红是跟他们一起去了西域的,一年之后等他们安定了才返回了中原。难道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前没看出来有这个迹象啊?

晚风道:“一年前桓毓公子背上办事,路上遇到了截杀。是摇红姐姐带着人把他救出来的,当时摇红姐姐身上中了六刀,冲出来的时候几乎都成了个血人。”当时是晚风负责接应的,但她实力不济也只能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接应到祝摇红等人的时候她都险些吓坏了,几乎就要因为祝摇红救不回来了。

楚凌眨了眨眼睛,“就因为这样,桓毓就…没看出来呀。”看不出来桓毓公子浪了这么多年,竟然是个会因恩生情的人?

晚风轻叹了口气,道:“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没用呀。”

“怎么说?”楚凌问道。

晚风道:“摇红姐姐已经说过了,她对桓毓公子没那个意思。而且她这辈子都不会成婚了。以后老了就赖着公主,让公主养她呢。”

一句话,桓毓公子他…失恋了。

楚凌思索了片刻,问道:“玉家是不是知道这事儿了?”晚风点点头道:“桓毓公子想要向摇红姐姐求婚,自然是提前禀告了家中的长辈的。不过玉家…霓裳倒是挺喜欢摇红姐姐的,现在还整天追着她跑,还嫂子嫂子的叫呢。”

楚凌沉吟了片刻道:“回头我祝姐姐聊聊。”玉家不同意这事不难想象,虽然寻常人不太清楚祝摇红的底细但玉家却不会不清楚。玉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自家最有出息的六公子娶一个做过北晋皇帝妃子的女人的。这能怪玉家势利眼么?似乎也不能。玉家除了为了自家的名声也未尝不是为了桓毓考虑。祝摇红曾经是北晋皇的妃子,年纪比桓毓大,如今还时常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无论那一条都不是寻常人家的长辈能够接受得了的。

不过……她倒是有些佩服起桓毓公子来了。

桓毓公子从岸边掠了过来,落在甲板上有些怀疑地打量着三人,“三位在说什么?”总感觉这三个人在说他的坏话。

三人皆是一脸肃然和诚恳,齐齐摇头道:“没说什么。”

“叙旧。”

“闲聊。”

“……

定江山(11)

楚凌一行人赶到青州的时候,天启大军刚刚打完了一场仗刚刚从战场上下来。有了君无欢的加入,原本还是处于颓势的局面立刻就得到了扭转。这倒不是说冯铮在打仗方面有多么的外行,而是君无欢的身份注定了他有着冯铮永远也不会有的优势。原本被天启文官排挤的沧云城兵马很快被调动了起来,沧云城的将领因为自家城主的回归也从新打起来了精神。他们并不是打不过貊族人,而是不愿意自己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被自己人捅刀子。而被安插在天启兵马中掣肘冯铮的人也被君无欢快刀斩乱麻一般的拔出掉了,又有了萧艨君无欢这样的高手加入,一时间倒是打了貊族人一个措手不及。“阿凌。”君无欢带着人从战场上下来,远处是正在撤退的貊族兵马。君无欢一身白衣染血,手中提着的长剑尤有血滴顺着剑锋滑落。

“公主!”冯铮等人看到楚凌也是大喜,纷纷上前行礼。楚凌摆摆手笑道:“冯将军,三年不见。辛苦了。”冯铮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道:“末将无能,让公主失望了。”楚凌摆摆手道:“不管你,是我当初想的不够周全。她急于为远赴西域为君无欢治病,只想着貊族损失惨重一时之间兴不起大风浪,朝中有宁王,襄国公上官成义等人军中有冯铮和沧云城众人足以应付。却忘了很多时候人们往往不是败给了敌人而是败给了自己。

如果貊族人时常搞事,说不定天启上下同仇敌忾还会好一些的。恰好正是因为这两年一直太平无事,才让平京皇城里的那些人生出了多余的心思。于是天启朝廷一致内斗,正好也给了貊族人恢复元气的时间。

“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末将等人当真要汗颜无地了。”冯铮连忙道。三年前公主也不过才双十,先是陛下驾崩弹压整个朝堂,后又要击溃貊族人为天启争取喘息之机,还要面对驸马重病垂危的情况。若是这样公主还能处理的面面俱到没有丝毫的遗漏那也微变太过强人所难了。只可惜,他们并没有好好珍惜公主和长离公子为天启争取到的这一段时间反倒是让貊族人在拓跋罗的带领下渐渐恢复了元气。如何能不感到羞愧?

君无欢牵着楚凌的手道:“回去再叙旧吧。”

楚凌点点头笑道:“也好。”众人这才转身往大营走去,桓毓公子一路打量着君无欢,君无欢侧首看向他微微挑眉。桓毓公子摸摸自己眼角其实并不存在的皱纹面无表情。三年过去,君无欢这牲口反倒像是变得跟年轻了。可怜他桓毓公子一代风流倜傥的美男子,被留在中原硬生生地摧折成了昨日黄花。

雅朵嘻嘻笑道:“桓毓公子是想问长离公子可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好像比三年前跟年轻了。”算起来,君无欢如今已经三十出头了。虽然还是男人最鼎盛的年纪但是毕竟比不得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长离公子气势极盛大约从来没有过所谓的少年气,但是这气色和肤色看着当真不像是已经年过三十的模样。

君无欢挑眉看向桓毓,桓毓公子眼巴巴地望着他。

君无欢微微扯了一下唇角,道:“很简单。”

桓毓公子眼睛一亮,简单好啊,越简单越好!

“西域有一条冰川大峡谷,里面生灵绝迹,只要进去住一年可保十年青春永驻。”

桓毓公子愣了愣,“生灵绝迹…吃什么?”听起来就不像是可以随时运送物资进去的地方。君无欢道:“和雪水,吃冰凌,潜入寒潭底下摸鱼。”

桓毓公子打了个寒颤,“不必了,大男人那么讲究做什么?”

楚凌忍不住闷笑了一声,抬头去看君无欢。君无欢对她淡淡一笑,两人手牵着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笑意。冰川峡谷固然不是什么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倒也不至于真的说生灵绝迹。不过所谓青春永驻也是纯属扯淡。君无欢伤势痊愈,内力之精湛可以说当世鲜少有人能够匹敌。从前他总是病病歪歪的,总是显得气色十分不好。如今病好了,容貌风华自然是更胜从前十分。便是说一句天下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了。

回到军中大帐坐定,楚凌扫了一眼底下坐着的众人。冯铮,萧艨,狄钧,桓毓,韩天宁,祝摇红等人。郑洛和叶二娘两年前终于成婚,如今去年叶二娘终于生下了长子。如今驻守信州边境,窦央也留下辅佐郑洛。沧云城众人被君无欢派去了宁州,只有年纪最轻的韩天宁跟在君无欢身边。

众人与楚凌叙旧了一番之后才开始聊起正事,楚凌最关心地自然还是北晋了。

“所以,拓跋罗如今是真的准备好了?”

君无欢已经回来了了一个多月,这些事情他自然也早已经了如指掌。沉声道:“当年拓跋梁和拓跋胤的死确实对北晋打击很大,但是…也同样让他们产生了危机感。这几年北晋朝堂上的争斗反倒是少了很多,拓跋罗的王妃是贺兰部的公主,勒叶部是北晋小皇帝的外祖母。虽然这两年被素和明光打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与拓跋罗和解之后有拓跋罗暗中支持同样也暂时拖住了素和明光。”

冯铮叹了口气道:“去年年初,拓跋罗又下令征兵三十万。公主,如今北晋只是正规的貊族兵马也有将近百万。”虽然这些兵马比不过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但貊族人本就尚武,他们的新兵和天启的新兵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楚凌蹙眉道:“拓跋罗会不会太着急了一点?”

祝摇红迟疑了一下道:“有一些小道消息,传说拓跋罗的身体好像不太好了。”

“哦?”楚凌有些惊讶看向君无欢,君无欢点点头道:“确实是小道消息,真假尚且无法确定。这两年拓跋罗身边的消息极难打听,我们的人几乎很难接近他本人了。”倒也不觉得奇怪,北晋大业帝死于刺杀,先帝拓跋梁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的寝殿之中,最宠爱的瑶妃是天启的细作,甚至就连当年名震上京的武安郡主都是天启的公主。如果拓跋罗还能疏忽大意那他也离死期不远了。

“北晋的兵权如今在谁手中?”楚凌问道。

冯铮与祝摇红对视了一眼,冯铮叹了口气道:“如今的北晋兵马大将军是伯翕,公主想必对他有影响。”

楚凌点了点头道:“伯翕曾经是师父的副将,也是北晋的老将了。只是…入关之后因故开罪了大业帝,虽然师父求情却还是被剥夺了官职赋闲在家。”说是开罪了皇帝,其实就是先帝忌惮拓跋兴业,想要借故削减他的左膀右臂罢了。伯翕与拓跋兴业不仅是上下属关系,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同样也战功赫赫。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名声绝不会逊色于拓跋胤拓跋梁这些人。

冯铮点头道:“三年前拓跋罗亲自上门请求伯翕出山的。”

伯翕跟拓跋兴业不同,拓跋兴业是个将领但更是个武者,对武道地追求远胜于对权势名声。伯翕是个纯粹的武将,毕生所愿便是征战沙场名留青史。拓跋罗很有诚意,他也是貊族人自然希望为貊族出一份力,自然也不会拿乔,这两年倒是颇有些君臣相得的意思。

“另外…拓跋赞如今是伯翕的副将。”冯铮道。

楚凌有些意外,“哦?”

冯铮道:“公主切不可小看此人,这位北晋齐王殿下这两年也颇有长进,倒是有几分当年沈王的意思。”当然,拓跋赞比起拓跋胤来还是差一些的。但只是三年时间,这样的进步也可称得上是突飞猛进了。

楚凌轻叹了口气,道:“他既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上了战场便是敌人,我不会轻看自己的敌人的。”

狄钧看看楚凌,忍不住问道:“小…呃,公主,咱们现在…要准备反攻么?”这段时间的窝囊气狄钧也觉得受够了。如今有沧云城主和神佑公主在他们还怕什么?

楚凌笑道:“怎么?四哥忍不住了?”

狄钧笑了笑,“先前净被人压着打,也太憋屈了。如今喘过气来也该咱们找回场子了。”

楚凌笑道:“四哥放心,后面有你的仗打。不过现在还是要好好休整一番,后面才能有精力。”

“公主尽管放心!”狄钧点头道。

众人皆是一笑,早些时候凝聚在心底地阴影也渐渐地消散了。

等到众人散去,大帐中只剩下两人了,楚凌方才靠在君无欢怀中闭目养神。一路从平京赶到青州,她着实也不轻松。君无欢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怀中,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感受到他的目光,楚凌睁开眼睛笑看着他,“怎么了?”

君无欢道:“听说这次杀了不少人?”

楚凌笑道:“长离公子可别冤枉我,这次我什么都没做啊。”这次回去她真的是全程打酱油,俨然一个大号吉祥物。

君无欢淡淡一笑,“长生资质不错,看来阿凌也放心了。”

楚凌点头道:“早先弄得一团乱,我瞧倒不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而是不敢处置。这一次不久处理的很好么?比起父皇…长生更适合那个位置。”长生没有摄政王的霸道强势,也没有永嘉帝的软弱,刚柔并济确实很适合那个位置。早先不过是那些人欺他年幼罢了,有了这次的事情想必没有多少人还敢再胡乱伸手了。

君无欢轻抚着她的发丝,点头道:“如此也好,你也能放心了。”

楚凌点头道:“是,看到长生…我也觉得可以放心了。”

君无欢低头,与她眉心相抵,“阿凌放心就好,等这些事情结束,阿凌随我离开可好。”

楚凌嫣然一笑,“自然。”

君无欢轻笑一声,“若是让人知道我拐走了天启的摄政长公主……”楚凌轻叹,伸手与他十指相扣,“天启不可能永远需要摄政公主的,长生长大了。我的愿望也从来不是一辈子金戈铁马征战天下,给彼此都留下一个体面的结局,很好。毕竟,天启再也经历不起一次父皇和摄政王的事情了。”

“我只怕委屈了阿凌。”

“沧云城主都不觉得委屈,我怎么会委屈?”楚凌不由笑道。以君无欢是能力和沧云城的实力,未必没有争霸天下的可能。只是无论是她还是君无欢,都实在没有兴趣为了那个位置再将天下拖入战火中十几年。既然如此,功成身退就是再好没有了。

君无欢道:“等一切结束了,我带阿凌去一个地方。”

楚凌嫣然一笑,“好啊,我很期待。”

“阿凌会喜欢的。”

“我自然相信长离公子的眼光。”

两人相视一笑,大帐中一片浓浓暖意。

定江山(完)

天启新皇四年,北晋摄政王拓跋罗命大将军伯翕与齐王拓跋赞再度率领南下进攻青州等地。神佑公主与驸马及时赶回,率领与之在青州宁州等地大战。战事持续了将近两年有余,大小战事不下数百起。新皇六年秋,齐王拓跋赞被神佑公主用计围困与宁州小阳关。拓跋赞率兵抵抗将近半月终究不能脱身。

“阿赞。”楚凌站在山坡上,望着山坡下身披战袍一声狼狈的拓跋赞道。

几年过去,拓跋赞已经从当年那个桀骜自卑又自负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将领了。只是事到如今,即便是他在如何努力也依然无力回天。拓跋赞回头看了一眼来路,身后早已经没有了貊族将士,他们都已经被战死了于他身后十里外的战场了。

拓跋赞看了看眼前的楚凌和站在她身后一身肃杀之气的祝摇红,抬手将手中染血的长剑插进了跟前地上,血水顺着剑身地落到地上沁入了泥土中。

“师姐,我还是输了。”拓跋赞叹息道。

即便是在上京那两年,拓跋赞也没有老老实实地叫过楚凌几声师姐。如今其实他们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反倒是心平气和下来了。

楚凌道:“你已经尽力了。”

“尽力有什么用?”拓跋赞苦笑道,“还是败了,这一战之后…北晋……”拓跋赞心里清楚,这一战之后北晋绝对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蹶不振。前几年为了备战,大哥几乎已经抽调了所以能抽调出来的貊族青壮,这场大败之后,貊族短时间内再也无法恢复元气了。

楚凌道:“阿赞,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在抵抗了,我不想杀你。”

拓跋赞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是百里轻鸿么?我们貊族男儿绝不会做苟且偷生之事。四哥是,我拓跋赞也同样是。天启神佑公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身边祝摇红上前,却被楚凌抬手拦住了。

“公主?”祝摇红有些疑惑,低声道。拓跋赞的实力确实不弱,但以他现在的情况,祝摇红认为无需公主出手。

楚凌摇摇头,上前一步道:“你决定了?”

拓跋赞抬眼望着她沉默不语,眼神中却写满了坚定。

楚凌足下一点掠下了山坡,站在拓跋赞跟前几步远道:“既然如此,北晋齐王,请。”

拓跋赞深深地望了楚凌一眼,伸手抽出了跟前地上插着的剑,道:“神佑公主,多谢。”

话音落,拓跋赞提剑朝着楚凌刺了过去。楚凌手中银光乍现,流月刀划出了一个炫目的银色弧度朝着拓跋赞袭去。拓跋赞侧身避开,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再一剑劈了过去。这些年拓跋赞确实长进了很多,但却依然不是楚凌的对手。不仅是因为本身实力,此时疲惫不堪身受重伤也大大限制了拓跋赞的实力发挥。两人交手不过六七十招,终于楚凌一只手捏住了拓跋赞刺过来的长剑,另一只手中的流月刀送入了拓跋赞的腹部。

“咳咳……”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拓跋赞的口中溢出,拓跋赞望着楚凌点了点头道:“多谢。”

楚凌沉默地望着自己染血的流月刀,再看看后退了两步依靠在山坡下的拓跋赞竟隐隐觉得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拓跋胤。

拓跋赞脸色惨白,无力地靠着山坡望着楚凌道:“师姐,你说…如果我们不是敌人,如果…没有当初那些事情,会怎么样?”

楚凌垂眸,片刻后方才道:“我不知道。”

拓跋赞笑了笑道:“也对…如果我不是北晋皇子,以我的资质师父怎么会答应收我为徒呢?可惜…我当初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荒谬的事情。师父、师父…大概也不肯认我这个不孝徒弟了。”楚凌心中轻叹了一声,蹲下身望着他道:“师父会为你骄傲的。”

拓跋赞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师姐,笙笙…大哥,我、我真的尽力了。可惜…我资质有限,如果四哥还在就好了……我、我好累……”

楚凌只觉得心中酸楚无比,伸手覆上了他的眼睛,低声道:“没事了,阿赞。”

“笙笙……”

“嗯。”楚凌轻声应道,拓跋赞却再也没有出声。片刻后,楚凌放开手拓跋赞已经闭上了双眸没有了呼吸,他唇边还挂着血迹,神色却显得格外平静。

“阿赞。”良久,楚凌的声音方才响起。

祝摇红站在一边望着这一幕半晌无话。她对拓跋赞也算得上是熟悉,那些年在明王府没少听到拓跋梁对拓跋赞的嘲讽和不屑。然而,曾经的明王在得到皇位之后死于卧榻之上。这个曾经被所有人不看好,甚至是嘲弄的年轻人却为了北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战死在了沙场了。

“公主。”不知过了多久,祝摇红方才低声提醒道,“我们该去和大军汇合了。”

楚凌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道:“让人来为他收殓,找个地方葬了吧。”下一步,他们便要剑指上京了。拓跋罗想必也没有功夫管他的身后事了。

天启新皇七年夏,天启、西秦、塞外素和部三路兵马逼近上京,北晋兵马大将军伯翕战死殉国,摄政王拓跋罗带着尚且是稚童的小皇帝退回关外。大军攻入城中,宁都郡侯焉陀邑在乱军之中被飘然而至的南宫御月带走。

次年春,被拓跋罗带出关外的小皇帝病逝,六月,拓跋罗病逝,北晋灭亡。

九年秋,楚昭率领天启君臣军民北上返回上京。时隔将近三十年,天启皇室和朝臣们终于再一次回到了曾经的都城。曾经跟随永嘉帝南迁还活着的朝臣大多已经垂垂老矣,看到上京巍峨的皇城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年轻一些的人们虽然没有那么深刻地感触,却也忍不住激动的红了眼睛。

“恭迎陛下!”

已经及冠的楚昭已经从有些消瘦的少年长成了一个俊秀挺拔的青年,看到并肩出城来迎接他们的楚凌和君无欢,楚昭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了楚凌,“辛苦皇姐和姐夫了。”

“叩见神佑公主,叩见驸马!”楚昭身后,群臣齐声拜道。这一次却没有任何人心有不甘,神佑公主和驸马如此功绩,无论怎么叩拜都不为过。

楚凌示意众人齐声,含笑对楚昭道:“陛下一路辛苦了,宫中一切都准备妥当,不如先回宫休息?”

楚昭点头道:“辛苦阿凌姐姐了。”

楚凌笑道:“陛下这几年也做得很好。”

楚昭笑得有些腼腆,“没有让阿凌姐姐失望就好。”

长平九年九月初三,长平帝楚昭敬告天地,天启恢复旧都,大封群臣。从此,原本的平京成为天启陪都,天启朝廷完全搬回了曾经的故都。

长平帝册封神佑公主为“镇国神佑长公主”,册封驸马君无欢为靖王。

西秦平王向天启称臣,从此成为天启臣属。

长平十年春,神佑公主携驸马与麾下心腹离开上京不知所踪。

长平十三年,有书信自海外来,长平帝览信后黯然神伤。同年,昭告天下,神佑公主病逝,追封为“靖国长公主”。

海外某处海岛之上,楚凌坐在海边的岩石上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尽头出神。身边是一封打开过的厚厚的书信,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唇边勾起了几分欠钱的笑意。

“阿凌。”君无欢漫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谁信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楚凌将信地给她笑道:“没有,嫣儿说长生已经有了小皇子了。“

在她身边坐下来,君无欢不以为然地道:“身为皇帝,他早该成婚了。”历朝历代皇室子弟多数早婚,毕竟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但是楚昭却一直拖着,拖过了及冠直到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成婚。如今成了婚有了皇子不是正好,“你也不是他亲娘,何必为他操心?”

楚凌笑道:“我倒不是操心他,只是这么一说罢了。另外…南宫御月好像再找咱们。”

君无欢微微挑眉,“他想做什么?”离开中原对君无欢来说最满意的事情之一就是终于甩掉了南宫御月那个不靠谱的师弟。

楚凌靠着他的箭头低声笑道:“素和金莲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好像不想认被素和明光派人追得到处跑?”

君无欢翻了个白眼,“他如果真的不在乎,素和明光的人哪里能找得到他?”更不用说追着到处跑了,除非素和明光亲自出马。但是素和明光身为一族首领,又哪里有空整天追着南宫御月那个蛇精病跑?

君无欢看看楚凌,突然笑道:“阿凌可是觉得无聊了?正好这两年阿凌的身体也好了许多,阿凌若是想念他们了,咱们就回中原瞧瞧?”阿凌从小在浣衣苑长大,之后又总是受伤早几年身体也并不太好。出海这几年无忧无虑用心调理才终于完全恢复了过来。

楚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不想回中原?”

君无欢道:“只要阿凌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就咱们俩,当初说好了所有事情都结束了,阿凌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的。”

“就我们俩?”楚凌惊讶地道:“可是…阿夜和洛洛……”

君无欢道:“他们有的是人照顾,阿凌担心什么呢?”

楚凌想了想,终于点点头道:“那好吧,正好秦殊说想要来看看咱们,不如到时候我们坐他们的船一起回中原?”

闻言,据我能换脸色微变,拉着楚凌起身道:“阿凌,我觉得长生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我们应该去祝贺他。不如明天就走吧?说不定还能赶上孩子的周岁宴?”说罢,拉着楚凌转身往回走去。

“爹爹,娘亲!”不远处的树林中,两个手牵手的小娃娃欢快地朝着两人奔来。两个侍卫紧随其后,生怕两个小家伙不小心摔着了。

楚凌回头不远莞尔一笑,望着阳光下飞快的奔过来扑过来搂着自己双腿的两个小家伙笑容温柔。

“娘亲,娘亲!云叔叔说你和爹爹要去中原,阿夜也要去!”

“洛洛!洛洛也要!”

楚凌抬头看向君无欢,君无欢望着两个长得精致可爱的小娃娃轻叹了口气。俯身抱起小女孩,“行,爹爹带洛洛去。”

小娃娃搂着爹爹的脖子,“爹爹真好!”

“爹爹,阿夜也要去!”

君无欢低头看着扯着自己衣摆的儿子,咬牙,“一起去!”

阳光下,楚凌含笑看着被一双儿女缠着不得脱身的君无欢,唇边的笑容越发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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