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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


一 遇到贼

车过徐州,窗外的颜色方始变化,绿色更翠,更多水润光泽;沿途村庄建筑的格式也变了,一团朦胧的绿中透出黑的屋顶,与山东乡下常见的红瓦、灰瓦区别开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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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降临,窗外的风景隐入黑暗中。

北京开往上海的明珠号是红皮空调列车,票价就比绿皮车贵出一大块。

时值深秋,这个季节出行的旅客本少,十六号车厢是软座车厢,晚间,南方人的精明表现出来,不少本原在软座车厢的旅客纷纷到前面的十五号车厢补张卧铺,既能睡个好觉少受旅途的颠簸,明天一早车到上海,也有精神开始一天的拼搏。

于是,车厢里的座位就空出不少。靠车厢北头的卡座内,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占据了六个人的座位,正在用扑克消磨时光。

从北京一上车,祝童就不断变换座位,车过济南时才安稳下来,与三个年轻的少女同行,总比一个人看着窗外稀疏的灯火发愣强;况且,他身边靠近窗口的女孩还是很有些吸引力的,素色手织毛衣很好的勾勒出她被青春鼓满的线条。一肩黑发漆黑柔顺,没象她两个同伴一样染成微黄或金黄。

开始的一个小时内,祝童都安静的看书,他手里捧着的一本厚部头医术;要紧的不是他能不能看懂,而是别人以为他能不能看懂。

祝童有着一副标准的学者风度,鼻梁上还架着无框眼镜,这个牌子的镜架价值不菲,对面那个同样带眼睛的女孩已经描了祝童几次。

晚餐时,三个少女泡起碗面,当时由于当时另两个旅客还没去卧铺,这个卡位里就有些拥挤,祝童站起来,在过道里捧着书看,一副翩翩君子摸样。

“你不吃饭吗?”卡座里终于只剩四个人时,对面带眼睛的女孩儿的关心,由对方拉开了骗局的序幕,这是祝童最喜欢的方式。

“我只是不吃方便食品,坐车最好多吃些水果。”祝童打开自己的旅行包,先拿出一台小巧的戴尔电脑,然后把一堆水果放在台子上。

“这大的的釉子我一个人可吃不完,各位美丽的小姐帮帮忙好吧,我可不想背着它们在上海大街上逛。”水果的诱惑几乎是无敌的,当祝童用精致的瑞士军刀刨开一只硕大的釉子时,酸甜的味道与晶莹的果肉使原本安静做作的气氛,被轻松与说笑代替。

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的演员,咱们如果懂得做个有欣赏兴趣的好观众,别人对你的信任也就会多些。这是祝童已经死去的师父说的,前年,由于诈赌被人从上海到青岛的游轮上扔进大海,所以祝童认为他已经死了。

祝童口才不错,那是从小练出来的;这时,他表现出些许口吃,使三个少女感到更亲切些;这些小的伎俩在十年前他就掌握了,那时的祝童,理论上才十五岁。

两只釉子吃完,彼此已经熟悉了,列车员推着售货车经过他们身边时,祝童伸手拿过两副扑克牌:“还有大半夜要过,不如打会儿牌消磨时间,我看你们现在也睡不着。”

三个女孩都说不会,不过一开始玩祝童就看出来,她们说的都是客气话。

列车过了一站又一站,十六号车厢的旅客上下变换,有些已经扒在那里进入梦乡,通道那边的一对恋人也搂抱着休息了;只他们四个依旧在打牌、说笑。

车过南京时,已经是后半夜,祝童每次停车都会下车活动腿脚,这次也不例外;与他一同下车活动的是穿素色毛衣的牌友,刚才,祝童在牌局中表现出的迟钝收到了效果。

“你去上海干什么?”女孩与祝童一样活动跺着脚问,高根鞋不适合火车旅行,她的脚有些淤肿。

“看朋友,两年没休假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到江南旅行;现在的北方没风景,我喜欢江南。”祝童取下眼镜,点支烟深吸一口,微眯着双眼看女孩儿;其实,他这时才能看得更清楚,女孩身材不错,腰肢柔软,就是臀部青涩些,应该没多少性经验。

“我倒不觉得江南有什么好。”女孩脚似乎麻了,一个背大包的旅客经过在她肩上扫一下,女孩趔趄一下差点摔倒,祝童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马上就放开。

“谢谢。”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撞进祝童怀里时,丰满胸部正顶在这个男子肩下。

“谢什么?我该去谢谢他才对。”祝童指着远去的旅客,架上眼睛笑笑,话里的含义有些暧昧,却还在对方能接受的范围内。

“天亮就到上海了,认识一下好吗?”祝童掏出张名片递过去,这时他才发现,对方也近视,却没带眼睛。

站台上灯火辉煌,祝童都能看到几十米外两个恋人在吻别的细节,她却把名片放在距离眼睛很近的地方,吃力的辨认上面的字体。

“同仁医院,李想先生,您真是医生?我们去北京也在医院实习,回去再学半年就要毕业了。”女孩脸上有了些羡慕的样子。

不是这些身上的消毒水味道,我还不会接近你们呢。祝童心里嘀咕一句,脸上却显出腼腆:“你们也是学医的?”

“是啊,不过我们学的是护理,到医院也是小护士,比你们医生可差远了。”女孩有些自卑,把又看一眼名片,小心塞进休闲裤口袋里。

“一样的,只要自己努力,边工作边进修,一样可以成医生。”祝童安慰着女孩,虽然他明白那个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进入医院,没两年就会成为某个医生或病人的新娘;后半辈子基本上就淹没在孩子与丈夫身上。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是第一次到上海,除了几个同学谁也不认识,他们都忙的跟孙子一样,也许要麻烦你做导游呢。”祝童开始进攻。

同行的身份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女孩儿脸红一下,轻声说:“我叫秦渺,对上海也不很熟,我家在杭州那边。”

这是个杭州乡下或许是小镇出身的女孩子,祝童有了判断;江南女子自有水乡风情,甚至比真正出身都市的女孩子还可人。

“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吧,这一段我们功课不忙。”站台上响起铃声,秦渺低声说出自己的电话,与祝童一同回到火车上。

祝童与秦渺在站台山说话时,带眼睛的女孩一直在车上看着他们,这时有些怀疑,不过两人表现的都很正常,也就没多问。

车开了,牌局继续下去,祝童与秦渺的距离却近了,手臂时常碰在一起,似乎双方都很享受这样的接触。

列车开动没多久,从十七号车厢走过来几个人,祝童眉头皱一下,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把眼镜向里挤了又挤。

胖子一坐下就探过头去看他们打牌,并且开始指挥眼镜出牌。看衣着,胖子也是个斯文人,一身进口西装应该是正宗货,腕上的金表就有些疑问;祝童出牌边分析眼前的局势,胖子明显是来做墙的,十六号车厢里的旅客没睡的也在迷糊,也就他们这个卡座里的四个还清醒;进来的这几个是一群专吃火车的江湖飞贼。

眼镜开始翻了几下白眼,后来就又投入牌局中,一会儿竟对胖子佩服起来,他似乎能猜透所有人的牌,指点着眼睛一连赢了三把。

秦渺有些气恼,看胖子一眼却没说什么,眼镜却很高兴,再不感觉胖子靠过来的身体讨厌了。

祝童还是一副迟钝相,不过他已经感觉到胖子对他的怀疑;车厢里,胖子的同伙已经摸了十几个人的衣服,好象没什么收获;有一个就走过来,坐到祝童身边,这是个混身散发出劣质烟草味道的瘦子。

祝童身上这一套名牌休闲服,是烟子上月送的,上衣挂在秦渺身边,中领毛衣下是条深灰的纯棉库;坐在他身边的瘦子把手放在座位上,手指间的刀片已经接近祝童裤子后袋,嘴里还说着:“老兄,你这牌出错了。”

后袋的皮包里有两千多元钱,几张信用卡里的钱不超过五位数,车票在另一边的口袋里;祝童判断一下局势,已经准备装傻到底,让他们得手算了。

刀片就要接触到祝童的裤子,秦渺那边忍受不住了,把牌一摔:“车厢里那么多座,都挤在这里干吗?”

瘦子夹刀片的手迅速缩回去,一脸无辜的看着秦渺;胖子也看一眼秦渺,无奈道:“半夜无聊,看你们这边打牌热闹,凑个热闹嘛。怎么了小姐,打扰你们了吗?”

“打扰不打扰你们自己清楚,我们不玩了,你们可以走了吧?”秦渺脸有些红,扭脸看向窗外。

“好好的牌局散了多可惜。小姐您先出来活动一下,我来替你玩一会儿。”胖子冲祝童身边的人使个眼色,站起来一手去抓秦渺扔在桌上的牌,身体就挤向祝童和秦瑶中间。

“咔啪!”一声,祝童手中出现一个银色打火机,火苗一闪即灭;胖子用与他身体形状不般配的敏捷闪身躲开,站稳在车厢通道中,手放在裤袋里,眼底闪出点寒芒,注视着祝童。

“请问先生贵姓?”

“我?”祝童点点自己鼻子,也是一副不明白样子;“我不是先生,是大夫,杏林祝门一脉中医大夫。免贵姓李,您呢?”

“过路人,我们姓王,周武郑王,百家姓排第四。既然小姐不欢迎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玩。”胖子说完,抬脚走向十七号车厢方向,他的同伴瘦子又坐一会儿,看牌局没有继续的意思,低声说声:“真不玩了,回去睡觉。”也走了。

“他们什么意思吗?”眼镜看外人走了,又抓起牌:“渺渺,别生气了,咱们继续玩。”

“我困了。”祝童站起来,走向十五号车厢,在水台处洗把脸,瞄一眼十七号车厢;胖子与三个人正在那里嘀咕着,眼睛不断看向自己这边。

祝童摸摸口袋里银色火机,那是经过他精心改造过的,只有ZIPPO火机内才有足够的空间装下这些机关,一个的细小压缩气罐里有迷幻剂,分量不是很重,但是足够使嗅到的人昏睡几天了。他是不得不出手,这次上海之行的关系到一笔大买卖,挂在车窗旁上衣口袋里的东西可不能被胖子他们摸去,那件衣服也是他保命的需要。

但是,对方明显盯上自己了,百家姓排第四,胖子他们是四品红火门下,这是一群专吃火车的江湖中人,黑吃黑更是他们的最爱。

不错,祝童是个职业骗子,出身江湖门派七品祝门,却是个专做大“生意”的骗子。现在的身份是个到上海休假的医生,他做的这单“生意”与医院有关。

“没脑子的废物。”低声祝童咒骂一声,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在火车上又不能与对方翻脸;对方至少有四个人,祝童可没把握把这些亡命之徒全放倒却不惹出麻烦,如今只有忍耐,怎么着也要躲到火车到上海后再说。

洗完脸,祝童看一眼车窗外,黑沉沉的没几点灯火,看时间,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三个小时。

祝童走回座位上时,秦渺关心的看着他,祝童笑笑,拿起桌上的眼镜带上,却感觉到胖子也开始向这边移动。

时间紧,祝童只有冒险;伸手从后面穿过秦瑶的身体,把自己的手机和一个小包从上衣里掏出来,嘴凑到秦瑶耳边低声说:“我去张卧铺,麻烦你把替我照看一下的东西。”

秦渺耳根红了,没点头也没摇头,扭过脸不解的看着祝童。如果为了省钱,此时这个车厢里都是空位,在哪里也能睡会儿;如果不为钱,这趟车的卧铺票不紧张,几乎从一开车起列车的广播里就开始提醒大家去补卧铺。

胖子距离更近了,有瞬间祝童想要站起来迎过去,但是想到“生意”还是决定找地方避一下。师父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江湖中人也分三六九等,对于那些亡命之徒,犯不着太认真。

他不能冒险拿自己的提包,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他这单“生意”需要一个伴儿做掩护。十六天前,烟子与他大吵一顿,现在也不知混在哪个城市。而上海的局布了半年,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再耽搁就要黄了。

刚站起来,祝童却感觉胖子又退回十七号车厢,不用看他也知道,从十五号车厢走过来两个铁路乘警,夜间巡查开始了。

“刚才想到,明天上午我要见个长辈,满脸瞌睡相是不礼貌的;我看你也困了,如果有多的票给你也补张好吗?”祝童借这个机会在秦渺耳边低声解释两句。

胖子已经消失在十七号车厢里,祝童思量现在这正是个好机会,后面还有两站,如果自己这时失踪,他们应该摸不准自己的目的地,车到上海就好办了,在大都市里甩开这几个傻瓜应该很容易。

秦渺摇摇头,眼镜在对面吃吃笑着:“你对我们秦渺说什么呢?大声点不好吗?”

秦渺起身坐过去,趴眼睛肩头耳语几声,三个女孩轻笑着看向祝童。

她们说的什么祝童都能听到,却装出腼腆的样子,脸上还浮起一丝微红。

二 洁白鸡蛋

乘警走进车厢,就开始观察每个人的样子,似乎在寻找什么。(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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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虽然心里坦然,但是他这一行对警察有天然的戒备,此时表现的外表松弛,心里也阵阵紧张。

乘警终于来到他们身边,仔细看他们一眼,祝童把眼睛迎上去,手心的汗出来了。

“你们是学医的吗?”乘警问,满含希望的看向茶几上的医书。

“对,我们都是,这位是李医生,我们是学护理的。”眼镜把祝童给出卖了,一脸得意的样子,此时,祝童虽然在微笑,却想一脚把她从火车上踢下去。

“李医生,请帮忙到十号车,那里有位病人突然发病,情况很不好。”乘警紧紧握住祝童的手,这次祝童没有紧张,只有害怕;他在师父处学的只是骗人用的本事,况且身边也没带什么道具;跟着乘警去看病人,非穿帮不可。

眼镜最先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取下祝童的包,秦渺也叮嘱同伴一声:“你在这里看东西,我们跟李医生去打下手。”祝童只说一句:“我刚开始休假。”就被两个乘警、两个小护士簇拥着走了。

十号车是软卧,在五号包厢门前,年轻的列车长是个丰腴的少妇,正在焦急的等候,在自己值乘的班次中出现病人,只最使她头疼的事情。

乘警来到她身边,低声道:“车长,医生给你找来了,这位就是同仁医院的李医生,她们两个是护士,都齐了。我这双眼睛练了十多年,谁是干什么的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早就看出他们是医院的。”

听到这些,祝童想笑,看来自己装大夫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嘛。

一路上,祝童已经把心情调整好,反正遇上了,既然推脱不掉,索性试试师父教的本事,虽然那些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好在路上乘警介绍病情时已经说了,病人是突发精神亢奋,兼呕吐不止,还有自杀倾向,似乎是不堪忍受痛苦的样子。

“我们学的是护理,还没毕业,刚在北京实习完。”眼镜连忙介绍,并把祝童推到前面:“只要李大夫需要帮助,我们会严格照他说的做。”一副自豪的样子,看来这个人很热心;祝童感觉到秦渺也在注视着自己,只有握住列车长伸过来的手。

“先看看病人吧,我是中医师,能不能帮上忙还要看情况。”

列车长的手很柔软,说出的话却很利索:“只要稳定住病情就行,李医生,还有三小时车就到上海站,前面是常州站,如果病人情况恶化有生命危险,请尽快通知我。需要什么也尽管说。”

说完,替祝童推开五号包房的门。

浓重的酸臭气扑面而来,包房里应该是打扫过了,右边下铺上的卧具都被收到上面,软卧车厢的列车员与正在安抚躺在那里的病人。

祝童皱下眉头,病人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虽是披散着头发,苍白的脸上没一丝血色,精致的五官显示,这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不过病痛显然仍在折磨她。乳白色毛衣上是满是污痕,列车员衣袖上的两块牙印,应该是女孩疼痛发作时留下的。

包房里空间狭小,列车员出去后,祝童跪下身子,想了想才用手去翻病人的眼皮。这应该是第一步了,至少要看看瞳孔扩大没有,如果是个死人,就没什么麻烦了。

手指刚接触到细嫩的肌肤,祝童就停止了。病人睁开双眼,虚弱而有些戒备的看着他。

这是一双极美丽的眼,大大丹凤眼美丽而深邃,浓而黑的睫毛虽然有些散乱,仍忠实守护着深棕色的眼眸,那是一汪深深的湖水,从那湖水深处隐约看出一双蝴蝶的影子,祝童凝神仔细一看,却是幻觉。此时,似乎有痛楚袭来,女孩皱紧眉头,两弯湖水中盈出两滴泪珠,从眼眶中滑落,嘴角抽搐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痛楚与忍耐也随着眼泪打湿了祝童那颗坚硬的心。

祝童握住病人的右手,三指轻搭脉门,这个本事他还是有的,那是师父从小训练的结果。女孩脉门上有一道伤痕,祝童一眼就看出那是割腕的结果,伤口已经愈合得很好,却还显示出细嫩的红线;这证明,自杀就在不久以前。

病人呻吟一声,站在门前的列车长脸上闪过层担忧;祝童正在细查脉象,他虽然是个冒牌大夫,对这样的脉象也很奇怪。

女孩的脉搏雄浑,应指有力,长大而坚,在祝童按上后,渐渐加快,如琴弦急拨。

脉象代表是病人的心弦,以祝童的三脚猫功夫也能判断出,心脏如此急促的跳动是十分危险的情况。

祝童装摸做样的闭目沉思,列车长在病人耳边低语着:“叶儿,大夫来了,忍着点。”

女孩点点头,刚安静一会儿,胸脯急促的起伏着,忽然叫一声,扣紧牙关。

祝童正在迟疑,却听眼镜在招呼:“别让她把舌头咬伤。找个东西给她咬着。”祝童马上伸出左手,顶住女孩下鄂,使她的头部后仰。

衣袖又一次塞进女孩嘴里,她的病痛又一次发作开始了。曼妙的身体不停扭曲着,祝童与秦瑶都扑上去,才按住女孩的双腿。眼镜与列车长控制住上身,几个人都也累的气喘吁吁,才勉强控制住她。

“让我死!”女孩松开紧咬的牙齿,哭喊出来,手在列车长与眼镜身上撕扯着。

祝童示意秦渺抱紧病人修长的腿,自己坐上去,拉开眼镜,双手纂住病人的双腕脉门,手指发力,扣紧。

这一招说来是制敌之术,如果被祝童这样的人抓住脉门发力,就是个大汉也没气力反抗了,况且是双脉被制;女孩果然瘫软下来,眼泪汪汪看着祝童,嘶声请求着:“大夫,别管我,让我去死,我实在受不了了。”

“你会好起来的,我是大夫,要相信我。”祝童安慰着她,松开一只手,探进口袋取出银色火机。

“看,这是火焰,如果人没了底气,就会象火焰一样熄灭掉。生命其实是很脆弱的,随时都可能被熄灭,但是自杀无疑是最愚蠢的。”

祝童一手扣紧她的脉门,一手把火机凑到她眼前;美丽的眼睛被火焰吸引,有了瞬间的安静。祝童慢慢把火机下移,到她鼻前时,按动火机上的机关,轻吹一口:“睡会儿吧,醒过来,一切都会不同。”

火焰熄灭,美丽的眼睛闭上,女孩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周围的人还不相信,直到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传出微微的鼾声;秦渺与眼镜才欢呼一声,瘫坐在对面铺位上。

“你也去休息一下,这一路你也累坏了。”列车长打开另一个包厢的门,让累的发软的女列车员进去休息;祝童站起走到过道里,等着列车长,他打算趁这个机会补张软卧票。

列车长却走进五号包房,爱惜的看着沉睡中的女孩:“她已经好久没这么睡觉了,谢谢您,李大夫。她是我妹妹,您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吗?”

原来是列车长的妹妹,怪不得。祝童刚才就感觉两个人有些象,沉吟一下道:“这个病例我也没见过,刚才只是侥幸,她似乎中邪了,这个病应该是突然发作的,你们在别的地方找医生看过吗?”

祝童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他只是用迷幻药使病人接受了他的心理暗示,这个配方是他从师父处学到的江湖秘方,十个吸进这种药物的人中,有八个会无条件接受祝童的暗示或指令。不过作为高明的职业骗子,祝童拐弯抹角打听原委的技巧也很高明,此时用来正好。

“能看的医院我们都看遍了,上海、北京、中医、西医、专家、教授,也不知去了多少地方,见了多少专家,就是找不到她的病因,也没人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列车长在坐在自己妹妹身边,整理着她的秀发。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列车长站起来:“马上要到站了,我要下去交接。李大夫,麻烦您给她好好看看。她们是你的同事吗?就在软卧车厢休息吧。”

眼镜欢呼一声,跑去十六号车厢,秦渺跟眼镜去收拾行李,出门前回头看祝童一眼,有敬佩也有好奇。

窗外灯火繁华,五号包厢里,祝童把窗户开一条缝隙,缓缓冲散房间里酸臭的气息;又一次拉起病人的手腕,就是装摸做样,此时他也要做出个大夫的姿态。

注视着这张极美的脸,纯洁如梦中的睡美人,青春只是她的装饰,那挂在嘴角的微笑显示,她正沉浸在陌生的梦境中。

祝童心头悸动,他知道,一旦再次醒来,她还会面临同样的痛苦。此时他心中只有心疼没有邪念;即使对这个叫叶儿的病人丝毫不了解,祝童还是深深的被她吸引。想起刚才那痛不欲生的样子,祝童竟有几分刺痛,他开始搜寻自己有限的知识与见识,为如此美丽的生命解除病痛不是为了欺骗,只是为求得自己心里的安慰。

在祝童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没有过童年;从小就是在不停的打骂与奔波中度过,他的师父老,一个不得意的老骗子,确切的说应该是个浪迹江湖的赌徒与酒鬼,带着祝童与两个师兄在中国各处流浪;师兄弟三个还没懂事,就被迫学会三个鬼字和一个犬字,在肮脏的阴暗处拿着个小木棍画写,这是老骗子唯一正经传授的东西,稍有不对就是一阵棍棒打骂。

至于别的师门密术,老骗子都是随口随说,说完就完从不仔细说解;祝童学的这些治病术,一半是跟着老骗子时暗自观察领悟,一半是从一本肮脏的羊皮书中学得。这本书他只看了半天,很多东西都不太懂,现在也不知被老骗子藏到什么地方。

这样的经历除了使祝童养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就是一副冰冷的性情;与烟子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说祝童很酷;半个月前离开时,说祝童是冷酷无情,就象冰冷的铁轨,只配孤独的躺在路基上被碾压。

车停了,眼镜与同伴提着行李过来,秦渺也从隔壁出来,打断了祝童的思想;原来,列车员在隔壁又开了间包房,反正这趟车上乘客不多,软卧更是清闲。祝童过去安置好自己的行李,又回到五号包房。不过秦渺与眼镜都很兴奋,看样子,她们是第一次进入软卧包房;上海快到了,这个时候坐进软卧,其实没什么意义。

列车又一次启动,没多久,列车长拉开车门走进来。

祝童从女孩身边站起来,问病人的姐姐:“车上有生鸡蛋没有?”

“有,要几斤?”列车长飞快的回答。

“四个就够了,尽量找白皮的。再拿瓶酒来,度数越高越好。”祝童微笑一下。他想起了一种可能,既然大夫们看不出叶儿得的是什么病,那只能试试看她是不是真中邪。祝童的师傅经常装神弄鬼,但是治疗邪术还是有些本事的;虽然没得到师傅的真传,小时候跟着看的多了,见识自然也就有些。

餐车就在十号卧铺车厢隔壁,一瓶二锅头、四个洁白的鸡蛋很快出现在祝童眼前,列车长刚进来,秦渺就在祝童示意下关好门,两个人奇怪的注视着祝童这个冒牌大夫的动作。

一枚银针出现在祝童手中,祝童打开二锅头,把银针反复用酒洗刷着银针,洗几下,还用火机烧烤一番,然后再清洗。这可马虎不得,这枚银针一直被祝童藏在领口,针上涂抹着与火机里同样的迷幻药,不洗干净什么行?

如此洁白的鸡蛋,祝童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看来厨师为了讨好列车长仔细清洗过了;祝童拿起枚最小的鸡蛋,轻轻刺出三个品字形小洞,塞进叶儿口中。又拿起一枚,用银针比划几下,秦渺与列车长还没看清楚,银针已经在鸡蛋上扎出七个微细的小孔,成北斗七星状排列。

“你们把鸡蛋放在她胸口,一定要看准了,让有孔的这边贴紧皮肤。”祝童把鸡蛋交在秦瑶手上,就要拉开门回避。

列车长拦住他:“您是大夫,最好还是由您亲自放,在您的眼里,病人应该是没有性别的。”

胡扯,面对如此美丽的睡美人,那个大夫能把她看成男性?祝童摇摇头:“我是中医,那样是很不礼貌的。”

“李大夫,别客气了,救人要紧。”秦渺捏着那妹洁白的鸡蛋,眼有些晕,祝童在上面扎的小孔太微细,才一会她就分辨不出哪里是针眼。

乳白色的羊绒衫被撩起,腹部肌肤白皙而润滑,列车长要揭开叶儿的胸罩,祝童连忙制止。

洁白的鸡蛋被送进高耸的胸乳间,叶儿镂花的胸罩正好是个羁绊,祝童双指接触到细腻的肌肤,竟有些触电的感觉,稳稳心神,把洁白的鸡蛋固定在叶儿胸口位置。

就这瞬间,祝童出了身细汗,接触到叶儿的柔软胸肌的手现在还在微微颤抖,只那一接触,这只手似乎就醉了。

秦渺是敏感的,看祝童微红的脸,笑着点一下他的胸口。

祝童勉力控制住自己,抬手看看手表:“过半小时取下来,现在四点种,寅时,最好让她头冲北方。当然,如果您不相信迷信的东西,就这样也行。”

列车长招呼秦瑶一起把叶儿抱起来调个头:“什么信不信的?我相信中医,也相信您能治好叶儿的病。”

三 蛊

列车还在运行,祝童在近半小时的时间里,从苏叶姐姐苏绢,就是坐在他面前的列车长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致原由。(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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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叶儿大学毕业后顺利找到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正式进入社会前,叶儿与男友黄海外出旅游,回来后第二天晚上就开始上吐下泻,时常还会昏厥过去。

她们姐妹父母早亡,小时候在苏州跟舅舅一家生活,苏绢工作、结婚后,才把妹妹接到身边。刚开始,苏绢怀疑叶儿是不是与男友黄海不小心怀孕了,问起叶儿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黄海对叶儿还是很尊重的。

从那以后,叶儿就陷入灾难中;这种怪病白天还好,都是晚上发作,几乎没隔十天几就要发作一次;每次都要延续三、五天。上海的几个医院都跑遍了,却是越治越严重,药也不知吃了多少。到这个月,叶儿每天晚上都要发病,一个月来竟没睡过一个好觉,并且她一进医院病情就会加重,在家静养还好些。

十天前,叶儿不堪忍受不知名的疼痛,在家割腕自杀。苏绢害怕再出意外,把妹妹带到北京去看,谁知道还是毫无结果。

软卧里的暖气烧的很足,苏绢拿出手帕擦擦叶儿额头处的汗,爱惜的说:“我就一个妹妹,当然是为她花多少钱都情愿的。李大夫,您是第一个能使她睡着的人,也一定有本事治好她的病。您不知道,我替她请了两个月假,如果年底前还是这样,叶儿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祝童没说什么,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说什么好;以往的灵牙利齿此时忽然找不到任何言语安慰叶儿的姐姐。他看一眼手表,时间到了;小心的从叶儿口中取出鸡蛋,示意苏绢把叶儿胸口的另一个鸡蛋也取出来。

洁白的鸡蛋外表依旧洁白,祝童要来支玻璃杯,轻轻磕开从叶儿口中取出的鸡蛋。

本应无色的蛋清是灰黑颜色,黄色的蛋黄还是黄色。

祝童皱一下眉头,把叶儿胸口取出的鸡蛋也打开;这枚鸡蛋的蛋清的黑色更浓,祝童用支筷子挑一下,蛋黄也没什么变异。

苏绢惊异的看这祝童的动作,打开一枚没动过的鸡蛋,那是枚正常的好鸡蛋,蛋清与蛋黄都很正常。

“李医生,您看出什么了?”秦渺拿过杯子嗅一下,连忙捂住鼻子躲开好远,急促喘息着说:“这味道------。”

“做护士的,要知道避险,谁让你冒失?”祝童把装鸡蛋的玻璃杯摇晃一下,又取出银针,探进去一半。银针拿出来时,深入蛋清的部分已经变黑了。

“李医生,我妹妹到底是什么病,您知道了吗?”苏绢满含希望的问,祝童把银针在鼻下闻着,又送到苏绢眼前:“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大致有个范围;你妹妹也许是感到很痛苦,也许是受不了自己身体内散发出的这样的气味才自杀。不过,我要先知道她发病前去什么地方旅游了。”

苏绢轻轻一吸气,从银针上传来的恶臭气就使她避后半尺,与秦渺一样,捂着嘴急喘两口气才回答:“叶儿一发病就是这味道,她们是去湖南张家界,还有凤凰城那边旅游,连去带回共十天。叶儿刚回来时还很高兴,说是有机会还要去。”

“湘西,是那里啊,这就不奇怪了。”祝童念叨一句,注视着仍在沉睡中的叶儿,轻声说:“你妹妹不是中邪了,也没什么病。”

“但是不对呀,没病,她为什么这么痛苦?”苏绢有些着急,看到祝童凝重的神情,忙道歉:“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李医生,您请继续说。”

“没什么,其实她的情形还真不好说,您知道蛊吗?”祝童拉出叶儿的手,翻开手掌,白皙的手掌正中有一点青瘢;“她是被人暗算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中了养蛊人的招。除非找到那个为她施术的人,别人谁也解除不了她的痛苦。”

“什么蛊?”苏绢此时不是不相信,是不愿意相信。作为列车长,她长年工作在人员嘈杂的火车上,听过、见过的奇怪事情多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中了最罕见的蛊,那应该是传说中的东西。

“什么鼓?”这次是秦渺在问,她是真不知道这些奇怪的东西;看苏绢的样子,这个年轻的护士感觉有些害怕,向祝童身边挪了一些。

“回头再给你解释,那是种看不见的虫子一类的东西,你们学的西医,应该不会相信这些。”祝童放开叶儿的手,笑着安慰秦渺一句。

又对苏绢道:“我不能解除你妹妹身体里的蛊虫,只能使她短期内不再忍受这样的痛苦。您也看到我刚才做的一切了,只要在每天太阳下山之前,把两个白皮鸡蛋放在她胸口和嘴里,针要消毒,口要尽量小,关键是这两个图形不能错。”祝童边说,边在雾气蒙蒙的车窗点出那两个图形;“其实跟容易,多练习几次就行了,银针可以到药房里买。鸡蛋半个小时后取出,当天蛊分泌的毒素就会转移到鸡蛋里面。但是要注意,她不能喝酒,一滴酒也不能喝;这只是个权宜之计,如果哪一天蛋黄也变黑了,她也许就没救了。”

苏绢刚看到希望,听完祝童的话又着急起来:“李医生,您是第一个找到叶儿病因的人,求您救救她。”

祝童有些黯然,叶儿的生死在一小时前与自己毫无关系,怎么现在竟有心痛的感觉?

“对不起,我只是知道个大概,蛊是很神秘的,不是养蛊的人,始终是了解不了其中的原由;我知道的这个办法还是一个前辈无意间说出的点滴,就是这办法也是侥幸有用。据说,用鸡血画符也能治这种病,可惜我不懂那些。”

苏绢一把抓住祝童的手:“您的前辈在哪里?他一定知道怎么救我妹妹。”

“在那里,我是没办法找到他。”祝童挣脱出手,指指天上苦笑着说;“你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个给她放蛊的人。”

这是实话,这个办法确实是师傅教给他的,却是为了对付那些中邪毒的病人,连祝童也没想到对蛊毒也有用。对于蛊,他死去的师傅也说过一些,所以祝童才说叶儿要在尽快找到施蛊人。

老骗子说过,任何中蛊的人,都要在一年内得到解药,这些药有些能彻底解除蛊虫,有些只是缓解症状。

火车终于开进上海城区,窗外的光线明亮起来。

上海是终点,进站前的时间里,车厢里的旅客忙碌起来;作为列车长,苏绢有自己的岗位,也离开了。

祝童与秦渺聊了不少,年轻的实习护士对冒牌医生、真正的的江湖骗子渐渐入迷了,祝童问一句,秦渺就能答十句,与开始的拘谨形成完全的反差,几乎没费什么心机,祝童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

一声汽笛长响,终点站上海到了,列车缓缓靠上站台,祝童说道:“到站了,跟我忙了一夜你不用梳洗一下?眼睛里的血丝快能打鱼了。”

“你才是打鱼的呢?”

虽是这么说,少女总是爱美的;秦渺跑去梳洗,祝童这才有机会取出另一根银针。

叶儿吸入的迷幻药太多,祝童不解除她药性,三天内她都会这样安静的睡着。如果是别人,祝童不会有如此好心。

祝童轻轻拨开散落在光洁额头上的秀发,找到清明穴的位置,轻轻把银针捻进去,弹七下,迅速抽出来。又拉起她的手,手腕上是块精美的梅花表;祝童触摸着温软的肌肤,找到合谷穴,把银针小心捻入。

包厢门一响,祝童手抖一下,银针下的快了些,叶儿呻吟一声。

“砰!”一下,祝童后背结结实实挨一脚,上身一歪,头碰在茶几上。

“干什么?放开她。”

不用看,只听声音就知道个年轻的男人。

祝童没功夫理会他,护住刚插进去的银针,心里叫苦:这世道,好人真不能做,如此耗费精力救人,却被当成歹人了。

银针捻三捻,祝童抽出银针,回头看去,浑身一抖,竟是个一身警服的年轻警官。

警官此时也认出祝童就是医生,不好意思的撮这手,期期道:“对不住,我还以为是小偷呢;您---伤的不重吧?”

“没关系。”祝童提醒着自己如今是大夫,镇定心神把银针收好,拣起掉在脚边的眼镜。

好在,这副精致的眼镜没碰出什么毛病,转头,看到警官正脸色通红的看着他的脸。

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祝童摸一把,眼镜腿处粘粘的。

糟糕,头破了!祝童这时才感到疼痛。伸手一看,果然满手的血,看样子,口子还不小。

秦渺与眼镜跑进来,看到祝童的样子惊叫起来;到底是护士,秦渺用手里的毛巾按在祝童眼前,眼睛跑出去,马上拿着个小包进来。

“不用麻烦,抹上点-----。”小骗子刚想说抹上点烟灰就行了,那是很好的止血药,突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当即住口,随两个实习护士麻利的处理伤口。

“李医生,伤口离眼睛太近,如果发炎会有危险的;您需要去缝合,还要尽快打破伤风针剂,最好再服用些消炎药。”秦渺用纱布擦拭着祝童的额头,提出自己的建议。

“没必要,我就是医生,止住血就行了。”祝童伸手要去按住伤口上的纱布。

秦渺也架上眼镜,伏在他眼前仔细观察:“要去的,伤口有一厘米,不缝合会留下伤疤。我看,您这个假期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这样的小伤,在祝童小时候是家常便饭,他那个师傅,喝醉了就拿自己的弟子出气,赌钱输了一样要打人,受伤是家长便饭,也逼得祝童摸索着从师傅的药箱里找药为自己处理伤口,从而偷学到不少本事;他的两个师兄就是被师傅打跑的。

长大后,祝童也尽量避免去医院,他肚子上有次被刺了一刀,也是一贴狗皮膏药了事。

看祝童不说话,秦渺埋怨道:“李医生累了一夜,是不是支持不住困了?”

“黄海,还不快向李医生道歉,你太莽撞了。”这声音是如此的温柔,祝童看一眼坐起来的叶儿,竟感觉到头上的伤处不痛了,骂自己一声:真是贱骨头。

这个警官就是叶儿的男朋友,名叫黄海,身材健壮粗眉大眼,象是个爽快人;祝童记住这个名字,也记住了这个人;干他这一行随时会有危险,认识个警官,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黄海一直站起在车厢门口,这时又说一声:“对不起,这一段火车上贼多,我没看清楚,李医生,您------。”

眼镜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口就是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李医生为了救你女朋友累了一夜,可好,你一来来把人家当贼打了,还出手那么重;你到底有没有心肝?”

秦渺已经简单包扎好祝童额头的伤口,看黄海的脸红得要出血,祝童站起身握住黄海的手:“真的没什么,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别听他们乱说。”

“谢谢您李医生,一会儿,让黄海陪您去医院。”还是叶儿在说话,天亮了,藏在她身体内的蛊虫安静下来,现在的叶儿与正常人一样,洁白的皮肤上旺盛的生命光泽,没有一点被病痛折磨了一夜的样子。

祝童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传说中身体里有蛊虫的女子,会分外的漂亮,那是燃烧生命喂养蛊虫的结果;只不过叶儿呼吸时的气息却很特别,不是刚才的恶臭,只有一点臭鸡蛋的味道。

叶儿也起身去梳洗,至少要刷刷牙,她嘴里的味道自己都讨厌。

夜里,叶儿一直都很明白,她虽然受着痛苦的折磨,神智却是清醒的,即使在那段深沉的睡梦中,也能感觉到祝童的存在。

这个李医生很特别,不象医生;叶儿回头看一眼小骗子。

喧闹的大上海出现在展现在祝童面前,虽然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里,上海给他印象只有两个词汇:巨大与实际。

出站时,祝童又一次看到胖子,正靠在卧铺车厢不远的站台柱子旁抽烟,他周围有四个人,都看到祝童从距离他们二十多米的软卧车厢下来,却没一个人敢正视祝童一眼。

黄海好象还是什么队长,守在车下的还有两个警官,叫声黄队后就热情的接过祝童的提包,不由分说架着他下站台,塞进停在站台下的一辆警车里。那一瞬间,祝童还以为自己是个犯人。

叶儿坐在警车前排,歉意的回头一笑,祝童安静下来。

下火车前,祝童努力谢绝黄海的请求,说自己就是大夫,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但黄海转身打个电话后,事情就变了,祝童甚至都没来及与在隔壁整理行李的秦渺告别。

秦渺和两个同学出现在车外,想说什么话又说不出口,祝童把手在耳边比个听电话的姿势,秦渺才安心的笑了。

警车从特别通道驶出车站,马上汇进拥挤的车流中;祝童估计,胖子看到自己头上包着纱布,还被警察带上警车,也许以为自己被抓了;这样也好,少了许多麻烦。

在祝童的江湖生涯中,从没有被警察抓住的经历,对于警车却不陌生,一年前与他交手的沈阳老板就开着辆警车;那次,祝童与烟子得到了八十万;烟子说:如果不是看到那辆警车心虚,至少能再他弄八十万。

黄海在前面边开车边抱歉的回头说:“先去医院给您治伤,再找地方住下;叶子的姐姐要交班,她一会儿直接到医院;李大夫,这可不是绑架,是娟姐要我务必留住您,我们都要好好感谢感谢您。”

上海人的精明是无所不在的,黄海的行动在祝童看来,真与绑架没什么区别;也许不把叶儿的怪病治好,苏绢与黄海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祝童对上海的道路不熟,直到警车开进海洋医院的大门,才又一次感到世界的奇妙;他这次上海之行的目的就是这家医院,确切的说,是这家三级甲等医院的王觉非院长。

黄海看来是正在值勤,祝童与叶儿刚在医院门前下车,车上的电台就开始呼叫,黄海有些犹豫,另两位警官把他推下来,笑着道:“快陪嫂子去,有情况再来叫你。”就调转车头走了。

黄海笑骂一声,与叶儿扶着祝童走进大厅。

祝童确实感觉有些头昏,一夜没睡还没流了不上血,黄海去挂号,祝童就任凭叶儿搀扶着自己到外科诊室。

温柔的触觉使他整个左臂处与麻痹状态,叶儿轻声说着感谢的话。奇怪了,在叶儿面前,一惯口齿伶俐、脸皮厚实的祝童竟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有些害羞的感觉。

额头上的伤口又一次被揭开,中年大夫看一眼伤口,就开列出一串长长的检查单。黄海拿起单子要去交费,祝童拉住他。

“医生,我也是大夫,这点伤口不用照什么CT吧?我也不输血,去查血象干什么?大家都很忙,只要给我上点药包一下,再打支破伤风就可以了。”

“你这个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虽然是同行,我还是要对我的病人负责的。这些检查那样都是必要的,你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是伤口的位置太危险了,这里血管丰富,我怎么知道伤到眼球没?伤到神经没?如果过几天你眼睛瞎了来找我,或者突然就躺下了,这个责任谁负?还有啊,你是在火车上受的伤;那里是最危险的场合,什么人都有。万一你碰的地方有什么奇怪的病菌,一感染事情就大了。不说别的,现在爱滋多厉害------。”

“我如果真感染上爱滋病,你治的好吗?”祝童气恼起来,这个大夫实在是有些过分。

“那要看怎么说,我们还有预防传染的义务,作为同行,你不会------。”中年大夫看也不看祝童,继续耐心的废话。

黄海看祝童脸色有些黄,担心这些检查太费时间,掏出电话拨个号码,再把电话递给大夫。

“林主任,您---这是您的客人啊,对不起对不起------,知道了知道了------,好的好的。”

接完电话,大夫再不说什么,带他们到另一间诊室,祝童终于躺在手术台上。

缝合前,也许是出于习惯,大夫又说:“用什么线缝合伤口好呢?有进口的有国产的,进口的不用拆线,伤口好了,线也就被吸收了,就是价钱贵些。国产的就------,哦,看我这记性,用平肠线好啦,这可是心脏手术用的,保证不会留下伤痕。您用麻药不?伤口就在眼睛上一点,如果您在我缝合时稍微一动,有可能就影响到缝合,为了安全,还是------。”

“好了,你看着办。能知道您的姓名吗?”

“叫我吴医生好了,您放心,不是因为林主任,这样的小手术我才不会亲自做呢。以前,我是胸外的,知道胸外是什么吗?都是大手术,这是一双缝合血管的手在给你缝合伤口,小------。”

黄海与护士在一旁笑着,祝童实在忍受不住,放松身体,干脆就闭上眼不管了。

四 青梅

护士打完针,祝童竟睡过去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高级病房里。www.65txt.com

手腕上插着输液针头,挂在高处的药瓶里空着,黄海歪在另一张床上睡着了,打着轻微的呼噜。看来,不只是自己累。

祝童感觉一下,浑身舒适,起身扯下针头,在卫生间里放完积蓄已久的液体,舒服的打两个哆嗦,他是被这泡尿憋醒的。

洗手池前的大镜子中是个迷糊着眼的年轻人,眉头处贴着张创可贴,看来,真是个小手术。

太阳隔着窗帘照进来,祝童肚子里有些饿,估计已经是下午了,坐在病床上想了会儿,才想自己来上海的主要事情;飞快的穿上外衣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架上眼镜在镜子前照照:浅黄色的创可贴应该是名牌,细致贴切,与皮肤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额头的伤。

祝童走出病房,轻轻带上房门。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个冒牌的李大夫在正规医院里,被戳穿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八十;如果叶儿姐妹来了,这个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更重要的是,祝童在这个医院的王院长面前另有身份,黄海似乎认识这个医院的什么林主任,这才是祝童着急离开的真正原因。

怕什么来什么,祝童刚走出病房楼,就看到苏绢,提着个饭盒摇曳着腰肢迎面走来。换下便装的列车长,也是个风情万种的迷人少妇。

祝童当然被堵回病房,苏绢的口风犀利,连黄海也挨了顿埋怨,苦笑着对祝童说:“李大夫,要去哪里我陪着您,千万别让娟姐再说我了。”

“我这点伤没什么,可不想住在病房里,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散心,也是为不闻这股味儿。”祝童坚持要出院,还以医生的身份证明自己这点伤没什么要紧。

苏绢还指望这个一心逃跑的冒牌大夫给自己的妹妹治病,也就没坚持这毫无必要的住院治疗,商议的结果是,祝童马上离开医院住进一家三星级宾馆。这次,祝童要用自己的信用卡付钱,黄海先一步拿出证件,苏绢拉住祝童的手,他也就没再坚持。

太阳快落山时,喷薄出橘黄的云霞染红了黄浦江,祝童与黄海在街上随便吃点东西,赶到苏绢姐妹的家。

这是一套普通公寓房,三居室不超过一百平米的样子;苏绢正在里屋按祝童说的办法给叶儿放鸡蛋,黄海陪祝童在客厅边闲聊边等待里面的结果。苏绢的丈夫是个胖胖的公务员,边应酬边指点三岁的胖儿子写作业。

苏绢家十分平常的家居场面使祝童有些羡慕,童年对于他是漫长的苦难,至于父母,在他的印象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师傅说祝童是从阴沟里拣来的;有次喝醉了,说祝童是他从山里偷来的的,还给他看过只银镯子,上面只刻着几个数字。

对面楼上的窗口一个个亮起灯火时,叶儿走出房间,今夜,她没再承受恶梦的袭扰;祝童松口气,看来自己的偏方见效了。

叶儿与在火车上又不相同,仔细梳理过的长发披黑亮而柔软,衬出一张白皙的青春、柔美的娇俏面容。眼睛里没有了痛苦,潭水样幽深,演绎出东方女性的娴静之美。叶儿与姐姐交谈时,江南姑娘特有的吴侬软语祝童虽然听不太明白,只倾听那柔和的声线就是享受。

为感谢祝童这个大夫,叶儿到客厅一角起泡茶,纤细而不失丰润身体包裹在牙白的毛衣内,下身一条同色的紧体裤;祝童经历过的女人不少,如此具有观赏感的精致美人还是第一见到。

当叶儿把一杯香茶送到他手边,两个人的手指轻微接触,祝童一时竟痴了。

没一会儿,苏绢拉黄海与叶儿进里屋商量着什么,苏绢的老公殷切的与祝童说着话,对祝童的情况总想打听明白;这可真要命,上海女子还豪爽些,怎么这个大男人如此罗嗦?

里屋的三个人又出来了,上海男人乖巧的带儿子去另一个房间,苏绢把一个信封推到祝童眼前。

“李医生,您是我们家的天降福神,如果没有你,叶儿现在肯定还要受罪。我知道你们医生不缺钱,但这是对你付出劳动的尊重,请别嫌少。”

祝童估计,信封里应该是五千元钱,作为江湖中人,只要有机会,他是什么钱都敢收。

不过此时面队叶儿清澈的眼睛,祝童忽然想高尚一回,推脱着:“我只是顺手帮忙,没出什么力;再说,叶儿的病也没完全治好,更没有脸面拿你们的报酬。能认识你们,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了。”叫出叶儿这两个字,祝童心里暖暖的。

苏绢与叶儿执意要把钱给祝童,这一来他就更不好意思了,坚决不要;黄海的父亲是北方人,脾气还豪爽些,看祝童这样,拍着胸脯道:“既然李医生不要,推来推去的麻烦,就等叶儿病好了再给好了。那时,您可不能拒绝啊。”

以祝童的眼光,大致能估计出苏绢的家底,拿出这笔钱对他们决不轻松;祝童做“生意”有个底线,不把普通人作为“生意”对象。这五千元钱对他来说,更是可有可无的小数目;黄海一说,顺势明自己的立场:“我们中医最讲究缘分,这样的病历谁遇到都是幸运;只要能治好叶儿小姐的病,对我也是个学习的机会,怎么能收钱能,不付你们钱已经不好意思了。”

祝童的半玩笑半真话的解释使叶儿都笑了,客厅里转换话题,黄海与叶儿说起几个月前的湘西之旅,仔细到每天吃的什么都说出来。祝童听的也很用心,不过还是没一点线索。他们是自助游,没跟旅行团,同行的还有叶儿的一个同学,回来却只叶儿发病。

只有一点引起祝童的注意,十天的旅行中,他们在湘西凤凰城停留了六天;叶儿性情多愁善感,喜欢绘画,陶醉在凤凰小城由沈从文描绘出的诗情画意中,竟在沱江边上流连忘归。

房间里挂着幅油画,就是叶儿那六天的作品。祝童不懂绘画,看到那静静的沱江,静静的吊角楼,静静的跳石,轻纱样的薄雾,竟有几分安谧的感动。虽然凤凰城他没去过,连湘西都没去过,却能从这幅有中国山水韵味的油画中,体会到叶儿当时的感觉。

客厅里的时钟指向九点,叶儿的同学来了。

都说美人的朋友无佳人,叶儿的朋友却是个光彩照人的江南佳丽。与叶儿不同,这个叫萧心梅的女孩子是另一种类型,身材高挑且丰满,椭圆的鹅蛋脸,五官秀丽而带三分野性,大而黑眼睛里火力四射,稍浓的铅华很适合她那张微圆的面孔。

萧心梅比叶儿要高半头,看来是刚下班,还穿一套规整的职业装。只一个对视线,祝童判断出这是个爽快生猛的女子,一进门顾不上有外人在场,就大声的与苏绢和黄海开玩笑。

她的手腕也是肉感十足,祝童搭上三指,萧心梅竟冲他妩媚的一笑:“神医先生,您仔细看看,我能活多少岁?”

祝童手指用力压紧,才透过那层柔软的脂肪触到萧心梅的脉搏,斟酌几下:“萧小姐,您能活一百岁。只是每个月要受两天苦,结婚后会好的。”

萧心梅笑着捶打祝童一下,搂着叶儿低语几声,房间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她是刚入行的小白领,一直在强调自己的英文名字,lily。

确实,萧心梅的身体很健康,只不过由于气血太盛,月事时会有些痛苦,这是很正常的,也是没药可治的。

好容易从苏绢家出来,祝童长出口气,黄海也是副卸下千斤重担的样子:“李医生,您还有什么吩咐?不如去找地方喝酒?”

摆脱黄海又费了些口舌,祝童说:“你也该回家看看,或者去忙你的工作;我现在喝不得酒,也不喜欢**,只想回酒店睡觉。这一次要在上海呆十天,还有些事情要办,莫非你能天天陪着我?”

黄海憨厚的一笑,拦部车把祝童送到宾馆,走了。

夜幕深沉,华灯阑珊,上海的黑夜比白天更加瑰丽,闪烁的旎虹是另一种风情,每条街道都蕴藏着一种隐约的诡异,还夹杂着浓浓的脂粉气。上海淮海路一间安静的酒吧里,长头发的歌手抱着把木吉他在低低吟唱着一首老歌。

祝童走上二楼,在个角落坐下,拿起手机拨下个号码。喝下第二支啤酒后,祝童的神经才松弛下来,身边香风起,对面坐下个艳丽的女郎。

“你怎么总打扮的跟小姐一样?”祝童不满意的扫一眼那被抹成黑紫色的嘴唇,原先曾有的期待一扫而空。

“老板,我本来就是小姐。”她扭身脱下皮衣,驼色绒衫开口很低,雪白的酥胸露出上部的隆起;其实,青梅身高一米七二,修长苗条的她有一双笔直而修长的腿,穿上精致的细高跟鞋突出着丰润的胸,到哪里都是一道散发着诱惑的风景;据说,五年前曾经在某个模特大赛上获得花冠。

“又有收获了,看来这两个月你过得不错。”青梅胸前挂着串晶莹的钻石项链,祝童估计至少也值五位数,而手腕上那款江诗丹顿手表却是烟子给她充门面的冒牌货。

“老板,你什么意思?上个月过生日,上海一个朋友也没有,还是老头子发善心,送我这件唯一的生日礼物。”青梅从祝童身前抓过烟,抽出一支轻含在唇边;服务生送来杯红酒,掏出火机替她点上。

祝童噗嗤一声笑了,青梅的生日是在三月,她八成是知道要收网了,找机会多捞些实惠。

半年前,祝童在上海收购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只有一间写字楼里的办公室;青梅就被任命为这家皮包公司的副总。她的任务只有一个,找机会与海洋医院的王院长攀上关系,混进他的圈子里。

应该说,青梅的风情对于王院长是方对症良药;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还没到夏天,王院长就成了青梅租住的高级公寓里的常客。七月份,祝童和烟子在青梅居住的高级公寓里安装上录像设备,还借青梅的手送给王院长一部昂贵的手机;这样,祝童在山东就能知道王院长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青梅身材丰腴柔软,相貌虽不是美到极点却也风情万种,她天生就知道如何展示自己的魅力,从穿衣到举止自有份成熟的香甜诱惑。这样的女人对五十六岁的老头子具有致命的杀伤力,在他们那个年纪,性不只是无谓的冲撞与发泄,更需要享受过程的甘美,而初出茅庐的青涩丫头们是给不了他们那些的。

祝童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三流模特,想象着青梅与王院长在床上翻滚的样子,嘴边挂起丝微笑。安定富足的生活使她变得更迷人了,以前,青梅脖子下的肌肤可没如今这么白嫩。

吧台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换下颓废的男歌手,轻声吟唱一首英文歌,青梅移到祝童身边,手伸向他额头上的伤处:“老板,你是不是偷腥被抓?还疼吗?”

祝童躲开青梅的手,却没躲开青梅酥胸与肩头的挤压;烟子离开已经十四天了,那是个热情奔放的女孩子,特别是在床上。祝童经过将近半个月的禁欲生活后,青梅散发的成熟诱惑从三级上升到一级。

上海的空气里从来就是潮湿的,这使习惯了北方干燥的祝童浑身不舒服,青梅潮湿的嘴唇已经卸下黑色唇膏,闪着艳丽的红润,慢慢接近。

手扶上青梅蛇样的腰,即使隔着层阻碍,也能感觉到结实的质感。祝童在青梅屁股上扭一把,推开她:“留着精神应付你的客户吧。”

青梅“哧哧!”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伸手端起红酒:“就知道你不敢,算了,我怎么能与烟子妹妹比呢?老板,她可是个真正的美女,这次怎么没来?”

“她有事。”祝童简短的应一声,脑子里开始急速估量眼前的这个女人现在的状况。凭直觉,祝童感到有些不对头,青梅细长的右手无名指上套着枚猫眼翡翠戒指。对玉石颇有研究的祝童只看绿翡翠闪出的水光就估计出,这枚戒指至少也价值十万以上。

女人的心思都是迷样的难以猜度,师傅生前就说过:这个世界上女人最善变,特别是喜欢珠宝的女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替我约一下王院长,时间你定,但是不能超过三天。我想和他谈谈,半年了,也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祝童说完注意的看青梅的表情,她没怎么吃惊,还是笑着说:“没问题,我就说你是我表弟。老板,是不是要摊牌了?”

“什么摊牌?”祝童喝干杯中酒,摆手又要一杯:“青梅,前期的铺垫该结束了,我们进了批药,要王院长照顾一下;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咦?”青梅奇怪的放下酒杯:“你真要做生意?”

“是做生意,还是大生意。”祝童嘿嘿笑两声,心里对青梅更不放心了。不过,他还不认为事情已经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青梅知道的也有限。做任何事都有风险,特别是他现在做的事情,本来就是在刀口上混饭吃,没有风险反而不正常。

光线忽然暗下来,祝童抬头一看,桌前站着位高大的黑影,很有压迫感。

“小姐,你非常漂亮,和性感,我能喝一杯吗?请你。”

声音别扭,一开口祝童才看到两排洁白的牙齿,也才找到这个人的头,是个高大的黑人。真是高大,站在那里跟堵墙一样,祝童估计他至少也有一米九以上。

“美洲人还是非洲人?”青梅老练的问,祝童笑了,黑人却老实的回答:“我的家在非洲,我叫肯特。”

“肯特,对不起,我有伴了。”青梅展示出个生硬的笑容,扭头不理会他。

黑人看来喝到半醉,端酒杯的手摇晃起来,伸手就去拉青梅:“我们会很快乐的,小姐,我注意你了,你一进来的时候。”

“她说过,对你没兴趣。”祝童站起来,手在肯特肋下拂过,拳锋蹭上结实的肌肉。

黑人忽然猛烈咳嗽起来,身体也矮了半截。祝童点上的是章门穴,在这个穴位上发力会冲击肝脏或脾脏,破坏膈肌膜,阻血伤气。

祝童嘀咕一声:“原来黑人也是人啊。”他刚才几乎用了十足的气力,这个叫肯特的黑人比较高大,出手前祝童也没几分把握。

使者跑过来时,青梅笑得爬在桌子上直喘气,而肯特已经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祝童有些后悔是不是出手太重了?伸手在肯特背上拍一下,肯特才停止呕吐,如看魔鬼一样看着祝童,站起来跑了。

五 大小骗子

走出酒吧,祝童与青梅约好联系时间就分手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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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青梅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车海里,祝童也叫过辆的士,一上车祝童就递过去两张百元大钞。

“半个小时到海都小区,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司机楞一下,没丝毫犹豫就踩下油门,的士鱼一样在马路上游动起来。

“现在是十点二十七,十一点以前到算不算数?”上海人的精明使司机加了个心眼,又确定了一下。

“算数,算数!我要时间你要钱,我们都需要的是安全。”祝童这时有些担心了,这个司机把车开得也太快了些。

正常情况下,从酒吧所在的广元路到花都小区至少要四十五分钟,祝童要争取的就是这十五分钟的时间。

十点五十八分,的士停在花都小区侧面的街道上,祝童夸一句:“师傅辛苦。”刚要下车,司机却递过张名片来:“我这辆是新车,别的车跑这段至少也要四十分钟。老板,我是当兵的出身,最讲信誉;如果今后还有这样的事,打这个电话,我会尽快赶到,整个上海也比我开的快的没几个。”

祝童笑着念一下名片上的名字:“秦可强,好名字,我记得了。”

的士离开了,祝童看一眼周围的环境,午夜的街上没几个行人,三角枫和女贞树的枝叶把街灯隔离成斑驳的疏影;不远处,小区门口的灯光最亮,但是祝童知道,他是不大可能从那里进入这个高档小区的。

铁艺栅栏墙是好东西,即美观又实用,这是一点不错的;但是,它也是最容易被翻越的。

祝童翻过去后马上穿过草坪走向后面的七号楼,十五层C座的那间公寓是青梅的住处,他在那里安放了DV机,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青梅回来前取出DV里的储存卡。

进楼的密码没变,这让祝童松口气,开了楼门进到七号楼内,祝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坐电梯上去,虽然这样有些冒险,他知道电梯里有监控,但是时间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十一时五分,他已经在C座前拿出钥匙,顺利打开门走进。半分钟后,祝童木质吊顶内摸出架数码摄像机,取出储存卡,这才有时间打量一下这间套房。

房间里不缺少生气,也不缺少女人身上的气息,但这次与青梅相见使祝童感觉很不好。由于没敢开灯,他只能用微型手灯稍微看了一下。

床上的卧具是旧的,冰箱里也是满的,家具也是干净的;但越是这样,祝童心里越不安,他怀疑青梅的生活有什么变故。

十一时十分,祝童离开房间,仔细的锁好门,顺楼梯上到十五层与十六层之间,点上支烟安静的等待着。

半年前,当祝童锁定海洋医院的王觉非为目标后,对于充当诱饵的人选很费了番心思;要有一定经历却不能太圆滑,风情万种又不能有太浓的风尘味道,青梅就是那时进入他的视线。

想投身演艺界出名的女孩子多混在北京,那里有众多的导演和演艺公司;上海这个地方号称时尚之都,模特经纪公司到处都是,自以为条件不错的女孩子,多会到这里寻找成为顶级时装模特的机会,青梅就是她们之中的一员。

祝童选择青梅,是因为她已经明显没有了走红的机会,时间是残酷的,特别是在时尚界,过了二十岁基本上就算是老人,而青梅,据她自己说都已经二十五岁了。

十一时二十分,电梯停在十五层,清脆的高根鞋声传来;祝童伸头看去,青梅边打电话边走到C座前,开门进去了。

一小时后,祝童出现在广元路上的另一间酒吧里,这次他只要了杯红茶,边喝边想着什么。

作为江湖八派之一的七品祝门弟子,祝童对现代社会的融入与认识,比本门任何一个前辈都深。

祝门起源上古,是从祝由门中分离不来的。

“祝”者咒也,“由”者病的原由也。祝由之法,包括中草药在内的,却与中医又有不同。祝由师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还有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暗示疗法、心理疗法等。

由于历史的原因,祝由治病一直只在民间秘密流传,被极少数人掌握应用。祝由一门分支众多各有门派,一般都是草药、奇药、咒语,古言符号,真言同用。

祝门就是其中一支,以药石与针灸为主,治病是幌子,兼做驱邪赶鬼这样的事;到祝童师父的师父的师父那一代,由于战火动乱,祝门干脆就脱离祝由门主线,堕落为江湖门派,由于起成员多以掌握的密术装神弄鬼或诈骗为业,被排序为仅比娼业八品兰花高一品的七品。

祝童的成长也多亏遇到个不经心祝由之术的师父,江湖人称老骗子。

十几年前,老骗子在山东骗到个俏寡妇,竟生出成家的念头,祝童也得以安生念了几年书。

如果不是祝童意外的考上大学,那样的生活还能继续一段。

祝童与师父是两个骗子,身份证都是假的,与那俏寡妇结婚时,师父也是推说家里遭水灾,回不去了;好在他有几分看病的本事,还有多年闯荡江湖练就的满嘴牛皮,在那个临近海边的小镇里,混个生活也容易的很。

也许是上天眷顾,祝童天赋不错,虽然从小就没正经念过书,会的那些字也是师父师兄有时教点,看报纸废书认识些;六岁时,小骗子得到一本破旧的老字典,此后几年的时间,那本破字典就成为他唯一的玩具,祝童在奔波中把整本字典背会了,就成为他们这一支中最有学问的一个。

这也许是师父打跑了两位师兄,却一直带着他的原因。

老骗子与俏寡妇结婚本来就是个骗局,这个骗局还是祝童设计的,起源就是一本破杂志上的征婚启示,与同一类杂志上的几个法制故事。

凭借这个骗局,祝童与师父冒充父子,骗得不少寡妇与老处女的眼泪,得到钱后这对貌似老实的父子当然就消失了。中国那么大,总有行骗的地方。

但是当骗局遇到那个美丽且善良的寡妇时,祝童的师父忽然色心大起,竟弄假成真,搞出个家庭那样的东西。为了演戏,祝童借读在小镇的中学。

看着满脸幸福的师父,小骗子常常恶毒的想:骗子总归是骗子,就是装成羊,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他可没想到,老骗子这次装的真是很象,酒也戒了赌也戒了,还与俏寡妇生出个漂亮的女儿;就是给孩子上户口时有些麻烦,好在,小地方自有小地方的好处,最后老骗子花些钱了事。

祝童的这个名字,也就是那时被固定在一个户口本上。

小镇地处半岛海边,背山面海民风朴实,大小两个骗子在那里很快就混得风声水起,不亦乐乎。

俏寡妇在镇上开小饭馆,兼营旅店。祝童的师父在第二年就开起小药店,兼营看病;没多久,就在左近混出个神医的名头,走起路,头也昂起老高。祝童如今这点看病的本事,就是那时学来的。

在小镇(蛰伏)的六年是祝童最怀念的时光(祝童的师父一直说过几天就走,谁知道一过就是六年)。经过一年的适应与自修,从初二起,祝童显示出异于常人的成熟与聪明,成为那所中学中的风云人物。

功课好,会来事,老师喜欢,祝童很快成为孩子王,同学在他眼里更是一群随便伸伸手就哄着玩的傻子,就是小镇上的混混见到他,也是一副知己的样子。

也是在那个学校里,祝童开始了初恋,但是,小骗子的初恋马上就变成多角恋。

祝童在初三的夏天认识到女性的美妙,到高一开学时,小骗子已经从菜鸟变成老鸟,身边同时有四个女朋友。其结果就是,祝童这个刚上任两个月的学生会委员被撤职,还背上个处分;他把镇长的女儿给泡了,那是个高二年级的漂亮女孩,成熟的如九月山上的鸭梨,多汁而稚嫩。

理论上,使他背处分的女孩比祝童大一岁,实际上谁大谁小也许只有鬼知道,祝童理论上的父亲也不知道他的准确年龄;小骗子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比同学小那么一两岁,他的个头在高三时才停止在一米七七。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命运的暴风雨往往在不经意的时段露出狰狞的手,轻轻摧毁温暖的鸟巢。

那是个八月的夜晚,刚参加高考过后的少年都是疯狂的。

祝童搂着个女孩正在海边的沙滩上翻滚,嘴唇与嘴唇相接,手臂与手臂相缠,单薄的泳衣早就不成障碍。小骗子正在消魂,老骗子来了,不顾女骇的尖叫,拉起赤裸裸的祝童就跑,这一跑,两个骗子再没回到过小镇。

路上,师父把祝童骂了个狗血喷头,到天亮祝童才知道,露出狗尾巴的不是师父,竟是自己。

祝童实在是太聪明了,凭着从小练就的背字典的本事,功课在他眼里几乎没多少困难;他所在的小镇中学不是重点学校,但是高考成绩一出来,祝童竟考了个全省第二名,那是个能随便挑选全中国的任何一所高等学府就读的成绩。

小镇沸腾了,市、县两级电视台来采访,各级官员出面祝贺,镇上的官员马上把祝童一家重点保护起来。

老骗子终于意识到了危险,顾不上许多,拉起祝童落荒而逃;老骗子那张脸可上不得电视,全中国有至少十个寡妇在找他,至少有三份通缉令与他有关。

由于跑得匆忙,骗子几年挣下的不菲身家被迫留给俏寡妇与小女儿,两人身边竟没有多少钱。

逃到青岛后,两个骗子才喘口气。

老骗子只会骂小骗子毁了他的生活和幸福的晚年,舒适的生活消弭了老骗子的江湖志气,对俏寡妇与小女儿的思念,使老骗子彻底成为个江湖废人。

小骗子已经长大,他在青岛栈桥上徘徊半天,终于确定自己生活的方向:回头无路,只有再入江湖。

那一夜,小骗子祝童信誓旦旦的对老骗子发誓:今后咱们的生活只会更好,也再不会缺钱,你就是想再找个俏寡妇,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骗子当然不相信,严酷的现实就在面子,他们身上的钱多用来辗转倒车了。

小骗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只有一条短裤和一件广告衫,还是在地摊上买的便宜货;短裤三元五角,广告衫贵一些,四元。前面印着:有啥别有病;后面印着:没啥别没钱。

浑身上下只值七元五角的毛孩子,能有多少可信度?

但是,听完豪言壮语,老骗子的预感转为现实,小骗子伸手要钱,要老骗子身上所有的钱。

作为祝门弟子,老骗子至少还维持一个传统:不偷不抢,那是缺少智慧的莽汉子做的事情;作为一个传乘久远的门派,祝门弟子只能凭手艺混饭吃、闯江湖。

“做任何生意都需要本钱,我身上一毛没有,难道你让我去偷?”

为了传统,老骗子终于妥协,把身上仅有的五百块钱交给关门弟子四百五,然后就买两瓶白酒一袋花生米,坐在海边喝酒,流泪。

第三天,小骗子把老骗子带进一家豪华洗浴中心,开一个大包厢清洗干净后,捧出一套干净衣衫。

老骗子还在半醉,吃惊骂小骗子乱花钱,但是小骗子马上用两叠厚厚的钞票堵住他的嘴,然后才说出这些钱的来历。

三天的时间里,祝童先是找到个做假证件的人,这样的电话到处都是,用五十元钱买个身份证,却不用自己的相片,指定要青岛本市的,年龄二十上下。

用这张身份证,祝童到银行办了张卡;然后又在几个收旧手机的人身边蹲了半天。天快黑时,用二百元收了个手机,再一百元买张电话卡,一个崭新的江湖骗子装备整齐,正式出山了。

这张电话卡只打了三个电话,祝童的银行卡就有了两万元钱;老骗子当然不相信,小骗子祝童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虽然聪明,却没单独做过任何一笔“生意”。

“我记得因为那个小药店还有你老婆的小旅馆,你给镇长和派出所所长送过钱;镇长是五千,另一个是多少我虽然不知道,以你的习惯,估计也差不多。这两万就是镇长给的,派处所所长的那两万明天应该会到。”

祝童说完,老骗子惊讶的睁大双眼,似乎才认识到小骗子长大了。不过他的下一个动作就是飞快的穿上衣服,拉着小骗子祝童跑到车站,胡乱上到一辆车上就走;路上,;老骗子把小骗子的手机拆解开,随手扔到车窗外。

一天后,两人辗转三辆车,出山东到了另一个城市,在一个肮脏的小旅馆里,老骗子才对关门弟子正式传授起江湖经。

晚了,过时了,老掉牙了。祝童当时虽然在听,心里可没多在意。

但是第二天当祝童去取钱时,帐户已经被锁定;小骗子才知道老骗子的半辈子江湖真的没白混。

江湖变换,时光流逝,但江湖总是人的江湖。

老骗子的骗术虽然没多少实际用处,基本的东西还是宝贵的,那是骗术的灵魂。

除了本门师兄弟,不能信任任何人。

敲诈勒索来钱容易,风险巨大。做这样的偏门生意尽量单独行事,如果必须合作,也要出钱雇用陌生人。

这是老骗子说的最多一句话,也是祝童受用最多的一句。几年江湖混下来,小骗子才明白,师父一生游走江湖,虽然好色好酒又好赌,却从没进过监狱,凭的除了经验就是这句话。

从那以后,小骗子祝童再也没对师父说起过自己的的任何“生意”,这使老骗子十分满意。

谋定而动,一击既走,不问胜负。这是老骗子的另一个经验;他说:“干咱们这一行最怕执着,要学会顺势而为,前期准备充分,还要知所进退;出手后不论成败都要立即离开,万万不能因为投入太多而冒险。要知道,百密必有一疏,那是找死!”

对于这点,小骗子的第一次行动已经证实了,所以也只有虚心接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祝门信奉鬼神,任何时候都不能把事做绝,不能太贪心,给人留口气就是给自己留条路。

老骗子的这一条祝童也同意,他这几年专攻骗术,都是看人下菜,摸清对象的承受能力后,才制定一个合理的价钱;成功率在九成以上。

至于鬼神之说,混江湖的人没几个不迷信的;祝由一派出自湘西,其鬼神之术为江湖之冠,七品祝门也继承了这个传统。

老骗子就从不在湘西片地方做“生意”。一是怕触怒祖宗神灵,二来因为老骗子对于装神弄鬼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兴趣,那东西来钱慢也危险。

祝童也受老骗子的影响,只掌握几个江湖秘方,还是选实用的学。经受过现代教育洗礼的他,对那些鬼神之术更多的还是怀疑。

老骗子还说出很多江湖道理,比如说戒色,他自己就离不开女人,小骗子当然就不在意了。

比如说量力而行,老骗子说骗术的发挥与你自己的修为成正比。好比一个剑客,剑术高了,一切东西到你手里都会化腐朽为神奇,老鼠是没机会去骗老虎的。

这一点小骗子十分佩服,他的“生意”也是从小到大,一步积累经验,才到如今的地步。

老骗子的最后一条经验是,做骗子要尽量低调,不能出风头,也不能太显眼,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是在小骗子祝童某次从某个明星身上骗到五十万后,老骗子才教训小骗子的,同时也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给了小骗子。

后来的几年,老骗子重又恢复醉酒烂赌的生活,什么“生意”也不做全靠小骗子养活,流窜在沿海各处逍遥,终于在前年被人从赌船上扔进大海喂鱼了。

祝童知道这个消息好,也痛哭过几分钟;后来一算帐,又恼怒起来。他那几年怎么说也弄了几百万,却大多被师父给挥霍了。有这么个师父,也不知是福是祸。

两年过去了,祝童却经常想起那个老骗子,他甚至没留下一个名字,只在山东海边小镇留下个女儿,带着浑身秘密就离开人世。祝童从小没亲人,师父去后,能说话的人也就少一个。

六 夜女人

酒吧是个能容忍思绪游荡的地方,各种虚拟的气氛充斥其中,一杯酒、一首歌,就在钢铁森林里营造出别样的空隙,让心与夜晚与酒、灯光、异性、音乐和一种暧昧氛围中渐渐沉醉。www.65txt.com

祝童手边的红茶如他的思想,将要已经凉透时,对面坐下个健壮的年轻人。

午夜的酒吧里客人不见少,却有增多的趋势;不过这个青年的进入,却使流淌在爱尔兰音乐中的酒吧有点骚动,惯常在夜里活跃的酒客。对这一桌侧目而视。

“我说过,来这里时换套衣服。”祝童叫过侍者替青年打开支瓶啤酒,轻声责备着,叫他脱去外衣。

青年一看就是外省人,浓眉大眼板寸头,是很精神的一个人;但他穿一身保安制服,在酒吧里出现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好在这间酒吧属于静吧,男人来多是看女人,女人在这里总是一副旁若无人的高贵模样,青年保安引起的骚动很快平息在暗哑的歌声里。

“正值班,接到老板的电话着急赶过来,好容易才找到个替班的;怕您等,没想到换衣服。”青年几口就喝光了那支啤酒,才憨厚的解释。

祝童又让侍者拿来几支,打开放在他眼前,直等到他呼吸平顺了才开始问:“这一段表姐怎么样?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与以前差不多,那个老头三天去一次,天亮才走。平时她很少出门,有时会有几个漂亮女人去找他;每个周末她都会出去,都是很晚才回家。不过今天晚上有点奇怪,她下午就出去了,十一点就回来了,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老板,她的朋友很过分的,每次来都要闹到很晚,邻居找我们几次了;不是看你的面子------。”

青年是安徽乡下人,名叫扬辉,看似粗鲁,却也是三流大学的毕业生。在上海混两年后,扬辉才发现自己的学历在这里一钱不值,到是健壮的身体还有得看头,最后就成为青梅居住的海都小区的保安。

三个月前,祝童用月薪五千雇佣了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做好保安的同时,监视青梅的生活,看她都与谁来往,有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扬辉一直以为祝童是青梅的亲戚,这是祝童故意造成的错觉,几个月来每周一个电话,工作的倒也塌实,把青梅的出入时间与接触的人如实汇报给老板。

“还有什么?”祝童等扬辉说完了,又问道:“仔细想想,比如说她在小区里与别人接触吗?”

“没看到,小区里有几个男人对她有意思,不过都没机会勾搭;她一出门就打的------,对了,上个月有两天,她是开辆汽车回来的。是辆蓝色POLO,有人就说她是别人的二奶。后来,那辆车不见了。”

祝童笑了,大众公司的POLO轿车是有这个名声。

青梅会开车,这很正常,祝童也会,身上的驾驶证虽然是假的,技术可一点不假。

扬辉又说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祝童感觉实在没什么疑问了,掏出一叠钱打发他走了。

其实这些在电话里问也一样,祝童之所以当面问,一来现在是关键时刻,出不得一点纰漏;二来是为了当面观察一下扬辉,说谎的人都有破绽。

酒吧里的客人少了,祝童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一遍,感觉没什么遗漏的,心情放松下来,开始观察徘徊在身边的女人。他是个需求旺盛的人,烟子是个令人满意的伴侣,可惜不在身边。半个月没接触女人,祝童有点上火。

角落里点着支红蜡烛,独坐着一个夜女人;祝童刚才还看到她身边有个同伴,现在只一个人,指间转杯红酒,出神。

祝童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一个人?”

“你看到了,现在是一个人。”在水蜡烛摇曳的晕染下,漫不经心的飘忽的眼神,标准的普通话,听不出任何地方口音的侵蚀,声线有点硬,看来不是本地人。

祝童判断者对方的身份,小心的开始交流:“我姓李,来上海看几个朋友,顺便休假;到这个酒吧纯属路过,没想到能见到您这样出色的---女士。小姐这个词已经被中国人糟蹋了。”

夜女人抿一口酒,红唇上沾出一片湿,微微一笑:“李先生的朋友还包括保安?”

“保安也是人,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应该的,他是朋友的亲戚,到上海来不容易,见面说几句话,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还是有错,你不该在这个地方见那样的朋友,上海是充满诱惑的都市,酒吧是诱惑中的诱惑,年轻人一旦进入,会被它虚假的暧昧俘虏的。做保安挣不了多少钱,你是在害他。”

祝童笑着点点头,有些放肆的打量眼前的女人,却看不出她的年纪;即使喝了些酒,明亮的双眸中还透出一丝淡薄的忧愁,长发挽在脑后,姣好的面容略施粉黛,颀长的身材,白皙的肌肤,证明她的生活很安逸;饱满的前胸抵在手臂上,显现出轻松随意的风度和少妇特有的韵致。

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床上伴侣,一个表面安闲,而内心却又不想安定的人。祝童判断完毕,建议道:“不如换家酒吧?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的松子酒对女士有美容效果。”

“男人来这里虽然有很多理由,说到底是为寻找艳遇,我说的对吗?”女人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感的意思,透过旋转酒杯看着祝童:“你就是一个。”

“呵呵呵呵。”祝童轻笑几声,点燃支烟吐出口浓浓的烟雾:“那么你呢?女人到这个地方来是为什么?想展示女性的魅力,大可到黄浦江边去散步。”

“好主意,咱们这就去,好久没去外滩了。”

祝童有些后悔,但是散步也未尝不是放松的好办法,午夜的外滩,据说是上海的一道风景,他可从没去领略过。

酒吧里暖气融融,外面,深秋的上海早已是寒意泌人;踩在外滩被灯光渲染的石阶上,静静的浦江水一如白昼般滚滚东流。身边只有三两游人经过,多是外地人。

祝童不是个浪漫的人,特别是此刻,看着夜女人曲线玲珑的背影,心头的欲火竟被她的安静消弭大半。街的对面,同样是灯火阑珊的辉煌与繁华;时间,在这一刻失却了重量。

“十年前的今天,就在你我站的地方,有个与你一样的男士向我求婚;说是要陪我一辈子,无论发生怎么事情都不会离开我。十年后的今天,他在遥远的阳光下喝酒,我,在午夜的外滩;与一个陌生的男人散步。”

说完,夜女人转过身,展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很陌生很老套是吗?我时常在想,男人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实可信的?永远是什么?对于我来说,永远代表着三年。”

祝童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感受着她的丰软,低声说:“没有什么是永远的,那是个美丽的希望。此时此刻只想一样事,抱着你。如你这样迷人的女士应该知道,男人都是骗子。”

“你也是骗子吗?”夜女人虚弱的挣扎着。

“我是最正宗的骗子,从来就不说实话。”

夜女人停止挣扎,伏在他胸前喘息着;祝童能看到她白嫩的后颈,有几丝乱发在随风颤动。

祝童收紧手臂,感受着夜女人的丰软,嘴唇在她耳边滑过:“您多久没有接吻了?”

说着,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向那闪烁着诱惑之光的红唇吻下。几乎同时,右手顺脖子上的肌肤下移,探进深处,握住一团丰满的柔腻。

夜女人熟练而热烈的逢迎着,手臂攀住祝童的肩,有些贪婪的追求着异样的刺激。

淡淡女人香,只一瞬间,祝童就迷醉其中;夜女人是女人中的女人,只一个吻,彼此的位置似乎就颠倒了。

“你甚至不知道我叫什么?骗子先生。”夜女人轻轻挣脱出来;“谢谢你,这么晚陪我来这里怀旧。每人对于别人来说,都是一道难解的迷;密码就在你手中,就看你想不想知道谜底。”

祝童刚想说什么,夜女人凑上前用唇堵住他的话,低语一句:“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如果有缘再见,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难道我很象鸭子?”祝童低嘲的说一句,手里纂着两张百元大钞,出租车刚把夜女人载走;她拒绝了祝童的邀请。

祝童能看出她的犹豫,还是尊重的为她拦辆车;只是没想到夜女人最后塞给他两张钞票,里面夹着一张深蓝色名片,是暗示还是挑逗?也许那迷样的夜女人自己也不清楚。

外滩的夜依旧灿烂,这个夜晚,小骗子注定要独自度过。

名片上的夜女人似乎十分威风,有一串头衔与职位,以至与祝童一时看不明白她究竟是做什么的;临睡觉前想到,这样的名片他见过:夜女人是个有钱有闲的贵妇人,她那一串头衔都是用来解闷的。

selina,是名片上唯一的名字,就如她的人一样,柔美娴淑,但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名片上是个外地号码,按照这个电话,一定找不到这个夜女人,也许唯一有价值的,只是那个邮箱。

祝童把名片放进口袋,却发现钞票有问题,借着床灯一看,上面的字母号码一样:LH75243168。

真是迷一样的女人啊,两张百元假钞,就是自己的价值吗?

第二天一早,祝童刚起床正坐在地毯上晨练,手机响起来。

祝童咒骂一声,最不希望这个时候被打扰。他练习的是师父从小逼着练的蓬麻养生功,这几年再忙也没停止。

老骗子曾经把着套功夫吹得神乎其神,但是祝童只从老骗子的身上,就没看出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不过是因为夜里被个少妇挑逗,却终究没能与之春风一度,早晨的欲火太盛,才用这套功夫收敛精神。在祝童看来,

静心安气养身才是这套功夫最大的效用;老骗子的年纪具体有多大,祝童从来也没明白过,但是山东海边那个小女儿的出生证明,老骗子练这门功夫后最大的本事,也许还是在床上。

电话是黄海打来的,他询问祝童昨晚过的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最后不放心的问:“你房间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黄警官,你是警察,难道连这也不清楚?如果不把电话拿起来,这里晚上能睡觉吗?”

黄海在那边哈哈大笑,连连夸李医生洁身自好,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楷模。祝童住的宾馆是比较乱,晚上夜莺乱窜,电话更是一刻不得安静。

昨天晚上临走时,苏绢邀请祝童中午到她那里吃饭,没想到黄海一早打电话来;趁这个机会,祝童说中午要去看朋友,让黄海提前对苏绢和叶儿说一声,并答应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赶到苏绢家。

上午十一点,祝童拨通了秦渺的手机,却没人接。五分钟后,一个短信传过来:李医生?我们正在上课,下课就打给你。

祝童回个0K,打开手提电脑玩填字游戏,没想到秦渺的短信一条接一条,不断袭击过来。

难道小女生的手机主要是用来发短信的吗?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十二点半,祝童坐在海洋医学院外的一间安静的西餐厅里,这是秦渺指定的地点。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海洋医院的主楼,海洋医院就是这所医学院的教学医院;祝童很奇怪,秦渺她们为什么不在本院实习,却跑到北京去。

王觉非除了是海洋医院的院长,还是这所海洋医学院的副院长;他进入祝童的视线十分偶然。

去年春节的时候,祝童与烟子在大连,那里有个全国性医学会议。本来祝童的目标是一家医院的科长,但是在窃听房间电话时,王觉非的狮子大开口使祝童感觉更有油水。

祝童做“生意”的这些年,关注的一直都是学校与医院;这是他碰了几个钉子后才确定的目标。行贿受贿这样的事,全中国每天都在发生,而学校与医院这几年发展最快,在祝童看来,油水也更多。

烟子问过几次:贪污受贿最多的还是国有企业老总和政府官员,为什么不在他们身上做几笔生意?

当时祝童没有回答,对这件事,小骗子早就做过分析。

相对与官员与商人,学校的校长与医院的院长们的社会交往相对简单,他们多属于知识分子,好面子、怕麻烦、心力承受能力有限,更容易在威胁面前妥协。而祝童接触过的几个贪官,无不与黑社会或江湖门派有深切的关系,有些本身就是比流氓还流氓的无赖,做他们的“生意”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老骗子说过:披着君子外衣的流氓,与披着羊皮的狼一样,是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动物。

而商人,要看背景,正经的商人祝童没心思去碰;那些有问题的商人都与贪官勾结,还有些商人的出身太可怕了,祝童自问现在还没修炼到那样的层次,也掌握不住太突然的变化。暂时只是在观察、了解、学习阶段,还没开始做他们的“生意”。

秦渺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背后的肩包把她的身材勾勒的越发诱人,步伐间隐有弹性,正是一朵刚绽出花蕊的玫瑰。

“等很久了吗?今天刚返校,老师说了好多。谢谢!”秦渺坐下来时,面色微红;面对祝童递过去的一束花,她还有些拘谨,更多的是惊喜。

“你比花更漂亮,能与你一起吃饭,就是再等一会也是应该的;对不起,开个玩笑。饿了吗?想吃点什么?这是你的地盘,当然要由你来点菜。”

秦渺的脸更红了,祝童昨晚只所以没坚持留下夜女人,就是因为想到秦渺的羞涩。

“李医生,你的伤怎么样了?吃消炎药了吗?”秦渺抬头看着祝童炽热的目光,顽皮的一笑,点着他的眼角问。

“这点伤没什么,咱们不谈这个。秦小姐,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的名字,李想,我是个很有理想的人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想,这个名字是不错,与你的人一样。”

气氛松弛下来,如此漂亮的小护士身边没有追求者是不可能的,应付这样的场面,女人有天生的本事。

吃西餐有个好处,只要不是有很高的要求,两个人花不了多少钱;结帐时,秦渺抢先把钱付了;祝童稍微谦让一下,小护士红着脸把侍者推走了。

这代表着自主吗?祝童想着。

秦渺下午没课,所以祝童拉着她去逛商场,这应该是女孩子的最爱的。

走进南京路,秦渺马上兴奋的两眼放光,拥挤的人流从四面袭来,两人不断靠近,秦渺自然把手挽在祝童的臂湾。

祝童象个称职的男友一样陪伴在秦渺身边,随她在商业的海洋里漫游,但是心思却一直在身后那个人身上。

从西餐厅一出来,祝童就发现有人在远处注意着自己,本以为是因为秦渺的缘故,到了市内才发现,这是个老手。

是谁?为什么?祝童一直在思考着各种可能。与秦渺在南京路上转了半圈后,祝童终于确定了对手的身份:火车上那伙江湖飞贼。

江湖,还是找上门来。

七 生意人

南京路也许是上海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人多,钱自然就多,扒手也最多。(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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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架副眼镜,一派斯文摸样,身上的行头价值不菲。所以很快就有小贼跟上来。

扒手们虽然不为江湖门派看重,但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不论是祝童,还是他身后的跟踪者,都不会轻易招惹他们。

最先惹上麻烦的是跟踪者,四品红火本身就是贼,行为特征太明显,使本地扒手们以为是同行捞过界,跟了几百米就被两个人带到角落去。

没多久,祝童就看到了火车上那个胖子,他与祝童打个照面,神秘的微笑一下,左手食指在胸前弹三下。

这是警告,也是要挟见面的手势,时间是三点,地点就在胖子身后的胡同里。

祝童这些年都是独自做“生意”,本门的师兄接触的也不多,对于四品红火手下的江湖飞贼,更是不想理会。当即对胖子轻轻摇摇头,并起右手两指从嘴角滑过,又上移推推眼镜。

这个手势意思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吃各的饭,没必要打交道。

一切都是在一个照面中完成,祝童引秦渺走进香奈儿高级时装店,胖子无疑与这个场合上不合适的。

秦渺这样的女孩子对衣服的追求还停留在新潮与便宜之间,香奈儿时装店她们只在打折时才有可能光顾;祝童这次没再沉默,在训练有素的店员指导下,比对着秦渺的年龄身材挑选了两套衣服,让有些吃惊的女孩子去试衣间换上。

秦渺刚一进去,祝童借口买烟,迅速离开时装店,缓步接近在不远处徘徊的胖子。

祝童去下眼镜,操起山东话,狠狠的说:“现在的江湖与以前不同了,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别以为你是四品红火的人我就怕。你们再跟着我,当心我找朋友断你们财路。铁路上我有些朋友,上海也有朋友,自古邪不胜正,你们想与警察斗吗?”

论起辈分,祝童与红火掌门一般高,他的二师兄被师父打出师门后,在江湖上很混出点模样,与红火门很近的样子;所以他才这么强硬。这件事真闹大了,也是胖子他们做的不对。

胖子没想到祝童如此态度,迟疑一下才说:“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生意要大家做,独食吃多了,会有翻船的危险。”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怎么会跟着你?千面独狼祝童的名号,咱兄弟可是久仰了。在火车上就认出你了,别以为有个警察朋友了不起,谁家没喂着几条狗?”

胖子说完就走,留下两声阴笑。

秋日的阳光下,南京路上人潮如织,祝童却感觉浑身冰冷,周围空旷一片。

祝童会些简单的易容术,却从不会变成另一个人,他以为自己做的“生意”也用不着太遮掩,虽然他从不照相。

但千面独狼这个名号不会无故出现,背后一定有人捣鬼。独狼,代表着凶狠贪婪,有人要毁了他。

祝童回到时装店时,秦渺已经换上一套衣服,花季少女穿什么都是那么养眼,看着秦渺扭动腰肢在面前骄傲的展示生命的美好;祝童的心情好一些,笑着鼓鼓掌,让她去试另一套。

时装店的女店员羡慕的看着秦渺,送一杯水过来,她的眼睛能分辨出谁是买主。

祝童脸上挂着微笑谢过,心里却一直在紧张的思索着。

千面独狼的名号他听说过,却从没想到与自己挂上,如果胖子说的是实话,就证明自己以前的做派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甚至嫉妒了。

究竟是谁呢?祝童与师父在一起时,接触的江湖中人不多;这几年更是独来独往惯了,再加上他喜欢华丽舒适的生活,平时出入的地方,一般江湖中人是少去的。再有,祝童心中的江湖概念极淡,也不以为自己混有什么不好,却没想到江湖不放过他,终于有人找上门来。

第一批被祝童怀疑的就是他的两个师兄,大师兄前年在重庆失手,被判六年监禁,现在还在某个监狱里服刑,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

二师兄,那是个爽快人,出走师门后就以道士或和尚的身份混迹在名山大川,象候鸟一样随着季节行走在各个旅游点;他的路子是承包庙宇道观,有时替人看病,有时装神弄鬼,主要财路是卖驱邪的器物;手下有一帮徒弟,这几年生意做得也不错,应该不会插手自己这边的事。

如果不是两位师兄,那问题可能就出在烟子身上;老骗子说女人是善变的动物,还预言祝童早晚也会栽在女人手里。老骗子说:你虽然看上去心冷似铁,那是从来没动过感情的缘故,如果遇到个红颜克星,这条江湖路也就走到头了。

烟子出身江湖八派中的五品清洋,本是川北水上世家,以前是贩私盐的,现在,也还是贩私盐的。

他们有个在水上运盐的绝招,以前一直隐忍着,政府实行盐业专卖后,五品清样又开始活跃在江湖上。

川北有丰富的盐矿,只要机会适合,五品清洋总会拾起老本行。

与烟子的结识纯属偶然,两年前祝童做完一笔“生意”后;到川北旅游,一来散心领教四川美人的风情,二来也是为避风头;祝童很遵重老骗子的一生不落水的经验:做完一单“生意“后,无论成败都要马上远遁。

烟子是个小巧玲珑的美人,身体内流淌着四分之一藏族血统,有着川中女子特有的洁白与直爽。当时祝童是个标准的背包族,混迹在一群徒步旅行者中穿越九寨沟至剑门关之间的山水;烟子在中途加入到这个旅行团,两个江湖中人没多久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祝童每年只做一、两笔“生意”,平时多在青岛与大连居住,他在那里分别租有住所。

不做“生意”时,祝童就像个学生一样,混迹与各个大学参加多个培训班,大多时间都正在学习。事实上,现在他还是青岛一所民办高校的金融系学生,祝童的志向是做个“大生意人”。

老骗子说:“大生意人”是骗子的最高境界,要掌握的东西很多,还要有一定的资本。

认识烟子后,祝童与烟子在大连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互相配合着当然比独自方便,两年间做下三笔大“生意”,学习就中断了,烟子总怕祝童在美女如云的学校和培训班里认识别的女人。

半个月前烟子忽然要回家,并且要祝童跟他一同回去。

烟子的心思是想结婚,这就触犯了祝童的底线。

经过师父的教训后,祝童早打定不成家的决心;面对烟子的眼泪,祝童递过去一张信用卡:“里面有一百万,是你这两年该得的;开始我就说过,咱们在一起是合作关系,我不想有牵挂,那是自寻死路。”

不可否认,与烟子在一起的两年里,祝童有过成家的念头;烟子无论在床上还是在“生意”上,都是个极好的伙伴。但烟子的贪心使祝童打消了这个心思;川北世家的女子熟悉了祝童的“生意”方式后,开始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赞祝童是有智慧的高手。

但是,当烟子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多次劝祝童扩大“生意”范围,那时两人正好的密里挑油,祝童一时迷乱了方寸,在沈阳做了单越线“生意”。那笔生意是做成了,两人得到了八十万,但是过程实在是危险,后果也很严重,到现在,祝童也不敢踏入辽宁一步。

那次“生意”的对象是烟子选择的,一个成功的房地产公司老总;烟子假扮文员混进去后,在老总办公室以及家里安装了多个**。那三个月是祝童最紧张的一段时期,而烟子却表现出旺盛的精力,似乎经历刺激惊险的事情,对她是享受。

最后收关时,还是祝童感觉到危险,果断离开沈阳,在锦州接应烟子。他在烟子进入后没多久,就在房地产公司财务部电脑上动了手脚,最后关头使对方屈服的,不是烟子掌握的那些东西,而是祝童手里的一组银行数据。这东西祝童也在学习之中,烟子就更不清楚那些有什么用。

事情过后,烟子还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埋怨祝童太小心,少赚了八十万。她不知道自己曾经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况,祝童也没对她说其中的关键;因为那时小骗子已经打定主意要与她分道扬镳了。

烟子走后,祝童隐约感觉到风险,才着急来上海收网;现在看来,最有可能在背后算计他的,就是这个曾经的帮手。

老骗子说过,有个帮手是好事,但是做这门生意是在刀口夺食,当机立断是必须的;所以帮手的前提条件是要绝对的忠诚,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贪心,更不能自作主张。

其时,烟子的忠诚自然没问题,但这后三条戒律都犯了,从烟子身上,祝童又一次体会到师父的智慧。

秦渺拍一下祝童的肩:“嗨!李想,在想什么呢?看,怎么样。”祝童收回思想,看着在眼前转圈的少女。

经过半下午的时间,秦渺已经把李医生换成了李想,距离在拉近,但还没有足够近。

香奈儿的品牌代表着浪漫、华丽、优雅的法国风情,这一套淑女装穿在秦渺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祝童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烟子身上的野性太浓,她也有几套香奈儿,却穿不出秦渺这样的清纯韵味。

从骨子里,祝童不太认可女人身上有太多的江湖气。

“很好,穿着这一身,你比公主还公主。”祝童鼓掌赞美,轻轻在秦渺脸上印一个轻吻;趁她陶醉、吃惊、羞涩的时候,拿出信用卡递给店员:“我们要了,不用打折。”

“两套么?先生。”女店员训练有素,也轻声问。

祝童点点头,阻止住秦渺的抗议:“你请我吃饭,我送你衣服,这很合理,谁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穿的漂亮呢?”

无论合理与否,这是个不使女孩子尴尬的理由。

秦渺与别的女孩一样,对浪漫与时装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得到祝童的赞美后,特别是那声“女朋友”,简直在云里雾里晃悠;摸着这套对她堪称天价的衣服,幸福得双眼能滴出水来。

这是一记重拳,秦渺收下香奈儿后,配套的鞋子、香水之类的就成为自然。手表与首饰这次没配,祝童怕吓着这个小鹿样的少女。

她会想到的,对于骗子来说,是为今后留下点空间。

走出步行街,祝童打车送秦渺回海洋医学院,路上两个人手自然握在一起。

秦渺没有拒绝,软软的手心潮湿,微微颤抖着,祝童有点乐观的估计,软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大约还是处女。

“你先回去好吗?我还有点事,晚上给你电话。”

祝童把秦渺送到校门口,把这次见面划上了句号。

明显的,秦渺不愿意就此分手,但是祝童与黄海约好了要去苏绢家,他面临着危险,正要借黄海的身份在某些时候作为挡箭牌。秦渺也需要借这个机会消化一下祝童留给他的刺激,晚上见面时,她的态度会有个变化的。

逼得太紧会掉链子的,这也是老骗子的经验,却被小骗子升华到对付小女生。

“我等你电话。你也要注意自己的伤啊,记得去医院换药。”秦渺乖巧的应一声,低着头走进大门。

回去的路上,的士穿行在车流中;祝童没在意车速,思绪早飘到外面的世界,他在衡量着如今的局面:如果真是烟子在背后捣乱,上海这笔“生意”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现代的江湖上还有道义与侠义吗?如果说以前的江湖中人还讲究些江湖道的话,现在的江湖与如今的社会一样,充斥着金钱与利益;人与人之间,派与派之间都筑起深厚的隔墙,只有利益才是唯一的桥梁,这也是祝童坚持独自做“生意”的原因。

他与二师兄关系最近,也不过是半年一年才见一面。

七品祝门如今的做派还有些江湖道义的影子,但到祝童这一代连个掌门也没有。老骗子的几个弟子想:老骗子也许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才故意让这个难题随自己逝去,也许,他有意使祝门就此退出江湖八品行列。

人总是在难以判断局势的情形下,才会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对某种理想甚至信仰的尊重上。老骗子说的这句话提醒着祝童:现在应该立即离开上海,与这笔“生意”切断联系。

但是如果真这样做,半年多的努力就白费了,还有那笔预计的收益,大约二百万的收益。王觉非是个贪婪的人,他有着医学博士的头衔,还是著名的海洋病研究专家,在海洋医院的地位崇高且无人制约,收取药厂回扣更是毫无顾及;祝童粗略的替他算过一笔帐,王觉非任海洋医院院长五年,至少已经收取了两千万的黑钱。

五取其一,是祝门的行为准则之一;这是个比税收还低的数字,是个使大多数“生意”对象不感觉肉疼的数字,也是个使烟子感觉不满的数字,她以为,至少也要收取一半。

当然,要除去费用,谈判时,祝童会把这一切如实向对方说明白,做到有理有据。做任何生意都要有本钱,在祝门,本钱的意思有二,一是指前期的物质投入,二就是眼光与经验。

没钱做不得大生意,没有能掌握大生意的本事,连找到做生意的机会都不可能。祝童比较自豪的是,与自己做过“生意”的人,多数不会恨自己,有两个甚至还与他成为朋友。

祝童在收取到应得的利益后,会把对方应该注意的破绽一一指出来,教对方怎样掩饰和隐藏黑钱;从某中意义上说,祝童更象一个检察官或顾问,经过他的指导,那些院长们出事的概率大为降低。

不要把人向绝路上逼,老骗子是这样教导小骗子的;老骗子还说:对女人与贪婪的人,是没道理可讲的。

所以,祝童从不与烟子讨论细节问题;这也是两人之间产生隔阂的原因之一。

秦渺,不错,对方跟的是秦渺;胖子是从秦渺身边找到自己的。祝童心头一亮,他昨天下火车后就与叶儿一道坐警车走了,胖子他们肯定跟不上警车,也不敢跟踪警车;所以才跟踪三个实习护士。

这就证明两件事:一是对方在火车上的行为不是偶然,是为试探自己是不是那个千面独狼;二来他们对祝童这次“生意”的内容并不清楚,如果他们知道,就会直接跟踪青梅而不是秦渺。

想清楚后,祝童心头一块重石落下,决定把这笔生意做下去。

江湖上总会有风雨,小骗子自问不是经不起风雨的笨蛋。

祝童回到宾馆大堂后,拨通了黄海的电话;不是他不记得去苏绢家的路,作为合格的骗子,他具有良好的记忆力与方向感,任何地方只要他去过一次,就会深深的记到心里。他报给出租车司机的地址就是苏绢居住的小区,在路过这家宾馆时才意识到黄海的身份是警察,对任何不合理的现象都会有职业的敏感,祝童马上下车在宾馆大堂等候。

黄海还在值勤,接到祝童的电话立即驱车赶到宾馆,一边抱歉说中午没招待祝童吃饭,一边带他上车。

警车很快到达苏绢家楼下,黄海还在值勤,打电话叫叶儿下来迎接祝童,说声晚上来陪他吃饭,没上楼就走了。

苏绢在家休班,看到祝童进门,从厨房探出头,说她要做一桌正宗的苏州菜,感谢祝童这个救命恩人。

祝童客气着,喝两口茶;白天的叶儿没一丝病态,如一朵娇嫩丁香花,安静而幽雅。祝童从见面起,一直就没敢正视那双纯真的大眼睛,与昨天一样,小骗子感受到巨大的压力;笨口拙舌,脑子一片混乱,连话都不会说了。

祝童不喜欢这种感觉,站起来说要到她居住的闺房看看。

这是个很好的借口,有时候,致病的根源就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

八 八品兰花

叶儿住的房间不大,如她的人一样,布置得素雅而舒适。www.65txt.com

向阳的房间,窗下摆着盆兰草,墙上挂几副她自己画的风景画,油画中有中国山水画一样的韵致。

她是个喜欢旅游的姑娘,书架上摆着几件别致却简单的小玩具,明显是叶儿从各个风景区仔细挑选回来的。

两件挂在正中的面具祝童的注意,一只是凶猛狰狞的蓝色恶鬼面具,鼓眼暴睛眉骨隆起,尖刻的立刀眉,鼻羽阔张且呲牙咧嘴,看上去散出令人生畏的煞气。另一只是白色的,和蔼端庄的神人冠嵌圆镜,留胡须三绺,柔和的蚕形眉下双眼微闭,脸带微笑,一副和气可亲的善良样子。

“这是在凤凰买的,好玩吗?”叶儿看祝童注意面具,取下来,带上恶鬼面具,低吼两声。

祝童笑了,即使是在吓人时,叶儿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他拿起另一只面具,入手非想象中那么沉重。

敲几下,应该是木头刻的。湘西是傩戏流行的地方,这两只都是演傩戏时用的面具。

师父也有这样一只面具,那是个由铜或者是金为材料的小玩意儿,被老骗子挂在胸前。整个面具以神鸟凤凰组成。

祝童小时候玩过两次,但是长大后就再没见过;所以他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材料;不过那只由凤凰为图案的面具背面阴刻着不少篆字。两个人仓皇出逃时老骗子身上没有那只面具,想来应该还在山东小镇上。

老骗子常说:如果我不在了,有时间去看看你师妹,如果她们有困难,暗中帮一把就是对我的报答。

祝童答应过,却一直没去过,主要还是因为烟子,师父死后,烟子就一直与他在一起;祝童感觉带着烟子到那个小镇是不合适的,至于为什么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老骗子对烟子的冷淡吧。

在叶儿的笑声里,祝童忽然想到:虽然自己一直对老骗子不太尊重,其实心里把他作为父亲一样敬重着,他说的每句话,都时常在脑海里回响。

这只面具背面没什么花样,前面也没有镶嵌宝石之类的东西。

太阳快落山了,祝童也没发现什么,而渐渐叶儿有些不安,她害怕黑夜的降临。

祝童想到她身体内神秘的蛊虫,突然有个想法,把苏绢叫进来:“我想做个实验,看苏叶小姐身上的病是从哪里发作;所以,今天先不放鸡蛋,等我检查完后再用鸡蛋吸取毒素。”

既然是为了治疗,苏绢同意,叶儿明显的有些害怕,还是咬牙点头了。

“有一点要说明,检查的过程中可能会有对苏叶小姐冒犯的地方,所以------。”

“她是病人,你是医生,如果怕冒犯,医院里的妇科就没法开了。”苏绢爽快的打消祝童的顾虑。

“那么,苏叶小姐,我们现在就要把你捆起来。”

祝童说完就后悔了,叶儿眼含泪花乖巧的躺在床上,苏绢从床下拿出几根软带,也含着泪把她的双手双腿都绑住。

看来,以前她就经常承受这样待遇;怪不得叶儿曾经自杀,祝童对于她能承受一个多月的折磨,已经十分敬佩了。

苏绢在火车上就说过:叶儿吃任何安眠药都没有用。

最后一线阳光消失在西边,叶儿微微抽搐着,嘴里发出呻吟。

祝童握住她的手,低声倾听她的喃喃细语。

“肚疼,下面一点,疼---哦,别动,就是那里,一碰就疼。啊!背后,腰---是,啊,又到前面了,还是那里------。”

叶儿不停说出自己的感觉,祝童的左手隔一件单薄的内衣在她身上移动着,感受着。

那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叶儿身体内有一股气息样东西,围绕着带脉快速移动。它似乎有生命有意识,在寻找向上的通道。

带脉附近有三条上升经脉,最后它进入冲脉,升起到胸前位置停滞下来。臭气从叶儿呼吸间涌出,胸急速起伏,苏绢连忙拿个毛巾塞进她嘴里,求情似的看向祝童。

祝童没有再次让叶儿睡去,把一只白皮鸡蛋刺上七星小孔,让苏绢撩开叶儿单薄的内衣,把鸡蛋固定在双乳之间后,伏在她耳边轻声道:“记住所有感受,一会告诉我。很快的,半小时,你能坚持。”这次没给她嘴里塞鸡蛋,明显那会被她一口咬碎的。

叶儿点点头,眼睛里渗出泪珠,与汗水混成一处。

祝童一手放在叶儿胸前的鸡蛋上,一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着气息被鸡蛋吸引,慢慢进入鸡蛋内。这时,他真有做医生的感觉,对手掌下的身躯没丝毫杂念。

气息的源头找到了,正在叶儿小腹部,是个珠子样的东西。祝童把另一枚鸡蛋上扎出七星孔,掀开内衣放到叶儿小腹上,用手轻轻碾压着。做这一切时,他感觉十分正常,放下内衣后,叶儿小腹部洁白的肌肤才使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年轻异性的身体。

三十分钟过去了,叶儿终于恢复正常。

“以后可以省一个鸡蛋了,只在腹部放一个就行。如果怕恶心,就在嘴里含一个。”祝童检查过蛋青后,对有些羞涩的叶儿说。毕竟,被一个年轻的男人抚摩小腹部,是件不无暧昧的事情。

叶儿去卫生间洗澡,祝童站在阳台上,这里安静。

苏绢在厨房做饭,她丈夫接儿子回来了,正在另一个房间里写作业,在阳台上能专心思考。

叶儿还算幸运的,她肚子里的蛊虫看来还在成长中,如果变成活形------。

祝童不敢想象那个场面,他对于蛊的知识只在听师父零星提得,至于怎么彻底解决叶儿的痛苦,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东西?怎么会有人能操弄饲养这样的东西?怎么有人会用它来伤害如此美好的生命?

你这是怎么了?叶儿的生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们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你的身份是职业骗子,不是什么医生,叶儿不会属于你的。

祝童,在自问自省,叶儿洗完澡,换身衣服出来感谢李医生。

潮湿的秀发散在肩头,不施铅华的脸上如夏莲般娇嫩,似乎还散发着热气;臭味消失了,温暖的女性气息包围着祝童,他紧握双手,才抑制住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这个想法一出现,祝童内心一阵痛楚,才明白:自己是爱上叶儿了。

老骗子说过:什么时候你感到心疼了,那你就完了。

祝童不怕肉体的痛苦,却一直在防备自己动感情。

江湖中人都有些特别的功夫,不然也无法在冷酷诡异的江湖中立足。

祝童与师兄们从小被要求练的蓬麻功,经过师兄弟三人共同以血的代价检验,只有一种效用:抗击打。

这是文雅些的表述,说通俗些,就是练成这个功夫后,皮糙肉厚不怕疼。

祝童去年与二师兄在华山下一座新庙里见面时,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才明白了师父为什么会充满暴力,那么多年的棍棒相加,其实是为了帮助三个弟子练功。

有对比才有发现,这是个真理。

二师兄这些年混得不错,在江湖上混出个逍云庄主的称号;手下有几十号人,都是些假和尚假道士。

有些是他从小收养的弃儿,有些是近年投奔到门下的。二师兄性情豪爽大气,本不把自己从小练习的东西当成宝贝,谁愿意学他就教。这使他的手下也越来越多。

他从实践中发现,每次与别人争斗后,有些弟子受伤后很快的痊愈,且下次会越战越勇,承受伤害与痛苦的能力大增。而有些就不行。练习一样的功夫却不一样,除了天分的因素,那些自小跟着他能吃苦的孤儿是最不怕打的。

当两人在月光下把酒缅怀当年的痛苦生活时,师弟最先悟出其中的原委。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泥,与之俱黑。师父经常念叨的这两句话,才是这门功夫的精髓。

前一句还好理解:飞蓬本是矮小的植物,但置身乱麻丛中的飞蓬却与麻一般高大;是因为只有被迫生长出高直的枝杆,飞蓬才能在乱麻丛中冒头,争取到生存的阳光。

师父一生收留流浪儿几十个,最后忍受下来的只有他们三个。

也就是说,不适应师父这团乱麻的,都已经被淘汰了。当时祝童就想到,老骗子是真的要让祝门就此绝迹江湖,他到死也没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白沙在泥,与之俱黑。这就不好理解了,白沙与污泥混到一起,当然就与污泥一个颜色,这与练功夫有什么关系?

门铃一响,苏娟的儿子跑去开门,黄海来了。

骗子总归是骗子,吃饭时,祝童接到青梅的电话,说是王觉非院长这两天安排的很满,只有后天中午有时间,那就是这笔是“生意”的收网时间。不管成败,后天一定要离开上海。

拿定主张后,祝童建议趁这次休假还有时间,陪他们到湘西走一趟。

祝童说:“湘西既然出产这种奇怪的东西,也一定有治疗它的医者,在那里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能接触到这个奇怪病历,对我也是个启发与提高。休假不休假倒是次要的。”其实他想的是:有个警官保驾,即使“生意”失败,至少能安全离开上海。

叶儿是个兰心惠质的女孩子,早就隐约意识到祝童对她的意思;听到这个建议,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在她的心里,祝童与黄海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一个是温文而雅的医生,一个是英武的警官,都是优秀的男士;但祝童放弃休假的时间陪她去看病,谁都会感动的。

大家商议后决定:后天下午,祝童将与叶儿、黄海一起去湘西,按照上次他们旅游的路线行走一遍。

九点半,祝童与黄海、叶儿从苏绢家出来,上海又一次进入灯火世界。祝童说要拜访一个朋友,黄海开车把祝童送到海洋医学院门前,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个词用到黄海身上不合适,但他的确是想多陪祝童这个大好人一会儿。

叶儿很久没看到上海的灯火了,祝童知道两个人要找地方浪漫一下,识趣的早早告辞。

但是,黄海的警车开走后,祝童竟点些失落的感觉。一想到在某个隐秘的所在,叶儿将与黄海有某些亲密的举动,祝童的心嫉妒的发狂。

他如今热切的想见到秦渺,只有在她身边,才能转移自己的注意。

海洋医学院的夜晚是沉静的,城市的喧嚣被高大的植物过滤;校园里已经是熄灯时分,还不断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

祝童先绕校园的小路走了一段,确定身边没人跟踪,才拨通秦渺的电话。

十分钟后,秦渺小跑着出现在大门口,挥手叫辆的士向市内赶去。

祝童躲在树影里又观察一会儿,才拨通另一个电话。

只过了一分钟,又一辆的士停在祝童身边,开车的就是当过兵的的士司机秦可强。

“这次要去哪里?”秦可强没等祝童坐稳就问,似乎比客户还着急。

“昨天晚上那家酒吧。要快!”祝童说着,递过去一叠钞票。

秦可强开着车数一下,吃惊的说:“先生,用不了这么多吧?”

“从现在开始,你这辆车我包了,时间是两天。这只是一半,另一半完工时付。有问题吗?”

“啊---,没问题没问题,你是要去出------。”

“我有问题。”祝童打断秦可强的话,“这两天就在市内跑,你要随时等我电话,尽快到指定地点。如果因为赶路或停车有罚单,我双倍给你。只要求你做到两点:不多话,遵守时间。就是这两天我一次也不坐你的车,钱也照付。”

这笔钱够他十天的费用,秦可强真的没问题了,专心开车,他的技术真不是吹的。

酒吧里一角,祝童喝完一支啤酒后,秦渺才出现在门前。

她穿着那套新装,外面的气温不高,也许香奈儿的裙子有点短,也许是紧张,秦渺坐下后一直在颤抖着,水蜡烛的红光使她比白天更诱人。

祝童自然的伸过胳膊,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掌,食指在她手腕内侧划动。

“喝点什么?美女。咖啡还是酒?”

秦渺“噗嗤”一声笑了,身体放松下来,红着脸看祝童:“喝什么都行,只要你点的,我都喜欢。”

“那可不行,夜晚的美人是属于红酒的,来一杯怎么样?”

秦渺点点头。眼睛依旧没离开祝童的脸,里面满是依恋;这个男人展示给她一个陌生的世界,偏又吸引着她去探索,似乎他做的一切都很自然,但是同学都说她入魔了。

眼镜看到那么昂贵的衣服,还提醒她:当心被骗。秦渺却做梦一样的说:“就是被他骗,也是幸福;只怕他不给我打电话。”

酒吧里歌手下去了,换一个白裙女孩上去,小提琴的音乐谩过来,秦渺已经喝完了第二杯红酒。

“会醉的,傻美人。红酒不是啤酒。”祝童提醒一句。

“如果真醉了,你会欺负我吗?”秦渺酒壮美人心,凑近一点问。

“我不会欺负人,更不会欺负美人。”

“不相信,你不诚实。”

“是实话啊,我从不欺负人,只骗人。”

“最喜欢骗美女?”

“是啊,遇到你这样的美人不骗才怪,看!我够诚实了吧?”

“你骗不了我。”

“不如试试?”

“怎么骗?”

“恩?你脸上有块灰。”

“没有,你骗人。”

祝童伸过手去,在她脸上轻捏一下,然后送到她眼前,

果然是块黑斑。

秦渺跑进洗手间,在镜子前怎么看也找不到一点痕迹;回来后佯怒道:“你骗我。”

“怎么了?说过是骗你,你相信我也没办法。”

“李想,你是个魔鬼。”秦渺感觉有些委屈,眼眶一热,掉下两行泪,转身跑进洗手间。

侍者走过来,递过一装纸片:“有位女士请我交给你。”

祝童打开,只三行字:建议:一,不要回宾馆;二,不要欺骗小女孩;三,马上离开上海。

下面没有署名,只有两个字母:LH。

祝童把纸片在蜡烛上点燃,掏出一张纸币递给侍者:“她人呢?”

“没进来,在门口给我这张纸条就走了。是位十分漂亮的女士。”

侍者走了,祝童思索着纸片上的字,还有那个签名:LH。似乎很熟悉。

秦渺在洗手间洗去泪水,也洗去来之前精心上的妆,赌气似的走回来,却看到祝童在翻口袋找什么。

“丢东西了?”先忍不住的还是她。

“是,也许是扔了。”

“什么东西?”

“两张假钞,都是一百的。”

“你又骗人,一百的假钞也是假钞。”秦渺又被逗乐了,她不相信这个叫李想男人会因为两张假钞如此着急。

“假做真时真亦假,谁能辨得清?”祝童停止寻找,看来确实是昨天午夜顺手丢进黄浦江了。

LH什么意思呢?难道是个缩写?LH,李汇、刘红、林海、狼号、兰花!是兰花,八品兰花,名片上也印着一朵兰花,夜女人是八品兰花中人。

祝童兴奋起来,仔细回想着假钞上的数字:75243168,他从小练就的记忆力发挥了作用,这组数字其实很有规律,从一到八都包括,没有重复,它是不是暗示着江湖八派?这样排列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有本事把这组数字印到假钞上,八品兰花的实力够惊人的。

祝童握住秦渺的双手,笑着说:“咱们出去走走吧。”

秦渺乖巧的点点头,站起来;出酒吧后,自然把手放在祝童手中。

“你不怕我欺负你?”

“咱们散散步好吗?这里的夜景好美啊。”秦渺没回答,自顾自的陶醉在淮海路的都市霓虹中。

五星级锦江饭店的历史比它本身更有魅力,虽然三座主楼的轮廓被灯光勾勒的美幻美伦,在周围新拔起建筑包围中,并不显得更出色。

秦可强的的士就停在锦江饭店前,这是老板的意愿。

车门被拉开,秦可强刚想说自己下班了,看到是祝童带着个漂亮的小姐,马上闭嘴,发动的士。

“去浦东看夜景,走最漂亮路线,要快。”

的士在夜上海的车流中穿行,既然老板说走最漂亮的路,作为上海人,秦可强走的是条最繁华的线路。

的士驶上跨江大桥,金茂大厦与东方明珠的流光溢彩,掀起浦东之夜的辉煌。

九 锦江春

秦渺依偎在祝童怀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期盼,李医生只是揽着她,握着她的手,并没有别的动作;眼睛注视着车窗外的风景,似乎真在欣赏上海之夜。(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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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迷一样的男人,充满魅力,即使不说话也不使人感到尴尬;被感情与红酒陶醉的女孩,根本想不到,身边这个男人此时思考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LH,八品兰花,夜女人。八品兰花在江湖的历史上从来就是与色情业密切关联,开设妓院花船是她们擅长的,后来被摧毁的最彻底。祝童回忆着这个女人出现的点滴,希望能多些线索。

他对八品兰花的了解是与二师兄闲聊时点滴得到的,只听说已经转行从事娱乐业,却没想到那群女人会介入充满风险的假币业。

酒吧的灯光暗淡,他完全感觉不到夜女人是什么时候进入那间酒吧的;但是祝童能记起夜女人还有个伴,一个看起来气度出众的男子。

夜女人的男伴离开时,从祝童身边经过,那时,保安扬辉还没离开;出于本能的警觉,祝童注意了一下那男子,三十多岁,衣着得体,身上有股自得的坦然。当时祝童判断,男子应该是身处高位的高级白领。就是因为他的出色,祝童才去留意他的女伴夜女人。

现在想来,也许自己的判断错了,他不象个一般的白领或普通的富豪;那是电影里才出现过的、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提炼出来的绅士风度。这样的人出现在酒吧是有些怪异;祝童以前从未接触过那样人,难免会有偏差。

纸条上的字,应该是女人的笔迹:

不要回宾馆;应该是指自己住的那家宾馆,他能想象到,胖子一伙八成也住进去了。

不要欺骗小女孩;这就有些意外了,八品兰花以前的历史并不干净,难道随着时代的变化,娼门中人也成菩萨了?

立即离开上海;更不可理解,祝门的人虽然少,但因为其出身和神秘的鬼神之术,历来在江湖中行踪诡秘,别的门派并不会轻易招惹他们。四品红火虽然势力大,多是些不入流的江湖小贼,祝童自问还应付的了。况且,现在的江湖与以前的江湖不同,不是谁的人多就厉害的,八品兰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三段文字中,隐约有些暧昧的意思,祝童想:夜女人不是看上自己了吧?

江湖归江湖,女人归女人,生意总是要做的。祝童决定留下来,他甚至有些渴望看到幕后的对手。

夜女人应该是个很好的情人,特别是微翘的臀部,有弹性,丰满,且曲线美妙;昨天晚上就诱惑着祝童,现在想起还有些激动。

秦渺的小嘴凑到祝童耳边,轻声道:“别那么坏。”

祝童这才把思想拉回来,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抓在少女的臀部。

他不想表现的太色急,说声抱歉抽回手,拿出手机拨通黄海的电话。

短暂的客套过后,祝童直入话题:“黄警官,我与朋友在一起,麻烦你把房间退掉,房间里的东西先放你那里好了;好,谢谢关心,------放心,我一定准时去。”

秦渺好奇的问:“你是和那个警察通电话?”

“是啊,他实在是太热情了,我不习惯,所以要换个地方住。”说完,拨通另一个电话。

“您好小姐,我定个房间,要套房。”祝童报上一个卡号,那是个商务贵宾卡,只对特定人群服务。对方确定后,挂了电话。

这个号码的主人,是武汉一个高等学府院长,为表达对祝童的感激送出的礼物,他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才知道天外有天。

祝童当时的回答是:术业有专攻,谁也不可能学会所有的知识;受贿的学问其实不在收,在于怎么收与怎么藏。

秦可强一直在专心开车,正好奇这个年轻人要住到什么地方,就听到他对那个漂亮的小姐说:“锦江饭店的宵夜不错,十一楼有间酒吧,我们游完浦东去坐坐,然后到三楼吃宵夜这样安排可以吗?”

转那么一大圈,原来还是要回到原地。秦可强心疼油钱,对包车的老板微有不满。

秦渺知道跟随这个认识不到四十八小时的男人进入锦江饭店意味着什么,但在她的感觉里,一切都那么自然而流畅,似乎事情本来就该如此。

的士停在门前,欧式歌特建筑明暗,在刻意渲染的灯光下,如童话里的古老城堡,里面有王子,和魔鬼。

秦渺有些迟疑,祝童回头一笑,揽住她的腰肢:“危险无处不在,特别是在夜晚,怕了吗?”

灯光是个魔术师,使祝童的双眸变为深不见底的潭,温柔而又清醇,秦渺被眼睛里的热情吸引,终究没有抵挡住诱惑,如醉入美酒,渐入佳境------。

锦江饭店南楼的套房里,祝童终于把瘫软如泥的秦渺抱上宽大的睡床。

已经是凌晨两点,回学校是不可能的了;进房间之前,祝童说他睡沙发;那只是个美丽的谎言,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秦渺需要这个谎言,就如人需要穿衣服一样。

少女的抵抗也是种醉人风情的流露,祝童引导着自己的欲望之手,揭开一道道由织物构成的盔甲,在急促的喘息中把两人变为半裸。

秦渺身张只有上下两片薄布,纯白色蕾丝胸罩和同质的内裤。昂贵的香奈儿套装完成了使命,散落在从客厅的沙发到卧室的睡床之间。

与想象中的一样,她的骨架单薄,身体各处都有一层软软的脂肪,稍显青涩线条却凸凹有致。轻轻解开后面的软扣,一双淑乳暴露在暗黄的床灯下。

到这个地步,秦渺已经放弃反抗,软软的倒在男人的怀里;祝童也不再粗鲁,细细品味着少女的香甜。

在酒廊接吻时,祝童已经察觉秦渺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他也不希望与一个处女上床。

秦渺的腿形很美,丰盈笔直却不丰满,并拢时没一丝空隙;祝童的手伸过去时,秦渺颤抖一下,没有抵抗,随着男人的力量展开自己。

这时,秦渺与叶儿的形象重叠在一起,祝童伸手关上床灯;黑暗里传出一声弱弱的呼喊。

天很快就亮了,祝童几乎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好象只洗个藻,床头手表的指针就到了八点种。

秦渺臃懒的伏在祝童身上,床单是潮湿的,明显没有这里舒适。

“舒服吗?宝贝。”祝童拍拍她的屁股,秦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要吗?你这样是在诱惑我。”

她一直没睁开眼睛,还是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挣扎着想离开;她已经感觉到男人凶器的存在。但是晚了,男人又一次把她的双腿分开,翻身压到身下。

呻吟声起,散开的头发摇摆着;少女承受着冲击,又一次抱紧身上的魔鬼。

住在锦江饭店里,不出门就能享受各种舒适。

两夜一天,祝童与秦渺在锦江内风情各异餐厅里用餐,在购物街上闲逛,在游泳池内嬉戏,快乐的如同两条鱼。当然,更多的时间还是在那一天一百五十美金的套房睡床上翻滚。

两个人都没提起关于处女不处女的话题,自然也就没说起未来不未来的事情,两人只是在享受这注定短暂的快乐。没落红不代表不是处女,秦渺在床上表现的有些生硬,应该能代表她没多少经验。

秦可强的的士一直停在锦江饭店的停车场内,人也一直住在另一座楼的标准客房里。祝童说:“你这两天哪里也不能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就是只不能离开。”

对于三十岁的士司机来说,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梦想;他有自知之明,不以为秦渺那样的少女会属于自己,对穿行在饭店里的美丽女人同样没奢望;只是晚上有时响起的电话,会让他神不守舍。

第二天晚上,秦可强正在洗这一天第五次澡,房门响了。

司机穿着内衣开门,进来一个年轻的女郎,漂亮而丰满。

“你们老板让我来陪你。”女郎一进来就坐床上,浓黑的睫毛一挑;“钱已经付了,今天晚上我是你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秦可强口干舌燥,几乎就要扑过去了,忽然想,包车的年轻老板说虽然爽快,也不可能出钱让自己玩女人,混在这里的女人是什么价钱,作为的士司机,秦可强可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你出去吧,小姐,不然我叫保安了。”秦可强勉强的说,眼睛可没离开她露出半截的圆润乳房。

“真的吗?帅哥,你就真忍心让我走?”

女郎贴上来,标准间的空间不大,这一会儿,周围满是浓艳的香水味。

秦可强十年前就不是帅哥,现在也不这么认为;见女郎开始脱衣服,坚决的抓起她的肩膀,拖到门前推出去:“老子以前是武警,见得多了。”

女郎有些狼狈的在门前整理一下衣服,看到有人经过,马上恢复为妩媚样子:“武警又不是警察。”扭腰摆臀走了。

太阳又一次透过窗帘照在套房宽大的睡床上,祝童光着身子从洗手间出来,拍醒正在熟睡的秦渺。

“起来了,今天我们要出去,好好收拾一样,我带你去见你们校长。”

少女懒懒的动两下,忽的坐起来,床单滑下去,美好的上半身迎着阳光挺拔着,微微的绒毛似乎在光束中漂浮。

“去见我们院长?”

“是啊,你这样的学生该受处分,逃课,跟男人到宾馆开房,够开除的了。一会儿见你们王院长,我好好告你一状,说你是个尤物。”

“我---你,你骗人。”秦渺从开始的震惊中醒过来,尖叫弹起来,扑进祝童怀里:“李想,你真认识王院长?王觉非?”

祝童承接着热温,把她抱进洗手间,“扑通”一下丢进宽大的黑色浴缸,里面已经放好热水,秦渺舒服得在水中展开自己:“你不来吗?”

“我是说真的,中午要与王院长一起吃饭,去不去你看着办?难道你不想毕业后能到海洋医院去?”

半小时后,秦渺站在衣橱前挑选衣服,里面是昨天在锦江饭店的精品店里购买的两套时装。

“你不是医生,为什么认识我们院长。”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医生?”祝童穿一套西服坐在沙发上,对于秦渺的问题毫不吃惊。

“医生可没你这么多钱,也不会懂这样挥霍,你送我香奈儿时就知道了。”秦渺整理着微湿的头发,拿出那套香奈儿在身上比着:“还穿这件好吗?”

“不错,它是最适合你的。”祝童夸一句,认真的说:“我真是医生,也真认识海洋医学院的王副院长,中午真的要与他一起吃饭,这不矛盾。”

秦渺回头一笑:“我说过,你是谁都无所谓,谁让我被你迷惑了呢?我只是你的一个艳遇,这两天我确实很快乐,这就足够了,你不用操心我的未来。”

祝童起身到她身后,抱住这个只穿内衣的身体:“我需要你的帮助,不只是在床上。”

“我能为你做任何事。”秦渺眼中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潮湿的嘴唇在祝童脸上疯狂的挪动:“我知道,今天过后也许你就不会见我了,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别忘了我这个傻女孩。”

“如果需要,我会陪你去;李想,在我心里这就是你的名字。你是我理想中的男人,与你究竟是谁无关。”

祝童有些感动,秦渺的痴情在他心底的寒冰上烙下一点凹痕,但马上被抹平;他听过太多的情话,在山东小镇上,甚至有女孩为他自杀,但是一旦分开,都会成为如烟往事;那都是冲动的产物,做不得真也不会持久。作为一个职业骗子,他早就不相信这些被神秘的荷尔蒙弄出来的甜言蜜语了。

另一栋楼里的秦可强正在无聊,电话响了,年轻的老板终于要用车了。

秦可强听完吩咐,在挂线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对方沉默片刻才说:“秦师傅,你做的很好,是个好人,好司机。”

十一点整,祝童挽着秦渺下楼,两个人如一对幸福的新婚玉人,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穿过大堂时,祝童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夜女人的同伴,那个绅士风度十足的男人,正坐在十多米外的茶座上看报纸。

祝童有些意外,对方没掩饰对祝童的注意,友好的点点头,伸出中指在额头外点两下,然后低头继续看报纸。

祝童又一次犹豫,如今距离与王觉非见面不到一小时,后退还来得及。那个男人也是江湖中人,他的手势是在提醒祝童,有危险,小心点。这不是个好兆头,在这笔“生意“上出现了如此多意外,是不是应该放弃?

祝童之所以住进锦江饭店,除了为甩开四品红火的跟踪,也有试探的意思。

江湖中人行踪不定,选择落脚点是十分慎重的,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很少人会在锦江饭店这样的地方出没。因为锦江饭店是上海市的敏感点,接待过很多大人物,有悠久的历史,出入的名人贵客多,注定是内紧外松的风险之地。

前天晚上,祝童让秦可强在上海转了好大一圈,确定没人跟踪后才进入锦江饭店,

昨天秦可强遇到的情况是个警告,有人已经找到他藏身的地方,也就是说,四品红火或者别的什么人根本就无视黄海的出现,打定注意要找到自己。

祝童自诩为“生意人”,明白投入与产出的关系,不算秦渺的服饰,他在王觉飞身上前后投下了二十五万;这是他不想轻易收手的主要原因。对方能在一天内找到锦江饭店,投入的人力物力肯定不少,下如此大的本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你先去看秦师傅准备好没有,我去那边卖包烟。”祝童拍一下秦渺的臀部,少女娇媚的横他一眼,听话出去了。

祝童买完烟走出大厅,从皮包里拿出张电话卡换到手机上,拨通二师兄的电话,这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约定:如果不是这个号码打过去的电话,不论语气多么正常,说的一定是假话,他会明白:祝童出事了。

同样,二师兄也有一个同样作用的号码。

十 生意经

“庄主,最近怎么样?”祝童语气平和的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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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怎么样?一堆人指望我吃饭呢。呵呵,师弟了,这几天你可是出名了,江湖上在传说,祝门出了千面独狼祝童,聪明绝顶手段狠毒,专门设局敲诈富人。还净做些大生意,据说这几年弄了几千万。”

“师兄,我找你就是这事。”秦渺在远处招手,祝童点点头,继续问:“这个消息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现在有一帮人跟着我,有四品红火的人,还有八品兰花的人。你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这样下去,我连生意都做不成了。”

“师父说过,做生意不能太出名,你现在知道了?”庄主笑师弟一句,才有些担忧的说:“四品红火那些人是想分些腥,他们啊,大生意做不了,怕掉脑袋,小生意不解馋,好理解。八品兰花找上你做什么?她们可不好对付。师弟,你先到我这里避一避,等看清局势再想办法。现在的江湖乱啊,关于你的消息是从水上传出来的,明白了?大火轮身边出现个美人,厉害着呢。”

原来真是烟子,祝童咒骂一句,水上只代表一家:五品清洋。

不过也没办法,女人疯狂起来是不可理喻的;大火轮是四品红火的二当家,烟子与他混到一起,还真是麻烦。

“马上我要到湘西去一趟,庄主,你看可以吗?”

“那是咱们的老家,我明天也过去,几个小庙要开香堂。人越来越不好骗,生意越来越难做了,现在只能多开堂口。我也想请教一下你这个小师弟呢,江湖上把你说成是本门百年不见的天才,到时候给我们出点注意。”

只因为烟子,祝童还不怎么害怕,她只认识青梅,知道祝童在设局算计王觉非;沈阳那件“生意”之后,祝童知道两个人早晚要分开,具体的东西都是自己做,没让烟子参与很多;她就是想捣乱,作用也有限。

的士平稳移动,距离见面的地点越来越近,祝童几次想让秦可强停车,都忍住了。

秦渺感觉到祝童的紧张,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不舒服。”

祝童微笑一下,摸一下额头;那里的创可贴是新换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想到身边这个少女刚才说的话,祝童平稳下来,唇角在她耳边轻轻一触:“我是怕你一会儿忘了我的话,只要你不紧张,我就没事。”

“我无所畏惧。”秦渺把脸贴上来,呼吸变的急促。

“我也无所畏惧。”祝童向车后看一眼,在心里对自己说。

没人跟踪,但不代表安全;江湖上虽然有危险,但也不是毫无规矩。祝童不习惯躲藏,既然对方找上门来,早些摊牌也好;他做的事情没伤害到别人利益,就是冲突起来也问心无愧。

的士停下来,这里是坐落浦东的一座摩天大楼,祝童与秦渺下车时,时间正是十一点五十分,青梅的电话准时打过来。

“老板,你们到了吗?从七号电梯上来,觉非给他们打过招呼了,只要说出你的名字就行了。”

祝童递给秦可强一个信封:“秦师父,这是另一半车费,我们的合约现在就算结束。如果你有事,现在就可以走了。”

秦可强一摸信封就明白,里面的钱远远超出这个年轻人应该付的,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却没说话。祝童很满意他的谨慎,拍拍车门:“真是辆好车。”

祝童与秦渺走进大厦,在偏僻处才找到七号电梯,与别的电梯不同,门前站着两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真的需要报出姓名,小伙子的神态虽然恭谨,却很坚决,职业性的微笑中带着一丝戒备。

进入电梯后祝童才明白,王觉非安排的这个地点是家私人俱乐部,只为会员服务的私人会所,坐落在这座高楼的顶层。电梯内装饰着会所的名字:南海宫澜。

进入南海宫澜俱乐部大厅,立即感受到雍容华贵、奢华而精致的欧式宫廷气派。油画与雕塑的错落,使这里的每个角落都能被异域艺术监视。

几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舒服地坐在沙发上,一边轻声交谈,一边欣赏着窗外繁华景致。侍者无声的走过来,引领他们走进另一条通道,厚重的地毯有良好的吸音效果,秦渺靠近祝童;不过,她所依赖的这只胳膊的主人,心情同样紧张。

侍者终于停下来,在一扇门上敲三下,然后恭身退下。

青梅出来了,她今天穿着一改往日的性感妖艳,竟有几分贤淑的味道;把祝童与秦渺迎进去前,低声说:“还要稍等一下,他正在谈生意。”

这是一间华丽的套房,王觉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祝童只抬头微笑一下,然后继续隔着茶几与一个人交谈。

他五十刚出头,作为医生,王觉飞保养的很好,看起来象四十来岁的人。与他谈话的人也是差不多年纪,刚才礼貌的站起来,等两人在青梅招待下坐在另个一个角落后,才坐下。

五分钟后,谈话结束了,王觉非把客人送出门,笑呵呵的过来与祝童握手,带他到客厅主区落坐。

青梅倒两杯红酒过来,王觉非说:“先喝点酒,一会儿才去吃饭。”他们以前见过面,祝童的身份是青梅的老板,一个年轻的商人。

祝童的注意力被茶几上一份文件吸引,国际帐户申请表与客户协议;虽然是英文,祝童只瞟一眼就认出了这份文件的的意义:王觉飞想把自己的黑钱转移到国外。

“李经理,这么着急见我有什么事啊?青梅小姐完全可以替我做任何决定。”王觉非把文件收到皮包里,随意的问,眼睛在秦渺身上打个转。

“先介绍一下,这位是秦渺,我的女朋友,海洋医学院护理分院的学生。”祝童介绍完,王觉轻握住秦渺伸过去的手。

“我还不知道我们学院有如此美丽的学生,秦渺,好名字,学的护理,是不是也有出国的意思啊?呵呵。李经理,你可要当心点;在我们学院学护理的小姑娘厉害着呢,有些还是名牌学校的毕业生,学完后工作没两年就都飞出去了。”

“王院长别乱说,人家才不想出国呢。”秦渺忸怩着偷瞧祝童一眼。

不想才怪!祝童心里释然,在锦江饭店里有不少外国人,秦渺的美丽也吸引过几个来搭讪。那时祝童就发现,秦渺的英语水平不是一般的好。他当时就有些奇怪:以秦渺的水准,不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

“青梅,你和秦渺到外面转转,她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很好奇呢。”祝童说完,王觉非微微一愣,眼看着青梅带着秦渺出去后,才迟疑的问:“李经理,你要说什么?”

“我是生意人,来见您王院长,当然是谈生意了。”

祝童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只一个微小的变化,王觉非就感觉从对面这个一个小商人身上渗出几丝冷气。

今天这次见面是青梅要求的,王觉非之所以安排到这个地方,除了显示自己的威严与实力,还想对小商人提另一个建议。那个建议的基础,就是完全控制住这个年轻人。

本来,王觉非对这件事很有信心,现在感觉到对方的进攻性,王觉飞有些不确定;特别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好象看着个赤裸裸的猎物一样。

“李经理想谈什么生意呢?你们公司代理的那些药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我们这样的大医院,卖那样的药别人不说,我们自己医生就不好意思写上处方。即使这样,我还是让他们进了几种。”

“我不是想卖药。”祝童依旧施加着压力。

“你们是医药公司,不卖药卖什么?难道卖人?”王觉非说完自己笑了,他想打破这种气氛。

祝童可没笑,依旧冷静的说:“王院长真聪明,我是卖人的,但那是今天以前。青梅小姐是不是人?我把这样的美人送到你王觉非怀里,任你享受任你揉捏,难道不是卖人吗?”

“可是,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青梅小姐爱我,我也爱她,这没什么问题,也没有交易;这个,青梅小姐可以证明,她---这个。啊,我明白了,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你们是一伙骗子。”王觉非脸涨得通红,站起来在客厅里大声喊叫着。

“你说对了,我就是个骗子。”祝童等他喊完了,伸手一摆:“王院长,您是有身份的人,医学博士,博士生导师,国际海洋病专家,大医院的院长;哪个头衔都是社会名流了,怎么能如此不冷静。我说了,这次是来谈买卖的。对于您来说,应该先听明白我的意思再表示您的的态度;不要象个小流氓一样,听风就是雨经不得事,您应该冷静,就象我一样,坐下来。”

“啪!”一声,祝童把电话放到茶几上,“这是我的电话,只要按重拨键,警察在十分钟内就能赶到。这里是私人会所,是您这样的大人物消费的地方,应该有完善的保安措施;所以,你是安全的。该着急害怕的是我这样的骗子才对。”

王觉非呆呆的看着祝童,思想剧烈的争斗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满口礼貌,却表示出强烈的自信与对他的蔑视;王觉非被人尊敬十几年,此时忽然乱了方寸。

“你是个骗子,想骗什么?既然你说明白了你是骗子,我还会上你的当?那我是什么?傻子?你们这些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王觉非有些迷乱,屋子里温度适中,他脸上却冒出汗珠。

“事情没那么严重,开始就说了,我是来和你谈买卖的,但不是卖药的,更不是卖器材给您;同样的,青梅小姐也是人,有自己的思想,怎么会------。”

“你刚才说自己是骗子,还说你是卖人的。”王觉非坐下来,听到对方这样说,忍不不住打断他。

祝童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一口,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只轻轻摇晃着酒杯。

“你到底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告诉你,这里是上海,我在这里有很多朋友,对付你这样的骗子根本就不用我出手,打个电话就有人把你扔进黄浦江。”

王觉非似乎想到了什么,抓起祝童的电话放到身后,又拿出一部精美的手机,边按号边看着祝童:“你现想走也走不脱,我马上叫朋友来,你有什么话和他们谈。”

祝童手一摊,做出个请便的手势,起身到套房的窗前,看着外面的钢铁森林沉默不语。

王觉非终于没拨通那个电话,狐疑一会儿,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王院长,这里有多高?二百米还是三百米?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一定是死路一条。高处不胜寒啊。看外面的人,蚂蚁一样,中国就是人多,每天都有几十万人失去生命;想想就伤感,人活着到底为什么?咦?我在等着呢,你不打电话了?很好,这就证明你终于冷静下来,知道上海是在中国,是个有法律有警察有监狱的地方。你能找的朋友是谁?蔡局长?他会帮你杀人?我不相信一个公安局副局长会帮一个受贿犯,你们的交情没到那一步。是不是那个韩经理?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你甚至从来就看不起那个瘪三;我想韩经理也明白这一点,如果这个电话是打给他,最先出来证明你有罪的,一定是他。表面上你很风光,周围朋友一堆,连这个地方,私人会所里都有你的朋友。但是在这件事上谁也帮你了你,因为你没有与别人分享利益,所以你没朋友。谁让你那么贪婪呢?还那么自私。”

王觉非依旧在沉默,汗水湿透了他那件考究的衬衣。

祝童走回来坐下,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被击夸的对手。他最享受这个时刻,可以说整个前期的准备都为这一刻的享受;比起看到一个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的著名人士跌倒在自己脚下,金钱就成为微不足道的装饰。

“如果你拨通那个电话,倒霉的一定是你。我既然敢来见你,就不会不防备这些,你能想明白,咱们才能谈下面的事情。我从不与一个傻瓜废话。”

祝童继续羞辱着王觉非,这种冲动是如此强烈,以至与他不得不拼命握紧拳头,才勉强把自己的心态收拢回“生意”上来。

“秦渺,她是我的护身符,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她半小时内不走出这座大楼,关于你的一切就会在一分钟内出现在互连网上。著名学者、教授、博士、院长,受贿两千万,这可是个大新闻。你的所谓保护伞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无法无天到不考虑一点影响,我说的对吗?”

“两千万?你这是污蔑。”王觉非不甘心的抗议道。

“你究竟收了多少钱?可能你自己都没算过。但是我算了,我有你们医院这几年的财务报表,上面有与你关系亲密的几个大客户的结帐金额。两千万只是按照行规,他们应该给你的回扣,别的零碎我还没空细算呢?如果都算上,恐怕三千万也打不住。”

“你怎么会有我们医院的报表?”王觉非不自觉的问一句。

“这是个秘密,也不是今天我们讨论的问题。”祝童想起黑色钻云燕,嘴角浮起丝笑;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那个虚幻世界中的英雄是怎么拿到海洋医院财务报表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祝童轻轻略过:“细节问题就不要谈了,我们都没那么多时间。事实上,如果把你的事情传上互连网,三天内,这个数字就会变成两亿,或者更多。”

“你为什么找上我?有那么多人收钱------。”

“这也不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祝童又一次打断王觉非的话,“我不是个贪婪的人,如果我们双方都不认可两千万这个数字的话,为了不浪费口舌,那么,一千万可以吗?如果认可,就可以谈下一个问题了。”

王觉非彻底夸了,低着头,似乎在思索自己究竟有多少钱?今天要出多少钱才能满足这个人的胃口。

“我说过,我是来找你谈生意的。”祝童为他倒杯水,开始正式谈“生意”;“既然是生意,当然就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我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从两千万到一千万,一会儿,你就会知道我损失了多少。”

他的所谓让步王觉非更痛苦,面前这个人明显是来敲诈的,还说什么生意对双方都有利,鬼才相信!不过他不敢再逞强,至少对方现在看起来很诚恳,真是一副谈生意的样子。

“我们还要统一一下思想,先说说生意是什么。做生意有赔有赚,但是只要赚钱,大家都要给国家交税。这是法律规定的,国家的财政需要税收来支持,您同意吗?”祝童说完,王觉非抬起头,不明白这个骗子为什么说起税收的事情,明显的,这与敲诈无关。

“您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很好,我们可以谈下一步了。”祝童看王觉非点头,心里暗笑,今天的“生意”对手看来不难对付。

“刚才说的,生意是使双方都受益的事情,不然就失去公平性。先说您将得到什么?您应该庆幸,是我先找上您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如果是检察院或纪委先找上您,您这辈子就将在监狱里度过。如果是一个碰巧知道您底细的、贪婪的人找上您,您将会被恐吓、将会被敲诈。”

“李经理,你现在不是敲诈?”王觉非忍不住顶一句,马上就被祝童眼睛里的寒光震慑住。

门被轻轻推开,青梅进来了,走到祝童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烟子妹妹打电话来了,我说您正在谈生意。她昨天就打过电话。”

祝童脸上没怎么变化,摆手让她出去:“你陪秦渺小姐到楼下转一圈,二十分钟后再回来。如果烟子在下面,就说我回头给她电话。”

十一 决绝

青梅乖巧的对王觉非笑笑,点头出去了,祝童心里紧张,决定快些结束这笔“生意”。www.65txt.com整理一下思维,象没被打断一样,对王觉非道:

“您怎么就不相信我是来谈生意的呢?既然敢坐在这里,就表明了我的诚意。这桩生意过后,我会把我的调查结果给你,并指出今后要注意的问题,帮您把以前的漏洞都补上。今后您将是个完美无暇的人,即使是检查院来调查您,相信也查不出什么。”

王觉非听到这里,不禁又抬起头,注意的看着祝童。他受贿这几年来,开始还有些担心,时间长了就放松了;这一段风声紧,一个月来真的没睡几个好觉。偏偏这样的苦处又没地方诉说,有人说能解除他最怕面对的威胁,就是副毒药,王觉飞也想尝试一下。

祝童抛出一个蓝色优盘,旋转着在茶几上划过,准确的停留到王觉非手边。

“这里有您需要的一切,只要照做,您将过着没有负担的生活。不过有一个前提:您要给这两个人送一笔钱。”祝童用手沾着杯中红酒在茶几上写下两个人名,并在后面分别写下两个数字。

“他们能保证您在半年内位置不变。想必您也清楚,如果你现在离开海洋医院,不到三个月就会到另一个地方去。”

“他们会收钱?”王觉非看着渐渐隐没的两个人名,不敢相信。

“我既然让你送,就不会没有根据。他们看起来是人物,其实与你一路货色。这个数目能打动他们,你以前太小气了。”

王觉非点点头,不自觉的佩服起祝童来,想着,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下面就谈谈我的收益,我要二百二十五万?其中二十五万是这次生意的成本,二百万是一千万的两成。现在,您明白我刚才的让步是多么巨大了吧?”

祝童说出二百二十五万后,王觉非惨叫一声,抗议道:“你太过分了,我没那么多钱。”

“一点也不过分,如果您这一千万是合法取得,还要交税吧?您如果交税一定不只二百万。我在帮助您,不是吗?”

王觉非又点点头,可是还是不对,他怎么有权利收税呢?拿出二百万确实肉疼,不过比起进监狱,只要这个优盘里的东西能帮自己脱困,还是合算的。从他让自己给那两个人送钱来看,这个年轻人真的不简单。

“二十五万也不能少,我是从半年前开始准备这次生意的。前期的投入正好二十五万,包括青梅小姐的费用,公司正常运转的费用,来回上海的差旅费,私人侦探的费用等等。您应该出这笔钱,因为今后这个公司将属于你,看完那上面的东西就会明白,你以前的做法是多么愚蠢,就是受贿也要讲究方法的。有个皮包公司就是一道防火墙,您今后将合法的受贿。”

看王觉非还是一副受敲诈的样子,祝童送给他个台阶:“其实你可以这样想:二百二十五万买个公司,把以前的事情抹平,今后做生意会更顺手。而且,大家交个朋友,我会负责售后服务。也就是说,如果你再有什么事,我们会提供咨询,必要时还能替你做别的,明白了?”

王觉非想想,笑了,伸出手来道:“成交,就当我二百二十五万买你的公司。”有这么个借口,至少使他心理与面子上都好受许多。

这是个十分奇怪的变化,做生意就是这样,互赢才是愉快的。王觉非的思路转变的也很快,跟着祝童的节奏把这些当成一笔生意来谈。

下面就是细节问题,也就是怎么付款与闲聊,主要是祝童指点王觉非今后要注意的细节问题。

南海宫澜私人俱乐部的总经理办公室内,优雅的夜女人在屏幕上欣赏完祝童的表演,微笑着关上电脑;细长的手指捏起古雅的红木话机:“大哥,你的眼光不错,他是个好样的。你真应该欣赏一下他的表演,他是有热情有资格享受你的礼物的人选。”

祝童不知道自己被监视,放松心情与王觉非讨论着他的前途问题。

青梅与秦渺回来了,他们没遇到烟子。

会所里的侍者开始向套房餐桌上布菜;席间,气氛和谐,散席后宾主皆欢。

祝童带秦渺告辞出会所时,脑子里还在想青梅的事情,她今天的表现很奇怪,却又让祝童说不出什么,难道青梅以前的表现都是装的不成?

秦渺完全不知道今天扮演的脚色,也不知道刚才两个男人在房间里谈的是什么,不过从王觉非院长对祝童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来看,他身边的男人是最后的赢家。

秦可强还在外面等着,看到祝童与秦渺迎上来,殷勤的打开车门。

祝童没说什么,站在车前四处望一眼。胖子果然在马路对面等着,祝童皱一眉,秦可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老板,他们是半小时前到的,一直站在那里。”

“呵呵。”祝童轻笑两声,把秦渺按进车里。

秦渺想说不,她明白一旦与这个男人分开,也许就再见不到他了;但就是说不出口,眼泪不争气的滑下来。

祝童关上门把头伸进车厢在秦渺脸上吻一下:“王觉非会照顾你的,如果想转系,对于他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需要他的照顾,我---只想要你。”秦渺把祝童的手抱在怀里,让他感受着自己的柔软、热情与心跳,绝望的做最后的努力。

“傻姑娘,你会后悔的,我不是医生。只要你安心上学,好好生活,今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真的?你保证。”

“我保证。”

祝童硬下心,抽出手对秦可强说:“去海洋医学院,把秦小姐送回去。开慢点,这次可不付钱啊。”

目送着的士消失在街尾的车流里,祝童叹口气,迈步跨过马路,向胖子走去。

老骗子说过:好事多磨,做坏事更多磨难。

祝童站到胖子眼前时,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一遍,躲是躲不开了,先看对方有多大胃口;如果不太过分,他甚至决定暂时妥协,分一点好处给对方。这其实是变相对烟子的补偿,王觉非是他们共同选定的目标,烟子也参与了前期的准备工作;虽然她的参与的不多,只是把青梅从万花丛中挑出来,但江湖自有规则,给她几十万是应该的。

“辛苦了,这两天一直跟着我,很累吧?刚做成一笔生意,心里高兴,想请弟兄们吃顿饭。我在------。”祝童扫一眼周围,这条街是主干道,没什么合适的地方,正在想到哪里合适,胖子说话了:

“狼兄请客,我们兄弟是万万受不起的;你在里面花天酒地吃好的喝好的,我们命贱,在外面吃几个包子也能填肚子。兄弟们只是想找地方与千面独狼说几话,能赏光吗?”

“既然这样,我先给烟子小姐打个电话,请稍等。”祝童掏出手机,斜插几步站到一家花店的台阶上,与胖子拉开十米左右的距离。周围,两个明显与胖子一伙人的散开一些,隐隐把他围在中间。

胖子在笑,祝童也在笑;两个江湖中人站在路边对视着,还如老朋友一样寒暄着,上次见面时的紧张气氛消失了。但心里都明白,越是这样反而越危险,对方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烟子的电话接通了,照例传来一声娇媚的腻叫:“老公,想死你了,怎么才给我打电话?人家等得都快不知道你是谁了?”

“烟子,你不是想死我了,是想我死吧?让这些人跟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呢?祝童,你那么聪明那么骄傲,难道不知道我想什么?千面独狼这个名号好听吗?是我取的,你就是头独狼,早晚,我会把你的狼牙拔光,让你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烟子的声音还是那么甜蜜,说出的话却越来也冰冷;祝童先前对她的一点歉疚慢慢消失。

“烟子小姐,你应该眼界更高些,多想想我们在一起的甜蜜;两年的时间,你应该学到不少东西;以你烟子的机灵和大火轮的势力,满可以做些生意了。其实吃亏的应该是我才对,我不明白,你还这么纠缠不清是为什么?”

“祝郎,我想做的事很多,比如说与大火轮买辆火车玩玩,比如说去青岛的某个小区买套房子,比如说把某些大人物的资料送到检查官手里。对啊,忘了问你,这次的生意做得怎么样,姓王的给了多少?一百万还是二百万?”

“二百万。”祝童干脆的说:“我会把你应得那份打到你帐户上,这次给你一百万,也算对我们的过去有个了结。烟子,我警告你: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五品清洋虽然厉害,但他们护不住一个江湖异类;四品红火也不是大火轮一个人说了就算的。鬼神之道固然难通,我们祝门的名声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少拿这些无聊的东西来开玩笑。我祝童如果没了活路,一定会拉几个人陪我下地狱,相信神仙也拦不住,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烟子那边不说话了,七品祝门诡异神秘的鬼神之术与符咒毒药,一直是笼罩在祝门弟子身上的护身符,江湖中人见到祝门中人虽然不是退避三舍,至少不敢轻易开罪他们。

几十年前,祝童师父老骗子的师叔祝天荫,因为一个女子与江湖大派二品道宗起冲突,三日间纵横千里追杀仇人,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那一次祝天荫共杀死七十七人,将二品道宗的五座道观变成鬼冢,没留下一个活口。最后虽然也被众多高手击杀在华山之巅,却是拖着二品道宗的掌门师兄云道人陪葬的。

那场变故的惨烈,使七品祝门与二品道宗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冷淡,也使江湖中人都明白一个道理:祝门中人如果被逼急了拼起命来,比勾魂厉鬼还恐怖。

祝童性情冷淡不好炫耀,与烟子在一起的两年,没表现出多少神秘的地方,烟子一直也没弄清楚他究竟有什么本事;只是祝童表现出的过人智慧与冷静,就已经使她很佩服了。

在烟子离开前,祝童已经隐约预料到这个局面,有一天闲聊时对烟子提起过祝天荫与道宗弟子之间的事情。

那本是由意外的小事引起的大变故。

民国年间,祝门弟子祝天荫刚出师没多久,到川北采药历练,却与当地一个钱姓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庙会上一见钟情,最终演变为私通。为掩人耳目出入方便,祝天荫在钱小姐的绣楼上布置了障眼法,寻常人就是在门前走过,也觉察不到绣楼内两人的欢娱之声。

钱小姐与祝天荫私通半年后,面貌渐改,由清纯的娇小姐变成风情万种的俏丽少妇;她母亲多方查验试探,却一定线索也没有,只有推委与被鬼神纠缠。

钱小姐的父亲钱员外在当地也是个体面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当然面子上不好看;他也以为女儿是中魔了,出大价钱请来川北鹤鸣山凫云观的道士驱魔,凫云观正是二品道宗的道场;如此一来,前来驱鬼的道士就与祝天荫起了冲突。

本来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八派之间理应互相照应,商量一下掩饰过去就好了。没想到凫云观的当家道长以大门派自居,要把祝天荫当妖魔震伏掉。祝天荫年轻气盛,又想在心上人面前露些本事,就与凫云观的道士斗起法来。

双方拼斗时,钱小姐突然闯入斗法场,祝天荫收功负伤;凫云观的道士只想挣钱出风头,一时失手误杀了钱小姐。

这一来,祝天荫伤心欲绝堕入魔道,在盛怒中祭出血祭报仇,杀掉凫云观一干道士,只凫云观观主一人逃遁。

祝天荫迁怒与二品道宗的所有弟子,追着凫云观主的足迹,开始一场震惊江湖的大追杀。

三天三夜的时间里,祝天荫抱着钱小姐的尸体,以最凶毒的尸变术,从川北追到陕西,直杀到二品道宗的总坛华山之巅莲花锋。

祝天荫一路不吃不喝,到那时已经是靠一口傲气在支撑,终不敌众多道宗高手和来帮忙的江湖同道。

据在现场观战的梅合绮先生说,一直跟随在祝天荫身边的钱小姐虽然不言不语,但眉目清丽容姿绰约,丝毫看不出那是个死人。最后时刻,在祝天荫浴血抱起她施展解血大法时,钱小姐脸上似乎还露出丝微笑。

解血大法是险毒的密术,祝天荫周围十丈内的七名各派高手被两人飞散的血雾笼罩,竟无一幸免与他们同归余尽。祝天荫与钱小姐的尸骨也化为尘埃,消散在华山的云雾中。

当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祝天荫与钱小姐就在满天桃花飞舞中归于虚无,落地的花瓣都是血样的灿红。

梅合绮是六品梅苑中人,虽然也属江湖八派,他们却是以唱戏为生,从不参与江湖是非。两年后,梅合绮以此为题材,写出本大戏《飞花魂》;可惜由于连年战乱,这出大戏出演没多久,梅合绮与他的戏班就消失在战火中。

五品清洋就在川北,烟子早听说过这个传说,现在经祝童用此事威胁,心里早就被吓得“嗵嗵”直跳,嘴上还不松口:“没想到祝郎的如此绝情,江湖上能人多了,我倒要试试,你一个人究竟有多大本事。哼!”

“只要按照江湖规矩来,烟子小姐想怎么玩,我祝童都接着。谢谢烟子姑娘赠与的名号,千面独狼虽然恶毒了些,却很合我脾胃,人是不能太善良了,不是吗?”

烟子迟疑一下,才咬牙道:“很快的,烟子时刻盼望与祝郎再次见面。”

电话挂断了,祝童的心放下一半;烟子至少会按江湖规矩来,这就好办多了。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誉,如果烟子把她知道的捅出去,这两年中与祝童做过生意的几个人就要倒霉了,祝童今后的路也就被堵死大半。

十二 锋利的剃刀

江湖规矩就在眼前,烟子的电话挂断后,胖子那边的手机响了;祝童静静的等他听完,转身向另一条街走去;高高的塔吊显示,它下面有一处工地。www.65txt.com胖子一摆头,带着两个同伴跟上。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道理可讲了,比的是谁的拳头硬。

绕过一条横巷,一座正在施工的高楼出现在眼前;祝童神色坦然,变抽空还与胖子聊着。

“打了几次交道,还不知道老兄贵姓,请教了,以你的本事,应该不是个无名之辈。”

胖子眯着小眼不停扫视周围,四品红火吃的多是偏门饭,他怕的不是祝童,是祝童的警官朋友。

“免贵姓张,剃刀张就是我了。这个名号可比不了祝兄的千面独狼威风,见笑了,你现在是江湖上风头最劲的人。”

这是一幢高层建筑,已经有几十米高;工地似乎停工了,到处堆积着建筑材料,没几个工人。

几个人进去后,顺小门走向建筑内,上到三层一个空旷的大厅里,自然就分为两边站好。

“这里僻静,你们想怎么样?只要划下道来,我都接着。张兄,剃刀张的名号小弟听说过,据说你上过的火车就象被剃刀溜过的光头一样,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谁也做不了。请问,在张兄眼力,什么样的活儿是做不了的?”祝童先说话了,他站在明亮处。

胖子想一想,才抱拳道:“如果论起江湖规矩,祝兄这笔生意就算是做不了的。但是,您也要体谅,要对付你的不是我剃头张,当家的大哥们传出话来要你好看,我们兄弟只有得罪了。兄弟放心,我们出手会有分寸的,这次只要你一只手。”

话音一落,胖子身边两个人就扑上来,两把尖刀闪着寒光分刺上下两路。

祝童迎上去,手指间旋转着两枚银针,施展梅花针法轻点快刺,身体在极小的空间里扭动几下。

似乎只一个照面争斗就结束了,胖子的两个伙伴哼也没哼一声,瘫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祝童扯扯西装,下摆处有一道裂口:“剃头张,这件衣服很贵的,你动手时注意些。”

剃刀张眼光狐疑不定,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判断着对手的深浅。来之前,他对七品祝门的手段研究过,也知道他们精通药草之术,却没想到祝童如此厉害,只凭两枚银针就放倒了两个同伴。

“他们啊,没什么伤,睡两天自然就好了。你们可以不顾江湖规矩,我还不想背个杀人犯的名声;你应该知道,祝门中人不轻易出手,更不会随便伤人。”

江湖历来是混出来的,不是学出来的,只有经历的多才能成长。这也是老骗子的话。

不过,今天祝童应该是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混江湖最主要的是混出一双毒眼。

剃刀张在祝童放倒两人后,已经判断出他施展的是灵活诡异的近身机巧功夫,两枚银针上一定喂有药物;只靠银针,就是点穴功夫再高,也不可能瞬间让两个久闯江湖的汉子不出一声就倒下。

剃刀张退后三步,缓缓解下腰间的黄牛皮带;这是他的看家本事所在。

牛皮带的前后镶有铜板,皮带头是沉甸甸一只铜虎头,皮带中间三个插槽内还有三把明晃晃的薄刃剃刀。剃刀张的名号就凭这三把剃刀闯出来的,割包偷钱用它们,火拼争斗也是它们。

“噌!噌!”两声,牛皮带在空中舞出个圈,把祝童挡在门户外。

“祝兄,我怕了你了;不是身不由己,谁敢与祝门高手作对手?得罪了。”

祝童正听剃刀张的迷魂阵,忽然一句得罪,牛皮带毒蛇一样向面门扫来;祝童晃身躲过,想找机会贴到剃刀张身边,无奈先机已失。剃刀张拿定主意不给他贴身的机会,一条牛皮带“呼呼”圈转,不说被铜虎头砸中,就是被皮带上的铜板扫一下,八成也要皮开肉绽。

最使祝童心惊的,还是那三把剃刀,随时有可能飞出来。看那闪着寒光的刀刃,谁也知道一定是过肉不沾血的厉害家伙。

在祝童的经历里,这样的对面搏击还是头一遭;老骗子只正经教过他一套蓬蒿功,别的东西都是在无意间漏几句;祝童用银针的手法,还是从那本出师前只看了半天的本羊皮书上学到的。

今天以前,祝童从不认为在现代的社会环境下,学这些搏斗的本事有很大的用处,再厉害的江湖高手也抵御不了子弹,有那十年磨一剑的功夫,他宁肯多看点书学些做“生意”的知识。

所以,祝童对剃刀张毫无办法,他估量一下眼前的局势,根本没机会取胜,耗下去肯定是吃亏不沾光。

这样的赔本生意老骗子不会做,小骗子也不会做。祝童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不规矩,倒退着到楼边,笑一声:“张兄厉害,告退了。”跳上脚手架就溜。

剃刀张没想到对手会来这一手,追到楼边时,祝童已经下到二楼。剃刀张心里恼怒,喝一声:“江山不改,绿水常流;送祝兄一路顺风。”

“嗖!”一声,剃刀张手中牛皮带猛然张紧,三把剃刀被箭一样弹出。

这是剃刀张的独门绝迹,用牛皮带巨大的张力弹出的剃刀,比甩出的威力更大;以祝童菜鸟样的见识眼光,也能看出那三把刀的凶险,躲避时闹个手忙脚乱,“噗”一下摔到楼下。

好在他早看好地方,落脚处是个沙堆;祝童身体一歪,肩膀处一阵酸软;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被剃刀划过,还伤到筋骨,伤口一定不浅。

祝童强撑着站起来,先用银针在伤口周围穴位扎几下封闭住周围血管,才抬头对剃刀张道:“谢张兄手下留情,后会有期。”冷笑一下走了。

剃刀张看到那丝冷笑,心底一阵哆嗦;真伤了祝门弟子后他就后悔了,那可不是开玩笑,谁知道人家会用什么办法报复自己?

半小时后,祝童躺在海洋医院外科手术台上,多嘴的吴医生戴着口罩,正在仔细的为他缝合伤口。

剃刀张的剃刀薄而锋利,把祝童右肩膀上部的肌肉切断了一半。开始查看伤口时,吴医生照例是一番口舌,还特意掀起他眼部的伤口,对小护士夸耀着自己的功劳。吴医生的医术是不错,祝童的的伤口恢复的也快,现在只是一条淡淡的红线。

祝童支开护士,掏出两摞整整齐齐没拆封的钞票丢进吴医生的抽屉:“我要赶时间,这些钱你看着花,用不完全归你。四点以前,我要离开医院。”

吴医生马上开始高效率的工作,等缝合完要上药时,祝童挣扎着把一直紧纂的拳头送到吴医生面前,摊开后,露出一方狗皮膏药:“麻烦你把这个给我贴上,我是中医师,这是家传的狗皮膏药,比你们的药灵验。”

看在金钱的面子上,吴医生已经沉默好久了,刚才要打麻药时,祝童拿过护士的酒精,掺里面些红粉喝下去就要求开始缝合;这些吴医生忍了没说什么,从过程来看,病人似乎也真的没什么痛苦。

现在,吴医生真的出离愤怒了,一把扯下口罩:“你以为你是谁?既然中医那么牛,还来找我们西医做什么?”他是不能不愤怒,这个人的伤口虽然不大,却伤了肌肉、血管和神经,吴医生对今天的发挥十分满意,一个半小时的缝合过后,连他自己都为自己的手艺赞叹。但是现在病人要在自己精心缝合的伤口上贴狗皮膏药,怎么不让他火大?

“我猜,吴医生之所以到急诊上来,就是因为你这张嘴吧?”祝童一句话就让吴医生垂头丧气,两个护士在一旁笑起来;大家都明白,急诊科是医院内最劳累也是最没效益的地方。

“你是手艺不错。”祝童自己贴上狗皮膏药,抽出枚银针插进胸前捻几下,解开封闭的穴道,满意的感觉一下:“吴医生,您没感觉到我没出多少血吗?您甚至没用几片纱布,所以啊,中西医结合才是正理。”

祝童穿好衣服时,看吴医生还在发呆,凑近点说一句:“我真的很佩服你,有机会再好好谢你。”

看到祝童走了,吴医生才恍惚的问:“对啊,他怎么没流多少血呢?这么深的伤口,应该准备输血的。我------。”

海洋医院外,秦可强早等在那里;祝童一上车就瘫到后坐上,掏出一叠钞票:“秦大哥,又麻烦你了。”

“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只要你对秦小姐好些,比给多少钱都高兴。”

祝童愣一下,摇摇头道:“这些钱不是给你的,麻烦你给我买套衣服。还要尽快到火车站,这一切必须在六点之前完成,我赶火车。”又沉吟一下:“秦渺是个好姑娘,但是,跟着我是不合适的。”他能想象的到秦渺的眼泪对这个男人的杀伤力,不过,秦渺确实不适合凶险的江湖之路。

秦可强发动的士,回头看一眼:“兄弟,我看出来你受伤了,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黄昏,上海火车站。

黄海换上身笔挺的西服,与叶儿正在的士下客点焦急的等候,这是他们约好的集合处。

祝童从一辆的士中下来,黄海掂着祝童的行李过去,一把挂到他肩上:“李医生,还以为你来不了呢。”

祝童呻吟一声,行李掉在地上,手捂着肩膀苦笑着:“轻点,我这里扭着了。”

叶儿拾起的包,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孔,白一眼黄海,担心的问:“李医生,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这两天没休息好,上车睡一觉就行了。”天色将晚,叶儿有些不安,祝童又一次从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看到一丝蝴蝶的影子,伸手抓住她的脉门。

黄海正不好意思,看祝童抓住自己女朋友的手腕,刚要说话又想去人家是个大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叶儿的脉搏又一次雄浑有力,这是不好的预兆,她又要发病了。

“我们要尽快上车。”祝童裹紧身上的风衣,回头看一眼大上海,默默的与这座城市告别。

车站停车场,一辆不起眼黑色别克房车内,雅致的绅士目送三个人消失在候车厅后,轻声道:“他还是太冲动了,不明白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冲动不好吗?年轻人有的是资本冲动,你太稳重了,象一杯白水。祝童是江湖酿出的烈酒,也是一匹不好驾御的野马;要降服他,可不容易啊。”夜女人的面容从后座显露出来,红唇间含支深褐色香烟,呼出一口,看绅士不以为然的摇头,又说:“你不是让肯保护他?怎么还会出这样的意外?肯难道也老了?他带着这么重的伤去湘西,应付得来那帮牛鬼蛇神吗?”

“不是肯的错,他久经风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你的小情人该遭此劫。你放心,大火轮不敢要他的命,江湖上没谁敢负担杀死一个祝门弟子的后果。三妹,我已经给老马打过招呼了,有他的关照,祝童很快就能回来的。你应该想想,他为什么受伤也要到老家去?看到了吗,你的小情人被那位美丽的小姐迷惑了。”

“大哥,你是说祝童爱上那小妞了?”夜女人轻笑一声;“你们男人都一样,面对这样的美人没几个不动心的。我看,你也被她迷惑了。但是你要看清楚,她的美是疯狂的,这朵花开得如此娇艳,距离凋谢也就不远了。”

车门一响,的士司机秦可强钻进来坐到前派,他已经换了身生意人装束,手边是只真皮旅行包。

绅士递过个精致的黑色皮匣子:“不到万不得以,你不能出手,最好别让他感觉到你的存在。”

秦可强点点头,按开黑色皮匣子里,取出张薄薄的面具贴到脸上;皮匣子内的镜子里现出一张平凡的面孔。

“肯,你也要注意安全啊。”夜女人叮嘱道。

“谢谢小姐关心,我可以走了吗?”秦可强,也许是肯,沉静的说。

“去吧,记得小姐的话,你的生命比他重要。”

秦可强现出感激的神色,拉开车门走向进站口,连行走的姿势都变得稳重了。

“是的吧?你真的认为肯比祝童重要?”

“祝童以前太顺了,跌个跟头是好事,对大家都好。四品红火这几年太出格,与七品祝门冲突起来正是时候。这次不论谁胜谁负,对咱们也是好事。祝童也会明白很多也清醒很多,他身上的江湖气太浓了,很不好。”别克车缓缓启动,绅士没接对方的话头,低声嘟囔几句后专心开车,没理会夜女人的调侃。

“江湖气?你别忘了,我们都是江湖人。”夜女人把车窗按开条缝,抛出半截褐色烟蒂。

祝童没想到,这次告别是如此的短暂。

七品祝门新一代江湖骗子,注定要在这座华丽之都,写下一段故事。

一 湘西列车

汽笛震响,开往湘西的直达列车准点发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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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希望按照叶儿上次的旅行线路走,所以他们才会上这趟列车。从上海到张家界,火车上要开行一天一夜。

到底是内部人员,叶儿的姐姐为他们安排的是软卧,原本四个人的七号包厢被黄娟全包了。

刚上车安放好行李,叶儿就躺在铺位上,黄海取出两枚洁白的鸡蛋。祝童左手拿过鸡蛋,右手刚捻出银针,却感觉根本用不上力,犹豫一下,还是用左手在鸡蛋上刺出七星孔。

叶儿一直注视着祝童的动作,眼睛里有一丝担忧,她能看出来这个年轻的大夫额头的汗珠。

祝童刺好鸡蛋正在迟疑,叶儿伸手捏过去,自行送到腹部;车厢里只有两个年轻的男士,叶儿忽然感觉不好意思,没撩起薄衫,放好鸡蛋好,双手护在鸡蛋上,闭上眼,轻启朱唇,一点嫩嫩的舌尖抵在洁白的牙齿上。

祝童已经刺好另一枚鸡蛋,用纯净水清洗一下,看到叶儿安全放心的样子,心里惭愧,压抑着激动,小心的把鸡蛋送进叶儿口中。

手指轻微的掠过娇嫩红唇,祝童心底颤动,他看到,叶儿耳根处慢慢红了。

站台上响起发车的铃声,列车缓缓启动,湘西之旅正式起程。

一会儿,本次列车的列车长过来了,苏娟的列车在一个小时前已经发出,她把妹妹交付给这次列车的同行照顾,一个和气的中年男人。

列车长刚走,车上的两个乘警过来与黄海打招呼;祝童从他们的话里听出来,黄海的父亲似乎是个人物,乘警对黄海很讨好的样子,话里话外透出想调到路外的意思。

半小时过去,该来的人都来过了,连餐车长也过来招呼,请他们到餐车吃饭。黄海好说歹说,最后答应晚上去吃宵夜,才打发走那个热情的胖子。

祝童一直守在叶儿身边,一副对外界漠不关心的的样子,他也在判断局势。

上车前在站台上,他已经发现了几个江湖中人,只是不知道是那一派的。下午与剃刀张一战,双方可谓不分胜负;祝童身负重伤,对方也有两个人被放倒,至少两天内醒不过来。

祝童对烟子的秉性太了解了,以她的脾气,肯定不会轻易罢手。火车属于四品红火的地盘,大火轮又是四品红火的二当家,他们一定会在借这个机会出手对付自己。

剃刀张的剃刀已经很可怕了,大火轮八成会更厉害;听说他用的是轮刀,一种小巧的利器,以祝童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对付这样的对手。

还有烟子,她小时候在峨嵋山拜师学艺,一支青蜂刺也是件厉害兵器。在相处的两年里,烟子也曾与祝童玩笑般的较量过,事实上,祝童如今那点实战经验,就是那时积累的。右肩伤了就等于失去大半本事,祝童自问现在不是烟子的对手。

不过黄海是个好帮手,他是警官,与车上的人熟;祝童打定主意,只要不出七号包房,想那江湖中人再疯狂,也不敢不顾死活的打进来。

眼前这个女孩子是多么纯洁,她不会意识到身外的世界里会存在那么多凶险。祝童注视着叶儿天使般宁静的面孔,忽然对自己的一切有些厌恶;如果能与叶儿或黄海一样做个普通人,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吧?他也可以安心的读书、工作,祝童自信的想:以他的条件与智慧,就是在现实中也不会落魄到社会的底层,也一定有机会赢得叶儿这样美丽的天使的芳心。

叶儿呻吟一声,睁开眼睛正看到祝童凝视自己的目光,不禁绯红了双颊,她能感觉到其中的情素。

祝童掩饰的一笑,接过两枚带着叶儿体温的鸡蛋,轻轻磕开。

蛋青的颜色是更深的乌黑,连蛋黄边缘也有些浅灰;祝童伸出手,在黄海不解的眼光中翻开叶儿的眼皮。

“看着我,我需要看你的瞳孔,而不是白眼球。”

叶儿不好意思的笑了,忍受着翻开眼皮的不适,与祝童对视着。

乌黑的瞳孔中水光粼粼,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叶儿的这双眼睛里的水更多。不过,很快就有一滴水滑出来,顺眼角落下。

祝童用手指试去叶儿的泪水,安慰道:“别难过,你会好起来的。”

“谁难过了,我---你翻开眼睛试试,也会哭出来。”叶儿翻身坐起,用面巾擦拭着眼睛反驳着。刚才两个人对视的瞬间,似乎都读出些东西,叶儿的眼泪不完全是生理反应的产物,两个人都明白。

黄海不明白,看到叶儿端起茶杯去刷牙,才紧张的注视着祝童问:“李医生,您看出什么了?”

“两只蝴蝶。”祝童低声说一句,把杯子的鸡蛋挑几下,打开车窗连杯子一同抛出去。

“两只蝴蝶?什么意思?”黄海更紧张了。

“我也不清楚,从没听说过有蝴蝶蛊。只知道蛇蛊、金蚕蛊、龟蛊、石虫蛊、泥鳅蛊、蜈蚣蛊,草鸡麻雀也有人用,就是没听说过有人以蝴蝶为蛊,奇怪啊。”

“这么厉害啊。”黄海惊叹一声,想着那些可怕的动物,蝴蝶应该是比较可爱的,自己给自己宽心;“蝴蝶是最弱的,应该好治。”

祝童笑笑没说话,刚才叶儿的双眼泛出泪珠时,在晶莹的泪光中,两只白色的蝴蝶盈盈从眼底翩翩而过,这次不是幻觉。祝童已经确定叶儿中的就是蝴蝶蛊,说给黄海的这些话,不如说是他自己在整理思想。

越是不常见的东西,就越险恶难缠;这也是老骗子的话。

以蝴蝶为蛊的人应该是蛊中高手,脆弱的蝴蝶想在弱肉强食的毒物世界中称雄,制蛊人耗费的心力是惊人的;更使祝童疑惑的是,谁与叶儿有如此大的仇恨,竟把这样难得的蛊虫种到她身上?

“蝴蝶的前身是毛毛虫,你们上次去时,接触过有毛虫的地方没有?仔细回忆一下。”祝童随口一问,黄海抱着脑袋想一会儿:“她喜欢花,我们去的时候还是夏天,张家界和凤凰城到处都是野花;她们两个女孩子每次出去都带几束野花回来,谁知道呢?难道被毛虫咬一下就能中蛊?”

“谁知道呢?”祝童念叨着黄海的话,感觉有些头晕,肩膀上的伤处阵阵发麻,怕支持不住;脱鞋爬到上铺:“黄警官,我有点不舒服,先睡了;不是苏小姐有什么意外变化,别叫我;啊,真舒服啊,这两天累坏了。”

黄海是个粗性子人,应一声才想起什么,站起来爬到祝童铺前:“晚上的宵夜------。”

“黄海,别打扰他,让李医生休息吧;你没看出来他肩膀不舒服?”叶儿走进包房,轻轻关上门,把黄海拉住。

“哪里?”黄海看祝童真的闭上眼,不解的问叶儿,又看看上铺的祝童:“我看他是累的了,不象受伤的样子,身上也没药水味。”

“亏你还是警官呢,李医生右手一直用不上力,刚才刺鸡蛋用的是左手啊。在车站外------。”叶儿轻声说着,祝童已经在自己身上扎下闭穴针,开始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听,没多久就精神恍惚,睡着了。

火车西行,过杭州没多久就进入夜间行车;黄海被乘警拉着到餐车吃宵夜,叶儿推说身体不适没去;好在人家主要请的是黄海,也知道他们这次不是蜜月旅行,是去看病,开两句玩笑就拉着黄海去了。

叶儿在包房里收拾完行李,拿出本书翻看,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眼睛时不时飘向熟睡中的祝童那里,这个男人太神秘了,叶儿能感觉到,在他温文尔雅的神态背后,有另一副野性的面孔。

半夜时分,黄海才回来,看的出喝了不少酒。

叶儿把他扶到铺位上躺下,责怪道:“你怎么喝酒了,不是有规定吗?”

“我现在请假,条例外时间不受限制;你放心,刚才也只是我自己喝,他们喝茶。”黄海说着,看着眼前的叶儿,乌黑的长发贴着白皙的颈脖,原本就嫣红的双唇在灯光下更显得丰盈欲滴。

几个月来,原本清秀的叶儿虽然在病痛中,身材却一天天丰润诱人。

黄海酒劲上涌,一把将叶儿扯到怀里狂吻着。

叶儿挣扎几下,无奈的陶醉在男友的炽热里;等感觉胸前被一只手按住,才奋力挣脱出来,轻声责备着:“李医生在上面呢。”

“没事,他睡着了。”黄海还要去抱叶儿,却被坚决的推开了。

“睡吧,乖乖的别乱动。”叶儿站起来,在黄海嘴上轻触一下,就关灯回到自己的铺位上。

黄海在对面辗转几下,一会儿就响起鼾声;叶儿在黑暗里好久没合眼,想着对面铺位上的两个男人,脸上微微发烧。

这是怎么了?本是正常的亲昵,她竟有些负疚感。叶儿痴痴想着,眼角滑下两滴清泪。

在深沉的睡梦中,祝童忽然感觉到有个黑影走进包房,站在身边端详着自己;他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黑影的面貌。

“谁!”祝童低喝一声,左手中的闪出枚银针,刺向黑影。

“咚!咚!”两声,包房里响起搏斗的声音,门开了,走廊里的灯光泻进来,黄海飞快的追出去。边跑边叫着:“抓贼。”

祝童坐在铺位上,痛苦的捂着右肩;刚才他忘了自己的伤,用力过猛,伤口处撕裂般的痛楚,使他差点叫出声来。

叶儿也醒了,她一直都没睡稳,急忙披衣起来,打开包房的灯光。看到祝童扶着右肩,关切的问:“李医生,您怎么样了?”

“没什么,用错力了,你去叫餐车的人看看黄海,别让他出事。”

“他是警察,没事的。”叶儿说是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到门外看看。

在餐车值班的乘警已经听到黄海的招呼,顺着他的叫声追过去了。

“你真的没什么?”叶儿不放心的问。

“相信我,医生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没事的。几点了?”

“四点五十分。”叶儿看看手表,“怎么了?还早着呢。”

“距离天亮还有两小时,贼可真会挑时间。”祝童感觉好些,从上铺下来;看到叶儿一身薄绒保暖内衣,虽然披一件罩衫,却遮不住窈窕的身材;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

叶儿这才感到不雅,红着脸躲回铺上。

这么一闹,软卧车厢的人都醒了,有些站到走廊里议论观望,有些在询问乘务员;祝童到车厢一边的卫生间方便,来回一趟后,心里苦笑着:热闹了,竟有三个江湖同道在这个车厢里,刚才那个小贼也不知是谁派来的探路的;那人的本事全在轻灵二字,手上的功夫却不怎么样,以黄海的本事,八成抓不住他。

回到七号软卧,叶儿已经换好衣服,谦声道:“从小养成的习惯,穿很多衣服睡不着。”

穿着紧身牛仔裤是睡不着;祝童点点头,看那件刚套上的裤子紧蹦在身上,她现在也不会轻松,劝道:“太紧身的裤子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就是这个月,以前好好的衣服都有些紧,也没时间去买。李医生,你这件衣服就不适合你。”叶儿轻松不少,指点着祝童身上那套秦可强代购的西服。确实,从颜色到号码,都有些不合适。

祝童在想叶儿身体的变化,应该还是由蛊虫引起的,这不是件好事,安慰道:“没什么,等病好了,你的衣服都能穿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祝童也渐渐习惯与她相处,其实,与叶儿交谈是件十分享受的事。在她的思想里,世界还是个纯洁的花园,好人坏人在她心里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很简单。

半小时后,黄海回来了。如祝童预料的一样,他没抓到人。

“奇怪了,明明看到他跑进十三号车厢,搜了三遍也没发现嫌疑人。李医生,你说他会藏哪去了?”

“进来的是个女人,年龄不超过三十岁。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头发发黄;应该是个北方人。”祝童心里恼怒,从地板上捏起几根头发,差点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黄海肯定以为对方是个男人。

这就是江湖规矩,即使是面临危险,他也不能先破这个规矩。祝童至少知道了一点,潜入者在十三号车厢,那里一定有人接应;笑笑道:“又没丢东西,算了吧。”

黄海还是很沮丧,身为警官被小贼光顾,还给追丢了,还是在女朋友面前;无论那一点都是他不能忍受的。

“也许,你换上警服比较好。”祝童建议道,叶儿也在一边附和;但是黄海就是不同意,咬着牙说:“太猖狂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厉害。”

两个乘警过来了,例行公事的问祝童和叶儿几个问题,知道没丢东西,安慰黄海道:“黄队,别太认真,这种事经常有;火车一进江西就容易出事,特别是在衢州、上饶两站之间,硬座车厢有时还有抢劫案。天亮就好了。”

“我知道你们习惯了,但是卧铺车厢也经常这种事吗?”黄海伸出手腕,跳起来点桌子,声音也嘶哑了;“这个案子必须破,我的手表丢了,就放在哪里。是块梅花表,两万多块呢。”

怪不得黄海如此不依不饶,祝童想笑,贼不走空这个习惯真不好。

想起叶儿带的也是梅花表,想来是一对情侣表。想到情侣两个字,祝童心里竟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黄海刚出门就丢了与女朋友定情的情侣表,够倒霉的。

乘警脸色严肃起来,软卧车厢是整列火车的重点区域,晚上也应该有人值班,刚才他们去问了值班乘务员,一点线索也没有;如果黄海坚持报案,追究下来,责任一定不小。

叶儿的脸色不好看,埋怨黄海:“都怪你喝酒。”丢掉了如此贵重的情侣表,难怪黄海火大,叶儿的不高兴挂在脸上,谁都知道这对于恋人来说是不吉利的。

年轻的乘务员被叫过来,黄海仔细询问一遍,依旧一无所获;她在车厢的另一头,没看到从十三号车厢过来的人,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列车长与乘警长都过来了,商量一会儿后决定,把软卧车厢与十三号硬卧车厢之间彻查一遍。乘警长临走时一再对叶儿保证,丢失的手表一定能找到。

祝童却有因祸得福的感觉,江湖中人行走江湖时多使用假身份证;火车上有电脑能比对每一张身份证的真假,彻查过后,心中有鬼的人自然要找机会开溜。

果然,清晨六点列车在鹰潭车站停靠后,再开车时,祝童看到十多个疑似江湖中人溜下去就再没上来。

软卧车厢里的三个江湖同道走了两个,只三号里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没走;虽然他装扮成成功商人摸样,衣着也算得体。

从鹰潭上来四个人进入隔壁的八号软卧,领头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白布素衫,梳一顶道家发髻,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腰板也挺得笔直,手握一竹根拐杖,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老者肩一长步袋,似乎是个画家,跟在身边照顾的是一女二男三个年轻人。

他们的装扮就是超越时代,三个人无分男女皆长发飘飘,以丝带挽起;且行李中有几个大大的画夹。只那素面朝天的女孩让祝童多看两眼,比起叶儿,她算不上美丽,身上却有份怡然自得的洒脱。冲锋衣,登山靴,软沿帽,50L肩包,齐全的外挂设备,祝童判断,女孩这套旅行装备没个几万置办不下来。那个品牌望远镜至少就要几千元甚至几万元,祝童有一架同样牌子的;这证明,她不是个有钱没地方花的女公子,就是位疯狂的徒步旅行爱好者。

看女孩的整体感觉,应该是后者与前者的结合体。

叶儿看到这几个人走过,脸上闪过羡慕的神色;祝童好奇,问道:“认识吗?”

“国画大师马夜,在我们学院举行过讲座。那三个应该是他的学生。他们一定是到武夷山写生了,真令人羡慕啊。”

“艺术家啊。”祝童说出一个中性词。

“马夜还是国乐大师呢,吹得一手好洞箫,出过唱片的。”叶儿似乎很兴奋,出去几次想搭讪;但隔壁的几位艺术家似乎劳累了一夜,一上车就关门睡觉,叶儿连个签名也没得到,很不高兴的样子。

祝童的心思也在他们身上;老骗子说过:江湖中人无论掩饰得多高明,都有痕迹可寻。祝童经过这几年的江湖历练,老骗子验收时说:是个做大生意的样子,只有眼睛里时常露出的野性不好,使他看起来有些异样。

但那野性气息是他从小在江湖上晃荡养成的,完全去掉不容易;所以祝童为自己配了副眼睛,以文弱冲淡野性,应该说做得还不错。

刚才在隔壁整理行李时,祝童听到几句传过来的谈话;马夜大师说话中气十足,声音爽朗洪亮;他们那类人多练习些简单的气功用以养身,这很正常。

两个男学生看起来也没什么,只有那个女孩;祝童也喜欢徒步旅行,她背负那样一套装备后的脚步过于轻盈,显示出她身上有特别功夫;还有那双眼睛,刚才女孩在门口经过的瞬间,扫了一眼祝童这个包房;女孩的眼睛还不会说谎,祝童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似乎还笑了笑。

冬日江西清晨,湿漉漉的展现在窗外;八点钟,列车驶入向塘车站。祝童看到两老一少三个道士上了火车,在硬座车厢。

明显的,这三个也是江湖中人,两个老道士一白净无须,一红脸浓胡,白净老道意无意的看祝童这边一眼;年轻的小道士生的女子般俊俏,肩着个蓝布包。

列车再次启动,黄海回来了,与祝童估计的一样,手表没找到,红着脸一副沮丧的样子。

这次不用叶儿劝,黄海就乖乖的拿出警服穿上;嘱咐叶儿和黄海几句,不外是小心防盗之类的,又一次跟着乘警到车厢里找线索。

上午无话,软卧包厢只要关上门,一般也没人来打扰;祝童肩膀有伤不敢多活动,抱着医书翻着,也有趁机多学点东西的意思。而叶儿耳朵上挂个耳机,边听音乐边看着窗外出神。

中午吃饭时,乘警长来了,向黄海道歉的同时奇怪的说:“这趟车上的情况很异常,平时活跃的小贼一个也没见,平静的不正常。”

当然不正常,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寻常小贼是不敢造次的。祝童脑子里这样的想的时侯,火车停靠到株州站,站台上又出现四个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烟视媚行摇摆着细软的腰肢,挽着个魁梧剽悍的壮汉蹬上列车。

他们身后跟着两人,引人注目的是那个瘦高的新疆人,年纪不大却显得冷漠阴狠。

祝童心里叫苦:热闹了,烟子终于露面了,她身边应该就是四品火红的二当家:大火轮。而那个新疆人,应该是江湖杀手;大火轮越玩越大了,竟然如此招摇。

二 江湖传说

三个道士上车后没乱走动,席地打坐在餐车另一头的车厢连接处。www.65txt.com

祝童一进餐车就看到生得俊秀的小道士,黄海说这趟列车人多,但也没拥挤到连个座位也没有。对于僧道之流,寻常人不以常例视之,所以他们稍显怪异的行为别人多不以为意。

祝童不这么看,道士一定是二品道宗的人,而且还是三个高手。祝童边吃饭边思索:他们为什么也来趟这潭混水呢?

在一趟火车上聚集这么多江湖人物,是很少见的。

祝童闯荡江湖多年,穿行大江南北多是坐火车,从未遇过到这样的情况。江湖八派神秘而低调,除四品红火外,别派弟子门人平时多隐身在市井之中从事自己的营生,没事不会有如此密度的出现。

由于百年前的那场变故,七品祝门与二品道宗之间一直存有芥蒂;双方之所以没有再次起冲突,因为那件事根本就说不来谁对谁错,但是彼此对对方的举动还是很注意的。

江湖八派为:一品金佛,二品道宗,三品蓝石,四品红火,五品清洋,六品梅苑,七品祝门,八品兰花。合称江湖道,存在的基础是在江湖上互助互利,彼此关照。

这样的排序其实意思不大,不是说谁的品级高就能指挥别的门派,互相之间也没有制约关系,虚名而已。江湖上帮派多如牛毛,千百年来领一时风骚的数不胜数,但名声大与势力大不是进入八派品序的必然因素。早期的江湖八派代表着江湖正道,是天下众多门派想要得到的无上荣誉。

二品道宗与一品金佛是两个大派,人员众多道场遍天下,功夫也是最高明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微妙,一直在争夺着一品的虚名。这就牵扯到江湖八派的起源,说起来源远流长,几千年来有众多的派别领江湖风云挤身八派行列,又随着时间的流逝黯然退场,其间故事之多,可能十本书也写不完。

但是,一品的称号却从来只在道宗与金佛之间产生,他们从未退出过江湖八派的序列。

确定八派排序的是十二年一次的江湖酒会,最近的一次品级轮替还是在二百多年前。

由于清王朝尊崇密教,越来越多的藏传密教喇嘛进入中原,金佛一派也吸收了不少高手。在二百年前的那次八派江湖酒会中,代表金佛出席的卫藏布天寺活佛宁巴固,以幻身七印击败道宗高手越清道长,为金佛夺得一品荣号。

越清道长死后百年之中,道宗一派中再没出过绝世高手,也就一直排为二品。

后来世事动乱,外族列强依仗着船坚炮利辱没中华大地,八派之中有两个江湖派受战争影响,一个被彻底毁灭,一个堕落为外族爪牙,在江湖酒会上被除名。

为了维持江湖八派的传统,也是为体现与时具进的精神,江湖道不再用武功论高下,以梨园弟子组成的六品梅苑和七品祝门才被引入江湖正道。

新中国建立后,江湖中人出现断代危机,八派之间的江湖酒会被迫中断,江湖品级的排列就一直沿袭下来,后人虽然不甘,也没机会去改变这个排序。

比如四品红火,前身是明朝遗民不愿接受满清统治建立的红门,三百年前进入江湖八派;曾经是风光无限的大帮会。但在时间的摧残下,已经沦落为八派内最使人诟病的派别。

随着时代的的发展,人口的流动逐渐自由,八派又从隐忍处走出来。

三十年前,战乱间流亡海外的三品蓝石派传人回到国内,经多方串联下,停滞了二十多年的江湖酒会又一次召开。在这次江湖酒会上,各派重新竖立起江湖道大旗,成立了由八派故人组成的江湖议会;江湖之上风云渐起,以往排序竟演变为传统,好象也没谁想去争那个虚名了。

现在大家更关心的是别的东西,彼此之间的联系也多在互相利用,在江湖会上八派新制定的江湖规矩制约下,江湖中人寻常不会起什么冲突。

毕竟时代不同了,如今的法律与警察可不是古时的六扇门;交通的便利与通讯的发达,使新一代江湖中人更加小心;最主要的是现代武器的发展,使以往的所谓高手成为纸老虎,江湖虚名就更虚了。

说起三品蓝石,一直是个神秘的派别,他们的排序是江湖八派中最稳定的一个,三品的序位从未改变过。三品蓝石不以武功见长,也从未出过什么绝世高手,他们从事的多是商货之道与镖局生意,一直是江湖酒会的召集者,开会时的全部花费也是他们一家支付,这也是个流传至今的江湖传统。

三品蓝石历来以交游广阔著称,别的门派如果遇困难,只要找到蓝石门下,一定会得到帮助;如果八派门人谁失手被官府抓住,只要不是因为伤天害理的事情,三品蓝石会不惜成本去疏通救援。所以,三品蓝石中虽然没出过什么高手,却没谁去挑战他们,这也间接的维持了前两品的地位。

祝童从来不认为世界上有免费的东西,所以对三品蓝石基本上是敬而远之,这和老骗子的教导有关。祝童还没参加过江湖酒会,在过去的时光里,七品祝门只剩老骗子这一脉,自然也只有老骗子代表祝门出席江湖会。但是老骗子从来都是一个人去,回来后都要大发脾气,也不对徒弟们说起江湖会的事情;两次江湖会后的结果,就是祝童的两个师兄被打出师门。

老骗子两年前被人扔海里喂鱼后,祝童与二师兄说起过,如果三年后的江湖会仍然有祝门的座位的话,就推举大师兄出席。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大师兄在重庆翻船,原本是过失杀人的重罪;老骗子虽然对弟子严酷,还是求助到三品蓝石,最后被轻判六年。大师兄的刑期还有两年,出来后正好赶上江湖会。

黄海与乘警长还在分析是谁偷走了梅花表,祝童与叶儿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各自想着心事。

软卧那边响起喧嚣声,在列车长陪同下,国画大师马夜带着三个弟子走进餐车,马上成为餐车上的焦点,连叶儿的脸上都涌起激动的神情。

还是名人有面子,列车长安排四个人坐下后,乘警长也过去招呼;马夜爽朗的笑声充斥整个车厢,连称:“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叶儿刚才对祝童说了,马夜是居住在上海的国画大师,弟子朋友遍天下。不过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祝童对马夜的了解就超越了叶儿,他已经断定,马夜也是个江湖中人。

不是马夜的女弟子泄露出他的身份,祝童背对着他们来的方向,是餐车另一头的道士打出的手势使他明白,马夜是江湖八派中地位较高的人物,小道士的手势是晚辈对长辈的尊礼;这个手势表明:马夜是一派长老之类的高人,却不是二品道宗中人,小道士与马夜彼此比较熟悉。

马夜组坐在餐车中间的一台,面孔冲向祝童这边,眼睛扫过祝童;从这双久经风霜却依旧清澈的眼睛里,祝童读出几丝关切的意味。奇了怪了,小骗子在今天以前甚至不知道马夜这个名字,他却似乎知道祝童的样子。

乘警长回来了,继续与黄海说话;祝童正在猜测马夜究竟是那一派长老,餐车上又进来一伙,这次是从硬座车厢那边过来的。

大火轮气宇喧昂的前面带头,烟子摇摆着腰肢跟着;他们也看到三个道士了,好象还打过招呼。

过一会儿,大火轮的手下也出现在过道里,新疆人好象被拌一下差点跌倒,回头骂小道士一句,小道士依旧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打个楫手。大火轮火头看一眼,新疆人被另一个人劝着走进餐车。他们分为两桌,大火轮与烟子坐在入口处,杀手两个走过来,坐到祝童身边的台子上。

烟子几乎偎进大火轮怀里,娇笑着把一双媚眼到处乱抛,扫过祝童这边时稍微停留一下,从那里面,能看出隐藏在深处的仇恨。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祝童看到十多米外的烟子在听电话,把手机贴到耳边。

“祝郎,你的伤怎么样?好心疼啊,人家没想伤你,都是火轮的兄弟不知轻重,你可不要把仇记到我身上啊。你说的钱,就是那一百万我没收到。你是不是忘了?人家等着用钱呢。”

“你等着,回去就付。”疯狂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祝童心里感叹着挂断电话,那钱他是没给,因为王觉非还没付。收回视线时却看到马夜的女弟子冲他笑着眨眨眼,似乎有嘲弄的意思。这就更奇怪了,她好象知道烟子与自己的关系?

因为国画大师马夜的关系,餐车上的人都在围着那一桌转,大火轮拍着桌子叫道:“有人没有?坐下半天也没个人来招呼,你们不做生意了?”

祝童想:大火轮也疯了,他竟然不顾餐车上的乘警与黄海,要在这里动手算计自己。想来大火轮是要在烟子面前露露威风,这样的不顾后果,哪里有江湖大派二当家的样子?

服务小姐忙走过去,刚说一句对不起,口音稍微重点,大火轮又叫着:“你们什么态度,连个对不起也不会说?上海话我是听不懂的。”

乘警长站起来向前部,餐车上众人的注意力也全被大火轮引过去;祝童心里叫苦,他身边的两个人应该要动手了。祝童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与叶儿对面,黄海坐在叶儿身边。乘警长刚才坐祝童外面,现在他到大火轮那边去,祝童正好面对大火轮两个手下。

新疆人脸上闪出丝阴冷的笑,一直伸在怀里的右手动一下;祝童不知道将有什么东西射过来,也不知道要怎么躲避,正在戒备,耳边响起轻微的蹦簧声,一枚青竹簪落到祝童腿上,如此而已,轻微的一点威力也没有。

难道这就是对方的手段?祝童看到新疆人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马上明白了:新疆人被暗算了,他的衣服里有个短弩,原本应该射出短箭被人掉包了。是谁呢,祝童看一眼餐车另一头的小道士,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很可能就是他们。

新疆人双手深进衣服里,乘这个机会,祝童站起来:“我吃饱了,有点累,先回去了。你们慢用。”

黄海正要客气,叶儿也站起来道:“我不吃了。”黄海只能起身,与列车长打个招呼,三个人走向软卧车厢。祝童走在最后,伸手在新疆人面前晃一下,好象站不稳的样子,嘴里说着:“对不起,才一点十分就困了。”

另一边,乘警长正在查看大火轮的证件,烟子狠狠的看着祝童离去的身影,让他后背刮过阵凉风。

叶儿去洗水果,祝童躺到上铺,边听黄海说着国画大师马夜的事,边想自己的事。

“------他画一张画就能卖十多万,在崇明岛上有别墅,在埔东也有别墅,派头大着呢。我们家就有一幅他的画,叶儿说好,我可看不出来哪里好;还没你画的好呢,是不是?”

叶儿端着盘水果进来,黄海后一句是说给她的;却被啐一口:“你懂什么?我是乱画,马老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是是,叶儿从小就想当画家,我就是看你画的好,今后一定比他强。”黄海还在安慰叶儿,却一点也说不到点子上,叶儿用个小刀削果皮,低头不理会他。

祝童在想烟子与大火轮,新疆人一次失手不等于下次还有那么好的运气。如果正面交手,那是一点取胜的机会也没有;祝童要用在江湖规矩允许的框架内,斩断大火轮身边这支手。太危险了,新疆人的目标是自己的腿,大火轮也太狂妄了,竟在光天化日下,在警察面前动手伤人。

祝门弟子虽然治病不怎么样,看人的本事却很厉害;刚一见面祝童就确定:这个新疆人吸毒,他身上一定带有毒品。

但祝童不能直接对黄海或乘警长说出来,况且,他要把的大火轮也算计进去,祝童可不想有这么一帮人跟着自己。

只有一点比较困难,祝童还有点良心,不想把烟子也牵扯到这个局里面。

手机响起悦耳的音乐声,祝童看一眼号码,是烟子打来的,起身下铺走到过道里才听电话。

“别以为有警察做伴安全了,刚才只是让你知道一下,只要出五万块钱,有人就能替我做任何事。”烟子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

祝童回头看一眼,叶儿正在对黄海说着什么,伸手拉上门低声说道:“烟子,我做事从来都只问良心不问是非。我们是不合适的,你太贪心了,祝门的规矩容不下你的贪心。开始我就说过,江湖中人四海为家,只有开始没有结果。看在我们在一起的两年还有些美好的回忆,这次再放你一马。你是在卫生间吗?不要再回餐车,三分钟内换副摸样找个地方躲好,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不然后果自负,你已经漏风了。烟子小姐,我从不把人往绝路上逼,却也从不怕死;你记好了,这是最后一次。”

祝童挂断电话,就站在软卧车厢的过道里看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长沙快到了,湖南的冬季也是绿色的,潮湿的水色中,铁路两旁的建筑物渐有城市味道;远处,高楼的影子隐约可见。

三分钟刚到,餐车那边响起惊叫声,然后是桌椅翻倒的声音。

祝童拉开门对黄海说:“餐车那里好象出事。”

黄海果然跳起来,跑向餐车,叶儿性好安静,也走出来与祝童站在一起,向餐车那里看。

餐车那边有搏斗的声音,乘警长在呵斥着;黄海一进去就叫一声:“趴下。”身体消失在拐角处。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祝童安慰叶儿一句,其实究竟怎么样他也没把握。他刚才只是用火机在新疆人眼前喷了一点迷幻剂,这能引发他的毒瘾,还能使他忘记身边的一切,如此而已。

最先出来的是国画大师马夜,在列车长的陪伴下匆忙从餐车走出;列车长还在道歉:“让您受惊了,您看看,现在的社会风气啊,毒品把人害成什么样了。没想到马老还有那样的身手,多亏您出手帮忙,才抓住那两个恶人。”

马夜摇头晃脑的微笑着,边应付列车长边教训自己的弟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老朽也只是年轻时学了点气功,没想到还真能用的上。社会有黑也有白,我们画画的理解这些,一张白色的宣纸是很干净,但那是单调而乏味的。年轻人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吸毒。沾上毒品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

走过祝童身边时,似乎有所指的道:“我十八岁时就候游历了大半个中国,最喜欢的还是湘西的山水,这次到那里去一定好好画几幅画,回头还坐你们这趟车,一定送你一幅。不过今天的事还请多费心,嘱咐你的员工不要说出去,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有一点小事,那些记者们都能给吹上天。”

列车长高兴的连连点头,国画大师马夜的一张画价值不菲,凭他的薪水可买不起。

三 狗拦鬼门关

看到马夜的得意样子,祝童不用听也知道餐车里的事,他就是那场搏斗的导演。www.65txt.com

大火轮与两个手下八成已经被抓住了,餐车里有三个警察,乘警长也是老江湖,不会不明白几个人是一伙的。

新疆杀手犯毒瘾后会不顾一切的;祝童不清楚他身上都带着什么凶器,不知道他带了多少毒品。

听列车长的意思马夜也出手了,这就有些意外了;看来大火轮的本事不小,面对警察的枪也敢反抗。但事情就闹大了,祝童不认为自己做的过分,对方出手暗算自己在前,他做的很合适,大火轮冒险找死怨不得别人。

马夜大师几个就要进入包房了,叶儿鼓足勇气走上前,递过个本子:“马老,能为我签个字吗?我很喜欢您的画,还听过您的讲座呢?”

马夜对于这样的场面见识多了,接过去刷刷写上几句话,然后才问:“小姐贵姓?”

“我叫叶儿。”

“美人!难得一见的烟雨美人,标准的江南仕女就应该是这样的。好啊。”马夜签完字递还本子时,好象才第一次看清叶儿的容貌,拉着她的手赞叹着,对自己的学生感慨道:“六十年前,我在苏州乡下见过一个这样的小姐,真象啊;就是她点燃起我对艺术的热情,我学画的动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用自己的画笔把她的容貌记录下来。不只是形似,这位小姐的美在于内涵,在她身上有江南水乡女子的神韵。瞧这双眼睛,月光般的静谧、多愁善感,充满诗情画意的妩媚灵气。小姐,你一定是苏州人!”

叶儿的美丽是安静而不张扬的,但是现在蛊虫激发的魅力四射,不会低调到马夜现在才发现。祝童心里好笑,看到马夜的女弟子对他轻摇头,而国画大师的后一段话使他明白了国画大师的用意。

“叶儿小姐,我能邀请你做模特吗?恕老朽冒昧,我没有别的意思。美都是暂时而不可琢磨的,您这样的古典之美稍纵即逝,你不可能永远保持现在的状态。我要记录下它,用我的画笔把它描绘出来。你是我梦寐以求的最佳模特,林黛玉也不过如此吧?也许是件永恒的佳作,甚至比蒙娜丽莎还要------。”

“肉麻。”祝童在心里接一句。

叶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一定已经昏头了。

祝童想着马夜的赞美,判断着他的身份,江湖八派中没那一派是擅长国画的,马夜到底是什么来历?叶儿似乎说过,马夜还吹得一管极好的洞箫,还出过唱片,难道他是六品梅苑的长老?那不就是个戏子吗?怪不得有如此迷惑人的语言。

“马老先生擅长画梅花与美人,是吗?”祝童忽然插一句。

“这位是?”马夜这才放开叶儿的素手,转向祝童。

“他是李医生,北京同仁医院的硕士,牺牲休假的时间陪我去看病。”叶儿被心目中的大师夸的脸色润红,说话都有些颤抖;“李医生,马老是专攻水墨山水------。”

“不,李医生说的不错,老朽对工笔画研究的还更深些,也确实喜欢画梅花与侍女。不过工笔画乃画中小品,没有山水画的气势磅礴,也不适合悬挂在客厅为人撑门面;惭愧惭愧,落到行家眼里,老朽是个极俗的人啊。”

马夜出人意料的出言承认,听到外人耳朵里,是他的谦虚;在祝童看来,却是另一回事:马夜已经说明了自己是江湖八派的六品梅苑中人。

“如此说来,还是小子放肆了。我可不是什么行家,一个不入流的中医后生;苏小姐兰心慧质还喜欢书画,是您的崇拜者,也是我的病人,我们这一趟是去寻找治病良方,纯属偶然,没想到会得遇大师,这缘分啊到有些特别。”

说完,祝童与马夜相对而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旁边的人都是一头雾水,特别是叶儿,怎么也想不明白祝童说的缘分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国画大师为什么对李医生如此客气,还有,李医生怎么知道马夜擅长画工笔画?

祝童不明白马夜为什么回找上自己,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让对方明白:叶儿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与江湖也没关系,马夜与六品梅苑想做什么都冲自己来。

也许马夜是想与自己同路,叶儿,也许在他眼里是极美丽的,但马夜的梦寐以求一定不只是美丽。

将要到站,火车上来往的人多,在过道里终究不能长谈,马夜邀请叶儿到八号包房里详谈;祝童借口上卫生间,走向车厢另一头。

长沙是个大站,软卧车厢里的旅客有些正行装准备下车,祝童看到跟了一路的江湖人物坐在自己铺位上看书,估计对方是要跟自己一路。祝童想:对方一直没什么异常,也许跟着自己不是什么坏事?

却看到他的手无意间指向头顶,摇两下。

车顶上有人,老二跑了?车上只有一个老二,看来大火轮逃脱了,四品红火的二当家果然不是盖的,今后还有麻烦。

关上卫生间的门,祝童解开裤子刚蹲下,全身放松准备舒舒服服的来一次大排泄,卫生间的门被用钥匙打开,不顾祝童的反对,一个穿黑衣的小子硬挤进来。

生理的冲动在某些时刻是不可抗拒的,“噗嗵”两声响,卫生间里臭气弥漫。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祝童现在遇到的情形。

进来的是个女人,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的样子,拿着把铁路专用内三角钥匙,笑眯眯的看着正在出恭的大男人祝童。

“烟子。”祝童虽然吃惊,却不感到意外;烟子的鬼怪精灵是天生的,临走前来见自己一面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这个场合实在不合适。

“你很有面子啊,竟请来道宗的人帮忙。”烟子一开口,祝童就吓一跳;二品道宗在他印象里虽然不是对头,却也不可能是朋友。就这一吃惊的瞬间,祝童身体放松,便池内响起噗噗声,卫生间里又是一股恶臭。

“不是有道士帮你,扎拉汗的钢弩会把你的大腿刺穿;他不怕死也不怕警察,能从最快的火车上跳下去。但是你把他毁了,他身上有一百克白活;扎拉汗可以被杀死或摔死,就是不能被枪毙。祝童,今后不用我对付你,西域狼群也不会放过你的。”

祝童脸憋得通红,不是被气的,真是被憋的。他还不习惯在一个女人面前拉屎,尽管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已经很熟悉了。

门外传来乘警的叫喊声,乘警对大火轮与烟子的搜捕开始了。二品道宗的人应该说的是那三个道士,原来是他们出手换下新疆杀手的钢弩;道士们的本事也够大的,能在杀手不觉中施展手段。

这也好,西域狼群如果寻仇,又多个挡箭牌。

“西域狼群就是寻仇,也找不到我身上,是道宗的人出手解除他的武器,放倒的他是六品梅苑的长老。烟子小姐,你应该想明白其中的缘故;是大火轮出钱雇的扎什么的杀手,出事时我甚至不在餐车里,他落水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跑路,好人真当不得。再提醒你一句,我在电话里说让你离开,就等于提醒过大火轮和他的杀手了。作为江湖同道,你们不仁我可不能不义。”祝童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说出自己的道理后,闭上眼用力拉出一堆更臭的东西。

“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大火轮也丢下我跑了。祝郎,我现在就回家等消息,你死后,我会为你收尸。”烟子气得脸色惨白,偏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小骗子一番话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至少表面上是合理的。

外面的声音更近了,她不敢与这个负心人多理论,伸手打开车窗,柔软的身体蛇样一转,人就在车外了。

“哼!”烟子最后看一眼祝童,翻身消失在车顶,祝童这才开始舒服的排泄积蓄以久的臭物。

卫生间的门又被打开,乘警长探头进来看一眼:“李大夫啊,进长沙站之前卫生间要上锁,请快些。”捂着鼻子关门走了。

两分钟后,祝童一身轻松的回到七号包房;叶儿不在,黄海也不在,马夜的女弟子坐在铺位上,正翻看祝童的医书。

“你好李先生,认识一下,我叫梅兰亭,马老的关门弟子。苏小姐在隔壁正与老师商量合作事宜,我在这里坐一下,不算冒昧吧?”

她还是那身朴素装扮,修长健美的双腿并拢在祝童眼前,脚下是双驼色登山靴。

“没关系,反正我也要睡觉了,梅小姐随便。”

由于受伤的关系,祝童真的很容易疲倦;况且他要抓紧时间恢复,躺在铺位上闭目合神,双手分捂胸前下腹,竟真的沉入蓬麻境界。

梅兰亭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意思,抿嘴一笑,继续翻看医书。

汽笛三响,列车减速一阵晃动,停靠在热闹的长沙站。

乘警长与两个乘警压着两个人走下车厢,交给等候在车下的警官,新疆人浑身瘫软,是被架出去的。

梅兰亭看完发生在站台上的事情,自言自语道:“黄鹰略施机杼策,便使蛇神撞吕钟。”

祝童依旧毫无动静,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真的与他毫无关系。梅兰亭恨恨的咬牙切齿,伸出手指虚点他一下,无声的骂了句什么。

“女孩子还是斯文些,背后骂人嚼舌不是个好习惯,当心生孩子得报应。”祝童梦呓般嘟囔一句,转身面朝内又睡去了。

梅兰亭一时脸色绯红,想说什么有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跺脚离开包房,重重的带上门。

黄海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叶儿坐在铺位上,手捧一副素描出神,祝童依旧在上铺熟睡。

“谁把我们叶儿画的这么漂亮?”黄海恬着脸凑过去,被叶儿一把推开:“去去去,这是马老给我画的;他也要到湘西,邀请我们同路呢。”

黄海累了一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手表,对女朋友没一点脾气,只有坐在对面生气。梅兰亭出现在门前,对叶儿招手:“苏小姐,老师休息好了,请你过去呢。”

叶儿高兴的应一声,起身到隔壁包房;黄海听着马夜爽朗的笑声,气得拉起毛毯蒙上头,一会儿,竟也传出鼾声。折腾了一天半夜,他也累了。

下午六点,列车进入湘西,秀美的山水从车窗外掠过。

祝童从上铺下来,拍醒黄海:“苏小姐呢?”

“不知道。”黄海赌气道。

祝童苦笑一下,指这外面渐暗的天色:“天快黑了。”

“怎么了,天黑很正常啊。”黄海还是没有彻底清醒。

“我是说,要赶快把苏小姐找过来,她要发病了。”

“啊---是是,看我这脑子,都被小毛贼气糊涂了。谢谢您了李医生,叶儿就在隔壁,我就去叫。”

叶儿也忘了自己的病,正兴奋的听马大师畅谈艺术的妙境,看到黄海推门进叫,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的病。”黄海点点自己的胸口,又点点车窗外;叶儿这才想到天黑的后果,连忙告辞出来。在走廊里把嫩红的嘴唇在黄海脸上触一下:“谢谢你,下午是我不好,别生气了。表丢了就丢了,回头再买一对也一样的,别再着急了。只是要说好,我如果把表弄丢了,你也不许生气。”

“呵呵呵呵。不会,不会。”黄海憨笑着,幸福的连话也不会说了。

叶儿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波光荡漾隐含春情;进包房脱掉外衣躺在床铺上,嘴角含笑对祝童说:“李医生,马老师说您是世外高人,还说我是有福气的,如果不是碰巧遇到您这样的贵人,一定活不到明年春天。他还说,只要有您,这一次一定能找到治病的良药。”

“马大师原来还会算命。”祝童笑着说一句,抓过叶儿的手腕替她把脉。叶儿全身散发出熏熏暖香,高耸的酥胸在乳白色绒衫下微微起伏,象牙样细腻的颈部被黑发衬托出惊人的白皙。

祝童牙关紧咬才能静下心来,躺在面前的少女的越来越有诱惑力,如果不是披着医生的外衣,如果黄海不在身边;强烈的冲动或许使小骗子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好容易稳定住躁动的心神,专心体会脉象。

“他不会算命但会看相;马老师说您是外冷内热的好医生,我看很象,您不喜欢说话,却对病人很好------。”

叶儿正说着,看到祝童面色阴沉下来,不禁闭上嘴。

“你喝酒了?”

“一杯红酒,马老师说红酒养颜,是他从法国带回来的庄园酒,我只喝了一杯。”叶儿不解的问:“怎么了?我看起来醉了吗?”

“你没醉,你肚子里的虫子醉了。”祝童恼怒的责怪道:“我嘱咐过,千万不能喝酒。你姐姐没对你说吗?”

“对不起,我忘了。”叶儿这才想起来苏娟的话,几天前祝童是说过她不能粘酒,不过今天看到大师高兴,全忘了。

叶儿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怯怯的看着祝童,眼睛里的歉意与泪珠软化了小骗子的铁石心肠;缓和一下轻声安慰她:“也怪我没强调,酒能激起蛊虫的凶性,今天会很麻烦。还有一小时到张家界站,我要下针让你睡去了。”

黄海也心疼的站在一边,想说什么,看到叶儿眼睛里的泪光,终于叹息一声坐回铺位。叶儿身体内的黑色气体已经开始聚集,浓重了许多,中间隐含红丝。

以祝童微薄的见识,也知道出现红丝不是什么好兆头,那是血煞。老骗子给人驱邪治病时,带祝童感知过类似的邪气,那是个将死之人,老骗子治了一半就放弃了,因为病人已经咽气了。

老骗子说:邪气含血必攻心,要大神通才可制。健康的人如果血怒攻心,疯狂是一定的,做出可怕的事自己也不知道;病者亦然,出现血煞的病人,不治也罢。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医生了?就是把她治好了,也是别人的女朋友。祝童心里骂自己心软,手里可没闲着;银针刺进叶儿照海、印堂、气冲三脉大穴,小心的捻动着。银针上涂有迷幻药,叶儿当然抵挡不住,一会儿就沉睡过去。

祝童喘息一下,忍着肩膀的酸痛撩开叶儿的绒衫与内衣,在肚脐附近扎下五行针,截断蛊虫冲撞的路线,才把一枚白色的鸡蛋刺下七星孔,放到五针之间。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打开一枚鸡蛋,解开叶儿的裤带,手指沾着蛋青在她软软的腹部画上三个繁写的鬼字。然后平心静气,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把鬼字中点上鬼眼。最后,运气使指尖激出血线,在旁边画出个“犬”字。

做完这一切,祝童坐在黄海身边喘息着,浑身是虚汗。邪不能见酒,祝童以前只是看书上写的,现在才明白其中的凶险。

他是按照老骗子的做法照葫芦花瓢,使用的心法更是混乱,究竟有没有用自己的也没把握,如今只能看这神秘的符咒用没有用了。老骗子百无禁忌,却不吃狗肉与鸡肉,连带着,祝童与两个师兄也不吃鸡、狗肉。他们从小被要求写的,就是这三个鬼字与一个犬字,每个鬼各有不同,外人看来却无甚分别。

老骗子说,这是师门救命绝招,能救别人的命也能救自己的命,如果这一招无效,就去死罢!神仙也救不了死人。

以前祝童对这东西不怎么信,如今却希望老骗子说的是金科玉律。

“咦!李医生,您在做什么?施法治病?我倒要看看。”梅兰亭推看房门进来了,笑嘻嘻看着叶儿。

黄海呆看着祝童的举动,真是呆着,连梅小姐都被他无视了。

“你们做的好事,如果苏小姐出什么意外,你要负责,马大师也要负责。”祝童没好气的说。

“怎么了?”梅兰亭有些害怕,叶儿肚子上插着五根银针,还画着奇怪的字,还有血迹,实在是太神秘了。

“怎么了,她的病不能见酒。你们劝她喝酒,就是喂她喝毒药。”祝童气哼哼的说完,忽然问一句:“你是处女吗?”

听到如此放肆直接的话,梅兰亭的白脸瞬间变红布,扭身就走。

一分钟过后,国画大师马夜走进来,搓着手说不好意思的说:“对不住对不住,老朽只知道苏小姐有病,本是好心让她喝就口红酒放松一下,却没想到替先生惹来如此大麻烦。但有吩咐,马某一定照办。”

“我麻烦些没什么,只怕你夸奖的古典美人要生生被你害死了。”

祝童对他还客气些,注意一下君子风度;但这句说完,黄海先跳起来抓住祝童的肩膀:“李医生,您不是吓我吧,叶儿真的没救了。怎么办?怎么对苏姐姐交代?你一定是骗我。”

祝童伤口一阵巨痛,偏又挣脱不开,皱着眉喝道:“松手,你再这样,我要先死了。”

黄海松开手,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红丝,瞪视着马夜:“你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

“黄警官安静些,现在不是闹的时候,你的女朋友苏小姐还没死呢。你再这样,才真的是害她”马夜郑重的说完,低头查看着祝童的手艺,评价道:“李先生这三个鬼字写得,恩,鬼气森森,令人望而生畏;旁边一犬,跃跃咆哮。哈,好一个狗拦鬼门关大咒;老朽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开眼了。我相信,有先生如此大咒护佑,苏小姐一定能躲过此劫。”

祝门有不少符咒,都有专门的心法配合,小骗子却只会这一个。

三鬼一犬这四个字祝童写了将近二十年,开始每次写完都感觉精神疲倦,在老骗子坚持不懈的棍棒威胁下,才不得不专注心神小心练习。算来,从开始的每天十次到后来的千余次,少说也写了百十万遍了。

少年时,祝童每次写这几个字都如害场大病样头昏脑涨一阵,要马上练习蓬麻功才能恢复。直到前些年感觉到挥洒自如,写出这四个字再无多少不适,老骗子才不再威胁他练习。两位师兄也都是写这几个字有心得后,才被打出去的,却从没不知道到还有如此一个古怪名字。

狗拦鬼门关;***,据说自己就属狗,两个师兄也属狗;老骗子大约也是属狗的吧?

正想着这些与病情毫无关系的事情,叶儿肚子上的银针颤抖着,似乎有脱离出去的危险。

祝童心里叫糟,上前捻住针尾。指尖感觉到巨大的冲力在逼迫银针,鬼眼处的血点闪出红芒对抗着,犬字在叶儿软软的肚皮上颤抖着,真如活过来一样无声咆哮着,震慑着黑气正中的那点暗红。

四 狗皮膏药

叶儿脸上泛出痛楚的表情,一双手要去撕扯身上的衣服。(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黄海连忙过去拉住,心疼的低声安慰她:“没事的,你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

“真是那杯酒作怪?老朽糊涂了,先救人再说。李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马夜也紧张,对于蛊虫这样奇怪的东西,他的认识到底没有祝门中人深刻,却更感觉神秘而诡异。

“你是画家,想来写字也是有一套。”祝童用指尖的血涂抹到银针上,运气下压,感觉黑气退缩才松口气,拿起枚鸡蛋着对马夜说:“在这上面写个你最擅长的字,要用血写,你的血。心里想着被你那杯酒害的苏小姐,补偿她。”

国画大师没有犹豫,接过鸡蛋,用银针刺破指尖,凝神在洁白的鸡蛋上写下个“梅”字。

大师的功夫到底不是吹的,血红的梅字映衬在洁白的鸡蛋上,只那观感就分外漂亮。

“签上你的名字。”祝童又恶毒的说。

叶儿现在情况稳定,使他有时间恶做剧一把。

“真的需要签名?奇怪。”马夜又在鸡蛋的另一面画上匹马,后面点几个星星就代表夜了。

“哼!把你那个宝贝弟子叫来,她如果还是处女的话,也要写个字。”祝童从马夜手中抓过鸡蛋,挥舞银针在前后刻出六角梅花孔,轻轻掰开叶儿左手,小心把鸡蛋放在手心那点青痕上。

七品祝门的符咒之术,多以文字聚寄灵性。老骗子说过:能把一个字写出精神,这个字就是符!至于救人还是害人,全看你的心境了。

以前祝童对老骗子的言语多不敢深信,现在是缴尽脑汁想办法救叶儿,当然是什么主意都能想出来,不轮好坏,只要是驱邪镇妖之术,能用的全给她用上。

“你也写个最拿手的字。”祝童递给黄海一枚鸡蛋;这可让黄警官迟疑了,他的字怎么能与国画大师相比?但是医生坚持,他作为唯一的亲属,只能遵守,况且面对如此神秘的治疗术,黄海的脑子已经有些混乱了。

让他写,当然只能写自己的名字,那是他写得最多也最有心得的两个字了。

黄海身体结实血气旺健,银针刚刺破手指,鲜血就急涌而出。洁白的鸡蛋上被他画出个笨拙的“海”字,又小心的在另一面签上名。

叶儿的右手被掰开,祝童在鸡蛋两端刺出六角梅花孔,安放在手掌中间,再让她握紧。

祝童也捏起枚鸡蛋,迟疑着,这一枚最关键。叶儿在床铺上微微颤抖,祝童集中注意力,注视着那绝美的脸庞,慢慢,心里的杂念一丝丝被神情驱逐,澄净的心田里,泛起炽热的爱怜。

情到到深处,祝童才刺破手指,在鸡蛋上写下个童字,却没签名。

以银针刺出三点孔,洁白的鸡蛋塞进叶儿口中。

叶儿安静了,周围的才喘出口气;而小骗子退两步,软坐下来,手也抬不起半寸。

他不能再写最擅长的鬼字或犬字;老骗子教他们写这几个字时念叨过:三鬼护身四鬼夺命,两只狗在一起,八成也要起冲突。

梅兰亭被马夜叫过来,神情中对祝童还有些不满。

但小骗子可不管这许多,他行事历来只问结果,对别人怎么看不很在意。

祝童闭目涵养片刻,勉强打开一个鸡蛋,抓过梅兰亭右手食指以银针刺下,也不管她愿意不,把血滴进蛋青里:“如果梅小姐还是元身,请在苏小姐胸口写个字,要你最擅长的字,就这里,位置不能错。”说着,伸手要去点梅兰亭胸前的膻中穴。

梅兰亭身体一摆,迅速的躲开,身法之灵便出乎祝童预料之外。

是不好意思,祝童指尖蹭过梅兰亭一侧乳峰,感觉奇妙之极;这才想到对是个青春之年的异性,尴尬的说声:“对不住,急着救人,冒昧了。梅小姐,我们一会儿都出去,麻烦你在苏小姐这里写个字。什么字都可以,就是不能写火与金或带火和金的字。”

梅兰亭轻声应一声,不好意思的把羞红的脸低下去,眼睛瞟一下祝童点在胸口的指尖,点点头:“我也要签名吗?”

“当然。”祝童说着,与马夜走出包房,黄海犹豫一下还是跟出来了,回手带上门。

黄海递给祝童一支烟,又为他点上,才让马夜抽烟;大师拒绝了:“老朽只喝酒,不抽烟;你们年轻人也少抽些,那东西对身体不好。李先生治病的手段高明,苏小姐一定能痊愈的。说起来汉字的起源就与巫术有关,却没想到写字还能治病?李先生,是不是所有的汉字都可以为符?”

祝童没说话,只担忧的看着包房的门,即使使用了如此多的符咒,心里对叶儿能否闯过这一关依旧没有把握。

不是祝童架子大,他是第一次以符咒救人,刚才写出三鬼一犬后竟感觉精神疲惫,与少年练习时的症状差不多。

更有后来写的那个“童”字,全身竟有被抽空的感觉,加上右臂酸软,如今根本抬不起来。

奇怪?小骗子深吸几口烟才有些精神,思索着自己的状态,对马夜的“下问”听而不闻。

包房里传来梅兰亭的惊叫声,祝童正在迟疑,马夜一把拉开门把他推进去:“救人要紧,记得你是医生。”“砰”的一声又关上门。

叶儿臃懒的半坐在铺位上,两眼紧闭,轻声呻吟着;上衣被掀起到脖子下,白色蕾边胸罩挂在一边。祝童一眼看到半截羊脂白玉般的美丽胴体,修美雪白的粉颈、嫩滑的丰挺胸乳,更有那两点骄傲的嫣红,都强烈的刺激着祝童的感官。

梅兰亭扭他一把:“李先生,她---她坐起来了,还抱我------。”

祝童这才看到叶儿两乳间那艳红的“中”字,应该就是梅兰亭的手笔。叶儿的身体散出惊人诱惑力,但是美得很不正常,似乎她的每一点颤抖都充斥着性的魔力。

在过去的十年里,祝童解开过至少二十位青春少女的衣衫,也欣赏过不少美丽的躯体,却从未有如今的感觉。在他看来,面对一个养眼或养心的女伴就是一次简单的探险,注重的是过程中的刺激,真真达到目的地,多感觉不过尔尔。

叶儿的身体却是完全不同的,似有光华在皮肤下滑动,吸引着探险者去抚摩、触动。她似乎也在承受莫名的冲击,雪样的肌肤颤抖着、扭动着,呼吸急促微带娇吟。

最要命的还是从细腻的毛孔中渗出的细密汗珠,蒸腾成体香如春药,包房里暧昧的气氛更趋绮丽;梅兰亭原本清澈的眼睛里,也浮起点点水光。

蛊惑人心的不是她的身体,是隐藏在内部的蝴蝶蛊。祝童瞬间有了明悟,叶儿是死不了的,蝴蝶蛊需要这具身体;叶儿如今最怕就是男女交合之事。蝴蝶蛊已经被酒催醒,想借助生命中最原始的灵气破茧而出。

蛊虫身上的厌气、邪气已经被刚才的几个字化解了,如今的蛊虫只剩下纯粹的生命力,确是最顽强的。

梅兰亭应该在叶儿身上施展了手法,祝童压抑住冲动,把叶儿身体放平;只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祝童已经开始佩服自己了,触手的温软远非眼看可比,更了得的是他能感受到叶儿的燥热。

祝童念动五枚银针,催动三鬼镇符,一点点把缭绕在银针下的黑气聚集、练化;眼睛当然就占尽便宜,把能吃的豆腐都吃了;眼睛吃不到的,也意淫几回。

“我来给你颗狗牙,哼!什么妖邪如此厉害,感暗算本小姐。”

祝童正在享受,五枚银针外侧又扎上一枚,正在“犬”字符头眼之间。祝童顿时心神清明,暗叫侥幸,自己差点被那畜生迷惑了;梅兰亭这一针虽然是扎在叶儿身上,感受最深的还是祝童,银针就如扎在他清明穴一样。

这个犬字真的与自己有感应!看来好人不能常做,今后写字也要小心了,至少犬字是不能随便写的。祝童自私的想着,叶儿身上的艳光开始消退,没消退的被四枚鸡蛋吸收,弥漫在肌肤间的红润收敛,这次难关算是过了。

银针被轻轻起出,祝童小心的掏出张狗皮膏药,“噗”一下贴在叶儿洁白的小腹上。他是害怕了,叶儿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好,就象一只发春的猫,经不得多少挑逗就会失去自持。这贴膏药能震慑住她的欲念,但是效果如何祝童还不能确定,因为狗皮膏药的型号不怎么对,那是祝童为自己配制的。

梅兰亭吃惊的看着祝童贴膏药,却不发问,小心的为叶儿穿好衣服。祝童坐在对面铺位上喘息,眼睛已经闭上,脑子里回味着刚才的豆腐大餐。

五分钟过后,祝童以针唤叶儿清醒过来;她好象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脸上羞红,不敢看祝童和梅兰亭,头都快埋到胸口了。

“苏小姐,我要提醒你,在你彻底痊愈之前,不但不能喝酒,连那个---事情也不能做。要有毅力,能够自我控制。这几天里,要培养正当的爱好和高尚的情操,也就是扶植正气,控制自己的情感和欲念。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别人好。好在时间不会很长,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暂时让高尚到病愈应该不是很困难吧?”

祝童真做出副医生状态,一本正经的对叶儿说着注意事项。梅兰亭在抿嘴微笑,到最后,叶儿顾不上害羞,也低声笑起来。祝童舒口气,这才确定叶儿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不过还是麻烦,祝童感觉到叶儿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了。

画符写咒耗费的是心力,叶儿作为当事人,在过程中感受到这个医生对自己的怜惜与爱护;他真的不像一般的医生,更神秘,还有隐藏在深处的野性。

马夜与黄海进来了,看到一切正常都很高兴。

三枚洁白的鸡蛋摆放在桌子上的茶盘里,最臭的那个已经被丢掉了。

祝童原本想把鸡蛋都丢出去,叶儿却不愿意,她甚至不让打碎蛋壳。

“马老应该没在鸡蛋上写过字吧?我要收藏它们,是它们救了我的命。”

“还能值不少钱呢。”祝童欣赏着三枚鸡蛋上的血字;论功力当然是国画大师的深厚,艳红的“梅”字就如刻在蛋壳上般,看上去擦拭不掉;黄海的字就不值钱了,血迹已经暗淡散乱,一点收藏价值也没有。

马夜把玩着祝童写的“童”字鸡蛋,评价道:“李先生这个童字至少有十年功底,力透纸背聚而不乱。看得出来,在这个字上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童字符咒,以往没听说过,这还是老朽头一次见啊。厉害,年轻人就是厉害。童牛无角今言角,及时可用且勿用。可是如此?”

这枚鸡蛋由于放在叶儿嘴里,上面的童字只是一道红痕,马夜是画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祝童的字中蕴含的劲力,已渗入蛋壳。

“当不得大师夸奖,符咒之术在字也在心,我也懂得不多。马上要到站了,我们要在这里下车,您------。”祝童轻轻避开马夜的试探,他写这个童字确实有时间了,凝注在上面的心力却说不上深厚。

童牛无角今言角,及时可用且勿用。这是什么意思?老家伙劝自己收敛锋芒吗?

“我们也要下车,不如大家就结伴同行?苏小姐已经拜在老朽门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次出来本就是在城市呆的久了,带弟子出来游走散心,没什么一定去处。跟李先生在一起,还能长些见识。惭愧!老朽自诩对国学了解颇深,李先生的符咒治病术还是头一次见识。所谓行千里路破万卷书,山水间奇人异士多不胜数,枯坐在书斋画室里是体会不到中华文化的精髓的。”

大师就是大师,这番话说来冠冕堂皇,让一贯灵牙利齿的小骗子也无言应对,只有苦笑着表示谦虚,与欢迎。心里明白,马夜这块狗皮膏药就此算是贴自己身上了。

小骗子是从不吃亏的,这个国画大师马夜看来十分富裕,但六品梅苑的人总还是江湖中人,碍于江湖规矩,小骗子细想一会儿,连在他身上做笔“生意”的机会也没有,真是丧气。

梅兰亭在一边笑,祝童来了点精神,堤内损失堤外补,逗这个小姑娘玩玩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叶儿已经名花有主,江湖人可不忌讳弟子之间的鬼混之事。

想到叶儿,祝童回头看一眼,正遇到她也偷瞥过来一眼,里面的含义复杂之极,有羞涩更有提防与矛盾。黄海没感觉到什么,在收拾行李,火车慢慢减速,张家界站到了。

一行七人在列车长与乘警长护送下,从安全通道出站,省却不少麻烦。祝童注意观察一下,三个包房里的人没下车,连那几个道士也没出现。

选择住处时,祝童没有发言,黄海带着他们到一家三星级宾馆,这是他们上次旅行居住的地方。一路上,祝童的心思都在打量眼前湘西的土地,这里是祝门的起源地。不过,眼前的世界与中国大多数城市一样的没特色,只空气潮湿一点,气温比上海低不少,他感觉有些冷。

午夜时光,祝童起身到卫生间,脱下衣服,揭开肩膀上的狗皮膏药丢掉,又换上一副。伤口外面已经愈合,吴医生的手艺很好,不是他缝合的结实,这一天一夜的折腾,仅凭狗皮膏药是应付不来的。

祝童配置的狗皮膏药与别家不同,每贴都价值不菲。老骗子的偏方不多,狗皮膏药却是一绝,熬制的草药与兽药还在其次,主要是这块狗皮,讲究可就大了。

说来主要有三点,制作狗皮膏药的狗只能是黑狗,狗龄不能超过十个月岁,且公狗皮做的膏药只能女人用,男人当然就只能贴母狗皮做的狗皮膏药,只不知是祝门的规矩还是老骗子的规矩。

祝童在小镇上最痛苦的时光,就是帮老骗子做狗皮膏药,他要负责在臭烘烘的狗皮上写三鬼一犬四个字,用狗血写。刚剥下来的狗皮一定有臭味,但还能忍受;狗血就更有讲究,要以麝香、朱砂与黄酒一同熬制才能用,那味道,只能以恐怖来形容。

更难受的是,写完字的狗皮还要在碳火上烘烤,热腾腾的味道就更难闻,一直渗透到小骗子周身毛孔内。

老骗子说:只有经过这样处理的狗皮,才能做出有奇效的狗皮膏药;所以老骗子从不怕秘方外传,所以如今祝童身上只有三张狗皮膏药,他实在是不想在制作狗皮膏药的过程中,回忆不幸的时光。

每次为老骗子做完狗皮膏药,小骗子身上的味道至少三天下不去;不说迎风臭八里,他只要走进教室,老师都不愿去给他们班上课,说是寝食难安,其实就是被那味道熏的吃什么也不香了。小骗子少年时的几个生死相许的小女朋友,多是他浑身烂臭时自动离开的。

这贴狗皮膏药应该是七品祝门如今唯一的秘方,师兄弟三个行走江湖时都带几贴用来保命,治伤也是它,治病也是它,驱邪镇痛也是用它,简直就成万能膏药了。

祝童之所以开始不给叶儿用狗皮膏药,一是因为他身上只有三贴,且制作起来麻烦;二就是老骗子说的,女人的要用公狗皮做的膏药。现在看来,老骗子八成是在骗人,叶儿的精神很好,脸上的艳光也收敛了一些。

马夜的两个男弟子不是江湖人,都是勤奋的学画学生,第二天一早就被马夜打发到山里写生。

乘交通车进山后,黄海谢绝导游的纠缠,领着这群人一路前行。

大师本人与女弟子梅兰亭随祝童一行进山,两个女孩子昨天晚上住在一起,现在就跟亲姐妹一般,无拘无束的挎在一起。感觉受冷落的当然就是黄警官,他的包袱最重,连祝童的行李都在他背上。

马夜开始还与祝童套近乎,但祝童是问一句答一句,没多久大师就失去耐性,与两个青春的少女混在一处。这就形成一个奇怪的队形,黄海背着大包在前面带路,马夜与两个美人在中间,祝童溜达着断后。

张家界的风光是极美的,即使在初冬时节,也能欣赏到俊秀的山水。

早晨出门时是个大晴天,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也懒洋洋的。行走在金鞭溪旁,两边是巍峨的高山,如沉默在阳光下的将军。冬季的溪流象极安静的浣纱女,吟唱着潺潺水歌,轻巧的从脚边流淌到远方。

刚爬到半山腰,雾气涌来,不觉间已经处在绵绵细雨中。身边的草木足足染上层油光,远处再看不到任何风景。

再向上,细雨变为纷纷雪花。祝童回头看一眼,真真看到雪落为雨的奇观,不过五十米的距离,他上下几次,就是为体会着雪与雨的交汇;自然的神奇变化,如被鬼斧神工雕凿出的山石美景,让几个人叹为观止。

梅兰亭与叶儿拿出相机拍照,祝童躲在远处,说实话,到现在他也没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或者人。唯一奇怪的是黄海,一下火车他就如换了个人,祝童以为他是对包房里的事情有疑心,昨天晚上也含糊的解释过;以黄海原本爽快的性格,不应该计较这些。但现在看来,是男人都有一样的臭毛病,黄海也免不了。

金鞭溪向上就是著名的迷魂台,几个人深一步浅一步踏雪上来时,迷魂台上一个人也没有,雪也变成鹅毛大雪,把周围的一切都掩饰在粉样洁白的童话里。

迷魂台上的雪是不冷的,站在台上,万千风光尽收眼底;隐约的山水似乎活了一样,随风把雪的帷幕撕开条条缺口,上演一幕幕壮美或凄婉的闹剧。

各处的山峰在雪雾中时隐时现,就象神秘、飘渺的海市蜃楼一般,引人遐思。棵棵苍劲、碧绿的松树从陡峭的崖壁破岩而出,随即又隐没在大雪中。

眼前的景色有时是宁静的,如梦如幻、如诗如画,恰似一幅神笔挥就,令人荡气回肠的水墨画。有时又象惨烈的战场,金戈铁马之声似乎就在风雪中回荡。

叶儿站在靠近崖边,扶着铁栏的手在颤抖。

迷魂台迷的善感的心灵,工具就是变幻莫测的风景。连一路指点江山的马夜也沉默了,掏出酒壶饮一口,黄海也接过去饮一口。

祝童摇摇头拒绝老人的好意,他的注意力还是在叶儿身上。她似与雪融为一体,凝固成一尊雕塑样痴立在最边缘处。

阵阵山风吹来,雪竟停了,万物如影漂浮在云雾间。叶儿伸出手去触摸虚幻的风景,梅兰亭一把拉住她,叶儿的一只脚已翻上栏杆。

叶儿开始嚎啕痛哭,挣扎着要扑到迷魂台外的空虚化境。

对于这样的情况,黄海一点办法也没有,祝童尚在权衡;再放倒她,似乎不合适;被迷惑的不只是叶儿,还有蛊虫。

马夜解下背后的长布包,取一管三尺洞箫吹奏出袅袅仙音。

五 迷魂

宁静唯美的萧声,如空山竹语缓缓流淌,把叶儿被迷魂台风光迷惑的心神,从云端之上的桃源迷境拉回尘世。www.65txt.com

祝童这才明白叶儿所言不虚,马夜吹萧的本事确是非凡,在他这个不解音律的俗人听来,也是明心静气,精神松弛,郁闷在胸头的防御之心竟在不觉中化解;仿佛在吹萧的老人,是个久违的亲人、值得尊敬的长者、可信赖的朋友。

又一阵飞雪飘洒过来,山谷中传来清越诗吟:“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忽然一阵大风雪,变化虚随滚滚风。物外光阴无自得,江湖生灭有谁穷;三弄梅花萧声越,雷动神惊夜梦中。”

几句诗罢,迷魂台上雾气消弭,叶儿也安静了。

祝童寻找声音来处,不知何时迷魂台上出现个小道士的身影;依旧是一身单薄道袍,红润的脸上挂着纯净的微笑,冲马夜恭手为礼:“先生一曲傲风雪,小道冒昧相和;唐突各位雅兴,赎罪则个。”

小骗子惯会以骗子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实证明,君子不常有,骗子遍地走,这样想想总是没错的。但祝童看到小道士那一尘不染的仙姿,却无论如何不能用骗子之心测度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使他多少有点沮丧。

马夜大师哈哈大笑,收起洞箫携起小道士的手:“马某早想与竹道士一聚,吉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此一游湘西雪境,既了一个心愿,更是诚心讨教。”

小道士也不推辞:“甚好,后生早有此意。讨教不敢,互相引证才是。”对祝童粲然一笑,红唇中现出洁白的牙齿:“先生,前番因缘以了,山转水转,后会有期。”

马夜也对祝童神秘一笑,嘱咐梅苑吟:“你与李先生同去,照顾好苏小姐。多则五日,少则三天,我自会找到你们。”说完,与小道士转过山崖,竟真的走了。

梅兰亭应一声,搀扶着叶儿坐下,祝童与黄海都愣住了。

黄海是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法制世界外另有江湖,那本是传说中的存在;但是却真真出现在自己面前。

祝童虽然面露招牌样的惊诧,心里的震撼却是最强烈的。

二品道宗讲究清净无为,他们不像一品金佛,既没有地位最高的庙宇,又没有统一的武功体系。道宗派从狭义上讲是散布在江湖上的三十六道观的总称,从广义上说就是天下所有修道者的集合。

而竹道士是近年来名动江湖的道宗宗师,也是为道宗出面解决江湖纠纷的代表。祝童在火车上看到竹道士时,还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小道姑,没想到竟是名声赫赫的道宗第一人。在他印象里,竹道士怎么也是五寻以上的老翁了。

更有竹道士临别时的那句话:前番因缘以了,后会有期。

祝童明白,竹道士在火车上出手暗助自己,是对百年前凫云观主与祝天荫血案的交代。二品道宗已经正视了那段历史,但是这番话对自己说绝对是不合适的,他又不是七品祝门的掌门。

祝童去年与二师兄逍云庄主见面时,还听他说起过竹道士。因为二师兄与手下弟子门人,常年以道士与和尚的名义行走江湖承包寺庙道观,不可避免的与正牌的道士和尚们有些冲突。前些年在武当山就因与二品道宗的道观争夺香火,闹出场是非,没想到的是;过了没几天,对方主动退让,二师兄还接到竹道士的一封信。

那封信祝童也看过,笔法飘逸出尘,却内含钢骨;信中言辞也颇为客气,只是说大家江湖一脉,理应互相照应,不该彼此算计。竹道士对道宗的做法致歉的同时,委婉的提出几个地点,说是道家修炼之地,希望二师兄一行今后不要去那里。

这封信后,二师兄不好意思,主动退出武当周围;而过了没几天,竹道士又谴人送上另一封信,随信还夹带着一张支票,足够支付逍云庄主的损失了。

如果说竹道士要为百年前的恩怨向祝门道歉的话,最好的对象应该是号称逍云庄主的二师兄,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比祝童响亮,门中排序也在祝童之上。而祝童刚刚得到个千面独狼的名头,无论怎么看也不是个什么好名号,竹道士为什么出手帮忙,还对他如此客气?

据说,竹道士天生道胎,少年既入山修行;精研太极拳、八卦掌、形意拳、武当剑、内家拳等多家功法,吸收凝练终成大道;竹道士对炼丹符咒之术也很有心得。他提出脱离因果世俗,摆脱佛教影响,回归道家清净本源,被很多道门人认同。

但是如此一个修行高深的有道之士,好象认识自己的样子。不明白啊不明白,想不通就是想不通;小骗子祝童从来以为自己智计过人,对这突兀而来的竹道士却摸不着深浅。

天色将晚,前行路上,不只是黄海沉默不语,连祝童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黄海与叶儿前次来时,也只到迷魂台就返回了,那一次是因为遇到个不良导游,三个人被坏了兴致,匆匆结束张家界的行程去往凤凰城。而使他们败兴的,就是眼前这家山中旅店,一座高大的农家小院客栈。

冬季游人稀少,刚看到客人进门,坐在火盆旁取暖的店老板就热情的迎上来,问寒问暖道辛苦,把几个人让到火盆边烤火。

环境还不错,客房不多只五间,有空调,彩电,有独立卫生间,就是没有电。

上次就是因为没电,叶儿的同学萧心梅,那个挑剔的上海小姐,对年轻的土家族女导游百般职责,终于演变为争吵,大家都坏了心情,所以第二天一早就下山离开了。

祝童想见一下那个女导游,湘西所有与蛊有关的传说都与女性有关;都说湘女多情,但她们火辣的性格恨起人来也是很可怕的。

小院的主人是位三十来岁的土家族汉子,个子不高,生一副落腮胡须;他说已经忘了几个月前的那场争吵,对那个导游是谁也记不起来。张家界的导游有几千人,年轻漂亮的女导游占很大比例,旅游旺季时客来客往,都是导游们带进门。山上的物价贵,用水用电也不方便,客人与导游争吵是很常见的。

黄海是这一路最辛苦的,一进门就撂下行李进房休息;反而两个女孩子少见雪的缘故,兴奋的唧唧喳喳围在火盆边查看各自相机中的照片,一会儿就结伴出去欣赏山村冬季的风景。

祝童在小院内外转一圈,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叶儿和梅兰亭总算知道分寸,天黑之前跑回来了;祝童进去与帮她放好鸡蛋就出来坐在火盆旁与店主闲聊。叶儿想把肚子上的狗皮膏药揭开,原因是不好看,祝童与梅兰亭都不同意。

天黑了,院门外的红灯笼燃起一片暧昧的光圈,厅堂里也点起蜡烛,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叶儿顺利完成今天的治疗,与黄海说着话走出来,几个人都饿了,围在一起吃喝山野风味。

店老板笑着端上自家酿制的包谷酒,说是下雪天冷,偏偏又遇上停电;这些酒不要钱,只是让大家暖暖身子。祝童一反以往的谨慎,端起来就与黄海碰杯。

清冽的家酿酒口味醇厚,后劲却是够大的,没喝几碗,黄海就脸色通红,舌头打卷成半醉状态。叶儿开始还很有兴致的看两个男人喝酒,敏感的她渐渐看出祝童是想灌醉黄海,瞪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却不敢出声。

梅兰亭在桌子上踢踢祝童的脚,让他注意点:叶儿的脸色不好看。

祝童却不在意,继续与黄海喝酒;小骗子的酒量虽然不算很大,稍微做些小手脚,灌翻几个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果然,黄海没多久就歪斜着身体趴在桌子上,嘴里也是胡说八道的。他一醉,叶儿不痛快,这顿饭当然就吃得比较扫兴;祝童与店主人把他扶回房间安置好,出来坐下继续吃喝。

这顿土家风味的饭菜虽然价格不便宜,味道也不象他对店老板赞美的那么肉麻的好;叶儿与梅兰亭都对祝童的表现感到陌生,匆匆吃几口,就到房间里去照顾黄海。

外面厅堂里,小骗子似乎更得意了,抓起酒碗与店老板吆五喝六的斗酒。

梅兰亭再次出来看时,桌子旁只祝童一个人在据案大嚼,吃像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店老板已经窝在火盆旁呼呼大醉了。

“李医生,注意你的形象。”梅兰亭坐下来,忍不住调侃他。

“呵呵,怎么了?这样子不雅观吗?梅小姐,来,咱们俩喝几杯。”祝童又倒上碗农家酒,双手递过去。“梅兰亭,好名字啊,兰亭一曲歌千阙,长醉梨园不愿归。此处有酒有肉也有雪,梅小姐能清唱一曲梅苑吟,当是人生乐境了。”

梅兰亭有些着恼,看祝童把酒碗在自己红唇边碰一下,又端回去一饮而尽;妙目一转笑了:“想听梅苑吟今后有的是机会,只怕到时候你要厌烦了。”说完转身走向房间,不理会半醉的小骗子。

“梅小姐,这虽不是家黑店,却也不是什么安稳所在;苏小姐的安危就交你照顾。如果夜里闹起鬼来,莫怪我没提醒你。”

女孩子不论再怎么厉害,对于鬼怪有天然的恐惧;梅兰亭听祝童说出这些话马上停下脚步,迟疑一下,还是转过身来仔细看这个说鬼神的人。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高挂在院门上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两支白色蜡烛在厅堂里散出泛黄的微光;祝童面内背外坐得安稳,烛光在他脸上分出阴暗,梅兰亭感觉到他边喝酒吃菜,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这家小店是这附近条件最好的,却一样是老房子,面水背山青砖红瓦的大院子,门前还有两棵大树,气派吧。”

“那又怎么样?”梅兰亭还是走近几步,山上吹来的风穿堂而入,把祝童脚下火盆里炭火星飘起,又熄灭在墙角。

“这也没什么,本来这里一切正常,只是你看那两扇院门,有什么奇怪的吗?还有这里的厨师和端菜的小弟,天一黑就走了;整个院子里只老板还在,却被我灌醉了。哈哈哈哈,梅苑中人都是一颗玲珑心,难道还不明白?”

祝童说着话,梅兰亭已经不由自主的来到他对面坐下,微微颤抖着端起酒碗,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喝下一口;捂着胸口道:“你可别吓我,知道你们祝门能通鬼神,有你在这里,谁家野鬼敢来找死?李---祝师兄,你看出什么了?这里当真会闹鬼?”

小丫头害怕了。祝童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梅兰亭已经承认知道祝童的名字,也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不过这还不够,小骗子要再加一把火,只有被恐惧击溃的人才好降伏。

“你知道湘西有赶尸人,他们是见不得光的,需要昼伏夜行,清晨鸡叫之前必须投宿。但是,你知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投宿吗?”

“不知道,祝师兄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小妹给你倒酒。”梅兰亭到底还单纯,怎么是小骗子的对手?说是不害怕,趁倒酒的功夫,已经坐到小骗子身边。

“好,美人斟酒喝来就是香,与你们梅苑的红袖添香,有异曲同工之妙。”祝童其实已经半醉了,他是那种越喝越清醒的人,只要不喝爬下,思维永远是冷静的。不过此时还是加了份小心,只抿一小口。

“赶尸人投宿的地方都有几个特点,周围无狗、在市镇村庄边缘、比邻大路;最主要的还是,大门朝内开!这样的地方都是出过凶案的宅子,本地人是不会在这里睡觉的。”

就这时,院门被风吹动,嘎吱几声响;梅兰亭感到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又靠近祝童一些:“你是说---你是说---咱们住的这家店,就是以前赶-----他们住的鬼店?”

小院确实在村子的边上,周围也确实听不到犬吠之声,主要是那两扇厚厚的院门,真的是向内开的。刚才两个女孩去街上照相买东西时,没注意看别家的院门是朝哪里开。不过梅兰亭既然陷入祝童刻意营造出的诡异气氛中,分辨力有平时一半就不错了,此时已经是浑身哆嗦着四处张望,生怕有个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嗡------。”几声,厅堂里的电视机闪几下,忽然现出图象。客厅里瞬间变得明亮,屋顶的白炽灯亮了。外面一片嘈杂,梅兰亭欢呼一声,祝童咒骂一句,原来是来电了。

光明能驱散黑暗,也能带给人勇气,更能使人恢复理智。

“哼!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些骗人。”梅兰亭清醒过来,在祝童手臂上扭一把就要走。

“等一下。”祝童拉住她,脸上换了副诚恳的表情:“鬼神之事信则灵,不信也不能说没有;我今天晚上确实要做一件事,你听我把话讲完好不好。”

“不听不听,你就会骗人,祝门的人都是骗子。”梅兰亭说是不听,脚步却没继续挪动。

“我从来也没说我不是骗子。”祝童不满的嘟囔一句,轻轻拉一下梅兰亭的冲锋衣让她坐下。

“你没感觉黄警官今天很奇怪吗?不能说是今天,他从上车开始就很奇怪,昨天到张家界站后,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几乎没说几句话。”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担心女朋友的病,哪象你,没心没肺的,被以前的女朋友追杀,还要别人为你顶缸。”

“黄警官对这里很熟悉,今天早晨宁肯自己背行李也不让我们带导游,为什么?”祝童不理梅兰亭的挑剔,继续自己的话。

“人家以前来过啊,知道路为什么还花冤枉钱?上午围在门口那些导游看上去就不舒服,我们几个人走路还自在些。我说骗子先生,你是不是太多心了?”

祝童说一句,梅兰亭就辩解一句;虽然勉强也能说得过去,但是惯以骗子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祝童,却不是梅兰亭那么容易被说服。他沉浸于阴谋的世界久了,对于任何异常都有本能的敏感。

“如果真那么简单就好了,我怀疑苏小姐身上的蛊与他有关。你如果换个角度想,黄警官的行为就很奇怪了:苏叶是与黄海一同来这里旅游才惹蛊上身,以她的性情,应该不会得罪人。而黄警官容易冲动,本身又是威风惯了的警官,与人冲突是很自然的事。还有啊,你要明白,养蛊的都是女人,如果没有极大的仇怨,哪个女人会把不好惹事的苏叶作为施术对象?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位苏小姐的朋友,她才是喜欢生事的人。况且,一个人说谎话总是有迹象可寻的,今天下午店老板没说实话,他与黄海也是认识的,所以我要把他们都灌醉。”

“你的意思是?”梅兰亭又一次走回来,看祝童的眼神不再是不屑,有了点佩服的意味。

“女导游,那个女导游即使不是施术的人,也一定是知情人。我能肯定,十天之内,黄海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与那个女导游或是别的什么人见过面。在我面前玩这套,他还嫩的很。”小骗子一点点拨开迷雾,他很享受这个时刻,特别是还有个美女为观众。

“十天以之内?你怎么确定的。”梅兰亭又一次坐在祝童身边,她已经有些相信小骗子的判断了。

“这就更简单了,你还记得这个吗?”祝童从怀里掏出枚白鸡蛋,上面有个暗红的“海”字。

“是黄警官为救苏小姐写的血字。”

“你看看这里。”祝童又从屁股下拿出个本子,上面是来住宿的旅客登记表,上面有个叫海军的名字。

梅兰亭比较一下,两个字真的很象,对照一下日期,确实是十天内。

“是很象,但是还有点不象,这一勾------。”

“如果马老在这里,一定不会象你这样苯。”祝童打断梅兰亭的话,指点道:“每个人的书写习惯是不好掩饰的,我们祝门书写符咒,那是一点也不能错。看一个字要看字魂,‘海’的字魂在这三点水,这两处勾点之间的连贯与力道是一样的。马老写字多了,对字体的研究比我更深,他应该能说的更多。

“再有,苏叶前十多天一直在北京看病,黄警官在上海,他只有那时才有空来这里。这也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对这里如此熟悉,今天的山路虽然不算曲折,拐弯的地方也不少。你也是喜欢旅行的人,应该知道一个常识:久居城市的人在陌生的环境里行走,方位感会出现错乱,判断力与记忆力也是不健全的。第一次走过是走马观花,只能看个大概,第二次才会注意细节,黄警官今天太沉闷,对道路也太熟悉了。”

梅兰亭这才彻底佩服了,她也是个机灵人的人,对于这些一点既通;向祝童赫然一笑道:“祝师兄,你需要我做什么?”

六 蝴蝶面具

骗子又变成师兄,祝童表演完毕,不再故作神秘:

“我以为店老板与养蛊的人或者女导游有联系,她今夜也许会来,所以店老板才把不相干的人指使开。www.65txt.com黄警官也想到了,他根本就是自己把自己灌醉的,与我可没多少关系。我在这里就是想看看谁要来,我们做个分工:外面你不要要管,我怕来人催动蛊虫,那样苏小姐就危险了。你要做的是尽快让苏叶小姐睡觉,看好她,外面发生任何状况,都不要让她出来。”

“怪不得你吓我说闹鬼,原来是你要在这里捣鬼啊。好了,我就去陪苏小姐,随你在外面怎么闹。”

梅兰亭捂着胸口站起来,叹息着说:“都说江湖复杂,原来他们这对小情人之间也如此麻烦,怕了怕了。不过你要答应,今后别用鬼神吓我。”

“答应你就是了,快去,该来的人或鬼就快来了。”

梅兰亭嗔怪的点他一下:“又说鬼。”进去一会儿,把叶儿从黄海睡的房间叫出来。

叶儿似乎对祝童很不满,横他一眼才走进她们两个的房间里,梅兰亭还冲祝童笑笑才转身跟叶儿进去。

“也是傻子。”祝童无声的说一声。他刚才对梅兰亭说的只是初步推断,本以为梅兰亭能提出点好的意见,谁知道竟是毫无收获。

祝童早就发现,在美人崇拜的眼神注视下,他的思维最活跃,办法也越多。

这样的练习在他是经常的事,每次出面做“生意”前都要经过多次类似的演练,只不过以前面对的是烟子或者录音机,现在面对的是梅兰亭而已。烟子至少还能说些歪理扩展祝童的思想,而梅兰亭,也许是经验不够,只会幼稚的跟随与佩服。

老骗子说过:人做事情是有原因的,有人为色有人为权,还有人为了理想,最无聊的是还有人为鬼神或神仙做事,咱们做生意是为钱,这一点一定要记好了。

有些人却会毫无原因的做些奇怪的事,那就是意外了。事实也许不是你看到那样,任何事情中都可能有偶然的因素导致的变化,咱们这一行生意最怕的就是偶然,那是意外,也是天意,所以要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才能出手。

祝童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黄海这么做的原因,由于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所以他刚才所说的一切还只是推断。

黄海作为大上海的警官,家庭背景据说也有些根基,会无缘无故跑到湘西山里来做些无聊的事?小骗子可不这么认为。

“好人真做不得,妈的,老子如此费心,究竟是为什么?算是见义勇为还是英雄救美?一会究竟是来个鬼,还是人呢?只要是人都好办;千万别来鬼,老骗子可没说过怎么骗鬼啊。”祝童想不明白,在心里咒骂起自己放不开,叶儿就象块磁石,越来越牵挂住他那颗野性的心。

湘西能源匮乏,多数地区使用的还是水电;也许是冬季缺水的原因,电灯只亮了一小时,整个小镇重新陷入黑暗的怀抱。

里面的两个女孩子尖叫几声,半醉的小骗子嘿嘿笑着,抓起酒碗猛喝一口,把头扎桌子上,装醉鬼。

梅兰亭与叶儿住的房间不大,摆下两张床后就没多少空间了。

两个人劳乏一天,却都没有丝毫睡意,各自躺在被窝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小床之间的茶几上燃着只蜡烛,梅兰亭一直操心着外面的祝童,想着叶儿快些睡去,如果有意外也能插手去帮一下。

祝门从来不以武功见长,如果没有了鬼神之术与符咒术法,祝门本没资格挤身江湖八派的序列。

她知道祝童的底细,也知道祝童身上的伤。梅兰亭自幼生活在马夜身边,学的是正宗的南派武功,从祝童与剃刀张的拼斗结果来看,如果正面搏斗不使用暗器或奇怪的法术,祝童在她身边走不了几个回合。

但是叶儿却是比谁都精神,她一直在念叨着黄海的好处,对梅兰亭说着两个人从认识到相恋的细节。

梅兰亭没涉猎过男女恋情,也没叶儿那样的多愁善感,听有些事被叶儿说了一次又一次,梅兰亭慢慢的就从叶儿的话里品出别样的滋味,叶儿是在强迫自己回忆以前的事情。

梨园世家对历史的才子佳人和风流韵事最了解,梅苑的藏书楼里的戏本,最多的就是这样的故事;由于见识多,所以,梅兰亭对感情之事还是比较冷静的。

“叶儿,你是不是爱上李医生了?”梅兰亭忽然冒出一句,叶儿没说话,房间里只有蜡烛燃烧时爆出的火花劈啪作响。

好半天,叶儿才幽幽说出一句:“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是个很奇怪的人,看似安静,却象在掩饰火热的内心;表面上很冷淡,其实------;梅姐,我是不是很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看他、面对他,在李医生面前我总感觉自己是个丑小鸭。黄海啊,我们在一起三年,都是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会让我不高兴。他对我那么好----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呢?”

“傻不傻我不知道,你与李医生是不合适的。”梅兰亭劝着叶儿,自己却想:也许那个小骗子根本就不会去爱任何人,包括我。这么一想,梅兰亭脸上竟有些发烧。

“是啊,他在北京一定有爱人了。李医生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会没女朋友呢?医院里的漂亮小姐那么多,他也不可能找不到合意的人。我还是别想了,这次病好了回到上海就嫁给黄海,找个真心爱自己的老公挺好。”

“是很好。”梅兰亭忽然笑一声。她在想祝童刚才说的话,如果祝童是对的,黄海与叶儿的感情就很值得怀疑;可怜这个小丫头还浑然不觉。

梅兰亭笑的是叶儿对祝童的畅想,她如果知道祝童被以前的女朋友害得身负重伤,如果知道祝童的真正身份是个江湖骗子,如果她知道祝童是个游戏风尘的花花公子,世界会在她面前崩溃吗?

“梅姐,你笑我?女人总是要结婚的,我不能再拖累姐姐,早点嫁人算了。黄海家早就准备好房子了,很漂亮的,在浦东。以前一直没时间装修,上学了、找工作了都是借口。其实---我是不是太不安分了?黄妈妈很好的,我的工作就是她替我安排的。只是黄妈妈一见我,就说什么孙子孙女的,好恼人啊,我可不想那么早就做妈妈。”

“噗嗤”一下,梅兰亭忍不住又笑起来,叶儿害羞的钻进被窝。

梅兰亭看着单纯的叶儿,心里想的着外面的祝童和隔壁的黄海,慢慢也不知道究竟是该替她高兴还是难过了。

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就是打斗声和奔跑声。

叶儿刚要伸头询问,梅兰亭扑一下吹灭蜡烛,翻过来钻进她的被窝:“别动,刚才老板说这里以前闹过鬼,还特别嘱咐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声,也别出去看,天亮就没事。”

“什么鬼啊?”叶儿好奇的悄声问,她也是好奇的。

“你知道赶尸术吗?祝---李医生说,这家店以前是赶尸人住的凶宅,经常闹鬼的------。”梅兰亭开始以小骗子的那一套吓唬叶儿,却没想到刚说起这些,就感觉黑黑的房间里阴气弥漫。

叶儿捂住嘴,惊恐的把头埋进梅兰亭怀里,不住的颤抖着。即使都是女人还隔着层内衣,梅兰亭也能感觉到叶儿的诱惑,她的身体是那么柔软,现在是那么柔弱,使人忍不住去保护她、爱惜她。

更可怕的是从叶儿身上散发出的体香,召唤着梅兰亭收紧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叶儿身体似乎柔软的没有骨骼,梅兰亭抱着她,自己也软了,身体内涌出潮湿,那种若隐若现的潮湿又找不到来处。

似乎,有只毛虫正在心底蠕动,弄得梅兰亭痒丝丝的,好像身子里的所有劲道,都被那毛虫磨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慵懒的躯壳。

两个少女相对而卧紧抱在一起,四只年轻的乳房互相摩擦,敏感的身体渐渐开始颤动,微细的喘息声漂浮在狭小空间里,异样而陌生的刺激,一点点淹没她们的理智。

外面厅堂里,如今可是另一个场面。

祝童装醉鬼的本事是自行领悟来的,其老师还是老骗子,那本就是个正牌醉鬼。

时间刚到十二点,悬挂在西墙上的石英钟鸣出脆响,院子外呼呼吹来阵寒风,红灯笼急速摇摆几下,桌子上的蜡烛熄灭了。

院门又开始“嘎吱嘎吱”的响,不过祝童却感觉到,这次不是风,有个人在一点点从门缝里挤进来。

祝童从来就不相信鬼神,现在却有些心虚;他没有抬头,还趴在桌上打着呼噜做醉鬼状;听到脚步声接近,定定心神把眼睛微睁一条细缝,看着地上被红灯笼照进来的影子。

鬼是没影子的,又影子就证明是人,祝童把心放下。

来人脚步轻盈,应该是女子,几乎没什么声音就站在厅堂门前。穿着件长衣,风把衣摆卷动,映在地上就象是人在飘动;她在观察着两个喝醉的人,有些犹豫,终于走进来。

祝童的眼睛藏在由手臂和衣物造成的黑暗中,房间里没有灯光,只能看到长衣下的身体不是很高,却是苗条且窈窕。

她走到店老板身边,蹲下低声唤几下。陌生的语言,也许是方言,祝童听不明白;不过终于能确定她是个年轻的女人了,声音轻软妩媚。

店老板是真醉了,嘟囔几声依旧睡着;她又来到祝童身边,仔细查看着。

祝童的眼睛眯得更细,他只所以坐这个背门的位置,就是为了能避开外面的光线。但是,这张面孔一出现,祝童马上闭紧眼睛,好容易才使自己没露出马脚。

这是张毫无生气的脸,惨白牙齿突兀,惨白的眼睛圆睁,鼻孔象两个无限深的洞穴,发出绿色荧光,周围都是支差的毛发。

直到她消失在黄海的房间里,祝童才想明白,这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子,是具傩面具,叶儿的房间就摆着两个,老骗子也有一个;样式一样只材料不同,眼前这个不是木头也不是金属质地,是用软皮做的。***,午夜时光带着这东西出来招摇,胆子小点非被吓死不可。

祝童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打开手机上的调频按钮,房间里的声音传进来,虽然模糊,听个大概也就可以了。黄海喝醉时,祝童就在茶几下贴上了**,为的就是这一刻。

“海哥,海哥,你醒醒,醉了?是我呦,你的朵花啊。”

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划火柴的声音,门缝里透出一丝光。

“呜哇------。”呕吐的声音,然后就是拍打声和轻微的责怪;祝童能想象到房间里的情景,微笑起来。

好一阵,黄海的呕吐声才停止,那个叫朵花的女子哼起轻快的山歌,似乎在喂黄海喝水。

又过了一会儿,黄海清醒了。

“你怎么来了?快走,他很厉害的。”

“哪个好厉害呀?你的女朋友?”朵花的声音软软的,好象依偎在黄海怀里。

“朵花,随我们来的医生很厉害的,他---他会驱魔,你快走吧;记得把药给我,叶儿快不行了,你答应过的。”

“还是你的叶儿,又是你的叶儿。”朵花似乎生气了,声音也远了,应该已经离开黄海的怀抱;“我难道不是你的女人?是的呀,你就让外面那个把我当妖仙捉了去,再没人烦你了。”

“朵花,是我不好。”

一阵沉默,耳机里只传来黄海沉重的呼吸声。

还是叫朵花的女子打破寂静,柔声道:“海哥,你走的这几天朵花一直在念着你呢,是呀,看到你又了,我心里欢喜呢。今天姆妈睡得好晚,我好容易才跑出来,你是怪我呢,别生气好呦?你不喜欢朵花耍脾气,她今后会乖乖的。”

“我没怪你,是着急啊;叶儿真的很危险,医生说再拖下去就------。”好象两个人又抱在一起了,传来的是急促的呼吸声和牙齿打架的声音;祝童暗赞:这个**质量不错。

“海哥哥,我找不到药啊,姆妈也不说,她那里我都翻遍了呀。你放心咯,总会找到的,每年落雪时她都要配药。海哥,你看吗,朵花变了吗?这里胖了呢。”

又是一阵斯磨声,随后就响起黄海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女子压抑的呻吟声。接着,是翻滚的声音,然后,就是木床的节奏性叱呀声。

无耻吗?好象说不上,叫朵花的女子做的一切都很率性自然。黄海啊,就不好理解了,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会在远离上海的湘西有如此一个情人?祝童想象着房间里的情景,后悔没把包里的DV装上,那样明天就能欣赏一部刺激的作品了。

朵花一定也很漂亮,至少与叶儿有一拼。祝童想,有叶儿为对比,黄海的口味一定很高了,寻常女子不会使他动心;祝童回味着刚才的过程,倾听着软软的呻吟,禁不住口水长流,断定朵花的身体也一定很有吸引力,黄海知道外面有危险,还是忍不住迷失进去。

院门又响了,这一次祝童的心思全在房间里,几乎是刚感觉到有人接近,身体就被抓起抛出去。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包头,斑斓的蝴蝶面具,闪亮的银饰,闪亮的厚背砍刀。

祝童总算还能双脚落地,马上转身,看到把自己抛出厅堂人。

“你为什么来?”又是个女人,声音暗哑而冰冷。“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不然也找不到这里;现在就离开这里,别管我家的事。”

她站在厅堂门前,只一摇头,身后的门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只要你不害人,我就不管。”祝童右肩稍好一些,还是用不上力,左手中已经暗扣三枚银针,针尖从拳缝露出,都是喂有迷幻剂的银针。

他只有一击只力,豹子般把身体缩起来,寻找接近对方的机会。

“原来是只小野狗啊。”黑衣女人不在意轻声说一句,隐藏在蝴蝶面具下的眼睛在祝童身上转一圈,最后落到他的左手。“我没有害人啊,他们俩不是很般配吗?朵花到春天就十八岁了,可以走出去到上海和阿海在一起,他们会很快活的。你,斗不过我,当心我把你的狗爪剁掉。”

被人轻视在祝童看来不是坏事,被人叫做小野狗,绝对不是好事。不过他的忍耐是从小磨练出来的,依旧不动声色的说:“还是那句话,只要得到解药,我马上离开。”

“她活着,我的朵花怎么办?”黑衣人似乎愤怒了,“你们汉人就是虚伪,阿海也一样,我就是要他死心。他如果对朵花不好,一样要不得好死。”

祝童知道对方要动手,还没看清楚,就见挂在大门上的红灯笼带着风声扑过来,而黑衣女人只站在五米挥舞几下砍刀。

红灯笼有半米大小,山村里的人家只要有经营旅店的,门前都挂着一个或两个。祝童从来没想到它能是自己的对手,灯笼围着他旋转,里面的粗蜡烛甩出的热油沾到衣服上。

“我不想烧死你,快走吧,连着喝三个月的狗尿,你还能保一条命。再拼下去,练心炎就把你练成僵尸。”

黑衣女人低声的笑着,蝴蝶面具在灯笼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祝童胸前、背后已经被蜡油沾染,衣服似乎没有丝毫的抵挡力,热辣辣的灼烧感从皮肤钻进去,很快就聚集到胸口处,形成一个豆大的红色火焰,烧烤着他的血肉。也就是在这时,祝童竟站直了。

黑衣女人停住笑,似乎不能确定这个人是死了,还是傻了,或者真成僵尸了。

祝童没变成僵尸,他正体会着狗皮膏药的奇妙。他能感觉到,右肩的狗皮膏药银光闪烁,好象副魔力肩甲,三个鬼影子围绕座门户飞舞,门开处,一黑犬咆哮而出,散出道道清凉,飞快的扑灭了心口的豆大火焰。

“我不走。”祝童踏出一步,挥右拳击向灯笼。

红色的灯笼轰的一下掉在地上,燃成团火球,黑衣女人的身体颤抖几下,砍刀在身前身后虚砍几下,似乎在切断与灯笼之间的联系。

祝童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快速移动上去,左拳如影突入,结结实实擂上黑衣女人小腹,三枚银针也扎入她的皮肉中。

“你是祝由士!”黑衣女人没象别的人瘫软倒地,喝一声跳起在空中,双手把闪亮的砍刀高举过头,红色的面具上怒眼暴突。祝童打出这拳后,身体似乎被抽空,蝴蝶面具在他眼前飞舞起来,斑斓的光纹隐隐锁住他的精神。

倦怠的感觉自上而下蔓延,祝童的身体慢慢沉重,稍微移动躲避一下也不可能。

这时的小骗子没有恐惧的感觉,眼睛直直的看着蝴蝶面具,思想被飘舞的蝴蝶震慑,心中充斥莫名的欢娱。

似乎劈下来的不是散着寒寒杀气的砍刀,而是情人温柔的手。

七 黑枪

祝童心里明白,只是精神被控制,就如醉酒或吸毒后的感觉一样,根本失去了对身体的指挥,一切行动都是无意识的,明知是个旋涡,还要不由自主的跳下去。www.65txt.com

也就是这时,空气中响起三声轻微的嘨声,接着就是“叮!叮!”两声脆响,弯刀上闪出两点火花被击飞出去,黑衣女人身体大震,扭曲几下捂着左臂跌到墙边。

叶儿与梅兰亭听到的刺耳尖叫,就是这时从黑衣女人口中发出来的。

变化来突然,祝童被这声尖叫唤醒,马上一个转身滚倒在地;冰冷的雪还未融化,小骗子的脸上、脖子里都粘着雪粒,人也彻底清醒了。他没想到自己的独门密药对黑衣女人无效,却被地方的蝴蝶面具控制住心神,还差点被一把砍柴的刀劈成两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不是有人相助,祝童八成已经完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两个人倒伏在地,眼睛都看向半掩的院门。

空气中有火药的味道,祝童判断出,有人从院们外的黑暗里用枪击飞了砍向自己的弯刀,也击伤了黑衣女人,还是把带消音器的枪。

黑衣女人也知道外面有人暗算自己,她的恐惧比祝童来的厉害;今夜的一切都是那么怪异,先是一个不怕练心炎的祝由士,后是一个打黑枪的神秘人,她知道没有胜算,却不甘心失败,伸手抓向祝童,这至少是个挡箭牌。

但是,祝童虽然没力量搏斗,却不是没力量逃跑,拼斗与逃跑从来就是两个概念,消耗的气力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院子中的红灯笼还在燃烧,小院里的两个人围绕着灯笼,进行猫捉老鼠的游戏;祝童歪斜着身体左窜右逃,线路灵活怪异毫无章法;黑衣女人到处截击,却总是扑空。祝童站了绝大便宜,黑衣女人还要分一半心思去提防外面神秘的枪手,当然不敢把自己暴露在小骗子遮掩之外。

几个回合后,黑衣女人知道自己是抓不住祝童的,他太狡猾,身法虽然灵便,主要是太狡猾。

黑衣女人一把拍向灯笼,火焰熄灭,院子里漆黑一团;祝童听到厅堂的门响,才感觉到黑衣女人已经进到更黑的厅堂里。

祝童又不是英雄,他可不敢冒险进去,再说了,刚才一直在逃跑的是他,自己的银针对对方无效,也许追上去唯一的作用就是,找死。

“想让她活命,就别把今夜的事情说出去。”厅堂里传出一句低沉的话,祝童躲在门口背靠墙,也不管对方看到没有,只管连连点头。他已经在考虑天一亮就离开这里,叶儿有如此厉害的仇家,他可对付不了。

半小时过去了,也许一小时,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祝童听不到任何动静,才摸索着把耳机塞进耳朵。

只有黄海的鼾声,他已经睡着了。祝童把手机调整回去,黄海房间里一小时前的声音重放出来。

祝童这个手机虽然不太美观,却很适合他这样的骗子用,有调频功能可以接受信号,还能进行八小时的录音或五分钟的简单录象。祝童有个好习惯,一开始窃听就按下录音键。

开始还是黄海与那叫朵花的女子欢好云雨的声音,祝童听着绵软的“哥哥,好哥哥”的声音,也被迷的心神恍然;好一会儿,黄海叫一声;然后就是朵花吃惊且害羞的声音。

“姆妈,你做什么吗?好羞人的呀。”这是朵花软软的声音。

“朵花乖,快穿好衣服走,外面的两个人妈妈对不过,咱们回洞山躲几天。”

“不去,都是你要对她下虫子,好恶心呢。我都说了,只要海哥哥时常来看我就好了。现在惹出事情来,要躲你躲,我又没做什么。”

“乖孩子,难不成你一辈子都在等?男人都是这样,现在你漂亮水灵,他会记得你疼你,今后呢?娘是为你好,再过几年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哎呀,好多血,妈妈受伤了。”朵花的哭声传来,好象开始穿衣服了。

“是哪个伤到你的?我去问他,为什么打我妈妈?”朵花愤恨的叫声,房间里有拉扯的声音。

黑衣女人在朵花面前真是个慈爱的好妈妈,边安慰朵花边说自己没什么,再一会儿,窗户响几声,只留下黄海的鼾睡声。

听完录音,祝童才感觉自己安全了,蹲下身在地下摸到灯笼的残迹,找出粗蜡烛点燃,举着它走出院外。

黑漆漆的夜里,小镇上狗都睡着了,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更别提找到打黑枪救自己的人。

又等一会,院子里的灯光亮起来,小镇上的灯光也亮起来,又来电了。祝童这才明白,原来停电是那叫朵花的女孩搞的鬼。

祝由士,刚才黑衣女人说过这个词,听来似乎又些仇恨也有点惧怕的样子。祝童不明白这个词代表什么,坐在门前想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换上电话卡给二师兄打电话,他要确定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

铃响半分钟,逍云庄主才接通电话,声音里隐有倦意;祝童没废话,把自己这两天的经历仔细说一遍,然后问:“二师兄,你看我该怎么办?”

“这么复杂啊,竹道士也现身了。”二师兄这才完全醒,好象还有些不确定祝童是不是在做梦:“你说的是真的?道宗对付妖魔鬼怪也有一套,你还怕什么呢?小师弟,以你的脾气,不应该牵扯到这件事里;她漂亮吗?你和师傅真的很象,都见不得漂亮女人。”

祝童揉揉肩膀嘿嘿笑起来,他也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怪异,按他以前的习惯做法,一到湘西就应该摆脱身边这些人。

二师兄等祝童笑够了才接着说:“你自己看吧,这里终究是咱们的老家,我就在凤凰城,没发现祝由门活动的迹象。也许从那个黑衣人身上能找到些线索。师弟,我这些年江湖混下来,越发感到身上的本事少。外人之所以不轻易招惹我们,怕的还是师傅没教的那些鬼神之术;这样的情况早晚有一天会被戳穿的。这几年我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就是想寻找祝门的源头,我们不能只生活在前辈的威名下。”

“好吧,明天我们就到凤凰城,见面再仔细商量。”祝童挂断电话,心情不再紧张;坐在寒风里思索起别的事情,他可没把竹道士当成可以随时出手帮助的人,那样的高人行事都有自己的原则。

他更关心的是:神秘的枪手究竟是谁?分寸拿捏的如此准确,枪法又如此精妙,小骗子可没这么个朋友,这样的高手也不是用金钱可以收买的。不过,小骗子已经不怕朵花她妈了,比较一下,自己的狗皮膏药好象能克制对方的法术,而对方对自己的迷幻药也不在乎;如果再次面对黑衣妇人的面具,祝童有把握不为对方迷惑。比起真功夫,小骗子当然是甘拜下风,不过对方挨了一枪,这么算来,双方在硬实力的层次扯平了。

软实力上,自己身边有个神秘的枪手,当然要算到自己这边,黑衣女人就是怕那神秘的枪手,才跑到什么洞山去躲避。狗屁的真工夫与枪手比起来,真成狗屁了;况且还有二师兄做帮手,这样比较一下,还是自己站上风。

黄海与叶儿之间应该是不可能了,就是他还想脚踏两只船,有小骗子介入后,基本上没一点可能。祝门弟子从不叮无缝的蛋,黄海身上的毛病不是一般的大。

唯一的障碍就是黑衣女人,祝童本就吃江湖饭的,从不怕冒险;算清楚帐后,感觉到自己对叶儿的梦想有七分成真的把握,当然是心花怒放一会儿,拍拍屁股走回院子。

祝童走进黄海的房间,发现自己床上的床罩没有了,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呕吐的痕迹,连黄海也穿上了内衣,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着。祝童打开空调关好窗户,走出来,想找另一个房间睡觉,刚到厅堂就听到两个女孩住的房间里传来吃吃的笑声;伸手敲敲门:“来电了,把空调打开,暖和些。”

叶儿说了句:“李医生,鬼都走了吗?”里面又是一阵笑;梅兰亭的声音又道:“好象没走完呢,门外就有个色鬼。”

祝童恨很的跺一下脚,随便打开一间房,也不脱衣服扑到床上,脑子里开始回想刚才的经历。

一切已经完全合理了,黄海是那次旅行中遇到朵花的,她一定很漂亮,要不然叶儿的朋友萧小姐也不会吃那样的飞醋,她那样的女孩只会对比自己漂亮的同性乱发脾气。祝童甚至已经确定,萧心梅八成对黄海也是情根暗种。

不过,黄海究竟是怎么与朵花勾搭上的?在自己女朋友和候补女朋友萧心梅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事情,连祝童都佩服黄海的深藏不露了。

祝童仔细回想着叶儿说的一切,他们只在这里呆了一天就去凤凰城了,应该没机会啊。在凤凰城?叶儿整天在江边画画,萧心梅与她一起,黄海据说是把周围的风景区都转遍了,这就有机会了。

不过他究竟是怎么办道的呢?明天找时间问问这个高手。祝童查看一下身上的衣服,除了脏点一个洞也没有,黑衣女人的烈火焚心却不是错觉,练心炎难道是鬼火?

小骗子想着想着,呼噜撸睡着了,危险过后,他已经忘了不久前想要离开的事,做梦时还是与叶儿漫步花前月下的情景,不是艳梦。

天亮了,一切都象没有发生似的,梅兰亭与叶儿有说有笑的在厅堂里吃早点,店老板一副宿醉的样子,在门前收拾灯笼。黄海,依旧是沉闷的,看祝童的表情也是怪怪的。

祝童揉着头做宿酒状,在院子里转几圈;没看到砍刀,也没看到血迹,店老板依旧坐在火盆边,笑眯眯的指使两个伙计为四个客人服务。祝童没去店老板那里碰钉子,黑衣女人那样的巫师对山里人来说,既尊敬又恐惧,问也白问。

由于昨天刚下过雪,出山的班车到中午才过来,四个人到市区后马上包辆出租车赶去凤凰。

这一路上,只两个少女在说笑,黄海坐在后坐,祝童习惯性的与司机一同坐在前排,这里便与第一时间发现危险。

以祝童看来,从张家界到凤凰城沿途的山水并不比风景区内逊色多少。

山上下雪,山下还是下雨。雨中的山水更多了几分迷离和妩媚,像一位风情万种的少妇施展柔性的魅力吸引情人的眼球。道路旁是陡峭的山崖,时常在拐过一个弯后,看到路边的万丈深渊。两个少女时而提心吊胆的惊呼,时而被美景陶醉,手中的相机也忙个不停。

开车的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车也是崭新的,速度并不很快;祝童开始的担心慢慢散去,扣着门开关的手也松开了。

山坳里时常能看到几幢别墅样的新房,外观看去丝毫不逊于山东沿海私家房的装修,祝童以专业眼光估计,山里的的有钱人也不少。

四点左右,出租车经过吉首市,风光又不同;一条溪流和公路并列而下,溪边戴着尖斗笠的苗族汉子和路旁背篓的农妇都显得悠闲自得,给人一种田园牧歌生活的感觉。

路过一个小镇时,祝童忽然看到块牌子:祝由世家,妙手神医。

“师傅停车。”祝童叫一声,司机稳稳把车停到路旁。

“苏小姐,我们下车去那里看看,也许对你有帮助。”

山野之中,总有些风雅人物,无疑眼前这位就是一个。

祝童与叶儿跨进挂着祝由神病的牌子的砖房,迎面的是个衣着普通的老者,左手托一长长的木杆铜烟斗坐在高木椅上,微眯的眼睛很快就凝聚到叶儿身上。

房间不大却很整洁,只一桌一椅两排长凳,没有寻常小诊所的药柜,桌子上是文房四宝,却有两个砚台,分别是浓墨与朱砂;房子中间,照例有只火盆。墙壁上没有锦旗之类的花哨东西,老者背后是副山水山水画,旁边一副对联:

君子坦荡,万千红叶归一意;医者仁心,百十方术解众疾。

另一边墙上同样的笔法写着:不诚不敬者不治,级资天医者不治,疑信不决者不治,皿财轻命者不治,符咒不全者不治。

还没等祝童开口,老者就摇头道:“姑娘的病我治不了,惭愧,贵人折节,老夫承受不起。”

“您知道她是什么病?”祝童整整精神,凝视着老者。

“既然来到这里了,她的病就坏不了性命。抱歉,老夫所学只是祝由皮毛;不如这样,老夫写个字;姑娘每天照写十三遍;一年只内当保性命无忧。”

老者说完,提笔在张黄纸上写快速画几下,轻吹几口气仔细折叠好送到叶儿手里。

“姑娘如想彻底解脱,还要看缘分啊。路上不要打开,什么时候要写了,再拿出来。”

祝童抱拳一恭:“谢前辈,请教贵姓。”

老者仔细看祝童一眼,轻轻摇头:“后生,乱世使多家世学失传;老夫从江西到此开这个铺子,不为金钱不为治病,只想凭这块招牌引高人赐教。但是,在此三年,你是唯一进这个门的同道中人;老夫所学虽多,精深却说不上;该请教的是我啊。”

祝童明白了,沉吟一下走到桌子旁,提笔写下三个鬼字;点点头与叶儿出来。

坐上车后叶儿才问:“李医生,他和你说的什么?”

“老先生是个可敬之人,不忍见一脉医术灭绝,他是来学艺的。”

“啊!”叶儿和梅小姐都叫一声。

出租车又上路,祝童没再说话,心里微微有些绝望,难道这里已经没有隐没在尘世中的祝由一派高人?

行家一见面,心里自有高下。那老人确是祝由另一支,但是所学的比自己还浅,这不是对方谦虚。祝童看到他写的字是个“灵”字,一笔一画间凝铸着深厚心力,老者治疗所有病的根本也在这个字上。

不过让祝童奇怪的是,老人所用心法不稳定,治病的效果也一定还没老骗子厉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是湘西来学艺的。

老者说到此三年,似乎没什么所得。写给的叶儿的“灵”字,也许真能压抑住她身体内的蛊虫,也许想从祝童身上得到些什么。

老骗子说过,他们师兄弟学别的都能传给外人,只这几个字非真弟子与儿子不得传。祝童是不忍心使老人失望才写下三个鬼字,怎么体会只有看他的造化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出租车拐过最后一道弯后,群山环抱,沱江穿城而过的凤凰城就真的呈现在眼前了。

黄海更沉默了,在虹桥下车后背起行李就走;叶儿追上去与他同行,祝童与梅兰亭提着简单的杂物跟在后面。

“梅小姐以前来过。”祝童冷不丁冒出一句;梅兰亭抿嘴一笑:“这么美的地方我怎么会没来过呢?先生你呢,真是第一次来?”

“确是初临贵境。”祝童作为祝门弟子第一次到湘西来,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更注意生活在这里的人。

狭窄的石板街上,随时可以看到穿苗服的女子在兜售草药、兽骨或银饰。苗女服饰的色调基本上是黑色、白色和蓝青色。黑色的是高高耸起的头帕,折叠有臻很有些壮丽,这样装扮也许是苗女个子都不高的缘故。挂配在她们身上的银饰是白色的,举手投足间银光闪烁,叮当作响,脚步也有些舞蹈的韵味了。蓝青色,是苗女的衣裳基本色,庄严贞洁的样子。

街两边是一家挨一家的店铺,经营的与别处风景区的商品大同小异,间或还有几家酒吧;充斥在耳边的,也是最流行的劲爆歌曲。

祝童有些失望,面前这个被叶儿多次称颂的小城,有古寺、古塔、古阁、古城墙和虚假的吊脚楼,但古朴之气不足,现代气息过浓,只城南的南华山还有些苍凉之势。

八 灵

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的特质,就如人们对于活跃在舞台上的时装模特,除了在三围数字方面提出苛刻要求外,还要求她们同时展现出一定的艺术气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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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气质,那可是任何高级服装与贵重珠宝都无法堆砌的空灵之物,而凤凰小城只有在入夜后,在灯光朦胧的沱江的低吟浅唱中,才向陌生的旅人显示出其厚重之处。

“凤凰之美,最在沱江里顺流摇曳的河灯,是要在清淡的烛光下细品的。那是任何画笔也描绘不出的情境,河边酒吧里的喧嚣,也打扰不到她独有的这份幽雅。”

叶儿经历过一番折腾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对祝童说出这一段喝醉样的话语;前提是:冒牌医生在与梅小姐的交谈中,透露出对小城商业气氛过浓的诟病。

黄海走进来,加带着毛笔、墨汁和一叠毛纸,手里的小碟是用来沾笔的。笔墨是在街上买的,碟子是找店老板要的。

这是一家普通的家庭旅馆,坐落在沱江边上,高低三层六个房间,他们住的是与上次一样,在二楼的相临两个房间。

老板很和善的两个老年人,都是本地老户,也许与湘西风水有关,个子不高,很实在。

一小时前,几个人刚进门,热情的店主、一对福像的老夫妇就认出叶儿与黄海;祝童看到,门厅里挂着的那幅油画,八成就是叶儿的手笔。

叶儿拿出老人写的黄纸,在小桌上铺开,灵字展现在众人面前。

叶儿仔细看着笔画,捏起毛笔迟迟不知如何下笔。其实在她内心里,对这样神秘的东西还是不相信的。受过现代教育的她,怎么会相信只写字就能治病?

祝童也在审视这个“灵”字,在他眼里,这个字代表的是内敛与空灵;老人写字时,他看明白了其中每一笔的其始,也知道每一笔蕴涵的心法。祝童在考虑,怎么把这些玄妙的东西说出来,他还在想,这个字对叶儿的病究竟有多少用处。

叶儿抓起毛笔,端正的写出个灵字。

“梅小姐,你看这个字写得如何?”祝童看叶儿提笔的架势就知道,她没正经练过毛笔字。

“不错。”梅兰亭笑盈盈夸一句,“苏小姐悟性不错。”梅兰亭的后一句才说出实话,叶儿的字没一点劲力,浮夸夸的。

祝童看叶儿羞红了脸,端起脸从她手里接过毛笔。

“写这个字时,要静心凝思,每写一笔若力从心生,肆外闳中。不要在意好不好看。老先生以一股刚直正气写的这个字,你要学是字魂;苏小姐,开始写的时候不必在意字写得好不好看,重要的是保持内外气息的连贯,不能闭气。瞧,灵字以这一横为开始,代表着你身体内的正气,后面的每一笔都为扶植、培育它------。”

说着,祝童也写完这个“灵”字,驻笔到最后一点时,心头震动,转头看一眼黄海和梅兰亭。

这一刻,祝童有股冲动,要回到那个小镇上去,去再见一下那个神秘的老者,他一定以这个“灵”字隐藏了自己的实力,那应该是个十分高明的祝门前辈。

祝童写完这个“灵”字后,身边三个人的状态竟奇妙的展示在他的感知里,他发现,梅兰亭梅小姐的内息沉凝,那是从小打就的扎实基础,却是正宗道家心法。

“不错。”梅兰亭又一次评价道,“李医生如果不做医生,一定能成为书法大家。苏小姐,你是有福的,如果能跟李医生写好这个字,你这辈子就不用起医院了。”

叶儿又写一遍,还是不得要领;祝童走到她身后,伸手握住叶儿的手,带动她以意运笔。

字写完了,两人相视一笑,祝童身上透出大汗,叶儿的脸更红了。

神秘的“灵“字,把他们的心神联系到一处,祝童能感觉到叶儿身体内的蛊虫被压缩,叶儿也能感受到祝童肩头的伤口的红肿在消退。

祝童还注意到,漂浮在叶儿眉眼间的艳光也收敛了,原本属于她的清灵秀美之气,再次占据上风。

叶儿在这里混的不错,外面已黑透,叶儿刚收拾好,胖胖的店主来请。

门厅里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女主人袖手笑着站在旁边招呼:“前两天还在念叨苏姑娘,我们开店这么多年,你是最漂亮的一个客人了,难得还每天陪我们两口说话;老陈也好高兴的,跑去买了河虾和鸭子,还有血粑,让我做血粑鸭,说是要好好招待你。”

叶儿不好意思,笑着拉黄海坐下;祝童与梅兰亭也被劝着坐下,叶儿低声说,客气会让主人不高兴的。

梅兰亭爬在叶儿耳边说句什么,两个女孩快乐的笑起来。中间那一盆,连汤带水的飘着层红油,就是凤凰名吃血粑鸭了。看到它,不吃也感觉温暖。

湘西的冬季是寒冷的,却没象北方那样有烧暖气的习惯,取暖的方式是每家必备的火盆,烧炭,吃饭时就摆在饭桌下。

陈老板拿出三个酒杯:“喝两杯,今天高兴,老太婆没意见吧?”陈阿婆撇着嘴没说话。

六个人都坐上饭桌,吃着热腾腾的血粑鸭和炒蜡肉,喝着本地作坊酒,祝童也有些喜欢这里的氛围了。

外面传来悠扬的胡琴声,叶儿问:“他还是每天拉琴。”

陈阿婆点点头:“雨停了,他是一定要拉琴的。”

祝童这才发现,外面的石板街上真的没了雨声。

吃完饭,叶儿就叫着要去放河灯,陈阿婆还嘱咐一句:“小心些,落过雨的地方滑,掉江里冻出病来就煞风景了。”很亲切也很随意,就是对自己的女儿一样。

走在古城幽静的石板路上,祝童有些理解叶儿的感觉了,

转桥洞,过小巷,刚出北门就看到满河的灯火在江水中飘荡,那就是河灯了。

沱江两岸安静而热烈,临江的吊脚楼悬起红灯笼,一串串一排排映在江面上,绚丽的光芒,氤氲的光晕,把沱江装饰成美丽的新娘。

叶儿与梅兰亭呼叫着跑到江边,几个孩子坐在石阶上,各自守着竹篮,里面满是轻巧的花瓣,纸做的,中间是枚小蜡烛。没客人的时候,他们也会间或放几盏,一来拉拢生意,也为沱江添些风景。

两个女孩一人捧一把,叫过祝童与黄海,却是要他们身上的火机。

祝童眼看着叶儿与梅兰亭蹦到江中的跳岩上,一盏盏灯火就从她们身边起程。

风把顺河而下的灯儿吹得巍巍颤颤的,忽明忽暗的闪着,宛如星星掉到了沱江里。

“那边有个酒吧,我们去坐着等她们;叶儿放灯是有讲究的,每次九十九盏,要好久的。”黄海拉着祝童跨过一朵朵跳岩,到沱江对岸的酒吧里;人不多,他们在临窗的位置坐下,从这里能看到在下面放灯的叶儿与梅兰亭,还能听到她们的嬉笑声。

服务生送上一打啤酒后回到吧台上与和小姑娘细声说话,黄海拿起一瓶扬头喝下,推开竹窗看着江中的叶儿。

今天一整天黄海都很沉默,刚才喝了些米酒后,似乎开朗些,这时又沉默了。

祝童能感觉到他要说些什么,事实上,祝童已经让黄海明白:自己知道昨天晚上那个叫朵花的女孩进入过他的房间。

两瓶酒金百威喝完,黄海把头转过来,掏出烟。

服务生走过来替两人点上,还丢到桌上和简易火机。看来,作为这里的服务生,他明白发生在两个男人身上的事,酒吧紧临跳岩,是放河灯最好的位置。

“李医生,谢谢你。”黄海几口把那支烟抽下一半去,没头没脑的说一句。

祝童没说话,对于黄海这样的不是对手的对手,他如今握有绝对的底牌,如今沉默是最好的姿态。

“六年前,我是我们学校的霸王;”黄海开始说话了,却不是祝童想的那样,说起了过去的事情。

“打架、泡妞,我甚至还去偷钱包,不是为了钱,是为体会那种刺激。如果按照校规,我早就应该被开除了,校长是看着我爸爸的面子才容忍了我。

“就在那一年,叶儿从苏州转学到我们学校,她就坐在我旁边,我------,看到叶儿以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是你能理解吗?就是因为她,我开始改变了。开始的三个月,叶儿甚至没和我说过一句话,以前我最讨厌去学校上课,因为她的出现,我再没逃过一次课。连妈妈都奇怪,以为我忽然开窍学好了,李医生,你有过那种感觉吗?”

祝童打开瓶啤酒递给他,依旧没说话。

酒精上头的人一般来说没啥心眼;黄海刚才就喝了不少米酒,现在又喝下几瓶啤酒,祝童希望他更醉一些。

“叶儿那么漂亮,还那么纯洁,她就是一朵栀子花,到哪里都会有人注意的。不只是我,我们那一片的几个大哥也看上她了。因为叶儿,我与他们挨个打架,真是拼命,以前我可不敢真用刀子捅人。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心要做个警察,只为保护叶儿这样的女孩子,我也要做警察。”

说到这里,黄海嘿嘿笑起来:“可能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倒霉,我做警察的第二个月就把他们全抓进去了,现在,那几个大哥还在监狱服刑呢。但是叶儿知道,她是最聪明的女孩了,知道我为她做的一切,这就够了,比立功得奖------都高兴,我、我上的是警校,叶儿比我聪明,她考上大学后才来找我,只说了---两个字:谢谢你。”

明明是三个字,祝童看着黄海伸到自己眼前的两根手指,判断他已经醉了,轻轻把他眼前的酒瓶拿到一边。

“我那时真苯啊,连看---都不敢看她,我---还流眼泪了,不不不,不是你想得那样,真是被沙子迷了眼睛。叶儿来的时候,我正在踢球。后来,我们就开始写信、打电话,她在南京上学,我在上海,她要我每天给她写封信,我就出钱让同学写,我来抄。这样,我根本就没时间去外面------,每周我都要到南京去,坐火车去。叶儿喜欢我穿着警服去见她,说是有安全感,我那几年根本就没穿过便装。我问过叶儿:为什么会喜欢我,她说我心软。她说是头一次看到一个男人流泪。但是---但---妈的,我就是心软,。”

黄海伸手去抓酒瓶,祝童按住他的手:“黄警官,喝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不是叶儿,是我有问题。叶儿说我是个男人,我------。”黄海没坚持,眼睛看向窗外的沱江。

江中跳岩上,叶儿正好回头看向这里,伸手挥舞几下,又弯下身子放河灯;祝童对梅兰亭打出个手势,让她尽量把叶儿多拖一会儿,他希望让黄海把话说完。

梅兰亭扭过身去没理会他,但祝童知道她会照做的,那也是个聪明人。

“但是,你怎么能跟天使上床?你说,你敢去脱天使的衣服吗?李医生,我都不敢去碰她,如果不是叶儿主动迁就我,我---都不敢去拉她的手。我是不是很苯!每次从南京回到上海,我都要去找别的女人,但是----我---。”

“不是苯,你是很傻。”祝童看着黄海通红的眼睛,说着“不是,不是”,心里想的却也不是嘴上说的那些废话。

“我妈妈,她很喜欢叶儿,说是只有叶儿能管住我,还说是叶儿救了我;她要我等叶儿一毕业就结婚,那时我已经是正式警官了,你知道,我比叶儿早毕业一年。如果不是出来旅游,如果不是遇到这场病,可能我们已经结婚了。”

“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祝童终于问了,他看到叶儿已经放完河灯,与梅兰亭一起走向这里。

“在这里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很多天使,天使与天使是不一样的。哦,李医生,叶儿来了,我不能再说了;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见个人,记得啊。”

黄海没真醉,他一样看到叶儿走进酒吧,马上闭口。

但是叶儿却没闭口,看到黄海又是喝多的样子,脸上立即变了颜色,明显是对祝童有意见,却不知道怎么说。只捶打着黄海:“你没喝过酒吗?”

梅兰亭冲祝童摆摆手,做个鬼脸,意思是她也没办法。

祝童想着黄海说的话,决定把这个委屈承受下来;叶儿总会有明白的一天,并且,那一天不会很远。祝童知道,他现在越吃亏,到时候就越能占便宜。

吃亏是福;在眼前这件事情上,乃不二真理。

“归来归来!魂兮归来!莫要唐突佳人犯糊涂,煞风景。”

祝童捻出银针,在黄海双耳尖穴处各点刺一针,手指如轮,在他人中、印堂、太阳穴各弹一下。

黄海从晕迷中醒来,叶儿有些不好意思,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这才想到,人家本就是义务来帮自己看病的。

祝童哈哈一笑:“两位小姐,还你们个护花使者,我要独自清净一下,少陪。”站起来转身就走。

只有梅兰亭看出祝童这一手显示出的实力,那是以深湛的内力为基础的机巧手法;而叶儿与黄海只对李医生的神奇医术多了分佩服。

说是要清净,小骗子去跑到个热闹的所在,凤凰城里的天王庙,是他二师兄祝云在这著名景区承包的庙宇,也是逍云庄主在这里的落叫点。

如果一个女子生了双杏仁眼,八成就是美人了,逍云庄主偏偏也长一双标准的杏仁眼,却是个豪爽健壮的昂藏男儿;杏仁眼使他给外人的印象中少了点粗鲁,多了几分温柔与精明;唯一不妥当的是他稀疏的头发,中间几乎已经全光了。

祝童在凤凰古城天王庙外刚站住,逍云庄主祝云带着两个贴身弟子与个胖大的和尚一同走出来。

“师叔好,您老又帅了。”一个乖巧的小和尚冲祝童笑着打招呼,他叫祝成风,生着双黑亮的势利眼,是祝云最得意的弟子,十七、八岁年纪,却机灵得很。另一个年纪比祝童大的叫祝成虎,道士装扮却很沉实,矮壮的身材木着张脸,跟着叫声师叔就站在一边。

“老帅哥就和老处女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话,今后注意点别乱说。”祝童在成风头上弹一把,端详着成虎:“你越来越象师父了。”

“你们去吃饭、喝酒,释风师傅不要客气,吃完饭找地方放松一下。回来记得把那部经书好好读一遍。”祝云看到祝童,挥挥手对身边的三个人叮嘱几句。

胖和尚一身法袍,锃亮的光头上烫着几个香疤;客气的说着:“阿弥陀佛,谢老板照顾。”把一件皮衣穿上客气几句,在祝云两个手下招呼下寻灯火阑珊处去了。

“咱们寻个方便地方吃,你没来过吧?我知道有个地方,热闹的很。”祝云扯住祝童的手就走。

祝童看着和尚庞大的身体,奇怪的问:“师兄,请真和尚来了?”

“什么真和尚假和尚?刚从河北找的下岗工人。我是要他那身肥肉;如今的生意不好做,胖和尚卖象好,香客认这个,掏钱也利索。”

“你的弟子中有几个胖子啊。”祝童笑着看二师兄身上的便装,“你的头发又少了,更换身行头,也有几分仙气。”

祝云摸摸半秃的头,不很在意祝童的调侃:“师弟,几个胖子如何够用?咱们今年有二十三个道场。和尚要心宽体胖才象样,道士才要有清瘦仙气。带他来这里是培训,凤凰城如今是淡季,赚不到钱的。***,每天只这几个胖子就要吃掉我不少钱。这个胖子以前大小也是个官,在家什么事也不做了,说废话倒是好样的,干这个正合适。我一请,屁话也没有就来了,不过不好伺候啊,最喜欢喝酒洗澡,还总想找小姐。”

逍云庄主带祝童走过虹桥,迎面是个热闹的夜市。

整整一条街上都是各色小吃摊档,烧烤最热烈处,浓烟滚着肉香扑面而来;祝童即使已经吃喝过了,也不禁被这吃的氛围感染。

逍云庄主果然潇洒,来到在家卖米酒的小店旁,店主就搬出桌椅,笑问:“还是老规矩?”

“酒要热的,肉要嫩的,花生要煮的,别的老板随便张罗。”

店主人果然去各个摊档上走一遭,回来就进去热酒。

先是卖烧烤的送来个炭炉,一会儿,各家送来的吃食就摆一桌,米酒也热好了,用个铝壶装着送上来。

“师弟,你有大麻烦了。”祝云与祝童对喝一杯酒后,看着不远处说。

“我知道,不过,这次有人与咱们一道抗,不是很麻烦。他们离开火车,本事就掉了一大半,师兄,湘西是咱们的老家,该怕的麻烦的是他们。”

祝童看向街对面。

九 七由散

四品红火的二当家大火轮与剃刀张坐在二十多米外的小桌上吃喝,只隔条街;旁边还有几个,明显是他们的手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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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么说,人家如果知道咱们的底细怎么办?我过去打个招呼,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祝云摸着酒壶要站起来,祝童拉住他:“师兄,给我瓶七由散。大火轮太嚣张了,是他们不顾江湖规矩在前,你没必要给他这个台阶;哼!我要让他知道,咱们兄弟不是好惹的。”

祝云取出个小瓷瓶从桌子下递过去,祝童接过后轻轻扫剃刀张一眼,伸出手指弯两下,意思是让他过来;又回过头对二师兄道:“就是他伤了我,今天我要废了这把剃刀。”

“好!既然这么说,师兄与你一道撑。”祝云摸出手机,拨通后说一句:“带人到市场上来找我。”他虽然比祝童大十多岁,却很佩服这个小师弟的心计,知道祝童不是个好冲动的人。

剃刀张被祝童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对大火轮低声说句什么,大火轮眼睛在周围扫一圈,点点头;剃刀张站起身走过来。

“打扰二位了,我们二师兄让我过来请两位祝门师兄过去喝酒。这个,把以前的误会说开了,大家毕竟还是江湖同道嘛。”

“误会?”祝童没等师兄说话,抢先开口:“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这样,开始用意外为借口,最后说声误会就算完了;但你我都明白,江湖上没有误会。三天前在上海,剃刀兄划出的道我接下了。现在,轮到我出题了。”

祝童伸手从炭炉里捏起一块通红的火炭,举到眼前凝视着:“谁玩火都有被烧伤的危险,张兄把这个带给大火轮,就说点火的不是我们。”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身边穿梭,没谁注意到这场江湖中的较量。

炽热的火炭在祝童手指尖转动,不断爆出诡异的绿色火花。

剃刀张犹豫着,他可没本事去捏这块火炭,祝童手里的火炭热烈的不正常,绿色的火花证明:里面大有玄机。

但是二当家大红火在看着,周围四品红火的兄弟在看着,祝童已经划出道来,作为四品红火的出面人,接不下也是不行的。

祝童吹口气,让手指间的火炭更旺些,笑着对剃刀张道:“剃刀兄难道不给我这个面子?”

他的手上涂有师门密药七由散,又运转蓬麻功护住手指,外人看来,祝童捏个火炭跟捏块朵花的感觉差不多。

剃刀张也是江湖上有名头的,受不了调侃,咬一咬牙,摊开手掌。

祝童手指一松,火炭落入剃刀张手心,烤肉的滋味随青烟升起;好在,周围都是这种味道,烤人肉与烤牛肉的味道其实没什么分别。

剃刀张闷哼一声,强忍着痛楚,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祝童替他合上手掌,压灭灼烧着肌肉的火炭,又拿出小药瓶,在血肉模糊处散一点:“张兄厉害,祝某佩服你是条汉子,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张兄半年内莫要用力,这只手还是你的。”

剃刀张咬牙狠狠的看着伤口处,祝童的药涂到手掌上后,钻心的痛楚变为清凉,脸上的神情就没那么痛苦了,却不敢说个不字,转身回到大火轮身边,甚至还对这边点点头。

祝云嘿嘿笑着道:“师弟,你是不是太狠了点。”

七由散是祝门密药之一,外用可以阻退毒物,防五毒蛇虫攻击,涂抹在身上还能保护肢体承受一定程度内的火烧与外力攻击,所以叫七由散。

祝门弟子曾经在在江湖上玩的油锅摸钱的把戏,凭借的就是七由散;但是,制作七由散的原料多有毒,祝门弟子用起来都很小心;即使修炼了蓬麻功,如果伤口处被七由散渗入,也很麻烦。

祝童身上没有七毒散,祝云却缺不了这个,他们师兄弟混江湖的路数不一样。

刚才,剃刀张如不涂祝童给的七毒散,那处烧伤就是不治,粘在上面微弱剂量的七由散消散,十多天也就好了;上了七由散后,剃刀张那只手半年内真的就不能用一点力,也许还要用祝门的解药才能痊愈。

“这是他自找的,我的伤也不轻。师兄,我是给你留个人情,到时候你把解药给他,这把剃刀也许就是你的了。”祝童阴笑着摸摸右肩,“师兄,我没膏药了,让你的弟子弄条狗,明天我去做膏药。”

按照老骗子说的,受伤前三天内是关键时期,每天都要换膏药,到三天后才能五天换一次。

一般来说,三贴狗皮膏药过后,再重的伤应该就好了。祝童身上原本只有三贴膏药,给叶儿一贴,自己就没了。

“就是你聪明。”祝云应一声,掏出贴自己用的膏药给祝童;他弟子多,身上带的膏药也多。不过,祝童还是希望用自己做的狗皮膏药,祝云做的太多了,心力分散,效果就打折扣。

大火轮看着祝童,眼里泛出的阴毒之色,站起身就要走过来,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电话,听着时神情渐渐平和、恭谨,转身向虹桥方向走去。

剃头张抛下张钞票跟上去,一会儿,夜市上四品红火的人都消失了。

“奇怪。”祝童自言自语着站起身,向周围看了好半天才坐下,他有嗅到阴谋的味道,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

“有什么奇怪的?我们的人多,就是打起来他们也没便宜。”祝云不在意的打个手势。

他的弟子来了,十多个道士和尚装扮的人在人群中三两为伴,有的腰里鼓鼓的,有的干脆就提着宝剑棍棒之类的家伙,看到祝云的手势后,散在周围转悠着。

与所有的旅游区一样,和尚道士出现是很平常的事,带着棍棒宝剑,别人也不以为有什么奇怪的,人家练的就是这个。

小和尚祝成风跑过来坐下,抓起几颗花生丢到嘴里,嚼着说:“师父师叔,他们没在古城住,到上面新城去了,师兄在跟着。”

“让成虎回来,跟不跟所谓,当心吃亏。”祝童拍一下祝成风的光头,小和尚缩着头应一声,抓一把花生跑了。

祝门规矩,入门弟子都要改姓祝,到他们的下一代只有四个人;另两个是大师兄的弟子,现在也跟着祝云混生活;年龄都比祝童大些,一个在陕西,一个在广东,各自负责几个庙宇道观的香火。

而祝童门下一个弟子也没有,他现在还没收徒弟的打算。

“老板,再热壶酒。”祝云对店里的老板叫一声,他们师兄弟在冬天喜欢喝热酒,都是跟老骗子学的。多少个寒冷的夜里,老骗子带着几个小骗子露宿时,都会升起堆篝火,再热几杯劣质白酒抵御风寒。

祝童喝着热酒心思飘去又飘回:“师兄想了没有,大火轮不是个没脑子的粗人,他既然敢来,背后一定有人撑腰。而且,大火轮在火车上吃过亏,知道有竹道士和马夜帮我,你想想,江湖上有谁能不把竹道士看在眼里来为那个傻瓜撑腰?”

“你是说------?”祝云看着自己的师弟,脑子里想到一个可能,却不敢相信。

“就是和尚们,我不说你也该明白,现在的真和尚越来越多,他们也要爱惜羽毛了。你手下的假和尚只为骗钱,一来对佛门声誉有污,二来也抢了他们的饭碗,与你起冲突是早晚的事。你见过红火的老大汽笛没有?我听说这个偷了一辈子的老贼,现在吃斋念佛变成居士了。”

前天在火车上见到竹道士以后,祝童就在考虑这个问题。竹云道士不会平白无故卖给自己面子,也许是有二师兄的因素,他这些年的作为其实已经侵犯到二品道宗与一品金佛的利益了。

既然连一贯清净的道宗都感到逍云庄主的作风对他们不利,势力更大人也更多的金佛应该更在意;和尚们这些年势力膨胀的厉害,没庙的多了,一直没出面干涉祝门的扩张本身就不正常。

“汽笛信佛了?”祝云感到意外,“他是个离不开女人的,怎么会去做和尚?”

汽笛是四品红火的当家大哥,也是个有名的色鬼,曾经因为女人多次进出监狱;这样的人也能成佛,当真是天理不容佛能容了。

“听马夜说的,现在的和尚没几个在乎那些清规戒律的,在他们眼里和尚只是件谋生的工作。”祝童笑了,马夜说起汽笛的信佛的时候,表情更离谱。

祝云不相信,也许是不愿相信,低头喝着酒,神情却阴沉下去:“我们承包的庙宇以前都是小庙,与金佛的和尚们距离很远;香火也是我们去了后才慢慢旺起来的,我们还出不少钱翻修,这些大家都知道,互相没冲突啊。不会不会,师弟,你是想多了。我们如今做生意的庙没几个,成龙、成霄兄弟掌管的几座庙已经开始走正道了。”

“师兄啊,别人才不管你做不做生意呢,你把庙经营得香火旺盛也无所谓,但是你不能做得比真和尚还和尚,这样会让人家感到不舒服。师父说过,骗子上岸难,怕的不是公安,是同行。你专心人骗人时就没什么,如果想做好人,嘿嘿,人家真和尚一旦想插手就没借口了。”

逍云庄主脸色愈加阴沉,他承包的庙都是一包十几年,有的庙甚至是几十年;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出钱翻修。祝童说的这些他也想过,却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佛门清净,那是给外人看的,如今有的和尚比明星还忙;我看啊,人家比我们厉害,骗得都是些有钱有势有名望的。你不是让我给你想办法吗?我的建议就是,把你头上这几根毛剃掉算了,找几本经书好好读读背背,到西藏或什么地方弄个活佛的名头,带着你的弟子们正经做和尚。你跟师父的时间长,学得也比我多,有一身本事,耍几手出来一定比那些真和尚能唬人。”

祝童手指一捻,白色的一次性筷子就如一朵花似的,在他的指尖旋转:“这就是沾花指了。”手掌一盖轻轻扇动,浓郁的花香飘散开,这却是以祝门的药草之术催出的梵香;如果讲这些小戏法,江湖上没谁是祝门的对手。

祝童耍完“沾花指”,伸手在火上轻扇三下,五根手指上都闪起金色光环:“这应可算是火焰掌了吧?师兄,要耍就耍大些,和尚门只凭空胡说八道就能骗钱,咱们是真骗子,会玩不过他们?左右不过是糊弄人心的事,只要让人家行善积德安心的把钱套出来,就是好和尚。”

“我---师弟,你是不是发糊涂了?”祝云笑起来,“师父说你是灵猴转世,学什么都比我们快,还能自己悟出新意来,他真没看错你。唔,你说的也有道理,做和尚到也是条光明大道。不过,咱们都做和尚了,祝门怎么办?”

“大师兄不是一心在寻根吗?这个事情就由他来做;我估计如今的祝由门没剩多少东西了,就是真找到那些隐士高人意思也不大。我呢,混迹江湖,等有一天累了,就到你身边落发为僧。岂不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就是这个理。反正现在的和尚荤素不忌还能娶妻生子,好惬意,这叫佛法无边大开方便之门,且百无禁忌。”

师兄弟两个说着碰一杯,祝云脸上被酒催得通红,沉吟着:“做和尚的事还要多考虑一下,现在主要的是如何把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你想怎么办?大火轮一定不会轻易放手,如果一品金佛来个高手,咱们可对付不了。”

“高手?”祝童的脸也红了,捏起根烤胡的牛肉串塞到嘴里;“越是高手越好,师兄,我今天下午就看到个祝门高手,还传了我个‘灵’字。”

伸出手沾着酒,在桌子上把字写出来,痴痴想一会儿才叹息一声:“可惜我有眼不识泰山,错过个机会;这里是咱们祝门的老家,那样的人就是站在你我面前,咱们也认不错来的。但是,一旦有起事来,肯定会有人暗中帮咱们。你看这个字:密实神藏,锋芒半露,我想啊,人家是在点化咱们:别自我菲薄,被外来的妖魔压了自家威风。”

祝云也沾着酒写几遍,与祝童一样体会到其中的妙处,面露震惊之色:“他在哪里?还能找到吗?”

祝童摇摇头,边想边说:“从吉首到这里的路你应该走过多次了,如果人家想见咱们,你应该早就见到了。师兄,他就在路边小镇上开家小店,‘祝由神医’那样明显的招牌你不会看不到。看到你后我就知道,他是神龙不见首尾的人物,人家不想见咱们时,找去也是枉然。不过他说是从江西来的,这是唯一的线索,还有墙上的对联。”

回忆一会儿,祝童才在桌上用酒写出:君子坦荡,万千红叶归一意;医者仁心,百十方术解众疾。

“师兄,这应该就是入门标准了,我们都做不到这些,所以就是找到他,一定也不会传我们真功夫。不过你很有希望,大师兄也很有希望。你们都喜欢收留江湖孤儿,算得上仁心了。”

祝云轻声念两遍,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彩,仔细询问祝童在哪里看到的老人,周围都有什么景致,小镇叫什么名字。

成虎回来了,祝云马上把他叫过来,仔仔细细把祝童的话说一遍后,吩咐道:“你现在就带两个人去,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在周围好好打听一下,明天一天你就干这个,有什么发现立即通知我。”

成虎走了,祝童才说:“这几年我总在想:师父为什么不传我们真正的祝门功夫?还不让我们去寻找祝由高人,他甚至连从来就没来过这里;以师父的见识,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

“时代不同了,有了点线索就不能轻易放弃,师父没说过不许我们去找祝由高人,也没禁止我们到这里来。”

小师弟的疑惑其实正是祝云的疑惑,且话题牵扯到个带着满身秘密的死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庄严肃穆的,两个人再没说什么,吃着酒,身边的夜市就要散了。

坐在沱江边上,看着江对面的灯火在江上反射的点点波光,祝童感觉到小城安静。白日人声的喧闹,江上游人的嘻笑,仿佛强加在它身上的塑料花,在夜里都失了颜色。

“师兄,你想到她的来历没有?”

“谁?呵,你说的是黑衣女人;我打听了一下,这附近已经很久没听说谁养蛊了;她八成是从偏远的山里出来的。”祝云又看一眼这个小师弟,事实上,祝童在他眼里也是个迷一样的人。

祝童回到客栈,门已经关了,推门进去,却发现叶儿与梅兰亭都在门厅内;四方桌上铺着厚厚的棉垫,上面放块木板;正与店主两口打麻将。

陈老板连忙招呼他坐下,掀起一角棉垫,把祝童的脚裹进去。

棉垫一直垂到腿上,把腿脚都围进去,火盆就在桌下,应该是很暖和的。祝童看几个人边出牌边聊天,输赢太小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筹码而已。梅兰亭说她赢了好多钱,身前的一堆筹码价值五元那么多。

黄海已经回房间睡了,叶儿与梅兰亭的头发湿湿的,明显是刚洗完,出来边晾头发边娱乐。

祝童坐在叶儿身边喝茶,看一会就明白,叶儿根本就不会打麻将,她甚至连牌都不会码,都是摸一张就胡乱出一张。

怪不得店主人夫妇回如此喜欢叶儿,她虽然不会也陪着两个老人解闷,叶儿更感兴趣的是听两个老人说凤凰城的故事。

“从前啊,这里还是个小鱼村的时候,江边住个小伙子,是从江西过来的生意人,卖写针头线脑的小东西。有一天,两个漂亮的妹子从他面前经过,小伙子傻傻的看着她们,他从来也没见过那样漂亮的妹子,比画上的仙女还漂亮。两个秒家妹子看他发愣,就在他的小摊各拿一把彩线,唱着山歌走了。

“小伙子痴了一样,连钱也忘了收,看她们的背影发愣;他只知道,两个妹子一个拿了把红线,一个拿了把绿线。过了一月,两个妹子又一次出现了,依旧各拿一把彩线,唱着歌跑开。这一次小伙子知道跟上去,不是为讨钱,他喜欢上妹子的歌------。”

与所有的老人一样,陈阿婆肚子里都是些奇怪的故事。

祝童正在想故事的结尾,感觉伸在桌子下的脚被踩一下;棉垫下有五个人的十只脚,都靠在火盆旁,互相踩一下很正常,就没怎么在意。

可是,刚过两分钟又被踩一下,祝童判断出这是故意的。

他左边是叶儿,右边的陈老板,梅兰亭在叶儿另一边;祝童可不相信身边的两个人会做这个动作,但梅兰亭一副正经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陈阿婆继续说的老故事,叶儿扭头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忽然红了脸,低头摸着麻将牌轻笑。

这样的小把戏在祝童眼里简直就是小儿科,他越发肯定是梅兰亭在捣鬼,她一定是踩完自己又去骚扰叶儿;祝童借着机会就把脚靠在叶儿脚上,享受着无言的接触,叶儿没躲开。

“------八月十五那天,大大的月亮挂在沱江上,很多苗人和汉人在江边打鼓、唱歌、跳舞、喝酒。小伙子与两个漂亮妹子也去凑热闹,没想到,他们被楼上的土司看到了。土司看两个妹子漂亮,就叫人去强拉苗家妹子上楼。小伙子拼命保护着两个妹子离开,自己却被土司捉住,吊在河边,叫人用皮鞭抽他;好多人看热闹,却没一个人出面救小伙子。

“没多久,天上忽然刮起大风,月亮也不见了,很厚很厚的乌云把天空全占满了。土司正在楼上看手下用皮鞭抽打小伙子喝酒取乐,就听得几声清越婉的凤唳,乌云里飞出两只仙鸟,是一红一绿两只凤凰。凤凰浑身都闪着金光,有一条船那么大。江边的人看到凤凰跪下磕头,两只凤凰绕几圈飞到楼上,翅膀一扇,好多火蛇飞出来落到土司的楼上;土司的人拉着他跳进沱江,还没落到江里就被烧成灰了。

“火越烧越大,看热闹的人刚开始跑,凤凰鸟的火蛇追上去一下烧死好多人,把土司的手下都烧死了。最后小伙子跪下求情,两只凤凰在天空徘徊几圈,收起火蛇飞走了。小伙子站起来,沱江边只剩他一个人,脚下还有个凤凰面具,一半是红的,一半是绿的。天亮时,土司的儿子带人来报仇,小伙子带上面具后力大无比,一个人就把三百个土司的士兵给打败了。再后来,小伙子就不见了。几百年后,有个苗族土司起兵叛乱,朝廷派扬家将的后代来这里,他们是杨应龙、杨应虎、杨应豹三兄弟。土司有巫婆帮助,扬家兄弟的兵开始也是打一仗败一仗,被围在这南华山上。那时他们只剩下几百人了,而土司还有三千人。但是扬家兄弟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凤凰面具,带上凤凰面具后也是力大无比,只三个人就杀了土司三千人。天王庙你们去过吧,那里面的三个神就是扬家三兄弟。他们是这里最高的神,比什么佛祖、玉帝关王爷都大------。”

祝童心里一动,这样的面具他见过,小时候还玩过,老骗子就有一个,也是一半红一半绿,看材料象是铜做的。

陈阿婆忽然不说了,摸上张牌,一推:“我赢了。”

伸着手向大家要筹码,脸上的皱纹笑的花样美丽。

十 红云金顶

凤凰城有件十分奇特的风景,这里的狗大多是不叫的,也不惧怕人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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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从街上走过,不时能看到懒洋洋爬在石板路上的大狗或小狗,游人经过时理也不理。

古城里走不了汽车,连单车都很少,间或有辆黄包车行来,那些狗也只是慢慢站起来,只走动几步就又卧下;似乎,它们生在凤凰城,就是为了吃饱了休息。

陈阿婆也养有一条小黄狗,自从祝童他们住进来到现在,一直都卧在门后,只吃饭时起来活动一会儿。

叶儿在打牌时时常摸它一下,到后来祝童也伸过手去,小黄狗依旧懒懒的躺着,没一点陌生的感觉,享受着被梳理毛发的舒适。

“你们去休息吧,赶一天路了,好好泡泡脚。”陈阿婆赢了最后一盘后,心情舒畅,推开麻将去关门;冬季游人稀少,这个家庭旅馆里,只住了他们四位客人。

祝童回房间时,黄海正在呼呼大睡,嗡嗡的空调使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一截,就脱下衣服到卫生间冲澡,顺便把师兄给的狗皮膏药换上。

伤口恢复的不错,感觉右臂也能正常活动,只要不太激烈的动作应该问题不大。

家庭旅馆的卫生间很小,里面只有淋浴,温度也低。

祝童冲洗完出来时,正好到叶儿推门进来;他只穿条短裤,眼镜也没带,浑身散发着热气。

叶儿很不好意思的说一声:“对不起,我来送这个。”把一些新买的洗浴用品放到桌子上,红着脸跑出去了。

外面,梅兰亭咯咯笑着,与叶儿打趣几声,又对祝童说:“李医生,我也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祝童还没说话,隔壁的门已经关上了。

黄海掀开被子坐起来,祝童问:“一直在装睡?”

“哪里睡的着?李医生,你---没想到你看起来文弱,其实满健壮的。肩膀伤了?”黄海有些奇怪。

祝童身上的肌肉匀实饱满,作为一个医生来说,是不太正常。

“我喜欢运动,作为中医师,还要练些软气功。针灸与推拿是很费气力的,都是家传的东西。”祝童装摸做样的在肩膀上扎两针,套上内衣,泡杯茶给黄海:“接着说你的事?我这点扭伤没关系。”

黄海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转移了,点上支烟:“说到哪里了?”

“你在这里遇到另一个天使。”祝童提醒他。

“是朵花。”黄海眼睛里泛出光彩。

“我们在张家界请了个导游,黑黑的皮肤,眼睛很漂亮,一路上讲解的也很详细;但是,萧萧,就是叶儿的同学萧心梅,她比较自私。看有别的导游帮客人背行李,就要求我们的导游背她的包。萧萧怕进山后东西太贵,买了好些东西,她平时不喜欢运动,还没走多远就累了。

“我们的导游个子不高,很苗条个女孩子,叫朵花,很爱唱歌;她说自己只是导游,不是苦力。后来,还是我把萧萧的行李接过来。这样一来,一路上都很别扭,后面的不愉快就不可避免了。到晚上住宿时,因为停电的事,萧萧一直在指责朵花,说的话是很难听。朵花忍了一路,到这时终于爆发了。如果不是我和叶儿劝,两个人非打起来不可。后来,朵花坐在门外哭,萧萧坐在房间哭。没办法,我只有把导游费付了,对朵花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坐车下山到凤凰去。

“朵花很不好意思,死活不要我的钱,说了好多,不过最后还是收下钱走了。我们到凤凰城后,叶儿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她只喜欢这条沱江,还有这些吊脚楼;萧萧是不喜欢走路的,她喜欢在这里泡吧。所以,后来我是一个人在这周围旅游。到凤凰的第三天,我在酒吧认识几个朋友,跟他们去一个山里的苗寨,在寨门口,又看到了朵花。”

说到这里,黄海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语序开始有些混乱。

“进寨子前要喝酒,还有对歌,有一群苗族妹子在门前。我平时不怎么唱歌,那几个朋友都唱首歌进去了,只我一个人被留在外面。是朵花在为难我,她一直在灌我喝酒,唱了一首又一首歌,她每唱一首就要让我喝一碗酒。那天朵花穿的是苗装,开始我没认出她就是朵花。在张家界的朵花是黑黑的,穿的也是一般的衣服。但是让我喝拦路酒的是个白净漂亮的苗家妹子,头上身上的银饰闪着光,我根本就没想到她就是朵花。

“我喝了十八碗酒后,才被允许进寨子;一同去的朋友们游览完山寨后到山下的小河划船,早不知道走多远了。朵花也带着我上了只小船,她拿跟竹篙撑水,船上只我们两个人。李医生,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风景,那是八月份,岸边是青草和野花,水很清,朵花边撑船边唱歌,还一直对我笑,问我还记得她不?

“后来朵花才对我说,以前脸上染的颜色是怕别人对她起坏心;她喜欢自由的生活,喜欢到处赶场、游玩,到张家界做野导游是因为和妈妈吵架了。那一天我们说了很多,朵花撑着船在山里转着,时常会有江边的苗人和她说话,不知不觉天就晚了。我就象做梦一样,完全忘了还要回凤凰,感觉和朵花在一起很轻松,完全没有压力。后来,我们在河边架起篝火,朵花抓来几条鱼,我们一起是烤鱼喝酒,于是---后来---。”

黄海忽然红着脸不说话了,祝童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形;夏天的夜晚,两个异性青年在山里露宿,还喝酒唱歌;就是他自己面对朵花那样的诱人野花,也是要忍不住采一采的。

过一会儿,黄海恢复正常后继续道:“我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凤凰城,对叶儿说在山里玩晚了。她没说什么,只有些不高兴,晚上一起吃了饭后,叶儿陪陈阿婆玩牌说话,萧萧拉我去外面泡吧,我可不敢再乱跑,就先睡了。当时还是这个房间,半夜里朵花忽然来了,她从窗口进来,我们------。就这样一连三天,我白天出去与朵花一起在山里转,半夜朵花再来。她知道叶儿是我女朋友,还说叶儿比她漂亮有教养,但是没生气和吃醋的样子。一直到我们离开凤凰那一天,她在远处看着我们,我能看到朵花哭了。我们坐汽车到吉首赶火车,半路上有个老婆婆上来,坐到叶儿身边,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朵花的妈妈。”

“你们到过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比如说山洞。”

“李医生,山里的景色才真是好呢。朵花带我走过许多地方,她划着船------是有个特别的地方,我们去过一个蝴蝶洞。”黄海边说,脸上还是陶醉的样子。

“那个山洞不是很大,前面有水潭,有桃林,周围都是山,只一条水道进出。朵花带我去的时候,满洞都是蝴蝶,大小只怕有几万只呢。”

“蝴蝶洞。”祝童追问道:“你现在还记得去的路吗?”

“不记得,走路是去不到的,要坐船。”

黄海说完了,祝童大致理清事情的脉络,朵花的妈妈才是养蛊虫的人,她为了自己的女儿出手暗算叶儿,却不敢对黄海施放蛊虫,对黄海这个准女婿应该也是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

苗族男子多数个子不高,黄海生得高大健壮,比附近的青年体面多了,确实是讨人喜欢。

“如果不看背景让你选择,叶儿和朵花究竟更喜欢和哪个生活在一起?如果把各方面综合到一起,你的选择又是什么?”祝童冷静的问,虽然有些残酷,但是黄海如今必须选择,这事关叶儿的生死。

“我自己也不知道,叶儿发病前我还以为能忘掉朵花,但是不行啊。现在我只是狠自己,如果不是我太自私,她就不用受这样的罪了。”

“人都是自私的。”祝童安慰着黄海,“谁都会犯错误,后悔也是没用的。”

说是这样说,祝童心里想:如果没有朵花妈妈的插手,黄海会更容易选择。

黄海到底是警察,迷茫过后恢复正常,理智又一次占据上风:“李医生,我的家庭是不会接纳一个苗族女子为儿媳的。朵花虽然漂亮,但是她只上到初中就没再上学,在上海,她根本就找不到生存的空间。我们家不是很在意她能挣多少钱,在意的是别的,你知道的。在我来说,现在也很矛盾,朵花是很可爱的,如果没任何附加条件,我还是喜欢和叶儿在一起,只是,我有些害怕朵花的妈妈。”

“我只是个医生,关心的是病人的健康;对于蛊虫不了解,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作为男人,”祝童直视着黄海,缓声说:“如果朵花的妈妈以叶儿的生命为威胁,你会选择娶朵花吗?”

黄海低头不语,祝童拍拍他的肩膀:“别着急,明天你先去见朵花,替我约个时间,我要见她妈妈一面,最好后天。你就说我没恶意,也无意打扰她的世界。睡觉吧,任何事情都有个解决的时候。”

房间里的灯光熄灭,两个人躺下各自想着心事。

祝童说的后天,是肩膀上的伤大致痊愈的时间;只靠语言是不可能说服朵花的妈妈为叶儿解除蛊虫的,如果黄海不娶朵花,唯一的办法只有比实力。

朵花的妈妈应该是个巫师,祝门弟子最不怕的就是与巫师比拼,驱邪是他们的本行。

清晨,祝童被奇怪的“嘭!嘭!嘭!”声惊醒,起床推开窗看去,朦胧的江面上散着水气,一只小船在来回的游荡,对面有一群年轻的妇人在沱江边的石板上捶洗衣服。

黄海还在熟睡,祝童看看窗口到江面的距离,五米总是有的;想象着在深夜里朵花无声的上下,作为一个女孩子,那片痴心真真令人唏嘘。

叶儿也起来的,正在门厅里与陈阿婆拣米,还一边问着什么,陈老板每天都起很早,他是要到南华山上晨练的。从南华山上下来,正挥着扫帚清扫门前的石板路。

“------如今放蛊养蛊的人少见,我年轻时还听说过------。”陈阿婆絮叨着,祝童听几句就明白,她不知道那个世界。看她的神情,对这片土地上的种种神秘早就如空气般习惯,鬼怪巫蛊,对于他们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来说,与蛇虫并无多少区别。

吃过早饭,祝童与黄海结伴,对叶儿说是到周围看看有什么线索。

叶儿有些怀疑的看着两人,说是来为自己治病,怎么会两个大男人自己去跑?梅兰亭早晨与陈老伯一同上南华山去,现在还没回来,祝童嘱咐叶儿等梅小姐,拉起黄海走出客栈,穿小巷,上到虹桥上。

黄海租车进山找朵花,而祝童,优哉游哉的向天王庙走去。

也是这个清晨,凤凰城西南百里外的梵净山红云金顶,竹道士与马夜临崖而立,观云海望旭日东升,宛若神仙中人。

佛教名山梵净山有众多寺院,虽多已倒塌荒废,但红云金顶是虔诚的佛家信徒向往的所在。

红云金顶常年云雾缭绕,紫气升腾,此时刚好日破云霞,光芒到处,金顶瞬间金黄一片。

在这总共只有数十平方米的巅峰上,却有两座古寺:左边有释迦殿,供着佛祖释迦牟尼佛;右边是弥勒殿,供着弥勒佛。隔开两殿的是金刀峡,位于金顶正中,深百米,最狭窄处不足三尺。峡为上下3座飞桥相连,峰顶处为最著名的“天仙桥”。

拜过释迦,再拜弥勒,是善男信女的心愿。如今是寒冷的冬季,金顶上只他们两人,但都不是为拜佛而来,立在天仙桥上凭栏观金顶云海。

幽深的峡谷中钟声敲响,山下转过三位高僧,皆披红色法衣。

中间一个肤色红润神闲气定,步履沉稳手握佛珠,看不出多少年纪;步上红云金顶后,一双明澈的眼睛与竹道士对在一起。

“索翁达活佛安好,竹道士贸然来访,打扰活佛清净了。”竹道士首先开口,俊俏的脸上闪过丝惊讶。

“阿弥陀佛,竹道士客气了,金顶之上方寸之地,索翁达到这里才见到道宗第一人真容,是我失礼。”索翁达活佛虽然不动声色,心里的震惊只怕还在竹道士之上,以他的修为竟到近前才觉察到金顶上的两个人,是十分罕见的情形。

索翁达活佛出自卫藏布天寺,据说二百年前为金佛争得一品荣耀的宁巴固活佛的四转金身;三十年前,十九岁的索翁达就修成幻身七印的第五印,被誉为密修第一人。

三十年过去了,索翁达活佛甚少出手,谁也不知他如今的修为有多高。

“不知活佛到此是参拜释迦殿呢还是弥勒殿呢?”这次是国画大师马夜开口了,他问的这句话大有玄机。

红云金顶上的两座寺庙虽然不大,代表着佛教密、禅两派,索翁达活佛原来怎么想不知道,如今却是怎么回答也不讨好。

索翁达活佛本是密宗弟子,自应该先拜释迦殿,但是他如今是与禅宗的一品金佛合作,照理应该先拜弥勒殿。

“诸佛皆空明,只要诚心,先拜哪个都是一样的。我佛心胸,岂是凡夫俗子能测度?道长此问就落于俗物了。”索翁达活佛也不简单,回答的滴水不漏。

马夜却摇头道:“活佛错了,一,我乃俗人马夜马千里,称不上道长;二来,释迦与弥勒虽都称佛,在这里却有个说道。瞧这金刀峡,据说:是因释迦佛和弥勒佛争着要在这块金顶修道,后来起争执,直闹到云霄宝殿之上;玉皇大帝公平裁决,以金刀劈破红云金顶而名。他们不为争这柱香火,如何被后人此说?”

马夜是在使坏,以民间传说暗自把道宗身份抬高了一大截,还在讽刺佛教禅宗与密宗之间的矛盾,目的是打破活佛的佛心清净。

他知道,如今的红云金顶之上虽然光芒四射,却凶险万分。竹道士与马夜到此是为拦阻索翁达活佛到凤凰城的道路,双方随时有动手的可能。

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之间固然平时和气,但竹道士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证明道宗很清楚金佛要借四品红火之手对付七品祝门;这是个表态,意思是道宗已经插手到这场纷争之中了。

索翁达活佛放眼云海,赫赫三呼,激得云霞翻滚:“佛门宗信不讲尊卑,索翁达以此祥云礼佛,普天之下,佛光普照。只是竹导师到此确是意外,也是为礼佛?”

果然,红云金顶周围的云雾聚拢到两殿周围,阳光射进去,端得神圣。

“江湖一脉刚有些起色,八派理当互相扶持;小道士希望活佛本着宽宏慈悲心肠,不要去趟凤凰城那潭混水。”竹道士面含纯真微笑,温文开声直达要机。

谁面对竹道士,都会以为他是个黄口小道士,但索翁达活佛从看到竹道士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的风采吸引;以索翁达活佛的高明眼力,怎会被竹道士的皮相欺骗?他吃惊的是:竹道士的修为已由繁入简,完全不是外界传说的那个风流道士摸样。

但如今情形容不得他多想,竹道士既然出现在红云金顶,就说明他东来的事情已不是秘密。索翁达活佛三个月前到梵净山清修,每天在红云金顶面云海旭日体察天机;索翁达修炼的密印轮法,是挑战身体极限的苦修术,他的幻身印法在面临绝境和高明的对手时,于生死之间才能悟到上进的阶梯。

十几年来,索翁达活佛为寻找能击败自己的对手走遍藏南藏北,曾远赴雪山以外游学,也在大雪山之巅闭关苦修。

此次东来,虽然是为履行布天寺与金佛寺的约定,更为寻找高明的对手引证自己的轮法,不管是道宗高人竹道士,或祝门神秘的前辈,索翁达活佛都渴望一会。

对手在前,索翁达活佛密目念声佛,抛开身前的杂念,面向竹道士道:“有竹道士出面,索翁达凤凰之行就此止步,如何?”

“活佛真真菩萨心肠,小道士谢过了。”竹道士在天仙桥上恭身礼拜,虔诚之极,起身时却见索翁达活佛也在合手为礼。

“不敢当竹道士大礼,索翁达虽然答应不去凤凰城,却有不情之请请道兄成全。索翁达自三十年前于鹰云雪山参悟幻身印法后,曾远赴西域、印度、尼金各处,只在寻找可印证的法镜;也许是索翁达修行不够,竟没遇到痛快的对手。此番东来前已久闻竹道士精研太极阵法,今日一会,还请道兄成全小僧一片冰心。”

索翁达活佛说完,郑重法衣躬身下拜,后满怀期盼的看着竹道士。

马夜心中叫苦,如果索翁达活佛是个势力之徒,也许会更好;但是现在人家先是痛快的答应不替一品金佛出面,后要求竹道士做他的印证法镜,态度坦诚毫无做作虚伪样子,竹道士如果答应他的要求,只气势上就吃了大亏。

道宗心法讲究后发制人,其根本还是要在招式中考量对手的心性;对手越邪恶,遇到的反击就越强烈。但遇到索翁达这样以武求道的对手,势必激发不起竹道士的斗志,也发挥不出太极阵法驱邪扶正的真遂。

竹道士红唇轻展赫然一笑,从腰间抽出尺半竹刀:“既然活佛大方,小道士再推脱就是虚伪了,请赐教。”

尺半竹刀翠绿晶莹,在红云金顶的朝霞中前后三晃,水样的青辉波纹缓缓由刀锋流淌开去,周围的风景隐约晃动飘摇。

“小道士是最没出息的了,自小喜欢山水的随意,如今只有八招半山水刀法还能上得席面。这是第一式:水天一色。请活佛指点。”竹道士说完,尺半竹刀正好环转一圈,青辉波纹挥洒至半空,把整个红云金顶拢在水天一色中。

竹道士一改以往习惯先发制人,索翁达活佛袍袖舒张,左手如轮,右手如鼓,喝出:“我心如金刚,不弃诸欲尘。唵、嘛呢、叭咪、吽!”

马夜与索翁达活佛的两个弟子在竹道士出刀时,已经抵御不住红云金顶上的青辉波纹,各自退守一旁。

索翁达活佛六字箴言一出,如巨石天外来,重重砸进青辉波纹之中。

马夜也被箴言震荡,等心神安稳一些睁眼看时,大惊:红云金顶上已经找不到索翁达活佛的身影。

“第二式,行云流水。”竹道士挥舞尺半竹刀,斜斜向上劈挂。

红云金顶上云霞翻滚,青辉波纹聚拢在尺半竹刀顶尖,凝出片清凉光盾。

马夜这才看到,索翁达活佛的半个身躯被激荡的云霞笼罩,如天神样凌空飞来。

喝一声“菩提”;活佛右手做莲花印,轻灵击出。

十一 象无形

凤凰城的天王庙距离虹桥不远,顺一百领四阶石阶登山坡步入庙门,入眼是座稍显失落的院落。www.65txt.com

天王庙依山而建,迎门是正殿,南北各一侧殿,岁月浸染,墙壁门窗都已斑驳失色,但细节处尚能看出它以往的风采。

大殿内香烟缭绕,诵经声阵阵悠扬,几个收拾得干净利索的假和尚在各处忙活着,扫地弹尘,擦拭精美的窗棂木雕;两个小和尚在院子里互相击打,明显在练习初级的蓬麻功。

一群早到的香客在大殿里烧过香后,又去偏殿孝敬,衣着朴素背着包裹,看得出是附近的农人。

祝童登进大殿,迎面是三尊威武神像,一白面文官、左右一红面、一黑面,皆戎装怒视众生,丝毫也看不到任何佛家神祉的影子。

二师兄请来扮假和尚的胖子坐在殿角,身前旧木桌,下有火盆,正翻看一卷经书;殿内的诵经声从他身后穿来,原来是架录音机在念佛。

“师叔来了。”小和尚成风从外面跑进来,笑嘻嘻的扯着祝童的衣角;“刚听说来条大鱼,谁知道是您,这么早?师父去山上练功还没回来呢。”

“你个机灵鬼,带我转转你们的道场,叫人去请你师父回来,就说有生意上门了。”祝童拍拍成风的光头,小和尚乖巧的应一声,叫在面前对打的两个去找师父,才回头笑道:

“左右不过几间,没什么转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没什么大生意,春节前后要忙一阵,真正做生意要到四月以后。师叔,别看这地方小,去年就赚了几十万呢,实在是风水宝地。哼,以前那帮假和尚太小气,赚钱也不舍得修整一下门面,我们接过来后好生费力呢。师父说,去年赚的钱都投到前后的休整上了,今年做的才是赚钱的生意。”

在两个师兄的四个弟子中,成风是祝童最喜欢的一个了,人机灵生得也齐整,眼睛里什么时候都是快活的神采,身上流溢蓬勃向上的气息,口角伶俐更是闲不住的,看到个狗打架也有得说。谁能想到,十年前,二师兄刚收留他时,六岁的成风浑身是伤只剩半口气了,躺在广州街头五天都没人过问。

整个天王庙真的不大,一圈转完,二师兄正好回来,远远的就对成风道:“你师叔要的狗买来没?”

成风答道:“在后院栓着,现在就开始吗?还没吃早饭呢。”

祝童笑着拍他一下:“你去吃饭,今天的膏药不用你打下手。一会只管招呼前面的生意,我和你师父亲自来。”

成风欢呼一声,跑进侧殿去了。祝童理解他的感受,制作狗皮膏药对于每个学艺阶段的祝门弟子都是件痛苦的事情。

天王庙后院一间密闭的房间里,门窗的缝隙都被棉布和窗帘堵塞,小桌上点着支粗大的蜡烛,烁烁的火苗除了用来照明,还是热源;蜡烛上架一铜盘,里面是暗红的液体轻微滚动着,散出难闻的气息,那是狗血、麝香、朱砂与黄酒的混合物,老骗子说那是符汁。

两只半大的母狗已经被水闷死,皮刚剥下,祝童与祝云都赤身裸体,每人把一张散发着臭气的狗皮,以细毛笔沾在符汁上面先画个圆,再用心写上三鬼一犬符咒。

写完后,才能用小刀划下来,在符咒上涂抹一层薄薄的蛋清后,放到火盆上的架子上翻烤。

看很简单的工作,却使两兄弟浑身是汗,不是热,他们每写完一个后都要打坐运功休息一会;写符不是简单的写,耗费的是心力与精神是巨大的。

一般来说,每张狗皮能做大小九张狗皮膏药,最灵验的一张,还是狗头那块,要最后才能做。

时间已是午后,两人都把只剩一块狗头皮,却都迟疑着不能下手写符。

老骗子说过,狗头与人头一样,都是精华所在;前面八张可以说是练手,到第九次,心法与手法熟练了,体力却最虚弱,要好好将养一下。

祝童先开始写,到“犬”字符画完,脸色虚白抛下细笔,捏住根银针在指尖刺出点血珠。

“师兄,我想在这里加一点。”祝童把手指按向犬字头,描绘出点犬牙形状,才满意的拍拍手,把狗皮拿到火盆上慢慢烘烤。

“我前几天用过这个符咒,是个小姑娘在这里点上几点,才震服住苏小姐身体里的蛊虫。比起那三个鬼字符,你不觉得这个犬字太虚弱了吗?”

祝云一直是严格按照师父教的做,从没想过变通;对祝童不以为然的哼一声,凝神把自己的狗头描绘好。

“师父师叔,前面有事,漏勺子了,你们出来快出来。”成风在敲门,祝童与祝云同时从蓬麻境界醒来。

做完狗皮膏药后,照例是要练功休整,却不知这外面是什么时间了。

祝童打开门,成风捏着鼻子走进来,囔囔的说:“师父,刚才来个有钱的主,胖子和导游见钱眼开,要卖给人家九千九的玉蟾蜍,结果------。”

祝云边听,边利索的套上成风手里的袈裟,以浓重的熏香掩饰一下满身恶臭就向外走。

祝童走到另一间房,打水仔细洗刷着身上每一出肌肤;一瓶高级浴液用完,才感觉稍好些,穿上衣服到前面看热闹。

前面的争吵声更大了,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师兄的生意分两部分,在旅游区的几个庙都是与导游联手,名义上是为人解忧,实际是危言耸听以神佛的名义敲诈游客。那些小金佛、玉蟾蜍、铜牌什么的辟邪之物,其实不值几个钱。

天王庙大堂上,一个年轻人指着胖和尚的鼻子痛骂;殿门处,另一个年轻人陪着位气度沉静的中年人注视着里面,他身边还有个年轻的女子,简单一袭米色风衣且毫无铅华修饰,偏偏又显得很极富雅致韵味。

相比之下,与祝云一起劝架的导游就成粗脂野粉了。

祝童不用问就知道事情的经过,胖和尚到底江湖经验少,还不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一定说到对方的忌讳之事,却不知道回转之术。祝童看冲突有升级的可能,走到中年人身边。

“进庙烧香图的是心安,拜神为的是前程;不信神总要信人吧?这位先生,可否让您的朋友别那么大火气,咱们借一步说话。”

“你是?”中年人制止住身边青年人的阻拦,与祝童对视片刻。

“过路人,对卦数略有研究,想为先生起一卦。先送上一句:以您的身份,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这里。”

“有点意思,请。”中年人举步与祝童走向偏殿,大殿里的争吵还没停止。

中年人非富则贵,这从他身上的裁减合适的衣着,一般人都能看出来;但以祝童混迹江湖名利场的经验,看出的更多:中年人身上有儒雅的书卷气,两眼精气完足,站立的姿态表明,他至少有过一段军旅生涯。

他身边的女子应该不是旁人想象中的情妇之类,明显的,她是个受过良好训练的秘书。而两个年轻人,争吵的那个应该是中年人的亲属或晚辈,身边这个,一定是负责他安全的。

祝童判断出,这是位级别不低的官员。现在年底将近,官员们是最忙的时候,要面临各种会议检查评比考察,确实不适宜出现在凤凰城天王庙这样的地方。

“先生说个字。”祝童在偏殿前停步。

中年人沉吟一下,说道:“象。”

“先生在取巧,看来在考校我,你太小心了。”祝童笑了,他顺着中年人的眼光,正看到一副牛象对饮的木雕。

“卦数虽小道,只讲缘法,却不看您本心,说出来就算数的。就如您,很多时候说的话都非本心所想,有时候一句话说不对,也许就惹人口角,或者祸事。大象无形,先生是不是常人。”

祝童说完这段开场白,中年人才松弛下一些,笑问:“对不起,原来遇到高人了,我换个字。”

“不用。”祝童摇头,指一下牛象对饮图:“象牛两兽相遇的机会不多,对饮的场景只在南方才有。水可载舟,此刻的水可当为民讲,也可为财讲;而象牛饮水落到您这里,就是两强相争之兆。容我放肆,刀俎之间是没有仁义可讲的,先生在此时此刻说出‘象‘字,就能看出两点:一,有人在与先生为敌,且那人来自北方。二,先生要南下了。”

“你有什么建议吗?”中年人安静一会,又问,似乎在消化祝童的话。

“算卦人不提建议的。”祝童又笑,“先生想过没有,人生不只一条路。您的性情当是绵里针,与象类,而牛这东西,发起野来不顾一切,是要命的的粗鲁;在积蓄起足够的力量前,您最好的作法是躲避。”

“你到底是什么人?”中年人眯起眼睛,闪出丝凌厉的光芒。

“我是个中医师。您应该知道,学中医的都要学点易数命理”祝童面对这样的眼光,心里竟有些慌乱;却更确定自己对中年人身份的判断。

“贵姓。”中年人伸出手。

祝童只有与他握在一起:“免贵姓李。”

“我姓王,李医生,对我这个姓有什么批讲?”

“出头即为主,藏拙当成玉。这是个很俗套的解字法,却很适合先生如今的状况。现在已经没有王了,法律是王。您不想藏拙,渴望挣脱束缚,但是不出头怎能做自己的主?”祝童随师父行走江湖多年,算卦这样的本事是童子功,自小学来的。

“新鲜?”中年人迈两步,仔细看着牛象对饮图,转身又问:“南下与出头也要有个方向吧?李医生再费心指点一下。”

祝童轻松下来:“凤凰城属西南,先生来到这里是散心,但在这小庙里还惹出口角,此为犯冲之兆,西南方向是不适合您的。如果要找个多水的地方,南方到处都是水,如果以水脉来解您的行止,民多财富的还是东南方向;凤凰城山清水秀,养人却不留人,先生要孔雀东南飞了。”

中年人展颜一笑,又对祝童的医生身份感兴趣了,伸出手:“请李医生把脉,我最近睡眠不好。”

祝童摇头道:“先生没病,也没失眠,只是左腿有些软了,那是年轻时的扭伤筋骨落下的,没药可治的。不过我有贴狗皮膏药,如果疼的厉害,可以试一下。”他的步伐间早显示出症状,祝童知道,中年人身边的医生治不好的病,一定是顽疾,自己肯定也治不了。

“我该付你多少钱?”中年人借过祝童递过去的尚发软的狗皮膏药,神情轻松不少,忽然问起价钱。

这样的小钱,祝童是不稀罕的,伸出一根手指:“一分,如果有的话。”

“一分钱,真是不好找,算我欠你了。李医生如此年轻就有这般见识,早晚要一飞冲天,我们还会见面的,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中年人回身对年轻女子看一眼。

争执结束了,一行四个豪客当真卖下那个九千九百九十九元的玉蟾蜍,临离开天王庙时,中年人似乎想对祝童说什么,却终究只点点头。

祝云边数钱边问祝童:“你来钱到快,这样的买卖我一年也做不了几宗。干脆你来帮我吧?”

“亲兄弟明算帐,你雇得起我吗?”

“我是雇不起你个花花公子。”逍云庄主一会儿还要分给导游不少,想想祝童平时过的生活、做派,马上打消这个念头;自言自语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师兄,你做的不是过路生意,今后不能太贪心,还要定个合适的价钱,出门人会迷惑一时,但是总有明白过来的时候。辟邪的东西超过一千元就要小心看主顾,过分很容易惹来灾祸的。”

师兄弟两个说着话,天快黑了,梅兰亭打电话问他们一天跑哪里去了,还问叶儿怎么办?

黄海不回来祝童是不能回去的,他正有些不耐烦,黄海终于回来了。

虹桥上,满腿泥浆的黄海一脸苦恼的兴奋,看到祝童过来拉起他就跑。

“掉河里了?别着急,还有时间。”

“你太干净了。”黄海看看天色才稳下心,马上就发现了祝童的破绽。

“你掉河里,我可没有。”祝童躲过黄海,他企图把身上的泥浆擦在祝童干净的裤子上。

凤凰虽繁华,买衣物的商店却没几家象样的,祝童带的备用衣服只两套,这条不起眼的裤子就要一千多,苦孩子出身的小骗子,最讨厌糟蹋东西了。

“朵花每天带我们去找她妈妈,不过------。”

“不过什么?她跟你来凤凰了?”

黄海点点头,祝童想到小导游晚上八成要去找黄海,苦笑着:“还是我当坏人好了,一会儿再开个房间。晚上记得锁好门,动静小点。”

“谢谢了,李医生真是个好人。”黄海感激的拉着祝童的手,“你这样的朋友不多。”

“是不多,过两天你就知道我多够朋友了。”小骗子心里想。

一进客栈,陈老伯养的黄狗最先跳起来,绕过祝童夺路而逃,让小骗子好不尴尬。

叶儿在写“灵”字,房间里到处都是被写费的报纸,她已经累得脸色发白,看到两个人进来,做出副生气的样子。

祝童连忙制止道:“苏小姐,这个字可不能多写,会要命的。”

梅兰亭捂着鼻子,皱起眉头:“你们俩跑哪里去了?呸!呸!都不能要了;一个掉河里了,脏西西的;那个更过分,浑身臭气,李医生,你去苗家厕所去旅游了?”

在外面还没什么,一到密闭的房间里,还开和暖暖的空调;祝童身上的味道虽然洗了又洗,一两天内还是掉不了的,此时蒸发出来又无处消散,房间里渐渐浑浊起恶臭,连叶儿也皱着眉头,露出厌恶的神色。

“山里草药多,我抽空制了贴膏药,一会儿给你贴上。”

叶儿大叫一声“不要。”避开祝童拿出的狗皮膏药,那味道太难闻了。

“贴上这膏药就能好吗?”梅兰亭忍着臭气,接过膏药闻闻:“我宁愿去死。”

“梅小姐替苏小姐治吧;我走好了,今天自己住一间房。”祝童也有些生气,拿出银针放在桌上;临出门时看三个人都没叫住他的意思,摇摇头,看来自己身上的味道实在有巨大的杀伤力。

有这个借口,祝童在三楼又开间房,就在黄海那间房的上面。

半夜,堂屋的牌局结束了,梅兰亭在外面叫门:“李医生,能说几句话吗?”

祝童披上外衣打开门,笑着问:“梅小姐半夜来访,不怕人说闲话?不怕我身上的味道?”

房间的窗户大开,祝童半个晚上又洗了多次,在高级香波的作用下,身上好一些,屋子的味道勉强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江湖儿女,最不怕的就是闲话;叶儿去黄海房间了,我想请教祝师兄:事情有眉目了吗?”梅兰亭披件冲锋衣,坐在床上后就露出里面的紧身内衣,胸前双峰高耸。

祝童移开视线:“没什么,只能说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事情是因黄海而起,他在这里招惹到麻烦了,苏小姐是受害者。”

梅兰亭听祝童把事情的经过说完,悠悠一叹:“没想到是这样,哎!祝师兄,你有机会了,叶儿其实对黄海的感觉也很矛盾,她很多时候都把他当成哥哥。我能看出来,她对你的感觉很微妙。”

“所以你昨天在桌子下面捣乱。”祝童弹一下自己的额头;“我是什么人你知道,与苏小姐之间没可能的。”

“我是帮你呢。”梅兰亭脸色微微发红,“你也喜欢叶儿,反正你要回上海,考虑一下,其实很多事都是有可能的。”

“梅小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上海。”祝童敏感的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女不那么简单,她似乎知道很多。

“祝师兄,恕我多嘴,马夜是我的爷爷,也是我师父。”梅兰亭直视着祝童,神色郑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六品梅苑关我什么事?”祝童奇怪的问,他自以为是个江湖小脚色,除了骗术,基本上没什么本事。

“竹道士就是爸爸请来帮助你们祝门的,明天或者后天,金佛的人就会找上你们。竹道士会站在你们这边,六品梅苑也会站在你们这边。”梅兰亭说完,才伸出手指点点祝童:“竹道士帮你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持江湖八派的道统。我们帮你是因为,我父亲需要你的帮助。”

祝童沉吟着没说话,他对于竹道士的感觉不错,却不想牵扯进江湖纷争之中。

“无虚和尚加上雪狂僧,还有十八罗汉僧,你们师兄弟也许能应付过去;但是还有更厉害的,来自卫藏布天寺的索翁达活佛,他得自宁巴固宗师冥传的幻身七印,连竹道士都没把握接下来。爷爷与竹道士没去看雪景,他们是去阻拦索翁达来凤凰城。”

梅兰亭神情有些消沉,停一停才说:“我接到爷爷的消息,竹道士受伤了,他与索翁达活佛在红云金顶较量,没分出胜负。爷爷要送竹道士回江南,索翁达活佛也回藏区了。祝师兄,爷爷的脾气我知道,竹道士一定吃亏了,不然也不会要爷爷送回去。”

梅兰亭说完,祝童的头马上大一号;索翁达活佛与竹道士,两个都是不常出手的高人,竟是胜负不分之势。

竹道士的受伤,使事情复杂化了;不管祝童与七品祝门愿不愿意,他们已经欠竹道士乃至二品道宗与六品梅苑一个大大的人情,与金佛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了。

无虚和尚也大大的有名,是一品金佛最高道场金佛寺的罗汉院主持;雪狂僧祝童没听说过,不过应该是个厉害家伙。

江湖上的大多数人还摸不清楚祝童师兄弟真正的本事,但祝童自己明白,别说十八罗汉僧,只一个无虚和尚与大火轮联手找来,不用问,胜负已经确定了。

况且,和尚们有充足的理由,逍云庄主的很多作为,都可以说是对一品金佛的挑衅。

由梅兰亭出面与祝童挑明这一切,无论是竹道士或马夜,都已经是考虑的很周到了;这点祝童明白,他不明白的是,马夜要自己做什么?梅兰亭的父亲应该就是马夜的儿子,他会需要自己帮什么忙?

叶儿在叫梅兰亭,对于祝童的追问,梅兰亭却推说过后再说,她站起来轻声道:“我今天对你说这些话,是要提醒你,明天你跟黄海去山里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苏小姐的病能治好是最好的,如果有困难也别勉强。”

梅兰亭走了,祝童想着她最后的话,竟有让自己不管叶儿死活的意思。

谋定而动,这是老骗子一直强调的;祝童如今还看不明白隐藏在云雾里的东西,他在想另一个念头:走着看,江湖道行不通,还有警察呢;大不了与他们扯破脸,七品祝门退出江湖八派。

很简单,只要拨一个电话报警,一切都变了。

老骗子从来就没教导弟子们遵守江湖道,他只要求弟子门尽量遵守本门的规矩,是尽量而不是必须。老骗子说:骗子没有必须遵守的规矩。

十二 蝶舞

隔江传来的酒吧音乐停止了,凤凰城浸入深沉的梦境。(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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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顺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头脑最清醒。

祝童以前对江湖八派之间的关系没有关心过,现在静下来想一想,就发现个奇怪的现象。

江湖八派似乎在分裂之中,道宗与梅苑不用问已经是站在一起了,也许还有八品兰花,如今祝门也被拉进其中。

一品金佛在背后支持着四品红火,想来五品清洋也在他们那边;究竟是为什么呢?祝童可想不明白,似乎唯一置身事外的只有神秘的三品蓝石。

外面有动静,祝童探头看下去,正看到黄海房间窗户被轻轻关上,一艘小船正在离去。

不知从何时起,沱江上飞舞着白色精灵,雪花在午夜悄然降临凤凰城。

祝童有些后悔,没提前在黄海房间里按装**,如今只能意想下面的香艳场景。

在下面另一间客房里,两个女孩子也没睡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梅兰亭似乎觉察到隔壁的动静,拥被坐起来又躺下。

“干吗呢?”叶儿在另一张床上看书,是从祝童那里借来的医术。

“没什么?叶儿,你知道李医生喜欢你吗?”

“为什么问这个?我知道了,你喜欢他。”

“别闹,你想啊,一个男人放弃休假来陪你看病,很能说明问题。”

“梅姐,别乱猜呀,李医生是个好人,他是对我的病好奇呢。”

“好人?别以为你们桌子下的动作我不知道。”梅兰亭刺激着她,对这个女孩的天真感觉好笑,叶儿如果知道祝童的真正身份是如今最有名的江湖骗子,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听到梅兰亭这么说,叶儿叫一声,把书扣在脸上;半晌才轻声哼唧着:“人家只和黄海谈过朋友,都准备结婚了。梅姐,你别笑我啊,我很困惑,黄海---似乎有问题?”

难道她也觉察到了?梅兰亭好奇的问:“什么问题?”

“他---黄海他好象那方面不成呢,我也不敢问,是萧萧说,我们谈这么多年还没---那个,是不正常的。”

叶儿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躲进被窝里;梅兰亭按灭灯,蒙着被子笑的花枝乱颤。

这家民居的隔音并不好,隔壁隐约传来的声响,叶儿觉察不到,她可能听明白个大概。

一夜间,凤凰变了颜色,纷扬的雪花在占领了屋顶、树梢,石板街上湿漉漉的。

祝童一早就被黄海叫醒,没见两位小姐的面赶到虹桥。

一个苗家装扮的少女站在辆的士前,水般荡漾的眼波,乌黑的头发,白嫩的脖颈,轻盈的身材,艳丽与清纯和谐的装饰着她,真是乡村小美人。

祝童感叹:面对这样的山花,就是自己也一样要把持不住。

今天,轮到黄海被丢到凤凰城闲逛了,朵花的妈妈只见祝童一个人。

雪还在下,远处的山只能看到白色的影子,好在路上没结冰,汽车开出凤凰城,顺山间公路盘旋着。

朵花还是有些拘谨,她坐在前排,间或回头说一两句,是为做给司机看。

两个小时后,苗寨到了;朵花让司机进寨子等,带着祝童走向后山。

山下小河边,朵花解开一条小船,掂起竹篙细声细气道:“大哥请上船。”

雪里青山,苍峦被霜,间或有鸟儿清脆的叫声,在这宁静的山水间空灵的流动。

湘西的水是不结冰的,雪花落在河中,轻巧的融进去。

朵花在船头撑着竹篙,小船滑翔在小河上驶向更深的山里。

这里没有污染,浅处的河水清澈见底,水深处则通碧如玉。两岸多是缓坡,时而会经过一片峡谷。

在祝童的引导下,朵花渐渐与他熟悉起来,边撑着船边说着自己与黄海的事情,有时高兴有时担心,却没多少烦恼。

“你真的喜欢黄海吗?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爱我更多。”朵花轻快的哼起山歌。

“只要他能经常来看我就好了,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啊。妈妈说明年我才能去上海和海哥在一起,他如果忘了我怎么办?”

“黄海不会忘了你的,他也说喜欢你多一些。”

“你真好,海哥说的没错;李---大哥,我能叫你大哥吗?”

“好啊,我正好没妹妹,你就做我的妹妹好了。”祝童也喜欢上这个小女孩了,她就象周围的风景一样单纯而美好,不由得人不心醉。

“真得吗?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妈妈说,就是有也是弟弟呢。”朵花歪着脑袋忧伤的说。

祝童“噗嗤”一声笑了,朵花奇怪的看着他,一会儿就开始唱起快乐的山歌;渐渐就双颊绯红,眼里似乎也能滴出水来。

雪时大时下,祝童却越来越高兴不起来,他的心思没全在小船上,一路上总有心神不定的感觉,似乎有人在窥视自己,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

中午,小船进入一道支流,慢下来,终于停在一块巨石旁;祝童跳下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寒风被阻挡在峡谷外,两边山峰高耸,只留一小片天空,夹峙两旁的是浓密的古树和藤蔓,不时会从头顶滴下淅沥的泉水,雪花落到半空就变成蒙蒙细雨,确是片世外桃园。

“大哥,你能答应朵花个要求吗?”朵花栓好船,迟疑着不肯带路了。

“你都叫大哥了,我也不是坏人,有什么话说吗。”

“妈妈脾气不好,她年轻时被人骗了,因为有了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你别和她一样,别伤害她。”

“朵花,我没有恶意,只想治好苏小姐的病。你妈妈真爱你的话,应该明白的一个道理,谁都有父母。”祝童转过巨石,迎面一个山洞。

“谢谢大哥,妈妈其实很好的。你可以叫她蝶姨。”朵花露出纯真的微笑,带头走进山洞。

几条藤蔓悬垂,就是天然的门帘,山洞一人来高,里面黑黝黝的。

祝童跟随朵花走进去十多步后转过两道弯,眼前豁然明亮;祝童惊异的停下脚步,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境了。

山洞内是所百十平方的大厅,半是石地,后面的一半是面深潭,一缕光拄从上面照下来;洞壁上射出的一线泉水落进潭中,激出的水花在光影间漾成彩虹。

使祝童吃惊的是飞舞在水潭上的蝴蝶,大大小小的蝴蝶一团团数不清有几千只,却都是鲜活而真实的;蝴蝶或大如巴掌,或小如棋子,有些蝴蝶附着在洞壁上,钩足连须,首尾相衔,一串串垂挂至水面。

缤纷的蝶影融化进彩虹,光之中,五彩焕然,绚丽粲然。

山洞中漂浮着甜蜜的花香,朵花跑到水潭边;祝童这才注意到那里坐着个妇人。

峡谷外已经是冬季,山洞里却温暖如春,妇人只穿单衣,正举支彩色羽毛,沾着木碗里的蜂蜜喂蝶儿。

朵花与妇人交谈几句,用的语言祝童是听不懂的,终于妇人转过头。

祝童从背影上认出她就是那夜袭击自己的黑衣妇人,看到这张面孔,却不能把两中印象联系起来。

那是张美丽的面孔,看起来与朵花有七分相似,不是知道她的身份,祝童完全可以认为她是朵花的姐姐,只是,妇人身上笼罩着阴冷的晦暗。

“祝由士们都是些胆小鬼,上次有个打黑枪的,这次带来个大和尚。”

妇人把木碗交给朵花,走到祝童身边轻蔑的说:“你们汉人都是虚伪的。”

“蝶姨。”祝童勉强叫出这个称呼,回头看一眼,没看到什么大和尚,奇怪的问:“我不是什么祝由士,从来都是一个人,什么大和尚小和尚,我真不知道。”

打黑枪的事是要故做神秘一下的,和尚们的事就没必要了;祝童一直感觉有人跟着自己,想来就是蝶姨说的和尚了,只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跟着自己的是和尚。

“朵花叫你大哥,阿海说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一次。要救那姑娘的命,一会儿就不要动手,替我照顾好朵花。”

蝶姨饶过祝童走到山洞一角,打开只木箱,取出件宽大的黑衣,又拿出具面具带上。

祝童看明白了,蝶姨带的根本就是只巨大的蝴蝶,两枚蝶翅上的金色斑纹是极美的,也是极震慑人心的。

“出来吧,穿白衣的和尚,蝴蝶洞神早看透你的伪装。”

蝶姨招手让朵花过来,她好象真的很相信祝童,披好黑衣带上双黑色手套,在身边一个黑陶坛子里沾几下,黑手套上就染上层黄的蜂蜡。祝童嗅到辛辣的味道,判断出蜂蜡里配有草药。

山洞顶的光影被遮住大半,蝴蝶乱舞,凌空降下个白衣翩翩的光头僧人。

蝶姨也跳起来,脚步在洞壁点几下,黑色衣袖飘飘,如翅膀样带着她轻盈的身体迎向白衣僧人。

“嘭!”一声闷响,黑白两个身影一合即分,蝶姨飘回来,朵花惊叫一声忙上去扶住她。

蝶姨细弱的说:“拖过半刻钟,报应自到。”

白衣和尚掉进水潭,祝童看一眼蝶姨,蝴蝶面具掩盖着她的面容,但她已经没力量再次出手了。

“邪魔外道,在此处装神弄鬼,糟蹋了大好洞府。”白衣和尚站起来,祝童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壮年和尚,却是白胡须白眉毛。

“无耻。”蝶姨骂一句,伸手抚在胸前。

“和尚眼里没有性别,施主出手在前,怨不得别人狠毒。”白衣和尚肩膀上有个黄色印记,应该是被蝶姨击中了;和尚没在意,眼光注视到祝童脸上。

“千面独狼,追了你两天,总算露出马脚了。祝门弟子勾结苗疆邪派,你还有什么说的?”

“祝门从来就不以正派自居,也不认为苗疆有什么邪派。这顶的帽子扣偏了。”祝童迎上去:“这个和尚,你就是雪狂僧?”

“就是贫僧。”白衣和尚点头承认;“当初让祝门进入江湖道就是错误,道宗怕了你们,我金佛可不怕。”

“别讲历史,我不懂,也没兴趣懂。”祝童手扣银针侃侃而谈,耽搁时间他最在行:

“你只说跟着我有什么事?是否大火轮吃亏了,躲在背后的金佛不得不出面?和尚啊,要动手就不要找什么借口,祝门不管别人怕不怕,也不怕任何牛鬼蛇神。你们装你们的圣人,我们做我们的生意,大家都为钱为利,谁比谁好多少?只披的衣服不同而已。和尚,就是我做错了,近有师门规矩,远有江湖道,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金佛来教训我。外面下大雪啊,还鬼鬼祟祟跟着我跑这么远,难道你们金佛都是这般行经?”

“小人才躲躲藏藏见不得天日,一品金佛光明磊落、不抢不骗,没什么不可见人之事。”雪狂僧已经跳出水潭,合什双手走过来。

祝童迎上去,却听身后朵花轻声叫他:“大哥回来。”

“阿弥陀佛,啊---”雪狂僧刚念声佛,惨叫声就响彻山洞。

雪狂僧闯进来时,飞舞的蝴蝶都被惊散,也不知蝶姨有什么动作,忽然又聚拢起来,千百只或更多,围绕着雪狂僧翩翩起舞,弥散的蝶粉飘荡在他周围。

朵花拉住祝童的手,塞给他一个圆丸:“大哥,看不得的,眼睛要瞎掉的,快吃下去这个。”

祝童已经感觉到双眼发涩视线模糊,顾不上多想就把药丸丢进口中。

药丸的味道是甜蜜的,入腹转为清凉,迅速走部全身,眼睛的不适缓解了。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和尚没头苍蝇样转着,雪狂僧双掌在空中乱劈,蝴蝶被击落一些,却扑上来更多。

高手到底见识多,雪狂僧知跃起扑几年水潭,把身体沉浸进水中清洗眼睛;不过看来效果有限,马上又跳出来,扬口怒喝一声。

整个山洞震荡着,飞舞的蝴蝶被这声吼震落多半到地上。

“你们暗算------。”雪狂僧摸到洞壁,找到借力处,双脚点几下,场面话也不说一句,从来处走了。

蝶姨看来很开心,咯咯笑着:“回来咯,给你吃药,当心眼睛瞎掉。”

小骗子心里后怕,原来蝶姨早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如果不是朵花好心,八成就与雪狂僧一样,变成瞎子了。小骗子还担心,刚才吃下的药丸会不会有副作用?他对这套把戏玩得最拿手了,现在轮到自己身上,滋味当真不好受。

“朵花,你先出去,我有话对你的‘大哥’说。”蝶姨摘下蝴蝶面具,取下黑手套。

朵花听话的应一声,乞求的眼神看祝童一眼,才倒退着出去了;她真的很单纯,根本就不明白刚才的情况代表着什么。

“你真要救她。”蝶姨软弱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雪狂僧那一掌对她的伤害不轻。

“我就一个女儿,海儿既然与她有了那种事,就不能再碰别的女人。你能保证我治好她后,海儿还会对朵花好?”

“我,这个你不用担心,黄海对朵花是真心的。”祝童玩起文字游戏,蝶姨似乎未觉察到他的小手段。

“男人的真心能维持多久?她太漂亮了,又比朵花有教养,我不放心。除非,你能保证海儿娶朵花。”

“我只是个外人,怎么能干涉别人的婚姻?”祝童有些恼,说话不客气了。

山洞里的蝴蝶已经死了大半,蝶姨又受了伤,在这个距离内,祝童有把握制住她。

“去把我的砍刀找来。”蝶姨忽然要求道;“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你能杀了她吗?先过了我这关。”祝童上起一步,手中银针旋转,冷冷的眼神中透出杀意。

蝶姨却笑了:“傻小子,你跑这么远讨解药原来是为了这,你爱上她了,是不是?”

“现在我放心了,只为你自己,也会帮助我家朵花的,是不是?”

祝童想想,点点头:“我是喜欢她;也会帮你女儿,朵花其实很可爱的,你完全不用如此。”

才怪,小骗子这样说完全是为宽她的心,外面的世界远比她理解的复杂。

“我也可爱过,最后还不是一个人养女儿?朵花不能走我的路,我发过誓的;朵花的第一个男人就是她丈夫,她不要品尝伤心的滋味。”

蝶姨支撑着想站起来,雪狂僧那一掌伤得她不轻,胳膊上的枪伤处渗出血迹;蝶姨晃一下又坐下,祝童上前把她搀起来。

“你真的不是祝由士?扶我到那边。”

祝童把她搀扶到山洞一角,那里有个简单的床铺,有石灶,还有不少玉米棒。

“不是,我是祝门弟子,混江湖的。贴上这个,对你的伤有好处。”

蝶姨接过祝童递过去的狗皮膏药,嗅一下,解开上衣,里面只有个肚兜。

祝童转过头去,虽然只扫了一眼,那白嫩的肌肤和丰腴的曲线还如蜜糖般诱惑,她根本就不象有朵花那样大女儿的女人。

“药早就有了,就在那上面挂着呢。”蝶姨来到水潭边,伸手指着山洞上的一方天,十多米高处的洞壁下隐约有个黑影;“我没让朵花学本事,让她上学,怕的就是也走我这条路。”

“我去取。”祝童让蝶姨坐好,顺石壁上的缝隙爬上去。

“朵花就是心软,上次海儿来,她就一直缠着我要解药;没办法啊,女儿有了爱人,心早不在妈妈这儿了,我要不把药藏在那里,早被她模去了。”

蝶姨絮絮叨叨的说着做母亲的辛酸,祝童已经爬到黑影处,那里只有个小石洞;他有些迟疑,其实对蝶姨不放心,怕里面再埋伏什么奇怪的东西。

“找着了吗?我用砍刀压着呢,你拉出砍刀就找到了。唉,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谁没有父母呢?但是谁又知道父母心呢?”

祝童心里狠,摇手射进去三枚银针,什么动静也没有,确定里面没有活的东西,才伸出手探进去,果然,摸到只冰冷的刀柄。

“找到了吗?”

“摸到砍刀了。”

“拉出来,小心些。”蝶姨的声音有些颤抖,祝童又起了疑心,回头看一眼。

蝶姨身边再次围绕起翩翩蝴蝶,光柱射在她脸上,那里有担忧,还有一丝解脱的宽慰。

祝童一点点拉出砍刀,先出来的是刀柄,头部镶着块指肚大琥珀;在洞顶的光线照射下,琥珀内的两只蝴蝶如活着般,连翅膀上的锯齿纹也完美整齐。

刀身出来了,刀头出来了,没什么异样。

祝童心情刚一放松,刀柄的琥珀接触到手心,手掌一麻,强烈的冷流,风一般吹进他手臂、肩膀、胸口。

原本围绕在蝶姨身边的蝴蝶飞过来,世界在分裂,祝童周围无数的蝴蝶翩翩舞动;每一只蝴蝶,都是一片时间的碎片。

“蝶神蝶神,远离我身;蝶神蝶神,保佑苗人;蝶神蝶神------。”

蝶姨跪在水潭边,凄厉的歌唱着。

祝童神志昏沉,四肢无力,手指松离石缝,飘忽如雪中蝶。

坠落?堕落?

一 神传

百花园里,到处是飞舞的蝴蝶,祝童也在飞翔,他品尝过一朵又一朵的花蜜,花粉沾染到全身。www.65txt.com

咦?怎么有双黑色的翅膀,手也变成细长的钩子。

祝童迷乱的挣扎着,大地就在不远处,但是轻盈的身体似乎毫无重量,轻盈的漂浮在花香世界里,无论怎么努力,也接触不到土地。

风吹来,花枝摇动,祝童向更高处飘舞飞翔。

“这是不真实的,醒来,醒来。”祝童提醒自己,他要争夺对自己精神的控制权,尽快脱离眼前这个虚幻的世界。

“汪汪!”花丛中闯入一只狂吠的黑犬,扑打着漫天的蝴蝶。

祝童勉强自己靠近黑犬,黑犬有他熟悉的气息,他希望自己被黑犬吞噬。

一朵硕大的合欢花从虚无显出,鲜丽的花瓣罩向黑犬。

祝童在微笑,合欢花瓣上也有一只犬,红色的细腰犬受到黑犬的感应,一口咬在花心处。

合欢花合拢起花瓣,黑犬高高跃起,把祝童拖向地面。

浑身清凉,睁开眼,祝童爬出水潭,蝴蝶依旧在身边飞舞,他终于回到现实世界,

蝶姨站在水潭边,捂着受伤的胳膊,茫然的看着祝童:“为什么?”

“该问为什么的该是我,你为什么要暗算我?”祝童浑身湿漉漉的,掏出手机取下电池,找块干燥的地方摊开。好在腕上的雷达表三防性能卓越,还在滴答走动。

钞票也湿了,祝童小心的摊开;他身上带的几千多块钱粘在一处,一会儿就被摊了好的一片。

“为什么?神犬显灵啊,蝶神啊,十七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为什么?”蝶姨呢喃着,这次她清醒了许多,狠狠的撕下手臂上的狗皮膏药;“你用这块破膏药害我。”

“我真是为你好,想害人的是你。”祝童脱下上身的衣服,又取出块狗皮膏药揉搓着,等膏药发热柔软后,揭开肩膀上那块狗皮膏药;刚才就是因为右手发软才掉进水里,他需要尽快恢复。

“哈哈哈哈哈;”蝶姨指着祝童的肩膀狂笑着,声音凄厉高亢:“你终于还是得着了,得着了,神犬也救不下你。”

祝童看向肩膀上的伤口,那里赫然印着只黑色蝴蝶。

“为什么?”

“你真不是祝由士,你不是。愚蠢的男人,你连神传也不知道,你连神犬都不知道。”蝶姨松开捂着自己胳膊的手,那里是被黑枪击中的伤口,如今也印着只蝴蝶,艳红的蝴蝶。

“神传是什么?神犬是什么?”祝童真的不知道这两词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蝶姨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已经这样的了,再说什么都晚了。”蝶姨终于安静下来,走到石洞的一角拿过张床单递过来;“脱下衣服,别冻病了;会连累我的。”转身出去了。

祝童老实的脱下全身的衣服,抓起床单披在身上,只留一条内裤;他不好意思再脱了。

朵花随着蝶姨走进洞府,对祝童伸舌头笑一笑,从角落里取过木炭,在火盆里点然,拿过祝童的衣服烘拷着。

蝶姨带着祝童走到水潭边,拣起砍刀递给祝童:“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蝴蝶没了。”祝童看着刀柄上的琥珀,里面空无一物。

“不是没了,是飞走了,飞到你身体里一只,我身体里一只。”蝶姨拉开床单一角,抚摩着他祝童肩膀上的黑蝴蝶;“多漂亮的蝶神啊,你会照顾好它的;不要试图杀死它,蝶神是永生的,你死了它也不会死。你很傻啊,本来两只蝶神都是你的,被你生生分离开,后悔也晚了。”

祝童闭目运转蓬麻功,内视体内各处,双眼之间的印堂处,有个模糊的蝶影在飞舞;黑色的翅膀魅影般扇动,送出阵阵清凉。

别处好象没什么异样,各项功能还正常,引导内息运转三周天,气息经过印堂穴时毫无阻塞之感,祝童收功后还疑惑着。

“它是怎么进去的?难道这就是神传?”

“蝴蝶蛊是最厉害的蛊,却还是蛊虫,传乘当然也要依靠神传,那是修炼不来的。你应该是姓祝的,名字呢?”

“祝童。”祝童说出自己的真名,却还是不明白神传是什么意思。

“养蛊的人依靠的就是身体内蛊神,这不象你们汉人的玩意儿,不需要修炼也不需要天赋,历来就是靠神传一代代流传下去。祝童啊,祝由士都懂得这个,他们才不会随便动养蛊人的东西呢。我本来想借你的手杀死蝶神,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蝶神有灵,它不想死,也不该死啊。”

蝶姨边说边伸出暖暖的手臂,把两只蝴蝶印记靠在一起:“你身体里的是黑蝶神,瞧,它多美丽啊。我讨厌蝶神,红的黑的都讨厌,啊!还要再熬两年才有力气摆脱它,不死的蝶神。”

黑色的蝶印替代了被剃刀划破的伤痕,祝童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异样,与没受伤以前一样。蝶姨的伤是枪伤,伤口很深,如今也痊愈了。

红色蝶印与黑色蝶印都美丽的令人心悸,触须不规则的颤抖,任何高明的纹身师也不可能有如此高超的手艺。

肩膀上靠着只柔软白皙的手臂,祝童的呼吸渐渐急促,他有把这只手臂的主人拥进怀里蹂躏的冲动。

蝶姨脸也红了,眼波在他脸上转两转,收回手臂;祝童能感觉到,这个苗族美妇人也有同样的冲动。

漫漫蝴蝶飞舞,两人之间出现片刻的安静,角落里木炭燃烧的声音传来,蝶姨撩把潭水在脸上搓几下,扬手甩祝童一脸水花:“小伙子,我都能做你姆妈呢。”

祝童清醒过来,忽忽笑两声,两人之间的敌意在这一刻消失了,竟有几点默契在蔓延,莫非是两只蝶神的缘故?祝童又看一眼蝶姨,她的腰肢依旧柔软,肌肤与朵花一般细腻。

“你比我大不了几岁。”祝童也蹲下身子,撩水洗脸,想借清凉的泉水浇灭身体内的燥热。

清澈的潭水里,显出两个身影,周围是翩翩飞舞的群蝶。

“你是第一个被神传蛊神的男儿身,莫非你没听说过,养蛊的都是女人?”蝶姨脱掉绣花鞋,把双腿探进水里。

“听说过,不明白为什么?蝶姨,我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你会怎么样,我们女人养蛊是受罪的事。蛊神附身后,再不能有男人,也不能接近正常人,搞不好就会害人的。养蛊人是传女不传男,男人都是没良心的,蛊神不喜欢。只有受到男人伤害的女人才会甘心养蛊神,才能得到神传;想要摆脱蛊神不容易,如果找不到接受蛊神的女人,就会传给自己的女儿。除非遇到危险才会找个男人神传;你是男人,本来是应该大病一场,做个梦,如果能醒来就送走蛊神了。有些男人会病死,但祝由士被神传就不会病,他们有的会杀死蛊神,有的也会被蛊神杀死。象你这样被蝶神接受的,我听也没听说过。别乱动啊。”

蝶姨的脚被祝童纂在手里,挣脱几下就静下来,享受着轻柔的按摩,身体软软的靠在石壁上。

“蝶姨,你其实不老。”祝童有些意乱情迷。

“谁能不老呢?养蛊神的女人都是辛苦的,老的就快些。传我蝶神的太婆说:蛊神上身,夜不能寐。这些年真没睡安稳过,我不忍心朵花也受这个罪啊。要不然------。”

“蝶神要养啊,它吃什么?养蛊有什么好处呢?”祝童暂时认命了,他认为哪个女人也不会白白养蛊,没好处的事情谁会做呢?

“蝶神蝶神,它吃的是蝴蝶啊。”蝶姨张开手,两只蝴蝶落到手上,被她送进嘴里,没经过咀嚼就吞下;“你也吃吃试试,不把蝶神喂饱了,它会折腾得你脑袋裂开的。”

祝童伸出手,两只大大的蝴蝶就落下来,祝童欣赏一会儿蝴蝶的艳丽,送进口中。

小时候跟老骗子混迹江湖时,比这更恐怖恶心的东西祝童也吃过,所以吞下蝴蝶没感到很别扭。

“养蛊的女人都会有本事的,神通天赐,每人都不一样;太婆会看天,一年的雨水好不好,她年初就能知道;我得了蝶神后,只力气大了,跳得高跑的快,是最没用的本事;好在太婆留下个黑蝶面具,它才厉害呢。小伙子,不说我,你太机灵,让我不放心。有些草蛊婆会飞起来,有些能看到几百里外的人;我知道有个养金钱蛊的太婆,她能看透别个的身体。你会有什么本事,放出一只蛊虫后才会知道。”

“为什么?”

“蝶神是最难得的蛊神,养出蛊虫就难些。你要在放出第一只蛊虫后,看被放蛊的人怎么动才知道有什么本事,蛊虫会告诉你的。蛊虫随时可以养,不想放可以喂蝶神,但每年至少要放一次,不放会得罪蝶神的。也不一定要放到人身上,狗啊牛啊都可以,最好放到猪仔身上,那就有肉吃了,猪是早晚要被杀的。你想养吗?很容易的,啊,不容易,你是男人没月事啊”

蝶姨红着脸点一下祝童:“你是养不了蛊虫的。”

祝童嘿嘿笑两声,不养最好,把蝶神饿死就更好了。他从猪身上想到叶儿,看看腕上的手表,天色将晚,有些着急了。

“怎么才能收回蛊虫呢?”

“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除非杀死它。”蝶姨抬脚穿上绣花鞋,飘一眼祝童,把砍刀踢过来;“担心你的小情人了?本来用砍刀在她头上砍三下,蛊虫自然就死了;如今神传琥珀被你毁掉,怎么救她我也不知道了。”

祝童拿起砍刀,摩挲着刀柄上的空琥珀:“就这么简单?现在怎么办?”

“神传琥珀只有蝶神才有,你毁了一件神物。祝童,以前用这块琥珀能治好任何被蛊虫陷害的人,也能把别的蛊神赶走。太婆说,附近几百里已经没有养蛊的草蛊婆,她们都被这块琥珀斗败了。”

蝶姨接过砍刀旋转几下,卸下琥珀递给祝童:“你拿着它去试一下,看还有用没?我没想害死她,只是让她去找别的男人。男人不会喜欢个荡妇,谁知道她还没经历过男人呢?你今后可要注意些,中蝴蝶蛊的男人会很------。”蝶姨到底还是个女人,说到这里就住口了;祝童稍想一下就明白,蝴蝶蛊大约有**般的妙用。

“姆妈,你们说完了吗?”朵花捧着祝童的衣服过来;“让大哥快换上衣服吧,我们还要快些回去。”

“你是赶着去见你的海哥吧?”蝶姨打趣着女儿,拉着朵花向山洞外走去。

祝童检查一下手机,确定已经报销了,心头有些沮丧;到不是钱的问题,重要的号码都存在号卡里。

他已经不习惯没有手机,即使一刻也不行。进山洞之前他已经查看过,手机在这里是没有信号的。

回凤凰的路上,祝童再闻不到自己身上讨厌的臭味了;还是朵花撑船,蝶姨留在山洞;女人总是吃亏的,都是得到神传,她暂时还离不开这里。

朵花还是高兴的样子,唱着山歌,不时用竹篙拍打几朵水花,似乎想快些,再快些。

祝童仔细考虑她与黄海之间的可能性,心里越来越沉重。也许在黄海来说,朵花更多的是一场感冒般的艳遇,在现实这副西药面前,他早晚会退烧。

朵花是美丽的,纯洁的就如凤凰的山水;也是单薄的,只有初中文化的她,根本不可能被黄海的家庭接受,也不可能在繁华且实际的大上海立足。

祝童看过朵花与蝶姨的家,以小骗子的眼光,最值钱的就是蝶姨给自己的这块琥珀了,别的东西扔在上海大街上,也许还要被罚款呢。

“你见过蝴蝶会伤害人吗?”蝶姨送他出来上船时说;“蝴蝶蛊也是情人蛊,在成蛹前是丑毛虫,化蝶后,对你的小情人是好事呢,她会越来越美丽。朵花十岁就种上蝶虫,十二岁化碟,现在不是越来越漂亮了吗?你小情人身上的蝶虫与朵花的一样,我就是催着它快些成长,如果杀不死它,想办法让它晚些破蛹就好了。”

可是,祝童很怀疑这样的美丽能持续多久,脆弱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起这样的燃烧。

祝童探察过朵花的身体,她中的应该是先天蛊,蝶虫和她一起成长,已经与她融合为一体。蝶已经与她融为一体,所以朵花如花般美丽。

但上海的美女不是一般的多,如果黄海对她的柔美风情疲劳或厌倦了,小姑娘该如何自处?

叶儿可没这么好的运气,祝童从师父那里学过些医术,蝶姨的话不是在安慰自己就是真的无知,叶儿早已发育成熟,蝶虫在吞噬她的精血,对于她就是毒药。

这样想着,祝童拧开个竹管,倒出两枚蝶蛹倒进嘴里吞下,竟也感觉味道不错。

养蝶神需要蝴蝶,蝶蛹也行,蝶姨给他准备了十个竹管,够他吃一阵的了。

“朵花,今天的事不要对黄海说,他们的世界与我们不一样。”

“知道的,大哥哥,姆妈说过的,这是连老公也要瞒着的;蛊是会把男人吓跑的,嘻嘻。”朵花快活的笑声在雪夜里回荡。

天黑时,苗寨到了,下了一天的雪把山路变成银白,的士司机死活不愿连夜开回去。

朵花激动得快哭了,祝童只好使出杀手锏:“只要能尽快回到凤凰,给你两千块。”

即使这样,回去的路有一大半是祝童在开车,的士司机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多次差点把车开到山沟里。

于是,祝童发现了自己的第一个异常,以前轻微的近视消失了,在黑夜里也能看出很远。

这个雪夜,另一条通向凤凰城的公路上,还有一辆汽车冒雪疾驶。

四个凹目黑皮肤的西域人坐在车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的公路。

车灯打出不到二十米就暗淡了,开车的是个年轻人;从吉首火车站接到这几个客人后,就没听他们说过几句话。四个人之间也有简单的交谈,用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湘西多山,凤凰城更是在群山环抱之中。

距离凤凰城不远处有道山口,在火车上提醒过祝童注意车顶的那个江湖中人,爬在路边浅沟里等候着,手里握着张任何风景区都能买到的短弩,白色的风衣与雪的颜色融为一体。

的士的灯光在拐过弯道,他抛出一把六棱铁蒺藜,滚动在公路上。

汽车上坡开的本来就慢,又是雪天,年轻的司机更多分小心;马上就要越过山口,司机感觉方向盘一沉,车头向路旁歪去。

年轻的司机还没叫出声,汽车已经撞进路边的浅沟。司机喘口气,刚庆幸总算没出大事故,车上的四个人拉开车门跃出去,动作迅捷的使年轻人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转眼间,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年轻的司机颤抖着拿出手机报警。

湘西的每一块石头都有故事,他早听说过这个山口怪异,真遇上了,魂也吓掉了大半。

山口的另一边,四个乘客错落的隐藏在山石间,

其中两个人的大腿被钢弩穿透,血渗出皮裤,融化着身下的白雪;还有两个爬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四个人手里都端着乌黑的制式手枪,雪野中一片寂静,擅长野外追踪的他们,竟看不到对手躲在什么地方。

十分钟过去了,“嘣!”一声,远离的公路的阴影里传出一声,明显是钢弩击发的声音。

四支枪口同时对准阴影处,黑夜里划出四条明亮的弹线,再传出阵清脆的枪声。

坐在车里等待救援的的士司机咒骂一声:“见鬼了,跑这么远路钱没挣着,谁还在放炮?”

另一边的情况可不是他能想象的,枪响过后,又响起几声轻微的闷啸,四只持枪的手顺序被点射击中。

从他们身后的山顶上走出一个身影,在他们身边扔下急救包,温和的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再次见面,伤的就不是两条腿四只手了。”

四个人已经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眼看着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包扎好伤口,互相搀扶着转回来时的道路,姗姗而去。

他们虽然狂妄,但还是知道死活的;技不如人,武器也不如人,又被解除了武装,他们没有丝毫抗拒的能力,还被这样横空出现的高手吓坏了。

人家只一个人,很轻松的就完成了一场雪地伏击,无论是枪法还是计谋、经验,都高明的令人心悸。

二 美丽如刀

拐过山口,凤凰城的灯光终于出现在山脚。(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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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看一眼腕上的雷达表,指针指向十一点正。

黄海还在虹桥旁等候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雪落了他一身,肩头上的雪竟有一指多厚,看样子,怎么也立在那里几个小时了。

朵花没等车停稳就推开车门跳下去,扑打着黄海身上的雪花,心疼的埋怨着,声音里透出哭音。

明显的,黄海的表现很不正常,祝童付过车费打发的士离开,才走到黄海身边。

“我对她说了,全说了;李大夫,我实在受不了。”黄海把朵花抱在怀里,浓重的酒气随他的话飘过来。

“你喝多了。”祝童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早晚要摊牌,但不是现在;叶儿身上的蛊虫还没解决,她不能承受这样的冲击,也许会疯狂的。

“我是喝多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喝酒,却怎么也醉不了。李大夫,我瞒不下去了,事情都是因为我,再不说出来,我---我要疯了。”

黄海的声音渐渐嘶哑,眼睛里流出眼泪,朵花也哭着,

“你太自私了,苏小姐还在生病。”祝童有些看不起黄海了,一个大男人被欲望左右还罢了,不该肩膀上没有担当。

“我不想让叶儿再受罪了,一切都是由我而起,朵花没错,叶儿也没错。都是我的错!我决定了,带朵花回去。”黄海咆哮着,想要挣脱朵花的拥抱;但那是不可能的,朵花手手死死的缠住他,小丫头啊,被心上人的高尚感动得一塌糊涂。

“雪下了一天,下午时有人说山上出车祸了。你的电话一直拨不通,朵花的电话也打不通,我以外你们出事了------。”黄海把朵花抱得更紧了。

他难道就没想到山里没信号?祝童叹一声,转身走向陈家旅店;幽静的石板路上空无一人,雪都堆积在路两旁。

整整一天,黄海也许在这条路上走了多遍,凤凰城的包谷酒就象这座小城一样,虽然清淡,却是后劲醉人。

可能这样更好,几个月来,黄海一直生活在矛盾之中,一边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叶儿,一边是纯真俏丽的朵花;黄海如果真是个没良心的流氓或许还好些,他的精神承受了太多的压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不说出来,先疯狂的也许是他。

陈阿婆坐在门厅里看电视,看到祝童进来,不高兴的说:“黄警官说你出车祸了,叶儿一直在哭,她们都不知道跑哪里了?你今后要小心点,下雪天不要进山,活着多好。”

虽然这么说,陈阿婆还是端来碗热糖水给祝童:“老头子不放心,去找叶儿了。”

祝童没说什么,喝过糖水走到石板路上,顺沱江边向跳岩方向找去。

江中流淌着一串串的河灯,在雪夜放河灯的人,一定是叶儿和梅兰亭;她们在祝愿自己在天国能有更多的艳遇吗?

江边,酒吧里的灯光依旧暧昧,异域音乐还在呻吟。

果然,江心跳岩上传来隐约的哭泣声,两个身影蹲在那里,不断有一盏盏河灯从她们手心落进沱江。

陈老伯从黑暗中站起来,拉着祝童仔细看看,才说:“就说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活这把年纪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是不是大夫我不知道,但你是人精。年轻人,对苏姑娘好些,这样的姑娘如今很少了。她真正喜欢的是你,也不知是福是祸,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祝童点点头:“陈阿伯,我会的,你和阿婆都是好人,能活一百岁。”

“不用你奉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她们叫回来。都放了三篮子了,你这时出现在她们眼前,会把苏姑娘吓到的;掉进江里就更作孽了。”

陈老伯才是个人精,世间的一切都看在他眼里,所以祝童没有辩解;在如此善良的老人面前,语言是苍白的。

还是老人有智慧,陈老伯把叶儿拉到岸边后,才指着祝童:“李大夫回来了,没死,也不是鬼,我检验过了。”

“啊!”叶儿凝视着一步步走近的祝童,脸色又白转红,又转白。

叶儿摇摆两下,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祝童快步上起,抽出银针在她胸前、项下、耳后点刺一圈,总算稳定住叶儿的情绪,没让她摊倒在沱江边。

梅兰亭也走过来,搀住叶儿笑道:“我就说李医生是死不了的,别说出车祸了,也许飞机掉下来他都死不了。叶儿,这下放心了?李医生,我们放了六百六十盏河灯,手都要冻掉了;你还不如真死了呢,一定能步步莲花,直入天堂。”

叶儿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即没辩白也没有掩饰,祝童拉住叶儿的手,触手冰冷。

“进去喝杯热茶暖暖。”祝童再没心肝,也会有感动的时候,况且本来就存心不良,指着旁边的酒吧邀请道。

陈老伯回去了,他是不进这样的地方的。

酒吧里没几个客人,快乐的侍者很快送上一壶铁观音,梅兰亭点着柜台上的红酒:“把你们最贵的酒开一瓶,放心,今天有人死而复生,花多少钱都高兴。”

叶儿一直在颤抖着,紧纂着祝童的手,好似在纂紧救命稻草。

祝童点点头:“给我半打啤酒。”轻轻掰开叶儿的手,右手第二骨节在她柔软的手心按压着:“你不能太激动,苏---叶儿,我很好,很高兴。”

喝下大半杯铁观音后,叶儿总算完全恢复了,两片红霞飞出,白皙的脸上满是羞涩,却没收回手,头低到胸口,轻轻的说:“我还真以为你出事了呢,那么大的雪,我的病没什么的,用不着冒这样的险。”

正经的谈情说爱或虚假的一夜情,对于久涉情场的小骗子来说都差不多,在他的字典里没有脸红二字;但是如今他也如黄海一样,口干舌燥,不知道说什么好。

梅兰亭举着瓶写满洋文的酒走过来:“最贵的才两千八,便宜你了,可怜我们为一个该死不死的坏蛋,放了半夜河灯;你要也和混蛋黄海一样做对不起叶儿的事,就想想对不对的起那六百六十盏河灯。”

“别说了。”叶儿终于抽回手,拿起啤酒瓶为祝童倒酒。

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褐色的瓶体,倾斜,金黄色的液体流注,细小的气泡如千军万马直冲杯底,然后又扶摇而上,溢出酒杯。

很少能看到这种细腻的女性动作了,梅兰亭伶俐泼辣,无论性格动态都似乎与时代合拍。叶儿这样古典的文雅和娇柔却极为罕见了。

“你喝吧。”叶儿把酒杯推过来,一颗晶莹的泪珠渗出她美丽的眼角。

祝童端起来一饮而尽,啤酒清凉,微苦,平滑,沁人肺腑。

叶儿又倒上一杯,祝童再喝下。

半打啤酒就这么消失在酒杯的来回中,叶儿早已经泪流满面。

祝童和梅兰亭都没劝她,也不知道此时说些什么为好;她一直是温室里的花朵,骄傲且自信,正是最美丽的时光。

黄海的背叛对于她来说,无异与在把她的自信从云端里抛进冰冷的沱江。而祝童的死,也许意味着更大的打击;两人间朦胧的暧昧使她认为:李想这个文弱的医生,是为她才冒雪进山寻找治病灵药。

但祝童又一次出现的太突然,叶儿积蓄到顶点的情绪需要有发泄的缺口,只是这发泄的方法有些变态;祝童已经无声的喝下一打啤酒,叶儿没摸到新酒瓶,竟抓住梅兰亭要的烈性洋酒酒给祝童满满倒上一杯。

“叶儿------。”祝童试着抗议。

“你喝啊,我给你倒。”叶儿把酒杯送到祝童手中,眼里的泪已干,脸上的红润消失,只神情还有些呆滞。

祝童只有喝下这杯红酒,幸好一瓶酒已被梅兰亭干掉大半,留给叶儿折腾的只有两杯。

梅兰亭举着酒杯笑着,饮下:“我困死了先走一步,你们快点,别耽搁陈阿婆休息。”

酒吧里已没有别的客人,梅兰亭刚走,侍者就走过来,手里拿着帐单。

祝童付帐,拉起叶儿走出酒吧。

雪越来越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脸上,使两人精神一爽。

江边只他们两个缓步漫行,叶儿静静的依偎着祝童,手伸进他外套口袋里,与祝童的手紧握在一起。

“李想,你不会讨厌我吧?”

虹桥下是雪落不到地方,两侧街道上红灯笼的光,到这里是温柔的晕黄。

“怎么会呢?我------。”祝童看着叶儿逐渐恢复光彩的眼睛,心疼的说:“上天生下你本是个误会,叶儿,你一哭就是灾难了,我何等作孽,让你哭了那么久。”

“你说的真好听,李想。”

叶儿举起手,手指轻轻划过祝童的脸部肌肤,指尖的温度燎原之火一样燃烧起所过之处,直烧至周身,祝童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却不知该到底做些什么。

“叶儿,你不用如此,黄海其实也很矛盾,他说害怕面对你的眼睛,但内心里又一直在惦记你;也许是你的美对他的压力太大了。我听人这样说过:美丽如刀。”

“美丽如刀?”叶儿梦样眼睛凄迷疑惑;“我算得上美丽吗?他还是离开我了,因为一个女人,你见过她,她美吗?”

“你们是不一样的,朵花是山野荷花,你是幽谷蕙兰;黄海既幸运也是不幸的,他承受不了你这把刀,只能说他福薄。”难得小骗子也会说出肺腑之言,他确实羡慕黄海的艳福,叶儿和朵花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却几乎在同时为他流泪。

“我不是因为他的背叛才哭。”叶儿垂下眼睛,低低的说着:“他开始说起---朵花的时候我不感到突然,你相信吗,我那时很平静;我们之间的感觉更象兄妹,以前我就对黄海说过,他一直在照顾我,一直在忍受我。李想,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他的。但是,当他说你---,说你可能出车祸了,说有人看见你们的车翻到山下时,我哭了,黄海也哭了。他说,他说,你喜欢我。”

“抱紧我,吻我。”叶儿的手臂终于在祝童颈后合拢;“对我好些啊;你就是个骗子,我也认命了。”

这是怎样一个冰清玉洁的绝美佳人,眼睛里的惊喜和深情,重重击打在小骗子的心田,坚实的壁垒瞬间消退于无形。

两张嘴便迎在了一起,他们都有些慌乱,只是紧紧拥抱着,甜美地撕咬,吸吮。叶儿的眼睛紧闭着,这很正常,难得祝童的眼睛也没睁开,这在他以往的接吻经历里,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极其罕见的。

祝童感动于叶儿的每一句话,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还有就是来自唇间的温暖。

口齿间有咸腥的味道,祝童才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至于是被谁的牙齿咬破的,注定是个无解的疑案;也许是两人共同作用的结果。

“你是那么优秀,那么有爱心,李想,我不能给你我的初吻,你介意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两人恢复理智时,叶儿伏在祝童胸前低语着。

祝童有些嫉妒,不是对黄海,而是自己虚构出来的李想;他知道,叶儿爱上的是自己刻意扮演出的这个人,温文而雅富有爱心的中医师李想,如果真对她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个行骗江湖的高级骗子,这段感情九成九会立即烟消云散。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叶儿抬起头看着祝童的眼睛,伸出手摘下他的眼镜;“我答应你,无论你要什么?”

叶儿红着脸凝视着祝童的眼睛,似乎在探询着里面的秘密,似乎在期待一个陌生的邀请。

祝童的双唇开始在叶儿的脸庞上温柔移动,充满着怜爱的气息。当它滑行到叶儿闭上的眼睛时,感受到她那馨香如兰的气息,不知为什么,祝童忽然流泪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要你答应就好,我会给你个惊喜。”祝童说。

“好啊。”叶儿牵着祝童的手走出桥洞,顺潮湿的石阶走上虹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雪呢,早晨起来时梅姐就说我疯了,我在雪地上打滚呢。”

叶儿伸出手,接起几朵雪花送到唇边,软软的舌尖俏皮的滑出,沾起雪花消失在红唇中。

祝童又把叶儿揽进怀里,小骗子以往所有的算计都成为细微的灰尘,被纷落的雪花梳离,心灵如雪中纯净的空气般,只感动于突然降临的幸福。

“我想去放河灯,我不要睡觉。”叶儿不愿回去,祝童只有陪着。

凤凰城其实是很小的的,承载不下他们的欢乐。

雪夜,卖河灯的孩子在睡梦里微笑,他们就象孩子一样,沿着沱江边的石板路漫步。

叶儿说着自己的欢乐,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幸运;祝童只能倾听,随时亲吻雪中的精灵。对于过去与童年,他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时间在幸福中轻快的移动,两人竟就这样在外面转了一夜。

当两人第五次走过陈阿婆的客栈时,雪停了;当他们第五次走上虹桥时,天边映出亮光。

爱情可能使人迷糊,却少不了面包的营养。

虹桥边有米粉店,慈祥的大嫂看着两个幸福的年轻人。

热腾腾的米粉,盖上两勺红红的炖牛肉,两个人吃了五大碗。

叶儿的眼睛都在祝童身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祝童只比她好一点,能觉察到成风带着几个走进米粉店,忙打出个手势,禁止成风乖上前打搅自己。

乖巧聪明的成风明白的很,马上制止住身边的师兄弟,但他还是比画个手势给师叔:师父找你有事,打不通你的电话。

祝童这才想起手机报废了,拉着叶儿走出米粉店,顺路向凤凰新城走去,他需要尽快买只手机。

开米粉店的大嫂叫一声:“吃好了?”

祝童与叶儿只顾甜蜜的牵手,没理会她;五碗还没吃饱?问的不是废话吗。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忘了,吃饭是要付帐的。

成风拦住她:“他们的帐我来算。”心里在嘀咕:师叔啊师叔,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这点钱也要赖帐,有损形象。

凤凰新城的生活节奏比老城要快,九点正,移动公司的营业部准时开门。

“我要买手机,昨天就是因为手机点水里了,黄海才以为我出事了。”祝童与叶儿走进去。

女人天生喜欢挑选与被挑选,容易被外象欺骗也会用美丽的外表欺骗,这是小骗子自己的经验。

移动公司的营业小姐摆上四款高档手机,叶儿只喜欢那只漂亮的黑色三星,说男人就该用这样“深沉”的手机。

祝童被迫第一次以外观来作为选择通讯工具的唯一标准,既然叶儿喜欢,马上痛快的付钱。

他需要马上恢复与外界的联系,要求提供快速充电服务。

“你们去对面商场转一圈,半小时就好了。”营业小姐刚开门做作成这样的生意,两位顾客的幸福也感染着她,心情愉快的答应了。

商场里的顾客也不多,他们漫无目的巡游,在经过钟表厅时,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TAKEYOURTIME”拥有了你的时间,就拥有了彼此。

瑞士名表CK的广告在灯箱上,看着这条广告的两个人回味着,即使这是最为虚假的商业诱惑,也能打动两颗被爱情蒙蔽的心。

“爱情与手表都要防水与防震。”漂亮的促销小姐的一句话,决定了祝童那只雷达表的命运,而叶儿手上的表,迟早要还给黄海的。

祝童拿出卡要付帐,叶儿却坚持要用自己的卡;“这次我来,因为是我先对你表白。你只要知道珍惜就足够了。”

这是什么理由?祝童知道,CK表的价钱不是一般的贵,他很怀疑叶儿那张卡里有没有足够的钱。

但当小姐送上一对精美的情侣表,归还了叶儿的信用卡时,祝童才发现,叶儿持有的是一张真正的信用卡,可以透支不小的额度。

这说明,叶儿或许拥有足够的信用历史,或许有一份值得信任的职业;不然以她这样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很少能被势利的银行允许透支这样的额度。

但这个念头只在小骗子的脑海里一闪,叶儿把湛蓝的男表扣上他的手腕,低声道:“可不许丢了啊。”

“就是把我自己丢了,也不会把它丢掉。你放心,我从没丢过东西的。”祝童的话把叶儿与促销小姐都逗笑了,自己也忘了刚才在想什么,他确实没丢过东西;小时候是没什么可丢了,长大后,没有哪个小偷能从他这里有收获。

美丽如刀,刺进祝童的冰心,他甘愿承受这样的伤。

三 转

叶儿挽着祝童的手回到移动公司,营业小姐麻利的取出手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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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拿出号卡,叶儿要自己装,就只有随她;叶儿故作蛮横的时候也是温柔可爱的。

黑色的三星刚被打开,几乎是寻找到信号的同时,清脆的斗牛士之歌鸣响,有电话进来了。

“喂,您找哪位?我是李医生的秘书。”叶儿接着电话,送祝童个微笑。

听了半分钟就把手机递给祝童,奇怪的说:“李想,他说是海洋医院的王院长,叫你李经理?”

“王觉非?”祝童一说话就后悔了,还好基本功扎实,应变的也快,不经意的捂住电话对叶儿挤挤眼:“一个爱开玩笑的前辈,很罗嗦的。”

叶儿在他嘴角点一下:“不许罗嗦,我去那边给你配个链。”

祝童等叶儿走出十米外,才对电话应一声:“王院长,您找我什么事?钱汇了吗?”

“李经理,钱已经打给你的帐上了,二百二十五万,照你说的,分四次从三个银行打的。”王觉非语速飞快,似乎很不安,没等祝童回话就接着说道:

“李经理说过要负责售后服务的吧?我要尽快见到你;李经理,钱我送了,甘局长接受了;但吴主任没要,还---还训斥我一顿。我是严格按照你说的做的,为什么会这样?还有,我的朋友提醒我,有人要整我------。”

祝童听到这里,飞快的打断王觉非的话:“你什么也不要做,这个电话也不要再用了;如果需要通话我会找你的,嗯,还有,青梅那里也不要去。王院长,你要表现的一切正常,只有你不乱我才能帮助你。你今后不要在这个电话里谈任何事情,一小时后,找个公用电话再打过来。”

“你是说我这个电话被监听了?”王觉非慌乱了,声音颤抖。祝童能想象到他现在的样子,但他以为王觉非不至于如此快就要倒霉了,至少在确定危险来自那里之前,他还想保持自己的良好信用。

“一切都有可能,重要的是,你不能自乱阵脚。我挂了,等你电话。”

叶儿走过来,手里摇着条银链,快乐的笑着:“打完了,他真的好罗嗦啊,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与海洋医院有个合作,王院长是前辈,很照顾我的。”

“真的啊,你想过到上海工作吗?”叶儿期盼的看着祝童,生怕他说出不字来。

“我会到上海的,一定会的。”祝童才想到,自己扮演的李想,是个有正经职业的医生。

叶儿放心的笑了,在营业小姐羡慕的眼光里,挽起祝童的手臂走上大街。

“李想,我是不是很自私呢?你到上海工作,伯父伯母会答应吗?他们不会说我太不懂事了吧?”

“你这么说,就是想嫁给我了?”祝童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问题,李想这个人是个道具,在北京同仁医院有没有这么个人,小骗子心里也不清楚。

“你---,”叶儿羞红了脸,低头不说话。

祝童揽住她的腰,在细嫩的耳边道:“王院长早就要我到他身边,这次来上海的目的,就是看看这里的环境。我不喜欢北京的气候,污染太严重了。海洋医院也不错,我回北京开始办手续。慢了十天,快了十天------。”

万事开头难,谎言也一样;只要说出第一句创意,接下来自然就水道渠成,只为完善充实那个荒唐的开头而奔涌。

祝童没想到,这个开头是如此的平淡,但是结束却那么灿烂。

太阳的光芒照耀在凤凰城之上,雪在融化,叶儿终于感觉疲倦了。

回到客栈,陈阿婆坐在门前烤火,梅兰亭在画架后忙着。

“你们这些年轻人,说不回来都不回来,黄海没回来,连我们家的阿黄也不知怎么了,回来吃点东西就跑没影了。”

“阿婆,我喜欢雪啊,昨夜在街上转了一夜呢;啊---现在困了,去睡了。”叶儿抱着陈阿婆亲一下,摇晃着走进自己的房间,门也不关就倒在床上。

梅兰亭对祝童笑笑:“你也困了吧?不如去陪叶儿一快休息?”

“那又怎么样?”祝童迈步走进叶儿房间。

叶儿已经睡着了,豆寇年华的少女温柔地闭着眼睛,那样的平和,那样的安详。

祝童为她脱下鞋子,脱下外衣,有点迷乱的眼神看着她。

一夜风雪完全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叶儿白里透红的肌肤,像水蜜桃般吹弹可破;赤裸的双足,纤细小巧。

祝童可以闻见叶儿散出的的馨香,是比花朵还醉人的芬芳;羊绒衫下,微微鼓起的胸脯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粉嫩的脸上带着幸福满足的微笑,左手捧在胸前,右手尚在抚摸着崭新精美的CK女表。

“李医生,你的房间整理好了。”陈阿婆站在门口招呼着,善良的老人总是爱操心的。

祝童为叶儿盖上被子,打开空调后,才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在陈阿婆与梅兰亭的注视下,打着哈乞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

不过,他躺在床上是怎么也睡不着的;骗子的痛苦与快乐在于,要尽力维持一个完美的骗局,绝对是件高智商的工作,最费脑子与思量。

更何况把思想从幸福的情爱世界整理回阴谋世界,不是件很简单的事;诈骗需要高度专注,强迫性的专注有时是痛苦的。

祝童把事情完全想三遍后,总算理出个大致头绪。

首先要做的是找那个到高明的假证商人,如果他提供的李想这个身份是假的,从要出生那一天开始编造一份中医师李想的挡案资料。

还要保证王觉非的安全,既然对叶儿说了要以海洋医院的医生为职业,王觉非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也是最关键的人物;祝童的这份虚假的资料,只有在这么个大权独揽的人帮助下,才能走上大上海的台面。

在当今这个户籍管理严格的社会,把虚幻的李想实质化,是件十分危险而又富有挑战性的游戏。

祝童考虑着每一个可能,被这个大胆的计划刺激得精神亢奋。小骗子喜欢挑战,但是这次却是不能失败的,那将是灾难。

王觉非又遇到麻烦了,不过事情在祝童看来不是很严重。

旁观者清,在小骗子看来,王觉非是被自己吓着了。

祝童出手对付王觉非前就调研过所有的可能,能决定王觉非命运的两个人中,甘局长的分量更重一些;吴主任,那个马上就要离休的老家伙,这样做的目的祝童能猜出个大概。

海洋医院是海洋医学院下属的实习医院,在王觉非担任医院院长的五年间,由于他身上的众多的光环,海洋医院飞速发展、扩张,在短短几年里成为一家三甲医院,也几乎成了王觉非的独立王国。

海洋医学院的欧阳院长与吴主任关系密切,这老家伙八成是收到欧阳院长更大的好处了,想借机会整王觉非一下。

吴主任年界六十大限,就要下台了,他的儿子也在海洋医学院,今后借重欧阳院长的地方多了。而王觉非以往太自以为是,对吴主任的态度虽然尊敬,却总显出几分知识分子的傲气。

还有一种可能,上面要进行针对医疗领域的整风;吴主任要以王觉非为牺牲品,树立个人最后一道光环。

祝童爬起来打开电脑,联上网络搜索着几大门户网站的新闻,都很正常,多的是对生产安全与消防安全的新闻。

他还不放心,进入几大新闻官网看一圈,吹鼓手的阵地上也很安稳,理论联系实际,每一次风暴来临前,做理论上的准备已经成为中国特色的一部分了,现在这里连风也没刮,雨从何来?

与王觉非约定的时间接近了,黑色三星响起来,祝童一看号码,却是二师兄的。

“成虎没回来,我派人去打探了,你说的那个地方以前是民居;咱们的前辈只租了十三天。他在的时候也不定什么时候才开一会儿门,旁人多认为他是骗子;他只治了六个病人,分文未收,也没该开药。与你看到的一样,他看病都是写个字让人回去或烧或写。奇怪的是,这些病人在昨天同时痊愈。昨天下午,病人们去感谢他,房东打开门,里面什么东西都在,只老人的行李不见了。”

“他们是不是把我们的老前辈当成神仙显灵了?”祝童心情好,对师兄开起玩笑。

“你就是聪明,他们已经在准备在那间房子里塑神像了;我听弟子说,老前辈用那灵字治好了将死的肺癌病人。”

“啊!真伟大。”祝童奉承一句,鬼密心窍怎么比得上爱情的力量大?小骗子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意什么师门或江湖道了;“师兄,我在等个电话,回头去找你。”

“成风说看到你和个仙女在一起,师弟你小心点,这两天大火轮他们也失踪了,我怕他们玩什么花样。你要随时和我保持联系,如果六个小时没你的消息,我会认为你出事了。”

二师兄叮嘱几句才挂断电话,祝童正感动着,王觉非的电话进来了。

“李经理,我需要尽快见到你,我害怕有人跟踪我。你说,我用不用出去躲一阵?我收到个国际会议的邀请。”王觉非还是慌乱着,电话里传来人声,车声,证明他确是在大街上。

祝童轻声笑几声,为的是稳定住王觉非的情绪。

“王院长,如果你真的走了,不用别人动手,你马上就完了。你应该知道吴主任与你的顶头上司欧阳院长的关系,我让你送的是张储蓄卡,里面有二十万,是这样吗?”

“是,我是完全按照你说的做的,是以吴主任儿子的名义开的卡。”

“那你还怕什么呢?他如果翻脸,你可以说他吴主任威胁你、敲诈你,威胁要把你换到另一个地方;你可以说是他要求你给他儿子五十万,因为临近年底,医院财务紧张,才只给了二十万;即使出现最坏的情况,你可以说那张卡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钱是从青梅公司的财务上出的,你完全能说清楚。事实上,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吴主任,把事情摆开了说。吴主任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和你------王院长,你只要撕破脸,该害怕的是他吴主任。你应该知道,吴主任马上就要离休了,在这个时候出事,吃亏的是他。你甚至可以否认这笔钱是你出的。”

祝童说着,王觉非在另一边的呼吸平稳了,到最后甚至还隐约有笑声。

可怜的高级知识分子,太情绪化了,遇到一点风浪就先吓个半死;祝童更看不起王觉非了。

“李经理,这个电话还是你来比较合适,我毕竟是吴主任的下级。难得你想得如此周到,甘局长那里也是这样吗?”

王觉非果然顺着祝童规划好的线路前进,提出这个很不恰当的要求;祝童没回答,王觉非连忙加上一句:“李经理,我懂规矩的,不会让你白干,会另外付你服务费的。”

“不是钱的问题;”祝童放缓语速,做转折前的准备;“我在考虑另一个可能,所以才让你用公用电话给我联系。”

“什么问题?”王觉非又紧张起来。

“你们医院是块肥肉啊,你独吞了五年,谁都知道里面的好处,特别是你的上司,海洋医学院院长欧阳凡;如果是他在背后整你就麻烦了,现在这件事不算什么。我想,吴主任敢这么做,很大的原因就是为自己的儿子,欧阳凡的助理。中国有句俗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什么意思?”王觉非茫然的问。

“咱们换个角度想一想,欧阳凡是你的同学,论声望,论资历,论能力,与你王院长不相上下。你看不起他,他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你倒台了,欧阳凡就能插手到海洋医院这个大锅里。但是,他与你有同样的缺点,心狠手不狠。”

“我心也不狠。”王觉非辩解着,祝童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以为王觉非不是心不狠,根本就是个笨蛋。

“欧阳凡比你聪明的一点,是他把吴主任的儿子提拔到身边,这是个信号,你应该也知道吴主任的儿子随时可以顶替你的位置,欧阳凡要借助吴主任的手对付你。你们学术界喜欢互内斗,这是个很不好的传统。我怕你的电话被窃听,那样,我就没办法再帮你了。”

王觉非不说话了,祝童也没说话,他需要让王觉非有危机感。事实上,王觉非的位置现在还是稳固的,欧阳凡没他那么贪婪,海洋医学院还需要王觉非这块牌子。整个医疗行业都是那样,王觉非做的还不算太过分。

“现在该怎么办?李经理,你的见识是我不能比的。能见面谈谈吗?我会付你钱的。”

“王院长,你只要当我是朋友就好了,钱对于我是游戏的筹码,你明白吗?”

“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需要你这样的朋友。”王觉非连忙说,他已经掉进祝童挖下的陷阱。

小骗子嘘口气,故做为难的叹息道:“我会给吴主任打电话,但你这几天一定保持镇静,要注意和欧阳凡院长搞好关系,一切等见面再谈。”

“李经理,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不能见青梅吗?”

“青梅与你已经是合作关系了,她的公司是你的防火墙;如果你们还保持那样的关系,对你的利益是个伤害。你应该不缺女人,作为一个院长,要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

“你是人精啊,李想先生,做你的对手是件可怕的事。”

王觉非由衷感慨着,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

祝童又躺着想了一会儿,取出张新电话卡装上,编辑一条短信。

一,王觉非是您的朋友。

二,王觉非没有送你任何东西,你的钱是令公子的,可以去查卡号资料。

三,年纪大了要懂得积德行善,你没有重来的资本。

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云珠酒店的存在不是秘密。

五,以上,诚肯劝告,为人为己为儿女,别给脸不要脸。

编辑好后,祝童思量一会,把“别给脸不要脸”改成“你不配高尚”,按键发到吴主任的手机上。

吴主任是个胖子,据说心脏不好;祝童怕太过激烈的言辞刺激过重,把他提前送到另一个世界去;表面上,吴主任是个很要脸的家伙。

老骗子说过:生意人和气生财,不造杀孽。

换回电话卡后,祝童开始研究这款黑色三星手机,沮丧的发现,这款漂亮的家伙录音功能极其脆弱,照相功能如同摆设,内存太小。

还缺乏最关键的一个功能:高灵敏度的调频信号接收,这直接影响到他的对于**的使用。

三星鸣响,内置彩铃倒是很有特点,竟是那首著名的大刀歌。

有几条短信发过来,祝童翻看着。

三条是移动公司的温情问候,两条是秦渺发来的,一条是烟子发来的。

李想,你在哪里?能回个短信吗?

而第二条是首短诗。

梦不是错,

好想再凝望你一秒,

不要只留给我传说。

也怕寂寞,

更怕梦不到错。

祝童这才发现,原来秦渺还有做诗人的天分。虽然有点酸,心意还是模糊的表达出来了。

秦渺是个问题吗?祝童隐约感觉到危险,他如果到王觉非的海洋医院扮演李想医生,不可避免的要与秦渺碰面。

小骗子终于后悔了,早知要混到海洋医院去,何必招惹秦渺这个小护士呢。祝童以前听到过这么一句话,当一个男人真正喜欢一位女子时,是不会起任何亵渎这位女性的念头的。

衡量一下对叶儿的感觉,确实如此,祝童面对叶儿时几乎与太监差不多;而他从第一眼看到秦渺时,想的就是怎么把她弄到床上。

这么看来,秦渺就好办了,也许是,也许不是。

不过,秦渺确实是个漂亮的小护士,那腰肢、大腿、乳房、红唇------奇怪,怎么最后才想到红唇呢?

烟子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那是具热情的身体,烟子是火热的床上尤物,只是太贪婪。

躺在床上胡乱的想着想着,祝童睡着了,临睡前还没忘按下按键。

所有短信,完全删除。

四 半梦半醒

耳朵痒、鼻孔痒。(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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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被骚扰醒来,睁眼看到叶儿洋溢着幸福的娇颜。

窗外太阳半落,抬腕看一眼崭新的情侣表:四时半。

祝童舒服的伸展着四肢,窗外,化雪的滴答声与沱江上锤衣声渐次传来,阳光射到身上,暖暖的。

小骗子似乎第一次感觉到生活的美好,与轻松;痴迷的注视着带来这般感觉的少女,体会着,沉醉其中。

“你身上好香啊。”叶儿坐在祝童身边,乌黑的大眼睛里闪着喜悦:“陈阿婆做了好大一盆血耙鸭,快起来。”

祝童凝视着那长长的睫毛,握住叶儿的手,摩挲几下:“昨夜大风雪,佳人入梦来;叶儿,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呢。”叶儿痴看着祝童,忍不住伏在他胸前。

两个人只这样安静的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时间沙沙,无声流逝。

门外响梅兰亭的声音:“就知道你来叫他快不了,叶儿,快些啊,陈阿婆要骂你了。”

陈阿婆是特意为叶儿做的这顿饭,祝童沾的完全是叶儿的面子,才能在这个时间坐在门厅里大嚼。

陈阿婆缝着针线,轻声责怪着叶儿:“你自己也吃,别老替他夹;李医生的筷子难道短一些?”

善良的老人毫不掩饰对叶儿的偏爱,似乎天下没哪个男人配的上叶儿;祝童早习惯遭受打击,与叶儿对视而笑,丝毫没感觉尴尬。

“中午黄海来了,把他的行李也拿走了。”梅兰亭幽幽的说,没看祝童也没看叶儿;“陈阿婆骂了他,黄海要叶儿晚上到酒吧去。”

叶儿看着祝童,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祝童点点头:“你应该去,黄海对你比哥哥要好;我想,他今后会对你更好。”

黄海也知道不适合继续住在这里,更不可能把朵花也带进来公然“鬼混”,这会超越两位老人的底线,陈阿婆八成会用某种工具把他们打出去。

很久以前,凤凰城本是驻军之城,周围虽然多是苗人,城内居住的都是汉人;所谓七千居民六千兵,前方战士打仗,女人在家是最保守的;民风里对传统的保留远优于外面的世界,也许这就是它的美丽之处。

祝童想着黄海与朵花,对老人的敬意油然而生,陈阿婆的这个家庭客栈,更象个家,怪不得叶儿会如此,连黄海也感觉无颜面对两个老人;尽管,他没侵犯到陈阿婆的任何利益。

只不过,祝童对梅兰亭还不离开有点疑惑,竹道士受伤回山,马夜难道是让她跟着自己?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吃过饭,叶儿进后面帮陈阿婆收拾洗刷,祝童问梅兰亭:“你什么时候走?”

梅兰亭还在修饰那幅为陈阿婆做的画,头也不抬的道:“嫌我碍眼了?祝师兄,我不会阻碍你做任何事;爷爷已经收苏小姐为弟子,他会直接回苏州。我与你叶儿一道回去,祝师兄,你现在还有选择吗?哼!乖乖跟我一起回上海吧,你会财色兼收的。”

祝童撇撇嘴:“我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你最好还是相信,马上就会掉到你身上一块大馅饼。江湖上,只你有这个幸运。”梅兰亭的语气根本就不是诱惑,更象威胁。

天又快黑了,叶儿身体内的蛊虫又将发作,进入湘西后,蛊虫越加厉害;没有祝童那贴狗皮膏药震慑着它,叶儿承受的苦痛会更多。

客栈床上,叶儿仰身平躺着,绒衫与内衣都被撩起;祝童用蝶姨给的神传琥珀在叶儿雪白的腹部轻轻碾压、团转。

一样的客房,由于两个少女的入住,自然就多了分温软的女性气息。

祝童借助神传琥珀闭目体察着,叶儿身体内的蛊虫是有灵性的,早感觉到危险,紧紧缩成一团。

琥珀确实是件灵物,祝童能感觉到从它内部散出的黄色光芒,正一点点剥离蛊虫周围的黑雾。这一次,祝童终于确定了蛊虫的位置,它就隐藏在叶儿的子宫内。

神传琥珀内的蝶神已经离开了,它的灵气也大打折扣,对叶儿体内蛊虫的杀伤力很弱,祝童估计,这个过程需要几个月。

祝童从叶儿脖子上取下条红绳,收回手,揭下贴在叶儿腹部的狗皮膏药:“起来吧,它再也伤害不了你。”

叶儿红着脸坐起,低头整理衣服,不敢看祝童。

“这是什么宝贝,如此厉害?”梅兰亭好奇的接过琥珀,迎着灯光查看,终究也看不出什么。

叶儿玉颈下红绳下栓着个精致的玉佛,祝童解开玉佛,把琥珀栓上,又挂在叶儿脖子上:“玉佛保佑不了你,这块琥珀能保佑你;叶儿,有它在,你就没事了。”

“要好久吗?”叶儿抚着心口处的琥珀。

“不会,三个月应该就好了;这块琥珀不要轻易示人,是朵花妈妈的东西,用完要还给人家。”祝童想再嘱咐叶儿不要让男人接近她,感觉有点鬼喊捉鬼的的意味,嘿嘿笑笑道:“琥珀也是养人的好东西,它会给你带来幸运。开始写字吗?练习‘灵’字也能保佑你。”

“我写过了。”叶儿指着桌上;“每次写不了几个,头就昏了,李想,为什么?”

“写不了就少写几个,别太累。”祝童知道那滋味,他小时候就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叶儿没有蓬麻功护佑,小骗子心疼,有神传琥珀和自己,叶儿不需要受那样的罪。

“好会心疼人啊,难怪叶儿对你痴心一片。”梅兰亭调笑两句,把祝童推出去:“我们要换衣服去酒吧喝酒,你也去换身衣服。我好想尽快见到让黄警官昏迷的朵花,难道比叶儿还美?”

一个小时后,梅兰亭终于看到朵花,睁大眼睛审视一番,点头对黄海说:“你是个幸运的家伙。”

今天是周末,由于下雪,很多广东广西的年轻人特意到凤凰城来看雪,沱江边的酒吧又恢复了活力,这间面临跳岩的酒吧更是生意火暴。

即使有不少南国美女在,与叶儿与朵花比起来,都成为绿叶了,连梅兰亭也只招呼几句就跑下去放河灯了。聪明的女人都知道美丽是最怕对比的,所以,很快酒吧里的女客就少了一大半。

而男客们的目光都象刀子与钩子,一是想砍死黄海与祝童两个幸福的同类,一是想钩开两个美人、叶儿和朵花身上的衣服。

叶儿与黄海互相注视着,里面复杂的让祝童头晕,毕竟,他们一起走过青春时光。

“你们聊,我和朵花到那边。不许喝酒,不许哭。”侍者还记得祝童这个豪客,看他拉着朵花站起来,眼光一扫,连忙上前为他寻出个空台。

“幸福吧?”朵花被祝童一句话逗乐了,羞红着脸点点头。

“你看见没有?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着呢,要看紧你的黄警官。”

“只要他喜欢我,我就不会离开;有一天他不要我了,我就回来做导游,也许会回到蝴蝶洞去。”

朵花的纯真让祝童心疼,等侍者送上龙井后,替她倒一杯。

“我很傻,是不是?昨天晚上我对海哥说了,到上海只要给我个住的地方就行。听说上海很大的,人很多,车很多,路也很多。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说:我会乖乖的在屋子里等。大哥,大海漂亮吗?我希望住在能看到海的地方。那样,我就能到海边唱歌。”

祝童喝口茶,品不出里面的滋味;朵花对黄海的爱是无条件的,但是上海,是个最实际的城市。

温室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朵花这样的人,在上海几乎没有生存的可能。

“黄海怎么说?”

“海哥说,到上海先让我去上学;他说我适合做护士,让我去上护校。李大哥,你是医生,护士的功课难不?”

黄海有毛病啊,祝童差点被茶水烫到。

黄海在海洋医院有朋友,好象还有些地位的样子;祝童估计,朵花八成会到海洋医学院去学护士,又是个熟人。

看朵花满脸的幸福,祝童对黄海的了解多了一分;至少,他对朵花的未来是有所考虑的;以朵花的性情与出身、学历,似乎也适宜做个温柔的白衣天使。

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是黄海,也许就不会想到这么多;这样也好,如果朵花在身边,自己能随时照应点,朵花就能少受些波折。

祝童看向不远出的叶儿和黄海,正手握手低声说着什么?很象一对甜蜜的恋人。

梅兰亭走进来,寻找到祝童后径直走过来,坐到他身边,脸色不很好看。

跟着她进来的还有个人,长长的头发,也是冲锋衣登山靴,带一顶不伦不类的贝雷帽。

“小姐,大家交个朋友吗?都是驴友,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爬南华山?”

贝雷帽生一张圆胖脸,小眼睛看到朵花,立即转了目标坐到她身边,操着南派普通话搭讪:“小姐贵姓啊,你们是朋友?不如大家一切喝一杯,没干系了,我请客,我请客。来一打啤酒。”

这是个自来熟:“我姓------。”正说话,梅兰亭招手要了瓶洋酒,两千八那种。

贝雷帽脸瞬间绿了,梅兰亭倒一大杯喝半口:“南华山用爬吗?”

祝童看出她在折腾贝雷帽,对朵花眨眨眼让她别出声。

“先生的登山靴很漂亮啊,可惜,雪天穿这样的靴子走山路是找死;走平路太重了,走山路,南华山是石板路,你的脚……;这套绒衣是正货,我敢肯定,先生刚从西藏或东北回来,在这里穿这样的绒衣,爬山?当心闷死。你这顶帽子,看不出来,先生是环保志愿者。”

“是,是。”贝雷帽连忙点点头。

“但是你的帽子和这套冲锋衣不配啊;穿什么衣服是你的自由,今后说话要当心了;你没到过神农架,那里已经封山了。”梅兰亭不依不饶的挖苦着贝雷帽,半个酒吧的人都在看着她,祝童扯扯她的衣袖;梅兰亭才低声说一句:“流氓,刚才在外面问我收多少钱?”

原来是个精虫上脑的糊涂虫,偏遇到梅兰亭;祝童摆摆手:“先生请便,我们是朋友聚会,不欢迎外人打搅。”

贝雷帽讪讪的站起来,要走;梅兰亭又说:“把你的啤酒拿走,这里没人喝啤酒,也没人帮你付帐。”

朵花笑嘻嘻看贝雷帽狼狈的抱着啤酒离开,祝童点点他的背影:“朵花,你今后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

“我知道,所以妈妈才让我把皮肤染黑;现在我不怕了,海哥是警察啊,专门抓坏------。”朵花回头看黄海,却发现他们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他们出去了,咱们也走吧。梅小姐,这次你结帐。”

梅兰亭哼一声,专心喝酒没理会祝童;这丫头是吃醋了,看到身边是幸福的两对,难免心里有所触动。

沱江水轻轻,江心跳岩上,叶儿正在听电话,黄海站在江边。

“叶儿不是个实际的女孩,她对物质的要求很低;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她是个浪漫的人,对精神生活要求很高。我是个粗人啊,早知道她是在迁就我。李医生,难得你走这么远来为她治病,叶儿喜欢你;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别让她受委屈。如果-------你知道我会怎么办,她今后就是我的亲妹妹。你要记得她的生日,记得昨天是你们相爱的第一天;叶儿喜欢喝清茶,不喝咖啡也不喝啤酒,有时候会喝几口红酒;你要经常给她送花,叶儿不喜欢红玫瑰,她喜欢丁香花和兰花。叶儿平时很安静,在家看书画画,但是每年都要找机会到外面旅游;她可能在某些时候不开心,拉你去海边;但她不会拉你去逛商场-----。”

黄海慢悠悠的说着,越说祝童越感觉到巨大的压力;黄海对叶儿已经不是普通的情爱,他是感觉自己配不上叶儿,根本就没放弃对叶儿的爱恋,可能更深了。

一切都说开后,黄海轻松了许多,现在该轮到祝童承受他以前的矛盾了。

“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朵花遇到你也不知是福是祸,我希望上海能接纳她。”

“我这辈子不会再去找另一个女人;朵花就是全部;叶儿要的我不能给她,朵花很简单,我会尽力照顾好她。”黄海笑笑,“李医生,听叶儿说你和海洋医院的王院长很熟,马上就会调到那里工作;我准备让朵花学护理,到时候还请你多多照顾。”

“不用托付,照顾朵花是应该的,她叫我大哥呢。”

两个男人彼此对视着,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担心,终于把两只手握在一起。

黄海说:“我妈妈只我一个,她把叶儿当亲女儿一样爱着。李医生,我们明天就走,你也要快些回去,叶儿的假期快到了。”

叶儿是在给黄海的母亲打电话,她一直在跳岩间徘徊。

“你---妈妈能接受朵花吗?”祝童担心的问。

“回头再说,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先走了,你对叶儿说一声。”黄海点点头,揽着朵花走了;朵花伸出小手,可爱的在背后冲祝童挥几下。

叶儿走回来时,眼睛红红的,她是个水做的性子,眼泪随时都在伺候着。

“喜欢哭的人,都能长寿;留眼泪有利于健康;比它好的,是微笑。”

“你怎么不哭?”叶儿擦着眼角笑了。

接下来的两天,叶儿整天拉这祝童在沱江边闲逛,坐着小船顺江而上,来回往复。有时也在江边架起画架,以祝童的模特,以沱江和吊角楼为背景画画。

祝童很享受这样的悠闲,好在叶儿真是个浪漫的性情,没去追问祝童的家庭资料;据说,那样很不浪漫。但是年龄的问题总是要具体化的,祝童只有把李想的出生年月说出来,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是假。

这两天,祝童也初步体会到接受神传的痛苦:失眠。

也不是绝对失眠,而是夜晚睡不安稳,一到夜晚,脑子里总有双翅膀在煽动,忽忽悠悠,不紧不慢;还有些希奇古怪的东西不断冒出来。

白天时,那双翅膀就相对安静些,祝童才能抽空睡一会儿。他整天沉浸半梦半醒的折磨中,精神当然糟透了;好在祝门独有的蓬麻功使祝童有顽强的适应力,渐渐也摸索出个随时睡觉的本事来。

祝童痛恨这种感觉,才几天功夫就梦想着怎么时候摆脱讨厌的蝶神了。

第三天清晨,祝童一早就被叶儿叫起来,与陈老伯一同上南华山。

这是他们在凤凰的最后一天了,下午,叶儿与梅兰亭要赶火车回上海;祝童,名义上要回北京办理调动手续。

从南华山上看苏醒中的凤凰城,才会发现古城的可贵。

祝童他们住的那条街其实就是古城的精华,凤凰新城以虹桥为界,沿山向外蔓延,到处是现代建筑,沱江边的吊脚楼也只那一片而已。

陈阿伯每天清晨都要登南华山,有石阶蔓延而上缘山势铺陈,平平陡陡,曲曲弯弯。

山路上有不少本地人晨起锻炼,互相还不断招呼着;在祝童看来,居住在这里的人由于有了这座山,福分就比别处的人大。

南华山不是很高,却清幽绝美,对于祝童与梅兰亭来说,爬起来是很轻松的。

而叶儿,到底没有他们的本事,如果没有梅兰亭搀扶,她连半山腰的壹停亭也到不了。

壹停亭倒是看凤凰城全景的绝好所在,叶儿到这里后,干脆就住步不走,拿着相机拍拍溪水松柏,或山下的古城沱河,自得其乐,再不管别人怎么劝。

陈老伯边登石阶边与祝童闲聊,老人知道祝童是中医后,对他的态度稍好些,不停在埋怨如今的医院进不起,还是以前的医馆方便。

与陈老伯的闲谈中,祝童意外的得到了些关于祝由医病的线索,几十年前,沱江边就有祝由医馆,都是临堂坐个先生,寻常的病也不用药草,只些写符咒烧掉就能治病。遇到麻烦病才要吃些草药,都是大夫开出方子到街上的药店去抓,有时候需要祝由大夫开坛做法。

“只有遇到有钱人得了富贵病,大夫才会开坛治病,寻常人是见不到的。”陈老伯感叹着;“祝由大夫都是很和善的,穷人去有的就不收钱,他们挣的是大户人家的钱。我知道------。”

陈老伯忽然不说了,祝童顺着他眼光看去,只看到一个灰色背影消失在石阶外的树林里。这个背影既陌生又熟悉,很奇怪。

“您------?”祝童想追下去,但身边有陈老伯,山路上也不断有人上下,只一犹豫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人老了,经常会看错的,真的老了,他就是活着也要一百多岁了,怎么还能上山采药?”陈老伯虽然这样说,还是不断看着那片山林,似乎很疑惑。

祝童问:“陈老伯,您说的是谁?”

“就是刚才说起的祝由大夫啊,他姓牛,很好的一个人,一直在沱江边开医馆,我小时候经常在他门前玩耍看热闹;都是那些红孩子做孽啊,说人家搞迷信,门封了,牛大夫被当成趁骗子打死了。”

祝童也想起来了,那个背影就是传给他“灵”字的老人。

前面忽然热闹了,一群衣衫光鲜的黄衣和尚沿石阶从山上走下来,二十多个和尚边走边低声念经,把原本清净的南华山搞出些神圣味道。

当中一个和尚胖面大耳,与逍云庄主找来的假和尚就如亲兄弟一般;祝童轻声笑着与陈老伯闪在路边。

胖和尚走到祝童身前时停下法步,注视着祝童双手合什道:“这位居士因何发笑?是贫僧们有什么不妥吗?”

“我笑我的,自有理由,关和尚何事?大师,你们这些‘贫僧’还是别在这里停留了,山路狭窄,莫档了别人的道,人家是来晨炼的,不是看和尚游山。”

凤凰城的居民确有辰时登山的习惯,只这一会儿,石阶两端确实拥挤住十多个人;胖和尚身边的是个壮和尚,红面黑须怒目扬眉,听祝童这样说有些着恼:“无虚大师好言点化,你怎么如此不礼貌?”

“可笑了,我爬我的山,走我的路,如何会需要别人操心点化?”祝童收敛起笑容,陈老伯也有些不满的说:“是你们霸道了。”

陈老伯说完,周围响起附和声,祝童这才相信师兄的话:湘西之地受巫蛊苗文化的熏陶太深,佛道两教在这里没什么市场,所以他们这些假和尚才能混下去;就是做生意,骗得都是游客的钱,本地人根本就不会上当。

这些和尚都是江湖中人,祝童早看清楚了,无虚大师的名头他也听说过,那是一品金佛的重量级大和尚;不过,即使双方真的有矛盾,他可不相信和尚门会在这里动手。

无虚大师拉住壮和尚,合什恭身道:“佛门广大,愿结善缘的都是施主。我等虽然身在红尘中,依旧青灯伴古佛;不会也不敢霸道的。”

说完,手一摆,石阶上的和尚散开,成一条直线队伍迤俪下山去了。

陈老伯“哼!”一声,继续登山晨游,祝童好笑,他明白陈老伯之所以对和尚不满,大约是由于自己的师兄手下的行为太离谱。了。

由于看到了和尚,祝童再没兴致登山,他要尽快到天王庙去,无虚和尚的到偏远的凤凰城只会有一个目的:到南华山下天王庙对付祝童的师兄逍云庄主。

祝童找个借口告别陈老伯,到壹停亭找到正为两个美女,递梅兰亭个眼色:“我要先下去了,你们慢慢玩。”

“怎么了?”叶儿走过来摸摸他的头。

“不是那里,是---裤子破了,刚才不小心,不好意思。”

祝童移开捂在臀部的手,那条线真的开了,刚被他撕开,这点脱身机变对于小骗子是小菜一碟。

叶儿淬一口:“快去吧,好丢人啊。”

“莫被阿婆的狗咬了。”梅兰亭落井下石,这两天陈阿婆的黄狗又回来卧在门前,每次看到祝童都亲热的不行。

祝童没功夫与她废话,招手就走。

五 禅

天王庙就在南华山下,祝童没绕圈子顺山坡接近,找个没人处从侧面翻墙而进。www.65txt.com

祝云正在大殿里指点成风修炼蓬麻功,拿只木棒在他身上敲打。

成风看到祝童走进来,马上找到偷懒的理由,跳起来穿上衣服:“师叔来了?昨天师父还说起您呢。”

“说我什么?小孩子现在不用功,长大了要吃苦的。”祝童抽出支银针点上成风的督脉身柱穴,成风双手颤抖,脸色瞬间通红。

祝云挥舞木棒,在成风背部从下而上敲打过去;成风福至心灵,咬牙承受着。

三根针扎完,祝童拍出一掌:“起来吧。”

“还不谢过师叔指点?”祝云也正好敲出最后一棒,成风翻身爬起来,精神健旺如同换了个人。

刚才,两人合力帮成风打通了督脉,对他今后的修为帮助巨大;成风也知道,嘴上跟抹上密糖般围着祝童奉承着。

“师弟的本事又大了。”祝云打发成风出去开庙门,才询问祝童;督脉不同于别的经脉,通脉一要靠努力,更要靠缘分。

祝童早晨起来就感觉印堂处麻痒,一进大殿,就觉察到成风身体内的气机淤塞在身柱穴周围,顺势出针引导,竟使他一举冲通整条督脉。

但是,祝云奇怪的是祝童刚进来,还没和成风接触就察觉到他身体内的情形,这是他们的师父也没本事办到的。

祝童想一想,拍一拍额头印堂穴:“原来老子的本事竟是这般,蝶神啊蝶神,是个好东西。”说完,拿出竹筒吃下两只蝶蛹。

“师兄,我如今是蛊神上身,本事自然大了。”

祝云可不相信祝童的鬼话,以为他在开玩笑;蛊神上身都是女人的事,作为祝门弟子,他明白这个基本道理。

成风打开庙门,惊叫着跑回来:“师父师叔,来了一群真和尚。”

身后还跟着一群真正的和尚,一品金佛找上来门来了,还有七个穿便衣的,带头的是四品红火的二当家:大火轮。

机灵的成风看出来者不善,要去招呼庙里的兄弟。

逍云庄主拦住他:“成风,去让兄弟们到后面学经,外面出任何事也不能出来。”

“去吧成风,今后要记得好好学本事,人家人多势众功夫高强,这个场面上你们是帮不上忙的。”

成风恼的双眼通红,还是听话的招呼天王庙里的假和尚到后殿去。

祝童才不相信金佛的和尚们敢在光天化日下大开杀戒呢,凤凰城已不是蛮荒之地,一品金佛虽然势力大,也不敢公然触犯社会尊严。

但是,现在明显是一场在世俗之人眼中的宗教纠纷,要过关靠的还是他们师兄弟;报警那样的事,如今祝童做不出来,祝云也做不出来。

“阿弥陀佛,如今世界邪魔当道人心向利,就是因为太多的愚人不知生命真谛,迷失在欲望的旋涡。佛门弟子虽当洁身自好,更要自扫门前尘霾,不使奸邪小人以佛门名义危害江湖。保持佛门威严,当是我金佛众僧分内之事。二位施主,七品祝门本为济世救人,却为何披起袈裟扮和尚,危害我佛门清誉。天王庙人间道场,容不得你们在此放肆。”

开口说话是无虚和尚,他处在众和尚正中位置,明显是身份最高的大和尚;无虚身后,一是那壮和尚,另一个却是带三分龌龊样子的中年和尚。

祝童数一下周围,还有十八名青壮和尚,各个神气完足精气内敛,眼光凝注在自己师兄弟身上,都是高手风范。祝童与祝云交换一下眼神,都明白这些全是厉害和尚,如果动起手来,他们可能连对方一半也放不倒,自己先要被放倒了。

聪明如祝童,看出来的更多:先动手的肯定是和尚,等他们失去反抗能力后,和尚们八成就走了,守在一边的大火轮也许就是要命鬼。

“羊头谁也能挂,你管我卖什么肉?”逍云庄主先开口了,对的却是站在无虚和尚身后的那个;“正性和尚,年前我来接管天王庙时,你是如何说的?你可敢把当初被赶出凤凰城的真相说出来?”

“我是受骗上当,被你们设计陷害了。”正性和尚有大靠山,腰杆当然就直了许多;“去年我们几------不,是贫僧几个在天王庙------。”

正性和尚滔滔不绝,开始诉说自己的委屈和祝云的无耻,慷慨激昂。

祝童听来,虽然对方有虚构的成分,但是也能想象到自己的师兄用的不全是光明磊落的招数;他知道,这样的辩驳一点意义也没有,对方也摆明不是来讲理的,上前一步打断正性和尚的话。

“天王庙虽然挂着庙名,但是,里面哪里有一点佛家味道?这里面甚至没半尊佛像。无虚大师,你排如此大的架势来替佛门弟子争这个道场,知道这里供奉的是谁吗?”

“嗯?”无虚大师转头看向正性和尚,“正性,大殿里供奉的哪位菩萨?”

“这个---无虚院主,这个------。”正性和尚努力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祝童指点着大殿:“那里面,供奉着三位杀人魔王,传说中以三十六人诛杀苗人九千的扬家将的后代八世孙三兄弟,他们是凤凰的最高神,与佛何干?真和尚假和尚在他们面前是没有区别的,无虚大师,您要度化他们吗?”

比起口舌之利,在场的人加一起也没祝童一个人厉害,这番话说完,和尚们面露困惑,无虚大师却依旧没有表情,似乎在听,似乎也在想。祝童又一指两侧:

“对啊,大殿里面没有菩萨,天王庙还有两个侧殿,里面也有神仙;和尚啊,那里面的神仙却与佛门更远了;照习惯,佛门是把女子当做猛兽的;这里面是七仙女与董永,正经的天仙配;那个里面是梁山泊与祝英台,想来佛家和尚对这人鬼情事的缘法是不关心的,说来,他们与道家还能拉上点干系。和尚进错庙了,天王庙里的神仙与你们金佛一派门都不挨。事实上,天王庙非佛非道,谁来都可以,就是和尚不能来。无虚大师,我师兄在此看道场应该是帮你们个忙了;这里是文物保护重地,我不相信,你就是得到天王庙,难道还敢推翻三王神像为你们的佛,修金身?”

祝童说完,无虚似乎也想明白了,合手道:“千面独狼好口才,无虚领教了。”

“客气,我只是就事说事,很讲道理的。”祝童摆手,心底的戒备更深,把银针扣在指间。

无虚既然称呼起千面独狼这个江湖名号,摆明是不准备讲理了。

逍云庄主祝云也明白,退后一步,把两粒药丸塞进祝童手心。祝童借机把药丸按进鼻孔,他知道,师兄准备在动手时用迷幻剂,两粒药丸是解药。

“阿弥陀佛,天王庙之事是我们错了,贫僧卤莽。”无虚先开口认错,又转身一领:“这里是罗汉院十八罗汉僧,此番找逍云庄主,主要是想请庄主行个方便,把陕西天王院、菩提庵,岭南松云寺、百佛院,杭州云中寺,苏州霞光寺,黄山石佛寺,海南海王别院,共九座道场的香火让出来。我们会给你一千万做补偿;那些佛门圣地,早晚要收归佛门。你们一共占据了十六处寺庙,这次只收回九座;逍云庄主是个明白人,应不会逆天行事。”

一千万,买九座道场,这个生意在祝童看来是可做的。同时也操起另一份心:金佛原来如此富裕,一出手就是千万,那么,他们的究竟有多少钱呢?都是什么来路?

但祝云一开口就把无虚堵回去了:“无虚大师,十几年前,我们开始经营这些寺院时,不只没有你们金佛的人在,连和尚都没有。那时这九座道场也都破败不堪,是我们一点点休整,一点点坚持,才有现在的兴旺。现在你们看到香火盛了,才想到那是佛门圣地,要收回去自己经营,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别说是一千万,就是五千万我也不卖。”

祝云话音一落,从后院走出两个老道士,一胖一瘦都有出尘姿态,先行道家礼仪见过无虚和尚,才开口:

“原来是罗汉院掌院师兄到了;莫怪唐突,我们是逍云庄主的客人,只是旁观而已。无虚师兄,看来是你们有些过分啊,大家都是江湖一脉,有什么纠纷可以在江湖酒会上商量,摆这样的场面突然找上门来,连个招呼也不打,不合佛家慈悲宽厚胸怀,也有损江湖和气,连我们道宗都在害怕一品金佛的威风啊。”

难怪师兄底气如此强硬,原来有道宗高手在。祝童认出两个老道,就是与竹道士一起上火车的两个,四周看一圈,却没见到竹道士的影子。

无虚也一楞,两个老道他认识,瘦的是木道人,胖的那个是土道人,是二品道宗五大长老中人;无虚原来还以为道宗与自己一样,也要找逍云庄主的麻烦,因为祝云不只是经营十六座寺庙,道观也有不少。

无论如何,今天是动不了手了,无虚有些气馁,回礼后对逍云庄主道:“原来有道家高人为你撑腰,庄主,这场事由就是闹到江湖酒会上,七品祝门占我寺庙也是无理的,不过那时,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和尚们转身要走,从山门外又走进个老人,把一杆长烟袋呵呵笑着:“休说佛法无边大,莲花怎不渡鬼国?谁占谁的?和尚说明白了再走。”

老人身后还跟着祝云的弟子成虎,态度恭谨向祝云回话:“师父,老前辈说要来看看,还不让先通告您。”

祝童眼前一亮,这老者正是前些天传他“灵”字的老人。

老人看一圈后,慢悠悠的以烟杆点着无虚与他身边的和尚道:“湘西之地历来鬼神横行,道家在此只占一分风水,佛门连一分也占不了。一品金佛找别个麻烦我不管,禅宗高人今天有胆子带人欺负到我祝门家门口,大和尚,你就留下来吧。”

“你敢。”无虚身边的红脸和尚越身上前,老人以烟袋杆虚画半符,红脸和尚脸冒虚汗,捂着胸口软下去。

“你是个高手吗?我看是个快死之人。要知道你这种红光满面,在习武之人来说并不是好现象,只能说是气血上滞,很容易气血冲脑而致命,佛法无边也保不了你的性命,你这和尚十年内必无疾而终;和尚啊,再不要以你的满面红光骗外行,误会你是什么‘有道之士’。其实真正气机通的高手,不是你这样的红光满面。中国人是黄皮肤,应是黄光满面才对,但是非肝塞黄胆病之黄,这也要分别清楚。见到我是你的缘分,回去闭关三年,当性命无碍。”

说完,符咒完满,红脸和尚浑身大汗淋漓,勉强打坐在地,脸上的颜色由红转白。

祝童连忙走过去鞠躬,老人却扬起脸:“你个小子,害我等你一夜,却只等到个毛头小子来,难道你架子比皇帝还大吗?”

“是,是,是,是小子失礼。”祝童鞠躬认错,原来老人成心点化他,而他却不明白其中的玄机。还是师兄有见识,把成虎派去了。

老人却再不理会祝童,点着祝云道:“你还有些意思,教导出的弟子有礼貌,自己也有担当,只是胆子小了些,见识也不够。拿纸笔来,我给你写个字,让这个愚蠢的和尚也知道,到底是谁占谁的地盘。”

成虎不等吩咐,早跑向后院,没片刻就与成风一道抬张桌子过来,上面摆好了文房四宝。成风笑呵呵的执手摸墨,好奇的问:“爷爷,您是要画鬼吗?”

“我要写字。”老人摇头,把烟袋递到成虎手里,掂起毛笔沾满墨汁,在桌子正中的白纸上书写起来,边写边说:“这个字你们都认识吧?不错,就是禅字,写出这个字,却累我一身臭汗呢。”

满院的人都看到,老人在白纸上写的,正是个大大的“禅”字。

真正体会到其中妙意的,却只有祝童与祝云两个,老人的每一笔画都换是变化多端,却又朴实严整,最后一笔落下,两人也与老人一样,都出了身大汗。

而院子里的和尚们,由于都是禅宗门下弟子,受到的感应最深,在这个“禅”字写完后,竟都不由自主的跪倒满地。

木道人与土道人也打坐在地,只大火轮几个非修道之人,还懵懂的站在角落里。

老人没有得意,扬手把“禅”字送出,白纸轻飘飘飞到半空,贴到天王庙大殿门楣上。

成风乖巧,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杯热茶递过去,老人喝一口,从成虎手里接过烟袋,打火抽着徐徐道:

“我们祖宗造字时,废了多少心血?你们要理解,任何一个字都不是乱写的。”

祝童与祝云已站在老人左右,端心静听祝门前辈的教诲。

“禅字,左边象征神,右边是单,意指个人,合起来的意思有四:一是天人合一,一是天人贯通,一是神人同构,一是天人感应,与西天之佛有什么联系?从这个字上是看不出来的。我这么说和尚们要不愿意了,如果禅与佛家没关系,为什么禅宗会起这个名字呢?姥姥的,你们想啊,咱们祖宗造字多少年了?佛教来中土才有多少年?就是禅宗之祖那胡僧也说过:达摩西来无一字。

“几十年来,老夫游历大江南北,到处问和尚们‘禅’是什么意思,有一半的和尚是说不出来的,只会说一句佛法深玄,不可说、说不得;遇到有些见识的,会说是什么修心;遇到有学问的,会给你解释,禅就是‘思想修’啊什么的,是从梵语音译来的。是不是啊,和尚?”

老人以烟袋点一下无虚和尚,他也只能点点头。

“但是别忘了,我们祖宗造字时,禅字是读禅让的禅,根本就没你们这个读法;是和尚们非把这个字如此念,来去千年,谎言也成真了。最初的禅字是皇帝用的,只有两个意思;一是封神,皇帝举行封禅大典时才用这个字,一是禅让,皇权转换时用的。这两个意思都只是皇帝才能用,那时的‘禅’字凡人用不了,和尚们更不能用。所以啊,和尚们为了让自己高贵神圣起来,才在‘禅’字上打主意。和尚别不满意,我来问你,如果是音译,为什么不把你们那个什么‘思想修’用现成的汉字,比如,蝉虫的蝉、馋嘴的馋,婵娟的婵、其实忏悔的‘忏’还比艰涩的‘禅’更贴切些。要知道,封禅与禅让都代表权利的更迭,佛门果真清净,禅宗果真没野心,为什么会用这个充满权欲的禅字?参禅啊悟禅,花哨的很呢,其实都是蒙骗世人的红布。”

无虚和尚摇头又点头,茫然四顾:“前辈,贫僧真不知道这些,但是,这个------。”

“贫僧贫僧,和尚们都很穷吗?别开口闭口贫僧;我看啊,最会做生意的就是和尚了。达摩东来无一字,钻个山洞苦修;现在看看,好山好水都让你们占了,修这么多庙、造那么多塔、把整座山都烧凸变成佛像,要费多少钱呢?”老人用烟袋点一下十八罗汉僧;“这些打手吃喝要费不少钱吧,也就你们能养活的起,寻常百姓家谁有如此威风。和尚一开口就是千万,千万贫僧,果然贫的很呢?”

无虚惭愧的低下头,还想再说什么,终于叹息一声不言语了。

木道人与土道人鼓掌赞叹:“老前辈果然高明。”

老人却一瞥嘴:“你们道家也好不到那里,哼!今天先不说你们的事,是看在你们对我门后辈援手的面子上,回去提醒你们那个竹道士:因果之说固然要摆脱,最主要的是脱出轮回之道。和尚们都会算卦了,你们却还在看风水。言尽缘尽,各位可以离开了。和尚们替我带句话给空寂和尚:别再试探我祝门底线,金佛寺,哼!惹恼了我祝门,当心把它变成鬼哭寺。无虚啊无虚,本来以你的轻狂要多受些罪,看你还知道惭愧,你也走吧。”

寒冷的冬季,天王庙在南华山角温度更低,无虚和尚身上的袈裟却湿透了,五体投地叩首道:“无虚知道错了,情愿在前辈身边伺候。”

“你情愿,我还没功夫呢。”老人摆手,贴在天王殿门楣上的白纸飞下来,落到无虚眼前:“这个‘禅’字就给你,去参悟吧,悟出多少就看你的缘分了。”

无虚又叩九个头,才捧着白纸退下;十八罗汉僧也跟着他退出天王庙。

聪明人没几个厚道的,老骗子从小就要求祝童做生意要“厚道”,但是以他的性情怎么会如此轻易让他们走?

“无虚和尚,你金佛好象很有钱啊,说来买庙就来;对不过就这么走了?至少要给我们个交代吧?”

无虚怔一怔:“施主要什么交代?”

“不多,一个承诺而已;反正你们钱来的容易,我这个师兄太老实,挣钱也太慢。今后他要披起袈裟做和尚了,佛门无大小,我要金佛寺答应:祝云法师见和尚大一辈。”

这个要求代表的意思谁都明白,不只是无虚不可能接受,连道宗也不会答应;不过祝童是在漫天开价,等对方落地还钱而已。他也不想把七品祝门变成一品祝门。

“放肆,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老人先打断祝童;“无虚和尚,只要金佛寺不再干涉我祝门的事就行了,你们走吧。”

无虚和尚念声佛,合掌恭身:“金佛寺不会在对祝门有任何冒犯。”带者十八罗汉退出天王庙。

大火轮眼见没便宜可占,带手下跟着就走,面前一花,祝童、祝云师兄弟拦在门前。

六 蛹之初

“大火轮,和尚们走了,你也要走吗?”这次是祝云出头阻拦。(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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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怎么样?我是跟无虚大师来看热闹的,不算冒犯祝门吧?”大火轮有点慌乱,和尚们都走出好远了,他身边只八个人,虽然也在江湖上号称八大金刚,但是,祝云师兄弟的厉害不说,两个道宗高手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明显不是人家的对手。

“我们不想怎么样,只是想知道大火轮你想怎么样。”祝童捂住自己的肩膀,做出疼痛的表情:

“在上海,你的手下毫无理由的找上我;如果不是运气好,我这个刚出名的千面独狼也许就死在剃刀张的剃刀下了。后来在火车上,你们竟请来西域杀手。我想知道,究竟四品红火与我祝门有什么冤仇,让你大火轮如此狠毒?你难道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成风带着一帮假和尚围拢过来,都拿着木棒。

“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们胜了,我当然要给你们个交代。”

大火轮右手现出一把轮刀,巴掌大小,中间是支虎头,外镶四枚螺旋形利刃。

“嗤!”一声轻啸,轮刀在大火轮指尖旋转,丝丝寒气散出。

“我这只手留给你们。”大火轮叫一声,轮刀切向自己左手。

“阿嚏!”祝童受轮刀的杀气感应,眉心麻痒,眼泪横流,忍不住喷出一个大大喷嚏。

口水中夹杂着点黑影,越过轮刀喷了大火轮满头满脸。

“对不住,对不住。”祝童揉着眼睛,连声抱歉。

轮刀停滞在大火轮右手,他的左手也完好无损;只是,祝童眼睛亮了,心却迷茫了。

一只细小的黑影在快速移动着,大火轮的头变成透明体,骨骼血管肌肉清晰的展现在祝童眼前,渐渐,大火轮的脖子、胸部也透明了;黑蛹所到之处,大火轮在祝童眼中成为个透明人。

“你可以杀了我,这算什么?你在侮辱我大火轮,也是侮辱四品红火。”

奇怪,骨头会说话,祝童茫然转身,看到师兄不解的眼光,看到成风顽皮的微笑,看到木道人微微摇头;难道,他们没看到大火轮的变化。

老人呵呵笑笑:“你走吧,祝门与那么的恩怨就此了结;既然都是江湖一脉,今后能互相照应就照应一下,有什么矛盾讲道理,别再耍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高人说话,一句能顶一万句;大火轮马上没了脾气,伸手擦擦脸上的口水,恨恨的带人走出天王庙。其实他算是赚到了,一脸口水虽然没面子,但保全一只手,还是很划算很划算的买卖。

大火轮走远了,但祝童能听到他对手下吹牛的话,能感觉到他们上了辆停在路旁的旅游巴士,能感觉到无虚与一群和尚也在车上。

巴士开远了,大火轮成为个黑点,映照在祝童心里。

祝童明白了,刚才他喷出了自己得到神传后的第一只蛊虫,那是一粒种子。

远了,又远了,黑点越来越淡;祝童再一次听到身边的声音,看到身边的景象。

木道人胖瘦与老人仿佛,看年纪也差不多,合礼道:“前辈,请为我道宗也写一字。”

“你们的心意鬼知道。”老人轻声笑骂着,又拿起笔,缓慢的写出个“道”字。

“道可道非常道,这几个字该是什么意思?要怎么念?全看你们怎么理解这个‘道’字。拿去吧,什么时候你们能跳出这个字,才会有大作为。竹道士悟得山水之道,就比你们高明。不过,难啊,道门故作神秘太久了,糟蹋了那么多机缘、那么多时间,如今的一切都是自找的。”

连两个道士在内,院子里的外人都走了,祝云并祝童才跪在老人身前,都不开口,是不知道怎么说。

刚才的满天乌云,在老人出现后,只写出个“禅”字,皆化为乌有;老人凭的不是什么威压势力,是一股浩然之气。

成风成虎师兄弟被打发出去关门,今天天王庙不接受香火。

老人端坐在大殿内,以前假和尚坐的位置,抽着旱烟,身前站着祝云、祝童两师兄弟。

“你们师兄弟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祝门什么时候堕落成这样了?你们师父呢?”

祝云年纪大,只有硬着头皮出面解释:“师父前年去世了?”

“祝蓝师兄会被淹死?骗别人还可以;你们做什么事把他气着了?他一定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祝蓝怎么死都可以,就是不会被淹死,也不会被烧死。”

老人听祝云说完关于老骗子的一切后,摇头不信,祝童第一次知道师父的名字。

“快五十年了,师兄是长老确定的持具人,离开的时候才十六岁,是祝门修为最高的一个,怎么会不到七十就死了呢?你们连这样的小场面也应付不来,不似他的弟子啊。”

“师父只教我们一个蓬麻功,传了一个狗皮膏药,别的本事都没仔细教。”祝云老实的说;“我们回来这里,就是想寻找师门前辈。”

“面具呢?你们的师父祝蓝把面具传给谁了?”老人以烟袋杆在空中虚画出个“查”字。

祝童头脑震动,渐觉自己的一切都展开在老人面前,如同赤裸的婴儿一般。

“你们都没有。”老人叹息一声:“师兄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祝云回头看祝童,眼里的惊异表明,老人也探察了他的身体。

“请问师叔怎么称呼?我们跟师父多年,从没听他说过师门的事;师父甚至不让我们随便到这里来。”祝云拉祝童跪下,叩头。

“你们师父叫祝蓝,我叫祝黄,你们还有个师叔叫祝红。那时这里太闹,我只有回江西老家,一晃几十年,他们两个离开就再没回来?你们已经不算祝门中人了,连字也写不好,那是从小就要练的啊。”

老人没再说话,祝童却在想着面具,师父有个面具,小时候他还玩过一段时间,从海边小镇出逃后就再没见师父拿出来过。只是老人说师父的年纪不对啊,老骗子怎么看也不过是五十岁,该不是老人认错人了吧?他们师兄弟三个名字也够怪的,祝门在开颜料铺吗?

存下这个念头,祝童沉默不语,没说出面具的事。

“他这么做一定有理由,祝蓝比我的见识高啊。他既然成心躲起来,谁也找不到他。”老人沉吟半晌,终于抬起头:“你们该做怎么做还怎么做好了,我把祝成虎带回去,三、五年后给你个真正的祝门弟子做帮手。难道你们师父没说过,祝门弟子起名要三单一双?哎,看来他是灰心了,也罢,今后他就叫祝虎。我们的师父是双字,轮到他这辈还是单字。”

老人既然这么说,祝云虽然不甘心,也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低头道:“是,谢师叔照顾,成虎是比较稳重的。”

祝童此时却偷偷看一眼手表,快到十点了,他对于师门的关心仅在于帮助师兄过难关,如今更操心叶儿会不会等急了。

“祝云,你做的很好,就是要让那些和尚吃些鳖。你跟我来。”

“啊。”祝童被师兄拉一下,才看到师叔祝黄看着自己,连忙站起来跟着他出去。

也没走远,老人带祝童走进天王庙偏殿。

“说说吧,你怎么惹上蛊婆的?”

祝童知道,自己身体内的所有情形在刚才被神通广大的师叔查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没隐瞒,把自己之所以来湘西的前因后果,仔细说一遍。

“原来你不是被蛊虫暗算了。”

老人伸食指点在祝童印堂穴,一触既收:“确是蛊神,厉害的东西啊,你要小心了。”

“师叔,它会害我吗?”祝童迟疑的问,身体里有这么个东西,总是感觉不对头。

“每个蛊神都是好坏参半,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神秘了,有人想得到它的眷顾,有人要拼命摆脱它。”老人以烟袋点着殿中神像,微笑道:“看到他们两个了吗?祝英台、梁山伯就是靠蝴蝶蛊逃得一命,却再见不得天日,只能生活在黑暗里。但是他们也算有福的,世间的一切再打扰不到他们。”

“是吗?”祝童怀疑的看着两个神像,想着:难道那不是个传说?

老人不再解释,眼中精光一闪,直视祝童的眉心:“你得到的神传究竟是福是祸呢?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但世上的事都是这样,得到好处一定要付出代价。就象我们祝门的治术,虽然只是写个字,但我修习半生,一年也不过能写七次术字,治七个人,多写一个字都是要命的事。我们是以心力为药石,旁人看着轻松,他们不知道每个字都要耗费我们的精气。”

祝童点点头:“怪不得每次做膏药都要头疼。”

“那是不同的,狗皮膏药是符咒,那是个取巧的变通之法。你们师父最擅长那个,他就不喜欢为人写字治病。师兄常说,生死由命,人是死不完的,少了谁天都不会塌,祝门弟子不能因为逆天行事,为治病而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到是的,祝童跟随师父多年,就没见过老骗子写字为人治病;这句话也象师父的说的,老骗子是从不吃亏的。

“我帮不了你。”老人抽旱烟,长长吐出口烟雾;“先前传你的‘灵’字本是克制蛊虫的,对蛊神也许有用,你好生修习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师叔,刚才您说,任何事都是利弊参半。”祝童小声抗议着。

老人呵呵笑起来:“你的脾气与师兄很象,你叫祝童,还有个千里独狼的名号。我说错了吗?你如果修习‘灵’字,至少要三年才有小成,每天还要耗费你一小时时间;如果想大成,在这三年里要坚持每天写三百遍以上,那要一整天,你没这份精力,也没那么多时间啊。你能象祝虎一样跟着我三年吗?”

“不能。”祝童诚实的回答道,老人传授的‘灵’字,叶儿每天写几个就开始头疼,祝童最多写十几个;当初练习三鬼咒时的苦,他可不想再尝第二次。

“也许你们师父是对的,世界变了,人越多,天地间的灵气越淡,我在城市里就写不好术字。你们师父是伤心了,几十年前,他眼看着我们的师父因为写符咒,被人当成骗子打死;你如果见到他,就说祝黄在老家等师兄。”老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黯然;

“民国年间,天荫师叔的杀戮过后,师门长老就立下这条规矩,我们师兄弟三个,也只有我得传鬼神之术。你们的心不在这里,去吧。祝门的传乘只有靠你们的下一代,你们要为他们打好基础,祝虎性情宽和沉稳,蓬麻功已经小成,可以承受术字考验;我会把鬼神之术穿给他;祝童你如果收弟子,师叔你也为你教出个,但是心性一定要淳厚,你要先把基础给他打牢靠。”

“扑通“!祝童跪在老人面前:“师叔,师祖尊号里是不是有个牛字?”

“我们的师父是叫祝天牛,你们师父说起过?”

“没有,师父只说,好人是不长命的;为了活得长一点,就不能太善良。”祝云在一边说;“师叔,为什么师父不肯告诉我们师祖的事情?”

“那段历史,你们应该知道。”老人深吸一口旱烟,徐徐吐出,似乎在积蓄精神;“祝门传到我们师父那一代,人丁已经稀落了。师父为人本分,一直在湘西开医馆为业,我们还有个两师伯在行走江湖。天荫师叔的事情过后,师父一直在自责之中。湘西历来落后,正遇到那一年闹疫病,师父拼命为人治病,曾一连写出十三个治字,终于把自己累跨了。那时,我们师兄弟三个还是学徒,帮不上师父的忙的。大师兄比我大两岁,小师妹祝红是师父的女儿,那年才六岁。后来,师父的身体一直没恢复过来,再也写不出治字了。师父常常责怪自己太贪心了,不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可惜的是,大师兄因为看到师父的情形,再不肯修习治疗术。那年冬天,两个师伯回来了,带回很多东西,但是师父一样也不要,说那些东西不干净。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们。

“再后来世道开始动乱了,人都象疯了一样;有一天,我们进山采药回来,正看到师父被一群从外面来的红孩子抓着,把师父打的浑身都是血。街上的人平时都受过师父的恩惠,却没一人出面为劝阻。我们三个去抢师父走,大师兄出手最狠,用追魂针点倒十多个,总算把师父抢走了。

“可是,等我们跑到山上找个安全的地方,师父已经不行了,临走前,师父拉住我的手,一直在看我的眼睛;他要我保证不为他报仇。师父一生行善积德,从不伤害任何人,谁知道会落得个那样凄惨的下场。后半夜下起大雨,师父终于去了。大师兄要我用鬼神祭术为师父报仇,杀了山下镇子里的所有人,我没答应。大师兄就拉起小师妹走了,要我在山上安葬师父;三天后,我下山才听说,揪斗师父的那一队人在去广西的路上全部中毒,死了一半人,十好几个呢,他们都是些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呀。”

老人说着,唏嘘几声,好半天才又接着说:“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大师兄和小师妹。”

祝童知道师父为什么行骗江湖了,如果师父有鬼神之术,八成真会造成一场灾难的。老骗子也许想为祝天牛师祖报仇,却不知道找谁,那时,整个社会都是病态的疯狂。

“也许是我错了,师父也错了。天荫师叔有一封信给师父,我现在还留着,上面有这么几句:祝门不是祝由门,从来就没有治病救人的理想,也不为行侠仗义;进入江湖,祝门就是一味的苦药;如果只为做郎中,还不如做医师,你一年能写几个字救几个人?”

“是啊,写字救人,一年是救不了几个。”祝童附和。

“我独居山野,是因为见不得世人病痛;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如今世上的病人那么多,谁能治得过来呢?”老人闭目思索着:“天荫师叔是想教会世人自己写治字,自己救自己,他在川北办起识字班,没想到就遇到那样的事。想来,这条路是可行的,把你们的弟子都叫到大殿上,我有话说。”

大殿里,高悬一个“气”字。

“人之初,得气始;人之衰,失气亡。祝门所有的字法符咒全在培养这口元气,但不能简单称为气功。练气功也是在呼吸,但气功的呼吸有一定规范动作才能成功;所以书符法时,也同样有一定规范。字是符之象,气乃符只魂。不知道其中的方法,写再多的字也没有灵气。今天传你们这个‘气’字,学有所成能替人治病,最少也能扶植自己的原始生气,当能百病不生。你们今后遇到合适的人,把这个字传下去,就算对我这个的报答了。”

一小时内,在老人指点下,祝云的弟子学会“气”字心法,皆心有所得,用心练习。

老人飘然而来,飘然而去,祝童与祝云再说不出半个字。

祝云与祝童送走老人,在街角站很久,祝童拍手道:“师兄啊,师叔这个‘气’字传得好,你今后要做和尚了,遇到肯花钱的主,把它传出去;一来成全了师叔,二来成全了自己,大善,大善。”

“就你聪明,”祝云捶一把祝童;“去看你的小情人吧,看你的心早就飞去了。”

太阳已经很高了,祝童在商场买条新裤子穿上,又到花店买束花,这里没有丁香花,好在还有香雪兰。

就要离开了,叶儿和陈阿婆依依不舍的合影、告别,老人装一兜山货蜡肉之类的东西,一定要叶儿带走。

“有何感觉?”梅兰亭背好包,问站在门外的祝童。

“这里的狗最知道享受生命。”祝童的脚在黄狗身上摩挲着,狗儿很享受的样子,爬在石板上沐浴着冬日阳光,眼都懒得抬一下,似乎在思考很重要的问题。

吉首火车站,祝童把叶儿和梅兰亭送上开往上海的火车。

叶儿依依不舍,一直拉着祝童的手不愿分开。

“一周后就能见面了,我每天给你打电话。”火车要开了,祝童抽出手。

“太久了。”叶儿呻吟一声。

梅兰亭在里面笑着:“放心吧,他比你还着急呢。”

火车开动,祝童目视车尾消失在远方,空落落的,在站台上转几圈才找到出口。

第二天傍晚,祝童走出青岛火车站。

七 寻

这次旅行出奇的顺利,大火轮似乎消失了,一路上也没见到任何一个四品红火的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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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青岛租住的房子不靠海,很普通的中挡小区的一套二居室;房主是个拿薪水的公务员,祝童一付一年的房租,彼此都很省事。

这样小区有一样好处,邻居间的关系与路人没什么区别,大家来时互相不认识,居住几年后,大多还是没打过交道。

房间里的一切与一月前离开时一样,烟子知道这里,看来她没回来过。

橱物柜里隔板,这是小骗子自己弄的,寻常的小贼找不到这个地方。

祝童打开隔板取出存折查看一下,加上这次的收获,总共有四百六十万;这笔钱,应该能在上海买一套合适的房子了。

半小时后,钟点工来了;再她打扫房间的时候,祝童到小区门前的海鲜馆吃顿晚餐,这个时候,叶儿在干什么呢?

祝童拨通叶儿的电话,边吃饭边说着甜蜜的话,到底也不知道究竟吃了些什么。

房东来了,祝童与他一起上楼,交代过后,提着自己的行李走出大门;里面有几套春秋天穿的套装。

祝童没要剩余的房租,这使房东很不好意思;烟子在时,因为水电费的事情,彼此还闹过不愉快。

青岛,曾经是祝童的避难地,他很长的时间都在这个浪漫的海滨城市度过;今后他准备换一种生活,保留在这里的一切,对与他都是威胁。

夜半,青岛啤酒广场二楼,祝童惬意的喝着新鲜的青岛啤酒,对面坐着个瘦瘦的男人,衣着也算得体,生一副南方人面孔。

“你要的东西太复杂,我不能保证三天能做好。”

“钱不是问题,我需要的是时间;猴子,我们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相信你的本事,要不然也不会跑这么远来找你了。”

“不是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绰号猴子的男人,应该是顶尖的假证件商人了;他只接万元以上的大生意,制作的证件经得起计算机的审查。但是,祝童如今这桩生意委实让他为难。

猴子以往也为祝童造过假身份,那都是被动的,也就是先找到合适的空户口,或出钱在偏远地方买到个户籍,才开始编造档案资料;一个合适的身份是制造户籍是必须的基础,而户籍都是有名字的。

祝童却是先有名字与背景资料,这样的生意猴子可没把握做到天衣无缝。

“就是有合适的户籍,改名字也要一段时间,你知道他们的工作效率。”猴子还是摇头。

“这里有五万。”祝童把手包推过去;“你可以先把我要的东西弄好,你有十天去修补漏洞;我相信你的本事。五万都可以杀人了,我三天后一定要拿到。”

“杀人还容易些,要知道,毁坏什么时候都比建设来的容易。你如今这个名字其实……我要确定一下他现在的情况。”猴子想一想祝童的建议,点头笑了:“就这样办,我一直很佩服你,可惜,我们不能成为朋友。”

“我们是朋友。”祝童举起扎杯,与猴子碰一下;“我相信你,你就是我的朋友。”

“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做了,如果您有什么发财的门道,记得提携兄弟一下。”猴子喝下啤酒,抓起手包离开了。

做他这一行,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如果不是祝童邀请,猴子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祝童又喝两杯才结帐离开,到啤酒广场外,顺狭窄的街道走过两条街,确定没人跟踪自己才拦住辆的士。

“跑趟远路,你可以带个同伴。”祝童抛出一叠钞票,两千整。

天亮时,祝童回到了他生活了六年、离开了的海边小镇。

六年的时间,对于小骗子的改变是巨大的,对这个临海小镇的改变同样巨大。

记忆中小镇只有横竖六条街道,最高的建筑是镇政府的三层办公大楼;如今出现在祝童面前的,却是个繁华的海滨小城。

俏寡妇的小旅店,本来在小镇中心,如今那里已经是一幢高大的七层大楼,巨大的灯光招牌在晨曦中闪烁着“望海楼宾馆”五个艳红的大字。

祝童经过简单的化装,脸胖了一圈,蓄着小胡子,看起来是个三十来岁的成功商人,眼镜也换成更引人注意的黑镜架;即使是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应该也认不出现在的这个人,就是六年前失踪的祝童。

走进望海楼宾馆大堂,坐在总台后的女人让祝童有些心虚,她的名字好象叫---对,叫周景兰,曾经是祝童在这个小镇最后的记忆;老骗子就是从她的身上把祝童拉出小镇投入江湖的。

六年的时间,曾经的青涩少女已经成熟了,脸上职业性的微笑还不很熟练,祝童递上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叫赵江川,祖籍河北保定。身份证上的照片与祝童如今的样子,这是猴子的手艺,祝童这副容貌也是他设计的。

周景兰猛然看到祝童有些迷惑,不过看过身份证后就恢复正常,登记后礼貌的问:“先生住几天?”

“两天吧,如果顺利的话。”祝童压低声线,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脸上带着稍显油滑的笑:“我要个套房,你们这里还安静吗?”

“赵先生是第一次来?”周景兰仔细看着祝童,有些怀疑。

“是啊,如果知道这里有你这样的漂亮小姐,也许早就来了。”

周景兰的疑心消除了,递过房卡:“谢谢,你在五一六房间,电梯在那里。”

祝童摆摆手,走向电梯;周景兰看着他的背影,皱皱眉头。

站在五一六房间的大窗前,真能看到远处的海滩;那里以前有一片杂乱的居民区,如今已经成为绿地;宽阔的柏油路是八车道,在这个小镇显得很奢侈,把这里到海边的距离也拉近了。

祝童寻找着十年前的印象,模糊中,寻觅这自己最爱的那片海湾。他看到了那块礁石,后面是一片银白的沙滩,在那里,祝童经历了自己的第一次异性启蒙,对象是个来这里旅游的北京女孩。

那是个意外,女孩是个大学生,由于失恋出来独自旅行,居住在俏寡妇开的小旅馆里;当时是八月的夏天,初三毕业的祝童主动为女孩做导游。

小镇的夜晚安静而迷人,女孩吃过晚饭,拉祝童到海边散步;在大海身边,似乎人的心情会开朗许多。祝童口才不错,把女孩“咯咯”的笑声逗出来了。

现在想来,女孩与叶儿有几分相象,都有挺直精致的鼻子,梦潭样的眼睛。

夏夜的海风是调皮的,有时温柔,有时顽皮;把女孩的裙摆撩起,露出一双韵白的腿。

那夜应该是有月亮的,潮水涨得特别快。

后来,祝童与女孩坐在礁石上看涨潮,后来,她就把头靠在祝童肩膀上,微微哭泣。

祝童当时完全是被女孩半露的乳峰吸引,大着胆子楼住她的腰,一点点向上移动。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右手抚住柔软突起的瞬间,女孩颤抖一下,没有反抗,只是停住抽泣;呼出的热气把祝童的脖根弄的痒痒的。

于是,祝童的野性受到鼓励,更放肆的探索着完全陌生的世界。

在这块礁石上,祝童品尝到吻的奇妙;他沉迷在甜蜜的接触中,也许有一小时的时间,祝童都是恍惚的。

祝童断断续续说着拙劣的情话,笨拙的一边在裸露的胸脯肩头亲吻着一面寻找着,女性特有的体味传入他的鼻腔,这更加刺激着祝童的神经;左手伸进她裙下,刚抚摸到修长的大腿,女孩挣扎着推开他站起来。

“我要回去了,很晚了。”

回旅店的路上,祝童几次试图亲吻女孩,却都被她坚决的避开了。

老骗子当时坐在柜台后,看到女孩还故作关心的问候几声;对小骗子,就是责骂了,怪他不该在大潮天带客人到海边,很危险的。

后半夜,祝童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辗转反侧,一直处于激动之中,浑身燥热怎么也不能入睡;他到公用洗浴间冲凉,经过女孩的房间时,意识到抓住机会的重要;心一横,从柜台上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九年过去了,很多女人在祝童的生活中出没过,他一直忘不了那有一晚的经历;当他扑上女孩半裸的身体时,就如飞升到云端里,他没遇到拒绝和反抗,女孩也没睡着,引导着祝童完成了第一次和第二次。

在那个激动人心的夏天,祝童与女孩白天在沙滩上游荡,在海里戏水;晚上就纠缠在一起,经常彻夜不眠。老骗子没说什么,俏寡妇想说不敢说,她从来就没对祝童说过重话。

“你天生就是色狼。”

第四天上午,女孩要离开了,临走前,留给祝童这样一句评价。

从居住登记上,祝童记录下女孩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祝童却再也忘不了她,也栓不住欲望的缰绳。他甚至要求到北京去,老骗子怎么也不答应。

五年前,祝童以另一个身份另一副容貌终于走进北京,却正赶上参加女孩的婚礼。那是对他刚学习的易容术的一次尝试,女孩沉浸在幸福之中,完全记不起这个送上丰厚红包的年轻人,就是山东海边的少年。

祝童从竹管中拿出两只蝶蛹吞下,躺在床上呼呼睡去。很安稳,完全是到家的感觉,脸上还带着惬意的笑。

到小镇来,祝童是为寻找老骗子;既然师叔说师父不可能被淹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老骗子是诈死;小镇是他最可能回到的地方,只有祝童知道这个地方,两位师兄都没来过。

老骗子说过,让祝童抽空回来照顾一下俏寡妇和他的小女儿,这两年由于烟子,祝童一直没时间履行这个承诺。

在凤凰城天王庙,在师叔祝蓝面前,祝童没说自己知道面具的事情,就是因为他怀疑师父没死。

祝童一进入小镇,刚见到望海楼宾馆,马上就嗅出阴谋的味道,俏寡妇可没本事把一个小旅店扩建成如此豪华的宾馆。虽然宾馆大堂的营业执照上显示:这是中韩合资的产物。但中方法人还是俏寡妇;如果说背后没有老骗子的身影,小骗子才不相信呢。

小镇上居民不过几千人,有一大半人都姓周。

中午,祝童走出望海楼宾馆,在街边选一家还入眼的饭店;又是个熟人,老板应该叫周天,是他中学时的同学,曾经整天跟在他屁股后。

山东人性情豪爽好客,祝童知道周天的痒处,几句恭维话送过去,他们就朋友一般坐在简单的包雅间里。

都以为山东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个个都是善饮不醉的海量;祝童知道,这是个错误。

最能喝酒的当是东北人,山东人特别是半岛临海的地方,多数酒量实在一般,也许连河北、河南那些地方的人也比不上。

但是他们是酒风最的好一群人,周天喝下二两中度酒后,话匣子就被打开了。

“你是说望海楼宾馆,那可是我们这里的大财神;周婶前半生命运不济,早早的死了丈夫;后来,从安徽来了父子俩,周婶才过上几年安生日子。我对你说,那可是两个有本事的人。祝大夫的医术是我见过的最高明的,什么病到他那里都能被治好;他的儿子祝童,是我的同学,那叫聪明,我周天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他。”

周天当着祝童夸祝童,小骗子感觉由衷的舒服,举杯与周天互敬一杯。

“可惜,他们被潮水淹死了;可惜了,祝童,我的同学那一年参加高考,考了我们全山东省第二名;祝大夫知道消息后,到海边去找儿子,他们太高兴了,没想到那天是天文大潮,结果双双被淹死了。”

“真可惜。”祝童同情的安慰周天,他可没想到自己与老骗子当年的仓皇出逃,被本地人这样解读。周景兰当时就字海边,眼看着他们顺海滩跑走,也许是她在误导?

“如果不是四岁的小祝眉,周婶也许就跨了,她一连三个月在海边徘徊,我们轮流陪着她,生怕周婶受不了。不过现在好了,前几年,从韩国来了个商人,看上周婶的小旅店了;这是我们镇上第一次来外商,镇长出面接待,就在我这个饭店里。金先生人很好,他只要求我们镇长给他批点地皮,人家出两千万,只要一半股份。那时我们这里的地不值钱,所以,大家都以为金先生是傻子,或者看上周婶了。”

老骗子如果是傻子,天底下就没谁不是傻子了。祝童笑眯眯的附和着周天,他已经确定,这个所谓的金先生一定是老骗子;但是老骗子怎么变成韩国的金先生的,这可是个难题,他会说韩国话吗?小骗子可不这么认为,老骗子甚至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

周天少年时只有三两酒量,这些年开饭店,酒量锻炼的不错,喝下半斤酒后,头脑还算清醒。

“现在我们知道了,外国人的眼光是我们比不了的,人家的见识就是高明。金先生现在又在搞房地产公司,在海边盖房子,卖给全中国的人。镇上支持,县里市里也支持,连我们都认为人家是为我们做了件大好事。那边,已经有十多栋楼卖给齐鲁石化的职工了,他们看上我们这边的好气候,我听那些来看房的人说,他们住的地方污染太厉害。”

祝童这才感觉到有点头晕,老骗子竟把生意做得如此大,他不是历来都很低调的吗?

“赵先生真的是第一来?我----我怎么感觉对你很熟悉,我们以前一定见过面。”周天脸红了,端着酒杯,直直的看祝童;“你很象我那个朋友。”

祝童心里一惊,刚才短短的一出神,也许流露出些往年的痕迹。连忙端酒杯与周天碰一下,掩饰道:“可能吧,不过我是募名而来,想在这里买套房子,今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那是,咱们这里风景好,气候好,吃海鲜也便宜。我的厨师是从青岛请的,还是金先生指点我发财,要我提高档次。”

周天高兴的喝一杯,目光迷离:“金先生真是个好人啊,我们都为周婶高兴。”

“金先生会说汉语?”祝童故做奇怪的问。

“金先生,小时候就是从这里逃难到韩国的,人家是华侨,说的当然是汉语。赵哥,这顿饭我请了,你要付钱,我---我---你就是看不起我周天。”

周天彻底醉倒了,祝童看着一路之隔的望海楼宾馆发了半天愣,才起身去吧台结帐。

祝童想明白了,自己前几年挣的钱,老骗子说是输掉了,其实都被他转移到这里,还摇身一变,成为外商金先生。

他早该明白,以老骗子的本事,哪家赌船能赢他的钱?江湖上的伎俩在他眼前都是小儿科,老骗子惯于装傻,他八成是把几条活跃在沿海的赌船都涮了一遍。

他能放开俏寡妇,但是他放不开唯一的女儿祝眉。

老骗子就是老骗子,原来他把自己也骗了。

不过,现在的祝童可不是几年前的小骗子了。

下午,祝童在小镇上到处转悠,到处打听这里的一切。

六年不算很长,小镇上到处能遇到曾经的熟人;刚成长起来的小伙子们有染黄毛的,以前的同学都没认出祝童。

四点左右,小骗子来到望海房地产开发公司前。

这是套华丽的别墅,白色的欧式主体建筑,依山傍海,绿树环绕。停车坪上一辆宝马325,一辆奥迪A8。

前面是一片金色的沙滩和一眼望不到边的蔚蓝色的大海,沙滩与明净的海滨马路之间是宽阔的绿草植被带,还有被园艺师精心装扮的树木花草。

六年前,这里还是另一番景色,海岸荒凉,远离城市,地里的种着庄稼,多是花生和玉米之类;还有当地百姓矮小、简陋的房屋散落其间。

祝童走进前厅,对前台漂亮的小姐说:“我要见你们老板,就说我姓祝。”

没两分钟,小姐小跑着回来,把祝童引进一间会客室。

浅色系的米黄沙发配深褐色茶几,角落里有几盆花木,长帘的颜色比木地板稍重;北墙上挂一副书法,笔调厚重。

这样的品位,老骗子没有,小镇上也没几个人能布置出来。

“祝童,你终于回来了。”门开,祝童从落地窗前回头看,大吃一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瞬间变了几样颜色。

此时此刻,他看到谁也不会感到奇怪,只有眼前这个白领丽人,才真能让他乱了方寸。

八 一群美人计

地球是圆的,半岛的太阳比内陆沉沦的早许多。(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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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夕阳漂浮在半山上,射向海洋的最后一缕霞光,似在蓝色的巨毯上洒些金黄的流苏。

她,一身高档职业装,纤细的脚上是一双纯色长丝袜,短裙下,露出两截光洁匀实的大腿。

美目明亮,细长的柳叶眉,挺直秀气的琼鼻,略施粉黛,眼神中带着少许惊讶和期盼。

“于蓝。”祝童摘下眼睛,镜片的阻隔也成距离,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成长的岁月里,每人都会有许多第一次,最难忘还是懵懂春情的初次引发。

如果祝童承认自己有初恋的话,眼前的白领丽人应该就是他那时感情倾注的载体。

于蓝,九年前游荡到小镇的失恋少女,让祝童领略到疯狂与思念的滋味。

祝童知道,她有份安稳的工作,有个事业有成的丈夫,怎么会在老骗子的房地产公司?

“董事长说过,你早晚会回来的,这里是你的根;但怎么也没想到,为这一天,我竟等了三年。”于蓝的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惊喜,轻轻走到祝童身前揭下他的假胡须;“董事长有的你照片,但现在的你更成熟,也更有男人味。”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于蓝把眼光从祝童身上移向窗外的海滩,目光里涌出复杂的情愫;“也许是因为这片沙滩。”

“你的背影很特别,腰杆挺的比别人直,走路时头向右偏;在我的婚礼上我就认出你了,也是从你离开时候的背影。”

祝童看着于蓝的侧影,张几次口也说不出话来,这个五年前幸福的新娘,应该生活在千里之外的北京。

“三年前,我又来这里散心,遇到董事长,他挽留我留下来,共同经营这片沙滩;我答应了,就这么简单。祝童,他们说你死了,我不相信,你不是个短命的人,我看过你游海,你怎么死都可以,就是不可能被淹死。”

于蓝回头,明媚的双眸里闪着光:“我那时问董事长,你会回来吗?他说:一定会;所以我留下来了。”

三年前?!祝童急速回忆着,三年前,老骗子三年前就回来了;也许他根本就没真正离开这里。

自从祝童正式出道江湖后,老骗子的行踪就很神秘;祝童一直以为他在海边的赌场赌船上消磨时间,由于这次露底是因为自己;祝童对老骗子的任何要求都无条件遵守,特别是在金钱方面,老骗子借口为他保存,把所有的钱都收走了。

甚至有一次,老骗子要求他在三个月内弄到一百万;对,就是三年前。

“我来的时候,望海楼宾馆刚开始修建,董事长把一切都交给我;你住在那里,漂亮吗?”

“是很漂亮。”祝童点点头。“我能知道你的‘董事长’是谁吗?他如今在哪里?”

于蓝嫣然一笑,祝童似乎又看到了九年前的女孩,为了能逗她一笑,他曾经扎进很深的海湾里摸漂亮的贝壳。

“董事长就是董事长,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是谁,你晚上就能见到他。祝童先生,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是一家合法的中韩合资公司,是本地的最大的一家公司;我作为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要维护公司的利益;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要遵守国家的法律。”

祝童笑了,把于蓝柔软的身体揽在怀里;职业经理人的职业用语,很合适也很委婉。

于蓝在提醒祝童:她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事,说该说的话;当然,也挣该挣的钱。

“到我办公室坐坐?”于蓝推开祝童,掩饰着脸上的绯红发出邀请。

“好啊。”祝童架上眼镜,跟着于蓝走出会客室。

走廊里,不断有职员进出,向于蓝问好后,看向祝童的眼光里都包含探询的味道。

应该是他们的总经理脸上的红晕的缘故吧?祝童从背后打量着于蓝,腰肢摇曳,紧身短裙包裹着圆润的臀部;黑发卷曲披散,肩部比记忆中宽了一些。

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的办公室绝对符合人们对一家大公司的猜想,黑色系高档办公家私营造出宽大、华丽、气派的氛围。

镶嵌深色胡桃木板的墙上,悬挂着一排精心装裱的像框,祝童一幅幅看去,都是些衣衫光鲜仪表堂堂的官员摸样的人在海边别墅住宅区视察的瞬间;大多是于蓝陪在他们中间,只有两幅中出现个端庄的中年人。

那就是老骗子,祝童在相片中剥开老骗子的伪装;不能不承认,他的易容术很高明,只那眼睛里隐约透出的狡颉之光,祝童太熟悉了。

“这应该是你的位置。”于蓝在宽大的大班台后俏立,手臂扶在张同样宽大的皮椅上。

祝童摇摇头:“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是一家合法的公司,你是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合法的总经理。我,只是你的客人。”

于蓝优雅的一笑,坐下去,摸出只细长的女士烟:“可以吗?”

祝童掏出火机,走过去替于蓝点上:“这里是你的地盘。”

“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有四个股东,李宰豪先生占有30%的股份,董事长占有30%的股份,周婶占有30%的股份,我占有10%的股份。”于蓝轻启柔唇,徐徐吐出一缕烟雾;“另外,我还是李宰豪先生的全权代表。”

祝童点点头,以前,李宰豪这个名字是他的另一个化身,是真实合法的,老骗子知道。

“作为总经理和您的代理人,我应该为李老板介绍一下公司如今的情况。”于蓝把香烟按灭,站起来转过大班台,走到一张规划图前。

“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拥有土地储备五十三公顷,价值一亿一千万元人民币,都是沿海岸的一级景观土地;我们已经开发了两片海景住宅小区,销售情况良好,截止上个月共创造了两千四百万的净利润。正在开发的别墅群有三十六座别墅,价值一千七百万元,刚刚开始销售。望海楼宾馆有限责任公司是我们的下属公司,开业两年,价值三千四百七十万元;”

祝童心里计算着这一串数字,闪过不祥的预感,于蓝后面的话证实了他的怀疑。

“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拥有良好的前景,海景小区的开发成功使我们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和信任,后续开发的两个小区正在准备中。但是,今年九月份发生在日本的海啸虽然没有波及这里,却影响到整个沿海地区的房地产市场;这主要是我的责任,对困难的估计不足,对前景太过乐观;去年初,是我要求董事长买下海湾南面的三十公顷土地。现在,我们在业务几乎停顿的状态下,还欠银行九千万贷款,每个月只利息一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要命的是,今年上半年董事长承诺为镇小学和镇中学各建一座教学楼,包括两套电教设备,合计需要三百万,这笔钱现在还没眉目,而工程已经竣工了。还有,董事长又圈了块十公顷的土地上,要兴建望海制药有限公司,正在报批,预计总投资七千万元人民币。”

“你的意思是说------?”祝童皱起眉头。

“不错,我的意思是,由于我的判断失误,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面临很大的困境;由于董事长的冲动,我们在月底前要准备三百万付给学校。你回来就好了,我们正在争取一项投资;已经签定了合作意向。董事长等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于蓝说到这里,目光里闪出泪光:“祝童,你如果再不回来,我也许就撑不下去了。”

“我?”祝童点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相信于蓝的话;他满打满算不过四百来万,怎么能撑起这一亿多的盘子?

“不错,董事长说,只要你回来,一切都解决了。董事长说你在年底前一定会回来。”于蓝抽出张淡兰色面巾纸,在眼角沾沾;

“祝童,当初是我提议董事长涉足房地产产业,这里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早晚要开发的。本来一切都很好,我知道内陆都市居民的希望,只要房价合适,在海边安度晚年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的政府官员不是很贪婪,他们也想把本地的经济搞好。但是,国家的宏观控制影响到我们的银行贷款,媒体炒做的海难让我们的房屋销售困难。是我太天真了,如果不是周婶安慰我------;我一直要求辞职,董事长说:你就是走,也要见祝童一面,等他回来再走。”

本来是个财大气粗的大公司,遇到这样的事,真够她为难的。

祝童能想象到于蓝的压力,本地的官员虽然不是很干净;但是老骗子的虎皮拉的够大,想来牛皮吹得也不小,至于他的眼光,祝童虽然不是很赞同,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老骗子从来就不是个干实事的人,周婶的本事经营个小旅店还凑合,望海楼宾馆那样的摊子,对于她就是灾难了。

于蓝在北京一家商务公司做财务,在这个小地方经营一家准二星的宾馆应该不是问题;但是他们的胃口太大了,如今牛皮面临被吹破的危险。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混江湖的老骗子安稳的土财主不做,想做什么房地产大亨,钱真的很好赚吗?鸟大了自然有大林子,这句贵族用的套话不适合你!祝童心里咒骂着自己的师父,看着墙上的规划图,看着那片图纸上的制药厂。

老骗子没卖过假药,不代表他能做出什么好药来;狗皮膏药不错,但是那东西是能批量生产的吗?难道,他准备招一群小童工做学徒?那可是犯法的事,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培养一个能画符的祝门弟子有多么难,祝童自有体会;培养一群能画符的人,简直就是做梦。

退一步讲,就是老骗子还有什么江湖秘方,这笔钱从哪里来?祝童知道老骗子的本事,那是个传统的骗子,从来就不擅长与精明的银行打交道,也不擅长与科级以上的官员打交道,更不可能短时间内从哪里骗如此大一笔钱出来。

等等,于蓝刚才说正在争取一项投资,听意思,自己能决定这项投资。哼哼!八成又是在吹牛皮,是为安抚人心的缓兵之计;自己现在回来了,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祝童还想尽快会到上海去见叶儿呢。

如果晚上看老骗子真可怜,只要说句软话,祝童决定给他一百万,让师父带着周婶和祝眉找个地方隐居,安生过个晚年好了,也算弟子对师父的一片孝心。

于蓝,祝童看向正凝视着自己的总经理;她怎么办?这个------她为什么又回来?八成遇到不顺心的事,女人的不顺心多是在情感上;她只左手中指上带枚钻戒,款式?于蓝离婚了,她回来是为寻找青春的记忆?或是------。

女人的心思不能猜,理论上两人相差五岁;难道再次来这里,她是想嫁给自己这个记忆中的海边少年?

也许,该给她一百万;不过,于蓝在这三年里应该也挣了不少了。自己还要在上海买房子呢,那里的房价可比这里高的不是一点两点。

“周婶现在住在哪里?”祝童拿定了主意,在于蓝对面坐下;隔着大班台,坐的椅子也不样,感觉自然也不同,竟有些仰视的感觉。只看表面,于蓝确实是个坚强干练的总经理的样子,卖像不错,人也漂亮;她今年应该是----恩,应该二十七岁?二十八岁?

于蓝被祝童放肆的眼光扫描,脸微红,却挺了挺丰满的胸脯。

“周婶住在威海,祝眉在那里上学;董事长也住在那里。”于蓝抬腕看一眼精巧的钻表;“他正在赶过来,我下三点给他的电话,应该很快就到了;这里虽然有比以前繁华了许多,你的出现还是很显眼的。”

***,他倒会享福。不过,祝童不能不佩服老骗子的手段高明,就凭他能把于蓝留下来成为助手,还明知他的身份而甘心卖命,这份心计就不是自己能办到的。

但是,他是怎么说服于蓝的呢?不会把自己卖了吧?祝童感受着于蓝眼光里的柔情,越发感觉到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他也许会说自己对于蓝是多么的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事实上,九年前的那个夏天,在于蓝离开后,祝童确实很低沉;虽然没达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境界,也曾经常对着那块礁石发呆;还搬进于蓝住过的房间去。

是老骗子劝他说:“人家是北京的大学生,你呢?别忘了你是江湖混子,即使咱们现在的身份是真的,她也不会真爱上你这个乡下穷小子。”

“世界变化太快了。”祝童感慨一句。

“是啊,这世界变化的太快了。”于蓝微笑着说。

同样一句话,人心隔肚皮,意义大不一样。

于蓝身前的大班台上有两部电话,这时,红色的那部响起来。

于蓝看一眼号码,没去接;一会儿,高根鞋的滴答正传来,漂亮的前台小姐敲门进来。

“于总,陈镇长的电话,您接吗?”

“对陈镇长说我有客人,回头给他电话。”于蓝神色安然,旋转着手里的签字笔。

祝童等门关上后,笑道:“于总架子不小,连父母官的电话也不接。”

“陈镇长今年三十一岁,未婚,山大经济学硕士;”于蓝盯着祝童;“你希望我接这个电话吗?”

“该不该接是你的私事,我无权干涉。”祝童坦然一笑,又点上支烟;“一个北京美人来到这里,总会引起些动静的,特别是这个美人还是位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

陈镇长八成在追于蓝,对于这样的事祝童可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他如今一心惦记着叶儿,于蓝对于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不只是我会引起些动静,李老板你到这里一样会有人注意的。”于蓝抽出份文件扔到祝童眼前;“周婶是个心肠很软的好人,这是她的意思。”

封面上写着望海楼宾馆管理人员名单,祝童翻看一边,脸色很不自然。

望海楼宾馆现在的总经理,是曾经使他受处分的前任镇长的女儿,财务部、后勤部、餐饮部到前台,到处都有他过去情人的身影。

“如果不是董事长拦着,这里也会有几位祝童的小情人。她们都不相信你被淹死了,多数至今未嫁,没想到,你竟有那么好的女人缘;我算了算,最大的二十七,最小二十二;这个小镇上有你八位红颜知己,如今在我们公司就有六位。怎么样,需要我打电话安排一顿晚餐,为李老板接风吗?我们的望海楼宾馆里的海龙坊是这里最好的餐厅。”

“不用了吧。”祝童心虚的推辞,他现在连回望海楼宾馆的勇气都没有了。

周景兰是他最后一个女友,她今年二十二岁?祝童想到于蓝的眼力,对自己的所谓易容术一点信心也没有了。

小骗子在后悔,如果不是一时心软,鬼迷心窍的想来给周婶母女送点钱,怎么会掉到这个陷阱里?

老骗子够狠的,竟然对自己的徒弟用计,还是最凶险的美人计,一群美人计。

九 蝶恋花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别墅外的地灯亮起,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职员们下班离开了;而老骗子还没出现。www.65txt.com

前台小姐走进来,把祝童的行李放在距离门最近的沙发上。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沿海高速正在维修,董事长也许会晚点回来;我为你接风。”于蓝提起祝童的提包,领着他向外走。

祝童对于蓝的细心与周到只有感激,刚走出别墅,滨海大道上驶来部桑塔娜3000,车门打开,一位风度十足的青年官员走过来,站在于蓝面前。

“于小姐,你要去哪里?”说着话,眼睛不断看向祝童这边。

“陈镇长亲自来了,对不起,我有客人,忘了给您回电话了。”

于蓝打开宝马325的后门,把祝童的行李放进去,却没为双方做介绍:“抱歉了陈镇长,我们这几天事情多,学校的钱过几天就送去;到时候还望镇长出面请几个朋友来捧场,为我们宣传一下。”

“我不是为钱的事;”陈镇长似乎感觉到祝童的威胁,上前一步:“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改天吧,我在海龙坊单独请您;今天实在抽不开身;您看,我们还有事要谈,陈镇长,再见了。”

于蓝招呼祝童坐进宝马325,按开车窗送给陈镇长一个妩媚的微笑,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好车就是好车,祝童舒服的把自己埋进皮座,看到于蓝的大腿,笑道:“你还是那么迷人,陈镇长看来对你情根深种啊。”

“他只对钱和官情根深种;”于蓝把宝马325开上沿海大道,瞄一眼后视镜;“陈镇长是市里的下派官员,镇上县上都说他是最清廉的一任镇长,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但是,他要不仅是我,还有整个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这里本来就不大,我们这些年也交了不少朋友。陈镇长的哥哥是市人行行长,我们的贷款本来已经批下来了,就是他们兄弟在背后捣鬼。”

“噢。”祝童不在意的应一声。

这一点也不奇怪,老骗子在本地一点根基也没有,做出这么大的事业,没人眼红才奇怪呢。

“你不生气吗?”于蓝奇怪的看祝童一眼。

“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是董事长和你的公司,我为什么生气?”

以前的小镇只有几条街,现在虽然发展了,却也没大到需要宝马325狂飙的程度。

于蓝对祝童很不满意,冷着脸把车开进又一座别墅;车库的门自动打开,宝马325开进去后,又自动关闭。

“随便坐。”进入客厅后,于蓝把祝童独自丢在那里,进里面换衣服。

空调嗡嗡启动,房间里很快达到穿不住厚衣物的温度。祝童脱下外衣挂在门后,环视一圈后不能不承认,于蓝很位有情调的女主人,客厅里布置的简单随意。

几本散在沙发上、茶几下的女性期刊,悬挂在矮灯上的兰色风铃,小酒吧上倒悬的高脚杯和高低几瓶红、白酒,处处显示出女主人独处的温情:玲珑雅致,恬静闲适,

CK表的指针指向六点二十,老骗子还没消息,叶儿的电话来了。

“李想,在哪里呢?”吴味儿普通话轻柔,使祝童的心里立即充满月光。

“今天院长签字了,一切顺利,正准备给你电话呢?”祝童站起来,看门走出别墅。

外面果真有一轮明月,附近的三座别墅里都亮着灯,祝童这才发现,礁石就在不远处。

于蓝换一身便服,在门前看着;祝童伸出食指在嘴前摇两下,于蓝微微一笑,转身回房间,轻轻关上门。

“别太累着了,李想,我是不太自私了?你---父母会舍得你离开吗?”

叶儿有点担心,他们相聚的时间不多,很多话都没来得及交流,这使小骗子有充分的发挥空间。

“我是个孤儿,自小跟着师父长大,他是我父亲的好友;知道我有了女朋友,高兴的很呢。说是,上海也不错,也许对我前途有更大的好处。”

“那就好;”叶停了片刻,电话里传来公交车到站的声音;“李想,我不知道你是孤儿,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叶儿,我会尽快去上海,想你了。”

“我也是,姐姐说,要和你谈谈,李想,你千万别着急;她---说,黄海虽然------。”叶儿有些为难。

“放心吧,她关心你是应该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祝童想象着她在拥挤的巴士里与自己通电话,心里有些难受,安慰叶儿几句,互相电吻后,挂断电话。

回到客厅里,看到于蓝也刚放下电话。

“董事长今晚不来了,你妹妹生急病住院,周婶在半道打电话叫他转回威海。董事长说他回去看看,明天一早一定赶来。”

“太巧了。”祝童关好门,看着电话问:“我能和你们的董事长说几句话吗?”

“来都来了,不急这一会儿;董事长有很多话要当面对你说,我想,他现在最操心的祝眉的病,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客厅一角的小酒吧处响起啸叫,于蓝走过去操作;那是一架酒精咖啡炉。

“是给女朋友打电话?”于蓝转身,眼眸半掩在妩媚的长发中。

“算是吧。”祝童应付一句。

于蓝上身换了件宽松的乳色线衫;宽宽的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肩;飘软的长裤贴近双腿,比短裙还诱惑些。

“她一定很漂亮。”女主人端两杯咖啡走过来,在祝童眼前的茶几上放一杯;坐到对面沙发上,用支精致的银勺搅动手里的咖啡;“你是个对生活要求很高的人,寻常女子栓不住你的心。”

“我?海边野孩子一个,怎比得了你在大都市见识的多。”祝童端起咖啡抿一口,微苦的液体充斥口腔;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的饮品,虽然如今喝咖啡在某种意义上,是品位的象征。

“说说你吧,我到北京去找你,正好碰到你在幸福的准备婚礼,所以没打扰你。我想,你应该很有一份很安稳的生活,为什么又到这里来?”

“他出车祸了,在医院里躺了两年,只有一口气能证明他的生命还没结束。去年,我签字同意,放他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于蓝不在意的说,似乎那是别人故事;“三年前,在我们结婚两周年的那天,我曾经的丈夫开车去天津,刚出北京就出车祸了。他是个好男人,但不是个好丈夫。”

“为什么不是个好丈夫?你看,对你们的语言方式,我很难理解。”

于蓝轻笑一声:“你没听说过无性婚姻吗?我们只是一起做伴,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互相不干涉。那样能避免很多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呵呵。”祝童也跟着笑两声,又喝一口咖啡,忽然感觉眉心跳动鼻腔发痒;又一个巨型喷嚏就要脱口而出。

祝童连忙捂住嘴,生生把这个喷嚏压回去。

于蓝看祝童憋得满脸通红,递过来几张软纸,关切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受凉了?”

“没什么;”祝童用纸擦擦眼角的泪水;“卫生间在哪里?”

于蓝把他引到一扇小门前,打开里面的灯光:“你一会儿先看电视,我去准备晚餐;董事长特意交代过,要好好招待你;周婶说过,你喜欢吃海虹;我让海龙坊送来一些,很快的。”

祝童支吾着,等于蓝转身离开后,马上找到镜子,张大嘴伸出舌头,里里外外仔细查看着。

从表面看去,一切正常。祝童给自己号把脉:脉象流利,圆滑如按滚珠,微有震动,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标准的喜脉。

男子汉大丈夫,竟出如此怪异的脉象!祝童咒骂一句,闭目内视。

眉心印堂穴内的黑色魅影比前几天清晰,能分辨出煽动的翅膀是四枚而不是以往感觉的两枚。

这能证明,里面是只蝴蝶,不是鸟!

顺印堂而下,至鼻端素戮穴,已经不觉中隐成一条通道。素戮穴两旁的迎香穴左穴内,有个黑糊糊的蚕状颗粒。

祝童扶头细思,这该是神传进体的蝶神生出又一粒种子。

蝶神第一次产出的种子喷到大火轮身上了,那是在两天前,现在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可是,如今问题是该拿这粒奇怪的东西怎么办,祝童一点主张也没有。历来养蛊的都是女子,还都在西南少数民族聚集的深山区,不仅书本上没有记载,连出身祝门前辈也知之甚少。蝶姨的蝶神是养在肚子里,她也不明白祝童这个上头的蝶神,是什么玩意儿。

提气呼吸几下,迎香穴内的蝶蛹渐渐升起,进入素戮穴内。

祝童又感觉到鼻头发痒,双眼模糊,有猛烈喷嚏的冲动;连忙再次用手捂住鼻子,连柔带按,总算把黑色的种子送回迎香穴。

鼻子成枪管了,而蝶神的种子就是子弹;祝童回忆着吞噬蝴蛹的数量,蝶姨给的竹桶共十只,每只竹桶有蛹百十个。这段时间祝童怎么也有三十多只了,莫非每吃下若干只蝶蛹,蝶神就排出一粒种子?如果这样,在搞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用之前,蝴蝶的食量就要减半了。

于蓝的手艺还好,海龙坊的伙计送来海虹没多久,一桌简单精致的酒菜就准备好了。

祝童中午喝了不少白酒,晚餐跟着于蓝喝了两杯红酒;那盆海虹倒真是他自己吃光了。于蓝吃的很少,微笑着看祝童专心对付海虹,很满意的样子。

“不错,就是这个味。周婶的手艺也不过如此。”祝童擦手夸奖道。对于海鲜,他最喜欢的还是这廉价的海虹,小时候是因为其肉厚汤美,如今主要是为满足记忆中的温暖了。

“本来就是跟周婶学的。”于蓝不好意思的笑笑,举起酒杯;“祝童,欢迎你归来;希望我们能一起帮望海公司度过这次难关。”

“叮!”两只酒杯轻触,祝童暗中使坏,自己的酒杯碎裂,红酒流淌到桌布上。

“这个兆头可不怎么好啊;”祝童故做不悦之态;“我刚回来,先是祝眉病了,酒杯又碎了,不好不好。”

于蓝呆一下,为祝童换上只酒杯,勉强笑着把自己的酒吞下去:“是不好,本来就不好。”

忽然摔下酒杯,冲祝童喊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想我怎么办?我---只是不忍看董事长的一番心血被别人占去,不想看那些贪官用国家的钱买------。”

于蓝爬在餐桌上失声痛哭,双肩抽搐着,长发不断抖动。

祝童离开餐厅,走出别墅区,跨过沿海大道站到礁石上。

身后穿来沙沙的脚步声,祝童没回头,轻声道歉:“对不起,我的情况很复杂,一时对你说不清楚。”

“我知道,董事长找我的那天,我就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感到后悔。”

于蓝站到礁石上,拉他坐下。

“九年前,有个女孩来到这里,她本来是准备找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的父亲因为生意失败自杀,家道败落,深情款款的男朋友也走了。就在这里,她遇到一个快乐的少年,是他使女孩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她,是他脸上的笑让女孩懂得了,生命不应该是自私的。大海曾经只是美丽的梦乡,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死玷污大海的美,不想让死亡在那个男孩心灵里留下阴影,那样太自私了。回到北京后,她再也没想过死的事。”

又呻吟道:“九年了,我的父亲的公司就是因为银行债务被逼上绝路,没想到我也遇到同样的命运。”

于蓝把自己投到祝童怀里:“我就是那个女孩,董事长就是在这里遇到我;他说:姑娘,只要你留下来,我在这里为年你盖一座别墅,于是我留下来了。不是为了别墅,是想再次见到那个少年。”

“仅仅一年,董事长履行了当初的承诺,别墅就盖在这块礁石前,我又见到那个少年。祝童,你能再笑一笑吗?就象九年前一样。”

于蓝仰起脸,祝童闻到她身上如兰的气息,他当时可没想到自己的举动是在挽救一条美丽的生命,他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深深的自责。

海浪在不远处哗哗歌唱,月光清凉,照在她的脸上,祝童仿佛又看到九年前的女孩,双手捧着于蓝的面孔,轻轻印上自己的唇。

卧室的大床上,于蓝用舌头舔舐祝童的胸膛;热切的喘息游弋在他的脖子的乳头。

祝童全身一阵酥麻;手从她的背后滑过酥胸,轻轻地抓住于蓝的双乳。

九年对于一个女人有多重意义,于蓝的身体多了层软软的脂肪,乳房还是那么富有弹性。祝童纂紧,撩起她的长发,露出洁白的长颈亲吻着。

不堪刺激,于蓝低声地呻吟。当祝童分开她的双腿时,于蓝轻叫着要推开他,但是耳根一痛,终于软在床上,伸手熄灭房间里的灯光。

时间仿佛在倒流,祝童又回到少年时,疯狂的在于蓝身体上索取着;发起一次次激烈的冲击。

于蓝开始是主动的,到后期完全跟不上祝童的节奏,只能被他翻来覆去揉捏玩弄,曲折伸展。

祝童床上的本事一半得自天然,一半是与烟子纠缠的两年中练就的。那丫头野性十足,特别是在床上份外贪婪,所以祝童被磨练的耐力持久。

比较而言,于蓝是位床上的淑女;她虽然也追求快感,却只会把身上的男人紧抱在怀里,用一阵阵热吻表达着自己的快乐。

祝童不停起伏冲撞着,汗水一滴滴滑落;这固然是件力气活儿,天下的男人没几个不爱做。

于蓝感觉祝童不动了,就爬在自己身上,喘息在平复;身上的热的吓人,分身还硬硬的在自己身体里。

她怕他出意外,勉力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挪不动;这个时候的女人,多在半昏迷状态,气力实在有限。

祝童身上的温度持续升高,房间里没有灯光,祝童的脸上却现出一点光芒。

忽然,祝童再次启动,象只公牛一样勇猛,于蓝大声呻吟着,被送上一个又一个高峰。

不知过了多久,于蓝从快乐的死亡之海浮起,看到自己还伏在祝童怀里;懒懒的在他脸上打一掌:“你啊,还是个色狼。”

祝童没有说话,于蓝担心的按开床头灯,看他一切正常,用毛巾为他擦拭着身体,埋怨道:“你不知道你刚才多吓人,象条饿狼样。”

于蓝看到祝童肩膀上的黑蝴蝶,惊道:“好漂亮的蝴蝶,你这是纹身吗?”

“是吗?”祝童嘟囔一句。

刚才的情况是很吓人,甚至比于蓝想的还要吓人,蝶神被惊醒了。

于蓝的身体白皙而柔软,人又雅致,只安静的躺在那里,就能带给男人最大的感官刺激,祝童很享受在于蓝身上纵横的感觉。

正在他最享受的时候,蝶神出手了;不,应该是出洞了。

它在祝童毫无准备的时候,快速从印堂穴移动到分身,所过之处成一条火热的通道,从分身进入于蓝身体。

祝童能感觉到蝶神做的一切,它在贪婪的吸吮着女人的汁液,也让于蓝得到了最大的享受。

最后,蝶神顺原路返回,却在于蓝身体内留下粒种子;虚弱的种子在两人激烈的缠绵中融化,融入于蓝的身体。

“你没什么吧?”祝童有些担心的问。

“你说呢?”于蓝红着脸,忽然又抱住祝童在他胸前吻着,喃喃低语:“谢谢你。”

祝童晚上是睡不着觉的,他痛恨这种感觉,不想让于蓝也跟着受罪。却没想到,于蓝一直蛇一样缠绕在他身上,服侍他到浴室冲洗,就象一个妻子服侍自己的丈夫一样。

对于欲望与性,祝童早养成开放的心态,自从九年前与于蓝缠绵后,身边一直不缺乏伴侣。此时拥着这具美妙的胴体,想到远在上海的叶儿,没来由竟有负罪的感觉,似乎这种行为是对叶儿的亵渎。

女人都是敏感的,于蓝感觉到祝童的心思,心里黯然,还是柔声安慰他:“我不会缠着你,我知道,你是高飞的鹰,不可能长久的呆在这里。祝童,没有你,我一样生活,望海公司就是我的爱人。”

“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祝童感动的把她揽在身前,岁月把女人的身体修饰的更家完美,让这具身体的主人从新回到生活的起点,祝童于心不忍;如果说两人之间还有感情,如今已经沉积为关爱。

“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望海公司不可能说跨就跨;只是要付出代价。”于蓝收紧双臂,把头埋向祝童腹部,贴着六块坚硬的腹肌赞叹道:“你还是那么年轻,不应该牵挂太多。”

祝童翻身把女人压在身下,只为于蓝,即使这是老骗子设下的奸计,少不得也只有跳下去。

半夜,别墅里的灯光再次亮起。

祝童依旧赤裸着身体躺在于蓝的大床上,胸前是他那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

“把望海公司如今遇到的困难说说吧,注意,一定要保持客观,这很重要,你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电脑上建立起一个表格,祝童在顶端输入望海公司四个字。

“我需要所有的细节,越详细越好。”

于蓝披上丝绸睡衣,好奇的看着祝童的操作,祝童飞快的建立一个树状数据模型,于蓝要做的就是填补上面的空白。

“这有意义吗?目前望海公司的危机很明显,如果没有资金注入,一切都毫无意义。”

“我没有钱,但是钱只靠发愁是来的不了的;于蓝,现在是两点十分,我们的时间很紧张,相信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于蓝到底经过良好的教育,知道祝童需要做的是对望海公司全盘的资料汇总和分析;虽然她不相信在目前的情形下这样做会有很大的意义,但是还是尽量配合着,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源源本本的提供给祝童。

西式餐台替代了祝童的胸膛,上面的烟缸里堆满了烟蒂,祝童终于建立起望海公司完整的树形框架数据库。

于蓝已经喝下第九杯咖啡,她越来越怀疑祝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谈话的后期,祝童的提问渐渐增多,但是,方向有问题,祝童更关心的不是望海公司本身,而是另外一些东西。

“任何一棵树都要生长在土地上,环境很重要;望海公司这棵树要生存,必须适应这里的环境。你们这棵树太善良了,没有有力的靠山,总要长几根刺吧?于蓝,无论你们董事长是怎么想的,作为总经理,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在望海公司弱小的时候,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现在,它已经长成一株大树;大家都能看到望海公司代表的利益和财富;这个时候,你们需要做的不只是发展自身,更主要的是保证望海公司不被别人砍伐或嫁接。”

祝童推开电脑,把于蓝拉拉到身边,手探进睡衣内:“陈镇长看来不错,不象个草包,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嫁个他?他父亲既然是市人大主任,在本地的影响力一定很大,这是座很好的靠山;望海公司如果有他们的庇护,钱不是问题,甚至还能有更大的发展。”

于蓝不是小女孩了,对祝童如此的放肆本不会很在意,可偏偏又很生气;想要挣脱那只魔爪,身体却软软的。

“我宁肯跳海也不会嫁给他那样的伪君子,他不是想娶我,他是想要望海公司。”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在他看来,与你的结合是利益的最大化。你们之所以得不到银行支持,主要是他在背后捣鬼,这点你的判断是不错的。但是,人家利用的当今的整体环境,是国家制控经济发展的政策,我看不出人家做的有什么错误。到是你们的董事长大人,以为给回扣就能解决问题。哼!那是在望海公司还是小公司的时候,现在,问题关键根本不在这里。”

于蓝终于停止挣扎,把祝童的手压在怀里,问:“那是为什么?”

“这也是关键,为什么他们会费尽心急要把望海公司逼上绝路?明显的,至少五年内,你们开发的房子不会热销。而望海公司的那些土地,两年不开发就会被收归国有。银行知道这一点,所以不给你们贷款。想保住那些土地只有一个办法,开发,无论房子有没有人买都要盖下去。但是钱呢?望海公司没有钱,你们需要至少一亿。”

“是啊,我们没有钱。就是有钱也不准备再盖楼房了;盖别墅的成本还低些。”于蓝缠绕着祝童,好奇的问:“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陈镇长不是个草包,他不会看不到望海公司的前景,这个时候他还要插手进来,到底是为什么?为了你于蓝?别说笑了,你虽然很迷人,但是漂亮女人多了,以陈镇长的性格,他不是吴三桂,不会为一个女人去跳火坑,他们家族也不允许。”

“你----望海不是火坑!”于蓝生气的甩开祝童的手,把头扭向另一侧。

“看,你生气了,我说过,你要保持客观,要冷静;这样说虽然残酷,但是事实。”

“好残酷的事实。”于蓝终于恢复冷静,饶有兴趣的看着祝童建立的树状模型;“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董事长既然不见我,我很稀罕见他吗?你明天早晨就请假,咱们出去好好逍遥两天。我们去寻找填补这些空白的资料。”

祝童脸上浮起邪笑,在于蓝的惊叫声中,撕下她的睡衣,抱起她向浴室走去。

那里,有个硕大的进口浴缸,带水疗按摩的那种高级货;这样的时候,他需要刺激。

老骗子既然不仁义,小骗子怎么也要弄出些颜色;要不然,这个祝门最高明的弟子也未免太苯了点。

十 重逢

清晨,东海的波浪中刚泛出霞光,宝马325冲出小镇,顺海滨大道进入沿海高速。www.65txt.com

祝童坐在驾驶席上,操控着宝马325向北方疾驶。

太阳升起时,红红的阳光照进车内。祝童看一眼熟睡中的于蓝,她窝在助手席上;白皙的面容中隐隐透出层桃红。

于蓝昨天可没有这般娇艳的光彩,刚才出门前,她说感觉皮肤与九年前一样细嫩,说这都是祝童的功劳。

祝童可不这么认为,他反复检查过于蓝的身体;那粒种子被两人的热情融化后,似乎就成为女人的回春丹;与朵花的情形类似,于蓝身体内也流淌着一些微弱的香流。

难道这就是神传留给自己的好处?祝童边开车边苦笑着;让女人更美丽,可不是什么能普遍应用的神通。

三天时间过去了,宝马325从威海到青岛,从烟台到济南,几乎随时跑遍了半岛所有的高速公路。

于蓝关闭了手机,多数时间都在迷茫之中,她弄不懂祝童在干什么,花费那么多钱收集来的资料到底对望海公司有什么帮助。祝童在两天时间里用金钱建立了一条信息网络,目标只有一个:陈家。

“于蓝,如果你嫁给陈镇长,就能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他们家很有钱,你甚至不知道那些钱是从那里来的。如果望海公司归陈家左右,你这个总经理会做的很轻松,这些房子卖不卖对你都无所谓。”

第四天夜晚,宝马325重新回到于蓝别墅的车库里,祝童坐在电脑前分析完所有的资料后,把那张使用了四天的电话卡取出,用火机点燃;他切断了这条信息热线。

“你的意思是说,陈镇长他们要借助望海公司洗钱。”

祝童的数据模型很直观,于蓝看了一会儿后,就明白了那些资料的意义。

“正是如此,所以他们要把你们向绝路上逼;”祝童让于蓝坐到自己腿上,边抚摩着她的酥胸边整理自己思想。

“陈镇长的父亲做过主管基建的副市长,做过市长,做过市委书记;他很有希望在离休前再升一格,却安心引退到市人大主任的位置上。这说明,他心存顾及。陈主任怕什么呢?不外两点,钱和权。陈家两个儿子,陈镇长的哥哥也很有出息,他们家族没有人做生意。我们本来有三个前提,这几天后,只证明了一个推论是正确的:陈家拥有大量的资金,他们要为这笔钱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口。你,将是个傀儡或替罪羊,就看将来陈家的命运如何了。”

“现在怎么办?”于蓝伏在祝童怀里,“知道这些对我们有什么用呢?望海公司不可能听从他们的摆布,但是钱从哪里来?”

“我饿了。”祝童放开于蓝:“你可以打电话让海龙坊再送些海虹来,但是,不要接任何电话。”

于蓝点祝童一下:“就你聪明,海龙坊知道我回来了,董事长一定也会知道的,难道我连他的电话也不接?”

“不接,忙了几天,今天晚上只属于我们两个。”

祝童摊开四肢,却怎么也睡不着;无奈只有起身,抓起只毛笔,沾着水在茶几上乱划。

门铃响了,于蓝从餐厅出来,接过海龙坊伙计送来的海虹后转到祝童身边,看到茶几上写满一个个晶莹的“灵”字“气”字。

他的身边,似乎也飘荡这层雾气。

天快亮时,祝童从睡梦中幸福的醒来。

过去的这个夜晚,在于蓝的大床上,祝童又奋斗了大半宿,蝶神没有再次出洞。

奇怪的是,这几天蝶神出奇的安静,祝童也得以睡了几天好觉;他深深的体会到:能睡觉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九点整,宝马325停在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前。

祝童跨出车门,看到门前停着两辆豪华奔驰房车。还有三辆汽车,明显是属于公务用车。

“董事长正找你呢,陈镇长和银行的人也来了。”

于蓝恢复总经理的派头,对前台小姐点点头,引着小骗子,去见老骗子。

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办公室也在二楼,与于蓝的总经理半公室各据一头,中间是财务室、设计室、办公室之类的。

“你进去吧,为了望海公司的未来考虑,我现在不应该出面。”于蓝在门前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祝童同意,刚进入董事长办公室,就与坐在大班台后的胖商人对上眼了,他有双半狡猾半睿智的眼睛。

“李宰豪,我的好兄弟,可把你盼来了。哈哈哈哈。”这是实话;于蓝不在,电话也关了,望海公司的事情够老骗子忙的。

“金先生,这才几天没见,您越发富态了。哈哈哈哈。”这不是实话;他们已经两年没见了。

祝童与老骗子拥抱在一起,就象两个长时间没见的好朋友般,抱得紧紧的。

只这短短的一个拥抱,祝童就得到了许多信息,两个人到底生活多年,一个眼神就明白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一个手势,就知道该怎么确定这次见面的基调。

“我给你介绍一下。”老骗子拉着祝童的手,面向房间里的几个客人。

“这位是市计委周副主任,这位是市开发银行刘行长,这位是县农发基金会张董事长,也是县委办公室张主任,年轻有为啊;这位,是我们的父母官,陈镇长。各位,他是我们公司的副董事长,李宰豪。一直在上海做生意,这不是,知道你们来了,特意从上海赶回来。”

老骗子比两年前胖了不少,一身得体的高档西装也被撑出钱的气势;他变了,这绝不是简单的易容术那么简单,老骗子这张脸完全被改变了。

“我保证,三天内给你们个答复。李宰豪这次来,就是为解决资金问题的。”

老骗子介绍完,祝童已经明白坐在屋子里的三个人中,有两个是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债主,而他们都是被陈镇长叫来的。

“李先生在上海做什么生意?”轮到陈镇长与祝童握手时,他眼睛里露出警惕的神情,递上自己的名片。望海公司股东上有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前几天一来,就把漂亮的总经理拐跑了,陈镇长微有醋意。

祝童也把于蓝早晨给的名片发出去,上面印着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李宰豪。

“医药生意,陈镇长,我这次来就是落实望海制药厂的事情,现在的医药市场很好啊;我们希望尽快开工;请陈镇长多多协调,多多支持,多多帮忙。”

“放心吧,陈镇长是个厚道人。”老骗子拍着小骗子的肩膀,呵呵笑着;“陈镇长对我们望海公司的关心和爱护,是有目共睹的,是不是陈镇长?”

在两个骗子一拍一合下,陈镇长有些应付不住,特别是这个李宰豪,年纪看来不大的书呆子,却是自来熟的性格,笑里藏刀。而金董事长,当着市计委官员的面,话里话外在暗示着什么,使他有些难堪。

不过,陈镇长到底上官场上闯荡的人,脸皮的厚度被磨练的堪比铜墙;接过话头道:“望海公司是我们镇上龙头企业,我不支持你们支持谁?难道去支持烤烧饼的刘麻子?他每年交的税还没望海公司一个小时的多。建制药厂是大好事啊,我们感谢望海公司对本镇的信任,一定支持,一定支持。”

祝童坐在老骗子身边,笑眯眯看着眼前的四个官员;两个银行的财神爷,不用说,都是望海公司的贷款银行,是被陈镇长带着来催债的。于蓝介绍过,望海公司欠银行贷款九千万,主要是为了征地;抵押品也是土地。

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望海公司由于出手较早,拿到的土地是很便宜的,抵押给银行的那些土地早已经超过当初的价值,只要能按时偿还利息,银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催债。

市计委的周副主任,就是小骗子六年前第一笔生意的对象,也是老骗子最主要的靠山。周副主任就是因为在望海公司在小镇上的出色表现,搞活了本镇经济,才被提拔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他女儿如今就是望海楼宾馆的经理,也就是祝童曾经的女友。

由于周副主任和李宰豪的出现,事情明显的朝有利与望海公司的方向发展,老骗子看来是应酬不住了,所以把这个人搬出来。祝童判断着局势,虽然对师父的精明不以为然,这样做明显在对陈镇长表明望海公司的虚弱。

另一方面证明,老骗子也对目前的情形毫无办法,不管怎么说,望海公司都需要一大笔钱才能度过当前的难关;但是这笔钱在哪里?祝童可看不到。

“陈镇长,听说您是市里出来的干部,还是硕士,经验见识眼光一定比我们强;您看本地的房地产市场的前景怎么样?”

祝童推推眼镜,突然开炮;陈镇长正和老骗子扯蛋,冷不防被这段话掖一下,有点尴尬:“不错,我们这里的沙滩海景就是财富,只能越来越好。”

“那可不见得。”祝童接过老骗子的烟,却没理会他的暗示,自顾自的说:

“我们国家的海岸线有一万八千多公里,能开发的至少有五千公里;比这里条件好的地方不少,望海公司选择在这里发展,开始我是不同意的。”祝童一脸严肃,做书呆子状。

“金先生是华侨,他对这座小镇有特别的感情,以前在周镇长的支持下,望海公司的一切还算顺利,但是,远没有达到我们预期的赢利目标。现在金董事长要望海制药建到这里,我更不同意了。原因有三:第一点,从交通上来说,北面的荣城、威海,南边的青岛、日照,都比这里更优越;二,从地方的支持力度看,我们选择的余地更大,很多地方都表示无偿提供土地,有两个地方甚至表示连厂房都替我们建,只要我们能落户到那里就行。而这里,土地要掏钱,并且价钱还不便宜;第三点也最主要的一点,我对这里的投资环境缺乏信心;如今我们望海公司遇到暂时的困难,政府提供的支持很有限,银行甚至还上门来把我们的总经理逼得掉眼泪。陈镇长,我很失望;我这次来是要劝金董事长,放弃在本地的一切,到别的地方另谋发展。”

放弃一切的意思,就是宣布破产,这谁都知道。

房间里静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对这个年轻的副董事长说话。

祝童冷冷的注视着陈镇长,大环境本就是那样,老骗子耍不开,不代表小骗子不敢耍。

如果望海公司真的撤出这里,一定会造成负面影响,至少十年内没谁敢来本地投资。在全国抓经济的大环境下,逼走投资商是最愚蠢的行为。

周副主任想说话,老骗子一个眼色递过去,他就安然的抽烟喝茶;明显的,李副董事长对陈镇长很不满意,这一切不是冲自己来的;事情闹出去,陈镇长的仕途就算划上句号了,他也少个强有力的竞争者。

最尴尬的还是县农发基金会的张董事长,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县委办公室的主任;如果因为这次上门把望海公司逼得宣布破产,他受得牵累最大。

“我们来没有逼债的意思。”市开发银行刘行长出面了;“今天陈镇长邀请我们来,是来解决望海公司的困难的;我们一直合作很愉快,如今的困难不是由于望海公司的原因,沿海的地产公司都遇到类似的问题;国家在紧缩银根控制放贷额度,所以,我们不能不谨慎。但是,绝没有逼债的意思。望海公司能健康的发展,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李董事长,您来得少,彼此都不了解;其实陈镇长是个很好的镇长。我们这里的经济没有南方发达,观念也没有南方先进,但是,人可都是实在人。只要你们想在这里发展,把望海制药落实在这里,一切都好商量,陈镇长,我说得对吗?”

“是,是,我们确实是来看你们有什么要求的。”陈镇长脸色发白,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副董事长如此厉害。他前几天晚上被于蓝拒绝后,本想今天来显示一下地头蛇的力量,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望海制药预计投资额是多少?主要产品是什么?我们以前太大意了,请李董事长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回去好向县长汇报,尽快拿出个意见来。”陈镇长还不甘心,临出门前使出一招。

祝童不清楚以前老骗子是怎么操作的,不过看现在人家的反应,老骗子耍的不是什么大阵仗。

但是他机变是老骗子从小训练出来的,这几年混江湖,哪把陈镇长这点小把戏放在心上。

“对不起,这是商业秘密,现在不便说明。陈镇长,您如果想了解详细情况,我和董事长商量一下,下午再向您汇报。”祝童还是一副书呆子像,陈镇长和两个同伴也没办法,只有先告辞离开望海公司。不过,他对这位李董事长不是很正式的邀请很好奇,下午代表什么呢?

半小时后,周副主任也告辞走了,他要去望海楼宾馆看看女儿后,马上赶回去。

房间里刚清净下来,老骗子一巴掌拍到小骗子头上:“你个死小子,把牛皮吹得那么大,叫我怎么收场?”

“我管你怎么收场?”小骗子倔强的回答:“师父你不是死了吗?大不了把牛皮踢破,再装死一次有什么关系?”

“说得容易,上次是我自己,这次牵扯得人多了;难道你让我的孩子也装死?”

“祝眉妹妹不是住院了,你有本事让她看起来跟死了一样,还能诈医院一笔钱。我看------。”

“扑通!”一下,老骗子一个背摔,小骗子被放倒在地。

老骗子气的脸色刷白,抓去桌上的千里马就要砸下去;却看到祝童跪在自己脚下,连连叩头:

“师父啊,你骗得我好苦啊,呜---呜---呜。”

老骗子一时不敢确定自己的关门弟子是真哭还是假哭,迟疑片刻,看到地毯上渐大的泪痕,终于放下千里马,搀起祝童。

“师父也是不得已,你交上那个小妖精,早晚要出事,师父我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呜---呜,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你知道了?”

“呜---呜,知道什么了?师父还有什么瞒着我?可怜我拼命挣钱,却被亲师父全骗走了,还赔了个精光。呜---呜,我命好苦啊,怎么遇到这么个师父?呜---呜---呜。”

这样一说,老骗子不好意思了,替徒弟抹着眼泪,尴尬的辩解道:“我是为你好啊,那些钱在你那里,早晚要被那个女人骗光光。师父老了,想做一番事业,等你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也好有个归宿。再说了,那些钱不是我自己赔的,你们家于蓝也有份。”

“师父,你胖了,这易容术好高明啊,想让弟子不生气就快教给我。”祝童摸着师父的脸,诚恳的说。

老骗子又恼了,指着弟子的鼻子:“你---,我是整容术,不是易容术,拿十万块钱我就教给你。”

“这么说,你是偷渡到韩国了;我明白了,你诈死以前整天蒙着脸,装着被打的见不了人,原来早就不在赌船上混,是在韩国混。师父你真厉害,什么时候变成华侨了?”

祝童翘指赞叹,老骗子终于明白耍嘴皮子已经不是小骗子的对手,来个以静制动,坐到大班台后,拿出只雪茄修剪,点燃,享受烟草的美味。对于小骗子的话,都当成眼前的烟雾,吹口气就散了。

“不说了?”老骗子看祝童停下来喝茶,摆摆手:“过去的事情就那样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现在你回来了,就要当个人用。你有把握对付陈镇长,这很好,但是钱呢?你带回来多少钱?”

“没有,一分也没有。”小骗子还在生气;“你不是说我一回来就有钱了吗?吹牛皮啊,骗的是自己。”

“哼哼!”老骗子甩出一份文件:“只要你在这里签个字,我们的望海公司就有钱了。”

“什么文件?”祝童好奇的拿起来翻看几页,马上惊异的抬起头看看师父。

老骗子得意的撇着嘴:“你以为我老了,看看,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祝童坐下来仔细读完文件,闭目想了好旧才抬起头对老骗子道:“师父,你不能这样无耻,你没权利把我卖掉。”

“我是为你好。”老骗子和颜悦色的走过来,握住弟子的手:“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会有个更大的舞台。”

祝童摇摇头,一字一顿的道:“师父,我以前帮你是为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今后我要退出江湖道,所以,我不能接受它。”

望海公司董事长办公室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引起震动。

老骗子苦着脸看着小骗子,好久才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电话:“梅兄,这孩子我劝不了,你亲自对他说。”

门开,祝童回头看去,马夜微笑着走进来。

十一 夺

又是个意外,祝童吃惊的看着国画大师马夜,又想想望海公司的招牌,醒悟出一个道理:姜是老的辣,老江湖比老姜还要辣。www.65txt.com

老骗子和马夜早就有联系,都是江湖中人,他们之间没有联系才怪呢。老骗子叫马夜梅兄,也就是说马夜应该姓梅,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哈哈,祝兄,你的好徒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有什么事慢慢说嘛。现在的孩子们不比我们那时候,都比较叛逆,师道尊严那一套已经过时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小子要退出江湖。”老骗子还是苦着脸:“刚闯出个千面独狼的名头就要退出江湖,难道你的脑子被狼吃了?祝童,见过六品梅苑的梅叶长老。”

“前辈好,祝童谢前辈爱护。”祝童向马夜,也就是梅叶鞠躬,江湖规矩还是要守的;况且人家帮过自己大忙,这份人情还没当面感谢。

“不错,后辈中你是最有出息的一个;祝童,你要想好了,这个机会有很多人在争取,错过这次,你不后悔吗?”梅叶拿过老骗子手中的文件,拉祝童坐下。

“也许你还不清楚它代表着什么,容我细细给你解释一下:江湖道传乘千多年来,世界在不断变化,到现在已经不是耍狠斗强的年代了。所以,为了未来不被淘汰,我们四派才联合起来成立东海投资机构。选择你作为执行人,是多方考量的结果;你会有很大的权威,能调动大量资金。本来就是个尝试,执行人没什么束缚,只对四派长老会负责,这样,你师父也能卸下肩膀上的重担安享晚年。祝童,我们都老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为江湖道努力,你忍心不管吗?”

二品道宗、六品梅苑、七品祝门、八品兰花,就是这个江湖联合体的组成四派;东海投资机构的主要出资人是六品梅苑和八品兰花,如果祝童答应作为第一位执行人,老骗子的望海公司将作价五千万并入东海投资机构;而二品道宗,由于地位不同,只是名义上入股。

这就是东海投资的股东组成,看计划书上的说的,资金充裕,是个很有看头的大架子。

“前辈,我不想再混江湖了,你们有这样好的舞台,完全可以聘请职业经理人来操作,他们更有经验。您和竹道士对我的好,晚辈领受了,这个情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的。”

祝童还是拒绝,他是江湖骗子,过去的经验与经历把他造就成个标准的阴谋论者,第一印象,对这个东海投资的感觉很不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是从来不吃的。

一来情况不明,东海机构的主体目的不明;二来他知道一个道理,这样的事情一定代表着巨大的风险;三,他确实已经厌倦了江湖生涯,现在一心想尽快到上海去,与叶儿一起过正常的生活。祝童自信,凭自己的本事,在正常的社会里也能拼出一片蓝天,实在是犯不着为一群江湖人卖命。

“孩子,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梅叶心性很好,捋着胡须摇头道:“你要做就是把这基础打好,到一切都走上正轨时,我们才能名正言顺的请职业经理人。江湖固然有风险,但是我们正在适应这个社会。现在这样做已经晚了一步,三品蓝石建议我们联合起来,把东海机构培育成在中国和世界上都有影响的大公司。那时,我们就能打出江湖道的旗帜,这是对国家对江湖道都有好处的大事。第一步我们会以望海公司为平台,很多人都会帮助你的,三品蓝石和八品兰花会提供一笔资金,帮助望海公司建起望海制药。二品道宗会提供给望海制药几个道家密方,这是好事啊,年轻人应该挑起这个担子。”

祝童沉默着,梅叶拉起老骗子:“老骗子,我们出去下盘棋,让他也好好想想。事情太突然,他是转不过这个弯。这样才对,祝童如果太爽快的答应了,我还不放心呢。祝童啊,如果你答应了,还要吃点苦头,到韩国把这张脸换一下。”

看祝童嘴唇微动,又说:“如果不想整容也行,我们会给你准备个面具;反正是千面独狼这个身份不能用,你这张脸也不能宰出现。也许,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会被记录。”

老骗子拉起马夜出门,两个老人还在斗嘴:“老梅今后要叫我董事长,别开口闭口老骗子的。”

“你本来就是老骗子,换身皮就真成董事长了?”

两个老江湖出去了,把门紧紧的带上,留祝童一个人在屋子里。

表面上看,这确实是件好事,祝童已经被梅叶说服了;但是,无论怎么考虑,祝童都要被迫放弃和叶儿的感情,与老骗子一样,他要被改造成另一副面孔,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如果二十天以前梅叶提出这个建议,祝童八成已经答应了。

小骗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滋味,叶儿对于他就象是甜蜜的梦境,祝童已经深陷其中;想要脱身,谈何容易。但是,他也渴望这更大的舞台……。

世间之事,多由偶然因素左右。海边的波浪阵阵扑上沙滩,阵阵被细沙消化。

祝童正在矛盾,三星手机震动,叶儿的电话打过来了。

“李想,你什么时候来上海?我想你了。”叶儿第一声温柔的倾诉,就粉碎了梅叶的所有努力。

“我也想你,叶儿,我后天就能到上海。”

“真得吗?”叶儿惊喜的叫起来,马上又低声道:“对不起啊,领导看着我呢;晚上记得给我打电话。还要等四十八小时才能看到你,我会老的。”

电话挂断了,祝童也决定了自己的道路。

一小时后,门外传来两个老江湖的说笑声,当他们推开厚重的房门,看到祝童迎面跪在地上。

“师父,您曾经说过: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多少,你从别人身上得到利益时,别人八成在从你身上获得着更多的利益。所以,我还是不能答应,您别生气,我会替您解决好望海公司的事再走。如果您------弟子不孝,请您把我逐出师门。”

“邦邦邦------。”祝童不断叩头,老骗子不知说什么好。

梅叶叹口气道:“也用不着这样,老骗子,你不用勉强他。”转身走出去。

“起来吧。”老骗子把祝童拽起来,扔到沙发上;“我本来也没想和他们联合,但是,这是有关江湖道的一次尝试,对我们也有好处;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

“如果我不答应,别人也会做;”祝童替师父着想,也为于蓝着想:“不如先向他们接点钱?”

“我有那个老脸吗?”老骗子握住自己的下巴;“人家看中的是你,不是我。你不答应,钱肯定借不来,梅长老也没多少钱,他只是个说客。”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下来,过了好久,祝童看老骗子苦着脸还在发愁,走过去把他拉开,自己坐在老骗子的大皮椅上:“这样,望海公司想过这次难关也不难,只要你答应我全权代表你,保证你能继续现在的生活。”

“说得容易,有二十公顷地再过三个月就到两年开发限期了,到那时,陈镇长就更有理由逼你于蓝;老子现在连盖猪圈的钱也没有,怎么去盖楼?”

老骗子虽然这样说,还是坐到大班台上,满含希望的看着祝童:“你有钱?”

“盖猪圈的钱我还是有的,可惜,您那都是商住用地,不能养猪。”

祝童讽刺老骗子一句,抓起电话拨号码:“陈镇长,我是李宰豪,您好,是这样,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希望尽快与您见面;您中午有时间吗?好,我等您。”

挂断电话后,祝童对老骗子说:“这件事如果办成了,您和于小姐都要装糊涂;将来有什么事,尽可以向我身上推。要牢记一点,李宰豪这个人今后将不存在。并且,您必须同意,属于李宰豪的三成股份将转让给别人。”

老骗子点点头,祝童又拿出一张金卡抛给他:“这里有三百万,下午,你和于小姐去学校搞那个狗屁竣工仪式。”

老骗子再次点头,这时,师徒间的关系似乎颠倒了,小骗子说什么,老骗子只有点头份。

“这样还不够啊,该装的门面还是要充一下的。”祝童拍拍头,抓起电话要拨号,却又放下了。

取出手机,换上那张电话卡拨通二师兄的电话。

“师兄,我需要一百万,回头再给你说为什么;好,打到这个帐户上。”祝童拿起自己给师父的卡,念一遍卡号。

这是他第一次向师兄借钱,尽管师兄也不宽余,还是答应为他凑起这份钱。等祝童放下电话后,老骗子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你二师兄还好吧?”

“他很好,但是,你别打他的主意。他手下有百十号人要吃饭,比您可辛苦多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给您出力,二师兄尽管很难,但他在走江湖路。这一百万您要省着用。师父,今后的一个月将是望海公司转型期,有些人会进来,有些人会离开。完成后,公司的钱就是公司的钱,一切都要按规矩来,您这个董事长要以身作则,别让人说闲话。”

老骗子黯然无语,祝童心里不忍:“师父,江湖人的规矩不适合这个社会,你不能把他们当成好人。您难道把当初教导我们的东西都忘了?就是为了祝眉妹妹好,您也不能太消沉了。我将给望海公司引进一个靠山,他们会带给您很多方便和金钱,但是,您要坚持一点,别和陈家走的太近。”

“我知道,你要把自己的股份让给陈镇长?”

“是陈家,不是陈镇长。”祝童肯定的回答:“于蓝那里有我的调查报告,他们目前还没什么危险;一会儿,我要求陈镇长引见我去见他父亲,如果顺利,陈家将派来个人。你今后不必直接和陈家打交道,有什么需要可以通过那个人,如果再不行,可以通过我。这是为了您的安全,也是为了望海公司和于蓝好,她是位好经理,你们都要记得一个原则:陈家只是望海的股东。还有,你应该给我交个底,对于望海制药,你有多大把握?”

“祝童,望海制药是要生产经过改良的狗皮膏药,还有两种春药,其实,主要是一种特用药,可以供军队使用。”

“七由散?”祝童念出那种特种药的名字,老骗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祝童此时已经看透了老骗子,他老了,失去了江湖豪气的江湖人,在家庭、儿女的约束下,自私的本性占了上风。一切顺利时,望海公司可能是祝童的避风港,现在面临难题,老骗子第一个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

这在一般人来说无可厚非,为了自己女儿和女人本该如此。但老骗子是江湖一脉七品祝门的现任掌门,他这样做实在很堕落。

七由散不同于狗皮膏药,更不能和什么江湖春药相比,七由散是江湖密药,如果就此传播出去,损害的是祝门的利益和江湖的利益。祝童明白了师祖为什么不传授鬼神之道给老骗子的原因,他或许曾经有血性,但心里绝没有江湖道义。

师叔看起来比老骗子还衰老,那是因为他常年给人写治字看病,耗费心血的结果;而老骗子修炼的蓬麻功,真都为自己养生助颜了。

桌上的电话响了,老骗子拿起来听一下,问祝童:“李镇长来了,请他上来吗?”

“我下去。”祝童对师父示意。

等师父扣上电话,祝童站起身来伸出手:“最后一件事,把凤凰面具给我。它属于江湖,属于祝门前辈,属于大师兄和二师兄。”

“你见到祝黄了?他还好吗?”老骗子被如受重击,颤抖着问。

“祝黄师叔很老了,我和二师兄到湘西寻根,被人找上门欺负,是师叔出面教训了对方,替祝门保留了一分颜面。他传我们这个字。”

祝童在光滑的大班台上写下“气”字,笔调扭曲,明显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老骗子脸色瞬间惨白,哆嗦着解下挂在胸前的银链,下面挂着个小巧的金色面具,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

这代表着夺权,祝童,这个他最钟爱的弟子,剥夺了老骗子七品祝门掌门的资格。

凤凰面具只拳头大小,正面镶有的十三颗七彩宝石,栩栩如生的凤凰周身缭绕霞光。面具背面,阴刻着十三个篆字,祝童只能认出几个,其中就有灵字和气字。

“你在这里呆三天,我把凤凰面具传给你,也把凤凰面具的功法传给你。”老骗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似乎想改变被驱逐的事实。

“不用了,我把它交给师叔。”

祝童走到门边,转身跪下,最后叩下九个响头:“师父,对于祝门来说,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望海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于蓝一直在关心董事长那边的动静,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刚要走出去看,祝童进来了。

“怎么样?还顺利吗?”于蓝关切的看着祝童微红的眼睛,明白两个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好;”祝童伸出手;“把你的车给我,一会儿陈镇长会来找你商量捐款仪式的事,我要去趟市里。”

“几点回来?”于蓝把宝马325的钥匙送到他手里,握住那只手;她很担心,凭女人的直觉,感觉到祝童这次出行不简单。

祝童犹豫片刻才取出只优盘,盯着于蓝的眼睛道:“这里是你不知道的部分,如果下午两点以前没接到我的电话,你立即离开这里;确认安全后,把它散到网络上一份,在传进设定好的邮箱里一份。如果接到我的电话,立即销毁它。”

“知道了,还有事吗?”

“我这次是与虎谋皮,完成后就要离开这里;于蓝,我要在别的地方生活,这也是对你们的保护。如果一切顺利,望海公司将有一个新股东,你要坚持一点:所有进出望海公司的钱必须经过银行。这很重要。”

“她真幸福;”于蓝出奇的平静,脸上浮起微笑:“祝童,我祝福你们。”

“谢谢,你是个美丽的女人。”祝童把于蓝拉进怀里,在她眼角吻一下:“好好活者,我会给你来电话。”

梅叶在楼梯上拦住祝童:“年轻人,你不用再考虑一下吗?”

“我考虑的很清楚,前辈的好心我们祝门记下了;现在我是为师父做最后一件事,过几天你会明白的。前辈,叶儿喜欢画画,我们今后会经常见面的。”

陈镇长是自己开车,他对于桑塔娜3000的性能很不满意,对于不让他进门的望海公司副董事长李宰豪更不满意。

但是,当‘李宰豪’坐进他的汽车后,陈镇长还是保持着宽厚的微笑。

祝童没有过多客套,直接进入主题:“我需要见你父亲,请陈镇长打个电话引见一下。”

“为什么?”陈镇长的礼貌被打破,很不礼貌的问。

“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你们想插手望海公司,我们总要见见真佛。时间对我们双方都很重要,如果陈镇长认为不合适,望海公司将在三日内向法院提出破产申请。”

陈镇长眼光闪烁,与祝童对视着。

“这是件大事,我们的筹码会使他满意的。”

陈镇长终于拉开车门走出去,打完电话后又上车,对祝童说:“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不用,下午您将主持一个竣工典礼,我们的董事长会把三百万工程款付给你们的学校。”

“也好,你知道路吗?”

“我开那辆车去,你把我的车牌报给门卫,我将在两小时内到达。陈镇长,于蓝小姐需要尊重,您应该同意这一点。金董事长在里面,您现在可以上去商量事捐款仪式的具体安排。我希望,这个仪式尽量简单;你我都明白,今后望海公司不会再有这样的大手笔了。”

祝童拉开车门,走向宝马325。陈镇长纂紧车钥匙,他很想在这个人脸上砸一拳,但是没那个胆量。

祝童身上有种冰冷的野性气息,他害怕那种野性。

宝马325开上沿海高速,祝童把速度提到一百五十迈,打开车窗。

海风涌进来,吹散他脸上的泪滴。

整整两个小时,宝马325停在一座外观的简朴的小楼前。它坐落在安静的林荫道上,朱瓦白墙庭楼带院,周围多是类似的建筑,几株梅枝在松树间伸展出院墙。

宝马325刚刚停稳,铁门向一边滑开,等汽车驶进去后,又缓缓关闭,隔断路人窥视的目光。

在这个地级市的中心位置拥有这样一所住宅,只有钱是办不到的。

祝童刚停好车,车门已被从外面拉开,一个安静的年轻人手扶门眉,轻声道:“是李宰豪先生吗?陈主任刚回来,正在里面等您。”

“谢谢。”祝童点头,抓起手包跟着年轻人走进小楼。

这样的场面对于他也是陌生的,以前只与校长、院长们打交道,对于政客一直在旁观与研究阶段。

但是现在不同,即使是天要塌下来,也只能硬这头皮顶上去,看只看手里的筹码够不够。

祝童没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十二 无情

陈家客厅里坐着三个人,祝童扫一眼,没有自己要见的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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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主任在楼上,我去通报。”

带祝童进来的年轻人安排他坐下,顺一角的楼梯上楼去了。

“贵姓?”坐在祝童右手的人递过支香烟。

“谢谢,免贵姓李。”祝童把香烟叼在嘴角,拿出银色ZIPPO火机,“啪!”的翻开。

蓝色的火苗飘起,祝童把ZIPPO移到对方面前:“你们等好久了?”

“我们是在等李先生你啊。”那人凑着火机点燃自己的香烟,看祝童也点着香烟抽一口,才说:“没想到李先生如此年轻,你------。”他身体歪斜着倒下了,香烟滑落,被祝童接住。

“这么好的东西,浪费了太可惜。”

祝童站起来,两手各夹一支点燃的香烟:“我来见陈主任是为谈生意的,没有恶意,你们不该见面就暗算我。”

客厅里的三个人已经倒下一个,另两个都站起来逼过来。

刚一进门,祝童就看出这三个人身负武功;这说明,陈主任要给自己个下马威。

那支香烟里有迷药,不过在祝门弟子面前,这样的东西各根本就没什么用;祝童用更厉害的迷幻剂放倒一个后,打出个手势警告道:“你们别逼我出手。”

但是,对方只是练武的,不是江湖中人,不理解祝童的意思,搓手弄泉嘿嘿笑着:“李先生既然敢来,就要想到后果。”

两只拳头带呼呼劲风袭来,祝童退后两步避过,神情放松了;他们只是散打高手,在祝童看来,这样的功夫稀松平常。

“不听劝,怨不得我了,你们是自找的。”

祝童把两只香烟弹出,飞舞的火花罩向两人面门;他们低头,动作干净利索,看来刻意练习过合击之术,两条腿又扫过来。

这一次祝童没再躲避,迎身直进。

瞬间,祝童闪进狭窄的空隙,移动到两人之间,几乎是眼到神到,身体就进入预想的位置。

祝童自己也吓得一愣,他本已经拼着挨一脚,却没想到现在的身体轻盈的象只蝴蝶。如果在面对剃刀张时有如此身手,那一刀也不会挨上了。

但他此时没时间细想,手中银光连闪,两枚银针连续刺进刺出,点到就收。

进去通报的年轻人在楼梯上喊道:“李先生手下留情。”

晚了,刚才还很厉害的两个自由搏击高手在客厅的地板上瘫软着,无声抽搐;祝童已经坐回原来的座位,看着年轻人手里的黑亮手枪,不在意的说:“是他们逼我的,现在可以见陈主任了吗?”

“跟我来,把你包留在那里。”年轻人收起枪,用一根金属棒在祝童周身晃一圈,才带他上楼,转过最后一道弯,回头笑笑:“你很厉害啊,但是一会儿说话要小心,陈主任脾气不好。”

“大家脾气都不好,不过你看来脾气不错。”祝童把四枚银针递给他:“我是来谈生意的,这是我的诚意。”

年轻人接过银针后,推开一扇门:“进去吧,你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白水。”祝童点点头,进入那扇厚重的木门。

房间里漂浮着檀香的味道,窗外是茂密的松树,两束阳光穿透松枝射进来,正照在中间的书案上。

北墙上布置有佛位,正中是尊纯金释加摩尼佛像,慈眉善目享受着三柱紫香。

书案旁,是个神情矍铄的老人,很有架势的样子,正挥毫疾书。

佛像下,席地端坐一位素衣僧人,闭目轻诵佛经。

“你就是望海公司的李宰豪李副董事长?坐。”

老人抬头看一眼祝童,沾好墨后继续挥毫;年轻人走进来,在祝童身边的茶几上放下杯清水,又安静的退下。

“这几天有人在调查我,看来就是你了,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陈主任把我们望海公司向绝路上逼,你们想要什么?”祝童前两天完全是使用金钱战术收集对方的一切资料,根本就不加掩饰,陈主任作为目标人,在本地经营那么多年,感觉不到才奇怪呢。

“阿弥陀佛,两位慢聊,贫僧先告退。”素衣和尚站起来,目光里精芒一闪扫过祝童,单掌施礼:“李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陈居士与我佛有缘,请高抬贵手,无处这里谢过了。”

“无处大师?好说,前几天刚见过无虚和尚,想不到佛家弟子无情有迹,到处都在啊。”祝童感觉荒谬之极,怎么又遇到个一品金佛的高僧?无处和尚也认出了祝童,他要求祝童不要太为难陈主任太;祝童打手势答应,他可没把握胜过这样的高手。

“无情师弟吗?他在华南宣示佛法,缘度众生,你们会见面的。”无处面色微黄,点点头念声佛,飘然而去。

祝童暗道:还真有个和尚叫无情啊,怎么看都是个杀手的名字。

两个江湖中人交流完毕,无处和尚卖给祝童个面子,明摆着不介入这件事了。

陈主任这才抛下毛笔,注视着祝童:“你叫什么?到底是什么来历?能让无处大师避让的不是个寻常人物。”

“我是谁对陈主任不重要,名,自命也。下口上夕,夕者夕阳,将近冥也,黑不相见,故以口自名。意思说是,黄昏后天色黑暗,人们不能互相认识了,于是称呼各自的代号,即名字。”

祝童站起来走到书案后,看着陈主任书写的条幅,抓起旁边的玉印,“嘭!”一声按在右下角。

“陈主任的名字不错,一看就是大富之人。陈家在您手里必将兴旺发达,您百年后,后辈子孙会记得您的名字。不象我们,注定是无名之人。”

陈主任终于与祝童面对面坐下来,在小骗子看来,今天的生意已经做成了。

无处和尚的离开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分量,这节省了很多事,陈主任不敢再耍什么花样。不过,他不喜欢这样,确切的说,不想欠无处和尚这个人情。

但江湖就是江湖,山不转水转,谁也说不了会遇到什么。

“李先生找我要谈什么呢?我们陈家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陈主任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祝童喜欢。

“作为望海公司的副董事长,我要把望海公司三成的股份无偿送给陈主任,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无偿?”陈主任没有惊讶:“天下没有无偿的事;望海公司是家大公司,三成股份是很大一笔钱了。我想知道你想要什么?在如此大的利益面前,如果要付出代价,我要先确定你的要求,再去考虑该不该付出代价。”

“没有要求,只要您接受就行。”祝童坦然的与陈主任对视着。

“真的没要求?”

“真的没要求。陈主任是个明白人,只要陈家满足于拥有望海公司30%的股份,我们大家都会很高兴的。望海公司马上要上马的药厂项目,也需要您的大力支持。”

祝童拉过陈主任的手指,掏出小瓷瓶倒上一点,抹匀;走到佛像前抽出檀香,按在陈主任手指上。

“这就是望海制药的拳头产品,功能驱虫辟邪,阻隔火焰。它的前途陈主任应该能看出来。”

陈主任看到手指上闪烁的五彩火花,把檀香拿过来在掌背出点一下,惊异一声:“咦!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的密药,不仅能保护身体,还对蛇毒有奇效。”祝童把瓷瓶收起来;“望海制药是望海公司的另一个产业,在当地房地产不景气的情况,上马这个产品是无耐之举。陈主任见识比我们多,应该明白,把鸡蛋堆在一个篮子里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也应该知道有钱要大家赚。现在的世界流行团队精神,望海公司的理想是成为一家百年企业,我们知道,在中国做生意需要贵人襄助,所以邀请你们加入。大家只需要明确一点,望海公司不是农夫,陈家也不是蛇。”

陈主任考虑着,看着祝童,终于点点头:“好吧,我接受。陈家只会持有望海公司30%的股份,我们还有别的事业,不是很贪心的。我们之间可以用一个文字性的东西把这点固定下来,这样,对陈家后人是个约束。我相信望海公司的前途。”

祝童摇头:“陈主任考虑的很周到,但是我不相信那样的东西有什么用;连严整的法律都可以别人阐释出多种意思,可见,文字游戏最终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

对于政客来说,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祝童显示出强烈的自信和进攻性,这不是威胁,是自保。

陈主任是明白人,深思片刻,问:“李先生信佛吗?”

“我就是佛。”祝童指着金佛象,又指指自己和陈主任;“它只是金子不是佛,您也是佛,因为你有钱有势。”

“哈哈哈哈。”陈主任爽朗的大笑起来:“你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好,好,我们之间没什么问题了。”

“还有点问题。”祝童端杯子喝水。

“哦,请说。”陈主任也端起杯子,喝茶。

“我希望一点,为了望海的前途,进入望海的钱都必须有正当来路。”

祝童的这个要求,是警告陈主任,不要把望海作为洗钱的工具,就是想洗钱,也要先找个适当的借口。

陈主任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变,但祝童还是感觉到沉重的压力,或者说是气势。

“陈主任喜欢书法,我写个字,献丑了。”

祝童站到书案前,铺就一张宣纸,提笔蘸墨,挥手写下个大大的“气”字。

“不错;很少看到这样气势宏大的字,李先生,您的书法至少是大成之境。好了,年轻人,这个要求虽然不好办,但是我答应了;望海将有远大的前途。”

陈出任到底是相信实力的人,祝童写出的“气”字,气势还在其次;他能感受到这个字包涵的善意,还有隐含在字后的宏大背景。

“谢谢陈主任,那么我告辞了,股份转让文件在楼下皮包里。”祝童喝口水,站起来;“如果陈主任每天临摹九边这个字,您会长命百岁。”

“很好,相信望海公司很快就能有大发展。”

陈主任看一眼书案,把祝童送到门口时,又说一句:“李先生,我希望你能作为望海公司的总经理。”

“于蓝也许不是位好舵手,但她是个称职的经理,我们信任她。陈主任,我注定要离开,到是令公子在那里做个镇长,太屈才了。”

“李先生大可以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我们的总经理会很忙的,不会再有人打扰于小姐了。”陈主任伸出手,祝童只有与他握在一起。

年轻人为祝童打开车门,递过四枚银针。

“留给你做纪念吧,你很好。”坐进车里后,祝童探出头对陈主任道:“他很不错。”

“小黄,黄杰;如果李宰豪先生也认为他不错,黄杰将是我们在望海公司的代表。”

陈主任含笑看着年轻人,祝童伸出手与黄杰握一下:“你会喜欢那里的,望海公司欢迎你。”

“李董事长客气了,我还在求学,去望海公司也做不了什么的。”黄杰赫然,脸上泛起微红。

祝童看到黄杰红了脸,心里没来由哆嗦一下;他就擅长装出这副表情,黄杰,不是个简单角色。

宝马325开出小楼,祝童打开空调,让冷风吹散背上的汗。

尽管他加了十二分小心,在陈主任面前,还是感觉自己有被牵制的感觉;整个会面不过半小时,最凶险的却只是最后几分钟;陈主任没说几句话,而祝童是不得不说话。

看看CK,时间还算充裕,祝童驱车进入沿海高速,宝马325速度提升,超过一辆又一辆汽车;直到看见大海的湛蓝,祝童才整理好自己的思想。

陈主任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望海公司将得到很好的照顾,至少再不用为钱发愁。陈家本来是想借望海公司的壳洗黑钱,但是祝童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也让陈主任感受到了力量。

贪官多信佛,这几乎是个规律了,但他们更相信的是实力,祝童没想到陈主任竟和一品金佛的大和尚无情有来往。

要对老骗子说金佛的事吗?祝童想了好久,决定不提醒他;老骗子如果连这道坎也迈不过去,一辈子江湖岂不是白混了?只要祝门存在,老骗子就是安全的。

时间将近两点,于蓝紧盯着手表的指针,电话铃响,她连忙抓起来。

“祝童,你还好吗?”

“一切正常,你可以出席下午的仪式了。于蓝,我把汽车开到青岛,晚上会通知你停车地点。”

电话刚挂断,老骗子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董事长,他说一切顺利。”于蓝擦一下眼角。

“你是不是要请假了?”老骗子已经恢复正常,慈祥的看着于蓝:“去吧,见到祝童替我亲他一下,照死里亲。”

于蓝“噗嗤”一声笑了,还擦着眼睛:“董事长,您就舍得让他走?”

“舍得怎么样?舍不得又怎么样?他是个野孩子,这里留不住他。”老骗子看着窗外,脸上闪过向往的神色;马上就恢复正常,塞给于蓝个信封:“把这个给他,就说---算了,算了,什么也别说了,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我知道。”

此时此刻,小骗子正站在医院里,隔着玻璃窗注视着病床上的小女孩。

床上半躺着一个小丫头,脸颊圆润,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满脸的精灵淘气,一个劲望着输液架上的药水瓶,不安分不安心的感觉。

周婶坐在床边,她明显有些憔悴,不过肤色依旧白皙,是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滋润出的圆润。

少年时,祝眉是小骗子的小尾巴;小丫头也可以说是他的累赘;特别是在那些疯狂的时刻,每每因为祝眉的不离不弃或突然闯入,让祝童在紧急关头哭笑不得。

六年没见,十岁的祝眉虽然还是稚气未脱,隐约也有些架子出来;她长大一定是个精灵古怪的美人,面貌遗传自周婶,伶俐得自老骗子。

祝童判断完毕,推门走进去,手里是一束鲜花,一只布老虎。

青岛的道路多是单行道,从沿海高速下来要饶好大一圈才能到这个城市的精彩处。

晚上九点,宝马325驶进坐落在青岛海滨的四星级丽都酒店的停车场。

三楼咖啡厅内,猴子刚坐下,祝童就在他对面出现了。

“这次你迟了两天,如果换个人,我不会来的。”

“我们是朋友,猴子,就是没事出来坐坐也是好的。你太小心了。”祝童接过猴子递过来的手包,“都好了?”

“好了;”猴子脸上有了点笑容,这在他是很难得的。

祝童细细看一边:“我很担心;他是个硕士研究生,导师虽然去年死了,但是毕竟是名家,他的师兄弟不少啊;如果遇上一个同门怎么办?”

“你多心了;”猴子指点着其中的关键:“我选的这个导师,很早就不教学生,祖传中医都是这个毛病,生怕秘方外传。他那些研究生都是挂个名,哼,比起学问,未必比你强。”

“你还真是中医师啊。”猴子着祝童,伸出手:“你给我过病,记得吗?几年腰再不疼了。中医都是一招吃天下,您这个本事就比大多数医生高明。”

祝童心里轻松,又为猴子号几下脉,扔给他两张狗皮膏药:“贴在腰眼上,猴子,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的身体经不得折腾;那种事不能天天做,今后多晒太阳。”

“嘿嘿;”猴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收起狗皮膏药:“做我们这行不能经常出门,不做那个做什么?这膏药,我该付你钱吗?”

“我的膏药有钱也买不到,猴子,这个人找你做过护照吗?”

祝童拿出三星手机,调出一张老骗子的照片,这是他暗中拍下来的。

猴子辨认一会儿,迟疑道:“行有行规,我不方便泄露客户的事情。”

祝童呵呵轻笑着,猴子已经间接承认了老骗子的东西就是他做的。

“我希望他的护照能经得起检验,如果有什么漏洞,尽快补上。这就是这贴膏药的价钱,贴上后你会感觉到效果,如果还需要,向这个邮箱里发邮件。”

祝童用手指在桌上写下串字母,猴子看两遍,点头表示记下了。

“他现在哪里?”祝童问的是这份档案的真正主人,猴子指着天:“他吸毒,卖给我身份时已经半死了,那是二月份。现在应该在那里。”

“可惜,又是个被毒品害的人。”

猴子历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呆过十分钟,他走后祝童拨通叶儿的电话。

通话结束后,祝童心情渐好,招手叫份牛排,细细的品味着,还喝了杯烈酒。他定好了明天的火车,后天上午就到达上海,就能见到叶儿了。

应该给王觉非打个电话,祝童回到房间仔细查看完将要属于自己的档案,对猴子的手艺敬佩有加。

李想:二十七岁,籍贯山东,出生在河北保定,父母双亡;自幼跟随做中医的伯父生活。毕业与一所二类中医学院,后考入名家的硕士研究生,中级职称,曾任职北京同仁医院。

猴子聪明的地方是没去找一个叫李想的人,他修改了这个人的资料,让他在一年前改名为李想,这就省了好多事。祝童估计,这件事情还没完,自己付给猴子的钱,也许不够这次改名的费用。

但既然猴子没说加钱,祝童是不好在给的;他与猴子之间除了生意关系,还有淡淡的友谊和信任,很君子的那种,比一般的君子都要君子。

王觉非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尽管祝童给了他保证,但噩梦降临前的恐惧是那么深重,压得他总想拉到些什么,祝童就是他心目中的稻草。

照例对王觉非说了些空话,祝童保证三天内到上海后,才挂断王觉非的唠叨,拨通了于蓝的手机。

“我把你的车停在丽都宾馆,钥匙我会------你就在青岛?于蓝------。”

青岛著名的夜店莱曼二楼,祝童找到了于蓝,她已经喝得半醉,抱着一瓶只剩五分之一的马天尼。

两个崩客加卡丁青年围在于蓝身边,迷离的灯光下,祝童看到于蓝的手机握在其中一个手里。

“你们滚,滚,滚!”于蓝挣扎着,看到祝童又笑了,温柔的低语:“我的爱人来了,你们滚。”

卡丁青年瞥祝童一眼,刚想说粗话,手里东西易主,腰中一麻,滚倒在华丽的地板上。

祝童搀起于蓝:“他们已经滚了,你不该喝这么多酒。”

“我从没想到能喝这么多;”于蓝摇着酒瓶,“喝第一杯时,我想你会在第三杯给我打电话;到后来,我忘了喝多少杯了;祝童,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为什么?祝童自己也不明白,回青岛是为了猴子办证件的手艺,回小镇是为什么?为了老骗子多些还是为寻找少年时的梦幻?他自己也不明白哪样更多些。

祝童与于蓝步出莱曼后,二楼走廊里闪出夜女人的身影,一袭性感的深蓝裙装,配性感的玫瑰色高跟鞋,使她如出没在古堡里的蓝猫一般神秘。

“大哥,我看到他了,你说的没错,他是个多情浪子,也是头无情的独狼。”

清晨,丽都十楼客房内,祝童从于蓝的缠绕中轻轻争脱。

于蓝还在沉睡,娇嫩的胴体上残留着狂欢的痕迹,黄色毛毯只遮盖住半身,黑发散落,把她的脸埋进黑影,雪白的臂膀和修长的双腿随意的伸展着。

祝童穿好衣服,站在床前凝视着于蓝,他少年时的梦中人,慢慢伏下身,把脸贴在她脚上。

门轻轻关上,于蓝睁开眼,拉起毛毯把全身缩进去。

下午,青岛火车站,祝童走进另一家宾馆,开了一间钟点房,他提着几个大纸袋。

祝童用了一上午的时间逛商场,为自己置办一身行头;他从没有如此为难过,不是为了价钱,而是对于服装的搭配;他明显是不很很擅长。

一进房间,祝童就剥下身上的衣服,进浴室冲洗着自己的身体,香皂香波用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感觉身上没有任何可疑的味道才擦干身体走出来。

一小时后,祝童走出宾馆,里外焕然一新,都是崭新的中档品牌,合体而不张扬,连眼镜都换了一副无框镜架,这样看起来整个人更儒雅。

宝马325停在站前广场一角,于蓝目送祝童进站后,发动汽车驶出停车场,拐到栈桥附近,把手里的信封一点点撕碎。

疾风把几片飞扬的纸片吹到海面上,本是洁白的纸面百海水打湿,显出些红色线条,隐约能看到些奇怪的符咒、篆字,沉入海底。

汽笛响,火车开出青岛站;祝童坐在软卧里,嘴角挂着笑,耳朵上挂着耳机,手里照例捧一本医书。

从青岛开往上海的火车上有江湖人出没,不多,只一个,与祝童隔壁包房的国画大师马夜,也叫梅叶。

祝童刻意避免与他深谈,马大师早恢复大师气派,在几个徒弟伺候下,对祝童也不假颜色,所以大家都比较愉快的度过了这次旅行。

走出上海站,已经是半上午了。

祝童感觉出奇的好,拿起电话联系叶儿,告诉她自己到了。

“我现在就想见到你,李想,你到武宁路来嘛,我要看你一眼,是武宁南路。”

“我也想见叶儿,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快些啊,我到路边等你。”

祝童叫辆的士,告诉他地址后,司机的打量祝童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不能不承认,人的精力与注意力都是有限的,沉浸在幸福中的小骗子对周围的一切都是迟钝的,边用手机对叶儿汇报自己的进程,边催促司机尽量开快些。

越接近约定地点,祝童心里的渴望就越急切,不停向前方张望。

终于,的士慢下来,祝童眼睛搜索到路边的叶儿,心里“咯噔”一下,瞬间从天堂直落九天,沉入冰冷的地狱。

叶儿手握船型帽,背后是庄严的警徽,身边是几辆警车,上海市公安局的牌子就在不远处。

而叶儿,也穿一套深蓝色警服,虽然是冰冷的公安蓝,仍掩饰不住她窈窕的身姿,内在的纯美。

“走!”小骗子对司机说。

一 苏杭人家

相比与一般恋人,祝童与苏叶之间古典意味更多些。(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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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是矜持而浪漫的,不想提起这些东西;而小骗子则是心怀鬼胎,自己的身份就大有问题,为了扮演好李想的角色,一直没这些实际的东西。

在凤凰的几天里,两个人对这段刚开始的感情都份外珍视,叶儿说过她学的专业是财会,祝童以为她不过在一般的机关或银行之类的大公司里就职,她挣多少钱都无所谓;祝童有把握在上海淘到足够两人轻松生活的资本。

的士司机问:“先生,这里就是您要到的地方,再走去哪里?”

“哦,再开一点,找个花店。”祝童回过神,又说一句。

的士平稳的滑过,叶儿的身影消失在车窗外,祝童心里却“咯噔”的厉害,每一次跳动,心口处都有隐隐的疼痛。

电话又响了,这次,祝童没去接这个明显是叶儿打来的电话;小骗子要想明白,自己有没有本事享受有女警官身份的叶儿的爱情。

无论如何,骗子与警官都是对立的;祝童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经验告诉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马上抛开一切跑路,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上海,离开叶儿,切断与她的一切联系。

祝童知道一个最简单的常识:公安系统对任何一个警官的配偶都要进行严格的政审,不论是女警官还是男警官,只要结婚或谈恋爱,都要面临这一关。

叶儿啊,你做什么不好,为什么是个警察?祝童在心底诅咒着突然降临的恶梦,假的就是假的,他不认为猴子为自己制作的假身份能经得起公安系统的审查,那可是要命的严格。

但是,面临这个简单的选择时,小骗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无奈和心痛;忽然之间,他感觉到叶儿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是如此之重,似乎就是生命的全部了,离开叶儿是不可忍受的。

转过一条街道,的士停在一家花店旁,祝童在司机提醒两句后才想起来:自己要下车去买花。

花店很小,所以在临街处也摆满了花篮,面对娇艳美丽的花束,只看去就使人心情愉悦。

店主人是位年轻的小姐,清秀如花,看到客人进门放下手里喷壶过来招呼:“先生要买花?送女朋友吗?”

祝童神情有些恍惚,对花也不是很懂,只傻笑一下没吭声;黄海说过叶儿喜欢兰花和丁香花,不过这个花店里到处都是鲜艳的花束,他一时眼花缭乱,

“先生,我们的玫瑰是刚到的,这边的红掌-----。”小姐耐心推荐各种花朵,祝童赫然一笑:“麻烦你,我要兰花,还有丁香。”

卖花小姐从冰柜里取出花,边修剪包扎边笑着说:“我这里兰花是最好的,以前有个警官经常来,他和您一样,也只要兰花和丁香;这两种花不好配。”

花束扎好了,洁白的兰花在紫色丁香的簇拥下,骄傲不群,高洁芬芳。

祝童付过钱后走出花店,又坐进的士:“麻烦转回去。”

的士开动,祝童把脸埋进花束,卖花小姐说的警官八成就是黄海;小骗子被黄海一刺激突然自信膨胀,他不能离开叶儿,只要叶儿在乎他,事在人为,还没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小骗子对猴子的手艺没信心,但是对自己有信心;叶儿还在见习期,距离转正还有一段时间;也许,他能说服叶儿放弃这个工作,或者在这段时间内想别的办法,让李想这个身份……。

叶儿正在焦急的等待,一身警服英姿勃发,虽然警官服都比较宽大,但是仍遮不住她挺拔饱满的酥胸,柔软纤细的蛮腰和丰盈婀娜的修长腿形。

的士在不远处的停靠站站稳,祝童捧着鲜花下车,迎着美丽的女警官走过去。

“啊,”叶儿惊呼一声,看着祝童一步步走近,眼睛里流露出的惊喜是再明白不过的;当祝童把鲜花捧给她时,叶儿的目光才离开祝童,低声说声“谢谢”,脸红了。

“我从没想到,叶儿还是位漂亮的女警官。”

“喜欢吗?”叶儿原地转一圈,轻笑着。

“喜欢,你做什么我都喜欢。”祝童夸奖着,心里却在嘲笑自己,刚才想的一切算计,在面对叶儿后都灰飞烟灭。

的士又停在身边,司机摇开车窗:“先生,您的包。”

祝童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车上,叶儿嗔怪一声,看祝童从后座取出包裹:“你呀,魂掉了?”

“嘿嘿,是,是。”祝童看的士还没走,奇怪了,忽又笑道:“都是叶儿太漂亮了,我还没付车钱呢。”掏出一张大票塞进去:“谢谢你,不用找了。”

“那是不成,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要遵守规矩的,我们不多收客人一分钱的。”司机撕下小票,连找头递过来;“如果先生要感谢我,给我们公司写封感谢信好了。”

“那是一定的,请问师傅------。”

“写我车号就行,我行王。”的士不敢在公安局前面停留,说一句后就要开走,叶儿却叫住他:“师傅等一下。”

有这个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松弛一些,叶儿笑着对祝童说:“我还在上班呢,要进去了,你等我好吗?”叶儿说着话,抬手看看手表:“还有一小时才下班呢,师傅,拐过这条街,有家苏杭人家晓得不?麻烦你把他载过去。”

“晓得,是苏杭人家茶楼吧?”的士司机王师傅对漂亮的女警官连连点头,还递上自己的名片:“我这就送先生过去,今后多关照好拉。”

就这样,刚见面不到两分钟,祝童被塞进来时的的士中;叶儿握住他的手,温柔的说:“对不起,我就是想看看你,乖乖等我吃午饭。”

王师傅开动的士,对祝童的羡慕是由衷的:“先生好福气,能有这样漂亮的女朋友,那是几辈子修来的好运气啊。”

“是运气;”祝童嘟囔一句,却不确定这运气究竟是不是好运气;老骗子已经栽倒在这样运气上了,他能闯过这到关吗?至少现在,小骗子还挣脱不开,还不由自主的深陷进去。

苏杭人家是家安静的小茶楼,就在刚才祝童买花的那条街上,与花店间隔不到三十米。

这家木结构的小茶楼外观不很出色,进去后却能体会到茶香满堂。茶楼上下仅有十多张茶几,花梨木台案,藤椅软垫;墙壁以竹木装饰,随意镶嵌几副小小的苏绣锦鲤,靠墙处还摆放着书架,上面是厚厚的线装书,只刚坐下,满室的书香、茶香扑面而来。

几位服务小姐们也很雅致,都身穿江南传统手工蜡染制成的窄身对襟盘扣小袄,头发都用红丝线捆扎,犹如水乡小镇中撑着乌篷船的小妹一般清新朴素而娇媚,看去别有一番风韵。

祝童到上海的次数不多,对江南茶楼的品味更少,他更多是混迹在酒吧或酒店那样的热闹所在;如今嗅着扑鼻茶香,看小姐在对面安静的布茶,听着飘荡在茶楼里的琵琶声,虽不是物我两忘,也是浑身舒畅。

难怪叶儿喜欢这样的地方,就是他这个标准的俗人小骗子,处身此处,对时间的流逝一样淡漠许多;因为,这里是叶儿喜欢的地方,她一定常来。

只是,这里到底是繁华的上海,忘俗只能是片刻。

祝童把一本线装书刚刚翻开,苏杭人家里又上来一位,径直走到祝童对面坐下,也是位警官。

“黄海?你怎么来了?”祝童很意外,站起来握着黄海的手时,还在吃惊。

算起来,他到上海不过一个多小时,黄海怎能准确的找到这里?应该是叶儿对黄海说的了,小骗子只能这样判断,心里竟有些酸酸的感觉。

“李医生,我刚才到局里办事,正好看到你和叶儿在门口;所以就跟过来见一面;听叶儿说你要到上海来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黄海还是老样子,直爽而直接;看得出他对于祝童的到来真是很高兴。小骗子对这个解释很满意,叶儿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特别是穿警服时,站在路旁更使人侧目,想到刚才路人羡慕的眼光,祝童心里甜丝丝的,招呼黄海坐下才说:

“我答应你要好好照顾叶儿,就来上海了,今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别这样说,李医生,该感谢的是我才对。”黄海看来气色很好,这多半是朵花的功劳;想起朵花,祝童问道:“朵花还好吗?”

“朵花在上补习班,她很好,晚上叫上叶儿,大家一起吃顿饭。这次你一定不要客气,我欠你个好大人情啊。”

黄海说罢,哈哈一笑;祝童忽然感觉到滑稽,对面这个警官明显把小骗子当成朋友了,但是,老骗子说过,骗子不需要朋友,对于骗子来说,朋友是最危险的东西,特别是一个警官朋友。

而现在,小骗子不仅有黄海这么个警官朋友,连女友也是位警官。

有这么两个警官在身边,难道真的要就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小骗子脑子转的飞快,他在想自己以前的行为一旦暴露,该判多少年?况且,就算那些都不会暴露,江湖上那些人能就此放过他吗?混江湖是一回事,大家都没什么牵挂,想退出来过安生日子,说起来容易,往日的恩怨不可能一笔勾销。

黄海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茶小姐不待吩咐就送上几盘干果。

“李医生,我想求你件事。”黄海点上香烟,直视着祝童,神情庄重。

“你太客气了,黄海,我这样叫你可以吗?”祝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先把这气氛松弛一下,这是技巧,谈话的技巧。

“可以,那以后我就叫你李想了。对于你们医生,我一直没什么好感,你是第一个。”黄海又伸过手来;“朵花也说,李大哥很不错,我相信她。”

祝童与黄海的手又一次握到一起,摇两摇才分开。

“李想,我想求你帮我演九个月的戏;叶儿还在见习期,在她转正之前,请你尽量不要到这里来。”

“哦,是这样。”祝童看向黄海,等着下文,他知道,黄海不会无故这样要求。

“叶儿的工作是我妈妈安排的,她对叶儿比对我这个儿子都要紧,她是叶儿的顶头上司;如果知道我和叶儿------,我怕会影响叶儿转正。我和叶儿说过,这件事先不对外人说,等她办好手续后再找机会告诉我妈妈。”黄海有些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是祝童;人家要求的是对叶儿好,而自己在胡乱猜忌。

怪不得叶儿在见习期能如此轻松的请到假期,原来有黄海的母亲在罩着;祝童感慨一下,点头答应了黄海的要求。

“该感谢的是我,叶儿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如果实在为难,她可以做别的行业。”

“李医生,不,李想,叶儿是个好强的女孩子,我不怀疑你能养得起她;但是,她需要这个工作;叶儿在市局做财务,很轻松也没什么压力,很适合她。”

原来是做会计,祝童心里的压力少了许多;在公安局做个小会计是比较轻松,这样她会有很多时间兼顾业余爱好,薪水也不低,还有警官的身份,到哪里都会有面子;在普通人看来,这是份很好很好的工作。

问题是,祝童不是普通人,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怎样让黄海的母亲知道事实?那样,叶儿转正的事八成就泡汤了。

“我希望叶儿能幸福,她现在喜欢你,但是,李想,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如果连这点心胸也没有,就配不上叶儿。”

黄海的话音里有警告,小骗子有些恼,静下来一想,只有无奈的点头。

爱情是美好的,但李想这个身份的基础太脆弱,江湖风云变幻,小骗子不能保证能不出一点意外,如果自己出什么事,叶儿怎么半?黄海真是为了叶儿好,对比一下,祝童感觉到自己太自私了。这确实是一份安稳的工作,如果他出什么意外,至少叶儿不必为生计犯愁。

牵挂与体贴,小骗子第一次感觉到这两个词的滋味,还有无奈与心酸;实在是心酸啊,在现实社会里,小骗子被迫要遵守另一套生存法则。

苏杭人家茶楼的客人都起来,冬日的太阳阁着竹帘照进来,暖暖的,茶几上的茶水却渐渐凉了。

“住哪里了?”黄海端详着祝童,好象有些不放心,问出的话却是另一重意思。

“等见了叶儿才能确定,暂时还住宾馆吧,过两天等手续办好了,再------黄海,你在上海熟,帮着打听一下,我需要买套房子。”

听说祝童要买房子,黄海放心不少:“在上海买房子可不简单,你准备买多大面积的,在哪里?”

“就这附近吧,叶儿上班近点,我是无所谓的。”

“附近的房子?李想,你有多少钱?”

“百十万吧?不够吗?”

“看来,你们做医生的是比较有钱;我们俩差不多大,挣的可比你少多了;呵呵。”黄海自嘲一下,马上正经起来;“你知道这里的房价是多少?差不多的也要两万左右一平方,一百万买不到好大的房子。我看啊,你先租个好些的公寓,这附近就有,回头我给你找一套。听我的,买房子的事情等一等,叶儿转正后,能享受公务员待遇,你们就有资格买到便宜的房子。到那时,你这百十万才能算钱。”

“操!”祝童在心里咒骂一句,上海的房子怎么会如此贵!他十天前还有四百六十万,给老骗子搞捐助三百万,为对付陈主任收集材料用了十多万,如今只剩下一百四十来万。

来上海的路上,小骗子就有些担心这些钱够不够安身,现在看来,连黄海也以为这些钱不足以给叶儿一个舒适的生活空间;难道要去再做几桩生意?

“黄海---哥,你也来了?”

叶儿的声音把祝童叫醒,她已换上一套便装,上楼来就坐到祝童身边,对黄海说:“你不该穿警服来这里,被督察看到会有麻烦的。”

“我这就走,刚才是看到李想来了,上来说几句话。”黄海站起来,哈哈笑着拿起帽子带上:“我不打搅了,知道你们多日没见,一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记得啊李想,晚上和叶儿一起来吃饭。”

叶儿温软的气息笼罩着祝童,小骗子又只会傻笑了,推推眼镜框点头道:“一定,只要叶儿没意见,一定的。”

“今天不行的,晚上要回家吃饭,姐姐要见李想呢。”叶儿扶着祝童的手臂对黄海说,边说还边拧祝童一下。

“那---,就改日吧,反正我来了,麻烦你的时候多呢。”

黄海见祝童也只样说,只有笑着摇头:“李想啊,我的好兄弟,苏娟姐可不好对付,今后有的你的受了。”

“难道,我姐姐以前对你不好吗?”叶儿不满意,黄海已经走到楼梯口,回身摆摆手:“好,好,当我没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别听他乱讲,我姐姐很好的。”叶儿看黄海消失后,有些担心的看着祝童。

“没关系,我知道,苏娟姐姐是很好的。”

“这几天你身体怎么样?叶儿,是不是照我说的做,没偷懒吧?”祝童搭上叶儿的脉门,十分正常,她现在很健康;腹部的蛊蛹又淡了些,看来,神传琥珀真的镇压住那个小蛊虫。祝童以为,如果叶儿能炼话吸收掉它,对她的好处是巨大的,就象朵花一样,一定会更美丽。

“你才偷懒呢。”叶儿嘟起嘴,孩子一样,忽然又笑了;“我啊,每天都要写好多遍‘灵‘字,想的不是---,是想你什么时候来。李想,我想你,整天都想你,想让你送我红玫瑰。”

“叶儿不是喜欢兰花吗?”

“叶儿喜欢你送的红玫瑰。”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互相凝视着,目光纠缠再也分不开。

叶儿的脸慢慢红了,白而细的牙齿轻咬着下唇,忍耐的样子,终于轻声呻吟道:“李想啊,你总算来了,我,想吻你。”

“现在吗?”小骗子环视一圈,周围很有几个人在偷头窥视,叶儿的魅力散部成网,笼罩在在半个茶楼,没几个男人能抵御的住。

“当然不是了。”叶儿意识到身边的环境,笑着坐直身体:“我饿了。”

苏杭人家茶楼与上海别的茶楼一样,供应简单的茶点和本地菜肴;叶儿开心的咬着鲜虾蒸饺,祝童吃的是一份炒饭。

“我会做好多菜呢,等---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好啊,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如果我不做饭呢?莫非你就不吃了?”

“叶儿的手艺一定是好的,你要不做了,我就只有饿着肚子了。”

两个人傻瓜一样说着傻话,吃完这餐甜蜜的午饭,叶儿上班的时间也就到了。

“你下午要做什么?”

“去见王院长,落实工作的事。”

“等我电话,晚上接我回家。记得玫瑰啊。”

叶儿走了,小骗子才开始仔细思考:在这样的情况下,上海还适合他生存吗?

二 冷暖 (上)

午时的喧嚣过后,桌上那壶碧螺春,早已淡如清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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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人家茶楼内相对安静下来,旁边还是有两桌客人,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祝童喝着无滋味的茶,思量着、矛盾着;每当他想一走了之时,叶儿的清丽痴情立即会撕裂他的无情,情网丝丝,缠绕住小骗子的不羁之心。

黄海的电话打过来,他的动作够快,要祝童下去,说是带他看房子;小骗子这才想起来,黄海在替自己找合适的公寓。

见到黄海后,祝童甚至连个谢字也说不出口,只能握握他的手,坐上那辆警车。

只凭李想这个身份,还没那么大的脸面,黄海是冲着叶儿,这份深情在感动着小骗子的同时,也带给他更大的压力;就这么逃避,今后会安心吗?

果然,黄海找的这间公寓十分合适,在一座高层公寓的十七层,两室一厅,装修豪华,附带全套家私。

紫金豪苑小区是它的名字,有六座高层住宅楼,中间有个花园,里面绿树婆娑,环绕小桥流水,虽然是人工景致,看来也舒服;重要的是,紫金豪苑小区距离叶儿上班的上海市公安局三站距离,走路也不过二十分钟。

“不错吧,你现在就可以住进来,地下室还有车位,你如果买车的话,也有地方停。”黄海带祝童转一圈后,拍着他的肩膀:“我说是我租的,房东是我朋友的朋友,只算我五千一个月,很便宜了。”

是不贵,在这个地段这样的小区里,这样的公寓应该是七千左右每月;祝童租过房子,那还是半年前为青梅找房子时,他见识过上海的高房价;但是,黄海怎么会说他要买车?

“朵花说你开车很好,在上海这个地方,有车没车本没关系;但是你要在海洋医院工作,这一路的距离可不近;地铁只能通一半,挤公交车太麻烦了,每天上下班只路上就要两个小时以上,来回打的太不划算;况且,叶儿喜欢到郊外画画,所以,你那笔钱还是先买辆车,我替你想办法上牌照。”

太热心了吧,祝童有些不满,黄海完全是为叶儿想;但是,他能拒绝吗?以前叶儿就是这样生活的,黄海希望祝童能给叶儿同样的条件。

“黄海,你对叶儿太好了。”祝童不无情绪的的说。

“别这么说,李医生,叶儿既然喜欢你,我会尽量帮你的。年底了,海关会处理一批罚没车,要不要我给你弄一辆?”

一直到黄海离开时,小骗子还在糊涂中,怎么能如此痛快的答应黄海呢?买辆汽车少说也要二十万,房租付半年,五万多就没了,进上海的第一天,二十多万就流水一样出去了。

钱啊,以前混江湖时,祝童可从来没对钱这玩意儿如此看重过,出手几万连眼也不眨一下;现在,躺在宽大的圆床上,小骗子在思量,是不是再出手做一票大生意?

上海滩够大,是冒险家的世界,换个说法,也许------。

想着生意,小骗子的脑袋灵活多了,抓起电话拨同王觉非的手机。

“我是李想,王院长------;什么,恭喜你,不过,为什么呢?”

王觉非话音里可没半分高兴,他几乎快哭出来了。

“李经理,上午吴主任和欧阳凡找我谈话,说是为配合中央精神,一个人在医院院长的位置呆太久是不合适的,所以要我回海洋医学院任常务副院长,让吴主任的儿子暂时代理海洋医院院长职位,他们要我一周内交接。李经理,我现在该怎么办?他们这是突然行动,没经过组织程序,我要去告他们------。”

“这样啊,王院长,你现在不要有任何行动,晚上等我电话,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见一面。”祝童沉吟片刻,这样的挑战他喜欢,他马上被刺激的全身毛孔开放,血脉贲张。

“李经理,你已经到上海了吗?”王觉非也精神一些,听到祝童晚上就能去见他,声音里都透着振奋。其实,这样的诉说本身就有缓解压力的作用。

“当然,为客户负责是我的宗旨,王院长,我们先要有个约定,做完这件事我不要你一分钱,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就可以了。”小骗子不会凭空帮这个忙,王觉非是知道的,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只要我能做到的,李经理的要求一定照办。”

祝童松口气,才开始替对方着想:“这件事不象你想的那么严重,重要的是,你不能自乱阵脚。现在最坏不过是狗咬狗,对不起,也许这个词不准确。”

“没关系,李经理以为我该怎么做。”

“就当没发生任何事,你平时怎么做还怎么做;王院长,他们的底气也不足。你晚上找个地方放松一下,然后等我电话。我需要时间。”

祝童小心选择着用词,他最怕的不是什么吴主任和欧阳凡院长,而是王觉非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一周的时间,如果人家真想对付王觉非,不会如此客气的;这样的限定也许有两个意思:一是试探,吴主任不甘心被要挟,要试探王觉非的底线;第二个可能就复杂了,如果王觉非经受不了这个考验,买张飞机票一走了之,就省了大家好多事。不过,祝童不认为吴主任真要把王觉非逼走,他自己也不干净。

“好的,我晚上约了几个朋友到南海宫澜去打桥牌,就是上次我们见面的地方。你看可以吗?”王觉非轻松了,祝童也轻松:“南海宫澜?可以,很安静的地方。我十点左右给你电话。”

放下电话后,祝童忽然想到:也许,能在吴主任或欧阳凡那里做笔不大不小的生意。

想到就做,是祝童的习惯,在做王觉非的生意时,对于他周围的环境有过调查。

公寓里有全套家用电器,书房里还有台电脑。

祝童检查一遍,没看到网络设备,只有一个线路接口证明,这里以前有那样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祝童随身携带着笔记本电脑,还有储存关于王觉非周边资料的优盘;这些以前属于背景资料,是委托给上海本地的调查公司做的,现在被小骗子调出来细细品味着,以猎犬般的嗅觉寻找其中的破绽。

CK表的指针一秒秒转动,祝童细读一遍资料后,在这间陌生的公寓里,多半时间都是躺在那里发呆;将到叶儿下班的时间,他才拿起手机,拨号:“我找戴毛子戴老板。”

“我就是毛子,请问先生------?”

“一个月前,我委托你们调查过两个人,一个姓吴,一个姓欧阳;戴老板还有印象吗?”

祝童与对方从没见过面,所有的联系都是通过电话;看来,戴毛子有做侦探的资本,对祝童的声音很敏感。

“李老板,呵呵,记得了记得了,请问,有什么不妥吗?”

“我需要进一步的资料,还有,也许我们可以合作,请问戴老板敢挣这个钱吗?”

“李老板,你们做的是大买卖,我戴毛子可没那个本事。上海滩的水很深,不该我们挣的钱,本公司一分也不挣。”戴毛子拒绝了祝童的诱惑,这使小骗子对他多了分尊重。

“既然这样,戴老板,我需要他们两个未来一周内的详细行动记录,这个钱你们公司钱挣吗?”

“阿拉挣的就是辛苦钱,李老板,这样的生意不触犯法律,正在我们业务范围内;李老板说的是一周,要随时随地吗?”

“上厕所就免了,他们到哪里去吃饭?打牌?和谁在一起?晚上睡在哪里?这样说,我需要知道他们停留超过十分钟的任何一个地点。”

“三万八千元六百元,李老板能接受这个价钱吗?”戴毛子那边静了片刻,报上个价钱;祝童很不习惯戴毛子的报价方式,任何时候都不会是整数,特别是尾数,一定要是六百元。

但是戴毛子坚持,说这叫细水长流,祝童只有适应:“我马上汇给你两万,现在就开始工作吧,每天晚上十二点给我资料。”

“先汇一万八千元,等结束再汇两万六百元,我相信你。”

二 冷暖 (下)

戴毛子还在坚持他细水长流,祝童笑着答应了。www.65txt.com

叶儿说要玫瑰,祝童穿上外罩要出门去买花,却怎么也找不到这间公寓的钥匙。给黄海打电话,只听彩铃响,不见他接听。

这是为什么?祝童正想着,门铃响起来,开门,叶儿先跑进来,后面跟着的,当然就是黄海了,还有朵花。

“好漂亮啊。”叶儿踢下鞋子在木地板上奔跑,每打开一扇门都要赞叹一声;“这里是你的书房,这里是我的画室。”

“你把这间当画室,李想睡哪里?”黄海揽着朵花跟在叶儿身后,对叶儿的霸道表示不满,她一眼看上的,竟然是宽大的卧房。

“他睡客厅里。李想,可以吗?这间朝阳,把床移到外面,我要这这里养好多好多花。”

叶儿回头嫣然一笑,小骗子连连点头:“我喜欢谁客厅,反正咱们怎么也没几个客人,也不怕人看笑话,对吧?”

“就是嘛?我们不欢迎客人。”

“这么说,连我们也不欢迎了?”朵花和叶儿好象很熟了,站在门边道。

“你们不是客人啊,你的海哥也是我哥哥。”

叶儿到里面去了,祝童才有时间和朵花坐到沙发上说话:“还好吗?”

“恩,上海就是人多些,海哥对我很好。”

朵花还是那副娇柔样子,水样的纯净,似乎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黄海。

“蝶姨有消息吗?”

“她说到春天再来,还说要我有事找你;”朵花看一眼另一边的黄海,底声道:“祝大哥,他们---没问题吧?”

“他们?”祝童看一眼正在议论房子和家具的黄海、叶儿,苦笑着摇摇头:“有问题的是咱们,上海到底是他们的世界,你要抓紧学习适应这个城市。还有,记得我今后叫李想,别叫我祝大哥。”

“我知道的,妈妈交代过我,说你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要你多照顾我。”朵花白嫩的脸上浮起丝顽皮;“大哥,叶儿姐姐说,你要去做大夫,而海哥要我去学护士;你真的会治病?不会是骗人的吧?”

“我真是医生,你要听话啊。护士都要听医生的话。”祝童端详着朵花细腻的手指;“你会是个好护士的,不知道有多少病人因为你不愿意出院呢?”

“你可要帮我啊,我就住在十五楼,大哥,你可以到我那里吃饭,我做的饭海哥都吃不够呢。”朵花高兴的夸耀着自己的手艺,祝童才明白黄海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这间公寓。

这证明什么?黄海就住在楼下,是不是不太方便呢?

“你们说什么呢?”叶儿参观完,走过来坐到祝童身边。

“海哥,李大哥欺负人,说我做护士,会耽误病人出院。”

朵花拉着黄海的手,告状;黄海憨笑不语,叶儿认真道:“会的,一定会的。”

“李想不会别欺负朵花,黄海可不一定,人家因为你离开家,你可不能没良心啊。”

叶儿刚说黄海的不是,朵花忙站起来偎依到黄海身边:“叶儿姐,海哥对我很好。”

原本黄海要请客,为祝童接风洗尘,因为叶儿要带祝童回家见姐姐,两对幸福的年轻人很快就走出公寓。

黄海的警车在苏娟家楼下停好,叶儿先下车;祝童在路上买了一堆礼物,正收拾着,黄海回头道:“娟姐也许会说些冒犯的话,为了叶儿,别太在意。”

“我明白;”距离这里越近,祝童越能感觉到叶儿的不安;她们姐妹自小失去父母,苏娟几乎就是叶儿的妈妈了,那是个性情直爽自信的女人,不过在某些时候对于某些人,这种女人最能使人难堪。

果然,一进门,苏娟就摆出副冷脸色,这与十几天前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桌子上的饭菜只简单的四样家常小菜,丝毫看不出迎接妹妹男朋友的样子。

叶儿有些难堪的看祝童一眼,里面有歉意更有恳求。

“没什么。”祝童在叶儿耳边低声说一句,放下那些礼物,也不进屋:“也许有些误会,我只希望大姐不要迁怒到叶儿身上,我们需要时间彼此了解;今天这个样子,无论如何是个很愉快的开始;为了不让彼此更尴尬,我还是先告退好了。”

“姐姐。”叶儿对苏娟叫道,拉住祝童不让他离开,眼里盈起泪珠。

“进来吧,我不是老虎,你也不是可怜的绵羊,吃不了你的;男子汉就这点肚量?我们家叶儿跟着你享不到福的。”

苏娟无奈的叹一声,接过祝童的礼物,又对叶儿道:“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叶儿拉祝童进来,关上门后走去帮苏娟放东西:“好姐姐,他要来上海工作了,就在海洋医院。”

苏娟摇头,还是对祝童说:“我这个妹妹从小就傲气的很,什么时候这样讨好我这个姐姐了?李想,看来,我是管不了你们的事了。不过丑话要说在前面,叶儿要是受一点委屈,我这个当姐姐的饶不过你。”

“是,我知道。”祝童知道第一关已经顺利通过,摆着笑脸坐下,一副接受教育的良好态度。

江湖老话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可杀。到不是因为他们做了多少罪恶,在过去的年代里,这些人是与江湖接触最深的,他们目睹过太多的江湖事情,为善或为恶都会是很厉害的脚色;不过,历史证明,这些人为善的机会很少。

现在虽然早已经没这种说法,过去的五种行业也变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形式,但是基本职能还是一样的;祝童不怕面对黄海,苏娟是列车长,见识经验比黄海都厉害。

“叶儿,你先回屋去,我要和你的李想说几句话。”

果然,刚泡上热茶,苏娟就要清空客厅,她的先生与儿子一直在里屋就没出来。

“姐姐。”叶儿不满的坐在祝童身边,拉住他的手臂。

“去吧,听姐姐的话,她刚才说了,吃不了我的。”祝童抽出手,劝叶儿进屋。

客厅里终于只剩他们两个,苏娟打开电视:“我知道叶儿在偷听,哼,这丫头是中邪了,以前从没见她这样要紧一个人。”

又面对祝童,大大桃花眼扫描起祝童,把个小骗子看得阵阵不自在。

“你也是没娘的孩子,有一份不错的职业,为了叶儿,放弃北京的条件到上海来;照常理说,我这个姐姐应该为叶儿高兴才对。但我总感觉你们之间太突然了,李医生,叶儿不说她和黄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一直在迁就黄海,黄海对叶儿的感情是可信的。女人最要紧的是找个爱自己的丈夫,你能如黄海那样爱护叶儿吗?她看起来很骄傲,其实是很脆弱的。”

“我不能保证比黄海做的更好,但是,我会尽力去做。”

苏娟听祝童这样说,脸色缓和一些:“希望你能记得你今天的话;哎,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好了。你们俩不是一路人,李想,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但更让我不放心了。”

这段话让祝童听的心惊肉跳,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我是中医师。”

苏娟到底不是叶儿的妈妈,不能过多干涉妹妹的生活,喝口茶缓和一下道:“黄海的妈妈还不知道叶儿已经不黄家的人了,如果叶儿嫁给黄海,这辈子会有很安稳富足的日子。黄海的爸爸是东海舰队的将军,妈妈也有本事,他们都是很好人;黄海小时候虽然有些野,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相信他会对叶儿好。李想,你看来是个正人君子,有教养有礼貌,但是我最怕的就是你这样的君子,但愿你不是个心里使劲的伪君子。”

“我不是君子;还是那句话,不能保证叶儿一定会比过去好,但我保证,叶儿想做什么,我会尽所有力量帮助她实现任何愿望。她即使不工作,我也养得起她。”祝童第一次听到黄海的出身,竟是如此背景,难得他身上没有那些高级毛病;只为与黄海相比,小骗子也不能不说出些豪言;不过,这些话一说出来,他竟有些神圣的感觉,奇怪紧呢。

“这可是你说的。”苏娟被祝童的神圣表情感染,暂时放下这方面的心,却马上操起另一方面的心:“李想,别怪我直接,叶儿结婚前住我这里可以,但是-----。”

“大姐可以放心,我刚卖掉北京的房子,现在身边有一百多万,在上海买房子虽然紧张些,总够付首期和装修的;海洋医院的王觉非院长是我的忘年之交,有他的照应我才敢来上海,一切会好起来的。”祝童只有扯出王觉非,作为一家大医院的院长,他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当然,王觉非不能与黄海的父亲相比,但祝童看起来也比黄海有本事些。

“李想,你是中医师,海洋医院可没中医科。我老公有朋友在卫生局工作,他说你到海洋医院没什么发展的;如果王院长帮你,不如去浦东的上海中医药大学新校,那里------。”

上海女人的精打细算,让小骗子头疼,如果现在说苏娟还没考虑过叶儿与“李想”的未来,祝童是不相信的;她早已经开始为准妹夫策划未来。

毕竟,家里有个医生,对全家人的健康都是件很好的保障;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

况且这个李想无父母,正是个标准的上门女婿。

三 曲诈(上)

“李想,你对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吃玩这顿饭,才八点多钟;叶儿与祝童到外面逛夜上海,顺便为祝童的新家添置些必要的日常用具。www.65txt.com

“是真的,我从没这么认真过。”

祝童说的实话,叶儿感动得把自己偎近一些,凑到他耳边道:“你就是骗姐姐才那样说,我也高兴呢;这些天我想了好多,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好,我不需要你挣很多钱。”

“我希望你能过的好些,叶儿,我------。”

“嘘-----,别说。”叶儿伸出洁白的手指堵住祝童的嘴;“李想,我不是因为你有钱才喜欢你;黄海家---对不起,我不该说起他。我想让你明白,只要我们在一起,即使没多少钱,只要你对我好,只要有一间小房子,就够了。我不希望你为了钱做违背良心的事。现在社会上对你们医生的评价不好,但是我相信你是个例外,李想,你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我跑到山里去冒险,一定不会赚昧心钱的,也一定不会收红包拿回扣的。我只想和你一起,简简单单,相爱一生。”

大街上人来车往,祝童一把将叶儿抱进怀里,忍住冲动在那双深潭上吻下去,轻声说:“叶儿,你是个天使。”

叶儿安静的躲在他怀里,洁白清丽的脸上浮起红晕,吹弹可破的肌肤,散发出诱人的芳香。清澈的大眼睛忽闪着,可爱自然不做作,不迎接也不躲避,祝童刚被引动的欲火却神奇的被善良安静降伏。

她纯净的象清澈的山泉,祝童感到自己以前的生活是那么灰暗、肮脏,即使这样抱着她,也有亵渎的感觉,却怎么也不舍得放开。祝童想对叶儿说:自己是不收红包拿回扣,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

隐藏在印堂穴内的蝶神又一次开始活动,扇动起翅膀。

这可了不得,祝童感觉到鼻管发痒喉头哽咽,这是要打喷嚏的前兆;这冲动是如此突然,他只来及抬起头,响亮的喷嚏夹杂着一串口水喷出。

还好,正前面没有人;叶儿轻笑着挣脱开,刮一下他的鼻子,走向路边的超市。

祝童尴尬的揉着鼻子,这次没喷出什么种子,蝶神在准备,也许下一次很快就会到来。

有这个缓冲,祝童刚才想说的话再说不出口;人却更傻了,成为叶儿手里的木偶。

真能和叶儿“简简单单,相爱一生”吗?这是小骗子如今的理想。

陪女孩子逛街,以前是祝童最排斥的事情,现在却乐此不疲,被叶儿牵着游走在人群中。

女朋友美丽,别人看着羡慕,他自己也满足。

这一逛就失去了时间概念,想来叶儿也不经常逛街,回到公寓时,祝童当然就带着大小七、八个包包;看看表,十点四十,才想起王觉非还在等自己的电话呢。

十一点半,祝童终于出现在富丽堂皇的私人会所——南海宫澜的专用电梯内。

礼貌的侍者打开电梯门,青梅出现在眼前。

“老板您好,真高兴又看到您。”

人靠衣服撑,女人更是如此。

不过十多天,青梅又变了;一袭深色晚礼服衬托出个艳丽的女郎,布料轻滑发亮,如流动的海水,突出着女人的温柔妩媚,使青梅象游动在南海宫澜内的美人鱼。

“青梅小姐,看来你混的不错,越来越漂亮了。”

“李老板说话,这全靠您的提携啊。”青梅礼貌的一笑,转身带路:“觉非正在等您,李老板迟到了,这可是第一次啊。”

南海宫澜内灯光幽静,这个时分,正是夜上海的高潮处,十几个红男绿女分成三堆,啜吸着玻璃杯里的液体轻声交谈。

更深处的沙发上,四、五个高挑的时装模特在无聊的张望;曾几何时,青梅还是她们之中的一员,而现在,她似乎已经找到自己的位置。

王觉非还在上次那间包房里,看到祝童,连忙走上来握住他的手。

青梅倒上茶水,乖巧点点头退下去,带好门,很好的扮演着她该扮演的角色。

“对不起,有点事拖了一下;”祝童坐下后先道歉,才打量着王觉非略显苍白的脸道:“王院长,仔细说说吧,从开始给吴主任送钱开始,我需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王觉非见到祝童后就轻松不少,不过,紧张依旧在他心里盘旋,喝下两杯酒后才开始说这十几天发生的一切。

祝童走后第二天,王觉非就分别到主管海洋医院的甘局长处走了一趟,顺便把一张金卡塞进甘局长的抽屉,一切都很顺利;这使他对拜会吴主任时,心里的压力没那么大了。

但是就是在递给吴主任金卡时,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吴主任严词拒绝了王觉非的行贿,当时虽然没有立即撕破脸,却借开会的理由,把王觉非打发走了;还说了套冠冕堂皇的话,让他别有压力,好好工作之类的。

后来,也就是王觉非给祝童联系过后,吴主任又给王觉非打过一次电话,约个时间吃了顿饭;说的虽然也是没营养的话,却收下了那张金卡。

王觉非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今天上午,吴主任和海洋医学院院长、王觉非的直属上级欧阳凡一同到他的办公室,非正式的通知他,一周内向吴主任的儿子吴天京移交手续,到海洋医学院任常务副院长,兼管研究生院。

王觉非说完后,祝童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然后闭上眼睛思索着。

出现这样的情况,小骗子也很意外;按照常例,吴主任既然收了钱,至少要在大面上做出姿态;现在的要王觉非一周内移交手续离开海洋医院,实在有些无耻。

为什么呢?祝童想着自己收集的关于吴主任的资料,忽然拍一下脑袋。

“王院长,你在上面有朋友吗?问一下教委最近有什么风声没有?有没有关于人事变动的消息?”

海洋医学院属于教委管辖,而海洋医院却是受海洋医学院和卫生局双重领导;现在是十二月初,为了赶上年初的各级人大会议,现在正是领导换界的关口,也许是上面的人事变动影响到王觉非?

王觉非也想到了这一点,马上打电话探听风声,果然,有个关于吴主任的消息,他年龄已到,已经确定要在本月办理离休手续。

“他们没有经过常委会,我完全可以不理会的;别以为我王觉非是谁都可以欺负的,我就不交接,等吴主任滚蛋回家了,谁还理会他那一套?海洋医院还受卫生局甘局长的领导,欧阳凡也不能说换就把我换掉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王觉非彻底放松了,脸上也有了笑容;不用祝童解释,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吴主任要在离休之前把自己的儿子安排好,而王觉非坐着的海洋医院院长的位置,是吴主任早就看好的肥差。

只要没有纪律部门插手,王觉非是不怕的,他已经在着手按照祝童的资料消除受贿的痕迹,两个月内就能做完。

祝童想得更多,站在王觉非的立场上考虑,这次向吴主任行贿是招臭棋;祝童没考虑到年龄和官场规则的因素,而吴主任借这件事摸到了王觉非的底细,所以才会有这个举动。王觉非本就有海洋医学院副院长的身份,这样的人事变动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正常的。

但是,难道吴主任真不怕自己的威胁?祝童想着这个问题,很疑惑。

三 曲诈(下)

云珠酒店名义上不是吴主任的产业,但是那层楼房却在吴主任老婆妹妹名下;祝童委托戴毛子调查过,吴主任没有任何海外关系,家里人也没做任何生意,凭他们一家的工资,三辈子也不可能拥有那所价值几千万的房子。www.65txt.com

“没那么简单啊。”祝童摘下眼镜,用薄尼擦拭着;“吴主任既然敢怎么做,一定会给各方面打过招呼,也许得到过默许,也许是他答应提前让位的条件;王院长,你没有靠山,在他们眼里是个小人物,国际著名医学专家的牌子有时候是没用的。”

“我是人大代表,还是九三学社委员,他们总要考虑政治影响吧?”王觉非不甘心的问祝童,又一次陷入挣扎。

九三学社是以科技界、学术界高、中级知识分子为主的具有政治联盟特点的政党;但是祝童不以为这个政党能对王觉非能有多少保护作用。

“你收钱的时候,想过你是人大代表、什么九三学社委员吗?”祝童轻轻一刺,王觉非马上瘫了。

“阿嚏!”祝童鼻头又一次发痒,此刻正在动心眼想眼前的难题,没留神喷了王觉非一脸。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祝童连忙拿出面巾纸去擦;他看到又一粒黑色的种子随唾液飞出,沾在王觉非眉心。

但王觉非顺手一抹,挡住祝童道:“没关系,我自己来。”掏出张雪白的手帕自己擦几下。

祝童无奈感觉到,那粒种子已经潜入王觉非体内。

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竟也和养蛊的女人一样,给王觉非种上蛊虫了?不过,小骗子现在好奇更多一些,他还不清楚深入到王觉非身体内的蛊种有什么效果?这需要时间来检验。

想到时间,祝童想到自己的问题,腼腼一笑道:

“王院长,你也不用太灰心,还有一周时间,足够了,我保证你能过关;况且,我还需要海洋医院院长帮忙呢。”

祝童的话语信心十足,王觉非被影响着,抬起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今后要靠你多照顾呢,王院长,我是很没出息的;女朋友家在上海,她不喜欢北京的气候,要求我到上海工作;所以,只有求你帮忙了,你是我在上海唯一的朋友。”祝童说着,把自己的档案取出来,恭敬的送到王觉非面前。

“这------。”转变有点大,王觉非很不适应,机械的接过祝童的档案,翻开上面第一页:“李经理,你原来真是医生啊?”

这是猴子的手艺,确实不关小骗子的事,所以,他只摆摆手没说话,继续擦眼镜。

王觉非仔细看完后,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祝童:“李经理,没想到你还是同仁医院的医师,那可是家大医院啊。”

“过奖,一个中医师罢了,我这个年纪的中医,在同仁医院不值钱的。”

“你确定要到海洋医院工作?”王觉非又翻一遍祝童的档案,虽然内心怀疑,但表面上确实看不出有任何破绽。

“这就是我的要求。能在王院长身边工作,是我李想的理想。您是国际海洋病专家,我想成为您的学生,以中医的视野研究一下海洋病;这是个冷门,也许能出成绩。王院长不欢迎吗?”

祝童越是这样说,王觉非越感觉到滑稽;十分钟之前,面前这个李想还是个智计百变的骗子,现在竟成为一名中医师,还是从著名的北京同仁医院出来的中医师,一名硕士研究生。

只看外表,他确实符合这个身份,但是------?!

但是,王觉非想笑也笑不出来,他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他需要祝童帮助他度过难关。

“欢迎,怎么能不欢迎您这样的人才呢?”王觉非握住祝童伸过来的手;“欢迎李想先生到海洋医院;恩,但是开始要委屈你了;我们海洋医院没有中医科室,也没有中药房;你先到------办公室适应一段,也许,院长办公室副主任,李想先生认为合适吗?”

“全凭院长提拔,我很容易知足的。”祝童露出谦虚的微笑,甚至还有些腼腆的样子。

王觉非到底是做过五年大医院院长的人,看到小骗子的笑,瞬间心底冒出丝寒气。

有些人可以为友为同谋,不可以为临为属下;在他看来,祝童就属于这种人。把这个敲诈过自己的李想放到身边,来自外部的威胁或许能被他化解,但是,他真的能安心做个院长办公室副主任吗?

“院长,我想问一下,院长办公室副主任,每月能拿多少钱?”小骗子接着就问起具体待遇,不觉间连称呼都变了,让王觉非院长感觉到一些被尊重,腰杆挺的就直了些。

“连奖金到补助,五千出头吧;具体的我不清楚,应该不会太高;李经理,你不会缺这点钱吧?医院里不是人人都能挣钱的,有处方权和技术的也许能挣钱,管药管设备的能挣钱,普通医生护士没多少钱开的。”

王觉非笑看小骗子,他刚被这个人敲诈去二百多万,基本上把祝童当成与自己的同一阶层的富人;却没想到,小骗子要退出江湖金盆洗手,真真在打算靠薪水过日子。

月薪五千多,这距离祝童的期待相差很远,他现在住的公寓每月都要五千块;如果买房子肯定要贷款,这点钱够还贷款吗?更别提还要养一辆汽车,为叶儿提供一个舒适宽松的生活环境。

王觉非看祝童在沉思,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么年轻,在同仁医院就能有中级职称,很不容易啊;看来中医师是比较好混。”

“王院长什么意思?”祝童抓住王觉非的脉门,轻点慢压,触几下就松开;眼里现出嘲弄的神情:“你是医学权威,但明天去检查一下,你的肝、肾都有问题,肾脏里有结石。心血管还算不错,这里;”祝童点点他的头;“有个小血栓,这一段你太紧张了。”

“不会吧?”王觉非摸摸光洁的脑门,十分怀疑祝童的判断:“我每年都要体检的,肝肾功能是在减弱,那是年纪不饶人;但一直在补充维生素,血管不会有问题的。”

“信不信由你,还是要靠检查结果来说话,呵呵,我们中医有个说法,思虑伤神,黑钱拿多了,伤脑子啊。”祝童根本就不是为他号脉,蛊种进入王觉非体内后,这具身体内的一切渐渐呈现在祝童眼前,各种毛病都是明摆着的,一点也错不了。

“请问王院长,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海洋医院上班?”祝童问,已经将近一点了,他决定告辞。

王觉非想了想:“我需要三天时间办手续,你需要的是正式编制还是聘用?对,你也为了女朋友,需要办户口,当然需要编制了。这样吧,你可以作为我们医院引进的人才报批;要到学院、教委和人事局备案,还能给你申请些安置费。不过你的职称才是中级,想要太多安置费有难度。上海对引进人才是很重视的,三天时间够了,我们办公室的周主任对这条线熟悉,她会尽快办妥的。”

“谢谢王院长关心,我就安等佳音了,这几天正好再帮你把吴主任的事情料理一下,但是,也许需要些费用,我要出钱雇人帮你办事,这些钱应该是你出。至于我的服务,完全是免费的。”小骗子听王觉非对自己的安排后,才抛出最后的底牌。

“当然,当然,这是我的事,费用当然是我出。需要多少?五十万够不够?”

王觉非连连答应,有马上掏钱的意思。

祝童摇摇头:“最多十万就够了,我们的目的是自卫不是做生意,他们不值得浪费太多钱。”

“对对对,还是李经理有经验,全交给你了。”

“今后叫我小李好了,院长,你是老板,我就跟你混了。”

祝童嘿嘿笑着被王觉非送出包房,临出南海宫澜时想到什么,叮嘱道:“王院长,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和女朋友请您吃顿饭,感谢您对我的照顾。”

“有时间的。”王觉非点着头。

“但是院长要注意啊,我那女朋友是位警官,千万不要带青梅去,也不要提起秦小姐的事。”

“哪个秦小姐?啊,你说的那个小护士,我明白了。”王觉非笑嘻嘻看着祝童:“原来李经理---不,原来小李还是个多情种子啊,想来这位女警官一定更漂亮?我不带青梅。不如这样,我请你们吃顿饭?”

“这顿饭一定要我请,您是长辈。”

小骗子走进电梯,留下长辈王觉非发愣。李想,女警官,他不是骗子吗?怎么会有个警官做老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青梅走过来,攀着王觉非的手臂:“先生,干什么不带青梅去啊?”

王觉非在她丰润的臀部拍一把:“你听到什么了?收拾一下回你那里,你们老板把你卖给我了。”

青梅妩媚的一笑,洒万种风情。

四 鬼门十三针(上)

凌晨三点,南海宫澜私人俱乐部的总经理办公室内,夜女人关上电脑。www.65txt.com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绅士深思着坐回沙发,燃起一只雪茄。

“大哥,有什么看法?祝童看来真的要退出江湖了。”

“你能确定他身边只有一百万?”绅士问。

“这是一定的,他以前挣得虽多,花费也大;离开山东时还给祝掌门了三百万,现在身上能用的钱不会很多。”夜女人也点上支香烟,涂着蔻丹的手指修长光洁,徐徐吐出一串烟圈;“大哥,你难道不能考虑别的人选?祝童不会接受执行人的位置的。”

“他会接受的,只不过需要时间。”绅士敲几下桌面;“小富靠勤,大富靠命。祝童是个需求旺盛的人,江湖人早晚会重归江湖。他不靠江湖,在这个社会里早晚要栽跟头。爱情,对于江湖人是奢侈的,他需要时间看透。选择他的不是我,对于他的命运来说,我们也不过是执行人。他得到了凤凰面具,这很好,很好。”

夜女人好奇,却没问到底是谁作出的选择:“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浪费时间。”

“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东海投资可以开始运做了;你先为他打基础,快则一年,慢则两年,祝童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你怎么这样肯定?我看啊,祝童这次是掉进桃花阵了,那小女子越来越漂亮了,他不会这么快就厌倦的。”

“我没说过他会厌倦,三妹,苏叶和你不一样,她是男人梦想中的女人,祝童很幸运;但是,苏叶是警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那样的女人?”夜女人挺起酥胸,显示着自己的饱满和性感。

“祝童现在是在自己骗自己,他再折腾也是镜花梦草,徒劳的,苏叶不可能被他骗很久。”绅士微微摇头:“三妹啊,你是夜宴上的红酒,苏叶是一顿丰盛的正餐,她能寄托男人对中国女性所有的梦想,你,与她相比就有些单薄了。这就是你们的区别。你不能太情绪化,警官在中国属于特殊人群,他们的配偶要经过严格的审查,你以为祝童现在这个身份经得起显微镜的审查吗?”

“李想啊,他这个名字太理想了。”夜女人微笑着;“他会摔大跟头吗?”她似乎不在意绅士对苏叶的赞美,也许是自信,也许是不信。

“不,我们要尽量帮助他演戏。你可以在他面前显示一些力量,让祝童知道我们的存在。到时候,他自会来求助我们。祝童是很有能量,也很能折腾,但他缺少根基;政府是如来佛,他不过是个猴子,跳再高也没用。”

“猴子?是很象他呢。”夜女人微笑,又不满道:“又是我露面,大哥,你做什么?”

绅士有些困倦,熄灭雪茄:“我要回去一趟,让肯继续照顾他。我明天中午约梅长老喝茶,他这次回来很沮丧,对祝童很不满意啊。下午有飞巴黎的航班,我坐那班走。竹道士也在梅长老那里,过几天你去一趟,他这次受的伤很重,难道你不关心吗?”

“啐!大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夜女人脸上微红。

“别骗自己了,你一直都忘不了他;竹道士不比祝童,他脆弱的时候可不多。三妹,这是个机会,要把握好;错过了这次,我可再帮不了你什么了。”

夜女人痴痴看着手里烟,半天没说话,绅士站起来:“我去了。”

“当初是你让我接近竹道士,现在该怎么办?大哥,你不能这么残酷。”夜女人脸上流淌出泪痕。

“但是,我没要求你爱上竹道士,也没要求你离开他,路是你自己行走的,怨不得别人,也怨不得竹道士。富贵荣华与清淡田园之间,完全是你自己在选择,没人强迫你。你看到了,祝童变了,他为了苏叶要退出江湖,说明他这次用情很深,不再是以前那个江湖浪子千面独狼,你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三妹,考虑一下竹道士吧,他也不是当年的小道士,如今是二品道宗的掌门人,他现在的山水清心,也许就有你的功劳呢。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或者---你自己体会吧。”

绅士离开了,夜女人的身体消失在大班台下,房间里响起轻轻的啜泣声。

祝童回到紫金豪苑小区内公寓时,也是凌晨三点。

蝶神苏醒后,失眠又一次降临,祝童怎么也找不到睡觉的感觉,蝶神在印堂穴内一刻也不安生,翅膀不停的煽动,嗡嗡嗡嗡,它也不累。

祝童手边是本《鬼门十三针》,据说,这套针法由孙思藐传下来的,是民间流传下来的一种带有神秘法术背景的针法;《鬼门十三针》是专门用于惩治邪病的;寻常针灸书籍几乎都引用了这套针法。

他可不是为将要到海洋医院工作而看书,临阵磨枪那样的事小骗子是从不做的,也没那份心,他现在拥有的中医知识也许不很多,但是用针刺穴的技术应该比大多数针灸师高明。祝童以为,自己身体内的蝶神也是一种邪神,在青岛书店里买到这本书,就是为了寻找解脱的办法。

世面上流传的东西到底不全,这本《鬼门十三针》记载的针法不少,祝童却知道,用针只是皮相,行气、内息才是关键;偏偏这本书里只有皮相,对心法的描述少之又少。

祝童把《鬼门十三针》全翻一遍后,试探着在自己身上扎了五针,没来由,竟睡着了。

这一觉只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后,却看到身边围着一群人,黄海在,叶儿在,朵花在,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大夫。

“怎么了?”祝童奇怪的问。

“给我问你,到底怎么了?”黄海很严肃的反问。

祝童看到叶儿脸上还挂着泪珠,心疼的要伸手去擦拭,却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一个大夫伸手把他头上的针拔下来,祝童才感觉到身体轻松,翻身坐起来想一下,原来自己把自己扎倒了,不禁笑了:“没什么,我在实验针法,大夫,对不住了,我是中医师。”

“怪不得呢,原来是同行啊,今后注意些,实验针法不要一个人;要不是看到这本书,还不把人吓死;好了,我们走了。”

黄海送医生们离开,叶儿才捶他一下:“都是你,让人家出丑。”

“是啊,刚才叶儿姐------。”朵花刚开始说就被叶儿堵着嘴。

黄海回来了,警告祝童:“我第一次看叶儿哭这么痛,李想,你要死要活我不管,如果再出这样的事,哼哼!鬼才救你呢。”

“是我不好,叶儿,对不起,害你为我担心了。”祝童心疼的拉过叶儿;“今后不会再让你因为我流泪了。”

“没什么,我是害怕,打电话也没人接------。”叶儿说着,又哭起来。

朵花拉着黄海退出去,关上门;祝童才捧起叶儿的脸:“哭吧,哭吧,这次哭完,再不许哭了。”

“我愿意哭,我想哭------唔------。”

两双嘴唇贴在一出,叶儿闭上眼,抽泣着迎合着祝童的热吻。

去***鬼门十三针,差点把自己害死,查点把叶儿吓死;祝童紧抱着温软的身体,此刻叶儿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小骗子不知道怎么做、做什么,才能对得起这样的恩赐。

好久,叶儿终于推开他,痴痴凝视着他:“你说过再不这样了,算数?”

“算数的,我发誓。”祝童把叶儿的手放在胸前,让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我今后再扎针,一定是你在身边的时候。”

“又吓我;”叶儿笑着擦干眼泪;“你们中医师都要在自己身上扎针吗?”

“当然了,只有自己尝试过后,才知道病人的感受,才知道效果。”

“啊,你真伟大。”叶儿赞美一声,祝童的脸马上通红;不是害羞,是羞愧。

小骗子正感受伟大的滋味,叶儿从枕头下摸出只竹管,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这个啊;”祝童接过来,打开倒出两粒碟蛹;“是药,也是虫,春天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化成蝴蝶,飞啊飞的,就飞走了。”

“好神奇。”叶儿捏起一粒,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它也能入药?”

“美容啊,你看朵花那么漂亮,她从小就吃这个的;朵花的妈妈会养蝴蝶。”祝童想着说着,蝴蝶蛹有什么药效他不清楚,蝴蝶能卖钱,却是知道的。

“好吃吗?”祝童没注意,叶儿已经把那粒蝶蛹塞进嘴里,轻轻品尝;“晤,甜甜的,有些酸。”

祝童没想到,素来爱干净的叶儿会吃下这样东西,愣愣的看着她。

“看什么呢?女朋友漂亮点不好吗?让我起来,你一天没吃饭了,我去给你做碗面。”

祝童这才发现叶儿被自己压在身下,她还穿着警服,船形帽丢在圆床的另一边;顺领口散出的淡淡少女体香,饱满的双乳鼓在警服下;腰肢纤细,双腿修长紧并;这一切,是怎么一种诱惑啊。

四 鬼门十三针(下)

叶儿感觉到祝童身体的变化,白皙的脸忽然之间红了,眼里浮起片雾气。www.65txt.com

“叶儿,你真好。”祝童把脸贴在她胸前,低语着。

叶儿环起双臂,摩挲着祝童的头发,放松身体与他无声缠绵。

电话响起来,两人相视一笑,叶儿把他推开:“大坏蛋,欺负我。”

祝童顺势躺到另一边,满足的看着叶儿听电话;这是两人之间最亲密的一次接触,虽没有触及实际,祝童的手甚至只在叶儿肩背间徘徊,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性经历都使他沉迷。

“我要上班呢,都是你,害我迟到。”

叶儿听完电话在祝童脸上吻一下:“你自己出去吃点东西吧,黄海在楼下等着呢。”

“几点了?”祝童完全失去时间感念,抬手看看腕上的CK表。

叶儿把自己的手腕压到祝童手腕上:“两点半了,你快起来吧,吃完饭乖乖在家等我。”

祝童又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道:“早些回来,晚上要请王院长吃饭。”

“真的啊,你的事办好了?王院长怎么安排你的?”叶儿不堪刺激,软软的问。

“我先在院长办公室,海洋医院现在没有中医科室,我主要是配合王院长研究海洋病。”

“对不起。”叶儿有感动了,她以为祝童在医院办公室太委屈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小骗子羞愧难当。

这种感觉在他来说是奇迹一类的东西,直到叶儿离开,祝童还沉浸在羞愧之中;甜蜜的羞愧,也醉人,也难忍,也郁闷,就是无可诉说。

上海的餐厅很多,祝童吃过屈指可数,而叶儿是不好应酬的,因为要陪着心爱的男友请王院长,事关重大,才换下警服,与祝童到黄海订好的一家饭店。

晚上八点,正是上海沉浸在灯海中的开始,王觉非一看到叶儿,立即在心底痛骂祝童:上海的美女都被狗咬了,他怎么没早些遇到如此迷人的少女?

但是表面上,王觉非当然是表现的十分谦和有礼,跟随他来的,是海洋医院的院长办公室主任,周小姐,一个三十来岁的单身主义者,很爽快利索的一个女白领。祝童一见面就判断出,周小姐是个能干的女人,她能做到海洋医院的院长办公室主任,凭的是本事而不是关系色相,虽然周小姐本身也颇有魅力。

这是间装饰的素雅而又富有格调的餐厅,古色古香的老上海风格,黄海挑选的地方很和祝童的心意。在这样环境里,彼此的距离很快拉进,三杯酒下肚,餐桌上的客气也不那么虚伪做作了。

“小李啊,多亏你的提醒,今天我做了检查,肾脏里的小结石是有的,这里也真的有个血栓。”王觉非点点自己的脑袋;“我们的医生说,这样细小的血栓即使用我们医院进口的仪器检查也很难发现,而你只为我把一下脉就判断出来;不简单,真是不简单。我以前对中医一直有偏见,认为那是封建迷信。看来,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真的是很神奇啊。”

“是啊,我本来也不是太肯定,中医师不好做就是因为一要凭经验,二要凭直觉,没有西医那么精确理性。”祝童连忙谦虚,他可没本事对每个人都作出如此精确的诊断,蝶神之蛹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就是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东西会对王觉非有什么影响。

“苏小姐,你的男朋友是很优秀的人才,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我祝福你们,来我们一起干一杯。”王觉非举起酒杯。

这已经是第四杯了,虽然是红酒,叶儿平时可没喝过这么多;不过看到自己的爱人如此本事,她心里甜丝丝的。

“李想刚到上海,还靠你们多关照呢,这杯应该我敬你们二位才对。”

叶儿和王觉非碰过后,又与周小姐碰,祝童当心她喝不了那么多,拉了叶儿衣角一下,被周小姐看在眼里,嫣然一笑:“苏小姐真的好福气,瞧,李主任多会疼人。”四个人又喝一杯。

周小姐一直在判断,按照常规,海洋医院不可能引进祝童这样的中医师,不管这个叫李想的年轻人多么优秀,海洋医院从来也没有过任何一个中医师。

王觉非是院长,在现在的体制下,他在海洋医院具有绝对的权威;周小姐要做的除了服从照办,更重要的是要确定今后与祝童之间的如何相处。因为,王觉非对引进这个人的理由交代的比较含糊,安排的却很详细,李想将作为院长办公室副主任,也就是周小姐的手下。

从资料上看,李想原来是北京同仁医院的医生,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为什么会到海洋医院屈就呢?如果要做本行,上海有更好的中医院。

但是,凭周小姐多年职场练就的直觉,意识到自己这个未来的属下不简单,不是吗?院长王觉非对他很客气,客气的丝毫不做作,周小姐跟随王觉非几年了,能让骄傲的王院长真客气的人,她可没见到几个。

况且,这个叫李想的年轻人有一个漂亮的让女人也心动的女朋友,还是位警官,一般人能配的上这样的女友吗?上海的女孩子从小见多识广,眼界之高当为中国之冠,能俘获这样一颗心的男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院长办公室的管理多是杂务,这顿饭吃完,周小姐已经开始考虑该怎么安排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了。

写报告管理档案安排学习培训,李想应该是没经验的,也不会干;让他负责管理车辆、调度救护车,看来也不行,李想不象那样的人,他很骄傲,司机们可不好管。巡视检查各科室,协调各科室之间的关系,责任太大,他作为一个新人是做不了的。

剩下的只有三种选择了,一是接待公关,但是现在医患纠纷太多,这明显是份苦差事,不合适。财务和后勤是有油水的,周小姐可不想轻易放手。

周小姐回到家后,马上给王觉非院长建议,让李副主任暂时负责网络信息中心,这是个清闲的职位,主要负责医院网站和信息情报的收集整理,如果李副主任有什么事,离开一天半天也出不了什么纰漏。

于是,从没在任何一家医院工作过的小骗子,在第三天正式到海洋医院上班时,得到了一份最清闲的差事,这也为他适应正常社会,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切入点。

送走王觉非和周小姐,祝童有送叶儿回家,这几天正好是苏娟休班,叶儿不好回家太晚。

叶儿不在意细节,只要祝童开心她就高兴;苏娟可不同,不能说她江湖经验丰富,社会经验与阅历都比妹妹厉害多了。

当苏娟知道祝童将要成为海洋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副主任时,惊讶的看着祝童,把个小骗子看得浑身发毛,以为自己那里露出马脚了呢。

“娟姐,有什么不对吗?”

“我想知道,你和你们王院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曾经合作过,他很欣赏我。”祝童概括道,他不敢也不能说的太详细;多为自己留后路是骗子的本能。

“你可知道,海洋医院的副主任不简单,你现在才二十六岁,王院长这么看重你,不感觉奇怪吗?”

“不知道,其实这是暂时的安排,他是我的老师,我之所以怎么顺利到上海来,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中医师作为助手。”祝童只有再抛出点东西,心里可是把王觉非埋怨一次,想来,是有些过分了。

海洋医院急诊科的吴医生怎么也想不到,与院长办公室主任周小姐陪一同走进来的年轻的副主任,竟是送过自己红包的病人。

时间啊,才不过半个来月吧,事情怎么会这样?吴医生呆呆的握住李副主任伸后来的手。

“我认识你,吴医生,技术不错。”

年轻人走了,吴医生这个上午再也没说一句废话,即使那几个年轻的护士在议论新来的院长办公室副主任多有风度时,一贯口角尖刻的吴医生也没说半句他招牌使的讥讽。

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在医院办公大楼的最高层,与院长办公室距离很远,与院长王觉非的办公室却很近。

祝童在周小姐陪同下,拜会海洋医院的两个副院长和各科室一圈,竟用了一上午时间。直到中午吃饭,与院长办公室的同事诸人都应酬一番,下午两点办才进到属于自己的领地。

刚一进门,小骗子就高兴的心花怒放。

网络信息中心真是个好地方,宽大的办公室分内外三间,里面最是机房,三个带眼镜的IT管理人员正在里面忙碌着,各守一台电脑。小骗子的岗位在外间,单独一个房间,看得出这间办公室连桌上的电脑都是刚置办的。而摆在另一间里的长沙发和折叠床、电磁炉等表明,李副主任的办公室本来是一间休息室。

这个下午,祝童第一次享受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在属于自己的办公桌上,美美的玩了一下午电脑。

五 晕

应该说,王觉非对海洋医院的管理还是比较好的,他很重视医院的信息化建设,从医疗MIS系统到网络管理,信息系统覆盖了医院的主要科室和应用领域。www.65txt.com

网络信息中心就是这个系统的心脏,王觉非在隔壁的办公室内的电脑与信息中心相连,具有最高权限,可以查看医院内任何资料,他每天只要抽出两个小时就能看到各个科室的运行状况。

祝童的手下的三个IT管理员都很聪明,当然,在某一方面。

那个叫周东的胖子,是周小姐的弟弟,他的聪明表现在机灵,现实层面的机灵;从见到祝童起,就一口一个主任,把个小骗子听的浑身毛孔舒张,他哪里被如此的马屁拍打过?

另一个带眼睛的叫台海言,他的聪明表现在专业知识上,那是个电脑狂人、名校硕士生,几乎就住在办公室内。

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配置有专用服务器,这里负责全医院局域网的联络通道顺畅,各个科室的电脑都依靠这台服务器保持与全院的联系。按照规定,机房晚上要有人值班,而台海言几乎每天都自愿值班。

最后一个年轻人是女孩子,名字很诗意,姓秋名诗,也带眼睛;她的聪明在与知道自己不聪明也不漂亮,所以秋诗自觉的以勤奋与小心来弥补专业知识的欠缺。她的专业是护理,也就是说是个护士,在一般情况下,秋诗是没资格进入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的。

同样没资格到这里工作的还有去年才从部队专业的周东,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学历是一张大专文秘函授毕业证;当然,小骗子祝童同样不够格。

周东和秋诗都是海洋医院的家属,每家医院的后勤部门都养着这么一批人,祝童丝毫不感觉奇怪;只半天他就明白,这两个人在网络信息中心最大作用,是经常跑到各科室的电脑上解决他们遇到的故障。经常是台海言在监控器上发现某台电脑不正常后,就指派他们赶去。

海洋医院是三级甲等医院,大小三十多个科室,病床七百多张,分布在各处的电脑有三百多台;也许是出于安全和成本方面的考虑,多数电脑终端是不配置软驱和光驱的,所以在电脑出现问题时,IT管理人员不仅要到现场维护,而且通常要外接光驱,维持起来非常麻烦,而且医院的电脑也分布比较分散。

台海言是从不干这样的小活的,他只要拿出一张光碟,说出几号机,周东和秋诗马上就会跑去。祝童发现,周东喜欢到各个护士站去,而秋诗跑的多是专家门诊,放射科的几台电脑是两人都不喜欢去的。

这两天祝童的心思没放在这个新环境内,他的调动手续还没办利索,所谓的院长办公室副主任也没正式形成任命;一切都在王觉非身上,只有替他解决好这次危机,小骗子才能真正在海洋医院站稳脚。

但是,事情比祝童预料的要棘手的多。

戴毛子已经要求追加预算了,他知道祝童要的是什么东西,三天过去了,戴毛子派出的人没有发现疑点,他自己都不满意。所以他要扩大跟踪调查范围,把吴主任和欧阳凡的所有亲属都派查一遍。

扩大就需要人手,需要钱,祝童同意了,三万多都出去了,再加两万也不心疼,反正是王觉非出钱。

祝童现在不习惯的有两个,一是朝九晚五的职业生活节奏,小骗子何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活?

早晨七点就要出门,先是挤地铁,然后挤公交,倒两趟车才能在九点之前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午餐就在办公室内随便吃点,也就是周东买的盒饭,下午下班,还要再去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个地铁,才能回到紫金豪苑内公寓内。这一趟下来,简直比与剃刀张打一架还累。

这些还能克服,每天晚上到公寓后,都能看到叶儿,是最好的补偿。祝童对自己说,既然有那么多的人都在过这样的生活,你为什么不能适应?只为了叶儿,你必须适应这样的生活。

另一点就不好克服了,海洋医院和海洋医学院在一条路上,秦渺就在海洋医学院上学,祝童害怕遇到秦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如果小骗子二十天前知道自己要过这样的生活,怎么也不会招惹这份情债。

正式上班的第二天,王觉非通过内部电话把祝童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虽然只是隔壁,祝童还是第一次踏进王觉非的办公室。

这是套与网络信息中心一样格局的房子,布置的却大不一样,气派、现代、学术意味很浓;外间坐着王觉非漂亮的的秘书陈小姐,看到祝童点点头:“李主任,院长正等您呢。”替他打开厚重的深色实木门。

“小李,对我们医院还适应吧?”王觉非坐在厚实的皮沙发上,西服笔挺,头发梳理的十分整齐。

“谢谢。”陈小姐送来的茶水,祝童等她出去后才看着王觉非:“还好,不,很好,王院长太客气了。”

“哪家都有份难念的经,海洋医院以前才四百多张床位,设备也都是早该淘汰的;五年来,是我王觉非辛辛苦苦到处奔走,盖起大楼、购买设备、聘请专家,建立新制度培养一批新人,没日没夜的干到现在,医院刚走上正轨,就有人要来赶我走。”

“是很过分,您做的很不错。”祝童附和一句,有些漫不经心;昨天晚上他和叶儿去看了场很缠绵的电影,还有朵花和黄海,回公寓后又睡不着,现在有些困。

“刚才欧阳来电话,说是今天上午吴天京要来,被我顶回去了。可气的是,孙副院长竟跑到他那里去了。”

孙副院长是王觉非的副手,在海洋医院主管后勤;怪不得王觉非生气。

但是祝童却没搭腔,站起来在室内转一圈,停留到宽大的书架前,抽出本厚厚的硬皮书。

“海洋病研究笔录,王院长,这是您的作品?”祝童翻开封面,把书滩开在王觉非面前:“能给我签个名吗?”

王觉非拿起粗大的派克水笔,在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不明白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我会仔细拜读您的大作,这一段正好有时间。院长,您现在要做的是冷静,该顶的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该露面就露面。帮您就是帮我自己,我会用心的。况且,谁都不是上帝,做下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

祝童说完,拿起书要走;王觉非在后面说:“但是,只剩三天了,明天是周末------。”

“我知道,只有您自己不乱,我才能帮您。吴主任不是傻瓜,他不会自寻死路。”祝童给他的微笑,开门走出去。

陈小姐站起身:“李主任……。”

祝童摆摆手:“咱们是邻居,天天见面的,别太客气了,有空到我们那里玩。”

“谢谢李主任,我一定要打搅呢。”陈小姐的微笑很精致,很甜美,也很职业;如果是一个月以前,祝童看到这样性感的美人,也许会动动脑子试探一番,现在,他眼里除了叶儿没有别的,也感再招惹任何女人。

都说,中国人现在的最大的爱好和目标无非两个:做官与赚钱;看来是很有道理的,江湖骗子祝童只当了两天副主任,就感受到其中的乐趣。

祝童正捧着王觉非的《海洋病研究笔录》苦读,其实是在打发时间,网络信息中心的事情他插不上手,也确实无事可做。

厚厚的一本书翻遍,祝童晕沉沉的,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印象,所谓海洋病就是——晕船,也是就晕动症。

这可太意外了,王觉非那么大的名头和光环,难道只是研究晕船病?海洋医院现代化的研究中心里那么多的医生学者,难道也只为研究怎么不晕船?

该怎么对叶儿说呢?堂堂同仁医院的中医师,到上海就是为了配合王觉非研究晕船?

下午四点半,桌上的电话响了。

“李主任,您晚上有安排吗?”声音很紧张,祝童一时拿不准对方的身份,沉吟着问:

“请问您是?”

“我姓吴,李主任记不得了?我给您做过缝合手术,在急诊科。”

原来是急诊上的吴医生,祝童很奇怪,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记得记得,吴医生的手艺很不错,我的伤已经好了,还没谢您呢。吴医生,我只是副主任------。”

对方轻松了一些,丝毫不理会祝童的提醒紧接着说:“李主任,我想,晚上请您出来坐坐,请您务必赏光。拜托了,拜托了。”

今天是周五,祝童与叶儿说好要请黄海吃饭,再来,他也不习惯与不相干的人一起吃饭,在他看来,那是浪费时间。

“不用了吧?吴医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今天晚上我已有安排了,我是新来的,就是请客也该我来。”

“不是的,李主任,我是又事求您帮忙,请您务必赏光。”吴医生焦急的恳求着,祝童其实很欣赏他的手艺,但是今天确实没时间,就耐心的解释道:“吴医生,我晚上有约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明天------。”

祝童想说明天有时间再联系,吴医生那边已经高兴的叫起来:“可以的,明天晚上我在海龙坊恭候李主任,七点钟,不见不散。”

吴医生的语速飞快,似乎怕祝童反悔,说声“不打搅了,您忙”就挂了电话。

祝童哭笑不得,他明天也有安排,要陪叶儿去见国画大师马夜,那老江湖可是住在苏州太湖边上;叶儿已拜他为师学国画,梅兰亭小姐也要去,这一趟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晚上七点能回来吗?

这个电话刚放下,周小姐的电话又打来了,同样的内容:医院办公室的两个副主任和下属几个科长队长要请他吃饭。

周小姐说的更有水平:“办公室都是一家人,应该尽快熟悉一下,今后互相配合的地方多了,这是工作的需要。”

祝童到底是江湖人出身,对这样的应酬很不习惯,他到海洋医院落脚是为了叶儿,看重的是那张户口而已。但是,周小姐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只是,只是,他确实没时间啊。

“李主任是不是怕苏小姐生气?我刚才已经给替你请过假了,苏小姐很支持你的工作。”

这一招使出来,祝童彻底招架不住,低头认输;他在奇怪,周小姐怎么会有叶儿的电话?

那边,三星手机响起来,只听铃声就知道,是叶儿的电话。

“李想,别担心我,工作要紧;你刚到新单位,事情多应酬多,我能理解的。刚才周主任来电话为你请假,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

叶儿温柔的声音传来,没有责怪只有理解和喜悦,似乎自己的男朋友忙碌一些是应该的;她只嘱咐祝童别喝太多酒,早些回家休息,记得明天一早要去苏州。

祝童只有老实的呆在办公室,周小姐约的也是七点,这段时间他不可能到别的地方去。

主任不走,周东与秋诗都不好意思先走,台海言一直在机房里,他对什么时候下班是无所谓的。偏偏祝童这种经验极度缺乏,根本就想不到这些,还以为他们要加班。

五点多钟,王觉非下班离开时拐进来看一眼,也说要和祝童一起吃晚饭。

“我和周主任约好了,办公室的同事要为我接风。”祝童苦笑着拒绝,这会儿他心情不爽,根本就没考虑到现在彼此的身份。

好在王觉非从不把祝童真正当做自己的属下,点点头对周东和秋诗说:“你们怎么还不下班?平时可不是这样啊,看来李主任一来,信息中心的工作大有改善。”

说完,王觉非就走了;跟在他身后的陈秘书给祝童个甜蜜的笑脸。

祝童这才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不合适,磨蹭两分钟,等王觉非坐电梯下去后,站起来离开。

既然都是吃饭,干脆就合并好了;祝童想得很简单,他下楼来到急诊科,找到正忙和的吴医生。

“吴医生几点下班?我又有空了,一会儿一起吃饭。”

“当然可以,我六点交班,还有十分钟;李主任稍等,我这忙完这个病人就去。”

吴医生满脸都是笑,祝童走出大楼,站在阴影里点只烟;整个医院大楼内都不允许吸烟,祝童的烟瘾平时不大,只有动脑子时才离不开这个;所以这个时候能抽这天第一支烟,心情为之一松:这样的生活虽然平凡些,还是不错的吗?至少不用去理会江湖上的风雨。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祝童抽完两支眼还没等到吴医生,心里不痛快,走进急诊楼。

吴医生还在忙碌着,双手都是血,正和几个护士医生在商量着什么。

急诊室内,躺着位浑身是血的病人,呼吸急促,胸前的伤口发出“嘶、嘶”的鸣响。

床边是两个穿工装的中年人,生活的艰辛在他们身上刻下贫穷的痕迹,一看就是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目光焦急,眼巴巴看着吴医生。

“怎么了?”祝童问。

“他从三楼摔下来,三处骨折,多处外伤,一条肋骨扎进肺部。”吴医生手里是几张钞票;“病人体内有出血,随时有生命威胁,需要马上输血。”

“那还等什么?”祝童走进去,顺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装束变了,这身西服里内没有隐藏救命的银针。

“李主任,您要什么?”一个护士跟在身后问。

“针!还有,我是副主任。”祝童搭上病人的手腕,脉搏微细,吴医生说的不错,他随时有生命危险。

“李主任,求求您救命啊,他还没结婚,才十八岁------。”两个建筑工一听祝童是主任,“扑通!”跪在他脚下。

“起来,别耽误事。”祝童没理会他们,伸手点向病人胸前,封闭了一处穴道。

“李主任,您要什么针?”护士端着个托盘过来,里面是大小粗细的针管都有,针头却都是一样的。无论祝童怎么强调,就是没人叫他李副主任,此时他也没时间解释了,知道这里不可能有他用的银针,抓起个针头在病人身上扎、点、弹。

这样的针粗硬、中有孔、漏风,祝童不敢扎太深,所以施针效果有限。

病人无力的呻吟一声,总算清醒过来了;祝童松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吴医生:“他们没有钱,是吗?”

“是,刚才用的药还是我们几个凑钱垫上,他现在需要的是血浆,没钱血库是不发的。”

“救命要紧。”祝童抽出自己的信用卡,递给身边的小护士:“你去门口取五千出来,密码是------。”

“来不及的。”吴医生看小护士跑出去,走过来看看病人的情况;“他需要马上输血。”

“他能挺两小时。”祝童说,他对自己的针术有信心。

急诊科值班主任过来了,离老远就吩咐护士们输液、上药。

“原来李主任亲自动手,快快。李主任,给李主任拿衣服。”

两个小护士麻利的给祝童套上白大褂,这一刻,小骗子真有做医生的神圣感。

果然是来不及了,病人只稳定了一会儿,嘴里又开始吐血。祝童如果有趁手的银针,也许还能有办法,现在只能看着生命一点点逝去。

大堆仪器被推过来,吴医生与来接班的医生紧张的围着病人抢救。

“血压?”

“测不到。”

“心率?”

“四十五。”

“肾上腺素零点五,静推;地萨米松十毫克,静推。”

此时的吴医生一点也不罗嗦,干脆而干练。

“李主任,要不您给血库打个电话?”急诊主任象问,似乎祝童是他的上级;“交钱需要时间,病人------。”

“您是值班主任,这个电话该您打。”祝童拒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奇怪的东西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值班主任叹息一声,站在那里没动。

祝童奇怪了:“您怎么不打电话?”

“我---打了也没用,他们不相信我。”

病人有一次吐血,祝童到底不忍心,伸出手。

电话打通了,血库那边不认识祝童的声音,但是一听是新来的办公室副主任李想担保要血,连声答应。

急诊值班主任接过电话报出血型,然后轻声道:“李主任,您救了一个生命。”

三分钟后,送血的护士跑进来,取钱的护士也跑进来,吴医生挂上血袋才喘出口气,又检查一遍各项数据,脱下衣服对护士说:“好了,他暂时没危险了。送胸外准备手术,就说这是李主任要求的。”

祝童没说话,能救条性命怎么说都是积德行善,担待些责任是值得的。

小护士们佩服的眼神是奖励,吴医生眼睛里消失的冷漠是奖励,送病人来的两个人的感谢是奖励,如此而已。

手上的血迹,身上这套考究西服上沾染的血迹,还是要自己掏钱去洗的。

六 救一命(上)

换好衣服,祝童和吴医生走出医院,招手叫过辆的士。www.65txt.com

“今天院长办公室的同事请客,吴医生一起去吧。左右不过是吃顿饭,人多热闹。”

祝童对司机说出饭店名字后,才对吴医生说。

吴医生眼神复杂的看着“李主任”,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的士安静的行驶,吴医生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几口:

“李主任,你一定以为吴某是个势力之徒,收红包、见死不救。刚才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救是没办法救。医生的工作就是救死扶伤的,但是我只有医学知识,口袋里并没有比贵重的药品,身上也没有抽不完的血浆!刚才我们正在凑钱,但是谁也要生活,我们管一个可以,急诊上这样的事情常有,你救了他命,回头该逃跑还是逃跑,该骂你还是骂你;欠的钱只有落到我们头上。

“整个医院里挣钱最少的就是急诊,我们科室现在还欠药房一百多万药费,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用了吗?医生为什么不愿意来急诊科?不是怕挨骂,不是怕扣钱,是良心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没有大量的血液,如果不是你打那个电话,他一定是死路一条。你知道刚才这一会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钱吗?三千,还不算血浆的钱。不,你别打断我,你的钱我是收了,但是我没拿回家,都用到刚才那样人身上了,他们没钱看也没医疗保险,难道我能看着他们等死?你是有钱人,不在乎那点钱。”

祝童知道,如果任凭吴医生说下去,他进天晚上这顿饭就吃不成了;拉住吴医生的手道:

“我不是找你要钱的,不是记者,也不是院长------。”

“别提那些恶心的记者,他们整天监督这个监督那个,谁来监督他们?去年我一个很好的同学自杀了,就是因为------。”吴医生还是很激动,祝童只有点击一下他的虎口穴。

“这些你对我说不着;医院药贵药贱我管不了,病人有钱没钱你管不了。吴医生,中国有十几亿人,上海有几千万人,你一个医生而已,不是救世主。我很简单,没你那么高尚,看到了就救,看不到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忘了刚才的事,忘了钱,一会儿只喝酒吃饭。”

“你会把我当朋友?”吴医生不相信,祝童很满意,至少他的兴奋点被自己成功的转移了。

“只要不叫我李主任,咱们就是朋友,吴医生,虽然你收红包,但你是个好人,比我高尚。”

“不叫李主任,叫你什么?”

“小李就很好,王院长就这么叫我。”祝童说着嘿嘿笑起来;“我本来就比你年轻,你的手艺不错,我佩服有手艺的人。”

“我靠的是知识、技术,不是手艺。”吴医生是很倔的,但祝童更倔:“对于我来说,你们西医就是手艺人,你就是一高级裁缝,熟能生巧而已。药不用自己配,哪里病了,不是切就是摘,高级点是换,没有药只能看着病人去死,没有透视,连个骨头也不会捏------。”

祝童大肆诋毁着吴医生的职业,把个吴医生气得浑身颤抖。到最后,他总算明白了,握住祝童的手摇摆着:“小李,你是我的朋友。中医西医都是***混蛋,咱们去喝酒。”

“这就对了,生死由命,既然知道这一切不是你的责任,不是你能改变的,生气伤的是你自己,不值得啊,命和孩子才是你的。”

祝童与吴医生哈哈大笑,的士停在一家酒楼前,两个人拉着手下车,祝童付钱时愣住了,他看到,这辆的士的司机是秦可强。

“上海真小,秦兄,钱不用找了,你的车今天晚上我包了。”祝童意识到秦可强的出现不是巧合,食指双点自己的心口,与吴医生走进酒楼。

虽然他不能确定秦可强是不是江湖人,但此时出现总是蹊跷的;这个手势是个警告,如果他明白这个信号的意思,秦可强就应该马上离开,离祝童远点。

还有一种合理的解释,秦可强是为秦渺守侯在海洋医院门前,坐上他车真是巧合;但该来的终究要来,祝童只能面对。

酒楼二层豪华温馨的包房里,宽大的餐台上部好冷碟,红酒白酒罗列,漂亮的服务小姐亭亭玉立。

海洋医院院长办公室周主任与两个副主任、几个归属院长办公室管辖的科长队长正等的着急,看到祝童和和吴医生一同进来,都感到意外。

“来来,我来介绍一下,吴医生是我的朋友,我带他一起来,周主任,各位同人没意见吧?”

吴医生在海洋医院是出名的不合事宜,口去遮拦爱管闲事,以他的资格资历早该为一科主任或副主任,现在才是个副主任医师,还在最没人想去的急诊科,偏偏又是王院长的红人李副主任的朋友;这些人无论如何是想不到的。

周小姐先笑着与吴医生握手,她刚接到弟弟的电话,李副主任竟然连王觉非院长都不在乎的样子,周小姐在意外的同时,对祝童背景更感觉神秘了。

“刚才,李主任施展针术,救下一条人命,各位领导一会多劝李主任几杯。”吴医生也不含糊,一进门就开始陷害祝童。

祝童第一次体会这样的场合,他明白,自己是个学生,所以只是笑笑,他今天要做的只是观察、体会、学习。

事实上,任何一家医院的后勤部门都养活着不少闲人,与专业处室之间都有矛盾,院长办公室就是矛盾的焦点。医生看不起这些人,但是他们往往与医院上层最接近,手中还掌握着很多权利,使医生们都不敢得罪。

吴医生以往对院长办公室这些主任副主任和队长科长们多有责骂,彼此坐到一起其实都感到别扭;但是由于年轻的李副主任在中间,这顿饭吃的就分外虚伪。

九点左右,四瓶白酒三凭洋酒喝干后,大家似乎已经亲如一家,酒席也要散场了。

通常喝醉酒的人会去关心别人是否喝醉了,当吴医生问祝童能不能坚持时,祝童说自己真不行了,惹的周小姐在一旁偷笑。

有人建议找地方唱歌,边玩边喝;那样的场合周小姐不去,祝童也拒绝,说女朋友是警察。

办公室管着车队,两辆小车送别人先走,吴医生也坐着他们的车去闹腾。周小姐与祝童最后才走出酒楼,这顿饭是签单,竟花了五千六。

“李主任,急诊科的事很难缠的,今后尽量少去。”周小姐借着酒楼闪烁的灯光观察着祝童,他也喝了不少酒,几乎是有人敬酒就喝,四瓶白酒中至少有一斤被他喝下去了;但是现在看不出有多少酒意,周小姐想:也许北方人都善饮的缘故吧。

“知道了,不过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没看到就算了,今天是遇上了;在我们医院这种事也常见,大家都一样。”

祝童含糊的说,不是解释也不是辩解,他对于医院的院长们熟悉,对于科室的情况真是个门外汉。他想着刚才的那顿饭,五千六,急诊上的那个小伙子就是没这笔钱,只能无奈的等死。

周小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刚才我问了一下,你接的那个病人的手术刚做完,现在已经花费了一万六千多;胸外林主任说,如果这个病人彻底治愈大约要六万左右。我想,李主任刚来,这笔钱就走办公经费。”

祝童想说自己出这笔钱,但感觉那样太高尚了,笑笑道:“周主任,我刚来就让您为难了,对不起,这样的事今后不会再有了。”

“没什么,李主任的医术高明人也英俊,心还那么好,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女孩子呢?咱们医院里的女医生女护士------。呵呵,李主任脸红了,不说了,我忘了,李主任的意中人苏警官,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周小姐掏出串车钥匙:“关于你调动的事还有些麻烦,人事局那里要疏通,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杯茶?”

“不用了,主任先走吧,我打车回去。”

六 救一命(下)

祝童目送周小姐的尼桑轿车离开,才走向秦可强的的士,还奇怪:自己的脸红了吗?周小姐的脸好象红了吧?祝童能想象到自己上车后将发生的事,周小姐固然很有吸引力,只是小骗子没那份心情。www.65txt.com

“先生去哪里?”秦可强发动汽车,职业性的询问客人。

祝童仰在座位上没说话,按亮车内灯,眼睛凝视着挂在后视镜上的玩偶。

蓝色的头发,蓝色的长袍,蓝色的皮肤;玩偶是个标准的中国古代帐房先生形态,左手惦只金色算盘,右手紧握一管朱笔。

“这到很别致,哪里买的?”祝童弹一下金算盘,下面吊的金玲还能发出轻鸣。

“客人送的。”秦可强还是安静的神情,也在看玩偶。

“好大方的客人,麻烦你送我到紫金豪苑,我现在在那里住。”

的士开动,祝童闭目养神,心里思量着秦可强的身份;蓝色玩偶是客人送的?骗人吧,以小骗子练就的眼光看来,那只金算盘是真金的,朱笔是赤金,全手工缝制,做工如此讲究的玩偶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祝童不说话,秦可强也不说话,专心驾驶的士滑行在车流中。

紫金豪苑到了,祝童掏出钱包,秦可强摇头道:“这次不收钱,先生,请别让秦小姐太伤心,她认我做大哥了。”

“秦渺,她还好吗?”祝童没下车,也没付钱。

秦可强点点头:“秦小姐现在很好,她虽然没有苏小姐漂亮,也没有苏小姐幸运,但是她心里只有你。你是在做游戏,她不是。”

“你究竟是谁?”祝童眼里闪出寒芒,秦可强果然不简单,竟然知道叶儿,还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是请求的语气,却自有威严。

“我是个司机,你可以当我是朋友,我们有共同的朋友。”秦可强转过头,沉稳的说。

“朋友?”祝童疑惑了。

“是朋友,你有我的电话,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用车也可以找我,不收你钱,只要对秦小姐好些。李先生,你现在可以下车了。”秦可强探身打开祝童这边的车门。

祝童只有下车,眼看着的士掉转头,驶进车海,消失在远出的灯火中。

紫金豪苑内有两条路可以通到他住的高层公寓,祝童现在走的是最曲折的那条,穿花丛过小桥,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花径。祝童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在张家界的那只黑枪就显出些端倪,不过到凤凰城后再没出现,由于叶儿,他渐渐模糊了这种感觉。

秦可强的出现在提醒小骗子,江湖一直都存在,有人在远处注视着他。

祝童拿出与师兄联系的电话卡,装进三星手机。

电话通了,师兄的声音很兴奋:“师弟,你在哪里?”

“上海,你要来吗?”

“哈哈,现在可没功夫去那里逍遥,年末了,我要去看大师兄,给他送些钱。师弟,你去吗?”

“这次就不去了,替我向大师兄问好。”

“好,师弟,我找到真正的老和尚,他在教我念经;很有意思啊,经书里真有唬人的东西,今后我就是真如法师了。”

“师兄啊,法师没什么意思,现在流行活佛。”江湖刺激着小骗子,脑子灵便了;“你最好到藏区去一趟,找座喇嘛庙学几天,最好请个活佛做招牌。我想,你应该在暗处,你现在有不少庙了,请个活佛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要的是香火钱,活佛要的是香火和信徒;我在川藏见过几个活佛,有的很年轻,他们到印度掏钱买个活佛称号,就和村长差不多。时间就是金钱啊,你越早开堂越好,在实践中学习,总比死读经书来的快。”

“这样好吗?我怕请佛容易送佛难。”逍云庄主对小师弟的奇思妙想很感兴趣,却担心不好收尾。

“哼!有什么难的?出来混谁不是为钱?活佛也是人不是佛,他如果不想走,让他放下架子听话就好了,你要是有几个活佛做手下,我也跟着沾光。”

“那可不行,这几天传出消息,十八天前,竹道士和金佛请来的索翁达活佛在梵净山红云金顶交手,结果是不分胜负,都受了不轻的伤。”

“十八天前?那时我们在凤凰城,师兄,这和无虚和尚找上我们有联系吗?”

祝童心里“咯噔”一下,梅兰亭也说过这件事,但是那时他只想了一下就放到一边;一来是不敢轻易相信梅丫头的话,二来是想看看对方的底牌。如今这个消息散到江湖上,无论如何都要仔细面对了。

梵净山距离凤凰城不过百十里,如果说那场拼斗与他们没关系,骗的就是自己了;自从二百年前那场争斗后,卫藏布天寺隐隐就成为一品金佛的根基所在;索翁达活佛是现在布天寺的主持活佛,本事那是可想而知的厉害。祝童想,如果凭真本事,祝黄师叔八成也不是他的对手。

竹道士在红云金顶出头拦截索翁达活佛,还受了伤,这份人情究竟是给谁的呢?

“藏地有高人啊,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别招惹他们。”逍云庄主有些黯然;祝童心里暗恨曾经的师父,把本事都藏起来不教弟子,才落得七品祝门现在如此衰落,处处小心。

“我见到师父了,他没死。”祝童说。

电话里惊叫一声,二师兄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可以当他死了,师父已经------我把他逐出祝门了,那一百万就给他要的,今后,我们没师父,凤凰面具现在我这里。师兄,你什么时候来拿走,转交给师叔。”

祝童没说师父老骗子做了什么,但逍云庄主大致也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说的事,不然祝童也不可能夺到凤凰面具。

通话结束后,祝童还在想着竹道士和索翁达活佛的红云金顶之战,那是多么辉煌的一战啊?他一边可惜自己没在现场,一面对自己低微的本事自卑;小骗子的心中生平第一次涌起叱咤江湖的豪情。

回到公寓内,卧室里透出灯光。

祝童心里急跳,鞋也没换奔过去。

橘黄色光线满屋,叶儿坐在大窗前,绘笔停留在画框上。窗帘到床上用具都已换成新的,鹅黄色的格子典雅温暖。

公寓内有中央空调,温度适宜,叶儿没穿警服,上身一件白色薄线衫,下身是灰色纯棉裤,一派家居摸样。这身装扮祝童见过,去湘西前,在叶儿的闺房里。

叶儿放下画笔:“喝醉了吗?李主任。”轻盈的飘到祝童身边,此刻,叶儿在祝童眼中有惊人的美丽,刚才的江湖雄心轰然崩塌。

管他江湖上有什么风云,只要有叶儿在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呀,你这里是什么?”叶儿看到祝童衬衣上的血迹。

“下班时遇到个急诊,抢救病人要紧,没顾上换衣服。”祝童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他事实上没出什么力。

叶儿却很感动的样子,轻柔的为他脱下外衣:“救过来了?”

“是,他很年轻。”

叶儿抚着胸出口气,如同妻子对晚归的丈夫般嗔怪着:“臭死了,好大的酒味,今后不许喝这么多了,你不是在办公室吗?怎么会抢救病人?”

“遇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就你是医生!我忘了,你总是好心的,快去洗澡,把衣服全换了。”

祝童傻呵呵的笑着,被叶儿推进卫生间,在温水下仔细洗刷着身上每一处。

“李想,你的衣服。”

卫生间的门开道缝,雪白的手举着崭新的内衣和睡衣;祝童有把她拉进来的冲动,却怎么也下不了这样的毒手,乖乖的接过来;叶儿轻笑一声,门关上了。

洗罢,果然浑身清爽,心情也清爽。

祝童穿上睡衣,这应该是叶儿新买的,他以前可没见过。

“黄海把你的行李取回来了,沉死了,怎么那么多书?还有啊,他说你是驴客,这些装备都是专业级的。”

叶儿的声音从书房传来,祝童走进去,看到自己托运过来的几个箱子摆在地上;叶儿正在向书价上整理着他书籍。窗边是他的旅行背包,进口货,配上里面的帐篷零碎,不懂行的也知道那不是寻常旅行者用的。

“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有照片吗?拿来我看看,好想看看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啊。”

祝童根本就没有童年,他从记事起就随老骗子在江湖上流浪,哪里会有什么相片?所以,小骗子装摩做样的擦着眼镜,不在意的道:“就在那个小包里,咦,我的小包呢,红色的那个。”

叶儿也紧张的跟着翻检着,当然什么也没找到了,所谓的红色小包根本就不存在。

演戏讲究真实,祝童有些丧气的坐在木地板上:“我整理好的,全部的照片都在里面,妈妈留下来的,上学时的,都在里面,怎么会丢了呢?”

那边,叶儿比他还着急,这是必然的了,心上人所有的照片都丢了,连父母的遗照都丢了,真是了不得的件大事!

七 黑色钻云燕(上)

骗人本来对于小骗子是件十分自然且愉快的事,这个夜晚,却成为折磨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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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着急的打电话找黄海,询问是不是丢了个红色小包?并且把其重要性说的比天还大。

托运的行李是黄海帮助取回来的,听说丢了重要的小包,黄海不知道在做什么,马上答应去寻找。

但是祝童只能装做很沮丧的样子,一点也不敢泄露心底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善良的叶儿还在不停的安慰他,说是一定能找回来。

到哪里找啊?本来就不存在嘛?

祝童把叶儿抱在怀里,羞愧难当。

两个小时后,黄海来了,朵花跟在他身边,也是副焦急的样子。

他们两个去听某个巨星的演唱会,接到叶儿的电话马上就退场,到火车站去查找。

“他们没见到什么褐色小包,不过车站公安处答应到各处问问,只要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我的。”

黄海仔细查问了“褐色小包”的具体位置和里面的东西后,对祝童说:“也许你太看重那些照片了,不该用那么贵重的包。火车站的行包房里多是临时工,这样的事很常见的。今后要注意了,那样的东西最好随身携带。”

“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那是李想过去的照片,丢了太------。”

叶儿的话被打断,“呕!”小骗子忽然伸着脖子跑进卫生间,爬在马桶上狂吐乱泻;浓重的酒臭把跟着进来的黄海熏的差点跌倒,而叶儿却忍着,拍打着祝童的后背,拿水杯接水让他漱口。

吐完了,祝童也瘫在马桶旁动弹不得,醉眼迷离神智不清。

朵花帮着叶儿把小骗子擦洗一番,黄海把他搀扶上床。

一番折腾后,夜已深了;叶儿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耽误你们周末的安排,朵花,过两天我们请你看音乐会。”

朵花对黄海安排的补课很用心,但她基础太差,所以学来很辛苦;这个周末黄海弄到四张演唱会的票,三百多一张;祝童临时要去应酬,叶儿就没去,现在又让人家中途退场,她这才感觉到,黄海已经是别人的男友了,不应该这样麻烦他。

“苏姐姐,去了好多人啊,我从没见过那么多人一起唱歌,她真的好棒。”朵花到底年轻,对刚才的演唱会还念念不忘。祝童在她看来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从小接触蛊虫蛊神,对于祝童醉酒就有些奇怪,在朵花的印象里,接受神传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半个神了。

“朵花喜欢热闹,记得你说的话,回头让李想请客就好了。”黄海对叶儿的关心更多,看一眼熟睡中的祝童;“他没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醉成这样,万一有什么事------我留下照顾他。”叶儿脸色微红,却是坚决的说。

黄海没说话,叶儿一贯保守,苏娟管的也宽,在外面过夜,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姐姐去跑车了,我给姐夫打个电话就好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我们没事的。”

“好吧,你自己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黄海有些伤感,揽着朵花走了。

关好门后,叶儿坐在祝童身边,痴痴看着熟睡的男友,满满流下两行泪水;没注意滴到祝童手上。

祝童抖动一下,刚才的一切都是装的,酒是喝了不少,但还不至于吐更不至于醉倒。他是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黄海和叶儿的关心,从小到大,小骗子也从来没有用心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他只有逼着自己呕吐;叶儿和黄海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在耳中,不是拼命压抑住自己,他几乎要疯狂的呼喊了,几乎要坦白自己做的一切。

但他同样很明白那样做的后果,现在才明白,欺骗不只是一种乐趣和艺术,有时候,受伤更重的是自己。

真能睡去、醉去、也是好的,偏偏祝童晚上是睡不着觉的,碟神被酒,活跃的更厉害,翅膀嗡嗡煽动,小骗子脑子里分外清醒。

于是,他只有僵硬的躺在那里,脸上渗出汗珠,肯定不是温度的原因。

叶儿守着他,用毛巾为他擦拭汗水,看祝童安静了,到卫生间收拾残局。祝童能听到叶儿在低声哼唱着,她在洗衣服。

终于,叶儿睡着了,半躺在祝童旁边,手里还拿这方湿巾。

半个小时后,公寓里的角色颠倒了,叶儿躺在床上熟睡,薄毛毯盖在她青春的躯体上,祝童左手支着头,在一边痴痴的看。

在小骗子眼里,睡梦中的叶儿美得不可方物。

乌黑长发散在枕上,细细的蛮腰修长的双腿,连成了一个起伏美妙的起伏;身体稍稍侧卧,将她优美的曲线暴露无疑。

江南女子肌肤本就细腻白皙,淡黄的床灯照射下,叶儿的肌肤闪烁着瓷器般的光泽;就如欣赏一副烟雨风情画,祝童没有一丝邪念,心里只有安静和感动。

祝童慢慢伸出手,轻轻贴在她的发稍,心跳得十分厉害,生怕她忽然睁开眼睛醒过来。

但是,想保持眼前的所有美好,祝童要面对很多关口,现在最迫切的就是要帮助王觉非稳定住海洋医院院长的位置。

祝童轻轻起身,抓起黑色三星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换上另一张卡拨通戴毛子的电话。小骗子与自己出钱雇佣的所有帮手都有个约定,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主动联系他,即使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行。

戴毛子已经睡了,接到电话迷糊一下,才苦恼的说:“今天我出去十个人还是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吴主任一家除了云珠酒店之外只有两套房产,最值钱的还是云珠酒店那套。我下午找同行问过,他老婆这些年炒房,云珠酒店是她前年贷款顶下来的。欧阳凡好象没问题吧,要不然就是他太小心了,存款只有十万多一点,房产就只一套,他现在住的那套,价值不过百十万,是几年前买的。资料显示欧阳院长是清白的,我们的人跟踪调查了多次,他的生活很简单。”

是很意外,祝童以前调查欧阳凡的时候就没发现什么疑点,这次也没抱多大希望;但是吴主任会如此干净,说什么他也是不信的;王觉非这次送钱固然让吴主任抓到小辫子,祝童何曾不是也同样知道了他的贪婪?

“云珠酒店的房产现在价值多少?他还欠银行多少?”

“云珠酒店是三层楼,至少也值五千万。银行的朋友说:当初他们顶下来是只用了一千万,贷款是六百万,现在应该还欠五百来万。上海这几年房价上涨很快,很多人都炒房炒成富翁了;只要眼光好有本钱,赚到这个数不是不可能。连我都赚了一百多万。还有,云珠酒店的老板陈芳小姐,是吴主任的女人,昨天晚上吴主任就住在那里。”

戴毛子是个很付责任的侦探公司老板,只要收钱就尽量替客户办事,从这一点来说,比很多的生意人都讲信用。

吴主任的绯闻不值钱,杀伤力有限,更主要的是现在这样的事太平常了。

但炒房炒成千万富翁?有那么容易吗?小骗子可不相信,既然没疑点,查查历史总可以吧?

“毛子,让你的人继续跟踪,你找关系替我查查吴家所有的炒房交易记录,需要多少钱你抱个价。

七 黑色钻云燕(下)

电话那边迟疑着,调查个人的行踪是一件含糊的事,法律对这一点没有具体规定;调查房屋所有权人也不算违法,但是调查吴家所有的炒房交易记录,那牵扯的东西太多了,那样的记录只有一个地方有:房产局下属的房地产交易中心。www.65txt.com

“这件事我做不了,不是钱的问题,我们没本事侵入政府数据库,那是违法的。”戴毛子拒绝了,不过他总算是有良心,对祝童道:“吴家有个远房亲戚在静安区开一家房介公司,吴们家炒房都是委托他们办的手续。”

“名称,地址、电话。”

“五千。”

“可以。”

“诚城物业,他们有自己的网站------。”戴毛子以标准的普通话,缓慢清晰的把这家公司的情况叙述两遍,五千元就到手了。

这是上海人的生意经,任何信息都要收费的,祝童理解并且尊重;如果是自己出钱,他可能还要讨价还价两个回合,现在是王觉非出钱,祝童懒得费这份口舌。

有网站就代表有数据库,象这种小型公司,上网电脑中八成就储存着客户资料。

祝童打开手提电脑,找到诚城物业的网站浏览几个来回,用几个简单的黑客软件试探一番,滴水不漏,看来他们还是很小心的。

不过这难不倒职业骗子,只要有门户就有出入的通道,祝童能找到开门的人。

QQ是祝童很少使用的东西,他今天上来的目的很明确,联络黑色钻云燕。

从两年前开始,祝童就想学习黑客们的本事,自由入侵世界上的每一台电脑。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入门级的黑客很容易做,想精通这门技术,要学得东西太多了。

祝童没那么多时间学习枯燥的基础知识,也没必要;他是生意人,能以钱解决的东西最好借助别人的智慧和技术。这是社会的潮流,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不可能成为样样都精通的全才,那不是人,也不是神,是妖魔是怪物。

黑色钻云燕就是祝童的黑客老师,据说曾经成功侵入过某国政府网站;祝童在某黑客网站混迹半年才选定这个老师,开始时他是个菜鸟,现在虽然还是个比菜鸟高明不了多少的准黑客,与黑色钻云燕的关系却变了;祝童的网名叫水中火,在某些时候是老板,两个月前,黑色钻云燕就从祝童这里得到了三万元,海洋医院的财务资料就是他提供给祝童的。

黑色钻云燕的头像永远是黑的,但不证明他不在线。

信息发过去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黑色钻云燕:小火来了,找师父什么事?

黑色钻云燕总以师父自居,把祝童的水中火叫小火。

水中火:有事,给你钱。

黑色钻云燕:嘎嘎,老板有有生意了?

马上,彼此的地位就转换了,黑色钻云燕显得很兴奋,发过来一只飞翔的黑色燕子。

水中火:一万银子,到诚城物业转一圈,我要他们所有的客户资料和交易记录。

祝童想说那几个吴家人的姓名,终究不敢冒险,那样指向性太强;又打上:越详细越好,我要诚城物业五年内的所有记录。

黑色钻云燕:没问题,银子一万,可以。

屏幕上,黑色的燕子飞翔的更活跃。

水中火:明天晚上给交货,88。

祝童飞快的下线,关闭电脑,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接受。他可不想被黑色钻云燕在这台电脑上动什么手脚;以前和这个黑客师父联系,都是在网吧里使用公共电脑。

十七层的黎明来的比十五层早些,窗外有鸟儿吵吵闹闹,鸽哨声“噜噜”响,光亮从窗帘下曼延进来,天亮了。

叶儿睁开眼,看到祝童正坐在身边俯视着她,美丽的螓首稍微地向后仰起,娇美的脸颊顿时充满了羞涩。

毕竟,与一个男人在一个房间里度过一整夜,对她还是第一次。

“你---早醒了?”叶儿又闭上眼,低低问。

祝童没说话,这一夜根本就没睡;他不想欺骗叶儿,只有沉默。

“看什么呢?嗯?”叶儿还闭着眼,声音软软的。

“看什么,你说呢?”祝童轻笑着凑上去。

感受到祝童的呼吸,叶儿的脸更红了,嘤咛一声,把薄毛毯拉起来。

祝童把她连毛毯一起抱在怀里,拨开一角露出一只耳朵,含住轻轻吹气。

叶儿不甘刺激,在毛毯里颤抖着,不能再抓紧也不再抵抗,轻轻呻吟着。

毛毯一点点滑开,额头、眼睛、鼻子、嘴唇一点点露出来;小骗子的嘴唇追逐着毛毯,一点点占据每一片肌肤;当唇齿相接时,叶儿伸展手臂环住侵犯她的男人,温柔挺立的玉峰争脱出毛毯,贴上祝童。

两人在宽大的圆床上翻滚着,毛毯早已经被蹬到床下。叶儿还是那套家居便服,线衫在翻滚着掀起,祝童的手接触到裸露的背部,皮肤下柔软的脂肪层,随抚摸的深入燃烧着。

叶儿一直没再睁开眼,喃喃低语着:“别---我----别,李想,你-----。”

清晨时刻,阳气最盛,祝童的男性之根自然勃起硬挺,两个人纠缠在一处,叶儿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冲动,想推开,却浑身乏力。

祝童的右手本能的向更好的目标靠拢,终于握住一团坚挺,顶部那点蓓蕾被挤压、拨动,叶儿更软了,手指插进祝童的头发,呢喃着。

此时,她已经完全失去反抗的力量,迷茫在陌生的刺激之海;但引导她前进人没有完全沉沦;祝童停下来时,叶儿的线衫已然掀起大半,两点骄傲红润在微微颤抖着,肌肤是惊人的白皙。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祝童坐起来,拉下线衫遮盖住香软的诱惑。

“没关系的,只要你不---那个。”叶儿还在喘息着,总算能睁开水波荡漾的眼,看着刚才还在放肆的男人,伸手取下他的眼镜,触触他的嘴唇;“吻我。”

祝童又一次扑上去,有不能抗拒这样的要求,只是这个吻温柔了许多。

“叶儿。”

“嗯?”

“你刚才说,不那个,那个是哪个?”

“什么?---你坏蛋。”

叶儿挣脱出来,一脚把祝童踢开,自己从另一边跳下床,跑向卫生间,紧紧关上门。

神传琥珀在两人缠绵时,滚落到床上;祝童捏起来,竟发现里面有个淡淡的影子,蝴蝶的影子。又是件奇怪的事情,难道叶儿身体内的蛊虫正被它吸收?异或,又一个蝶神在孕育?

等她梳洗好走出来时,看到窗帘已经拉开,祝童打坐在清晨的阳光下,上身赤裸,双手摆成一个奇怪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想他教给自己写的那个“灵”字。

没带眼镜的祝童另有一番气派,浓眉舒展英气逼人,肩平背直肌肉紧蹦,皮肤被阳光照射,散出丝丝热气;右肩膀上那只黑色的蝴蝶,是生上去的吗?随血液的流动微微颤动,蝴蝶的眼睛似有勾魂之力。

叶儿抱膝坐在他对面,痴看着,怎么也看不够。

七点半,祝童修炼完毕,精神恢复九成。

叶儿听到他的动静,在外面叫道:“快去洗洗,吃早点了。”

白米粥,小咸菜,煎蛋、煮豆。

叶儿坐在餐桌旁,笑着道:“材料有限,包涵,客官随便用点。”

“很好了,没有更好的了。”

祝童喝一口白米粥,眼睛潮湿:“很多年没喝过这样的粥了。”

“小傻瓜,别太感动了,我可不会天天来给你熬粥。”

“我知道。”祝童喝完一碗,叶儿给他添上。

“你每天早晨都要做那样的功课?很辛苦吧?”

“习惯就好了,学中医的不练养身功就等与没学。叶儿,你也练。”

“我才不练呢,把肩膀上练出个蝴蝶来,丑死了。”

祝童眨眨眼,才想到蝶神留下的印记;胡扯嘛,练的又不是蝴蝶功。

电话响了,是叶儿的。

“梅姐来接我们了,她就在楼下,要要请她上来。”叶儿捂着电话,故做紧张的问。

“不好吧,你这样怎么见人?”

“我哪样?”

“小媳妇儿样。”

“哼,不给你说了,快点吃,我去换衣服了。”

叶儿横他一眼,跑进去换衣服;祝童抓过电话一听,早就挂了;叶儿根本就没想要梅兰亭上来。

祝童把盘碗收拾起来送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这样的活计在他几乎是全新的体验。

与烟子在一起的两年里,两个人根本就没做过一顿饭;早晨那一顿自然是不吃的,中午和晚上都在餐馆里解决,大连公寓连双筷子也没有。

卧室里,叶儿刚套上羊绒衫,看到祝童笑着靠在门上,脸一红,嗔道:“看什么看?色狼!”

这样也叫色狼?祝童心里冤枉,在过去的日子里叫他色狼的女人不少,但是都是在另一种情形下。

所以,色狼扑过去把羔羊抱住,一阵啃咬。

叶儿挣扎这叫道:“别---闹,梅姐在下面等着呢。”

祝童其实也不是如此色急,不过被叫做色狼做个样子吧了。还是吧手伸进叶儿儿怀里,轻按两下,抽出那条红线,把神传琥珀栓好:“这东西可不能丢,好生注意了。”

“知道了。”叶儿低声回道,把色狼推开;“你也快换衣服。”

八 假还真(上)

梅兰亭是开着辆奥迪车来接叶儿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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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款是奥迪A4,带天窗,比A6少了些庄重,多了分灵动,正适合她那样的女孩子。

“怪不得叶儿让我到这里,原来是李医生回来了;好羡慕啊,叶儿,李医生欺负你没?”

梅兰亭一见面就把叶儿说个大红脸,祝童摇头道:“梅小姐真羡慕的话,也好办,晚上回来在这里住一夜就好了。”

叶儿扭他一下:“乱说啊,梅姐才看不上你呢。”

“谁说的?李医生风流倜傥,又有份好职业,不是你下手快那么一点点,也许啊,现在羡慕的就是你呢。”

两个江湖中人口无遮拦,却是话里有话,手势作为补充,只一照面梅兰亭几告诉祝童知道:竹道士也在苏州。

奥迪A4驶上沪宁高速公路,两个女孩在前面说笑,祝童躺在后座假寐。

假寐当然是假的,小骗子心里在思量着:见到竹道士该怎么说?自己乃至祝门都欠人家个大人情,竹道士还在梵净山红云金顶与索翁达活佛激战一场,还受了重伤;如果竹道士提出和马夜类似的什么要求,该怎么应对?

周末,沪宁高速上车流量很大,梅兰亭开起车来就向她的人一样,一点也没女孩子的温柔。

一个半小时后,奥迪A4已经停在苏州郊外的一所庄园外,青砖灰瓦垒就门楼,悬挂一黑色匾额:碎雪园。

从外面看,谁也不会想到这所不起眼的院子里会有那么广大的一片花园,也想不到里面的装饰比星级宾馆的中式厅堂还雅致。

整个碎雪园就象一副中国山水画,景物布置疏密有致,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水池,山石、树木、亭榭等错落在二十多亩的园子里;花草更不必说,瘦竹曲梅树多。连摆放在角落里的盆景,都是曲干老梅。

叶儿不是第一次来,祝童能感觉到她十分喜爱这处园林,看着叶儿行走在曲折石径上,翠竹怪石间,似乎她本来就属于这里。

碎雪园的古雅,因为叶儿这样的江南仕女而活泼;叶儿的钟秀气质,在碎雪园中更加升华。

马夜在抚琴,静水之上的山水楼亭,是架在池水中的三间水阁;悠闲的古琴声从水阁中漾出,就是小骗子这样的标准俗人,心情为之一宽,感觉自己也高雅了许多。

顺小桥进水阁,窗外是幽静的水庭,可静观穿阁而过的绿水与壁墙前的竹石;转眼边见池内四面亭,马夜就坐在四面亭内,一挂长衫飘然若仙,正专心抚弄琴台上的古琴。

竹道士立在水畔,低头望水静思。悠悠,有浮起声轻笛;祝童看去,眉目如画的竹道士已把一管笛子横在口侧。

梵香燃在琴台侧,只这意境飘逸,谁也迟疑,莫非步如仙境?

琴声铮嗡,笛声悠扬,总有到头的时候。

马夜住手后望着水阁微笑:“叶儿来了,快些进来,莫着水凉。”

叶儿叫声“老师好”就走进去,看着古琴赞道:“好美的曲调,我没听过呢,叫什么?”

“竹石雨。”马夜看向竹道士:“道兄,可是此名?”

“正是此意,却应该叫石竹雨。马老琴技堪比顽石击鼓,道士的丝竹水韵是比拟不了的。先生有客人,道士先告退。”竹道士说完,艳红的唇边浮出缕微笑,恭半恭深视祝童一眼,转出水阁去了。

“老师,他是谁?”叶儿好奇的问。

竹道士生得锦绣皮囊,男儿身却比女子娇,即使女人看到他也要被迷醉的;祝童就感到身边的梅兰亭在颤抖,想来,这丫头对竹道士早已种下情苗。

马夜笑着收起古琴,接过叶儿的作业:“他啊,是个道士啊,我的朋友;叶儿来是学画的,咱们开始吧。李医生,先跟小女去云轩喝茶;回头再深谈。”

一老一少在水阁内开始上课,祝童跟着梅兰亭,转过几座假山,风景一变,入眼是所飞檐画栋的小楼,上题:系云轩。

竹道士正坐在楼上凉亭内煮茶,青色道袍随风水摆,脸上一抹艳红;连祝童看去也心疼,这时,才看出他的虚弱。

梅兰亭把祝童送到云轩外,推开门就走;祝童迈步进去才看到,底楼内还有一人,衣黑色天鹅绒旗袍,胸坠珍珠项链,正含笑看着自己。

“祝童,你总算来了。”

她,是夜女人;祝童摇摇头才清醒过来,进入碎雪园后,小骗子一直在考究这所园林价值多少,暗暗打算也要弄这么一处,只为叶儿喜欢。

“人生何处不相逢,上海还是太大了,到这里才看到个半熟不生的熟人。”

“到底是陌生人还是熟人呢?”夜女人为祝童的话,嘎然失笑,摆着折扇护在胸前;这个动作强调了她惊人的成熟曲线。

“你知道我是谁,我却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熟,我也说不清爽。”祝童这样说着,脑子里急速转动。

这个女人二十多天前才差点成为自己的一夜情人,当时她说什么来着?永远有多远,还说她的情人在遥远的地方晒太阳。哼哼!她的情人八成就是那个在上面煮茶的竹道士,要不然梅兰亭也不会一看到她就走。这样的女人还是少招惹为妙,太危险了,自己竟差点给竹道士这样的高人戴顶绿帽子。

想是这样想,祝童还是打出问讯:“请问大姐芳名?”

“八品兰花第一朵,柳伊兰。”夜女人庄重起来,既然祝童以江湖规矩行见面礼,她是绝不能含糊的。

柳伊兰,神秘的八品兰花大姐头;祝童对她早有耳闻,只知道柳伊兰如今有多家夜店,在上海、北京、青岛、广州都有生意,是娱乐行业的超级潜水艇。据说,八品兰花兰花调教女人的手段高明,凡是在他们的夜总会、酒吧、演艺广场里的女人,都是精品。

面前这个就是精品,女人中的女人,丰腴媚艳,只那袭黑色天鹅绒旗袍的裁减手工就非凡品。不过这样的女人对现在的祝童丝毫没有吸引力,他只打个礼:“原来是伊兰姐,您请,我上去看看竹道士。”

“你去吧。”柳伊兰轻柔的说,再没有一点诱惑,好象一个安静贞洁的少妇。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的凉亭,小骗子一步一心机,如果说过去的那些奇怪事情是柳伊兰在背后搞动作,祝童是不相信的;以他的眼光,柳伊兰的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还没高明到能让马夜和竹道士为她卖命的地步,况且,八品兰花的名声一直都不是很好,娼门从来就以美色诱世,在江湖上的地位有限的紧。

柳伊兰固然美艳,现在的社会也够开放,在上海那样的地方,历来就有笑穷不笑娼的优良传统,如今上海滩满街的风月场所更是前所未有之兴旺,想来八品兰花借开放的春风也赚了不少;但是,所有这些不代表江湖八派会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凉亭上,竹道士的茶刚煮开,看到祝童展说一笑:“坐,且喝道士一杯苦茶。”

“谢道长垂顾,七品祝门弟子祝童见过竹掌教。”祝童一点也不敢怠慢,规矩的施礼。

谁要是被竹道士的外表欺骗,以为他是个小道士,那才真的愚蠢呢;竹道士出道三十多年,早已经闻名江湖道,现在至少也要四十多岁了吧?

竹道士也不阻拦,也不回礼,等祝童直起身,一杯茶已递过来:“祝童,如果你来此只为感谢我援手祝门,那该感谢的是我;贵前辈祝蓝师叔带给我们的‘道’字,已经超过我做的一切。都说江湖八派一体连枝,从那个‘道’才知道,原来道宗与祝由门系出同宗。”

“何解?”祝童疑惑的看着悬挂在凉亭西侧上的那副字,正是师叔手笔,他可看不出其中的玄妙。

“道非无情,道就是爱啊,是天地最深沉的关怀;祝蓝师叔是解得其中滋味的,这个字笔画轻容,包涵了甚多关爱之情。它在告诉我们,自创世纪以来,这个星球一直在等待人类的繁荣,一直在孕育、包容着人类的进步;空气、阳光、山川、河流、大海、高原,无处不是自然为我们造化的舞台。饿了,有丰饶的土地为我们提供粮食,有温顺的草食动物为我们提供肉食;困了,树木可以遮阳避雨,可以让我们建造房屋高阁。丝竹之乐、天籁之声,都是造化的恩赐。

“道法自然,这句话是错的,其实自然就是道,自然之爱就是道;是自然在教化我们一点点进步,也教育我们,要懂得互相关爱。道之爱深不可测,自然从不恐吓人类,有时候它会惩罚人类的愚蠢,但绝不会使人类灭绝。可怕的是,人却不懂得爱,越来越自私自恋自我;他们在走向一条灭亡之路,人类对自然的肆虐、破坏、疯狂掠夺终究会毁了人类自身,叹。”

祝童真的似懂非懂,喝下那杯茶也品不出滋味;小骗子一直在想竹道士会说出什么要求,却没想到是这么一派宏论。不过,听来不错,至少比以往印象中的道家高明不少。

“原来,竹道士是要以环保为剑,破开笼罩在道宗身上的雾谰;很好啊,这个切入点很好。”祝童奉承一句,道家讲求清净无为,本就落后与时代的,如果加上环保的招牌,怎么说也是顺应时代的进步之举:“爱比道好理解,也好接受,不错,不错。”

“道士无剑,只有竹刀。”竹道士微微一笑,清澈的眼光闪些称许,没理会祝童的调侃,抽出尺半竹刀。

这是祝童头一次看到这把神秘的道器,据说,竹道士走遍千山完水,在川东竹海坐观风云,于竹林大雨中悟得道家真解,点化他的就是一捧千年竹根。

八 假还真(下)

后来,竹道士以三年时间磨砺竹根,终于得到这把尺半竹刀,同时也悟出山水刀法,一跃而为道宗第一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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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竹刀有一百零八水涡纹,我看到它时,正见诺大一盘竹根上生出一百零八只竹笋。它曾经饮过百种水,最爱的还是烈酒与浓茶,可惜,它需要休息了。”

竹道士把一碗茶倒上尺半竹刀,清冽的茶水顺刀身蔓延,竟没浪费半点,全渗进刀身一百零八个水涡纹内。

“当!”,茶碗跌落,竹道士颤抖着放下竹刀:“见笑。”

祝童伸手搭上竹道士的腕,神色大惊,闭目沉思好久才说:“道长,我帮不了你。这贴膏药能护住心脉,短时间内还好,拖得久了------。”

竹道士身体内的情况糟糕之极,全身经脉只奇脉还算勉强通畅,其余八脉尽皆断裂。维持他生命的,是精纯的先天真气,也是翠绿色的条条溪流,流淌在不复存在的经脉中。

按照西医的理论,竹道士早该死了,脉搏微弱的几乎摸不到,如果用血压计量一下,一定是惊人的低血压。

“哈哈,祝兄不必替道士操心,这点伤还要不了道士的命。”竹道士不在意的掀起道袍,让祝童在他背部贴上狗皮膏药。感觉一下:“温暖,祝兄的膏药神奇。”

抽出竹笛,吹出一串滑音,清越却虚弱;“好久没这么静过了,梅长老是有福之人,他让我对祝兄说一件事,不巧,却忘了。忘了好,忘了好,正好不说。”

说不说对祝童都没什么分别,他注定是不会答应的,但是却想为眼前这个高人做些什么,也许,请师叔来?

“道长,您能在此住多久?”祝童问。

“叫我道士,修道之人要懂得感谢供养他的人和自然,我们是学生啊,不能称长。”竹道士又奉上杯茶;“江南适合修养,我会在梅长老这里呆些日子,三两月内不会离开。”

“那,我就叫您道士了;道士啊,我会请本门师叔来,可能只有他能治道士的病了。”

“好啊,能拜会祝门前辈,就是在这里等个十年八年也是值得的。”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喝茶;祝童这才发现,手里的茶杯是坚硬的竹雕,连那挂在炭火上的茶炉,也是竹根雕就。

“请问道士,在红云金顶之上究竟谁胜了?”

祝童从小就羡慕那些叱咤江湖的英雄,现在当然不那么想了,他已经被老骗子改造成个彻底的功利主义者,对那样的虚名的不在乎的。但是,竹道士与索翁达活佛那一战还是让他血脉沸腾,想多知道些当时是怎样一种情形。

“我败了;”竹道士轻声道,脸上依旧坦然:“索翁达活佛想求一败,他已经很高明了,如果真让活佛如意,江湖上再没他的对手。佛门功夫很奇怪,有些刚猛直进,有些绵绵无声;祝兄,我在想,他们终究会达到怎么一种境界呢?道士不怕活佛高明,怕的是他入魔啊。”

“竹道士,您,何苦如此?他自入魔他自狂,超度了他,您不是少个对手吗?”祝童仔细想一会才明白其中的玄妙处,竹道士是故意求败,不想帮索翁达活佛再进一步。

“不是那样的,我没把握胜过他;活佛的印法已入化境,道士是不想让他如此轻松就超脱出去,呵呵,只有自己受点苦了。你可能不知道,十三岁之前,我一直是佛门沙弥。”

“道士曾经是小和尚?”这可真是个新鲜消息,祝童兴致大增。

“是啊,我的师父其实很好的,不过他一直说不好好念经,不诚心供奉佛祖,要下阿鼻地狱的。我念经书很用功,念的多了就疑惑了,地狱与佛祖真的存在吗?”竹道士边品茶边轻谈,祝童听得入神,连询问都忘了。

“如果佛祖真的法力无边,真的慈悲怜人辛苦,那地狱早该湮灭了,那是多大的功德啊?佛灭地狱,世界不是一片祥和?如果说佛法灭不了地狱,就不应该是法力无边了;如果说佛祖是不想灭地狱,就不应该说是慈悲为怀了。那时,我斗胆问师父,却被命入室静思。呵呵,就是被关进小黑屋。道士自小怕黑,只关了一晚就跑了,这个问题到现在才明白一点,却再不敢问和尚们了。”

祝童好奇的问:“明白什么了?”

“不是佛不灭地狱,是佛家需要地狱,没有了地狱,谁还信佛呢?哈哈,假还真?”

“确是假还真。”祝童不信佛也不信道,对竹道士这样的有趣道士却很佩服。

地狱那玩意儿,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竹道士说的很客观,佛家真的需要个地狱来衬托,就如美人需要丑陋对比一样。

“道士我啊,在梅长老这里呆着也好,本宗不少老前辈受佛教影响太甚,也以因果报应之说应对世间的不公平;难啊,一千多年的习惯,都已经根深叶茂深入道门骨髓。祝蓝师叔说的不错,道门错过了太多的机缘。丹道之说早已落后陈腐,是回归道家本源的时候了。现在再不下重药,也许道门就真的沉沦下去了。”竹道士需要的是个听众,受伤后,坚强的道士也软弱不少。

“如果没有病人,医生就没用了,是不是这个道理?”祝童医术不高明,功夫也肤浅,但倾听的功夫一流,这是骗子的基本功,胡搅蛮缠也是本门一绝。

“那是不同的,人的肉体自然是要生病的,所以你们需要你们医生;人的精神也是需要信仰的,所以宗教就产生了。中国人的信仰可虚可实,可进可退,如同太极一样空灵玄奥。青年时代积极进取时,信奉的是入世的儒学,但是儒多权谋,仕途江湖走,谁能洁然一生?必定会在心里积下痼疾;他们遇到挫折时,或年老退隐时,或失望与庙堂,或寻求心灵的解脱,多退隐到佛道两家。道士现在为难的是,如果把佛祖拉下神坛,势必会造成人心混乱;道宗还没作好准备,得便宜的只会是洋人的基督教,那样更不好。传播信仰需要钱啊。”竹道士叹息一声,又默然。

做什么都需要钱,祝童想问竹道士需要多少钱,感觉自己没那个资格,就跟着叹息一声,很知己很理解的样子。

“我能为您写个字吗?”祝童虔诚的说,这在他是很少见的。

“好啊,祝门治字是了不得的神通,道士正想见识一下。”竹道士含笑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您不必做什么,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道士明白,请祝兄随便。”竹道士又吹起竹笛,袅娜的笛音扶摇直上,充满对生命的热爱。

这是第一次以治字救人,祝童取银针在手,闭目涵养片刻,回忆着师叔祝黄说的每一句话,刺破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画出个“气”字。

碎雪园内山水玲珑,正是一方灵气汇聚之地;祝童得祝黄师叔传道“气”字决不过半月余,总共也不过写了几百次,其精妙之处体会尚浅。

但“气”字最后一勾写完,祝童胸口如受重击,虚脱脱四肢无力靠在椅上。

虚无中气息阴凉,扑上竹道士胸前。笛声弱一下,渐转高亢,竹道士站起身,饶凉亭急走;十多分钟后才立在祝童身前,眼中光芒闪闪。

“祝门治字果然高明,道士气机受益,修养受益,谢祝童兄援手。再来,也许只要三次,道士就全好了。”

“不需谢,这个字啊,我可再来不了,会要命的。”祝童揉着胸口,才喘息过来;要命不是说要竹道士的名,是要他自己的命。不是修炼的蓬麻功精纯,这一次也许就要受重伤。

小骗子这才真理解师叔的伟大,他竟能每年写七个字救七个人!祝童自感浑身如被抽空般,气息衰弱,这次损失之大,没个一两个月是缓过不来的。

怪不到老骗子不写治字,今后,小骗子也不会以这个东西治人!

柳伊兰走上来替祝童捶背,腻声道:“休息几天也好,下周,等你的小情人来学画时再为竹道宗治病,需要什么补药,只要说个名字,我去找。”

祝童享受着,歉然看向竹道士:“治字不须药石,耗费的写字人本身的修为,相信道士能理解。”

竹道士倾听着,体会着,对于他来说,这是门陌生的功夫,是比符咒更古老神秘的功法。

“现在能写治字的,只有五个人,但是,一个要等一年后,一个在监狱里,一个是不会有这个好心写的,只剩我二师兄祝云。他也只能写一次。”祝童掰着指头算给柳伊兰,师叔祝黄不用说功夫最深,但是一年只能写七次且已经写完回山,就是来也只能想别的办法;老骗子这辈子是从不写治字的。

二师兄好说,只要有需要一定会出手;还有一个,大师兄的蓬麻功深厚,只要稍加练习就能写,不过还在监狱服刑。

柳伊兰听完,走到竹道士身边挽住他的手,笑道:“我会想办法把祝门大师兄捞出来。竹道宗的伤不能再拖了,祝童啊,快些把逍云庄主叫来,我正找他有事。”

竹道士凝视柳伊兰:“何必?”

“但愿不晚。”柳伊兰依着他。

九 何为醉(上)

叶儿跟马夜学的不是写意山水画,是最费功夫的工笔画;要呈现工整、工细与工丽的画风,须以细致的刻画、准确的造型和精微的色彩来描绘花鸟鱼虫,最漂亮的,当然还是传神的古典美人图。(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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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雪园是学习工笔化最好的所在,江南园林处处风景,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设计。

叶儿在水阁内伏案学画,面对的是盆瘦梅;马夜也没闲着,以叶儿为模特,带着眼镜画一张侍女图。

午饭自然是在碎雪园吃,却分成两桌。竹道士和柳伊兰在系云轩那边,柳伊兰不想与叶儿照面。

马夜对叶儿真的很好,对祝童就有些冷淡,温一壶黄酒在碎雪园侧暖房里,为的是照顾叶儿的身体。

回程的路上上,叶儿还在打趣梅兰亭,说是梅姐爱上那漂亮的道士了,是不是其中有什么缘故呢?

梅兰亭只笑没回答,问的多了,就把话题引到祝童这里。

回到上海,天已经黑了,梅兰亭要请客,也不管客人愿意不,一直把车开到锦江饭店内。

她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没费周折就进到三楼包间里。

“有钱很了不起吗?”梅兰亭喝下两杯酒后,腮边升起红晕,看着祝童问。

“有钱是了不起啊,但是,别人有钱与你何关?梅小姐也有钱啊。”祝童陪她喝一杯,底下拉住叶儿的手;一天两个人都没说几句话,现在最想的是快些回家。

“她要给我八百万,把我梅兰亭看成什么了,把我们梅家看成什么了?”

梅兰亭这一句可把祝童惊住了:“谁要给你八百万?”

“还有谁,柳伊兰,她要入股我的画廊。”

“好事啊,叶儿,有钱人真虚伪啊,钱找上门都不要。”祝童不管叶儿的挣扎,只纂着柔软的玉手不放,手指还在叶儿手心轻划;当然就把敏感的少女弄的意乱情迷;现在梅兰亭的话有些敏感,他不想让叶儿听太多。

“她的钱-----哼!李医生,她如果给你八百万,你要不要。”梅兰亭也感觉到不能在叶儿面前说很多,反问道。

是啊,没有人会凭空给出那么多钱,小骗子总是阴谋论挂帅,不会轻易落人口实;没回答梅兰亭的话,转头看着叶儿清澈的眼眸:“我只要能在叶儿身边,别的都不重要。”

叶儿终于不再挣扎,反握住祝童的手。

这个夜晚,梅兰亭喝得酩酊大醉;祝童知道,不全是钱的原因。

最后是祝童和叶儿把她送回去的。

祝童问的最后一句话是:“你需要这八百万吗?”

“谁不需要钱?你因为画廊那么好做啊?包装画家需要钱,收藏好画需要钱,组织展览也需要钱,做广告更需要钱;不做就是等死;我不能总靠卖爸爸的画支撑吧?”梅兰亭有点失神的看着手里酒杯;“她说八百万要我三十的股份,还要派个副经理来,我可以拒绝吗?可以吗?”声音越来越低。

“回头给我电话吧。”祝童借叶儿去卫生间的机会对梅兰亭说,她点点头,明白祝童的苦衷,叶儿到底不是江湖中人,这样事说得多,对小骗子的身份不利;他一个医生不应该有那么多的见识。

梅兰亭的画廊在黄浦江畔,距离外滩不远,位置很好,面积也不小,重要的是房屋产权是马夜的;梅兰亭就住在画廊附近的高层公寓内。

又一个醉鬼,叶儿又一次心软,要留下来照顾梅兰亭,所以小骗子暂时自由,出门就拦住辆的士。

“找家大些的网吧。”祝童对司机师傅说。

大型网吧都有贵宾包房,祝童做的事见不得阳光,自然要躲在隐秘的角落。

的士司机一连跑了三家,祝童才找到尖合适的包房,周末的上海,到处都是人。

黑色钻云燕好象二十四小时都在线,祝童刚一呼叫,对方马上呵呵笑着钻出来。

水中火:拿到了吗?

黑色钻云燕:小意思,这样的钱挣得太容易了。

水中火:有难的,国务院难,你敢去吗?

黑色钻云燕沉默一会,才发过来个苦笑:燕子要飞,不想进监狱。

祝童下线,先把黑色钻云燕发过来的资料库杀毒,还不错,只发现两个木马;黑客们都具有强烈的好奇心,这很正常,基本上属于他们的本能。

杀完毒,祝童先把资料库倒一份进随身携带的优盘,才开始查看。

诚城物业的数据库不小,什么信息都有,但祝童优盘里有数据库搜索引擎,覆盖上去就能搜索任何一个客户的资料。这也是黑色钻云燕的作品,不过这样的小玩意儿是他送给徒弟的礼物,没收钱。

吴家几个人的资料很快就被搜索出来,交易是很活跃,但是,祝童看不到任何一宗交易的成交价格,也看不到交易的房屋具体位置。

没办法,祝童只有再次联系黑色钻云燕。

水中火:这份东西不对,退我银子。

黑色钻云燕:怎么会??燕子可是把他们的老底都兜出来了。

黑色钻云燕不相信,祝童发过去一份不行吴的吴家人的交易记录。

五分钟后,黑色钻云燕再次传过来信息:银子不退,你要的是资料库,这份被修改了,但我作到了该做的。

水中火:不管,师傅不能骗人。

黑色钻云燕:师傅没骗人,小火不能耍赖哦。

水中火:师傅才耍赖,拿了钱办不成事,不是好师傅,我不要这样的师傅。

黑色钻云燕:别着急,让师傅再想想办法。

又是五分钟后。

黑色钻云燕:恢复不了,除非师傅把人家的电脑抢过来,退你钱好了。

水中火:不要钱,要东西。

黑色钻云燕:那,我就没办法了。

水中火:哼哼。

黑色钻云燕:你哼什么?

水中火:我要房产交易中心的数据库。

黑色钻云燕:你是个疯子,不干不干,你去死吧。

祝童发过去个冷笑,点起支烟再不回话了;进入一个聊天室看一群披着马甲的流氓打屁。

对这个师傅的脾气,小骗子早掌握得一清二楚,他是受不了诱惑的。

果然,十分钟后对方就沉不住气了,不断发过来信息,都是些劝他遵纪守法的说教,还教育祝童说,作为一个黑客,要有良心,不能侵犯公众利益。

祝童没理会他,只不过隔一会儿发个冷笑过去,似乎在嘲笑对方的无能。

半小时后,黑色钻云燕终于投降了。

黑色钻云燕:你这个徒弟太过分,燕子早晚会被弄死的,好了,别生气了。

水中火:师傅答应了?

黑色钻云燕:有条件的答应。

水中火:什么条件?我知道师父是最厉害的。

这次,轮到对方冷笑了。

黑色钻云燕:别丢马屁了,一、要五万银子。

水中火:钱不是问题,谁让师傅帅呢。

黑色钻云燕:你怎么知道师傅我是帅哥呢?

水中火:别臭美了,我是说师傅的本事帅。

黑色钻云燕:其实,师傅我长的是很帅。

水中火:算你帅,五万银子可以,还有条件吗?

黑色钻云燕:把名单给燕子,我替你采集资料。

祝童思量着要不要把名单传过去,这是冒险,如果这样做,有暴露自己真实意图的危险;对方的信息又过来了。

黑色钻云燕:我不能考出全部数据库,太危险。你如果不相信师傅,今后就别在找燕子。

祝童只有冒险,现在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名单发过去后,黑色钻云燕沉默了有半小时,才再次回信。

黑色钻云燕:他们下班了,数据库进不去。

水中火:那要什么时候?

黑色钻云燕:周一。

水中火:不行,太晚了。

黑色钻云燕:你让他们开机,或者让他们明天加班。

水中火:我又不是市长。

黑色钻云燕:燕子是市长吗?

水中火:周一上午,十点以前。

黑色钻云燕:可以。

水中火:晚一分钟扣一千银子。

黑色钻云燕:提前一分钟加一千银子。

水中火:嘿嘿,信你一回。

黑色钻云燕高兴了,发过来只低飞的燕子:其实燕子真的很帅的。

水中火:不信,发张照片过来。

黑色钻云燕:那就当燕子不帅好了,记得给燕子打定金。

对话结束了,祝童关上电脑,坐在那里沉思。

黑色钻云燕吹嘘过,能控制住与他交谈的对手的电脑,能偷偷打开对方的摄像头,小骗子不管真假,关上电脑总不会错的。

以往每次做“生意”之前,他都需要安静的把整个过程多次在脑子检验,仔细衡量手中的筹码是不是足以制服对手。这次是个以外,可是说是小骗子遇到的新挑战。

就如黑色钻云燕经受不住他抛出的诱惑一样,祝童也被这样的挑战诱惑着;但是,这次不同,他不能考虑失败的事,那将是灾难性的。王觉非一旦被吴主任换掉,就代表着这个人完了,祝童的手续还没办完,也许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出一点意外,都会让这件事半途而废。

九 何为醉(下)

最怕的是王觉非经受不住刺激,他消除受贿痕迹的事情还没进行完,现在就离开海洋医院是灾难性的,如果对方想彻底整夸王觉非,神仙也保不住他。www.65txt.com

王觉非不是个坚强的人,连带着,祝童以前在他身上做的事八成就暴光了,小骗子的嘴脸将浮出水面。

戴毛子对吴主任的调查好象走进死胡同了,祝童只嗅出一个突破口,还只是个假设。

要证明这个假设的正确性就需要具体的大量的资料,小骗子历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诚城物业资料库被修改证明,这个假设的方向是正确的。

但是,周一是王觉非权利交接的最后一天,如果交接之前拿不到数据,会出现什么情况,祝童可没把握。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局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寄托在一个虚幻世界的黑客身上,时间还卡得那么紧,这样的生意祝童从没做过。

有别的路吗?难道只能冒险?

祝童坐在网吧的贵宾包房里思索了两个小时,结果只有一个,等待黑色钻云燕的结果,相信那个虚拟世界中的师傅。

黑色三星响起来,音乐是那么清幽悦耳,这是叶儿昨完给他设定的彩铃:汉宫秋月。悠扬的古筝声奏起,就代表叶儿在召唤。

“梅姐睡了,我好倒霉啊;两天照顾两个醉鬼;李想,你在做什么呢?”

“想你。”祝童移动一下身体,更舒服的坐在软椅上。

“骗人呢,我打到公寓里,电话没人接,你还没到家吗?”

“查房啊?”祝童轻笑着:“我在网吧,查点资料,公寓里的宽带还没通,无线太慢了,正好出来散散心。”

叶儿有些内疚:“都怨我。”

“小傻瓜,怎么能怨你呢,我正在感谢上天的恩赐。”

“别乱说了,刚才姐姐打电话问我昨天为什么没回家,唉,好为难噢。”

“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了,还能怎么说?”叶儿是不喜欢骗人的,面对黄海的妈妈就感觉很别扭。

“姐姐没怪你?”

“她没说,只是让我注意点啊;还有啊,姐姐到你们医院了,还好,人家都说李想医生很好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要不然姐姐非骂死我不可。”

“嘿嘿,嘿嘿。”小骗子干笑着,脑袋上的汗可是瞬间渗出两层,骗子实在是件高风险的职业啊。

苏绢是跑北京到上海的列车长,这次竟然到同仁医院去调查自己,这可真是没想到的突发事件;以前的李想在那里究竟表现的怎么样?现在的李想可不清楚,还好她没拿照片去比对。

猴子说,李想是吸毒而死的,连身份都卖了,表现会很好吗?奇怪了,苏娟问的是同仁医院的哪个医生呢?明天上午苏娟就回来了,中午,见不了面了;叶儿要去黄海应酬一下黄海的母亲;晚上是注定要去叶儿家吃饭的,到时候要好好问一下,看李想的表现有多好?

其实,正经的谈恋爱满有意思的。

叶儿又说一句:“对不起。”

“没事,只要对你好,只要你觉的好,我相信你。”

“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两个人似乎真的心有灵犀,同时想到明天中午的尴尬事。

说是不在意,祝童还是有些烦躁,挂断叶儿的电话后,顺手拨通王觉非的电话,语气就有点生硬。

“王院长,你要做一件事,明天上午给吴主任打电话,要求他周一到你的办公室;最好把时间安排在下午。理由你来想。”

“你有把握吗?”王觉非那边有些嘈杂,似乎有一群人在交谈。

“只要吴主任到你的办公室,你就没事了,我来和他谈,到时候,你要把所有人都引开;和他的谈话只能我们两个在场。”

“明白了,我会安排。”王觉非对祝童的厉害领教颇深,对祝童言辞的锋利更是佩服,知道他要亲自出面对付吴主任,听祝童如此有信心,本还提着的心扑腾一下落地;“李想,有没有兴趣过来一起轻松一下?”

“不去,我需要安静。”

“明白了,周一见。”

王觉非的电话也挂断了,祝童举着电话在搜索,他现在有倾诉的欲望,想了半天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不知不觉,他拨起秦渺的号码,忍了忍,还是放弃了。都在一条街上,海洋医院的好多医生还在海洋医学院教学带学生,与秦渺的见面几乎是必然的,但是他就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那个女孩,也许,逃避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最后,祝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半小时后,秦可强的的士停在网吧门前。

“秦哥,我请你喝酒。”

“好啊,去哪里?”

“你是上海通,随便到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二锅头,花生米就行。不过先找家书店,买几本书,秦兄知道这么晚哪里有书店营业吗?”

“你想买什么书?”

“经济类,最好是时效性强的。”

一小时后,秦可强带祝童到一家北方菜馆,找个靠墙的座位坐下,点几个凉菜,要两瓶二锅头。

祝童一直没说话,扭开瓶盖与秦可强一人执一瓶,碰一下就喝。

大半瓶酒下独,秦可强才说:“喝酒不能解决问题。”

“喝酒就是喝酒,没问题。诉说也同样解决不了问题。”祝童苦笑着:“秦大哥,上海这么大,我只能找到你这个不是朋友的朋友。”

“苏小姐警官,你是江湖骗子;我只能看到一种结果。”

“我不是骗子。”祝童低声吼到;“你要记住,我是医生,医生。”

“秦渺也许会接受你以前的身份,苏小姐如果知道你的过去,只会把你送进监狱。”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喝酒,不想找人废话。”

“好吧,你自己喝。”秦可强喝完自己那瓶酒,起身就走。

于是,这个夜晚小骗子真的喝醉了,也真的酣睡一夜。

清晨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的士后座上,秦可强躺在前面,两个人在狭窄的出租车上挤了一夜。

车窗上蒙着白色的水气,滴答声和过往车辆激起的水声表明:外面下雨了。

睡着了,这可真奇怪,几天来祝童还是头一次睡得如此香甜;摇摇头感觉一下印堂穴内的黑色蝶神,它也安静了。

上一次睡着是什么时候?于蓝那里,与她云雨后睡了三天好觉。酒色,原来蝶神吃这个。

祝童揉着脑袋坐起来,伸手在车窗上画出个圆,小小的,只容一只眼睛。

外面的行人不多,有支着雨伞的,有穿着雨衣的,行色匆匆,这就是上海的早晨;这个时候,祝童强烈的希望能看到叶儿,他希望溶进这样的人群,但愿自己从没有过以前的江湖经历。

“李想在北京有过一段恋情,对象是他的病人;”秦可强在前面说话了,头也没回,也不管祝童听不听;“他曾经想以自己的医术治好她,但是,她得的是喉癌;一年前终于不治。那以后,李想一直很消沉,大家都不知道的是,他开始吸毒了。作为医生,他有很好接触毒品的管道,这件事也掩饰的很好。但是,李想半年前请假后再没回到医院,一直到十几天前,才有人替他办理调出手续。北京同仁医院的同事都以为,李想是不想回忆起过去的恋人才离开的;所以苏娟去调查李想的过去时,两个大夫说的都是好话,也很含蓄。”

“李想现在怎么样了?死了吗?”

“他,现在不是世俗中人了,中医厌世只有两个归宿,一是出家,一是出尘,他现在是道宗弟子,在蓬莱仙霞道观里潜修丹术。道号凡星;李想以前的恋人叫李星茹。”

“谢了秦兄;”祝童揉着眉心推开车门,的士就停在紫金豪苑前面;“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不再是江湖骗子了,别再跟着我。”

“你的电话。”秦可强摇开车窗,递或祝童的黑色三星;“苏小姐打电话找你,我说你喝醉了,在我车上睡了一夜。”

“什么时候?”祝童停下脚步,接过电话翻看着。

“两分钟之前,她说要下来接你。”

果然,叶儿出现在紫金豪苑大门前,奔跑着扑向这边。雨水挂在她脸上,直到她扑进怀里,祝童才感觉到她在颤抖着。

“我不去了,不去了,李想,我不去黄海家,你也别再这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祝童干巴巴的辩解。

“先生,您的书。”秦可强递出只纸袋。

回头对秦可强点点头,落雨的冬季,气温还是很冷的;叶儿没穿外衣,单薄的羊绒衫又被打湿大半,祝童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走进紫金豪苑。

回到公寓时,叶儿还紧紧抱着祝童:“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受委屈。好不好?我不去黄海家了,明天就对她说,我不是黄海的女朋友,李想才是我的爱人,好不好?”

小骗子口齿被冻结,不知道如何劝说才好,只能抱住她。

心里,七瓶酱油也被打碎了,心窍全被淹没。

十 备战(上)

劝女孩子上床对小骗子不是什么难事,把叶儿哄高兴,却真不容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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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只好使出绝招:“我饿了,想喝粥。”蝶神清醒了,又开始在印堂穴内舞蹈。

叶儿捶他一把,乖乖的到厨房熬粥,祝童这才放松心情,擦着头上的汗看书。

白米粥熬好了,喷喷散发着米香。

叶儿端过一碗,看祝童在看书,凑过去瞄一眼:“你怎么看这种书?”

“为什么不能看?”祝童合上书,拉住叶儿的手,让她伏在背上;“我想炒房啊,不能总住在这里吧?上海好多人炒房炒成富翁了,我现在只有一百万,买不到很好的房子。”

“不好不好,如果为房子------。”叶儿要说,被祝童横抱在胸前,以唇相接,把余下的话都吃下;好久才放开。

“我知道叶儿不喜欢那些,但是如果不能给叶儿所可心的房子,我心里难受;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房价还能涨多久。”

指针转到十点钟,黄海来了。

刚进公寓他就感到气氛的冷淡,叶儿在卧室的画案上埋头描绘一只蝴蝶的骨架,还是一身家具便服,丝毫没有准备出门的摸样,连出来招呼一下也没有。

祝童手握一卷医术,不好意思说:“她情绪不好,都怪我,昨天夜里又喝醉了。”

“我不去了,今后也不去了。”叶儿头也不抬,说话时也没停下手里的画笔。

她今天一早叶儿就从梅兰亭处赶到这里,本想为祝童熬粥,却发现公寓里半个人影也没有。

打电话知道祝童喝醉了,还在的士上睡了一夜;叶儿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她以为祝童是因为不满意自己要到黄海家去扮演未来儿媳妇,完全没想到小骗子喝闷酒还有别的可能。

李想,在北京有一份很好的职业,为了自己来到上海,事业肯定要受影响。

到上海的几天里,祝童再没到公安局门前去过;叶儿在大家面前还是被当成黄海的女朋友,同事也经常拿这件事开玩笑,问她什么时候嫁进黄家。

“你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黄海,你为什么总要干涉我们的生活?”叶儿终于抬头看着黄海;“明天我就告诉大家,黄海和我已经没关系了,苏叶的爱人是李想;我们的事今后不需要麻烦黄警官再操心,你刚到刑警总队,多操心点工作上的事吧。你们队长整天说忙死了,你到是很清闲,别忘了,你父母都快离休了。一个大男人总被人捧着、照顾着,不难为情吗?你还要养着朵花,就是为她着想,你也要努力了。”

“黄海,别在意,叶儿------。”祝童不好意思,黄海伸手拦住他:“她说的对,我是太不懒散了。”

“不是懒散,黄海,这些话我早想说了。你是个很好的人,有责任心,忠厚诚实,没有你那些朋友身上的坏毛病;但你是个被惯坏的孩子,没有上进心,你说想做警察,就能上警校,一毕业就能进警队,才两年就能做中队长,想当刑警就能进刑警总队。这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吗?比你优秀的同事很多,别人不会当面对你说这些,但是你知道别人背后会怎么说?我也一样,不是你们家的照顾,这个工作不会轮到来做。我很感激你以前为我做的一切;李想刚到上海,一切都很陌生,这几天都亏你帮他安顿下来。

“但是,我们毕竟有自己的生活,你出现的太多了,不知道李想怎么想,我感到压抑。黄海,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和李想再困难,也是我们两个承担。你应该想想朵花会怎么想,一个女孩子,从大山里出来跟着你,一定会感觉孤独的;你今后要多陪陪她,早些让你母亲接受她。还有啊,要多跟同事学习业务上的东西,干刑警靠的经验,你的脾气要太冲动,没有经验随时会出危险的;你如果出什么事,朵花怎么办?这么大的上海,她能依靠谁?”

叶儿说一句,黄海点一下头,等叶儿说完了,连在一边听着的小骗子都脸红;他想的是:如果自己出什么事,叶儿怎么办?现在看来,出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是,这些我都知道;”黄海老老实实的说;“我会努力,你说的一切我都会照办,只有一个,你也不能冲动;你们需要你的职业,李想是医生;但是这里是上海,你们不能在这间公寓里住一辈子;买房子需要钱,你转正后能才能享受到公务员待遇,我给你看好一套房子------。”

“说过了,今后不要你替**心,李想就是要饭我也会跟着他,我不要他再受委屈。”叶儿倔强的打断黄海,指着门的方向:“黄警官如果有时间,可以去陪朵花,可以回家陪你母亲,可以回刑警队,我记得刑警是没周末的,我们不需要你的照顾。再说了,你的照顾能维持多久?没事业的男人怎么去照顾别人?”

黄海被祝童拉着走向门口,祝童低声说:“我从没想到她会这么厉害,别在意,过两天她就好了。”

“但愿她的选择是对的,李医生,说实话,我对你很不放心。”黄海叹息一声走了,留下这句话炸雷一样,轰击着小骗子的自信。

哪里露出马脚了呢?祝童扶着眼镜回忆着与黄海接触的细节,朵花应该不会,她是知道深浅的。

客厅的镜子中,是个温文而雅的年轻男士,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不妥当的地方。难道是警察该死的直觉?或者是对叶儿关心过甚?

叶儿从背后抱住祝童,轻声道:“现在你放心了吧?李想啊,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

“我没那么想过,要不然也不回到上海来。”祝童摸着环在胸前的手,终于想到,是自己到上海的行为本身让黄海怀疑了。

大医院的医生到上海来没什么,问题在海洋医院,那里没中医立足的环境;这个社会里,谁会为一个女人做如此大的牺牲呢?不只黄海会怀疑,苏娟一样在怀疑,也许苏娟对同仁医院的探询就是黄海的主意。

“叶儿,我要对你说我的过去。”

祝童回身把叶儿抱起来,拥到沙发上。

“两年前,我有个病人,她------。”小骗子开始叙述另一个爱情童话,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只属于李想的凄美悲剧。

故事说完后,叶儿已是泪流满面。

“直到看到你,我才彻底忘掉她;叶儿,我到上海来不是为躲避,是希望能和你------。”叶儿用热吻堵住祝童的话。

感情的事本就是乱麻一团,钻进去容易,脱身最难;小骗子在骗人的同时,手脚被束缚得越来越深。

中午饭还是要回家吃的,苏娟连着打三个电话催促,尽管叶儿不满意,姐姐就是姐姐,权威就是权威。

祝童知道,苏娟一定和黄海通过电话了,叶儿对黄海可以很厉害,对苏娟,谁更厉害还很难讲?

苏娟准备了一桌好菜,但是一看到两个人进来就把叶儿拉进里屋。

祝童只能陪苏娟的儿子玩耍,十多岁的小孩子正淘气,与祝童见过几次面,接受过不少礼物,对他的存在已经习惯了。拉着祝童到电脑前打游戏,这玩意儿祝童从来不碰,就被小孩子说成是大笨蛋,把他的眼镜都抓去玩耍。

苏娟的丈夫在家里的地位是最低的,从厨房探出头不好意思的对祝童说:“小孩子不懂事,别在意。”

祝童根本就没在意,他一直在关心里屋的情况,那里传来的声音忽高忽低,以祝童的听力,大半的对话都没漏过。

苏娟最关心的叶儿这两夜是怎么过的?与李想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知道没出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大事,苏娟开始拉着叶儿忆苦思甜,姐妹俩在里面哭成一团;最后的胜利者还是姐姐,她的话很实际也很有道理。

叶儿只有答应不再任性,尽量在黄海妈妈面前遮掩到见习期结束,也答应尽量不在外面过夜。

不过,叶儿坚持,不再如以前那样每周都到黄海家吃饭。

“去叫他进来,有些话我要当着李想的面对你说。”苏娟最后对叶儿说。

祝童有些拘束的跟叶儿进里屋,苏娟换上副笑脸拉他坐下。

“没想到,李医生还是个多情种子呢。这次车上正好遇到两个你以前的同事,他们对你的印象不错,说李想医生因为一个女病人很不开心。我们家叶儿和你以前的女朋友长得很象吗?“

“不像,叶儿就是叶儿。”祝童假笑,叶儿不满意了:“姐姐,你做什么啊?”

“我是想啊,只要你能象对她一样对我们叶儿,我这个当姐姐的就放心了。”

“她已经死了;”祝童故做黯然,叹息一声;“姐姐可以放心,我是医生,心里没有阴影,就是有,也被叶儿驱散了,她是我的天使。”

十 备战(下)

“肉麻。www.65txt.com”苏娟笑着推祝童一下,“你的情话留到没人再说,叶儿敢不就是这样被你骗了?我要说说你,喝酒我不反对,但别再喝醉了;你们要对黄海好些,他以前对叶儿是真心的。”

“知道了。”祝童老实的点头,总算有过一关。

吃罢饭没多久,祝童就告辞,叶儿不舍,只能用眼睛表达,目送他离开。

一离开这个小区,祝童就变成另一个人。

先是到徐家汇电脑城买一只新型MP4,型号过时的一款,最重要的是功率够大,有灵敏的FM接受功能。再配上只小型蓝牙耳机,今后的环境不比以往,这些东西要早做准备。

四点钟,祝童从公寓取出两只**来到海洋医院信息中心;他需要提前检测一下这套设备的功能。

今天值班的IT管理人员是秋诗,台海言是每天都在的,他的宿舍就在隔壁,王觉非特批的。

祝童装摸做样的到机房转一圈,顺手安下一只**。

台海言还是趴在电脑前,对祝童这个新领导不闻不问;秋诗没想到副主任这个时候会光临,连忙关上自己电脑的屏幕,怯怯的站起来:“主任,您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祝童知道她八成在玩游戏,整个海洋医院的三百多台电脑中只少数能上网,这里的就有三台。

“领导好,值班记录在那边,今天没什么事。”台海言总算知道领导来,回头招呼一声,没等领导说话又趴回去了。

祝童点头笑笑,回到自己办公室关好门,把MP4拿出来,调试好;机房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想来是电器干扰。

“海言,你要对李主任尊敬点,没听说吗?他是有来头的,那么年轻就做了副主任,连王院长都对他好客气呢。”秋诗的声音与平时不一样,对台海言的称呼也不一样;祝童想:难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暧昧?办公室恋情?

“恩,知道了。”台海言漫不经心的回答,想来还在忙自己的事;祝童奇怪:他这么天天守在这里,黑色钻云燕是怎么钻进来的呢?台海言的本事他第一天就领教到了,至少比自己厉害不只一点,医院里任何科室的电脑故障电话打进来,台海言都能在半分钟内给出解决方案,他能随时监视每一台电脑的运行。

“也许李主任会做院长助理呢?我妈妈说,王院长昨天对许助理发火了;前天李主任在急救中心接了个病人,没钱的那种。许助理问王院长怎么办?王院长说许助理是小人,是拉帮结派,还说既然许助理连这点小事都管不好,今后就不要再管急救中心的事了。”

海洋医院的急救中是院长直接领导,许助理祝童没见过,据说是开会去了;没想到这个没见过面的人竟然会在背后做这样的动作?

“这和咱们没关系,我靠技术吃饭,只要给钱,谁当官都一样。”台海言很潇洒,话里透这自信。

“不一样的;”秋诗的声音大了,可能走到台海言身边了,**就在那里;“你的桌面管理系统做好两个月了,对许助理也说过几回了,他是怎么说的?如果李主任做院长助理------。”

“是我自己说没做好,今后你就别操这种心了;当官的都一样,哼!老子过两个月就辞职自己干,不是这里的设备一流,我早走了。”

这是祝童听到从台海言嘴里说出的最长的一句话,却是人家要辞职,无论从那个角度说,对他这个副主任都不是个好消息。秋诗和周东的本事谁都知道,台海言一走,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一定会瘫痪。

再找这么个人?容易吗?祝童可不知道。

“那,我怎么办?”秋诗的声音,水分更浓。

“还能怎么办?想跟我走就走,不想走就留在这里。”

“我是说,我们怎么办?”

“什么我们?”

两个人有争吵的趋势,小骗子不关心下面的进程,检查完自己的家伙后,开门离开办公室,到楼下才拨通周小姐的电话。

周日的医院比平时还忙一些,来往的医生护士有认识李副主任的,有的笑脸问好,有的故意装做没看到他。

祝童可不在意这些,态度问题是肤浅的表面现象,他关注的是方向问题。

“李主任,你好清闲啊,周末不用去女朋友家做牛马?”周小姐愉快的声音传来,

“主任,我在医院呢;”祝童感觉周小姐的声音里甜润更多了,平时她可是很严肃的。

“怎么?医院有什么事吗?李主任好敬业啊。”周小姐笑着说。

“是路过,来转一圈;主任,我看台海言一个人太辛苦了,网络信息中心只有怎么一个懂行的人,怕是不太好吧?万一他生病了,或者有别的什么事。我是不放心。”

“这件事我们决定不了,办公室的编制有限,网络信息中心配备三个人是院委会决定的;不如你对王院长说说?”周小姐的话说到一半,祝童就知道自己犯错误了,他不知道这件事该对谁说,但对王觉非说肯定是不合适的。周小姐知道周东和秋诗的本事,还提醒过他;这是个阴谋吗?小骗子开动脑子思索着。

“我只是有些担心,给领导汇报一下,既然这样,回头再说吧。”祝童挂断电话,明白还是王觉非的问题,关于王院长要走的消息一定吹到周小姐那里了。

医院里不只有白大褂、白衣天使,还有白眼狼,周小姐就是一只;自己的调动手续,她八成也没上心去办。

***,还是江湖好些,最少知道谁是对手谁是朋友;这个世界看似一团和气,打的都是迷踪拳,谁也不知道暗地里多少人在准备背后捅刀子。

祝童有些沮丧,冒雨走出医院大门随便打辆车就走;门诊大厅里,秦渺跑出来追到门前,看着远去的车影发呆。

秦可强开着的士滑过来,打开车门让秦渺坐进去,没有说话,开车就走。

的士一直开到金山海摈,秦渺下车走向沙滩,找一块离海最近的礁石坐下。

秦可强撑把黑伞走过来,站到秦渺身后。

“秦大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秦渺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泪眼婆娑。

“因为我们都姓秦。”

“噗嗤!”秦渺笑了,擦着眼泪捶打秦可强:“每次问你都是着一句,你就不会说点新鲜的;骗女孩子都不会。”

“我不会。”

“不会什么?”

“骗女孩子。”秦可强很正经,少女拉着他坐下:“秦大哥,如果我们早些认识多好啊。”

“你忘不了他?”

秦渺望着雨中的海,低声说:“是忘不了他,明知道他在骗我,可就是忘不了啊。”

“听大哥一句话,如果他不找你,别主动找他。”

“我知道,我如果去找他,会让他更讨厌我的。”

“他不是讨厌你------。”

“别说。”

两人再没说话,海浪拍打前面的礁石,扬起漫天水舞。

晚七点,祝童回到公寓,手里掂几个巨大的购物袋,里面的是蔬菜、牛羊排、日常用品。

半小时后,一顿简单的晚餐已摆在餐做桌上;祝童做饭的手艺还凑合,自我感觉而已。以前,他可没想过要看菜谱做饭。

明天是关键,这个夜晚祝童根本就没睡;前半夜的时间消磨在看书和浏览网页上。互联网真是个好东西,只要你去找,就能得到各种奇怪的答案;任何事情只要关系到百姓生计,基本上都能被隐藏在各处的神人,从内到外,自上而下,剥成赤裸裸的两个字:利益。

十二点,与戴毛子和王觉非通过话后,搬张软椅坐在落地窗前。

房间里是黑暗的,灯光全被关上,只空间里流淌着轻柔的乐声。

他需要黑暗,眼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一盏盏熄灭,夜上海从辉煌沉入梦乡。

王觉非确定了,明天吴主任将到海洋医院,通行的还有欧阳凡和吴主任的儿子吴天京;但是,时间是上午,王觉非没给祝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这是没办法是事,他毕竟只是个医院院长。

小骗子在心里一遍遍预演着将要扮演的角色,考虑各种情况下自己的最佳应对。

天亮后,将面对一个毫无把握的的局面,时间要计算的十分精确,即使这样,也不能确定能击倒对手,他没有足够的弹药,这在祝童是第一次。

与以往任何一次准备充分的生意不同,只为叶儿,这一次他不能失败。

黑色钻云燕信心十足,表示一定能为弟子搞到那些资料;但是,虚幻的世界里,哪个不是字符英雄?

无声的雨水在玻璃上幻出奇怪的图形,整夜没有重复。

十一 跳神(上)

九点钟,海洋医院又开始忙碌的一天。(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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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所医院的大多数医护士来说,院长的更迭多他们的影响不大。

最关心这件事的,是那些不靠技术吃饭的后勤部门,包括守大门的保安。

九点半,两辆黑色房车驶近海洋医院大门;四个年轻的保安动作整齐的打开正面的大铁门。

黑色房车穿过门诊楼、住院楼,缓缓停在办公楼前。

王觉非没出现在门前的人群中,院长办公室主任周小姐带几个人举着雨伞跑上前,三个副院长伸手拉开车门。

微胖的吴主任钻出来,很有风度的与众人握手,环视一圈笑脸,点头示意。

其实,今天这样场合他不应该出现,为自己的儿子上任交接,做老子的即使不为避嫌,总要讲究个脸面问题。但是人老了,脸皮就分外厚实,加之几个教委几个副主任都“忙”,王觉非坚持要见他,吴主任只有勉为其难,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欧阳凡出来了,与以往一样,他还是那副安静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今天的心情究竟如何;毕竟与王觉非是同窗,又在一个导师门下多年,无论在学术界还是这座医院里,彼此地位也差不多。

最后下来的是吴天京,他应该是最高兴的,年不过四十就能坐上三等甲级医院的院长宝座,在全国也不多见;所以他的表情最生动,冲向他的笑脸也最真诚。

楼上窗户里,更多没资格下来迎接的人探头看着下面,顶层的院长办公室内,王觉非也在看;院长助理许站在他身后,小心的问:“王院长,您是不是到电梯前迎一迎?”

“你去吧。”王觉非坐回自己的大班椅;“许助理昨天晚上还和吴天京一起吃饭喝酒,迎一迎是应该的。”

九点四十分,许助理离开房间到电梯前恭身迎候,王觉非拿起电话:“李主任,他们上来了。”

网络信息中心办公室内,祝童靠在椅子上,一只耳朵架着蓝牙耳机,一只耳朵听电话,眼睛直视着桌子上的电脑显示屏,说:“关上门。”

“什么?关上门?”王觉非意外的要叫起来了。

“对,关上门,我需要二十分钟;如果你没把握拖到十点种,就先不见他们。”

“我不能关门,你有把握吗?”

“相信我,不会放你鸽子。”

“放鸽子?什么意思?他们到门外了。李想,我拖到十点,你快些。”

电话挂断了,祝童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传来热情的寒暄、问候、客气声,诸如天气不好、今年病人多之类的废话也不断传来。

九点五十五分,黑色钻云燕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周东敲门走进来,却看到一向和气的李副主任冷冷看着他:“有事?”

周东被李副主任的眼光看得脑后冒冷风,讪讪道:“吴主任------。”

“我知道,关上门回自己的岗位,还有,下次进来前先请示。”祝童说着,冷不仿一阵冲动上涌,狠狠的一个喷嚏打出,把个胖胖的周东喷出房间,门重重关上了。

“威风什么?回头还不是跟着王觉非一起滚蛋。”周东擦着脸上的唾液,恨恨道。

祝童无奈的看着一颗黑点渗入周东的胖恋,耳边传来许助理的声音:“王院长,时间不早了,吴主任、欧阳院长都挺忙的,您看是不是------。”

“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王觉非已没什么理由再拖延了,正好对着许助理出气:“别以为我走了你就不能出头,现在看清你也不晚,回头你就到环卫科报道去。”

“王院长,消消气,许助理说得对------。”

九点五十八分,黑色钻云燕终于飞翔起来:久等了,不晚吧?

水中火:太晚了,快给我。

黑色钻云燕:嘿嘿,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拿到你要的东西?

水中火:注意时间,现在、九点五十八分。

黑色钻云燕再不废话了,飞快的传过来一串资料。

黑色钻云燕:你要这些有什么用?我看不出它哪里值五万银子?

水中月:是五万二,谢谢。

祝童急速扫视屏幕上滚动的数据、人名、时间,金额;对比早记在心里的资料,快速归纳总结。他在和时间赛跑,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找到出击点。所以忘了以前的习惯:下线。

黑色钻云燕:哈哈,这次你跑不了了,我抓到你了。

水中月:我不会跑,台海言,想发财,嘴巴就闭紧点。

这次逃跑的是黑色钻云燕,机房里,台海言飞快的跑出来,正和李副主任走个碰头。

“小心点,台海言。”

“我会的,李主任。”

台海言看着年轻的李主任走出网络信息中心,问坐在门口擦脸的周东:“谁来了?”

“这你都不知道?王觉非要完蛋了,吴主任送吴天京来做我们的院长。”周东恶毒的看着走进院长办公室的李副主任的背影;“他也要跟着滚蛋。”

“吴天京?”台海言搓搓纷乱的头发,嘿嘿笑起来。

周东终于擦干净胖脸,奇怪的看着周东:“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潜水。”台海言干笑着又走回机房。

“潜水?神经病。”周东闻闻手上,有淡淡花香。

海洋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内,欧阳凡拿出份信函,正要拆开念,门被推开,走进个年轻人。

“欧阳院长,请稍等,我要和吴主任谈谈,只要几分钟。”

王觉非看到祝童终于出现,长长喘口气,站起来:“欧阳兄,我们到会议室聊会儿,这位是我的新助理,北京同仁医院的刚调来的李想李先生。他有事情要单独向吴主任汇报。”

欧阳凡没说话,看向吴主任父子。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

“不,吴主任贵人多忘事,以前我们通过电话。”祝童走到吴主任身前,上下打量着吴主任:“您应该记得,我不是个高尚的人。”

转身看着吴天京:“这是令公子吗?果然一表人才。吴助理,您还很年轻,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有大把的机会,不要太着急。”

吴天京还没说话,许助理先过来拉祝童:“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找吴主任汇报工作,出去。”

但是,几个人都没看到祝童有什么动作,许助理先弯下半个身体,歪这嘴说不出半句话,连叫声也没了。

祝童看着许助理,嘲讽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如此不知道轻重,这么没耐心。一步走错没什么,如果不知道回头,毁掉的就是一世前程。”

这句话虽是说许助理,却让吴主任开口了:“你们先到会议室等着,我和李主任谈谈。”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祝童坐到吴主任对面,摘下眼镜擦几下,又架上。

“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呢?”吴主任先开口了,面对这个年轻人斯文、整洁,还有点幼稚也感觉,但不知为什么,他竟感到心虚。

祝童把眼光定在吴主任脸上,缓声道:“可以谈的很多,但是,任何一次谈话总要有个主题;吴主任,我想向您汇报一下上海的房地产问题。”

“放肆!我们这是医院,将要进行的院长的交接,哪里有时间谈什么房地产问题?那也不关我们医院什么的事。”吴主任受不住祝童的注视,有些恼怒;他身居高位,东拉西扯是习惯,但是现在时间不对,对象也不对,不同世界不同阶层的人没什么好拉扯的。

“是不关医院什么事,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只有生病的人才会进医院,但是我听和尚说过: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要求得福寿善终,平时就一定要广行善事。每个人都行善,可以免除一家人的疾病灾难,那我们医院就可以少点压力。呵呵,这是佛家的道理,对我们凡夫庸子来说,肯定玄而又玄。说实话,我是不信这些和尚的鬼话的,和尚们生病的也不少啊,我们医生是知道的。俗人得什么病和尚就会得什么病,一点也不少。

“所以啊,别看和尚们念经念的好听,庙堂布置的辉煌漂亮,那都是给外人看的。咱们海洋医院修的也不错,就是为了让病人知道,进来是要多掏钱的。看,又扯远了,咱们还说和尚,对,和尚回家后吃肉喝酒的是佛祖心中留,该抱女人的是一颗不染心;找这么多理由,证明和尚们也没几个相信佛经上写的鬼话。

比如您吴主任,这些年是经常出现在台面上的大人物,报告做的一定不少了;如果是和尚,念了这么多经怎么说也是高僧了,马上要功德圆满修成佛身。但是,您真是照你说的那些大道理做的吗?特别是现在要成佛了,这最后一步一定要小心。岂不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摔倒在终点线上的,都是善跑的,瘸子可没机会跑到那里去现眼,要饭的乞丐也没机会贪污腐败------。”

祝童继续胡说八道,越发口无遮拦侃侃而谈,吴主任却再不打断他,脸上的表情变幻,从恼怒到狐疑,又到安静。

“您同意吗?”祝童忽然不说了,停下来问。

十一 跳神(下)

“同意什么?”吴主任根本就没听清祝童说的话有什么重点,都是些含沙射影的东西,让他如何表态?

“看来,是我的错,不该对牛弹琴;有些人厚道的是鬼神不认油盐不进的,只凭几句话是不成了。www.65txt.com吴主任时间紧,我就抓紧些汇报。对啊,我是要向您汇报房地产的。上海的房价真***高,我拿一百万,有人竟说我买不到什么房子。这点钱在您看也许没什么,可是上海几千万人,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他们就该睡马路吗?您是官员,请问,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吴主任又是一愣,考虑再三才冷冷的道:“现在是市场经济,一切都是需求拉动价格,房价高自有高的道理。”

“说的好,市场经济,但是市场经济究竟是什么?你不管我不管,你不决定我不决定,难道市场是由鬼来管、由鬼来决定的?由市场决定,听起来很公平的。***,光棍跳神蒙傻孩子啊,世界上有哪个市场不是由少数人操纵的?”

“我说过,这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你就是鬼。”祝童脸色瞬间由轻松变冷漠,伸手点着天上;“苍天在上,我希望是报应不爽,但是,天没长眼啊,该出太阳的时候却在下雨,少不得容我放肆一回,扒下跳神人的鬼面具。”

吴主任豁的站起身走向门口,祝童继续道:“你只要能走出去,就要想想后果;你们能炒房,我就能炒人,把你吴主任一家炒成火眼金睛、运气冲天的炒房神人,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炒房?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吴主任还在克制,却不敢真走了。

“我的意思很明白,吴主任还要装糊涂就请走;从你走出这扇门开始算,四个小时内,吴主任的精明将传遍全中国;让大家都看看,你是如何以一套价值三十万的房子起家,三年时间反手正手二十三次,赚到价值五千万的三层楼的,还有大笔存款。”

“我没有炒房,即使有也是合理合法的,上海的房价涨是温州财团在炒,是上海市民在炒------。”

“小孩子才会相信你的鬼话,上海不是温州,他们有多大的本事把这么大的盘子炒起来?比如你英明的吴主任,第一次炒房就赚到二十万,以后,总能以很便宜的价钱拿到房子,转手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利头,最快的那次前后不过三天时间,连过户都省了。世界上有那样的傻子吗?高价买来房子低价卖给你,马上就有人再高价买回去。上海的房价才涨了几倍?你能把三十万翻到一百六十倍的五千万,应该是个奇迹了,这还没算你的存款呢;也许我该替您吴主任去大世界申请吉尼斯记录,那可是大大的露脸机会。您马上要离休,想要继续跳神,估计没什么人看了,哈,您可以去教人怎么炒房,演讲也是很挣钱的。”

“你---你,胡扯,血口喷人。我们家哪里有那么多房产?”吴主任颤抖着走回来,脸色通红。

“别侮辱我的智慧,也别以为中国人都是傻瓜。”祝童冷冷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将要倒在自己脚下的官吏,心里涌起继续羞辱他的冲动;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老人经受不起太多的刺激,也许会要人命的,那就太不值得了。

“吴叙容,女,五十六岁,您的亲妹妹,云珠酒店的房产所有人。请问:她有怎么资格什么本事赚到价值五千万的房产?过去的三十年里,她连个针也没卖过,现在已经下岗在家;还有啊,吴叙容一辈子没有结婚,社会关系简单的就象这杯水;唯一的亲戚就是您这个哥哥了。过去的两年里,城城物业的老板一直在以她的名义买卖房屋;云珠酒店那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吴主任,应该是所学校吧?是您做主把一所学校迁到郊外;而那片风水宝地上,马上就盖起商住楼。我调查过,与云珠酒店隔壁的那套同样面积的单位,起价就是三千七百万,而您妹妹只不过用一千八百万就顶下来了。她可真有福气啊,不用摔倒就坐在金山之上。这里面没什么猫腻吧?我是不清楚的,但是,自有人去调查。”

吴主任衰弱的喘息着,瘫软到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脸色发紫。

“扬曼娜,女,二十八岁,云珠酒店老板;请问,她有什么资格让装修公司无偿为她装修那么大的酒店?好气派!上下两层金碧辉煌,装修那样一个豪华酒店,怎么也要一千多万吧?扬曼娜只不过是个教师,对,是音乐教师,歌唱的不错。她每月能开多少薪水?吴主任,没有贵人帮忙,她能开起云珠酒店吗?您今天气色不错,昨天晚上一定过的很爽。需要照片吗?让我们看看您这个伯伯是怎么照顾可爱的扬曼娜小姐的。”

祝童把一叠照片抛到吴主任身上,轻蔑的啐一口:“跳大神的都知道敬鬼神,你,竟是个不见棺材不回头的主!把你脱光了让大家看,不过是个蹩脚猪头三。把这些发给媒体、记者们,发给纪委,发给检查院,也许会没什么效果。但是,您没有敌人吗?把这些散到网络上,会有人那起这块石头,砸下来,就不是一个院长的宝座了。您老了,没力量了,会有人感兴趣的,王院长随时可以出国,他如果在海外开个新闻发布会,说是被某个贪官逼走的,那可是个大新闻啊;请问,吴主任还能如此潇洒吗?”

这一轮说得痛快,祝童喝口水,长长的舒口气。

吴主任嘴边流出白沫,挣扎着嘟囔着:“不要了,我----什么也不要了,请叫---医生来,救命---救---命。”

看来,总算击中对手的要害了,但太严重了,吴主任被刺激的明显有生命危险,恩,是心脏病发作。

小骗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倒杯水送过去:“您别着急,有药吗?年纪大了,要小心点,自己的身体自己不当心难道也要鬼来爱惜?对不起,看我这张嘴,我这就打电话;您放心,这里就是医院,医生很快就到,你想死也死不了。”

银针滑出,祝童忍着对这堆肉的厌恶,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扯开吴主任的衣服,运针刺入他的胸口膻中穴,边弹压为他松弛紧绷的肌肉,边拿起电话呼叫:“急诊吗?这里是院长办公室,尽快派最好的医生过来;吴主任病了,什么病?看来是急火攻心,啊,西医来讲,就是心脏病。快,麻烦你通知心血管科,让他们主任尽快赶来,吴主任来视察工作,牺牲到这里可不怎么好看。怎么说,咱们也是医院------。”对方是知道轻重的,没等小骗子说完就挂上电话,这使他有些不满。

祝童也怕出人命,得到资料的时间短,根本就没时间仔细分析;只不过粗粗查看其中几桩交易,成交人的姓名一看就是兄弟或亲戚。却没想到吴主任如此脆弱,竟被弄成心脏病突发。

“你需要什么?房子?官?”

“您病的真及时,我损失了五百万?***,老子不喜欢闹鬼的房子。我只要王觉非安全。”

“好,好,一定,一定。”

“我警告过,你没权利高尚,这都是你自找的。医生马上就来,我去把你儿子叫过来,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吴主任身体的感觉好些,气息渐渐正常,精神却更颓废,无奈的点点头,应承下这笔交易。

祝童抽出银针在他手少阳经脉上扎几下:“这就对了,我这次就不收您税了。”

“什么?收税?”吴主任虚弱的问。

现在对与小骗子来说,收到收不到钱是小事,重要的是心情舒畅;此刻,是小骗子到上海一周来,最开心的时刻。

“吴主任,您要记得,我救了您一命,也就是说,我是您的救命恩人;做人要厚道,今后还请多多照顾。”祝童说完,转身走向门外;“我去把您的儿子找来,您应该有话对他说。”

王觉非的秘书陈小姐也是心神不定,她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微弱的声音,门突然开了,年轻的李副主任走出来,微笑着端起她面前的水杯:“吴主任不舒服,你先照顾一下,医生马上来。”

“是。”陈小姐忙跑进去,还不忘会给李副主任一个微笑,甜甜的,据说,他就要做院长助理了。

会议室里,王觉非与欧阳凡在轻声交谈,吴天京与许助理站在一起,都在操心对面的动静。

“去吧,吴主任病了。”祝童推门走进来。

会议室内的四个人都跑向院长办公室,祝童闪身让开。

院长办公室内,吴主任指着儿子吴天京:“你还是再等---几年,这次的任命作废。”

说完,吴主任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真昏假昏。

走廊里传来奔跑声,至少有二十个白衣人提着大包小箱子,抱着氧气袋乾坤圈之类的宝贝跑过来。

祝童让过大部分人,一把拽住吴医生:“人家是心脏病,你个外科大夫来凑什么热闹?”

“不是,主任要我们都来,说是有重要领导病了。”

“他死不了。”祝童把吴医生拉进自己的办公室;“来,我这里清净,咱们好好聊聊。”

吴医生无奈,外面乱成一团,面前这个院长办公室副主任怎么会如此清闲?

十二 隐(上)

海洋医院所有的领导都聚集到院长办公室前的走廊里,与他们一墙之阁的网络信息中心内,吴医生大致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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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任解说的是胖子周东,听众还有台海言。

祝童歪着身子坐在沙发上,边听周东不断打听来的实况转播,边听耳机里传来的隔壁实况直播。

吴主任的病情稳定,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这是周东说的。

祝童听到却是:吴主任自己要求住院治疗。

无论是周东还是祝童都得到了同样的信息:这次吴主任和欧阳凡到海洋医院是为视察医院的危机反应机制,关于王觉非要离开海洋医院的说法,纯属谣言。所以,吴主任这次发病算是“倒在工作岗位上”。

十一点十分,吴主任被转移到高干病房继续治疗、观察,海洋医院里渐渐恢复正常的工作秩序。

十一点三十分,祝童面前的内部电话开始忙碌了,先是周小姐打来的,说是院长办公室要到病房去慰问吴医生,请他一同去。

祝童拒绝了,理由是自己很忙,网络信息中心有很多事要处理,吴医生那里就请周主任和别的副主任去就行了,反正是走形式而已,不如让周东去代替?

回头就对周东说:“周主任请你过去。”周东就球一样滚着跑去了。

海洋医院在祝童脑海里变成一张巨大的网,王觉非和周东就是两个坐标,在这张网上移动。

祝童很好奇的体会这种陌生的感觉,两个人身上都付有蛊虫,随着蝶神挥舞的翅膀,他们的每一个移动都映照在祝童眼前。

区别是:王觉非的黑点更大些;他一直在移动,从后面的高干病房到前面的药房,做个医院院长真不容易。现在,祝童感觉到他回到办公室。

周小姐的电话刚放下,王觉非的秘书陈小姐又打进来,要李副主任准备一下,中午随院长陪欧阳凡和吴天京一起吃饭;人家既然来检查工作,招待一下是应该的。

但是李副主任又拒绝了,理由一样,因为是年轻的陈秘书打来的,语气缓和了不少;祝童说:他有些事情要处理,中午实在走不开,下午再找时间找王院长汇报工作。

第三个找李副主任的是许助理,他也是想请李副主任吃饭;这一次祝童最不客气,只回答道:“我不在失败者身上浪费时间。”

最后一个电话最奇怪,竟是欧阳凡打来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分,他只说想见见李副主任。

祝童想了想,才说:“我要先见过王院长。”

挂上电话后,祝童对吴医生和台海言说:“是该吃饭了,你们两谁想请我吃饭吗?我很忙的,你们都看到了,机会难得啊。”

台海言对年轻的李副主任只有两个字:崇拜。

他是知道点内幕的,比医院里大多数的人都真实的内幕;这,是知识的力量!

“今天我请客。”小伙子豪爽的说。

吴医生见识多,看到连欧阳凡都打电话来找李副主任,听说这个年轻人与吴主任单独交谈后,就解除了王觉非院长的危机,还把吴主任气病了,对祝童多几分好奇。

“该我请,上次就说好的。”

“哈,看来我的人缘是不错;”祝童站起来收拾东西,笑呵呵拍着台海言的肩道:“今天先让他请,这小子刚挣一笔不义之财,该出点血。吴主任,你一定想不到他挣钱是多么容易。”

于是,海洋医院多双敏感的眼睛都看到:今天大家议论的中心人物,新来的院长办公室副主任李想,和海洋医院最不招人喜欢的吴医生,还有不常露面的网络信息中心的台海言,三个人说笑着走出办公室楼,饶过住院部和门诊大楼,走出医院,进到隔壁巷子里的小餐馆。

祝童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考虑如今的情况,吃饭就是吃饭,没说几句话;所以,活跃气氛的工作就由吴医生来完成。

海洋医院旁小餐馆的顾客多是医院里的护士,环境还算干净,只是包间很少。祝童坐下没多久就感觉不习惯,四处投过来的目光太多了;总算吴医生对这里熟悉,包间里的客人一吃完,老板就招呼他们进去,顺便又加了几个菜。

台海言是不善于交际的,他在网络世界内灵气非凡,到现实世界里连应酬话也说不好。不过,这不影响吃饭。

“海言先回去吧,机房里没人值班,万一有什么事------。”祝童终于想清爽后,对台海言说。

“没关系的,秋小姐在隔壁休息,我打电话让她起来。”台海言有些木纳,不明白祝童的潜台词是,要私下和吴医生谈谈。

祝童只好明说:“这餐饭我来请,你先回去,有时间和秋小姐亲热一下,我和吴医生有话说。”

机房隔壁是台海言的宿舍,秋诗既然在那里,就是说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去;台海言自知说漏了,嘿嘿笑着走了。

“抱歉,只知道吴医生尊姓,请问您的名字是?”祝童把目光转向吴医生,问的是不好意思的话,脸上却很好意思。

“我是小人物,比不得你李主任,一来就让医院全认识了。我叫吴瞻铭,瞻仰的瞻,铭记的铭。”吴医生自嘲的笑笑,加起块鸡翅。

“好名字啊,吴瞻铭;恩,请问吴瞻铭先生,有没有想过转到管理部门?”

“转到管理部门?”吴医生意外着看祝童,摇摇头:“我是外科医生,治伤开刀还行,不耐烦去和那些人精们斗心眼。”

“吴医生今年有四十了吧?这样的年纪在医生来说是黄金时间,但我看你做的很不开心;不如换个环境。功夫在诗外嘛,也许对你有好处?”祝童耐心的劝着,吴医生还是摇头:

“我这个人没什么野心,看不惯的就说,所以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特别是你们院长办公室的那些大爷大奶们,我可没兴趣去看他们的脸色。还是凭本事吃饭来的得安心,做医生是我的最爱,只要能为病人治病,这辈子就没想过要转行。”

“他们啊;”祝童想着前几天晚上吃饭时吴医生的癫狂,确是没把那些人看在眼里;“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只要你答应,办公室那些人今后还要看你的脸色行事,好生巴结你的。包括你们急诊科主任?”

吴瞻铭已经把鸡翅送进嘴里,听祝童这样说,筷子一松,油腻的鸡翅掉到桌上。

“李主任---别开玩笑了,我们科主任巴结你是做样子呢,你还当真了?嘿嘿,不是因为你是王院长调来的,他才不会在乎你呢。你知道背后大家在怎么说你?”

祝童认真的说:“我无所谓,现在说的是你,只要吴瞻铭先生答应,你和你们主任的位置就会颠倒,他今后要看你的脸色行事。”

“别开玩笑了,快吃吧,这里的鸡翅不错,吃完我还要值班呢。”吴医生说着,执筷子的手却颤抖着,怎么也夹不起好吃的鸡翅。

“是鸡翅好吃还是鱼翅好吃?你这个急诊医生吃鸡翅就满足了?我是不相信的。考虑一下,许助理已经完了,如果你愿意,我会推荐你做王院长的助理。那时候,就不是鸡翅鱼翅的问题了。吴医生不是从胸外出来的吗?跟王院长做助理,能解决正高职称问题,过两年还可以回去。你吴瞻铭就厉害了。呵呵,到时候你可以随便选科室;想去胸外去胸外,想去普外去普外;想做主任做主任,想做教授做教授。”

“院长助理?”吴医生的嘴张开就合不拢了,那不是传说中李副主任将要去的位置吗?

“是院长助理,院长办公室和急诊中心都归院长助理负责,没错吧?吴瞻铭先生,你资格够、经验够、能力也够,就是缺少机会。知道周小姐为什么找我吗?她知道许助理已经完了,正惦记着那个位置呢。这样的机会不多啊,好好考虑一下,我先回去了。”

祝童站起来,伸手把吴医生的嘴合上:“现在是一点半,两点半之前你要做出决定,我等你电话;记得结帐啊,这顿饭该你请。”

吴医生迷糊着眼看祝童走出包间,半晌才狠狠掐自己一下,他捏鼻头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是好事。

餐馆老板听到,包间里传出一声惨叫,连忙走进去,正好冲出来的吴医生走个碰头。

吴医生鼻头红红的,支吾着指着桌子上:“不用找了。”

那里,有两张百元大钞;餐馆老板连声感谢,平时这个吴医生可没如此大方。

祝童回到网络信息中心,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套上耳机听着音乐闭目养神。

上午的一切都是无奈,不是吴主任逼得太紧,这样事最好是私下解决,他希望那样。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和吴主任在王觉非办公室的半个小时,已经传遍海洋医院,甚至海洋医学院或整个系统。后果是:吴主任屈服了,被迫收回对海洋医院院长宝座的野心,更严重的是,吴主任被自己刺激得心脏病发作。

祝童是事情过后才后怕,当时只有兴奋和满足;王觉非摆明了要让自己做他的助理,这可是个灾难。

医学界其实不大,互相之间的交流、会议之类的机会很多,许助理前几天就是到北京去开一个什么会议。

如果北京同仁医院的某个专家或官员在某个场合与小骗子碰上,不想就知道,一定是非常尴尬非常危险。

把吴瞻铭吴医生推上去就不一样了,那是另一个新闻,至少能冲淡人们对李想副主任的关心;一个不得意的副主任医师忽然做到院长助理,医生们、科室主任们会被惊呆的,护士们也许------。

小骗子正为自己这招神来之笔得意,门被推开,王觉非的秘书陈小姐高挑纤柔的身体出现在门口,无声说着什么;周东站在她身后,贪婪的注视着那段象牙般秀美的玉颈。

十二 隐(下)

祝童摘下耳机,才听到陈秘书稍高的话语:

“李主任,王院长找你半天了,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原来是睡着了?”

“啊,对不起,我这就过去,麻烦陈秘书跑一躺,实在不好意思。www.65txt.com”

陈小姐嫣然一笑,优雅的转身消失在门外;祝童抬腕看手表:两点十分;吴瞻铭怎么还没来?

祝童刚想打电话,吴医生就跑进来,白大褂不见了,换成一套笔挺的西服。

牌子不怎么样,领带的颜色也不对,皮鞋上还有灰尘;发型不错,看得出是刚用小护士的发水整理过。

“果然不一样。”祝童奉承一句,让他坐到自己座位上;“先歇会儿,喘口气,喝杯水,我这就去找王院长。”

“啊,好好。”吴医生还在激动中,呼吸急促,话也少。

祝童笑笑:“你这样可不行,我只是引见,如果吴瞻铭先生这个状态去见王院长,结果想都不用想。你平时怎么样还怎么样,不用紧张。周东,给吴医生泡茶。”

“好,好,我明白。”吴医生镇静一些,祝童伸手扯下他的领带,笑笑才离开。

王觉非很高兴,看到祝童进来转过宽大的办公桌迎上来,拉他在沙发上坐下。

“李主任---不李助理,真是谢谢你了;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王觉非微笑着等待祝童的感激,作为他的助理会拥有很大的权利,薪水也要翻一翻,这是对祝童的感谢,或者说是奖励。

但是,他没看到预想中的激动;祝童只是笑笑,问:“吴主任还好吧?”

“别提那个老家伙,他死不了,躲进病房是遮羞呢;谁都知道他在这里触霉头了;老家伙马上就退,这出戏唱砸了,这辈子就算玩完。我的朋友说,老家伙到处打电话解释,就是没人听,哈哈,你是怎么做到的?咋不气死那老东西?”

“气死人要倒霉的,你也会受牵连;”祝童接过王觉非递过雪茄,放在鼻下嗅嗅;这玩意他很少吸。“上海人很精明,连行贿都那么艺术;王院长,你如果有吴主任那样的心计,我们是不会认识的。”

“说说看,他是怎么收钱的?”王觉非没在意祝童话里的嘲讽;更关心的是吴主任的受贿艺术。

“吴主任很少接受现金,朋友也是极少数的几个;他们求他办事钱,会买套房子,再低价卖给他;如果房子一时不好脱手,吴主任会再卖给他们中的某个人,每一次进出都是几十万。外人看来,那都是正常的交易。”

祝童缓声说着,脑子里想是是自己还没套合适的房子,真发愁啊,本来他还希望从吴主任那里敲一套。

“还有,他是主管教育系统的,每所学校为职工集资建房都会给吴主任留一两套,价钱当然是便宜的;这是他的另一个渠道。吴主任很狡猾,他都是让亲戚朋友出面完成交易;王院长,这一套你是学不了的,你没有吴主任那么大的权利,你的客户也没那么……优秀。”

“是啊,是啊,真厉害啊。”王觉非不断点头,又拍着祝童的后背;“不过你更厉害,他这么精明都被你识破了,证明我没看错人,是上天派你来帮我的。今后你就是我的助理了。哈,经过这次教训,谁还敢来动我的脑筋?连欧阳都问你呢。”

“王院长,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助理这个位置不适合我。”祝童摇头拒绝;“我初来乍到,无论资历、声望、支撑、经验都不适合做您的助理。”

“不用怕,只要我给你撑腰,没人敢说闲话的;现在是院长负责制,我是法人,不怕的。”王觉非以为祝童是客气,拿出一张支票;“这是你的费用,先收起来,你只要做到我的助理位置上,自会有大批人讨好你。”

“二十万,多了,谢谢院长。”这种钱祝童收得心安理得,为王觉非摆平吴主任,成本是就十多万,算来,小骗子赚的并不多,只是辛苦钱而已。

“但是,我还是不能做你的助理,也不会收别人的钱;今后你也不能收这样的钱,知识分子喜欢秋后算帐,那样,我们都不安全。”

王觉非这才知道祝童是认真的:“你要什么?院长办公室主任?也好,就让周小姐做我的助理,你接替她。”

“我没那个本事,做这个副主任就很好,网络信息中心离您近,也清闲,我正好多看看书,跟您好好学习。还有,周小姐不能做您的助理,她太精明了,您就不怕------。”祝童说到这里停住,等王觉非自己思考。

“你说的对,周小姐是比许助理精明,这样的人要防,要防;但是,你认为谁合适呢?我没有助理不行的,事情太多了,我还要带学生,还要去外面交流,不可能管太细。”

“吴瞻铭可以。”

“吴瞻铭?你是说急诊上那个?今天中午你们一起饭的那个瘪三?”

“对,就是他;”祝童嘿嘿一笑:“他不是瘪三,是您最合适的助理人选;一来,吴瞻铭在医院人缘不好,只要您提拔他,他会对您绝对忠诚;二来,吴瞻铭资格够老,资历也够,别人不会说闲话,对您的形象有好处。第三点,他是个正直的人,短时期内不会腐化到那里去。”

“晤;是。”王觉非被打动了;“这一段风声不好,可能国家要出新政策。吴瞻铭胆子够大不怕得罪人,让他出面,我也有回旋的余地。不错,好,就是他了。”

“那,我把吴瞻铭叫来。”祝童知道,王觉非会把吴瞻铭当枪使。

“叫来吧,我还要和他谈谈。你真的没别的要求?”

“院长,你要相信我。”

祝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吴瞻铭说:“去吧,王院长在等你。”

下午,海洋医院里传出另一个消息:王觉非在院长办公会上提名吴瞻铭做院长助理。

这一来,小骗子的目的达到大半,大家似乎忘了上午的事情,注意力全被落魄的吴瞻铭吸引过去了。

是啊,谁能想到:被几个科室赶出来的吴瞻铭会一飞冲天,成为海洋医院的大人物呢?

小骗子害怕了,他是不能太出名的,到海洋医院只为找个容身之处。他很不习惯这样的局面,以往的每次生意结束后,祝童都会遵循老骗子的原则,在第一时间离开,然后在远处观察。

现在可不一样,他需要在上海有个合法的身份,根本就无处躲避,只能以另一种方式掩盖曾经的痕迹;太冒险了,正常情况下,祝童才不会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生意呢。

台海言一直在等候祝童,黑色钻云燕铁了心,要拜水中月为师。

祝童真清闲下来,已接近四点,周小姐的弟弟周东凑过来想说点什么,却受不住祝童挑剔目光,正好听到台海言叫:“外二护士站系统崩溃,谁去覆盖?”

周东忙跑过去:“我来,我来。”抓起光盘和工具包跑了。

“进来吧,坐。”祝童对站在门前的台海言说,他看起来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面对突然陌生的李副主任。

“对现在的工作满意吗?”祝童轻松的笑笑,想使台海言放松一些。

“还行,没什么不满意的,也没什么满意的。”台海言声音还是紧张,手紧握在一起。

“他是被你支走的吧?”

“嘿嘿,是。”

“这么说,所谓的系统崩溃也是你在捣鬼?”

“嘿嘿,是。”

“你除了傻笑,还会什么?”

“嘿嘿,嘿嘿。”

“我看,你离开电脑就是个傻子。”

“嘿嘿,不是。”

“滚,回你的电脑上去。”祝童指指自己的屏幕;“咱们用它说话,可以了吧?”

“嘿嘿,是。”台海言飞快的跑会机房那边,马上,黑色钻云燕又飞舞在屏幕上。

黑色钻云燕:师傅,你是我偶像啊。

水中月:------。

黑色钻云燕:我要拜你为师,收下我,求你了。

水中月:好象,半年前我就是这样说的吧?师傅。

黑色钻云燕:那是我不懂事,师傅,您一定是要罩着我啊。

水中月:怎么罩,你又不是小白。

黑色钻云燕:我不管,你强奸了我,所以要负责任。

水中月:胡扯,我对男人没兴趣。

黑色钻云燕:你强奸了我,在精神上,但是,我感到兴奋。

祝童啪的关上电脑,起身离开办公室。

奇怪的家伙,在现实世界里是块木头,在虚幻世界里,竟是个变态狂。那也是个江湖吗?至少台海言是深陷其中。

半潜号外——江湖惑影蝶青衣

下班时间到了,祝童走出海洋医院大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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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滑过黑色奥迪A4,车窗摇开,梅兰亭笑盈盈招呼道:

“李主任,请您吃饭可以吗?

“不好吧?你们两个,我只一个,要知道,我是个很老实很老实的好男人。”

小骗子故做迟疑,梅兰亭身边还坐着个女人。

女人中的女人,八品兰花大姐头,夜女人柳伊兰。

“放心吧,我们两个只会把你吃个半死,留半条命,好去应付苏警官。”柳伊兰妩媚的一笑。

祝童只好拉看后门坐进去,他不怕被吃,就怕漏底。

“需要我给苏小姐打个电话吗?”梅兰亭开着车回头冲祝童微笑。

“好啊,我正想着怎么对叶儿说呢。”

祝童顺水推舟,梅兰亭“哼”一声,只能拿电话。

“叶儿,猜才我在哪呢?咯咯,你真聪明啊,李想在车上,我要请他帮忙;有个朋友病了,看西医没用,让他去瞧瞧。别谦虚了,李医生如果没本事,会把美丽的叶儿迷得在沱江边哭的要死要活的?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其实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我那个朋友啊,本就没抱什么希望的。好啊,叶儿要和你说话。”

祝童接过电话,叶儿温柔的声音传来:“还好吗?”

“好,你呢,下班了?”

“正在想你呢,本来准备去给你做饭呢,既然有人请,我回家了。姐姐后天才跑车。不多说了,别太累,早点回去休息,别喝酒。”

“知道了。”祝童把手机递还梅兰亭,梅兰亭转头道:“真是甜蜜啊,祝童,你准备瞒她多久?”

“如果可能,我希望是永远,一辈子。”

“永远是多远?我不相信呢。假的永远比真永远要坚实吗?”

祝童马上变副表情,生硬的答道:“柳大姐,如果谁在后面捣鬼,我会让他知道后悔和永远哪个更真实。”

“算了,鬼也懒得管你们的事呢。兰亭妹妹要你做证人,她只相信你。”柳伊兰感到无趣,哼一声转回头。她虽然依旧明眸皓齿,在祝童眼里却失去了诱惑的力度。

车内气氛变得沉重,三个人再没说什么;梅兰亭放出一首民乐,正是马夜与竹道士合奏的那首仙曲——竹石雨。

奥迪A4的后座狭窄,绝对没有前边舒服,祝童干脆和前天去苏州时一样,半躺在后座上,虽然不雅观,却很舒展,正好欣赏两位世外高人的作品。

梅兰亭的画廊到了,奥迪A4停好后祝童坐起来身,看到画廊外还停着一辆房车;黑色的奔驰600,驾驶席上坐着位衣着讲究的司机,五十左右年纪。

助手席上,也是位明眸皓齿的女子,三十来岁,风情如画且精明练达。

她应该是又一朵兰花,看到柳伊兰,从奔驰上拿下只精致的黑色皮箱递过来,很大的那种,里面的东西看来也不少。

夜色深沉,雨还在不紧不慢的淅沥着,祝童对南方都市里的雨很不满意;如果这样的雨落在山青水秀处,还能添些许朦胧。祝童以为,城市的节奏适合阵雨,来的痛快,去也无情,这般缠绵,很虚伪且无趣。

梅兰亭的画廊外观简洁明朗,两个穿旗袍的年轻女郎在门里侧伫立,她们本身就道风景。

内部布置得色彩醇厚;一条隔断把画廊分成了左右两条走廊形展示区,左边是大大小小的油画;右边走廊上都是中国山水画,配着拙朴的实木门、车马轮,野性的动物标本、孔雀羽毛,也所以算得精美雅致。

梅兰亭的办公室在最深处,很小的一间,只勉强摆下一张桌子,加两只皮椅就有些拥挤;出于礼貌,唯一的男性祝童只能站在那里。

“可以开始了吗?”柳伊兰打开黑皮箱,取出厚厚一叠文件,飞快分成三份;“按照梅小姐的意见,我们的律师已经做出修改,你可以再看看。”

柳伊兰也递给祝童一份:“你是证人,江湖的代表,看看吧。”

祝童翻看个大概,他对于这样的东西很敏感,都是以前功课做的多的缘故;只看条款,柳伊兰给梅兰亭的条件很宽松,副总撤消了,只派来个会计监督资金往来。

“八百万买三成股份,不包括房屋产权,不干涉你的经营;梅小姐,你遇到散财童子了。”

“这叫风险投资,我相信梅兰亭小姐的眼光和经验,兰亭画廊一定能成为全上海最有影响的画廊。”柳伊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上图章;梅兰亭也签上名字,盖上图章。

轮到祝童:“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个江湖骗子,你们相信骗子的信誉吗?”

“我相信祝门的信誉。”柳伊兰道,又看向梅兰亭:“梅小姐也相信,对吗?”

梅兰亭想笑,笑不出来:“我相信祝童,他不是骗子。”

“那好,我可签了。先说话,有纠纷别找我,先让法院判完再说。”

小骗子写下自己的名字:祝童。他注意看了一眼柳伊兰名字下面的图章,是东海投资四个字。

怪了,马夜到山东小镇时,不就是代表东海投资去找老骗子谈合作的吗?条件是自己当东海投资的执行人;难道柳伊兰现在是执行人?

“有人放着大钱不赚做医生,只好便宜我了;祝童、梅兰亭小姐,这是我们东海投资的第一笔投资业务,希望合作愉快。”

柳伊兰又从黑皮箱里拿出一瓶香槟,兰花指轻旋,就把紧密的木塞拔下。

这也是需要本事的,小骗子估计,柳伊兰修炼的本事不比自己差。

皮箱里还有什么呢?小骗子撇一眼……。

梅兰亭取出三只高脚玻璃杯,倒上金黄色的液体:“合作愉快。”

黄浦江畔有间安静的西餐厅,因其环境幽雅,厨师鼻子高,对客人的挑剔,所以价格昂贵。

东海投资与兰亭画廊签约后,简单的庆祝议事就在这里举行。

路易十三是梅兰亭点的,柳伊兰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蓝眼睛的侍者取来一支蓝方让她检验,里面还有半瓶。

祝童不喜欢洋酒,柳伊兰替他要了瓶酒鬼,这是这间餐厅里唯一的白酒。

梅兰亭很落寞,一点也没有得到八百万投资后的兴奋。

柳伊兰喝酒是优雅的,还加了些冰冲淡酒味;而梅兰亭拒绝侍者的建议,接连与祝童碰杯,整瓶浓烈的白兰地竟没到结束就喝干了。

“你送梅小姐回去吗?”柳伊兰担忧的问祝童,递过张蓝色卡片;“我还有事,今后可以到这里找我。”

卡片入手沉重,上方凸印着南海宫澜的徽章,下面是一串数字:75243168;开头是大写的LH。

“凭这张卡,你可以在那里无限制消费;南海宫澜是我个人的产业。”

柳伊兰微笑着说。

“这串数字我见过,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祝童当然吃惊了,且不说南海宫澜那个私人俱乐部的华丽,王觉非就是它的会员;只这张卡的价值,肯定也不是个小数字。

“有时候有意义,对于你来说,它只是一串数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大师兄两个月后就能出来。”

“该怎么些你呢?柳大姐。”

“叫我伊兰或者柳小姐,大姐不是你叫的。”

奔驰车滑过来,柳伊兰在助手伺候下坐进去,伸出手:“再见了,我的小情人。”

梅兰亭坐在奥迪A4里摇摆着,祝童只有把她移到助手席上,自己坐在驾驶位置,他今天喝的不算少,也已半醉微醺。操控起奥迪A4自我感觉都危险,几次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尾;还好,没遇到警察。

这不算最坏的,把梅兰亭送进公寓后,才是灾难的开始。

梅兰亭喝下一杯水后,忽然清醒了,拉着祝童不让他离开。

“我给你唱几句戏吧?好吧,好久没唱了,怕忘掉。”

祝童这才想起来,梅兰亭是六品梅苑的弟子,出与对这个门派的好奇,留下来坐到客厅沙发上等候。

梅兰亭的公寓是复式结构,楼上楼下五间;确定祝童不会偷偷离开,梅兰亭跑到楼上。

灯光忽然熄灭,只在客厅中间留一盏射灯,照出一片圆。

屋角的金属音响突然启动,音箱里传出梆子声,丝竹声,鼓点声。

楼上转出个古典美人,如在戏台上迤俪行走,淡天青色的洒花戏服,贴身、朴素、明艳,梅兰亭甩起水袖在射灯下翩翩起舞,那份陌生而古老的婉丽妩媚,使小骗子涌起惊才绝艳之慕。

梅兰亭似是清醒的,随丝竹声婉转低回的吟唱,悠扬婉转在似断似续的连绵起伏中,她唱到高亢处转入低回,神情也自黯然。

此刻的梅兰亭显得娇憨纯真,祝童对戏曲没兴趣,听不太清她在唱什么;但梅兰亭的双眼传神,把个少女遇到心上人的芳心激荡、相思时的愁肠百结、梦断后的伤心悲凉、展示得活灵活现;流淌在空气里的美妙声音,眼睛更要被魇住般,把个小骗子迷的如梦如痴。

“斜阳外,芳草涯,再无人有伶仃的爹妈。奴年二八,没包弹风藏叶里花。为春归惹动嗟呀,瞥见你风神俊雅。无他,待和你剪烛临风,西窗闲话。”

灯光熄灭,最后一句,祝童是听明白了,梅兰亭已坐到他怀里,以悠扬的曲牌轻语低吟,念的是正宗的国语。

香唇舌尖滑移向祝童耳侧,柔柔的呼吸吹动绒毛,梅兰亭两排玉齿轻咬祝童耳垂,舌尖钻入耳内舔著。

蝶神本以半醉,此时比祝童还兴奋,挥舞翅膀激烈旋转;飒飒风声刮过脑海,吹荡起满腔雄性激情。

青衣软薄,遮不住滚烫的少女肌肤;麻麻痒痒的感觉让小骗子无法忍受,梅兰亭呼吸急促声,靠近耳边轰轰作响,还有香舌婉转的蠕动怯语。

“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竟有如此狠心肠。师兄,难道兰亭就不值君一抱一垂怜?”少女的体香包裹过来,蝶神更加兴奋。

祝童忍了再忍,终于轰塌理智,双臂把梅兰亭收紧。

她看起来结实,入手处却软如棉;黑暗里响起粗重的喘息;两个人在沙发上下拥抱、撕扯着。

灯光又亮了,青衣散乱在一旁;梅兰亭害羞的蒙住双眼,仿佛行将受宰割的羔羊,洁白无瑕的肉体赤裸裸便展现在祝童眼前。

软靠在怀里的女孩,身材非常均匀、肌肤细腻滑嫩、曲线婀娜,看那小腹平坦嫩滑、玉腿浑圆修长。祝童有沉重负罪感,心疼起来,毕竟她是梅兰亭。

祝童哼一声,梅兰亭挣起来,在他胸前被狠咬一口,恼得祝童在她裸背上拍一把,伏身压上去。

“竹君,望怜惜兰亭。”

原来自己被这丫头当成竹道士了。

祝童清醒了,咬一口舌尖抵抗不舍美味的蝶神,勉强抽身站起来,从乱阵里找到自己的衣服。

梅兰亭还闭着眼,缠过来,低声呻吟着:“竹君,熄了灯火,好吗?”

“好!”祝童抓起水杯,把半杯凉水浇到梅兰亭身上:“看清楚了,我不是竹道士。”

说完,抓起青衣把梅兰亭遮一下,抱起来走进卧室,扔进松软的床铺内,掀起松软的被褥盖上。虽然有些不舍得,总算把诱惑降低到最小。

梅兰亭从枕头下伸出头,仔细辨认一下:“我知道你是祝童。”

“那为什么叫竹君?”

“这是我的事,你很在意吗?”

“我是很在意。”

梅兰亭想想,红着脸说:“那我叫你祝童好了。”

“梅小姐,你把我当什么了?”祝童走到外间穿衣服;“我就是我,不是谁的替代品。”

“等等;”梅兰亭听到开门声,披着青衣追出来;“你希望怎么样,要我叫你李想吗?别忘了,在叶儿眼里,你不是你,你是李想李医生。那不是演戏吗?”

祝童头一昏,转身看向梅兰亭,张张嘴说不出任何言语。

“真假,你就如此在乎?走出去还不是要演戏,好好想想吧,你是祝童,千面独狼,江湖上最有名的骗子,不是什么高尚的中医师,也不是海洋医院的副主任。假的就是假的,我刚才唱的昆曲青衣怎么样?美好吗?真实吗?诱惑吗?才子佳人也要生活在现实里。你难道能欺骗叶儿一辈子?真能在李想的世界里梦游一生?叶儿冰雪聪明,早晚会看穿你的虚伪。”

单薄的青衣半棉半丝,遮不住梅兰亭窈窕的曲线,她说这些话时,声线也是柔美的。

祝童失神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近,阵阵的少女幽香扑鼻,由她牵着手走回卧室,被按倒在软软的床上。梅兰亭拉开胸襟,把祝童的手按在只温软的突起上。

“戏子无情,只因为我们知道,那些不是情。别忘了,你本是个江湖浪子。我是喜欢竹道士,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的世界里没有我的空间;你也一样,叶儿早晚要离开你,她属于另一个世界。”

梅兰亭低语着,柔若无骨的手指,轻轻解开祝童的衣服,熄灭灯光,缠上。

“温柔些,竹君。”最后一声,是青衣最微的呢喃。

两排细密的牙齿,咬上黑色蝴蝶。

一 诱(上)

厚重的米色窗帘布,把外部的一切隔绝在不可感知的世界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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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亭卧室内的床铺尤其的舒适,松软的被褥和枕头,人躺在上面像埋进了云朵里。

“是为了八百万吗?”祝童仰躺着,梅兰亭双手环抱着他,把脸挨进他胸前。

“你想到哪里去了?祝童,把我当成烟子好了,但我不会向她一样缠着你。”

“柳伊兰给你八百万,一是让你离开竹道士,二是勾引我上床,是吗?”

“祝童就是聪明,我早知道骗不过你;”梅兰亭没有否认,抬起头直视祝童:“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是最合适的吗?刚才的一切是那么美好;为什么要------。”

“我习惯了。”祝童用棉被打断梅兰亭的美好,将她包裹住,推开;“以你梅小姐的身份,真需要区区八百万吗?”

“钱,当然需要,谁不是呢?我说过,兰亭画廊不能只靠卖爷爷的画,碎雪园每月的花消也不少,还有我父亲在湖州乡下的藏书楼和梅家班子戏社,那里都要钱。我需要这八百万;柳伊兰没要求我离开竹道士,她想错了,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开始;竹道士,他的理想太高远,任何女人对于他,都象浮云那样轻飘。柳伊兰是要我拉住你,但我还不至于下贱到只为钱才勾引你上床。你没看出来吗?我一直在迁就你,一点点接受你,因为你身上有竹道士的影子,但是,你比他更不可琢磨。”

梅兰亭干脆坐起来,美好的上身裸露在橙黄灯光里,两点樱红在明暗间跳跃:“苏叶爱的不是你,她自己都不清楚爱的是现实中的李想,还是藏在背后的祝童,也许是他们两个混合体。但是,那样的完美是虚假的,你只有两个选择,祝童或者李想。我知道,你不可能带着面具生活一辈子,我更知道,你早晚会厌倦现在的世界,江湖才是你舞台。”

“果真是阴谋。”好半天,祝童才吐出一句。

梅兰亭眼看祝童跳下床,一件件穿好衣服。

“告诉柳伊兰,别在我身上玩什么花样;竹道士做不到的,我能做到。谁敢坏我祝童的事,最好有胆量先把我杀掉。要不然,我必让他生不如死。梅兰亭,你强奸了我,这次我就不追究你的罪过了。但愿,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走出这扇门后,我将忘掉刚才的一切,希望你也如此。”

“你是个流氓。”梅兰亭愤怒抓起枕头砸过去,眼眶里盈着泪花。

“流氓?”祝童接过枕头,歪着脑袋思索着;“过去我算是个流氓,但是我正在学习做个好人,所以,如果梅小姐还有爱心的话,请帮助我学习做好人,别再诱惑我。要知道,我以前真是个流氓。最后劝梅小姐一句,我不是竹道士的替代品,什么时代了?你也完全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有,你的戏唱的很美,真有演戏的天分,虽然,我没听出真假,真的很美。”

“祝童,刚才你不感觉美好吗?”梅兰亭做最后的努力,松开裹在身上的织物,裸露出美好的上身。

“晤;梅小姐,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强奸,是诱奸。”

“嘭”的一响,关门的声音让梅兰亭一震,这才知道祝童真的离开了。

卧室里,响起凄婉的清唱:

“偶然见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曹操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原,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个梅根相见……最撩人春色是今天,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赤裸柔美的少女在大床上舞蹈,脚踏一片混乱,更有几点嫣红,沾处处桃花。

四点了,凌晨的上海街头依旧灯火阑珊,白天拥挤的车流不见了,人流也回归各自屋檐下。

祝童搓把脸,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脑子里依旧昏沉沉,实在是想不清楚柳伊兰所为何来。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历来,阴谋论者最怕自己成为阴谋的对象;如今已经很明显,柳伊兰好像就是那个一直在背后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奇怪,有时要拉自己下水,有时甚至对自己很照顾的样子,但是为什么呢?

南海宫澜,更是个奇怪的地方,王觉非就是……莫非,一切是从那里开始的?

一辆夜游的的士滑过来,司机摇开车窗:“先生,坐车吗?”

祝童摇摇头,要坐车的话,身后不远处就有;秦可强的的士一直在二十多米外跟着,坐那辆车是不用花钱的,他是想静静的想一想,凌晨的黄浦江畔,最适合放飞思绪。

一千米,也许两千米,祝童走过第二十个路灯后,站在路旁;等秦可强的的士开到身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紫金豪苑,麻烦你快点,我赶时间。”祝童说完,舒服的伸展腰肢靠向椅背,腰部有些酸软。梅兰亭刚才表现的很疯狂,祝童虽然在多数时间都处于被动,但这次交欢却是他感觉最累的一次。最得以的还是蝶神吧?那小精灵在贪婪的吸收浓烈的生命之能,两只翅膀上已经显示出淡淡的纹理。

七点钟,叶儿将打电话到公寓里叫祝童起床,他不敢给叶儿留下夜不归宿的印象,那真的是很流氓的习惯。

路上基本没什么车辆,秦可强把的士开得飞快,却还遵守交通规则,红灯停、绿灯行。

“秦兄,你为谁工作?”祝童闭着眼,冷不防冒出一句。

秦可强没有回答。

“或者说,江湖八派,秦兄属于哪一家?”

依旧没有答案,秦可强就象没听到一样,只专心开车。

“秦兄这样辛苦,挣的一定不少吧?每个月能拿多少薪水?五万、十万?”祝童还在试探,他确实很好奇;秦可强似乎无处不在,但祝童刻意寻找过,多数时候又真的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证明,秦可强受过严格的训练,以祝童的经历和敏感,能瞒过他的人不多。

“你是在保护我吗?”

“对,我负责你的安全。”秦可强终于回答一句,祝童睁开眼看过去。

“负责我的安全?难道我很危险?”

“我只负责你的人身安全。”秦可强强调一遍,没看祝童。

“我现在有危险吗?秦兄,是不是有人要对暗算我?”

“暂时你是安全的。”

“暂时?”祝童想着自己的对手,不过是大火轮他们,没什么可怕的;但是,秦可强是那个打黑枪的人吗?“秦兄,我曾经有过危险吗?”

秦可强又回归沉默,似乎这在他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丝毫不应该奇怪。

的士里又安静下来,强调着车论与地面接触的沙沙声。

祝童想着这个奇怪的人;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呢?酒吧,对,是与青梅见面的那个夜晚;那时候,自己还没到南海宫澜,难道他和青梅有什么联系。

好长时间没和青梅通电话了,她……。

想到青梅,祝童似乎抓到些线索,想了会儿,脸上浮起丝微笑。

五点钟,紫金豪苑到了,祝童下车前问:“要付您钱吗?”

“坐车付钱是规矩,先生,三十四块,谢谢。”

“我不付,你可以告我;还有,今后我会经常坐你的车。八点钟在这里等,送我到海洋医院。”

小骗子说完,甩手就走,留下秦可强愣愣的在的士内;等祝童的背影消失后,嘴角才浮起一丝苦笑。

公寓里到处充斥着叶儿的气息,祝童一进门就直奔卫生间,把身上的衣服全扒掉扔进洗衣机,打开水仔细冲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与梅兰亭春风一度后,蝶神很享受,祝童感觉身体更轻盈,脚步更灵便;心里却有强烈的罪恶感,是对叶儿的负疚;以前享受性爱的美好时,小骗子从没过这种感觉。

热水刺激到肩膀处,有阵阵麻痛,扭头看去:黑色蝴蝶的双翅上各有一排咬痕,微肿突起;不仔细看,与原本的花纹倒也配合。

我就不信,你真是不可战胜的精灵!

祝童想起昨夜的一切,对蝶神深恶痛绝,抄起银针刺向自己的肩膀,对准黑蝴蝶的头部。

细细的银针刺进肌肤,印堂穴内的蝶神颤抖一下,果然老实一些;祝童自己的头也开始痛了,针扎一样痛。

小骗子只有飞快的抽出银针,双手抱住头,好半天才缓过来。

看来,这个办法是不成了。

祝童昏头昏脑的打开热水,水流滑过,思维渐渐清晰,再不敢去尝试对付蝶神;弄不好会要命的,自己的命。

梅家小丫头真够野的,梅兰亭似乎---很做作,她在刻意模仿某些------;妈的,莫非那丫头还是个雏?

祝童从洗衣机里翻出内裤,痕迹不明显,看不出什么。祝童回忆着当时的经历,竟有些冲动的感觉。

梅兰亭的戏唱的很美,人也确实漂亮;只是她平时不加修饰,永远是一派素面朝天的野小子样;穿着也多是中性,那身材可当真不错。

洗完擦干,祝童回到卧室躺下,在蝶神的嗡嗡中,没多久竟呼呼睡着了。

一 诱(下)

清晨七点,海都小区的保安队长扬辉刚交接完值班手续,门前停下辆的士。www.65txt.com

扬辉走过去拉开车门:“秦大哥,我想好了,现在就跟你走。”

“开始会很苦的。”秦可强让他坐进来,面无表情的说。

“我不怕苦,就怕没机会;只要能成为秦大哥一样的人,我能忍。”

“对家里怎么说的?”

“家?”扬辉有些犹豫,还是摇头道:“既然出来就不会再回去了,农村太苦了,我回去也呆不下去;我们村里几乎没什么人了,河被污染,井水也不能吃;我不是出来的早,也会和爹妈一样得上癌症。”

“你还有个妹妹。”秦可强拿出个纸袋扔到他怀里;“这里是十万,你有三天时间,回来后你就是另一个扬辉,五年内不能有任何牵挂。”

的士开走了,扬辉拿着纸袋站在海都小区门前;青梅开着车从外面回来,按一声喇叭:“帅哥,愣什么呢?发财了?”

“青梅姐,我要走了。”扬辉走到车前,看着青梅浓艳的面孔,有些不舍。

青梅拉开车门:“上来,姐姐给你看样好东西。”虽然是冬季,青梅的一袭旗袍还是强调着标准的模特身形,鼓胀的胸撑出惊人的曲折。

扬辉在迟疑,青梅笑道:“姐姐不会吃人的,你不上来,我进去了。”

扬辉咬咬牙:“青梅姐,我要赶火车。”说完,扭头就跑,似乎在逃避莫大的诱惑。

“过关。”青梅举起手机说一句,开车进入海都小区。

祝童在做梦,满山的蝴蝶绕在他周围翩翩起舞,下面是清澈的泉水,身边的花的海洋。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好象他也是只蝴蝶,泉水上映出个黑色的影子,一只巨大的黑蝴蝶,蝶之王者。

唇边痒痒的,扩散到人中位置。

睁开眼,看到身穿警官服的叶儿,捏两根头发在他脸上绕。

“懒家伙,起床了。”叶儿喜滋滋的躲开伸来手;“还以为你在练功呢,原来你也会偷懒;给你送早点呢,快起来吃。”

真睡着了?祝童坐起来感觉一下,印堂穴内静悄悄,小精灵也睡着了;刚才究竟是谁在做梦?有这么个东西真麻烦,连多年的习惯都被打乱了。

今天叶儿带来的是生煎馒头,还有生豆浆,正在火上热着。

七点半,祝童坐在餐桌前吃饭,生煎馒头没吃两个,摆放在那里的四只苹果却被他全部干掉了,还有两个蜜橘。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啃水果,还啃的那么贪婪,祝童以前可没这个习惯。

叶儿也是九点上班,紫金豪苑距离公安局不远,时间还早,她在卫生间收拾祝童的衣服;抽空和祝童又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小骗子有点紧张,怕叶儿看出点什么来,同时也是不好意思。

长这么大,只山东海边小镇的俏寡妇为他洗过内衣,平时都是换下就丢,浪迹江湖其实是很费内衣的。

“昨天的病人怎么样?”

“什么?”祝童没反应过来,叶儿问的是哪个。

“你不是和梅姐去看病人了吗?”叶儿的警服放在沙发上,里面是紧身羊绒衫,从卫生间里探出半个身,奇怪的看着祝童。

“那个啊,是个精神病。”

“精神病?嘻嘻,梅姐说是神经病,好治吗?”

“不好治,晚期,没治了。”祝童后怕,随口一句差点说漏,原来叶儿和梅兰亭通过电话了。

“精神病也有晚期?”

“恩。”祝童又剥开只橘子塞进嘴里。

看来,要尽快提高业务水准了,只为应付叶儿,或者将要出现的病人,也要多看点医术,多掌握些专业术语。

“梅姐夸你呢,想知道吗?”叶儿有把头探出来。

“不想。”祝童看出叶儿脸上的顽皮,知道梅兰亭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为了不出纰漏,马上拒绝。

“咦,你好能吃啊,水果都吃完了?怎么不吃馒头?”

“你还没吃啊。多吃水果好,我喜欢素食。”祝童不好意思的说这瞎话,叶儿一定是起大早赶过来,在路上买的这些想和自己分享这顿早餐。

“没关系的,我喝碗豆浆就好了。”叶儿坐到他身边,还以为是爱人的体贴,轻啜自己那碗豆浆,满足的笑着;祝童吃完她买的早餐,好象比自己吃了都高兴。

“李想,你在医院做的开心吗?”叶儿还是担心。

“开心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没什么不开心的。”

“我是说,你的专业。别怪我,李想,你也许该跟王院长学点东西。西医有西医的长处,中医……。”

“叶儿想说什么尽管说。”祝童笑呵呵的把手伸过去;“我们之间不用这样。”

“我想,你现在清闲,如果借这段时间准备一下考王院长的研究生,将来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这对你的中医专业也是好事。”

幸福吗?但是有点累,也许,幸福本来就不是轻松的东西。

“还是叶儿好,我是该好好学学西医。”祝童叹一声,把大半个橘子全吞下去。

八点钟,祝童和叶儿走出南海宫澜,门前,秦可强的的士正等着。

真够实在的,不过,有叶儿在,祝童只能老实的去挤地铁,然后转的士。

九点半,台海言看到祝童走进办公室,飞快的跑进机房,但是祝童这个上午就是不上线;拿本医术专心学习,把个黑色钻云燕在他眼前晃了几圈,却不敢主动说什么。

蝶神懒懒的,祝童现在感觉不到王觉非的位置,也感觉不到周东的位置,他就坐在门外,这个上午,网络信息中心最老实的就是他;祝童想:应该是周小姐对他说什么了。

祝童本不会那么小肚鸡肠,早晨给周小姐的只是轻微的警告,目的是让她尽快把自己的工作、落户手续办好。

十一点半,祝童接到陈小姐的电话:王觉非刚回到办公室,就打个电话过去:“院长,中午有安排吗?”

“你是---李主任啊,一起吃饭,我没什么事。”

祝童挂上电话收拾东西,看也不看台海言,他决定晾着这只燕子,距离太近了,危险。要收服他,先要磨去台海言身上的厌气。

王觉非整个上午都在开会,对医院的人事进行了一次大调整,祝童只参加了办公室的每周例会,他的任命还在口头阶段。

通过这次没有成功的换院长事件,王觉非发现不少潜在的对手;他下手也够狠的,换掉了两个科室主任和医务处长;一个副院长也被赶回海洋医学院教书去了。

得利最多的是吴瞻铭吴医生,俨然成为海洋医院的一颗新星,跟在王觉非院长身边,很是扬眉吐气一把。

海洋医院有自己的职工餐厅,比外面的更便宜,但是医生护士只有一半在这里吃饭,主要还是饭菜不可口。吴助理上任第一枪就是对职工餐厅,把餐厅主任撤掉,谋划着要为医生、护士们做点好事。

院长来吃就不一样了,祝童跟着王觉非坐进小包间,马上就有人送上四菜一汤。

“我想知道,南海宫澜是谁介绍您去的?”祝童等王觉非说完这次人事调整后,问出句不相干的话;他对那些争权夺利的权谋兴趣不大,听来虽也颇受教育,但更想知道的是另外的东西。

“青梅小姐的一个朋友介绍的,那里环境不错,还能交到不少朋友,所以就去了;青梅小姐朋友很关照的,他们只收我二十万入会费;听别的朋友说至少也是三十万,有的是五十万呢。我们这些人啊,就希望有这么个地方,人的层次高些,彼此能谈的来。整天在餐厅啊、酒楼啊,太闹也太没面子。”

王觉非对自己能成为南海宫澜的会员很自豪,拿出张金卡让祝童看。

“不是每个人都能进的,每个会员都是被邀请才能成为南海宫澜的会员;只有钱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要有高尚的社会地位和职业和素质;素质,重要的是素质。我在那里交了几个朋友,准备过几年合资开家私人医院,到时候你也来,做我的副院长。”

“我也有张卡。”祝童取出柳伊兰给他的蓝色卡;“见过吗?它有什么权利?”

“啊,这是贵宾卡,你是南海的董事?”王觉非吃惊的看着祝童。

“什么,董事?”

“蓝色贵宾卡只有董事会成员才有,能在那里无限制消费。”王觉非接过祝童手里蓝色卡,端详一番,肯定的说:“不错,就是董事卡,你------?”

“这张卡不是我的,是一个朋友的送的,他喝多了;我跟院长去过那里,所以想问问,太值钱就不要了。”

“您的朋友是谁?出手这么大方的人可不多见,这张卡至少要一百,也许更多,我不知道。”王觉非羡慕的看着那张蓝色卡片:“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有了它你可以随时订到最好的房间,随时,很厉害的;我们都需要提前预约。”

祝童收回蓝色卡片,放回口袋里,笑笑没回答王觉非的问题;他需要在这个人面前保持必要的神秘。

王觉非小心的问:“李想先生,您在北京有朋友?”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干这个的吧?对不起,冒昧。”王觉非比划个开枪的姿势。

祝童皱起眉头,转几下脑筋才明白,王觉非把他当成某种神秘的职业中人了。

也难怪,能把身处高位的吴主任送进病房,还不敢声张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他的朋友出手就是价值不菲的蓝卡,为人还那么低调,送上门的院长助理都不做,以王觉非的视野来做出合理的解释,只有认为祝童身负特别的使命。

“我是你朋友。”小骗子决定装糊涂。

“院长,你那些朋友除了有---素质,应该都是富人吧?”

“当然了,南海宫澜的环境好,服务好,消费也很高,一般人不会摆那个排场,他们也没机会进去,每个会员都有千万身家。”

王觉非颇为自豪的说,他忘了,眼前坐的这个人,曾经在南海宫澜敲诈他二百多万。

二 凤卓青羽(上)

“我想求院长帮忙,今年报考您的研究生。www.65txt.com”

“你?考我的研究生?”王觉非愕然,他很怀疑,眼前这个人有没有那个基础。

“我需要这个文凭。”

“改天到学院登记报名,我和欧阳打个招呼。”

饭吃到一半,王觉非接个电话先走了,还在奇怪,李想究竟是什么人?

祝童没吃多少饭菜,倒是把餐厅送的水果干掉大半。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这顿饭根本就没动任何荤菜。

怎么变成素食主义者了?小骗子走出餐厅还在奇怪;以前他可是个无肉不欢的饕餮之人,如今似乎对肉类有些厌恶的样子。

路上,不断有医生护士和他打招呼,这些人他少有面熟的可是人家都认识他。特别是那些小护士,眼睛忽闪着,一个比一个有灵气。

总算拐到办公楼前的小路上,人少、也安静;祝童走进路边小花园,取出手机拨通青梅的电话;多天没联系了,现在看来,以前真小看这个三流模特了。

“哥哥哪位?”青梅刚起床的样子,声音都臃懒,透着暧昧的气息。

“我是李想,不是什么哥哥。”

“原来是老板啊,听觉非说你从良了。”青梅咯咯笑着。

祝童毫无办法,如今彼此的合作已经结束,青梅也是老板,代理着海洋医院的几种常用药,是王觉非的挣钱工具。也就是说,青梅已经是个独立的存在,与祝童没有任何关系。

“我想请你转达一句话:离我远点,别太聪明。”

“离你远点?老板,你糊涂了吧?这句话要转给谁呢?觉非还是烟子姐?”

“你现在的老板。”祝童说完挂断电话。

小骗子出手试探,他现在怀疑青梅是八品兰花的人。

台海言终于忍不住了。

看到小骗子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马上跟着祝童的脚跟进去,伸手为他打开电脑:“你必须上来。”

“好吧。”祝童看着台海言熟练的替自己登陆上QQ,警告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刺探我的秘密,你会后悔的。”

“我尽量。”台海言抛下句不是承诺的承诺,跑回机房,紧接着,秋诗被赶出来。

黑色钻云燕:师傅,考虑好没有?

水中火:什么?

黑色钻云燕:收我做徒弟,罩着我;你在医院是老大。

水中火:第一,我根本就没考虑过收徒弟;第二,我不是老大。

黑色钻云燕:我能为你做很多事的,收下我吧,求你了,师傅。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哼------

水中火:威胁吗?

黑色钻云燕:不是威胁,绝对不是,只是请师傅想想后果。

不是威胁?难道在虚幻世界里威胁有别的定义?祝童没回答,真在想后果,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特别的。

水中火:这样的徒弟,我不会收。

黑色钻云燕:师傅,师傅,师傅,我错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最好还是收下我。

对方发过来一只漆黑的燕子,两只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凶光;祝童能想象到,台海言现在一定是一脸得意。

水中火:坚决不收,你能怎么样?

黑色钻云燕:别忘了,我知道你的底细,师傅---

水中火:你可以去告我啊,什么地方都可以。

黑色钻云燕:别以为我不敢,师傅绝情,弟子一定会无义的。

水中火:随便,不过你想好了,我只是出钱人,进入那些地方偷东西的是燕子你;你就是告赢了,我也不过是个嫖客,你,是妓女。

这次,台海言被激怒了,屏幕上飞舞出数清的燕子,黑色、红色、兰色的都有。

黑色钻云燕:无耻、流氓、混蛋。

水中火:才知道?

黑色钻云燕:------,师傅,你又强奸我一次-----惨---啊。

水中火:别来这套,这次是你自找的,爽不爽?

黑色钻云燕:怒!怒!怒!不爽!

屏幕上飞舞起更多的燕子,一串串污言秽语泼洒过来。

祝童不理会他,下线、关上电脑,拿起医书钻研。

机房门响,台海言气呼呼的走出来,在办公室门前站直怒视着他;祝童只当没看到,专心看书的样子。

台海言终于泄气了,走出网络信息中心,祝童听到秋诗一声惊叫,后来就是台海言宿舍的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怒!”祝童想着台海言的样子,心里好笑,凭他的本事,对付那只小燕子游戏一样简单;祝童估计,台海言一定有什么事有求与他,却又放不下面子;这样的人啊……。

祝童脑袋里灵光一闪,翻出凤凰面具,果真在背面找到个怒字,篆写的字都十分难认;现在,凤凰面具上他只认识三个字:灵、气、怒。又翻出被丢在一旁的《鬼门十三针》,良久对照比试着,犹豫好一会儿,以银针运灵字觉,从十三针第一针法,在自己人中穴上扎下。

“轰隆”几声雷震,本在懒散阶段的蝶神惊起,两条触须鞭子一样抽打着,把个莽撞的小骗子疼的浑身抽搐,勉强拔下银针,已是浑身大汗淋漓。

从此发誓,再也不在自己身上实验什么鬼屁针法了。

蝶神安静了,却又一次精神起来;祝童后悔,无缘无故把它刺激精神,不是自己找罪受?今天晚上注定又要失眠。

周东背着工具包回来了,祝童又一次感受到他身体内的蛊虫,眼珠一转,招手把他叫进来。

“小周,这几天总看你劳累了,感觉怎么样?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周东胖胖的身子扭动着,对于李副主任突然降临的关怀很不习惯。

“是啊,今天早晨就差点迟到,昨天到现在一直在胃疼,刚去要了点药。”周东拿出一堆药瓶,展示在祝童面前;“可能是昨天晚上喝的酒太杂,我从来没这样难受过,总想吐。我们从酒店喝到酒吧,最后还去唱歌,折腾到三点……。”

周东与台海言截然不同,生就一张老婆嘴,没事都要找机会说些废话,现在得到领导的关怀,自然激动得口水四溢,说起来云山雾罩了无重点。

“把手给放这里,我给看一下。”祝童拍拍桌子,把医术垫上去。

“好啊,谢谢主任。”周东伸出胖胖的胳膊,笑的眼睛都没了。

“没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记得,今后叫我副主任。”

“那还是叫你领导好了,现在谁还叫副主任、副处长、副院长?那不是找别扭就是不想干了;人都要有个面子,对不?咱们医院这么多副主任副科长,都说要叫副某某,操!那是正头在时的官面话;如果没人时你叫一声副主任试试?脸一定拉的比驴还长------。”

祝童只当没听见,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但这家伙一身横肉好身板,明显是好块上好的试针---恩—-说人比较准确。所以忍受着他的胡说八道,伸手搭上周东的脉。

把脉不过是走个过场,其实只要周东在十米内出现,祝童只要愿意,就能感觉到他身体内的一切,包括什么时候要放屁。

这小子的症状与叶儿当初的症状类似,王觉非就没反应;但是,祝童也没刻意去催动过蛊虫。男人是没有子宫的,蛊蛹躲避在周东丹田下,还很脆弱。

这是我种下的,应该能清除吧?

祝童试探着以蝶神联系蛊蛹,尽力打通周东身体内从印堂到手少阴一线通道,蝶神早感受到蝶蛹的存在,扇动翅膀舞起怪异的舞蹈。

阵阵暖流,由印堂穴穿进周东身体,小胖子舒服得眉开眼笑,连声说:“主任高明,”

是高明,蝶蛹已经苏醒了,正一点点蠕动,祝童把这只蛊蛹催活了。

有追求的人,时间就失去了重量。

转眼二十天过去,都市的节奏慢慢改变着祝童,他渐渐习惯朝九晚五的生活;除了时常出现的秦可强,一切都很平淡。

黄海这些天再没出现在祝童眼前,叶儿说:黄海越来越象刑警,正在随重案组侦破一个大案,朵花也很少看到他。

两个人毕竟有超呼常人的感情,叶儿开始照顾朵花,去马夜那里学画也带上她。

祝童的公寓内经常是三个人一起晚饭;午饭祝童是不回来的,朵花上的补习班就在附近,两个如花少女午餐就在朵花的住处吃。苏娟跑车的时候,叶儿就搬来和朵花做伴;连祝童也没办法,朵花是朵娇艳的山花,不由人不怜爱。

海洋医院新上任的院长助理吴瞻铭也在适应崭新的生活,他的办公室在另一边,与祝童之间隔着王觉非的院长办公室;开始的几天还时常来找祝童聊天,诉说当官的不容易;后来就来的渐少,因为吴助理的应酬多了,到处交流的机会多了。

这期间,台海言再与祝童交锋几次,都以被“强奸”收场。

愤怒过后,台海言渐渐冷静下来,知道斗不过李副主任,几次想找机会再和他交流;无奈只一犹豫,时间就不对了。

祝童找到新的乐趣,整天和周东泡在一起,小胖子甚至连维修都不去了,一上班就钻进祝童办公室,台海言一点机会也没有。

有两次台海言忍不住推门进去,都看到小胖子周东躺在沙发声,半裸着上身;而李副主任正在他身上扎针,旁边还摆放着一副塑胶人体经络模特,这是周东从资料室借来的高档货,按一比一比例,每个穴位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台海言眼看着周东一天天在改变,最主要的就是,身上的肥肉迅速消失,据周东自己说,自从李副主任开始给他扎针后,每天至少能减少一公斤的体重,最厉害的一天整整减轻了六公斤。

而最得意的周东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实验品,被他整天称颂的李副主任,得到的更多。

二十天内,在祝童仔细培养下,周东体内的蛊蛹已发育成碟,白白胖胖,一点也没蝴蝶的轻盈飘逸,与一只大蛾子最象。

周东只所以迅速消瘦,是因为身体内的脂肪被消耗在培育蛊虫成熟的过程中;祝童以针行阵,把蛊蝶从周东的丹田一点点驱赶到眉心印堂穴附近,只差一步,但是蛊虫怎么也进不了印堂穴。

经过实验这一段的实验,祝童得出一个结论:灵字诀确是驱邪扶正的好东西,他随时都可以把周东体内这只蛊蝶毁掉;但是,祝童想从周东身上找到制服自己体内蝶神的办法,所以才拖了这许多天,也成全了周东重新做人。

不用限制进食,不用锻炼,不用流汗,祝童以灵字决配合鬼门十三针,摸索出一套高明的减肥针法。前提是,这个人身体内有蛊虫。

肉这东西具备这样一种特点,能堆积成屏障,遮盖主人原本天然存在的优点。

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一米七七的周东从一百八十五斤的大胖子,变成一百二十六斤的匀称人;眼睛显得大了,脸型也酷了,鼻子挺起来,行走起来虎虎生风;最重要的是,废话明显的少了。

据说,周东想起了少年时的美好时光;他更自信了,不需要借助废话强调自己的存在。

这一来,医院里就有些轰动了,特别是那些爱美的小护士们;眼看着胖子周东一天一个样,从一个满脸满身赘肉的讨厌鬼,变成个浓眉大眼的英俊小生。

二、凤卓青羽(下)

到网络信息中心串门的人,就象流水一样,整天没断的时候;这严重干扰了网络信息中心的正常运行,也干扰了小骗子对周东身体内蛊虫的培养与探索。(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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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周五下班前,周东在网络信息中心立下块牌子:护士与胖子不得入内。

医生们对此的感觉就很不以为然,他们都具备科学的素养,对这样的东西是不相信的;因为,没有严谨的科学理论能证明,周东的减肥效果,真的是那个挂中级职称的李副主任妙手施针的结果;退一步来讲,就是那是事实,也不证明有普遍适用性。

几个医院著名的胖子被拒绝就是证明,李副主任如果心里没鬼,不会只治周东一个人;在海洋医院里,比周东有影响的胖子多了,比如说赵副院长。

又是周末,叶儿要到苏州碎雪园学画,这次祝童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为了不与梅兰亭见面,前两个周末,祝童借口医院有事没去;叶儿理解,毕竟新到一个单位,很多事情要适应,还要准备考试,忙是应该的,整天无所事事的人才讨厌呢。

善良美丽的女警官可不知道,小骗子是去加班,却是在研究怎么对付神秘的蛊虫。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件有现实意义的正经事,但周东十分配合,虽然痛苦,祝童威胁一停针他的肥肉就反弹,甚至更胖。

鬼门十三针的两路针法,配合以“气”字决和“灵”字决心法,祝童已经完全掌握;“怒”字决心法,由于是在摸索,经常出现偏差。

受苦的是胖子,周东被扎昏过去,几乎是经常的事,有一次祝童一个组合针扎下去,小胖子浑身颤抖,休克了。

但他尝够了肥胖的苦楚,竟咬牙忍受下来,周末也坚持到医院随小骗子折腾。这份毅力与承受能力,把祝童都感动了。

某天,王觉非下班前拐进信息中心,现场观摩李副主任的针术并自己亲自体验后,问;“李主任,不如到整形外科做副主任?这样可以提前解决副高职称;他们的主任说起过你,现在减肥是很挣钱的。”

小骗子断然拒绝,蝶神什么时候爆发,他可掌握不了。

于是,连周东享受李副主任针术的机会也少了;祝童桌子上摆上两摞参考书,专心复习考研究生的功课,主要是外语,差的不是一般的多。

但是今次不去不行,逍云庄主祝云来电话,将陪师叔祝黄到碎雪园探视竹道士。

清晨八点,梅兰亭的奥迪A4准时停在紫金豪苑门前;女人出门都比较麻烦,先出来的是祝童。叶儿昨天晚上又住在朵花那里,她让祝童先下来。

“我有了。”上车后,梅兰亭第一句话就把小骗子惊出身冷汗。

二十天没见,梅兰亭还是那副中性打扮,眉眼间多了丝妩媚,似笑非笑的看着祝童。

“你确定?”祝童心虚的问,他实在是怀疑,一次就中标,可能性不是没有,不过,看梅兰亭的表情,十分值得怀疑。

“来,我给你看看。”祝童伸手要抓梅兰亭的右腕。

“做什么?男女有别,这里是大马路,人多嘴杂的,尊重些。”梅兰亭轻巧的躲过。

也许都是江湖中人,两人还裸裎相对过,祝童面对梅兰亭是最放松的,笑笑:“你说有了就有了?我不相信。”

“没让你相信,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也不用害怕,我梅兰亭不会缠着你,更不会对叶儿说。”

“哼,我根本就没射。你哪里会有孩子?”祝童冷着脸,冒出一句。

“你---无耻。”梅兰亭“噗嗤”一声笑骂道:“流氓,我又没说怀孕了。”

“那你说有了,有什么?”

“我有些想你了,不行吗?”叶儿和朵花走过来,梅兰亭弹一下祝童的头:“你们男人啊,都不是好东西;周一晚上我在家等你,到时候再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有了。反正,我感觉不对。”

祝童一颗跳动的心才放下,又被提起在半空。

奥迪A4开动,这次是祝童开车,叶儿坐在助手席;三个女人一台戏,朵花漫烂天真,梅兰亭出身真正的梨园世家,这出戏就更热闹了。

已近年底,上海的市面上充斥圣诞节的气氛,带尖角红帽的店员一早就在马路上招揽顾客;朵花是新奇的,她最喜欢热闹,连连向叶儿和梅兰亭问这节日的来历,甚至还让祝童停车弄个帽子带上。

碎雪园到了,时间刚是十点半,祝童一路上都在注意,没发现秦可强的影子。

也是,今天碎雪园聚集了江湖上有数的高手,没谁敢在这里捣乱,马夜亲传的六个弟子就住在碎雪园内。

柳伊兰的奔驰车也停在碎雪园门前,两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坐在门廊内喝茶,祝童的师侄祝成风也在那里。

小伙子够机灵,刚想起来行礼,看到祝童摆出的手势;马上装模做样的走到奔驰车旁,与坐在里面的司机说笑起来。

准确的说来,朵花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唯一的外人是叶儿;进入碎雪园内后,叶儿照例到水阁随马夜学画;朵花去钓鱼,马夜养在荷花池内的金鱼。

梅兰亭乖巧的打个掩护:“李医生,去看看道士好些没?”转过小径到后园,一路上梅兰亭再没说话。

系云轩下,十多株梅花已绽开粉色花瓣,梅香绕静水浮动。

梅树下,竹道士与一老者把酒清谈,祝云与祝成虎站在老者背后,柳伊兰立在竹道士身左,她身边还有个俏丽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年纪,捧只托盘,白锦罩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师叔安好。”祝童紧走几步,跪下对师叔祝黄行大礼。

“起来吧,你很好,竹道宗说你灵动,梅长老夸你见识超群,柳家大姐赞你有情有义。祝门有你这样入世的弟子,福也,命也。”祝黄看去真的很高兴,伸手扶起祝童,端详他一下;“那东西在里面还好吗?”

“谢师叔关爱,除了睡不安稳,一切都好。”祝童不敢放肆,师叔祝黄在他看来固然有些迂腐,甚至不合时宜,但是他有一身浩然正气,正是小骗子尊重的东西。

祝童虽然老实的低头说“谢各位抬举”,脑子里转的全是另番念头。君子可欺,别人说什么您老都信吗?

马夜说小骗子见识超群,那是一定的,在山东碰一鼻子灰回来后,马夜见到祝童从来就是带着三分气;这是场面话而已;见识也是分好坏的啊;祝童知道:在梅长老看来,自己是一脑子阴谋,再超群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灵动?竹道士怎么也虚伪了,这里最灵动的应该是他;道宗掌教原来也有违心的时候。

看柳伊兰的样子,谁会相信她在暗中算计自己呢?有情有义,那要看对谁,这个词有时候是对傻子的另一种表述。

不得了!祝童忽然想到,现在的碎雪园里,竟聚集了江湖四派中的顶尖高人,在这样的场合,客套是应该的,也许人家真的是客套呢。

柳伊兰转身从身边少女手里接过托盘,捧到祝黄身前:“前辈,谢您为竹道士医伤;伊兰准备点小小心意,请务必收下。”

祝黄向竹道士看去,果然,气息空灵,笼在他身上的滞涩之感几乎消失,看去飘然若水。竹道士的伤已经被师叔调理,看师兄祝云虚弱的样子,刚才少不得一场劳累。

“那是应该的,祝门为人治病一向不图回报,竹道宗又是因我祝门受伤;该说谢的是我们,礼物是万不能收的。竹道宗的伤还没痊愈,祝门会尽力的。”

祝黄不要,看也不看柳伊兰,君子勿视,她今天的装扮端庄中透出秀美;祝童看去也感觉赏心悦目。

“您是书中行家,看看总可以吧?几年前,我在伦敦拍卖会上见到这支笔,感觉喜欢就买下,却不知此笔是什么来历。看到您我才知道,好笔更需明君赏。”

柳伊兰拉开白锦,红色描金托盘上,是一管古朴的毛笔。

粗看,这就是个值钱的宝贝,仔细一看更了不得;笔身稍微弯曲,长八寸,似以冰雪凝就,青色凤凰盘于笔管上部,半隐于润玉琢成的白云间;顶部镶明珠,手握处,缀七颗豆大红蓝宝石;笔头是青翠的丝毛,看似轻柔,风吹过,梅花摇,青翠丝毛动也不动。

“凤卓青羽。”祝黄师叔胡子颤动,祝童知道,柳伊兰出手的东西一定不是凡品。

“瞧,还是您老慧眼识宝,它在我身边多时,谁也不知道原来还有如此雅致的名字呢;祝前辈,这只笔就当我兰花一派送与祝门的礼物。”

“我要了。”祝童以为师叔要拒绝,谁知他竟开口收下了。

“凤卓青羽本就是我祝门之物,柳家大姐,这份人情祝门记下了。”祝黄站起身,拱手一拜;祝云祝童连同祝成龙都跟着行礼。

“我可受不得这个;”柳伊兰连忙拉着竹道士;“竹兄,这可怎么使得?”

“江湖一脉,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这样的笔也只有祝门用得上。柳妹,前辈的人情是对你那些姐妹的,当得。”竹道士没替柳伊兰客套。

祝黄又问:“请问,柳家大姐可见过出让此笔的人?”

“没有,前辈如果想知道,我可以请朋友查问,有消息一定报于前辈。”

“柳家大姐多费心了。”祝黄又谢一谢。

“竹兄说过,江湖一脉理当互相照顾,前辈不要再客气。”柳伊兰从少女手中又拿过只锦匣,打开递给祝童:“这对小玩意儿就送给你了,别拒绝,祝黄前辈就比你爽快;这可不是给你的,是给苏小姐用的。”

匣子里躺着双盈白的竹笔,祝童不懂这东西,第一眼看上去就赏心悦目,叶儿看到一定更喜欢。这是一对精工制作的细笔,笔头圆润,洁白纯净娇柔,似含苞欲放之玉兰,观之有秀美之感,正适合学习工笔画的叶儿用。

“多少钱?”祝童问出句大刹风景的话,此等风雅之事,在这风雅之时,确不合适。

柳伊兰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笑而不言;师叔祝黄皱皱眉头,举杯酒递过来:“竹道士酿的竹花酒道门一绝,十年才得一坛,喝一杯,或许对你有些好处。”

祝童只有喝下这杯苦酒,心里埋怨着迂腐的师叔:江湖一脉是什么玩意?好东西都是要钱买的,八品兰花的人情能轻易欠得?

柳伊兰的礼物早不送晚不送,自己一来就出手,八成是做给自己看的。

祝门混上海的没别人,这份人情少不得还要自己来还。

三 祝门三器

碎雪园外,竹林旁,祝童送师叔和师兄回程。www.65txt.com

祝成风和祝成虎在周围巡视,祝童师兄弟都恭谨的听师叔教诲。

他们清早才来,为竹道士治病后就走,连顿饭也不在这里吃;这是江湖习惯,君子之交淡如水,高级人物见面,时间越短越好。

“凤卓青羽、凤凰面具,凤骨鬼鞭,是祝门三器,如今总算收回一件;柳伊兰太过聪明,如果早拿出凤卓青羽,竹道士就不用等你们大师兄出来,再忍受两月的伤痛,祝云就能治好他的伤。”

师叔一开口,祝童就明白他根本就不迂腐;能进入祝门的,哪个不是经历过千挑万选、千锤百炼的人精?老人明白,柳伊兰如此厚礼的目的是祝童。

“这是有钱也买不来的,祝童,别怪师叔为难你,你今后要和柳伊兰多联系,她有什么事,能帮忙就尽量帮;凤卓青羽本在你们师姑祝红手上,咱们还要靠柳伊兰打听她的消息。”

祝黄抽出凤卓青羽,爱惜的抚摩着笔端明珠:“凤卓青羽,神鸟凤凰颈下青羽为锋,雪山云兽玉犀牛角为杆;这颗宝珠是紫云珠,能凝练精气镇定心神。落到不识者眼中,它不过是只古笔,书法大家是用不得这支笔的。青羽滴水不沾,寻常的凡墨根本就不能浸入笔锋。”

“祝红师姑?”祝童和二师兄同时惊问;在他们的记忆里,从没有这个人的影子,第一次听说这个师姑还是在凤凰城天王庙内;却没想到只凤卓青羽是她所有。

师父有凤凰面具,师姑有凤卓青羽,那么,凤骨鬼鞭应该在眼前这个师叔手里吧?祝童把老人上上下下看几遍,除了那杆汗烟,没看到有别的与“鞭”类似的东西。

“小子,瞧什么?凤骨鬼鞭不在我这;本们前辈祝天荫惹下那么大风波,凭借的就是以凤骨鬼鞭;天荫去后,凤尾鬼鞭也下落不明。本门两位师叔祖为寻找凤尾鬼鞭在华山住了五年,一点消息也没有;那是一把黑色玄金鞭,长一尺七寸,嵌九环墨玉为九宫。”

老人说着,走到竹林深处最粗壮的一丛翠竹旁,以凤卓青羽在三株翠竹上点画。

清气暗涌,劲力滑动;酒杯粗的翠竹瞬间枯黄,凤卓青羽却闪出熠熠宝光。

紫云珠内浮起烟霞,青色凤凰冲破白云的束缚,活泼泼盘旋在笔身上;笔锋处的青羽丝毛合拢,射出晶莹的翠光。

“以凤卓青羽书写祝门治字,一笔能救千百人。百年前,中原瘟疫大灾,祝门前辈祝月以凤卓青羽救下两县灾民,她也耗尽心血,回到师门就故去了。”

祝童与祝云都露出不信的神色,老人没有解释,以凤卓青羽笔锋在自己左指间轻点,凤卓青羽吸吮到老人一股精血,七颗宝石闪耀红芒。祝黄脸色本黄,这一下更黄了;他右手握上笔杆,与寻常书法家不同,五指正按住五颗宝石,在祝童眼前写下个“风”字。

“你可知道了?”老人摇摆一下,祝云忙上前搀扶。

“风”吹进祝童胸口,凤卓青羽上两颗宝石射出两道光,穿透祝童双目。

祝童如被电击,昏沉沉木立着,头脑里回旋着奇怪的影子,胸前升起暖流,蔓延到周身。

“知道了。”九息后,祝童回过神,月前为竹道士写治字消耗的精气瞬间恢复,自觉修为大增,总比以前高了不只两、三成。

“你是祝门弟子,梅长老说你想退出江湖;我不干涉你的自由,但只为凤卓青羽,只为祝门对你养育之恩,你要替祝门还上这份人情。”

“是。”祝童掏出凤凰面具:“这是凤凰面具……。”

“祝云说过你们师傅的事了,你做的很好,凤凰面具既然在你手,你就先拿着吧。做完你该做的,如果你两年后还想退出江湖,再把它交还祝门。”老人看也不看凤凰面具,转身就走。

“但是师叔,我不会用啊。”祝童追上几步;这东西看起来虽然精巧,他真弄不明白有什么神通;不过感受过凤卓青羽的神力后,想象着师叔祖祝天荫以凤骨鬼鞭血染江湖的威风,小骗子对凤凰面具的好奇大增。

老人已经走出十丈,头也不回留下一句:“你们师叔祖祝天荫也不知道凤骨鬼鞭有什么妙用,却以它做出惊天血案;凤凰面具的神通,只有你自己去发掘。祝童,你多留意些,把凤尾鬼鞭找回来。”

多说一句话,又多个任务;二师兄祝云摇摇头,在耳边比划个听电话的手势,跟着老人去了。

祝童跟老骗子时可没如今这么狼狈过,也没受到多少限制,所谓的师门使命规矩那样的东西,更是从没被他当成回事。但是面对师叔祝黄,小骗子心里更多的是敬畏,连俏皮话也不敢说,还乖乖应承下来去找凤骨鬼鞭,价钱也不敢还一还。

“恭喜祝兄。”竹道士看到祝童,笑吟吟祝贺道。

“有什么可恭喜的。”祝童心里不痛快,坐下喝茶。

增长功力对一般江湖中人来讲,确实值得恭喜,但小骗子却不在意这些。

祝童本想再给竹道士写治字,但师叔得到凤卓青羽后竟然装糊涂,一定有他的道理;外人是不知道祝门的规矩的,所以小骗子决定装傻;他想:比起师傅的精明外露,也许师叔祝黄的貌似迂腐,更厉害些。

“如果一千万放在这里,一成功力放在这里;道士会要哪样?”祝童把两只茶杯分左右,一只青,一只白,问竹道士。

“这可是个难题。”竹道士没有正面回答,把两只茶杯又摆一下;“如果这只代表苏小姐的爱情,这只代表江湖道,祝童,你会选择哪个?”

祝童刚要去抓代表叶儿那青茶杯,想说自己选择与叶儿在一起,猛感觉不对;竹道士出招,凶险的紧,此时自己心神不定,道士真会选时候。

“您以为,我会选择哪个?”

“只要你喜欢,怎么选都是对的。道士略通卦象,很少弄这些东西,今天破例一试,对不对的只当玩笑。”竹道士眼射奇光,端详片刻才缓缓开口:“祝兄是至情至性之人,与道士年轻时相类;但是,性情中人都有个弱点:自我。祝兄,什么时候能跳出自我,忘我忘情?”

“……,道宗。”

竹道士以抽出竹笛,笛声如空谷轻云袅袅升起;不远处,柳伊兰痴痴的听着。

祝童再不知说什么,沉浸在笛声里,感受着竹道士对生命的热爱,对自然的感激,一时物我两忘,精神遨游在月阑风清的广阔世界中。

笛声止,竹道士低语道:“天下人,天下事,天下路;祝兄可想过,江湖道存在的基础是什么?江湖人走的是什么路?”

“什么?”

“是自由,”

“自由?”祝童疑惑的问。

“是自由!几十年前,江湖道就如**一样死气沉沉。如今江湖道与**为什么又复兴旺?祝兄想过没有,王觉非那样的人以前是不存在,佛道两门以往也没现在的发挥空间。自由是人的本性,好还是坏?比起以前的消沉生活,如今的纸醉金迷究竟是好还是坏?”

“不知道?”祝童又老实了,与竹道士在一起,总能让他感到受教育。

“没有自由人,类就不能进步,太过自由,人类就会疯狂。禁锢思想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不能没有规矩;江湖道的传统藐视权贵,又离不开金钱,这是自由还是不自由呢?道家的阴阳太级精神讲求平衡,万物失去限制就要打破平衡,必定会引发抗争,那是物极必反了。所以,道士以为,任何事都要有界限的,权利、自由、情爱,莫不如此。无条件的空谈自由是不道德的,剥夺别人的自由,是对生命的亵渎。如今的尘世,道德落后与自由,思想混乱。江湖道才再次兴盛。”

“道士为什么有此说?”

“本门江西太玄观主修习邪术,月前,火长老去端正门规,没想到,当地信众和政府出面包庇;火长老一行三位道友被污为妖道关起来,日前才放出来。门内还有声音支持太玄观,认为传播道信可以使用非常手段。祝兄,道士在想,如今是非常时期吗?道士还在想,伊兰捐建的山水道观,我能拒绝吗?”

原来道宗内部也那么难缠,柳伊兰要为竹道士修山水道观,算是她自己的呢,还是八品兰花,亦或是东海投资的。

不过,竹道士却是需要一个超然的道场,柳伊兰出手,一定是大手笔。

笛声又起,祝童沉入深思:竹道士能拒绝吗?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

吹笛人也在深思,祝童功力大进意味着什么,可能如今看透的只有竹道士一人。祝童虽然年纪不大,却隐隐为江湖焦点;这一切当然有人在暗中引导,一步步把他抛进风尖浪口摔打琢磨。

祝门前辈祝黄也是厉害家伙,看到凤卓青羽立即透悟背后玄机,干脆耗费修为对他传功,而祝童似乎还浑然未觉。

竹道士看不透的是:历练出如此一个人,究竟是为什么?

“祝兄,找地方闭关三日,好处多多。”风落梅花,笛声住。

“也许吧。”

回去的路上,三个少女热闹成一团,祝童一直在沉默:闭关?三日?做梦吧,上海滩有那样的所在吗?他有那样的空闲?就是闭关三年也不可能赶上竹道士的修为,高人还不是为俗物骚扰。

有些东西想想就罢了,小骗子可没做英雄的打算。

奥迪内外两世界,人也各有心思。

看祝童眉头微蹙,叶儿关心他,摸摸他的头:“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三个太闹,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谁信你的话?”梅兰亭在后面推他一下;“晚上让李医生请我们吃饭、看电影、泡吧、唱歌;要不要?”

“要得。”朵花喜欢热闹,最先举手赞成;叶儿与祝童相对苦笑,都怕梅兰亭再喝醉了。

上海的**之丰富,当为全中国冠。

黄浦江在夜色中依然光影闪烁,无论你是迷恋夜上海的灯火璀璨,还是喜欢呼朋引伴的喧嚣高歌,抑或是沉浸于杯光交错的暧昧,上海的夜色中总有能够满足你的一切想象的所在。

奥迪A4被提前送回梅兰亭公寓下的停车场,叶儿坚持如此,她是警官,对明显要违法的事情坚决反对。

祝童为照顾朵花,专门挑选了一个湘菜馆;其间,朵花给打电话要黄海过来一起热闹,却得到否定的回答,本来高涨的兴致立即低落下去,坐在那里低着头,要落泪的样子。

“黄海是警察,你应该理解他的职业。”叶儿揽住朵花,低声劝说着。

少女的泪如六月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红红火火的剁椒鱼头端上来时,朵花欢呼一声,不顾别人的惊诧,也不客套,抓起筷子就夹一大块到自己身前碟子里。

叶儿吓一跳,与祝童和梅兰亭一起哈哈大笑,朵花恍然不觉,嘴里吮着块鱼骨,转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奇怪的样子。

“很好吃,师傅的手艺一级,你们吃啊。”

当然又引来一阵笑声。

午夜时分,上海滩**的的高潮在震耳欲聋的音乐的摇滚中到来。

鼎燃星空是间由古老的别墅改建的迪吧,梅兰亭对这里比较熟悉,吃完饭,直接把他们拉到这个热闹所在。

“想K歌,二楼有包房,朵花我们先活动一会儿……。”

梅兰亭与朵花走进鼎燃星空立即被强烈吸引,跑进拥挤的舞池里,随着音乐摇摆。

领舞台上,衣着暴露的女郎夸张而激情四射的身材被DJ引暴,进而随镭射激光燃烧到全场。

祝童不喜欢“非常”热闹,叶儿也不喜欢激烈,两个人在角落也互相凝视片刻,才渐渐适应里面的环境。

在这个场合也只能如此,强烈的节奏以压倒一切的气势,驱逐所有不属于它的东西,想要说出句让对方听明白的话,只有大声呼喊;那样很傻的,叶儿这样认为。

不过,对于热恋中的男女,这样的凝视也是销魂的;手儿相握,自然与周围的喧嚣隔绝,祝童和叶儿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无声交流。

楼梯在哪里?暂时对于他们是个迷,鼎燃星空太大,灯光古怪,第一次来的人根本就抓不到任何线索;身边穿梭的服务生捧着一堆堆酒类,只把他们引到个角落里接过钱送上啤酒,说的什么也搞不清。

响掣全场的音乐声和狂野的大合唱嘎然而止,“啊呀,梅姐被人欺负了。”朵花跑过来,抓起支啤酒就跑,

两个人这才清醒,忙跟着跑去。

钢板制作的弹性舞池中已空出块地方,梅兰亭与三个“帅哥”对峙,地上还躺着一个,抱着下身来回翻滚,还哼哼唧唧惨叫着。

今天是周末,这家名为鼎燃星空的摇滚俱乐部里满是“帅哥美女”,但梅兰亭和朵花的美还是那么出众,一群“帅哥”为梅兰亭加油打气“再来一脚,揣死丫的瘪三。”

但祝童一出面,局势马上就变了。梅兰亭扑到祝童身边,弱弱道:“他们耍流氓。”

以梅兰亭的身手,会被这样的小场面难住?小骗子很是怀疑;如果在拥挤的人群中放倒几个人最方便,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怎么出手?

叶儿走出来:“我已经报警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对警察说。”

“帅哥”们似乎感受到祝童的压力,观众也都为这个小子能有三个出色的美女同伴眼红,都开始起哄,为那三个“帅哥”鼓劲:“他就一个人,上去造翻他,三个大美女啊。”

酒精与被众人煽动起的强烈冲动,泯灭了对方的理智。

三个“帅哥”叫一声,同时扑上来,祝童手里已经转起银针,刚准备放倒一个。对手的动作是那么清晰、缓慢,祝童从未对自己有如此的信心,他感觉有充裕的时间在同时扑来的三个年轻人身上做手脚,甚至连对方想要做什么动作、目标是那里都一清二楚。

朵花“啊也”叫着跳出去,两手挥舞两只啤酒瓶,炸开在两个“帅哥”面门;下面一脚揣在另一个下体。

“哈哈,厉害,再来一个,啊欧啊------。”

朵花身体之轻盈,让那些人都看呆了;她就如一只蝴蝶,动作优美协调,把三个人放倒后,依然一副天真烂漫的受害者形象。

祝童从刚才着状态中清醒过来,明白了,地上躺着的那个是朵花的作品;现在怎么好?又躺下三个,其中两个“帅哥”已经不帅了,满脸是被啤酒瓶砸出的血。

鼎燃星空俱乐部的保安冲过来,十几个黑衣青年迅速分开人群,举着长手灯大声呵斥着:“闪开,请各位回避。”

一分钟后,警察也冲进来,人群终于散开。

四个“帅哥”,连同梅兰亭朵花都被带走,祝童和叶儿只有跟着去。

路上,叶儿亮出自己的证件,同时给黄海打电话。

没想到,黄海还是不来,说是一切都没问题,只管跟着去,他会找人打招呼;但是他不能来,正在执行一件任务,抽不开身。

结果不用想祝童就明白,四个“帅哥”尽管吃了大亏,到派出所后一点讲理的机会也没有。

叶儿是市局财务处的,值班所长客气的与见领导一样,他们的经费都从财务处出,那里的人可得罪不得。

黄海的电话是打给两个刑警,于是,四个“帅哥”被拖到临时驻留室;祝童在外面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关在里面的都不是善良人。

闹够了,四个人再没兴致夜游,梅兰亭的失落感最强;叶儿扯着她:“不如去我们那里,我新买两张好碟,大家回家热闹好了。”

祝童知道,叶儿本来想用刚得到的那对笔以自己为模特画像,她是不喜欢太热闹,就说:“如果梅小姐有事------。”

“好啊,我去拿两支红酒,怎么继续热闹。”梅兰亭狠狠扭他一下,小骗子禁声、咬牙。

可怜祝童,这一夜躺在床上做睡觉状,整忍到四点,朵花和梅兰亭才安静下来。

周一上午,祝童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进海洋医院网络信息中心,做上海人的毛脚女婿似乎是不要钱的义工。

祝童昨天一天最辛苦,跑到叶儿家帮苏娟照看孩子;将近年底,人家要去看望帮助他们姐妹的长辈;孩子功课紧,马上要考试了,所以不能去。

小学生的功课也太……,祝童昨天下午被课本上的两池子水和三个动物折磨了好久,放出流入的,走前走后的,不只是简单的计算,重要的是解析方法。

小骗子到最后也没搞得很明白,他是没上过小学的,被这样的功课难住感觉很不好意思;想着:孩子从小就受这样的训练,长大后想不聪明都难。

台海言和周东几乎同时踏进办公室,祝童刚拿出凤凰面具参详,皱一下眉头,脑子里竟回荡出这么一段思绪:你们来做什么?耽搁老子的好事。

“海言,你先出去一下好吧?我找李主任汇报。”周东机灵,先开口占位;他现在一天不受祝童的折磨就不舒服,何况已经两天没被扎针了,怕肥胖卷土重来。

“我也找李主任有事,你---你----啊,先出去。”台海言也坚持,他平时话少,猛一厉害起来,周东有点气馁。

但仗着这一段与李副主任培养出的良好关系,周东就是不退:“有事就说嘛,大家都是同事,工作上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私事最好别在工作时候说。”

“你不出去?”

“不出去。”周东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如果不是这里不允许抽烟,也许就点上支香烟炫耀了。

祝童没什么话,一派无可无不可的样子,笑看自己的两个手下斗。

“那好,好,我要辞职。”台海言气得脸色通红,嘭的冒出一句厉害的;把个李副主任和周东都吓一跳。

老实人发起火来,威力当真是惊人;周东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如果台海言因为自己辞职,事情可就大了;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离开谁都可以,就是离不开人家台海言。

“海言老兄,我不过是给你开个玩笑,哈哈,别在意,有什么事情你们先谈,我去下面抽口烟------。”

周东减肥成功后,动作灵便身体轻快,话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门外,还细心的带上房门。

“我要辞职,不干了,太欺负人了。”

“谁欺负你了?”祝童嘿嘿笑着,起身倒杯水送到台海言眼前;“喝杯水慢慢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说,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说;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小台,你的薪水比我这个副主任都高,院长和各位领导对你的器重、赏识,大家都知道。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祝童如今说废话的水准提高的颇快,这一番四平八稳的下来,台海言还是不为所动。

“我就是要辞职,你不收下我,明天我就离开这里。”

“这个问题没的商量,我能教你什么呢?大家同事一场,虽然我是你的领导,很多东西还不如你;比如说机房里的那一套,我就搞不明白。再说了,你就是辞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什么事都要有规矩的。医院规定,任何人辞职都要提前三个月提出申请;如果医院领导同意,你也要在我们找到合适的人以后,在不影响网络信息中心正常运行的情况下,办好所有交接手续才能离开。

“小台啊,年轻人要懂得分寸。世界上没有谁是不可缺少的,人才市场上两条腿的狗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你如果不管不顾的撂下着一摊离开,先想明白后果;这里是医院,如果因为你的原因引起什么事故,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还有,你离开这里能到哪里去呢?年轻人心气高是好的,如果有更好的发展,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还在供楼吧?我听说你那套房子还没交工;离开这里你住哪里?现在竞争这样激烈,你的存款能用几个月?这些问题都------。”

祝童慢悠悠说着,台海言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头越垂越低;祝童走过去摸摸他的头。

“回去吧,好好工作,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我不管,反正你要收下我。”台海言倔强的站起来。

“哼,你本来就没打算辞职,想用这一招来要挟我,你还嫩点。医院又不是我的,你辞职关我屁事。”小骗子终于忍不住,放一句实在话。

桌上的电话响了,周主任通知李副主任,到楼下办公室参加每周例会。

“你还要辞职吗?我马上要去开会,要不要把你的事汇报上去?”

“你混蛋,又在强奸我。”台海言灰溜溜的低头认输,乖乖回机房工作了。

弦绷太紧了,祝童怕台海言再出什么怪招,出门前到机房,拍拍台海言的肩膀: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最好明说,想想吧,虚幻世界里东西终究还是要回归现实。”

台海言点点头,祝童才安心去开会。

四 姗姗(上)

院长办公室每周一的例会都是由吴瞻铭主持,无非是那套程序性的东西,吴助理现在很习惯被尊重的滋味,坐在中间,从衣着到神态,都有些大人物的派头。www.65txt.com

上任时间虽短,吴助理已经表现出对后勤系统养活的闲人不利倾向;这一切有他出身医生的原因,更主要的是王觉非在后面支持、引导。吴助理刚做官,还没体会到其中味道。

医院的后勤每月消耗的资金太多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每周一的例会,院长办公室这些人胆战心惊,今天,车队队长倒霉,被查出高额修车保养费后面的花招,大家都饱含同情的看着他。

下一枪会打向哪里呢?祝童扫一圈会议室内的人,他是最轻松的一个;吴助理这杆枪怎么打,也打不到信息中心去。

散会后,周小姐叫住祝童。

“李主任,有时间吗?”

“主任有事,当然有时间了。”祝童笑呵呵和吴瞻铭打个招呼,跟周小姐进入主任办公室。

周小姐请祝童坐下后,泡茶,取出个文件袋来。

“调动手续已办好了,李主任,你要请客啊。我给你争取了十万元的安置费。”

引进个骗子这样的人才,还能得到十万块安置费?祝童竟有些惊喜的感觉,接过文件袋看:“应该的,应该的,谢主任操心。改天,一定请主任好好吃一顿。”

有了它,就证明自己在上海有合法的身份了,祝童想把这个消息尽快通知叶儿。

“别着急,还有件事,要确定一下落户的问题,李主任准备把户口落到什么地方?”周小姐抿嘴一笑,接过文件袋;“这是你的挡案,不能打开的。”

“落户?”祝童不解。

“是啊,如果你有亲属或朋友,户口可以落到他们家里,如果不方便呢;先入咱们医院大户口上,等你买房结婚了,再迁出去。”

“好好,先落到医院吧;谢主任操心了。”祝童沉吟一下,落到叶儿家肯定是不合适的,别的也没地方去。

“别谢我,我要谢谢李主任对周东的关心呢。他现在对李主任是十万分佩服,甚至说你是再生父母呢;我爸爸也说要来谢谢你;他那身肥肉简直就成我们家的大事了,周东这些年也没少受罪;没先到李主任妙手神针------嘻嘻,北京大医院出来的,就是有本事。”

周小姐是另外一个不怕吴助理的人,吴助理开展的这些,都是在周主任配合下完成的;小骗子“旁听”过王觉非在办公室的具体布置。

“没什么的,主任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李主任的身份证、驾驶证给在身边吗?我去换快些。听说台海言最近情绪不稳定,你最好找他谈谈。他是院长亲自招聘来的宝贝,不成就找院长汇报一下。”周主任最后提醒一句,让祝童有些不痛快,周东的嘴也太快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祝童刚喝口竹道士送的竹叶茶,准备研究凤凰面具,门又响了。

王觉非一上午都没到办公室,秘书陈小姐没事做,过来找李副主任聊天。

无奈,小骗子只有从俗。

好在,与个赏心悦目的漂亮小姐闲聊,时间过的就快,其间周东也加入进来;他对陈秘书垂涎以久,却总没机会接近,平时的陈小姐对谁都不理会。这一段周东渐感身轻貌俊,想法就多起来。

其间,祝童无聊,顺手在自己腿上画起三个字:灵,气,怒。

某次,画到灵字时,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些龌龊的想法,竟是在垂涎陈秘书的玉体;仔细一体会,竟是周东那家伙的心思。

感觉一瞬即逝,祝童微笑这扫一眼,周东心里有鬼,目光躲闪,被李主任这一眼看得不自然起来。

中午时,祝童和叶儿通电话,说了自己手续办好的事情;叶儿也为他高兴,两人约定,晚上庆贺一番。

梅兰亭好象说今天晚上要祝童去,小骗子才不会自投罗网呢;不过想起那一夜的风流,总有点心猿意马的感觉。算起来,好些天也没机会和叶儿亲热了。

祝童奇怪的审视自己的心境,与叶儿在一起时,虽然经常有生理冲动,但叶儿一个浅笑,就能粉碎他的进攻。她也很享受彼此的热吻和爱抚,祝童的手可以有限度漫游她的上身,亲吻她;再进一步就不行了。

叶儿说,她要把自己完整的保留到最神圣的时刻,在爱情最浓烈的那一天与爱人分享幸福。祝童的机会其实是有的,他试探过抚摸那双修长的玉腿,只是怕叶儿不高兴------。

午餐后的遐想被手机铃声打断,祝童按开电话,还想着是不是换个号码,这个月的电话费竟高达两千多,总是漫游状态确实费银子。以往,小骗子可从没操心过这些小钱。

“小情人啊,我是柳伊兰。”

她打电话来做什么?祝童抛出金针,射在门上;办公室的木门关闭,四周安静了。

这套针当然是周东奉献的,长短、粗细、轻重共一百零八枚;工艺考究材质精良,还有九枚金针。小骗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九枚金针,手感够劲能用上力量,时常拿来练飞针。不过门关上后,祝童还是吃一惊,他以前可没本事只凭一枚金针就把重重的木门关上。

难道是功力提高的原因?果然方便不少,至少今后关门不用走那几步路了。

“柳大姐,别叫我小情人,你有竹道士那样的风云人物,我可是自叹不如;这样叫容易引起误会的,如果让竹道士或道门五大长老知道,不要我的小命也要你的小命。”祝童懒洋洋的回击,在搞明白这个女人的底细前,最好是敬而远之。

“竹道士又不是我的丈夫,怕什么呢?我想,就是让人知道了,也没谁敢说闲话;七品祝门的威风别人不知道,道门感受最深。我一直在后悔呢,外滩之夜是那么美好,为什么那时要退缩呢?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也许会在记忆里留下精彩的一夜呢。”

柳伊兰声音就如她的人一样,在碎雪园是端庄内敛的少妇,在上海就成为诱惑的密糖。

“过去的事再说也没意思了,也许我阳痿呢?柳大姐,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吩咐?”祝童随着柳伊兰调整自己的状态,与这样的女人做对手,正经人一定吃亏,这是小骗子混江湖的经验。

“嘻嘻,我都不信你会是软银枪;梅小姐对你很满意呢。”

柳伊兰又打出一张牌,祝童狠狠的回击道:“这种事是要讲眼缘的,有些人外表看起来珠光宝器,脱了衣服,谁知道是不是一堆垃圾?对不起,我可没说您柳大姐。”

“哼,我在今豪二楼等你喝杯咖啡,半小时就够了;小情人,不会不赏光吧?”柳伊兰果然有些恼,还是压抑着情绪说出见面地点,没等祝童回答就挂断电话。

今豪西餐厅在海洋医学院对面,与海洋医院隔一条街,祝童与秦渺的第一顿饭就是在那里,来海洋医院快一个月了,祝童一直没敢再去,他连海洋医学院的正门都没去过。

现在不成了,柳伊兰不会无缘无故来见自己;祝童看在凤卓青羽的面子上,也要去应酬一下,这是师叔祝黄的吩咐。

需要请假吗?祝童走出办公室时,也没想好该对谁说一声。

网络信息中心里,他是最高领导,似乎没必要向下属请假吧?院长办公室主任周小姐,也没问过祝童整天在做什么,好象网络信息中心根本就不属于办公室的下属机构;前几天添置一批电脑耗材,祝童签上字后也没别人审查就过了。

走到医院门口时,祝童总算想到该向谁说一声,打通吴瞻铭的电话。他不确定这次见面要多久时间,总感觉长时间不在自己的岗位不合适,虽然坐在那里也没什么事可做。

吴瞻铭很吃惊,笑着说:“李主任有事尽管去忙,我才不管你到哪里去潇洒呢。”

“呵呵,为了对吴助理的尊重,还是说一声好,也许一下午呢。”祝童知道,自己做的不合适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你不需要向我请假,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请假;办公室那些规定是约束一般科员的。你现在可以到办公室看看,那些主任副主任有几个在岗?只要做把本职工作,你是自由的;只要不迟到就行。”

“知道了。”祝童挂断电话,正常社会原来如此舒服,比混江湖舒服多了;早知道这样,他才不会整天这么老实呢;每天呆在网络信息中心,虽然清闲,但太闷了。

今豪西餐厅二楼,柳伊兰坐在靠窗的包厢里,她不是一个人,身边是前天出现在碎雪园的少女。

祝童在柳伊兰对面坐下,摘下眼镜放到身前桌面上,掏出香烟点上。

“柳小姐好清闲,找我来要说什么?”眼睛打量着柳伊兰身边的少女,这也是个美人,身材高挑、匀称,眼大肤白,圆圆的脸带着质朴的气息,只是,眼睛里的东西不美丽。

“她是姗姗;”柳伊兰指间夹一支细长的女士烟,优雅的挥一下;“今天约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姗姗略显羞涩的笑笑,她眼睛里还是有股淡漠,丝毫没有因为这个笑而减轻。

“我给你点了蓝山咖啡,可以吗?”

“可以;”祝童收回对姗姗的注意,这个名字,怎么有些风尘味道?“要我帮什么忙?柳小姐在上海的局面那么大,什么事能难倒你呢?”

侍者送上咖啡,轻轻退下;柳伊兰按灭自己女士烟,脸上的浅笑消失了:“黄海警官是你的朋友吧?”

“应该算是,不过,我们之间没很深的交情。”

“我的要求不高,请你想办法拖住他一个小时。”

“他是警官,我有什么本事调动一个警官?”祝童拒绝;“对不起,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我要杀掉鼎燃星空的老板赵永兵,黄海一直在跟踪他,我的人没时间动手。”柳伊兰轻轻吐出一句,让小骗子吃惊不小;这个女人说杀掉一个人,就和杀只鸡一样轻巧,似乎那不是一条属于人类的生命。

姗姗一直坐在柳伊兰身边,祝童奇怪,如此敏感的话题,柳伊兰为什么要在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说?

“昨天晚上,你们去鼎燃星空时,黄海就在里面;本来我以为他会出面,或者跟着你们到派出所,但是------。”柳伊兰摇摇头;“我实在没办法,所以才请你帮忙。”

怪不得黄海那么放心,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欺负都不出面,原来他一直注视着现场的情况;祝童回忆着昨天的一切,去鼎燃星空是梅兰亭的提议,出事时他不在场,后来听朵花说,似乎那四个“帅哥“对她们也只是轻微的骚扰;是梅兰亭先出手扇对方一个大嘴巴。

“姗姗以前就在鼎燃星空上班,她七月才从江西乡下来上海,姗姗,你对他说吧,那畜生都对你做什么了?”

姗姗没说话,解开胸前的纽扣,拉下洁白的胸罩;祝童看到,白嫩的香肩下,原本应该骄傲的坚挺的少女的美好处,是一片凄惨的伤痕,姗姗的乳头不见了,乳沟里刻着个歪斜的“兵”字。

“他是个畜生,姗姗也不是第一个被他糟蹋的女孩子,姗姗拼死不从,才落得这个下场。”柳伊兰为姗姗拉上衣服,把她揽在怀里;姗姗没有流泪,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淡然,似乎刚才展示在祝童眼前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四 姗姗(下)

“三个月前,我的人从黄浦江里救起珊珊,她就没对任何男人说过一句话。(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到现在,她只对我一个人说话。不错,姗姗到上海来是准备出卖自己的青春,她要为哥哥挣钱上大学,要挣钱为奶奶治病。这一切是她的错吗?男人都死绝了,把这样的担子压在个女儿家身上。但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把姗姗骗到上海卖给鼎燃星空就一走了之,只给她留下五十元钱,在这大上海,你让她如何生存?姗姗在鼎燃星空三楼KTV包房陪人唱歌,但是坚持不卖身,她还希望能保留一个完整的身体回到家乡,希望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但是那畜生把她毁了。”

祝童无话可说,看着姗姗,除了心痛,再没别的感觉。

“不错,我们八品兰花是以娼妓为生,那也是你们男人逼出来的;几百年来,八品兰花没有逼任何一个女人走上卖身之路。兰花在帮助我们的姐妹,对于她们来说,最怕的不是年老色衰,在她们眼里,社会是不相信眼泪的,她们只有自己独撑一只纸伞,哪怕纸伞再小再脆弱,下面也有一片遮风避雨的小小空间。

“几百年来,权贵们看重的她们的青春美丽,谁想过一个女人卖笑的难处?社会把她们逼上绝路,却从来就不把她们当人看,也不会帮助她们。兰花是她们的信仰,是她们的避难宫殿,也是她们的依靠。从古代到现在,你看到过几次妓女告状有好下场的?但姗姗去告过,到法院、公安局都告过,把自己的伤痛展示在那帮更高级的畜生面前;结果是,她不自杀就要被那畜生的手下杀掉。赵永兵有钱有势,她一个三陪小姐怎么能斗得过?在赵永兵手上死掉姐妹至少有三个,都被沉入黄浦江,连个尸体也没有。”

祝门戒杀,祝童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时却有把那个赵永兵干掉的冲动;姗姗的淡漠是震撼的,一点点撕开小骗子一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血性。

“姗姗,你叫声大哥,我就替你干掉那畜生。”祝童最后一次试探,怕姗姗是哑巴,柳伊兰以前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好。

“大哥,我要亲手杀掉他,我的一个姐妹就死在他手上,他是个变态狂。”

姗姗终于说话了,眼睛里也有点神采。

祝童点点头,看向柳伊兰,他需要一个解释。

“我要送姗姗出国去整形,但是她不走。我们兰花不缺钱,十年来,八品兰花已经聚集了大笔财富,有足够的力量帮助我们的姐妹;东海投资里就有我们兰花基金的钱,那是她们未来岁月的保证。其实,我们的很多姐妹都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对于大多数的姐妹们来说,她们有别的出路的吗?她们根本就没认识到,自己的身体可以卖到更高的价钱。兰花会教育她们诱惑的艺术,培养她们认识自己的美丽,告诉她们怎么让嫖客为她们脱下的每一件衣服付钱,告诉她们如何在一年内挣到一百万。不错,是一百万,有些能挣到更多。但只要二十万,她们就可以换张面孔,八十万就可以让她们重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多数姐妹委托兰花基金为她们管理这笔钱,帮助她们安排今后的生活。”

柳伊兰指间转动一张洁白的银卡,正面雕一朵绚丽的幽幽兰花,背面是精巧的纸伞:“兰花现在有十九家夜店,上海有六家,北京、青岛、杭州各三家,广州、武汉各两家,里面工作的都是我们的姐妹;我们夜店里的女人是价格最高的。如果你帮忙杀掉赵永兵,兰花付你十万元辛苦费。”

“柳小姐,你完全不用说这些,我帮你对付赵永兵不为钱,不是为你们兰花,只为姗姗叫我那声大哥。”祝童不想听柳伊兰后面的话,也不想了解八品兰花的内幕。不过,八品兰花调教女人的本事当真高明,姗姗就是证明,现在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受过那么大祸害的样子。

一个女人挣一百万,十九家夜店总要有几百个小姐吧?听柳伊兰的意思,里面的女孩多是兰花调教出来的;八品兰花已在这一行打拼十年,聚集起的财富岂不是惊人的数字?小骗子心里算着帐,外表却没什么变化。

“我需要详细资料,关于赵永兵的一切。”祝童取出MP3摆在姗姗身前;“越详细越好,抱歉,我要录音;杀人这样的事,不能委托给别人调查。”

姗姗开始说话了,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柳伊兰拍着珊珊的背对祝童说:“这是她第一次哭,女人是水啊,把苦水哭出来,就能忘了那些苦难。”

果然与祝童估计的一样,整个下午都被消磨在今豪西餐厅的包厢里了;姗姗知道的不多,柳伊兰到是下了不少功夫,把调查来的所有资料都提供给祝童。

“还是不够啊;”祝童看着窗外的马路低声道;“柳大姐,把你的人都撤回来;他是黑社会,警方在调查他。你们不能在警察眼皮底下杀人。民不与官斗,这会触犯他们的底线。”

“不是警方在调查他,是你的朋友黄海在调查他。”柳伊兰纠正祝童的判断;“赵永兵以前是个街头瘪三,曾经三次被判刑,但他每次出来都变得更狡猾。六年前,赵永兵带着一帮地痞承包这个区的拆迁工程,让他攀上几个大人物。赵永兵心狠手辣,又舍得花钱;所以很有几个人在背后帮他,不论是不是被迫,警察是不会动他的。黄海是个愣头青,他抓到赵永兵的手下在鼎燃星空里卖毒品,后来处理时碰到了软钉子;被抓现行的是个马仔,赵永兵请黄海吃饭,还有几个大人物出面说情,所以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但是,你那个朋友明显不安心被他们涮,现在黄海整天盯着赵永兵。因为黄海,这一段赵永兵深居简出,轻易不会离开鼎燃星空。”

“原来是这样。”祝童微笑起来,他能想象到黄海的心情,那是个被宠坏的的孩子,遇到赵永兵这样的瘪三,有证据却只处理个马仔,对他的自尊心的伤害是巨大的。

祝童随手抽出支烟,姗姗乖巧的拿起火机为他点上。

“珊珊,你今年多大?“祝童感动于这个动作,姗姗一定曾这样在KTV包厢里伺候男人,鼎燃星空的包厢------。

“十九岁。”

“这件事情过后,有什么打算?”

“大姐说要送我去读书。”珊珊腼腆的悄声回答,祝童看向柳伊兰。

“兰花的事业一天比一天大,需要大量管理人才,但是她们不相信男人,比较起来,女人更可信任,也更忠实。珊珊基础不错,本来已经考上大学,就是因为没钱才不得不出来;这件事情结束后,珊珊将到美国读书。我早劝珊珊早些离开,是她自己坚持要看到结果,赵永兵对她的伤害太大了。”

珊珊咬紧牙齿,看样子,真有把赵永兵嚼碎的意思。

小骗子想到些由头,闭上眼安静的抽完一只烟,对姗姗道:

“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了,鼎燃星空在平安夜一定很热闹;姗姗,你会唱歌吗?为大哥唱首歌,我让赵永兵见不到明年的太阳。”

“真的?”姗姗被男人骗怕了,不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一切在于你,从你见到柳大姐起,他的死活都在于珊珊一念间。”祝童微笑的看一眼柳伊兰;“即使没有我的帮忙,八品兰花也能帮你报仇。”

柳伊兰相信祝童,拉着姗姗的手:“他是江湖上的高手,如果他对付赵永兵,会把那畜生治得生不如死。”

姗姗轻声唱起首被唱烂的情歌,她没有美妙的歌喉,情歌也被唱成哭歌。

祝童暗自警惕,他只这样对付过一个人,柳伊兰一定知道那件事的。

三年前在青岛,祝童当时女友的同学被强暴;那是个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老板,说是喝醉了,不明白究竟发生过什么。

事情过后没多久,老板就被阉割了。出手的不是祝童,是个喝醉酒的乞丐。

法院这次可没那么软弱,判乞丐入狱十年,但是很多人都看到,乞丐对这样的判决很快乐的样子。至于几十万的附加民事赔偿,说笑吧,乞丐哪里赔的起?虽然乞丐知道,在某个号码下面,有属于他的十二万元。

“把你的人撤出来,这几天不要打扰赵永兵;还有,我需要鼎燃星空的详细地图,柳小姐,这对于你应该不困难吧?”

“这好办,你想在鼎燃星空里面动手?赵永兵手下养着几十个人,他身边还有两个高手,我能给你的人手有限。”

“高手?”

“是高手,江湖高手,也许是八派中的,如今还没搞清楚,他很神秘;还有两个西边来的枪手,所以我们很为难。刺杀容易脱身难,赵永兵怕的是黄警官,只要黄海带他的人离开,赵永兵一定会离开鼎燃星空,他想躲到外面散心。”

“黄海能阻止他出去散心?”祝童怀疑,黄海身份不过是个中队长,似乎没那么大的本事。赵永兵身边有江湖高手,祝童反而不太在意,不就是为了钱吗?高手不会真正因为一个黑社会的钱,得罪整个江湖道。

“赵永兵做的是偏门生意,鼎燃星空里有些东西是需要随他一起离开的。赵永兵怕的是路上出事。”

祝童闭目思索片刻,缓缓摇头又点头:“人多是没用的,我要秦可强,可以吗?总之,我不想让太多的人参与这件事。”

这几天没看到秦可强,祝童心里空落落的,应该是去对付赵永兵了。

“可以,他一个人能行吗?太危险了吧?我们只杀赵永兵一个人,不想太血腥。只有你们两个去,不行,太冒险了。”柳伊兰没有否认秦可强是她的人,不过,还是担心。

祝童没理会柳伊兰的疑问,转头问姗姗:“你敢杀人吗?如果赵永兵躺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对付他?”

“我---我要咬死他。”姗姗说这句话很激动,身体却很稳定;祝童满意的点点头,受害越深,承担事情的能力就越强,这证明姗姗有做杀手的素质。

“你错了,是姗姗去,秦可强负责保护姗姗的安全,我从不做这样的事;你替姗姗在附近租间房子,这几天我教姗姗怎么用火机。”

柳伊兰却犹豫了,担忧的问小骗子:“你---不会是想把鼎燃星空烧掉吧?那会死很多人的。”

同时,柳伊兰打出江湖手语:为什么?珊珊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祝门手上功夫多,回应的也快:她总想着报仇,不转移一下关注点,会疯掉的。

大面上,正常对话还在继续,柳伊兰露出释然的表情,看小骗子的眼光温存许多。

“哪能呢?我不是屠夫,也不是狂人,只是个骗子而已。在什么地方动手还没想好,需要好好谋划。啊,已经五点了,要下班回家,明天给我电话。”祝童看看腕上的CK表,起身抚摩一下姗姗的短发;“你是个好姑娘,能不杀人最好别那畜生的血染脏了你的手;大哥会有别的办法对付他。想想吧,是让他变的一无所有更好,还是杀了他好。”

“我要杀了他,他不是人。”姗姗咬牙,倔强的坚持。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柳大姐,珊珊,杀人是容易的,重要的是杀了他后,八品兰花不受到牵连、不受损,唔,还能得到好处。我说的对吗?柳大姐。”

“他必须死,兰花的姐妹们可以付出代价。”柳伊兰坚持,看来,女人报复起来是比较疯狂。

祝童只有苦笑,开门走出包厢。

姗姗注视祝童的背影消失,眼睛浮出一丝生气。

柳伊兰掏出手机让人在附近找房子,心想:“小骗子能让赵永兵那样的人变成穷光蛋,吹牛吧。”资料是秦可强带人调查的,是她提供给祝童的,怎么没看出里面有什么让赵永兵破产的线索?

回到紫金豪苑小区时,已经快七点了,路上人多车多,祝童耳朵上挂着耳机,心思全在另一个世界里沉浮,没注意就坐过了站。

黄海是现在唯一的问题,祝童不知道他在鼎燃星空内的具体位置,怕就怕动手时,黄海突然出现会坏大事的,如果秦可强与黄海冲突起来,吃亏的一定是黄海。

另一个担忧就有些多余了,祝童怕赵永兵的死连累到黄海,毕竟,叶儿和朵花的感受是需要考虑的。

祝童还担心,柳伊兰是借这件事拉自己下水;但是,能拒绝吗?只为祝门欠人家的人情,祝童也只有咬牙跳下去。

哎!还是混江湖痛快,现在的烦恼究竟是苦还是甜?

不过,这也许是个机会,操作的好,也许能引出隐身柳伊兰背后的高人?

五 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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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来回算计着回到紫金豪苑,看到十七楼的灯火,想到叶儿在公寓内等自己吃晚饭,刚才的顾虑一扫而空,加快脚步。

将要进入电梯时,手机响了,祝童还以为是叶儿的电话;平时,叶儿很少给他打电话,只有在傍晚或者早晨,才会催他早些上班或者回家,很温馨的感觉。

进到电梯里,照例手机是没信号的;祝童看一眼手机上的电话号码,竟是梅兰亭打来的,心里马上“扑通”起来。

电梯一直升到顶楼,祝童上到这座高层建筑的最高处三十六层,万家灯火出现在脚下。

“梅小姐,我要回家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快说,叶儿在等我。”

“我也等你吃晚饭啊,前天就预约过了,李医生不会是当了主任人就金贵,学会大人物的臭毛病了吧?”梅兰亭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压低声音道:“我说过晚上等你,你要不来,我就到你那里去。”

“哼!只怕梅小姐现在就在我那里吧?”祝童意识到梅兰亭如今就在自己公寓内,这点小花招根本就瞒不过他,梅兰亭从来就叫他祝童,只有在叶儿面前才叫他李医生;但是,叶儿也在,想来朵花也在,又是个热闹的场面。

“哈哈,知道了还不快回来,我们都饿了。”柳伊兰飞快的挂断电话。

小骗子连电梯也不坐了,脚步沉重,皮鞋下象是踩着沼泽,拖拖拉拉顺楼梯走回十七楼。

叶儿,你为什么是警察。

祝童做这样的事,心里感觉愧疚,以前小骗子可没如此的心理压力。

公寓里十分热闹,不只是梅兰亭在,叶儿唯一的闺房好友萧心梅也在,还有朵花。

黄海的出现就是意外了,自从叶儿说过那番话后,祝童还是第一此见到他;而据柳伊兰说,黄海在跟踪调查鼎燃星空的老板赵永兵。

“黄警官,稀客啊,前两天朵花还说你不喜欢她了。”

祝童换上便鞋坐到黄海身边,说这句话时还要大声半吼着;朵花霸占住音响唱卡拉OK,她喜欢唱歌,声音也如她的人一般:清纯甜美。

“再不回来就不像话了,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黄海憨厚的笑笑,与祝童一同抽起烟。

朵花白黄海一眼,看得出,这个少女与叶儿一样,适当的反对抽烟。

萧心梅本来在厨房与叶儿忙乎着,听到祝童开门的声音,跑出来,却不说话,站在梅兰亭身旁直直的看着祝童。

“lily;”祝童想起她的另一个名字,医院的小护士里很有几个不正经说中国话的;“好久不见,欢迎来参观。”

“是要好好参观一下,李医生究竟有什么本事?把叶儿迷的都不知道北了;还有啊,黄海竟然也能与您坐在一起,听说您还到海洋医院做副主任了。我才一个来月没见叶儿,李医生的本事叫人不佩服都不行。我坚持要来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萧;”叶儿跑出来,要拉萧心梅;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确实不合适,主要是黄海有些尴尬。

还是梅兰亭善解人意:“你不是想求李主任帮忙吗?再这样说,可把人都得罪完了。”

“哼!他敢不帮忙。”萧心梅还是穿一套标准的职业套装,领口开得很低,露一片洁白细腻;“这是我的名片,今后还望李主任多多关照。”

恒田医疗器械有限公司,业务经理,lily。

祝童把玩着手里的名片,笑笑:“lily经理,我只是个刚到不久副主任,还是院长办公室的,具体业务可插不上手。”

叶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啊,李想刚到上海,萧萧别让他犯为难。”

“放心吧,我lily从不打空枪;叶儿,人家李主任在海洋医院可是个大红人,连王院长都给他面子。你们不知道吧?他本来可是要做院长助理的。”

“别乱说,李想怎么会有那本事。”叶儿虽然这样说,还是看向祝童。

公寓里的的几个人都看着小骗子,黄海好像也不意外,只有叶儿,李医生的女朋友吃惊。

“我是学医的,过一段希望能下科室去,做官就荒废专业了。王院长对我是不错,但院长助理可没我的份,lily,别听外人乱讲。”

“你是中医哎,海洋医院可没有中医科;”萧心梅好像有些缺心眼,也不看祝童与叶儿的脸色;“我听说你好久了,都说以前的院长助理被一个副主任给干掉了,下午叶儿说起来才知道,原来那个李想就是你。”

“lily说笑了,我这样子怎么能干掉人,莫非你说的是屠夫?”祝童一句屠夫,暂时使气氛松弛下来;“lily小姐有什么事,明天到办公室找我,你是叶儿最好的朋友,能帮忙的一定帮。”

“一言为定啊,这下我lily要发达了。”萧心梅凑上来,以西式礼节在祝童脸上喯一口,高兴的拉着叶儿去厨房做菜;“我今天给你们露一手。”

“我也听说你现在很滋润。”等三个少女离开客厅后,黄海才对祝童说;“林所长,是我父亲的战友。他说这次王觉非差点被赶回学院,是你救了他。你以前和教委吴主任认识吗?”

上海不小了,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大小医院也有上百座;但在祝童现在想来,竟与个小县城差不多,怎么谁都和海洋医院有联系?

林所长是王觉非搞的那个海洋病研究所的所长,祝童只见过一面,印象中是有些军人气质。经过这些天的了解,海洋医院的研究所与海军是有几个合作项目,毕竟,海军士兵常年在海上生活,得海洋病的几率很大。

“不认识,只是有个朋友认识。”祝童含糊的说一句,在这个问题上说什么都是不好的,所以,小骗子马上把话题引导到黄海身上;“你现在怎么样?前天我们需要你的保护,呵呵,不过……。”

“多亏你们照顾朵花,我今天也呆不长,吃完饭就回去。”黄海把手放到朵花腰间,有些愧疚的说:“朵花,过几天就好了,别生气啊。”

“做警察会那么辛苦?连家也不能回,我看,朵花今后早晚要哭鼻子的。”祝童想打听点关于鼎燃星空的事,故作调侃道。

“才不会生气呢;海哥只要每天打个电话就好了,我和李大哥、叶儿姐在一起,别提多开心了。”朵花回头灿然一笑,她是那么的单纯,黄海看她的目光里也是柔情一片。

“这是我进刑警总队的第一个案子,不做好,别人又要说闲话了。”黄海脸上有些恼怒;“现在的社会真不好理解,还是医院好啊。”

“以你黄警官的身份还会碰钉子?我不相信。”

“叶儿说的对,我一向都太顺了,所以这次要多操心才行。一个瘪三,仗着有几个钱胡作非为,我就不信抓不了他。连我们大队长都劝我放手,哼!惹恼了我,叫几个水兵砸了他的场子。”

黄海是有些莽撞,说完笑笑:“李医生,我是不想看着他用毒品害人。”

“还是小心些好,你也是刚到新单位,与我一样,要注意影响啊。”祝童泛泛的劝一句,心里可就扑腾开了。

叫几个水兵去砸鼎燃星空,那么大的俱乐部,保安就有几十个;黄海不会闯祸吧?在他嘴里的几个水兵,不会那么简单。黄海的父亲是海军基地的少将,据说是刚提拔上去的少壮派。真叫一群水兵去砸鼎燃星空,也许……。

祝童飞快的解析这其中的变故,据柳伊兰给的信息,赵永兵的保护伞有分局副局长,还有市局治安队的民警;黄海是市局刑警总队的,现在只是个中队长,手下只有三个人,带着几个线人轮流驻守在鼎燃星空内外。

如此看来,赵永兵身后还有人,黄海遇到的阻力不少,要不然也不会说要找水兵去砸鼎燃星空。

真是少爷啊,祝童与黄海应酬着,这样好不好不是他操心的事,但是他想知道黄海究竟什么时候会恼?什么时候会叫水兵去砸鼎燃星空?那将是个绝好的机会。

要不要让赵永兵再刺激他一下呢?小骗子几乎忘了梅兰亭的威胁,整个晚上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黄海果然吃完饭就走了,临出门还依依不舍的对朵花说了几句悄悄话;萧心梅一直在偷偷注意着朵花与黄海,祝童看在眼里,上了份心思。以叶儿的清淡性情,与这么一个火辣性格的女孩子成为密友,一定有一方在忍让,而叶儿是不太可能的;萧心梅八成早就看上黄海了。

分析别人的事,对小骗子几乎成为本能了,但对于自己的状况,他除了头疼几乎毫无办法。

好在,梅兰亭是个专业青衣出身的戏子,表演得不错;吃完饭就与朵花在客厅里你一首、我一首的充当麦霸。

将近十一点,萧心梅才首先告辞,她本是准备搭梅兰亭的车回去的,谁知道梅兰亭被朵花留住了,今晚住在十五楼。

叶儿不好意思在密友面前表现的与祝童太亲密,就与萧心梅一起离开。

祝童送他们下楼,总算萧心梅有些眼色,故意跑到前面去,留两个恋人慢慢走,说几句话。

“我一会儿回来。”叶儿块到门口时,才微红着脸说。

“我等你。”祝童稍微有些失望的心,又一此火热。

的士司机是秦可强,他的车停在门前,正好被萧心梅抓住了;祝童与他交换个眼色,目送的士载两个女孩消失在街角后,转身拐进紫金豪苑内的小花园。

角落里躲着一团黑东西,明显是个活物;祝童不想上楼,也许会遇到梅兰亭的骚扰,从这里能看到紫金豪苑大门前的灯火,正好等叶儿坐秦可强的车转一圈回来,所以就走近去研究,那究竟是只狗,或是猫。

可怜的小东西浑身在战抖着,祝童把它从花坛里捧起来。

是只小狗,比猫大不了多少,深色的毛发上沾满污迹,看不出本色。眼睛里的闪光证明,这是条有旺盛生命力的小狗。牙齿显示,它不会超过半岁。

“小东西,你叫什么?”祝童从来不太喜欢小动物,在流浪的童年、少年时光,偷鸡套狗改善生活是两个师兄弟的最爱,当然,狗皮就被做成狗皮膏药了。

小狗没叫,伸楚细细的舌头在祝童食指上添几下,轻声呼噜几声,似乎是威胁,也像在寻求保护;但是圆圆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恐惧或乞求。

祝童手指上还粘有晚餐时的排骨味道,萧心梅做饭的手艺其实不怎么样,味道清淡,骨头也没炖烂,祝童渐渐不喜欢肉类,为了照顾面子才抓了一小块。

小狗不停添着那只手指,看得出,它餓坏了;边添还用小小的爪子哗啦几下。

祝童从未如此细心的观察过一只小狗,小小的生命是那么脆弱,在这冬季的上海,也许过不了几天就会变成一团皮毛被扫进垃圾车。

“好吧,如果你没有主人,今后就跟着我混好了;咱们都是没爹妈的苦儿。”

祝童说出这些话后,心里竟充满的愉悦,好像被救的不是小狗,而是自己。

“真伟大,心灵中充满了博爱,上帝会看到你的善与美。”梅兰亭出现在身边,摇着车钥匙:“你大可不必躲着我,难道我连这只小狗也不如?”

小狗这时张牙舞爪的叫起来,冲着梅兰亭,它还真有些灵性;能从手指的抖动感觉到新主人的不安。

“叶儿还回来吗?”

“一会儿就回来,梅小姐要走?”

“是啊,你不上来,我只有下来了;朵花困了,看着她的单纯,我忽然想去喝酒。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找地方鬼混,柳伊兰给了张南海宫澜的贵宾卡,我还一次没去过呢;听说,上海真正的**从十二点开始;我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伴。”

祝童嘿嘿干笑两声:“去吧,那里有不少高贵、有教养、有绅士风度的…老头子,他们也许会喜欢你的青衣。”

“你是个没良心的混蛋!”梅兰亭终于忍不住,抓起车钥匙砸过来。

祝童轻巧的接住,又丢回去:“梅小姐,你要明白一件事,不是我,你得不到那八百万。”

“无耻,流氓。”梅兰亭转身就走,十多步后有回头嫣然一笑:“祝童,叶儿早晚会知道你的真正身份的,你啊,早晚要回归江湖;那时,别哭鼻子就好,本小姐到要看看,祝门公子被踹是什么样子。”

秦可强载着叶儿就回来了,祝童站在花园的黑暗处,看着叶儿急促的脚步,能感觉到她淤积在心里的热情。心里阵阵发冷,是啊,他能瞒多久呢?

欺骗一时与欺骗一世,有本质的区别,那是大师与高手之间仅差的一小步,也是致命的距离。

电梯门将要关闭,祝童闪进去,把叶儿吓了一跳:“你一直在外面等?”

“是啊,看到这个小家伙,挺可怜的,我想收养它。”

“多可爱啊。”叶儿轻轻抚摸一下小狗,身体靠进祝童怀里;“我们一起养,它叫什么?”

“你取吧,不如叫叶儿?”祝童一只手揽在叶儿腰间,轻笑着。

“去,我看叫李想好,它的眼睛好像你啊。”

祝童连忙把小狗的头转过来,与它来个眼对眼。

“咯咯,你还真信?”叶儿笑得花枝乱颤,祝童才知道上当了。正要把她挤压在电梯上惩罚,十七楼到了。

公寓的卫生间里,祝童与叶儿一起精心为小狗梳洗去身上的污渍,竟是只黑底白斑的漂亮小狗。毛发不长,也很乖巧,躲在温水里,很舒服的样子。

“我知道它为什么被抛弃了。”叶儿端详一番;“瞧,它是个阴阳脸,都说这样的狗养来不吉利的,克主。”

果然,小狗的脸上一半是黑,一半是白,正是标准的阴阳脸,像带着个面具一般;与道家八卦里的阴阳鱼十分想象,两只眼睛忽闪着,正在相对应的两点上。

据说这样的狗能看透阴阳两界,会为主人招惹来鬼神之灾与霉运。

“它一定吃了不少苦,你看,这些毛被染过;狗贩一定把它染成纯白的小狗了。假的就是假的,还是被人识破了;啊,可怜的小家伙,那不是你的错啊。李想,你要养吗?”

“作假不是它的错,我要养,总是条性命啊。”祝童被叶儿那句“假的就是假的”吓一跳,还是把小狗抱起来,爱抚着:“你就叫阴阳好了,放心,你不会没家了。我命硬,不怕那些。”

“阴阳,怪怪的,不好不好,还是取个温柔些的名字;嗯,叫毛头好不?”

“就叫阴阳,这是种破法,物极必反,叫开了,反倒没事。”祝童坚持,一半是因为这个名字确实是种破法,却是破咒之法;一半是因为,他从小狗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祝童何尝不是游走在江湖与现实之间的阴阳人。

叶儿是温柔的,却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与爱人故意起争执,那是乐趣的一种,哼一声:“我就叫它毛头,你叫它阴阳好了,咱们互不搭界。”

小狗可不知道这些,它对这个陌生的新家充满好奇。

叶儿为它准备了一碟牛奶,而祝童那边是一碟排骨汤和两根骨头。

于是,小狗摇着小尾巴在两人之间来回跑动,喝两口奶,啃几口骨头,对排骨汤却没多少兴趣;还时不时站在中间思索一会儿,两边看,很为难的样子,尾巴摇得更急,把叶儿逗的咯咯笑。

夜深了,小狗终于疲倦,爬在叶儿怀里睡去。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叶儿靠在祝童怀里,轻声问。

“什么?”祝童享受着与叶儿一起的温情,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

“王院长真想要你做院长助理?”

“也许吧,以前那个院长助理帮助外人,王院长没明说;但是我学的是中医,这辈子也不想做官;所以没答应。”

“是啊,我很喜欢。”叶儿抬起头,看向小骗子,眼睛里满是柔情;“我也希望你做个好医生,做官时间长了,我怕。”

“怕?为什么?”

“怕你会变怀啊,你没听说吗?做官的人都是冰冷心肠,花花肚肠,不会疼老婆的。我希望你能高兴轻松,一做官就变坏了啊。”

“我不冷吗?我不坏吗?”

祝童的手探进叶儿胸前,那里的鼓胀柔软,是永远的诱惑。

“你……也怀,但不冷。”叶儿咬住唇,微微红了脸,在祝童的刺激下,眼神渐有迷雾。

“叶儿,你是我的信仰。”祝童俯身过去,把叶儿抱进怀里。

“旺旺。”阴阳狗被压在两人之间,惊醒了,挣扎着跳开,急促的叫着。

此时没人再理会它。

细微的呢喃与粗重的呼吸交汇,缠绕成串,渐渐在屋子里蔓延成溪流。

阴阳狗歪着脑袋看一会儿,终于感到无趣,找个床角趴下。

但是,这个位置也是危险的,小狗被一只脚扫下床;好在同时掉下来的还有被褥。

阴阳狗抗议几声,看没什么效果,乖巧的跑到屋角找处安全所在,把两只爪子盖在耳朵上,睡去了。

六 针对刀

夜晚,注定是江湖人物活跃的时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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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班地铁驶过,上海的地铁午夜时分停开。

五、六个人走上地铁出口,刚呼吸几口夜上海的空气,面前就闪出三个黑影。

“今后离地铁远点,这片码头归我们了。”

说话的是个中等身材的壮汉子,阴笑几声:“看样子几位收成不错,真是个好地方,比火车上的生意好多了。”

“瘪三,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地铁帮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刷刷”几声啸响,说话的那个头一偏,才看到对方手中旋转一把撒花弯刀,丝丝冒着寒气;摸摸头,满头黑发才瑟瑟散下来。

“我不是来找你们商量的,今后上海滩上没地铁帮这号招牌了。”

壮汉的眼里闪出凶光,逡巡一周,缓缓举起手。

撒花弯刀旋转的更急,渐渐成为个虚虚的影子,只刃处的寒芒在街灯照射下耀出杀气。

“明天早晨,你们如果还在上海,别怪我们刀下无情。”

壮汉又阴笑几声,也没见他有何举动,轮刀又一次消失。

这次,没人敢再说话,等到身前没人时,才同时瘫坐在地;都抓紧腰带互相打量着,脸上全是惊恐的神色。

“大哥,他们是什么来路?”

被叫做大哥的人还有些见识,从地上摸起个皮包打开,里面有一叠钞票和几张火车票。

“我们走吧,别的兄弟一定也被清场了。”

“为什么,我们为这块地盘死了两个兄弟,不行,我……。”

“你要拼命?只怕人家还没动手,你的命就没了。还是走吧,我们不是人家的对手;知道江湖吗?人家是江湖高手,做的都是大生意。怎么这几十号兄弟加到一起,也不够人家一个人做的。”

大哥心灰意冷的叹息着,举目望一眼繁华的街景:“你们可以打电话问问别的兄弟,看他们还好吗?如果遇上千万别反抗,没用的。”

十多分钟后,各个堂口的消息传来,几乎每个团队都遇到类似的情形,伤了十四个兄弟,两个伤重的,手被斩断了。不过,对方在各处都留下个皮包,里面有钱,还有火车票。

“江湖是什么?大哥,咱们不是混江湖吗?”

“咱们是混日子,靠,你没看到吗?人家玩的是真功夫。”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大哥,你出道久了,知道吗?不如咱们也靠过去?”

“说的容易,你坐过火车吗?我听说,有一群专门在火车上生活的江湖好汉,哪个都是高手。叫……四品红火,对就是这个名字。有一次,我的兄弟在车上做了趟活,还没洗干净手指就被断了。”

“啊,这么厉害啊。怪不得大哥不让我们在火车上干活。四品……红火,你是说,上面还有更厉害的?”一个年轻点的念叨着,眼睛里充满对江湖的憧憬。

这么厉害的高手才不过是四品红火的一员,那一品二品不都是神仙吗?

“是啊,所以我不让你们动手,惹恼了他们,咱们连走都走不了。”大哥心灰意冷,掏出必备的绳子扎好腰带,站起来。

“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下车,当然就是我们上车了。臭小子连这也不明白,这些火车票就是人家的说的话,今后,咱们混火车。”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做火车了。”

几个人都站起来扎好腰带,蹒跚着走向火车站方向,大哥的脚步里灌注着生活的艰辛,年轻人脚步里却充满希望。

清晨,阴阳狗离开被它折腾的屎尿狼籍的屋角,爬到床上去睡了。

叶儿开门走进来,探头看一眼坐在客厅地板上练功的祝童,羞羞一笑,到厨房去准备早餐。

昨天晚上叶儿还是退缩了,半夜挣扎起来跑到十五楼朵花那里;祝童有七成以上机会让两人之间关系发生实质性变化,甚至连叶儿的上衣都被解脱掉了。

是女孩一直呻吟般的请求,让小骗子最终没去触动最后的圣地;也许,祝童是不能面对叶儿清澈的眼神,她虽然羞涩,这具半裸的胴体自然是极美的天地杰作,钟秀的水乡气息给予她惊人的柔软洁白,娇而不媚才是青春少女的特质,但在情浓时,叶儿却保有罕见的纯净。

叶儿对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满怀感激,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她的犹豫是应该的。

祝童可就受苦了,他以往的生活虽然说不上放荡,身边却从没缺过女人。几天前与梅兰亭春风一度后,心里竟有罪恶的感觉;尽管,梅兰亭也是位出众的美人,一切都被掩饰在她的中性装扮上,但与叶儿比起来,少了份柔美的灵气。

他不屑出没夜店那样的**场所,以小骗子的相貌气质,以及被金钱包装出的从容自信,加上一口胡说八道的本事,对女生甚至年轻的少妇都具有吸引力。

这次到上海后,祝童连酒吧都没去过,他是那么珍视这份感情,肉欲在很多时候都升华为貌似高尚的忍耐;刚过去的这个夜晚,小骗子把个蓬麻功修炼了一遍又一遍,偏偏兴致越来越高,只有冲了几个凉水澡,天将晓时,才勉强入蓬麻功境。

叶儿一直在他的知觉中,十七楼与十五楼只差不到十米的距离,叶儿朵花那里的每一个翻身,祝童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蝶神蝶神,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家伙后,祝童慢慢对每个身体内有蛊虫或类似东西的人,都开始有份直觉。

朵花也背着书包上来了,这一段只要叶儿在,她都会跑上来一起吃早餐;似乎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朵花从没感觉到有什么别扭。

阴阳狗比祝童醒得早,跟在叶儿身后,摇摆着小尾巴,圆鼓鼓的大眼睛讨好的看着她,直到喝上一碟牛奶。

朵花惊喜的叫一声,把个小狗吓的飞快的跑回卧室,终于,它还是摆脱不了被这个热爱自然的少女“蹂躏”的命运。

“萧萧的事,你别太为难。”临出门时,叶儿歉意的对祝童说:“她就是那样的,我不好劝她;你刚到医院,王院长对你好,你……。”

“我有分寸;”祝童接过皮包,就像丈夫出门一样,与叶儿轻轻吻别,心里当即充满阳光。

“阴阳,乖乖的,再见。”祝童与小狗挥挥手道别;朵花一直抱着它,吃早餐时也没放手;“瞧它的小脸啊,我要叫它贝壳。”

“随便。”祝童知道说不过,只有回避。

小狗也渐渐习惯了朵花,不过有三个名字的小狗,可不多见。

上海早晨地铁里的人是最多的,祝童估计,运黑奴的船也许还宽松些。鼻子碰鼻子,肩膀磨肩膀,甚至是小脚踩大脚,这个时候,汗臭、狐臭、口臭,不是很有规律地交集在起弥漫了整个车箱,一阵那种气味,一阵这种气味。

他疑惑的是,这么多人从车厢里下来后,怎么还能一个个都保持着衣装整洁的高级模样?

在地铁或公交车上抢位子,可是技术含量很高的动作;要反应快,要会卡位。以小骗子的身手,竟没有一次占到过位子;这真的很奇怪,尽管他上车的地方人还不算多。

第一次乘地铁时的经历最动人,就在开门的一刹那,绝对不超过三秒钟的功夫,空空的车厢瞬间就坐满了人。

祝童甚至没能看得清楚人们是怎么冲进去的,尤其是坐在位置上的女孩子,平平静静的,从天而降般的,就从门外一下子坐到了位置上。

小骗子自叹弗如,除了目瞪口呆之外,还是目瞪口呆,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作与她们一样的平静,仅此而已。

下车更是力气活,稍不注意就被外面涌进来的人流推向更深处;在这里,灵活的身手几乎没什么用,重要的是卡位与勇气,连性别都成为次要的东西。

不过,现在小骗子已经习惯了,这是个极度虚荣的城市,公交车和地铁里随时可看到一身名牌的男士和垮路易?威登的摩登女郎。比如今天,祝童身边这位,身材窈窕,皮肤细白,衣着规整时尚,用的香水高雅舒心;但是时间不对,烟子在大连上过几节时尚课后说起过,这样的香水应该是晚间用的。

生活在上海的市民印象里,这个清晨与平时没什么分别,地铁开过三站,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女孩渐渐被挤到祝童怀里;软软的细发触到鼻尖,痒痒的。

祝童伸右手捂住嘴,他又有打喷嚏的感觉,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如今是在地铁里,谁知道这个喷嚏会不会再带出个神秘的蛊蛹?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周围还是引起些不便;女孩回头白他一眼,抓着扶手的右手放下,换左手。

纤细的手腕上,是一块雷达男表。

这个女孩不简单,连手腕上都是名牌哦。祝童压抑住这个喷嚏后,右手放下去,指间转出两枚银针。

黄海丢失的那块就是雷达表,一个女孩子戴男士表本来就奇怪,牌子也一样,就更引起他的警觉。

“锃!锃!”两声细微的金属声响,细微的在拥挤的地铁里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祝童心里叫苦,怀里的女孩竟是位高明的刀手。

从雷达表引起他的注意,到感觉到女孩指间的刀片,小骗子的反应时间只有两秒钟,但是已经够了。

锋利的刀片与两枚银针触碰几下后,女孩瘫倒在祝童怀里,伸在下面的右手已经失去知觉,刀片也掉在地上;而小骗子的右手食指背部,也被划开道口子,深可见骨。

地铁上的人没谁注意到发生在她们身边的争斗,动作实在是太隐蔽,只在两人之间身体之间狭窄的缝隙里进行。

“小姐贵姓?”祝童封住伤口,已经断定,怀里的这个就是在火车上潜入包房的女贼,身高一样,头发也是微黄颜色。

“你最好放开我,不然,我叫了。”女孩眼角扫着祝童。

“你尽管叫好了,我做流氓好多年,从来不怕别人误会。”祝童把流血的食指在她臀部擦几下,感觉结实且富有弹性;“马上就到站了,你信不信?我能让你睡上三天。”

“小姐,需要帮忙吗?”还是有好人啊,祝童怀里的女孩颇有姿色,装扮也是标准的白领文员,怯怯的,嫩嫩的。站在身边的年轻人挤过来,怀疑的看着祝童。

在地铁上吃女孩子豆腐人想来不少,对,文雅些叫性骚扰,但是今天他看走眼了。

“滚!”祝童和女孩同时喝一声,年轻人摇摇头,不再理会他们。

“你做的不错,但是,如果再有人过来,我会让你这辈子都瘫在床上。”祝童的银针刺进女孩腰眼处,左右有两个穴位,只要他手劲一偏而已,在这个地方下针,真有把人扎瘫的可能。

女孩脸上显出丝慌乱的神情,眼睛不自觉的瞟一下左后方。

不用看,祝童早知道她有同伴,但是,小骗子不会被这个小小的暗示欺骗;笑嘻嘻贴进女孩的耳边:“你是四品的人,但我不明白,这样漂亮的小姐,怎么会找个和尚做帮手?”

“你……。”女孩真的怕了;“我叫鸿佳欣。”

“四品大小姐啊,玲珑刀是你名号吧?”

女孩点点头,她已经有些到神志恍惚;祝童刚才的针扎在她虎口穴,药效就会慢些。

“对不住,你不该招惹我。”祝童擦干净手指的鲜血,半搀扶着女孩向门口移动,她已经完全昏迷了。

还有人在靠近,祝童印堂穴内的蝶神急促抖动几下,运行中的地铁在他脑海里浮出个坐标;一个黑点在坐标上快速移动。

祝童扫一眼,看到大火轮挤进这节车厢,两人眼光接触,彼此都加了分小心。

大火轮,四品红火二当家,他身上有祝童喷出的第一枚蝶蛹。

从凤凰城天王庙那次见面到现在有一个多月了,祝童感觉大火轮身体内的蝶蛹还是初级阶段,静静蛰伏在大火轮肩井穴,一点也没成长。

怎么会在哪里?祝童借助蝶神探查着大火轮身体内的情形;肩井穴系手少阳、足少阳、足阳明与阳维脉之会。

也许,那里是他的罩门?大火轮修炼的功夫很奇怪,算得上内外兼修,气息流动最旺盛的的就是肩井穴;只是,他全身经脉只通了阳维脉一条,别的经脉根本就没刻意修练。

混火车的人到底有一套,在如此拥挤的空间里,大火轮健壮的身体如游鱼般快速在空隙里游动,嘴角闪出冷酷的笑,祝童能感觉到他在聚集内力,甚至能感觉到他右手上的轮刀。

祝童也笑了,大火轮还看到他眼镜片后面的双眸射出缕黑芒。蝶神扇动翅膀,一点点唤醒大火轮身上的蝶蛹。

更近了,两人间只有三个人,大火轮随时可能出刀。

但这短短的距离再也缩短不了。大火轮先是头在摇摆,紧接着,肩井穴内大跳几下,整个上半身麻木,软软的立着,一丝气力也用不出来了。

车窗外再次光明一片,地铁靠站,小骗子顺着人流走出车厢,把号称玲珑刀的鸿佳欣放站台上的长椅上。

大火轮没能走出地铁,他还在车厢里摆头,拨浪鼓一样,再也停不下来;好像,吃了**。

祝童回头看着大火轮的背影邪邪的一笑,才有时间打量怀里的女孩。

鸿佳欣是四品红火掌门汽笛鸿涛的独生女,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闯天下,还混出个玲珑刀的名声;祝童这一段才开始留意那些江湖知名人士,其中就有玲珑刀;意思是,刀过玲珑,寸草不生。却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把她放倒了。

“施主,你有点过分了。”

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清冽明晰,中气充足;祝童转过身,果然看到位端庄的年轻人,浓眉剑目,鼻直口方,堂堂一表人才,左眼角一颗黑痣稍微过分些;他穿一件灰色风衣,头发不长,明显看出不久前那里是一片荒芜,顶门上还有五颗香疤,那十八罗汉不过三颗香疤。

祝童站直身体,嘿嘿一笑,暗中警惕:五颗香疤,意味着,他是个无字辈高手,与山东的无处大师、在凤凰城出面的无虚大师一个辈分;不过,他如此年纪就能在一品金佛内有这么高的地位,一定有过人之处。

“和尚怎么称呼?”

“无情。”和尚双手微一合什,人已经站在鸿佳欣身边,手抚她的背后;“施主,无虚师兄、无处师兄都说起过祝兄的厉害,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火轮兄已经栽了,可否给无情个面子,放鸿小姐一马?”

“无情大师,想不到您如此……英俊。”祝童嘿嘿笑着转出支没喂药的金针,插进鸿佳欣清明穴,捻几下;“无处大师日前卖我个人情,这次就算还上了。但是,劝你的朋友今后出手时注意点,别那么狠毒。”

小骗子抽出金针,把受伤的手指放进口中吸吮几下;取出最小的那贴狗皮膏药裹上;玲珑刀的刀太锋利,伤口竟有一厘米多长,还微微发麻,莫非上面也喂有毒药?

“施主难道不知道?玲珑刀的地盘就上海的地铁?”无情和尚英俊的脸上浮起微笑。

“不知道。”祝童真是不知道,地铁虽然也有铁轨,但是与火车有明显的不同。

“难怪,昨天晚上开始,玲珑刀带人清扫了上海地铁,把那些小贼都赶出上海滩,如今这里是四品红火的地盘。”无情环视一圈;“她的眼光不错,地铁果然是块风水宝地,无情可劝不动玲珑刀放弃这片地盘。”

“果然好眼光;无情大师,只怕仅凭玲珑刀或四品红火,还没这样大的本事吃下如此大的地盘?”祝童坐地铁上下班有段时间了,常在这里混的那些小贼几乎都照过面;他们中很有几个厉害不要命的角色,数人头也至少有几十个。清扫这一段就要不少人力,清扫整个上海地铁,没几个高手,只靠四品红火的力量,还差点。

“贫僧确实也帮了些小忙。”无情没有否认,祝童对这个和尚顿生好感。

一品金佛如果出几个高手出来,清扫这些不入流的小贼就容易多了,面前这个无情就是个高手。

“如此说来,是我冒失了?哈哈,好好,今后,我尽量不来打扰玲珑刀的生意。但是,你们也别打扰我的生意。”

“贫僧会对鸿小姐说的。”无情和尚名虽无情,人却很活泛,好像只关心鸿佳欣的安全,别的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她五分钟内就会醒来,放心,本门戒杀不戒毒,玲珑刀中的是软药,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如果下次遇上,说不定本人心情不好,用点硬药或鬼药,就没这么容易了。”

祝童半真半假的威胁两句,以金针在手腕上扎两下,转身走向出口;这段时间只十分钟,受伤的食指又麻木、火热,变为清凉,狗皮膏药成功抑制住玲珑刀上的毒药。

表面上祝童占上风,但鸿佳欣竟然把地铁给占了,这个,可是老江湖遇到新情况。如果按照规矩,自己每次坐地铁,都算是借道?

地铁里人来人往,无情眼看着祝童离开没再说话;从另一个站台炮过来几个人,无情道:“告诉小姐,我能帮的只是这些,今后金佛不再介入你们和祝门的事。二当家大火轮还在车上,找几个人去把他接下来,快些送到普贤寺。”

无情一直在观察祝童,玲珑刀和祝童交手时他就在三米外,随时可以出手对付这个名动江湖的祝门弟子;如果不是大火轮出意外,也许无情和尚已经出手了。现在,当然是想也不敢想,无情和尚摸不透祝童的深浅,甚至没看到祝童有任何举动,大火轮就变成废物了。

无情和尚如今想的是:原来祝门弟子的名声真不是盖的,只一个眼神,高手如大火轮就被制住,说是邪术却也没见有什么邪气。在没弄清对方底细之前,还是客气点好。

另一边,祝童走出地铁站上到秦可强的的士上,脸上还带着笑。

“今天天气不错。”小骗子看这车窗外雾蒙蒙的都市晨景,胡扯一句。

照例,秦可强应该是不理会他的,不过今天却开口了。

“昨天晚上,上海地铁帮被扫,红火来了二十四人,带头的是玲珑刀。”

“知道,还有大火轮;还有无情和尚。”祝童刚占便宜,特别是催动蛊虫制住大火轮后,心情相当不错。这应该是个很厉害的神通了,只是有些麻烦,也不是随时都可以用的本事。

刚才面对无情和尚时,小骗子十分努力,还是没打出半个喷嚏。

“玲珑刀与烟子出自同门,都是峨嵋派弟子,她们拜的是同一个师父;你先伤了烟子,再伤玲珑刀,只怕缘寂师太会找上门来。”

“缘寂师太?没听说过,很厉害吗?”

“你最好给竹道士打个招呼,他会为你解决的。”

秦可强提出建议后,专心开车;祝童仰在座位上闭目不语;的士拐上海洋医院那条街时,才睁开眼道:“我能要求你对付红火的人吗?”

“不可以,除非他们要对付你。”

“可是,刚才他们已经出手了。”

“那只是试探,玲珑刀和大火轮都被人当枪使了,你就是不动,他们也不会怎么着你。”秦可强的自信与判断,使祝童好久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您到了,房子已经租好。”秦可强递给祝童只卡片。

“秦大哥,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只知道该知道的。”

“比如……?”

“比如说,玲珑刀最厉害的本是不是用刀,她最拿手的是玲珑刺;比如说,李主任该去上班了。”

秦可强脸上露出丝笑,很罕见的。

“玲珑刺是什么?”祝童本来已拉开车门,听到玲珑刺又坐回来。

“蜂毒刺,很细小,半寸长短;玲珑刀只用过一次,用舌弹出,伤人于无形。你今天没见识到?”

“没有,只是挨了一刀。”祝童举起右手食指;“她刀上也有毒。”

“今后别坐地铁了,我送你。”秦可强注视片刻,说。

祝童摇摇头,他准备在上海安静的生活,人家已经找上门来,逃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七 萌动(上)

刚到十点,萧心梅就找到网络信息中心,祝童正对周东扎针。(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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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运气不错,也许是功里大进的原因,银针到处气息充盈,十几针下去,周东哼也没哼一声就昏过去,脑袋里的蝶蛊冲破印堂穴的壁垒,进入那个相对广阔空间。

剩下的就是培养了,小骗子要在周东身上寻找到自己解脱的钥匙。

“对不起,累萧小姐…不,lily小姐久等了。”祝童放周东起来,才坐下来应付萧心梅。

“他就是你的作品?”萧心梅好奇的看着刚醒来的周东,把他的脸也看红了;“主任,你们说话,我去下面看看。”

周东受不住萧心梅的眼光,落荒而逃,办公室内两个人笑一会儿;萧心梅凑上来:“李医生,我也想减肥呢。”

“lily小姐,你到底是想做生意,还是想减肥。”祝童捻着银针,在自己虎口穴轻刺着,这有助与提醒他:萧萧是叶儿的密友。女人的气息现在对他几乎就是毒药,稍一刺激就有反应。

“当然是都要了。”萧心梅放肆的笑笑;“反正你是叶儿的老公,减肥的事先放一放,工作要紧.”

萧心梅打开手袋,把一叠叠产品文件拿出来。

祝童看也不看:“我给你找个人,一会儿你们谈。”说着,拿起电话拨通吴瞻铭办公室的电话,好在,吴助理正好在。

“吴助理,我是李想,有时间吗?”

“什么事?李主任找我的次数可不多,说。”吴瞻铭那边似乎有客人,祝童斟酌一下:“我有个朋友,是做医疗器械的,你看……。”

吴瞻铭马上明白祝童的意思,爽快的说:“我马上过去。”

“别,那样不太好吧?请吴哥帮忙,应该我过去才对,你那边方便吗?”

“过五分钟,让你的朋友过来吧。”吴助理这一段混得不错,每天都有饭局,开始还来叫祝童;但是小骗子没去过一次。时间长了,吴瞻铭也就不再叫;但是祝童说有事,他还是很上心。

吴瞻铭毕竟是清楚的,如今这个助理的位置本来是祝童的,王觉非可没想到过他吴瞻铭。

祝童放下电话:“lily小姐,你也看到了,我暂时只管信息中心这点事;一会儿你去找吴先生,我只能帮你这么多。”

萧心梅有些失望的样子:“你不去?”

“我很忙。”祝童看着这个刚入行的小白领,有点不忍:“他是院长助理,应该能帮上忙的。”

“啊,我就知道你是好人。”萧心梅高兴了,收起东西;“李先生有爱心又有本事,怪不得叶儿会被你骗到手,她可是有名的冷美人;我很奇怪呢,你和黄海之间好像没什么不愉快……。”

妈的,原来这小丫头和吴瞻铭是一路货色,都有一张贫嘴;祝童边想叶儿为什么会有这么个朋友,边抬手看表。

“时间正好,lily小姐可以过去了,吴助理就在出门左手第二间办公室。”

“好嘛,中午请你吃饭,李医生不会拒绝吧?”萧心梅站起来收拾东西,还客气着。

“我很忙,吴助理也很忙,lily快去吧。”祝童也起身与她一起走向门外。

萧心梅以为是送她去吴助理那边,但出门后祝童笑一笑就走向电梯那边,小白领lily只有自己去找吴助理,当然就把李医生嚼了几此舌头在心里。

柳伊兰租的房子果真距离海洋医院不远,走路也就是十多分钟。

上海这样的楼房已经不多了,外表灿烂,内部处处显示出旧日的萧索。

四楼到了,祝童刚站住,房门就无声的打开,秦可强扫一眼楼梯,闪身让他进去。

“隔壁那间也租下了。”秦可强引祝童走进客厅,交代周围的情况。

只一天的功夫,柳伊兰就把这套房子的卧室布置成ktv包厢里格局,还是最豪华的那种,酒柜、转角沙发、电视、K机一样不少。

“你们老板真啃下本钱。”祝童赞一句,旧式楼房的客厅都不大,珊珊立在客厅两张沙发之间;表情比昨天好些,有点激动的潮红。

“祝童要的东西,我哪里敢怠慢?”柳伊兰从里屋转出来;“怎么样,这是按鼎燃星空贵宾房布置的,这里是地下室,赵永兵每天就躲在这里。”

墙上挂着几张建筑图纸,以红字标明鼎燃星空各个区域。

“依兰姐也在?”祝童没感到意外;“正好,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眼睛却停留在鼎燃星空的图纸上。

“好大的地下室,赵永兵真够下功夫的。”

柳伊兰走过来:“这不是赵永兵的功劳,鼎燃星空以前是湖州商人的别墅,这个地下室本来就有,不过,地下第三层是十几年前才发现的。当时还引起过轰动,后来发现里面除了几张老式木床什么也没有,逐渐就被人遗忘了。赵永兵四年前把它盘下来,改造成俱乐部,也许看重的就是它下面的这些地下室。”

祝童在柳伊兰指点下,熟悉鼎燃星空内部的结构,它的地下室有三层,竟与上面的建筑面积一般;赵永兵就躲在地下第二层。

“珊珊,你到过这里吗?”祝童脑子里转过几圈,扭头问珊珊。

“只去过一次,里面……看不清路,像迷宫一般,有很多门。”珊珊似乎那片区域有些恐惧,祝童不忍心再问。

“进来吧。”柳伊兰引祝童走进小间,顺手关上门。

房间里是一张大大的圆床,只有这张床,没有任何别家具。

“赵永兵怕死,他住的房间只有床,门外随时都有两个手下守着,与这间一样。”柳伊兰坐在圆床上,身体扭曲成曼妙的S形,腰肢偏偏又挺得笔直,把胸前的高耸又突出一分。

八品兰花有种媚功,举止间都能显示出柔性的诱惑,柳伊兰无疑已深得其中三味。这样的女人一定是最好的床伴,但小骗子可没那个心情。

“我想,伊兰姐杀赵永兵还有别的目的吧?”祝童站在门前,抽出支香烟点上。

他可能被一时的冲动迷惑,但经过一夜时间的全盘思量后,久经训练的思维方式使小骗子对整件事情认识变了。

鼎燃星空虽然不是上海滩顶尖的夜店,但是这个区内机关事业单位众多,高档写字楼多;在从事娱乐夜的人看来,应该是块宝地。

在小骗子想来,柳伊兰要干掉赵永兵,也许还有吞并鼎燃星空的意思。

“就知道瞒不过你,祝童,以你的智慧,做个医生真是浪费啊。考虑一下,东海投资才是发挥你的本事地方,我一个女人家那里能撑起这样大局面?兰花姐妹们的事情就够缠手了,只要你点一下头,东海投资总裁的位置就是你的。”

“别诱惑我;”祝童喷出口烟,放肆的扫射着柳伊兰上下;“我只是帮珊珊,别的与我无关。不过,这次过后,伊兰姐要答应我一件事。”

柳伊兰轻轻笑两声,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女性的气息随着笑声扑过来;“什么事啊?姐姐都答应你。”声音低低震荡,如魔咒的音符,直击小骗子心神。

厉害!兰花媚功。

祝童拇指屈曲按点合谷穴,头脑才回复清明。

“替我找到祝门前辈祝红的下落。”

“祝红?那是谁?”柳伊兰簇起眉头,似乎真不知道这个名字。

祝童早领教过她的演技,如果说自己这个千面独狼是别人硬加上的,柳伊兰可算是当之无愧的千面妖姬。

“伊兰姐既然能拿出凤卓青羽,会没听说过祝红是谁?罢了,事情办好后你看着办。我要确定一下,你只要赵永兵死,是吗?”

祝童不纠缠,柳伊兰当然也不再问:“赵永兵手上有一些官员的把柄,所以黄海才会碰钉子。他一死,鼎燃星空势必会成为一块肥肉,我虽然有把握拿下来,多少也要费些周折。祝童先生,昨天你说能让赵永兵破产,是吗?”

“也许吧。”祝童不置可否。

“说来听听。”

“什么?”

柳伊兰站起来,靠近祝童,柔软的手抚上来:“我想知道,你怎么能让赵永兵破产?”

祝童指间的半截香烟被柳伊兰夹过去,含在红唇间;这是个很好的道具,柳伊兰身体没别的动作,只一支烟就使她妖艳惑荡,眼神里飘忽出点点水色,当真有祸害众男子之魅。

“你还是费些周折吧。”祝童抛出诱饵后,马上转换话题:“以鼎燃星空位置、面积、人气,该值多少钱呢?对夜店这一行我是门外汉。我猜,伊兰姐早就盯着这块肥肉了吧?也许在暗地里流口水的还有不少人;八品兰花的人能那么巧救到珊珊,一定盯了不少时间。我再猜一下,鼎燃星空里,一定有你们的人。柳大姐,兰花是否在找个介入的借口呢?你们一定早就在监视鼎燃星空。”

“赵永兵是畜生,只为珊珊,兰花的姐妹也容不得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一样,谁也不会叮无缝的鸡蛋,这是江湖传统。”柳伊兰对于被看破无所谓的样子;“千面独狼以前做的生意,与我们有分别吗?嘻嘻,没有他们这些畜生和败类,咱们就是真正的贼寇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伊兰姐,我出手很有分寸的,没有你们狠毒;还有,既然兰花将得到那么大的利益,我可不能白为你出力。”祝童说完开门走出去;“珊珊,咱们开始上课。”

柳伊兰无奈的站在门前,眼看着祝童取出支精巧的ZIPPO火机。他脑子里一定在转着什么鬼念头,偏偏猜不到。

祝童心里在想什么?小骗子自己都被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惊住了,所以才离开柳伊兰,他要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念头是那么……诡异,却又充满诱惑,可以说,是被柳伊兰的妖艳和鼎燃星空的神秘触发出来的。

七 萌动(下)

“珊珊一定会用火机,但是火机和火机不一样,用法也不一样。www.65txt.com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睡觉也要拿着它;不是那样攥着,像我这样,轻轻用手指夹住……。对,你很聪明,这几天你需要学会三个动作,一点也不能错,瞧……。”

精巧的火机被祝童以更精巧的手法带动,如有生命般,在指尖流转。

火焰明灭,如此精细的手上功夫,把珊珊看得惊异莫名,连柳伊兰和秦可强都看呆了。

祝童取出一只递给珊珊,仔细指点她拿捏好,把三个动作分解成十二步,真的开始教珊珊使用火机。

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基本动作教完,祝童收起自己的ZIPPO火机:“看起来很难?只要用心,其实很简单,但是到时候是一点也不能错的,珊珊,每天至少要练五百遍。唔,也许女孩子不适合这样的火机,先练吧,回头我想想办法。”

“你就这样走了吗?”柳伊兰档在门前。

“是啊,我还在上班,不能出来的时间太长,下午再来。”

“我等你。”柳伊兰让开路;“祝童,你是个人才,不能总是回避。”

“这就不劳伊兰姐操心,我乐意。”

回到办公室,祝童头一次锁上门,闭目仰在椅子上,脑子里飞快转着一个个阴谋碎片。

间或,小骗子打开电脑,在繁杂的信息流里搜索着。

阴谋的框架容易搭建,把一个个碎片拼接上去,形成完整的骗局,是件十分费脑子的事情。

大家混江湖,如竹道士那样有高远理想的,毕竟是少数;多数人为的还是名利二字。

小骗子思索着,手无意识的抛动银针,四品红火来了,一品金佛来了,八品兰花在上海,六品梅苑在这里,竹道士在苏州,他身边的几个道门高人也在附近。江湖八派几乎到齐了,祝童还弄不明白为什么都聚到上海来,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祝童要把身边清理一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些看来闲着没事干,在上海滩转悠的的江湖高手忙起来。

午饭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祝童甚至忘了吃饭,脸上的表情时而苦恼,时而平静,周东在外面,还隐约听到些得意的笑声。

下午,祝童走出办公室转在医院门前买几个水果,啃着水果,在医院里来回晃悠悠散步。

海洋医院花草茂盛,毕竟不世公园;医生护士们奇怪,李主任今天太清闲了,竟转到医院的太平间,蹲在门口看几个刚故去病人的家属哭丧,还陪着人家抹几下眼泪。

四时许,祝童笑呵呵走进柳伊兰租的房子。

秦可强看祝童也奇怪,他似乎很恍惚,脸色隐隐透着潮红。

珊珊一直在练习,简单的三个动作已经初具章法;这虽然不是很难,重要的是顺序和技巧,错一点都不成。

柳伊兰又来了,这让祝童很不满意,彻底清醒过来。

“伊兰姐,你不能再来了。”祝童当着秦可强和珊珊的面沉下脸;“你这样装扮、身份的人,出入这样的小区是很显眼的;这里不能再用,明天换个地方。”

柳伊兰很尴尬,看向秦可强,他也点点头。

“好吧,我只是想找你聊聊。”

“我们今后也要少见面,有什么事电话里说。”祝童穿上外罩走向房门处,丝毫不给柳伊兰留面子;“我既然答应珊珊,就一定做到;但你这样招摇是逼我退出。”

“好了,别生气了,我今后注意。”柳伊兰妩媚的一笑就解除了尴尬,拦住祝童;“今天既然来了,就委屈你一会儿,咱们好好谈谈。”

“我说过,马上换地方,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祝童拉开门就走,砰一声带上房门。

小骗子是要给柳伊兰点颜色看看,更是为自己的安全,以往的经验与直觉告诉他,这块地方不能用了。

上海这个地方,势力的人到处都是。

柳伊兰出入名车、衣衫高贵,人又艳丽,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这样的小区里进来一辆奔驰车就很显眼,再有这么一个美人,没人注意才怪!

柳伊兰也确实看到了颜色,祝童刚出门,柳伊兰就恼怒的骂一声:“狂妄!”

“小姐,他是对的,这次是你冒失了。”

“我?”柳伊兰点着自己的鼻子,又看向珊珊。

珊珊也在点头,虽没说话,眼里的意思很明白,错的就是她。

“对不起,是我的错,咱们马上换地方。”柳伊兰到底是有担当的八品兰花大姐大,知道错了,绝不坚持,那样做比犯错误更愚蠢,会失去人心的。

出小区没多远,祝童看到街角转过两个身影,那是——秦渺;还有她的同伴,眼镜。

小骗子眼利动作快,立即拦下辆的士钻进去。

秦渺眼睛近视,没看到三十多米外的祝童,与眼镜说笑着走近。

“先生去哪里?”的士司机职业性的问。

“海洋医院。”祝童注视着秦渺的身影,头也没回说一句。

“可是……”司机师傅有点疑惑,海洋医院就在街角外,不过几百米,走路也要不了几分钟。

“莫非你不想挣钱?我累了,快些。”祝童这样一说,司机再不说话。

有钱不挣当然是傻子,在斤斤计较的上海滩,这样的客人可不多见。

短短的路程转眼就到,祝童付钱下车,站在海洋医院的大门前,看着走出来的同事们才想到:下班时间到了,自己应该回紫金豪苑的公寓。

不过,自己是副刚回来的样子,是不是先回办公室转一圈?虽然没什么活计,总要做出个勤奋工作的姿态吧?

祝童走进医院大门,与面熟的医生护士打着招呼,感觉,十分之虚伪。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才长出口气,秦渺的情绪似乎很好,栀子树下,她脸上的笑还是那么甜美。祝童回忆着刚才的一瞥,对锦江的两天两夜深为自责,他也许伤害了一个纯真的少女?

以前,小骗子可没这样的感觉,难道因为叶儿的缘故,自己变的善良了?

“主任,您有时间吗?”台海言推门走进来。

祝童伸手让他坐下,办公楼里该下班的都下班回家,王觉非还在隔壁,祝童能感觉到他,是蝶神的感应。

“我…想和你谈谈。”台海言有些紧张,祝童起身关上门,周东已经走了,秋诗也不在,网络信息中心只有他们两个,正适合这样的谈话。

“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祝童把一杯水放到他身前,台海言双手握住,还是有些紧张。

“不是的,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是……但是,我想……。”

“燕子,你要走出来,网络的世界不是生活的全部;在那里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我不相信,语言与符号之间有太大的隔阂。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知道我的,完全可以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只要能帮上忙,我会全力帮助;但是,我不收你的银子。”

祝童这番话才让台海言轻松下来,抬起头与祝童对视片刻。

“主任,我想卖给医院一套软件。”老实人一说话,小骗子立即刮目相看。

“说说看,什么软件?”

“我编写了一套软件,可以在这里控制全医院的任何一台电脑。”

“你以前就可以控制海洋医院的任何一台电脑;”祝童不明白,以台海言的本事,这样的事情还用说?

“那是不一样的,以前是在检验这套软件,经过半年时间……。”说起专业知识,台海言的语言渐渐清晰,节奏与逻辑也合理了。

但祝童听起来却越来越吃力,半个多小时后,经过台海言反复解说,祝童才明白,这个整天不出门的呆子,似乎真做出件好东西。

简单的说,台海言做出的是个远程桌面管理平台,在这个平台上实现了对海洋医院所有三百多台终端设备的远程支持、控制,安装软件也不用到现场操作,不仅能大幅度减少IT人员到现场支持的次数,同时能够确保软件和应用升级的顺利进行。其涵盖的范围包括了整个海洋医院所有IT设备的统计和追踪、软件和操作系统的安装、日常维护、安全监控和管理、应用监控和服务器管理等。

通过这个桌面管理系统,所有终端设备都可以自动根据管理人员在网络星系中心控制台上做的设定进行安全修订,非常快捷,使IT管理员从大量的重复工作中解放出来。

“很好啊,台海言,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祝童由衷的赞叹,台海言做的这个东西如果是真像他说的那样,确实是个好东西。

“但是,需要我帮什么忙?这是好事啊,不止我会支持,王院长也会支持你的。”

台海言这时又扭捏起来,张了几下嘴,才鼓足勇气道:“我问过,这样一套软件在别的地方要卖几百万,我是想请主任帮忙……。”

“把它卖给海洋医院?”祝童有些明白了。

“是,我会给你30%回扣,不,给你40%,这已经很高了。”台海言急促的说完,把头低下去。

“几百万?”

“是几百万。”

台海言站起来走到祝童身边,熟练的打开电脑,登录上一个网站。

“他们这套要三百八十万,我开发的蓝精灵比它更好,使用更便捷,操作起来也简单。他们的要三个工程师日常维护,我这套更稳定,只需要一个工程师值班就够了。”

祝童仔仔细细把网站上的产品看一遍,想着:这个黑色钻云燕整天泡在机房,原来在搞这么个玩意儿。

卖给海洋医院?可能吗?海洋医院需要吗?

“海言,我需要搞明白,确切的说。”祝童离开电脑,看着台海言;“你这个……”

“蓝精灵。”

“对,你的蓝精灵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

“我反复检验过了,市场上买的管理软件都有一个弱点:他们不了解医院,满足不了医院的特殊要求。我的蓝精灵只专门为海洋医院定制的,不需要再添置任何设备。现在医院里的十台电脑上,就跑着我的蓝精灵。还有,它可以自动收集最新的医疗信息,只要列出目录,就可以自动归类。以前王院长说过,网络信息中心收集信息的功能几乎是摆设,通过它就可以,只要有人每天管理一下就可以的。”

“财务处那台,也装着你的蓝精灵?”祝童对收集信息不很在意,网络上的信息真假难辨,整理起来一定是海量的工作量;如今信息中心的这些人,做不了这个;小骗子更关心的是控制力。

“嘿嘿,是,那台本来是不联网的,我做了点手脚。”台海言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想要多少钱?哦,银子。”

“这个,师傅你知道,我要买房子,要买车;我老家在苏北乡下,还要给父母留点;加上你的那份,二百万?也许一百五十万?……”

“不用考虑我,滚回去吧,两天后给你答复。但是,我不保证能成功。”祝童笑着推开台海言,他实在距离自己太近了。

“嘿嘿,只要师傅出马,没有办不成是事,我对师傅有信心。”台海言总算还会拍马屁,恭维两句浑身轻松的跑回机房去了。

祝童整理一下思想,拿起电话拨通王觉非,他不在办公室,今天下午是到医学院讲课的时间。

“院长,我是李想,有时间吗?”

“李想,时间?有的有的,正好,咱们一起去应酬一个饭局。过十分钟,我去叫你。”

王觉非爽快的答应着,从声音里能听出,他的感觉相当好。

八 饭局(上)

祝童与王觉非已经十几天没照面,临近年底,各个方面的检查团、考核组都拥到海洋医院里来,多数都是吴助理和周小姐出面接待;由于吴瞻铭的介入,负责后勤的副院长这一段不得意,称病在到外地修养。www.65txt.com

王觉非做为海洋医学院的副院长,年底还要参与学校的一些重要事务,对于检查组们只能应酬几个敏感部门,却也忙得滴溜乱转,就是讲课代学生也要抽空;也不知道今天要去见哪个?

祝童想安静的和他谈谈,也许饭后会有机会?先要给叶儿打个招呼,苏娟今天回来,叶儿照例是要回家住的。

“晚上我有应酬,要陪院长出去。”

叶儿听完祝童的汇报后,笑着道:“李想,不用这样的,我不是那样小气的。你尽管忙你的,只要心里有我就好了。”又小心的问:“是不是,我给你的压力大了?”

“我只是想听听叶儿的声音,笑一个好不?”祝童也在想,是有压力,却是自找的,叶儿可有过什么要求?他是做贼心虚。

“今天好倒霉啊,在巴士上被贼偷了。”

叶儿如此一说,祝童心头一紧:八成又是红火搞的名堂,忙问:“怎么样,受伤没有?”

“贼偷东西啊,不敢伤人的。”叶儿感觉到祝童的紧张,心情不错,似乎丢点东西也不很在意了;咯咯笑着道:“皮包受伤了,很重的伤,被拉个好大的口子;不过我不怎么带钱,丢了几张卡,已经挂失了。”

这是警告吗?祝童判断着自己如今的行程;如果江湖人真想找到自己,又寻到叶儿身上,应该不是很困难,他根本就无可躲避。

原本祝童还为自己的自私稍微不安,此刻,仅有的一点愧疚,由于叶儿被窃而荡然无存。

这是你们自找倒霉,怨不得老子把你们兜进去!

小骗子心里使劲,嘴里却安慰着叶儿。

两个人甜蜜的闲聊着,直到王觉非的秘书陈小姐来敲门。

受这个刺激,本来模糊的计划渐渐清晰,碎片聚集成雏形;不过,先要搞出点动静,看看对手都是谁?有几张底牌?

王觉非的坐车是辆奥迪A6,司机是位干净利索的大伯,陈小姐乖巧的坐在助手席,祝童随王觉非坐到后座;小骗子这一段都没如此近距离和王觉非接触过,经过早晨大火轮的事情,对隐藏在王觉非身体内的蝶蛹分外好奇。

为什么会这样呢;大火轮的蝶蛹隐藏在肩井穴,而王觉非身体内的,却老老实实的呆在小腹下关元穴内;周东的在丹田穴,三个被祝童有意无意种下蛊种的人,情况全不想同。

奥迪车在街道上疾驰,高级音响中播放着小提琴舒缓的旋律,没人说话,正好让小骗子安静的体会、思索。

看着车流在马路上游动,每个十字路口都有红绿灯;祝童嘴角浮出笑纹,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蛊蛹应该是能在经脉中移动的,它最喜欢的是气血流动最旺盛的地方。周东是年轻小伙子,气血旺盛,最旺还是丹田内,所以蛊蛹呆在那里。

大火轮修习的是奇门武功,气血流动最旺的是肩井穴;而王觉非,这一段紧张,关元穴是与性有关系的穴位,想来他没少青梅那里放松,蛊蛹就呆在聚集精力的关元穴内。

三人里,王觉非是年纪最大的一个,蝶蛹的发育最不好,想来是气血虚亏的缘故。

奥迪驶出市区,顺大路走一段后拐上条安静的小道。

天刚黑透,背后的夜幕被都市的灯光染的昏黄,而喧嚣都被越来越密的树木过滤;小路的尽头出现在车灯里,原木搭就的门楼,上面挂块原木招牌:江南水乡。

奥迪A6在上海算不上什么好车,但是这个停车场里,多数车都是奥迪A6或大别克,进口车也有几辆,停在角落里。

没有殷勤的服务生,没有明亮的灯火,眼前是两座小楼,三层,外表很朴实,占地却很大。

陈小姐到吧台上交涉几句,拿把钥匙过来;她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引着祝童和王觉非转两圈,停在二楼一间门前。

“院长、主任,我去点菜,迎一下甘局长,你们先喝茶,慢等。”

陈小姐打开门,按开房灯和厅灯,带上门出去了。

王觉非招呼祝童坐下:“来过这里吗?”

“没有。”祝童打量着房内陈设,只能以简洁来形容,家具都是红木的,室内布置也以厚重为主,朴实中显出不凡。

“陈小姐的哥哥是这里的老板,来这里吃饭的图的只是个清净而已,除了传菜的小弟,没人会来打扰你。能到这里吃饭的,多是政府官员国企老板。不容易啊,陈小姐的哥哥是厉害人。”

王觉非介绍过这里的背景,问祝童:“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有些事。”祝童整理着思想,把台海言的事说一遍,最后道:“院长怎么看?”

“不好办,台海言属于医院工作人员,他开发的这套软件使用的是医院的设备,占用的也是工作时间。按照规定,医院顶多给他一些奖励。”王觉非微微一笑;“现在的年轻人只知道索取,台海言应该想想:海洋医院是需要这套软件,但是,没有在医院的这段经历,没有医院为他提供的宽松条件,他不可能搞出那个什么……。”

“蓝精灵。”祝童补充一句。

“对,蓝精灵;如果我给他二百万,医院非乱套不可。别人可以说,他这些是在工作时间做的,也可以说,那是他的本职工作。医院顶多给他十万块奖励。李主任,你最好别帮台海言,他的工作很好做,不理他就好了,过不了多少时间,他自己会想明白的。”

“有没有别的办法?”祝童还是不死心,对于台海言,他有别的想法。

“只有一个办法,把这套软件交给一家软件公司包装一下,那时,你就可以以采购的名义提出申请,名正言顺的把这笔钱划出去。不过,这里面有风险,一旦出事,你的责任最大。”

王觉非到底是在医院院长的位置上,视野也比小骗子开阔。

祝童想到过以别的公司的名义运作这件事,却没想到自己还要担风险。

“什么风险?蓝精灵已经被台海言多次测试过了。”

“是新东西就有风险,按照你刚才说的,蓝精灵可以设置多层管理;医院各科室主任想来会欢迎,他们可以坐在办公室里监视下属的活动,但医生护士们可就要有意见了,这是内部的矛盾。还有,如果蓝精灵如此优秀,别的医院看到后,也许会到市场上找;那时,你怎么解释?别人会怀疑你在这里面有什么好处。”

“嘿嘿,这我倒不担心。”祝童嘴角浮起笑纹,王觉非当即感觉心惊肉跳,他见过这样的笑纹,两次,都是在某个特定场合。

“院长不用担心,可以让台海言辞职。前提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替代者。”

“你的意思是……?”王觉非疑惑的看着祝童,他猜到台海言辞职的意思,是要建立个电脑公司;猜不到的是,面前这个李想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不错,我的意思是收购一家电脑公司,把台海言推到前线,我们两个在后面操作。一定很赚钱的,你在医疗界有关系,我也有关系,只要蓝精灵能卖出去十套……。”

王觉非眨着眼睛,摇几下头才明白小骗子的意思:“可以吗?”

“完全可以,台海言是个人才,但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个废物;他只适合做技术开发,外部的世界对于他是陌生的。”

“那,股份比例怎么分配?”

“院长占三成,我占三成,台海言占三成。可以吗?”

“启动资金需要多少?”

“我们各出五十万,应该足够了,为安他的心,前期先给台海言二十万;估计收购一家公司要不了多少钱,三十万应该足够了,剩下的五十万做为流动资金。”祝童边说边想,脑子转的飞快;“我们也许在开发一个金矿,上海的医院那么多;咱们把蓝精灵做好了,王院长脸上也有光彩;或许还能成个典型,那样别的医院都会来学习,哦,取经。”

“可以。”王觉非握住祝童伸出的手,这是个明显赚钱的买卖,以王觉非的人脉,卖出十几套没什么问题。他相信面前这个人不会骗他,再说,五十万对于他不是什么大数目。

“谁出面合适?李先生也要辞职吗?”

“我说过,咱们都躲在暗处,找个职业经理人就可以了;剩下的一成股份就是留给他的。这个人不要太精明,也不能有太大的野心,关键是他要贪财。王院长,我们只要控制住财务就可以了,院长想必清楚,卖给医院这样的东西,回扣是少不了的;他有足够的自由,如果出什么事,就让他做替死鬼。”

“你很厉害,如果做生意,一定能发大财。”王觉非叹息一声;“就这样办,我把青梅那里的会计派过去,找经理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全靠院长关照,如果没有您,这样的公司一笔生意也做不成,蓝精灵再优秀也没用。”祝童顺势一个马屁拍过去,王觉非当然十分受用,笑着抬手看看表:

“还是你厉害,眼光厉害,我怎么就没发现台海言有这个本事呢?呵呵,不说了,甘局长快到了,我今天只是陪客,甘局长要见的是你。”

“甘局长?”祝童意外的问。

“是甘局长,大家都知道吴主任在我这里触霉头;有几个人知道是你替我出面后对你很感兴趣,甘局长指定要见你,我想,这是好事。”

王觉非很自豪的样子,想来上次送礼后,王觉非与甘局长的关系一定前进一大步。

祝童不想掺搅到这样的事情中去,他来上海只为叶儿,理想的状态是做个令人尊敬的中医师;网络信息中心清闲,他这一段刻除了研究周东身上的蝶虫,就是苦攻读王觉非的海洋病论著,学习高深的考试资料,准备报考王觉非的研究生。

“他为什么要见我?”祝童话里带出点不满;“王院长,我不想太出风头。”

“我也没办法,是甘局长指名要见你。你就看我的面子,应付一下好了。”王觉非对祝童有些忌讳,看到他冷下脸,竟感觉精神紧张。

“没什么,今后这样的事能推的替我推掉;院长,我准备考你的研究生,时间紧啊。”

“你……真要考我的研究生?”

“是啊,我想在院长指导下学习些专业的东西,毕竟,我是医生啊。”

祝童满脸真诚,王觉非满脸怀疑,上次两人谈过后,他还以为祝童是随便说说;中医研究生的课程虽然有不少西医的东西,但是毕竟有区别,医学研究生不是那么容易考的;他,有这个实力吗?

“不是开玩笑?”

“不开玩笑,我真要做你的学生;已经在医学院报过名了,怎么?欧阳院长没对您说?”

研究生考试报名时,王觉非正好外出开会,祝童是通过吴瞻铭帮忙,据说,海洋医学院的欧阳院长知道。

“只提过一句,嗯,你有个中医研究生学位,再有个西医研究生学位,前途不可限量。”王觉非掩饰着,他不相信祝童有考研究生的水准。既然已经报名了,马上为祝童想办法:“明天还有课,我再对欧阳说说,放心,你想进步,我们都会支持的。学习是好事啊。”

“谢谢院长。”祝童乖巧的应一声,估计到以前王觉非可能没当成回事。

考试当然要到海洋医学院考,有王觉非出面找欧阳凡操作,考试几乎就是走过场了。

“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复习啊。”

“我会的。”

两个人对视良久,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都感觉,这个世界真的好复杂。

八 饭局(下)

门开,甘局长来了,他是个标准的南方人,个子不高,瘦瘦的,衣装简单浑身上下没有什么打眼的东西,眉眼间透着精明强干,南方口音也颇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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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秘书送甘局长进来,等王觉非介绍过后,就轻声告退了;这个场合,明显没有女人和秘书的位置;甘局长就没带秘书来。

“李想先生,早就听觉非院长说起过你,今天这次见面是我要求的,冒昧了。”

甘局长握手的动作想来也是练习已久的,有力又不张扬,上下摇三下就放开。

“甘局长看的起,是我的荣幸,今后还请多关照。”

祝童对他的了解只在戴毛子的侦探报告,据说,他上升的空间有限,是个十分务实的官员。收受贿赂的胆子不大,且讲究方法,王觉非送给他的那笔钱,就是经过两层手续才到他的手上。

由于双方是第一见面,气氛还算和谐,彼此都很小心,所以,这顿饭没谈什么实质性话题;大多数时间都在闲扯上,但闲扯也有闲扯的意义。

甘局长在试探,祝童何尝不是,两个人说的话都点到为止,王觉非就听了个云山雾罩。

“据说,北京来了个金融工作小组,知道吗?组长是原某部副部长王向帧,看来,他们要在上海呆一段时间。”酒过半酣,甘局长貌似随意的说出一句,眼光有意无意的观察着祝童的反应。

王向帧这个名字祝童从来没听说过,但他知道甘局长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件事和这个名字;至于甘局长提起这人的目的,小骗子着实想不明白,只在嘴角闪出丝微笑,有些神秘,也有不在意的意思。

“他不是要升部长了吗?怎么会插手到金融领域来?”王觉非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也许是都姓王的缘故。

“王向帧是以退为进,到上海来避风头;想做部长的人不只一个,我听朋友说,这次他的局面很不好。这个金融工作小组也不简单,据说华易基金会董事长向华是副组长。李想,你刚从北京出来,有什么消息吗?”

甘局长猛然把话题转到祝童这里,小骗子举起酒杯:“我只是个医生,对政治不感兴趣。”

“向华以前是你们医学界的,他可不是什么人都跟的;李想医生不会连他也不知道吧?”甘局长话里话外隐含深意。

但是,祝童对向华和王向帧两个名字同样陌生,脑子里飞快的转一圈,猛然想起在猴子提供的李想的背景资料上,同仁医院曾经有位院长姓向,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向华?

王觉非先说话了:“向华博士,他……李想?”

这就够了,祝童喝下杯中酒:“向院长在时,我这个小医生才刚进医院,说不上熟悉。”

甘局长试探不出什么,呵呵笑着转移话题道:“昨天吴主任正式离休,我去送行时,吴主任说的一句话很有意思,王院长知道吴主任说的是什么吗?”

“他能说什么好话?”王觉非提起吴主任就来气,知识分子脾气被酒精催动,不满的撇撇嘴。

“吴主任说:王院长有贵人相助,这辈子注定一帆风顺;上海滩没谁有王院长那样的的福气。”

这次,不只是王觉非在心里骂吴主任,连小骗子都在诅咒这个老不死的家伙;有贵人相助这句话是能随便说的?落到官场人耳朵里,不就是说王觉非有很深厚的根基吗?

“甘局长以为,他们来上海有什么意思呢?”祝童不轻不重的问一句,他再不说点什么,任凭甘局长这么扯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扯到哪块牛皮上去?

“上面的意思总是猜不透的,咱们喝酒,干杯,今天能认识李想医生,很高兴。”甘局长顺风转舵,他是个明白人,知道有些事只能心里明白,万万说不得的。

但是,甘局长实在是太明白了,明白的有些过头,比小骗子都明白他自己的身份。在他的猜测里,李想与那个金融小组之间一定有联系,要不然,吴主任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最不明白的是王觉非,他本来对祝童的身份有点猜测,吃了这顿饭后,似乎也明白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祝童依旧和王觉非坐在奥迪A6后;陈秘书换了身衣服,把本来窈窕的身材勾勒的更具风情。

“要过年了,李主任,你们网络信息中心准备搞什么福利?”

“不知道?”祝童看着车外的行人,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的是:怎么尽快搞辆汽车。

四品红火进驻地铁,这条路还是少走为妙;还想着,是谁出手在叶儿身上做活儿?

至于甘局长的这次见面,他是不怎么在意的,那家伙一定有什么事情,也许对李想的身份有什么猜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还是要搞一下,我准备把网络信息中心独立出来,你来做主任。先给你通个气,下周院务会上过一下,你到时候要出席;小陈,这几天帮李主任准备一份资料报上来。”

“好的,恭喜李主任了。”陈秘书回头一笑,妩媚的瞄一眼祝童。

这个人情代表什么意思?今后自己就和院长办公室主任平起平坐了?祝童说声谢谢,还没回过味儿来,王觉非又说话了。

“办公室往年为网络信息中心列的预算是每年四十万,我看这些钱真正花到你们那里的没几个,这几天你想想,具体多少合适?需要增加人员就增加,房子不够就把隔壁的资料室搬到楼下,设备缺什么就补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提。年底的总结还没结束,现在正是时候。”

“谢院长对我们的关心。”小骗子明白了,王觉非是在给自己送礼,不过这方式吗,有些特别。

“不要说感谢,信息时代,我们医院需要更完善的信息条件;这几天你可以到别的医院考察一下,人家复旦医院做的就比我们好,是全国最先进的信息中心,北京的医院都去取经学习。海洋医院以前的网络信息中心很不完善,今后要把医院网站搞好,还要注意收集国内外同行业最新信息。钱不是问题。我希望,别人做得到的,你们也要做到。”

原来是在是在为两人饭前策划的电脑公司做铺垫,祝童知道这个词,此刻才理解到这个词代表的意义与金钱。海洋医院网络信息中心,基本上就是管理内部IT设备,早就建立起来的医院网站一直是个摆设,只秋诗有时维护一下。

如果真的独立成科室,一定要加上收集行业和学术信息,那样一搞工作量就大了,至少要增加几个人。

祝童对目前的工作环境很满意,如果像王觉非说的那样,岂不是要忙碌起来?不过,台海言明显马上就要离开,他的位置没两个人还真顶不下来。

“主任能有配车吗?”小骗子终于提出第一个要求,心里怯怯的。

“你需要用车,可以向办公室要,医院的车辆有限,三个副院长有车,吴助理也够不上配专车,更不可能每个主任都配车。这几年医院效益不错,好多医生都自己买车了,周小姐那台也是自己买的。”王觉非笑吟吟拍拍祝童的手;“你可以先到车队借用一台,这一段你要忙着网络信息中心的大事,我明天给吴助理说一下,让周小姐先拨给你一台。”

看来,这个福利自己是享受不了了;祝童知道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傻。

奥迪A6把祝童送到紫金豪苑门前,陈秘书要下车开门,祝童拦住了。

“陈小姐别客气,我不是领导。”

“我不只为领导服务,李主任,我能到您的手下工作吗?”

陈小姐甜蜜的笑着,大大的眼睛里注满无声的祈求。

“王院长会舍得您这样的美人离开?陈小姐是我们医院的招牌,到我那里明显是明珠暗投,糟蹋人才啊。”祝童打着哈哈。

“只要您点头,王院长的工作我来做。”陈小姐虽然没下车,轻柔的手却抚上祝童的胳膊。淡淡的女人香袭来,小骗子心里一荡;陈小姐……只能以精美来形容。

“这样也好,陈小姐做我的秘书一年多了,也该安排个地方;李想,就让陈小姐做你的副主任吧。”

王觉非冲祝童轻微眨眼,意思却是:注意点,她是个厉害角色。

“跟着我可没这么好的车坐,陈小姐会不习惯的。”祝童最后一次拒绝,理由自己都感觉牵强。

“那就一言为定,明天我就到李主任那里报道,我早想跟李主任学学本事了。”

陈小姐嫣然一笑,如春露花雨般甜美。

奥迪A6开走了,祝童拍一下脑袋,提醒自己,陈小姐这样蕴含贵气的精美白领佳人,不是为一个普通医生服务的,也不是为一个海洋医院的副主任主任能消受得起的。

王觉非好像对她也有些忌讳,也许,应该调查一下她的背景?

九 空木斗蛊(上)

官员们吃饭,为保持风度、形象、距离,一般是喝不多少酒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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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只喝了三两左右五粮液,走进紫金豪苑的小花园,却感觉头脑里昏沉沉的。

小骗子如今,颇有些草木皆兵的状态,感觉任何人接近自己都有阴谋。思前想后,陈小姐的事情总是萦绕不去,本来很单纯的网络信息中心突然来了这么一位副主任,王觉非似乎还很在暗示什么。

祝童走到花园深处,拨通戴毛子的电话。

“又有生意了,调查一个人,王觉非的秘书陈小姐。”

“范围?”戴毛子好像随时都是清醒的,说话也不像别的南方人那样罗嗦,简练、直接。

“家庭背景,以前的经历,能搞到的一切我都要。”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祝童知道,戴毛子在算账。

“这次送你,不收钱。”

戴毛子的报价一出来,祝童大为吃惊:“理由?”没有多说,他知道戴毛子一定会给他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不是以前,赚钱不容易,能不花钱总是好的,但是陈小姐真如此不值钱吗?小骗子很是怀疑。

“李先生,你这样的生意我做起来害怕,所以,今后你的生意我不做了;这次不收钱原因只有一个,我要亲自出马,这样的生意不能再交给手下去做。李先生,这个理由还满意吗?”

“我是不是要保证,一旦出什么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是,这是我答应接你生意的条件。”

“好吧,我答应了。”祝童尊重有职业素养的人,戴毛子明显就是一个。

“我给你个新号码,今后别再打这个电话。后天这个时候给你回信。”

戴毛子干净利落,新电话号码后,立即挂断与小骗子通话。

想来,人家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了;以戴毛子的精明,会很快联系到自己;这次戴毛子做的对,是自己大意了;为了彼此的安全,是不应该再联系。

祝童思索着戴毛子的奇怪处,取出另一个电话卡,拨通师兄的电话。

“我要个人,师兄,让成虎跟我一段时间。”

“遇到麻烦了?”祝云关切的问,对于这个小师弟,他更多的是爱惜。

“不算很麻烦,我想,咱们祝门早晚要离开江湖走上正轨,我要在上海弄个公司,让成虎过来边帮忙边学习。”

“好啊,师叔也说你不会离开祝门,我这就为成虎准备一个新身份,三天内去找你。”

“这与我离不离开祝门是两码事,成虎性格活泼,不适合跟着你混和尚。师叔……算了,替我问他老人家好。另外,师兄向江湖上散点消息,就说四品红火吞并了上海地铁,玲珑刀就在上海,很是赚了笔大钱。哼!我就不信没人眼红。”

“太狠了吧?”祝云到底稳重些,对师弟的这个建议有些犹豫。

江湖上不只八派,那些没排入八品序列的帮派也在活跃着,只不过做事多不讲江湖道义,特别是东北出来的那群扒手,与四品红火的冲突由来已久。以前红火的人全国各地到处跑,没个确切落脚点,如果把玲珑刀就在上海的消息传出去,上海的地铁想必要热闹一阵。

“隐蔽些,没关系的,这个消息早晚要传出去,咱们不过是提前一点罢了。那女人早上还来试探我,你不是说玲珑刀曾经伤过几个东北高手吗?现在正是时候,江湖债迟早要还,我不想她再打扰我。”

祝云答应了,这件事对祝门本身也有好处,大火轮带人无端找上门去,本身就在挑战祝门的底线。

“还有件事,需要师兄帮忙演场戏。”祝童斟酌再三,低声道:“师兄,我遇到麻烦了,你找个人向外面放点风,就说,祝门到上海,是在寻找什么宝贝;这个消息要散的隐蔽些,别牵扯到你身上。”

“你的意思是……?”

“不错,让大师兄装作无意透出一点,他关在里面,身边一定有八派中人。”

电话那边沉吟无语,祝云也在思量,小师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样做,不是要摆明让人去找祝童麻烦吗?

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山东,对方接到祝童的电话一点也不意外,大小两个骗子在电话里闲扯几句,没说任何事,嘿嘿笑着各自收线。

祝童挂断电话后走向公寓,十七楼的窗户内亮着灯,里面有个心爱的女人在等着自己,这就足够了,什么江湖,都滚远点去。

公寓里,朵花抱着阴阳狗在看电视,叶儿坐在侧面,以朵花或阴阳狗为模特,练习素描。

“你不是……。”

“朵花叫我来,只好回来了。”叶儿羞羞一笑,今天本来要住在家里,还是想看到爱人才回来;说是朵花,借口罢了。

“喝多了没有?”祝童换下叶儿准备好的便装,去卫生间梳洗,叶儿跟进来,关心的问。

“根本就没喝酒。”

明显是睁着两眼说瞎话,叶儿在后面羞着祝童:“脸都红了,浑身酒气,还说没喝酒?手指也伤了?”

“我真没喝酒,不信,你试试?”祝童不好解释手指上的伤,开始耍赖。在叶儿面前,撒谎,这个小骗子的本能渐渐变得迟钝。

“怎么试?”

“这样试,很简单的。”

祝童反手把叶儿楼到胸前,两唇相接。

叶儿轻叫一声,挣脱几下,慢慢把手臂收拢到祝童脑后,沉浸其中。

“旺旺。”阴阳狗跑进卫生间,好奇的叫两声。

叶儿推开祝童,绯红着脸低声道:“算你没喝酒,坏蛋。宽带接好了,你去试试它吧。”

“阴阳,在家乖不乖?”祝童抱起阴阳狗走进书房。

宽带果然已接好了,祝童打开电脑安装各种需用软件。

防火墙是必须的,虽然防不住台海言那样的黑客;MSN和QQ也是必须的,这是最快捷的网上通讯工具,虽然不一定安全,但如果是台海言那样的人使用,自有防范的办法。

搜索软件也是要的,祝童第一个搜索的就是三个名字:王向帧,向华,华易基金会。

奇怪,只王向帧的名字有简单的几个新闻词条,以前曾任某地副市长,书记,副省长,前年调进北京,背景模糊;向华和华易基金会根本就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他们是隐形人?

朵花照例在客厅里霸占着音响唱歌,她的嗓音柔美,乐感也很好,什么歌听几遍就能唱的有模有样。

叶儿呆在卧室画画,祝童在书房看书,公寓里一片祥和,就是有些闹。

上海近郊,有一所安静的寺院,曰普贤寺,与苏州霞光寺齐名,是苏沪地区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建筑最雄伟的两座佛教寺院,可惜,苏州霞光寺如今被七品祝门占据。

晨钟暮鼓中,普贤寺颇为肃穆庄严;金银堆砌出的佛家圣地,与周围的水乡风景浑然一体。不远处几个窝棚里居住的拾荒者,最羡慕的就是庙里的和尚门;出入名车,来往贵客,功德箱里每天都能收不少钱。和尚们只是念念经而已,比拾荒舒服多了。

普贤寺的大门是三门并立,中间一大门,两旁各有一小门,称为三门殿。步入三门殿,两旁各塑有一座手持金刚杵的夜叉神。

第一重殿叫天王殿,殿中间供奉未来佛弥勒,天王殿的两侧供的是为佛护法的四大天王。弥勒的背后,与弥勒背靠痛的是为僧众爱戴的韦驮塑像。

此刻,外面已经黑透,天王殿内韦陀像前,大火轮神情萎靡的趟在软椅上,头还在不停的摇摆。想来,他这样状态已经一整天了,嘴角枯枯一串黄色的粘液,眼神疲惫,喉咙里轻轻嘟囔着:“大师救命。”

大火轮叫的大师不是无情和尚,在他身边另有一位老和尚,素衣布鞋,头烙九枚香疤;瘦小的脸上肌肤灰白,偏偏一双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唉,施主的病在肩井穴封闭不畅,气脉淤积在那里才造成如今的状态。老衲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小徒无情为助施主打通肩井穴穴已经累的被迫修整,老衲的修为有限,也打不通这个穴位,好像淤塞住施主肩井穴的是个活物。”

“大师救命……。”大火轮神情恍惚,只会这一句,说着,嘴角还渗出唾液。

“空木大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玲珑刀鸿佳欣用手帕替大火轮擦拭嘴角,不甘心的问。

眼前这个木和尚,是一品金佛三大高僧之一,与掌门空寂大师平辈;在金佛寺潜修多年,修得木鱼神术后才出山传道,是名动江南的高僧,无情和尚就是他唯一的弟子。大火轮的怪病连他也没办法,鸿佳欣想不到还能去找别的什么人。

“是非终有缘,祝门鬼神术直属历来神秘莫测,去招惹他们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阿弥陀佛,老衲是对他的病真真束手无策。”

“大师,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火红是受无虚大师之托才出面的,出了事,金佛不能一推了之。”玲珑刀有点着恼,本来,四品红火和七品祝门相安无事,大火轮受师妹烟子之惑,与无虚和尚一拍即合强出头,才落的如此下场。

鸿佳欣到如今还在为早晨的那次交手后怕,祝童的身手虽然不错,但是也不是特别高明,玲珑刀虽然早晨吃了些亏,也摸清了祝童的路数;她有把握在下次交手时胜过那个可恨的小骗子,怕的是,如果祝童以这样的手段对付自己,变成大火轮这幅丑陋样子,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梆梆梆梆……”空木大师盘坐在地,以一只黑色木槌虚敲,大殿里竟响起清脆的木鱼声。

鸿佳欣也算是有本事的,她在峨眉山学艺多年,对佛家木鱼声早已熟悉;但是空木法师只以木槌敲击空虚处就发出实质的声音,这种神通可是高明的紧。

空木法师的的黄木槌长只半尺,粗不过食指,木槌头部也不过鸡蛋大小,偏偏敲出的“梆梆”声是震慑心神的,玲珑刀在“梆梆”声中安馨平静,大火轮的神情也松弛了,头摇摆的渐渐缓慢。

同一时刻,在紫金豪苑十七楼的祝童,忽然感觉眉心跳动,印堂穴内的蝶神双须伸展,翅膀急速舞动;第一次,祝童感受到蝶神的焦躁,它旋转多圈后,把双须指向西北方,呼呼扇动着翅膀,无形的能量从双须传送出去。

“怎么了?”祝童闭目暗查,刚运转蓬麻功;“梆梆……”的震动隐约传来,蝶神的两只翅膀就如雷达般,吸收、强化着远处的微弱信息。

“李想,怎么了?”叶儿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杯茶;“是不是今天太劳累?”

“没什么?”祝童睁开眼,感觉到脑袋上湿漉漉的,身上也在流汗。

“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叶儿伸手试试祝童的额头,却马上缩回去,捂住小腹就要倒下。

祝童伸手接住她,叶儿太鲁莽了,蝶神正在与什么东西斗法,叶儿的手冒然插进,接收到蝶神的杀气,身体内的蛊虫被触动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祝童在叶儿腹部急刺三针,震慑住蠢蠢欲动的蛊虫,顺手摘下她的神传琥珀;“我可能需要这个。”

叶儿这一段天天练习写“灵”字,身体内的蛊虫被灵气洗涤,黑色早已散尽,变为纯白色的小东西;三针下去,它安静下来。

“好吧,我扶你到卧室休息。”叶儿要搀扶他,祝童笑笑:“没什么,我没事,可能是酒喝多了,睡会儿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走路可是在摇晃,印堂穴内的蝶神舞动的越发厉害,连带着,祝童整个头都在“嗡嗡”作响,真跟喝醉酒的人一般,腿软脚麻手臂僵硬。

朵花看到祝童被叶儿搀出书房,连忙抛开话筒过来帮忙。

“你们去休息吧,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祝童躺在卧室的床上,左手捂在额头,右手按在小腹,紧抓着神传琥珀。

九 空木斗蛊(下)

祝童这个样子,叶儿是怎么也不会走的;连阴阳狗都跳上床,以小舌头添试他的手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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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姐,咱们还是走吧,让李大哥安静的睡一觉。”

朵花知道的到底比叶儿为多,她母亲就是个高明的养蛊人,祝童刚才还对她眨了几下眼,看叶儿要喂祝童喝水,站起来拉她;“走吧,莫非你要陪李大哥睡这里?”

叶儿被朵花说红了脸,但身体却没离开的意思。

“你们去吧,我是医生,没事的,关上外面的音响,让我安静一会儿,睡醒就好了。”小骗子睁开眼,微笑着看着叶儿;“要不然,你睡这里?”

“那,我…们去了。”叶儿到底脸皮薄,被朵花拉走了,临走还没忘把小狗抱走;小家伙把祝童舔的麻酥酥的,早想一脚把它踢开。

外面的音乐声停止,灯光熄灭,门响两声,公寓里安静下来。

祝童立即挣扎着下床,褪下上身的衣服,面朝西北打坐。

先以丝线把神传琥珀栓到额头,固定在印堂穴正前方,闭目涵养片刻,运转蓬麻神功。

神传琥珀散出黄色冷光,随真气映照进祝童全身,运转三周,身体的不适慢慢减轻,身上的汗水消退,思维渐渐清晰明朗。

普贤寺天王殿内,大火轮也是浑身汗水,肩井穴周围的肌肉颤抖;呼吸间,肌肤汗毛空内,浓重的臭气一股股冒出,把玲珑刀鸿佳欣熏的退后三米。

空木法师依旧不紧不慢的敲击黄木槌,表情安详,看不出有得意的神情。

“啊呀!”大火轮爆喝一声,身体僵硬的站起,劈头一掌扫向空木大师。

老和尚正用木鱼神术为大火轮扶正驱邪,本感觉到占据他肩井穴的活物逐渐萎缩,没防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火轮的外门功夫本就厉害,这一掌结结实实击在空木法师胸口。

空木法师丢下黄木槌,仰头吐出口鲜血,歪倒在伏魔天王韦驮像前。

鸿佳欣口一张,舌尖轻弹,射出只玲珑刺,刺进大火轮肩井穴;普贤寺的僧人被这里的叫声惊动,也跑过来。

大火轮没躲避玲珑刀射出的无影神针,却没如预料中的倒地,一步步逼向鸿佳欣,桀桀狂笑着:“大师救我……啊,大师救我……。”

到底是女儿家,鸿佳欣名头虽响身手高强,此时也乱了方寸,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大师兄,怎么变的如此恐怖?难道,这就是祝门隐藏不露的“神术”?她浑身酸软,忘了躲避,也被大火轮一掌击在胸前。

总算鸿佳欣在最后一刻惊醒,知道躲闪不及,左脚轻点地面,右脚踹向大火轮小腹;整个人借力横飘,青影闪动滚落门外;嘴角也渗出丝血迹。

无情和尚第一个踏入天王殿,从背后点住大火轮三处大穴。

“大师救命……啊。”大火轮好像对任何点穴之类的东西失去感觉,叫着救命,回身一拳击向无情面门。

无情双手关门封档,大火轮这一拳劲头十足,把无情震的后退三步。

普贤寺的和尚们都跑进天王殿来,看无情步步退守,看主持空木法师口吐鲜血萎顿在地;发一声喊扑向大火轮。

好汉不敌人多,这是江湖真理。大火轮虽然不惧痛苦不惧击打,但是身体僵硬动作迟缓,被两个和尚抱住摔倒,一群和尚扑上来,抓手的抓手、按腿的按腿,绳索加身被捆成粽子模样,嘴里还嘟囔着:“大师救我……啊。”

“扶我去金殿。”空木法师指指大火轮,“把他好生看管起来,莫伤他,他是被邪魔附身了。”

一般寺院的正殿,或称大殿,多是尊奉佛祖释迦牟尼的大雄宝殿。有的大殿虽然供奉的只是一尊佛像,但却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报身佛毗卢佛,这是华严宗的祀奉形式。在大殿里供奉阿弥陀佛的,是净土宗的寺院里。

还有的寺院大殿里塑的是五尊佛像,称为正方佛。这是密宗的供奉形式法。

普贤寺的大殿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佛,两旁立着佛的两位弟子,年老的名迦叶尊者,中年的叫阿难尊者,这很正常。

佛像后还有一小门,无情和尚把空木法师扶进去,燃起哦展油灯,照亮一片小巧方正的密室。

密室干净整洁,内有圣坛,三柱檀香袅袅不绝,上面供奉的不是如来佛、不是毗卢佛,也不是阿弥陀佛,是两位并肩而坐的金灿灿法身。

左边那个手捏佛印,气势古朴、粗犷,面相丰满躯体肥胖,神态庄重含蓄。

右边是个比丘尼,面相丰满圆润,躯体苗条,手持金钱树,神情端庄圣洁,衣着繁复自有雍容贵人像。

他们共有一个名字:金佛;是一品金佛秘密供奉的神像。

空木法师在金佛前盘膝坐下,调息照想片刻恢复些精神,对无情和尚道:“把他带进来。”从香炉里捻起香灰,澄心默念金刚经。

紫金豪苑里的小骗子,此刻是一派得意洋洋,蝶神借助神传琥珀传出讯息激活了大火轮身上的蝶蛹;祝童借助蝶神控制着大火轮的身体,才在普贤寺闹出那么一场风波。

祝童看不到现场的情景,只是凭蝶蛹传回的微弱感觉做出判断,胜负对他来说只是玩笑,大火轮或别的什么人与他没任何关系;他看重的是体会控制别人身体的感觉。

蝶神是用灵性的,天然能借助祝童的力量和神传琥珀,它本身能量有限,本能的知道只有主人帮助它,它才能帮助蝶蛹,这是个奇怪的组合。

公寓门又开了,叶儿到底不放心,在朵花处什么也睡不安稳,还是上来看看祝童的情形。

卧室内,小骗子迅速爬上床,拉起毛毯胡乱盖在身上。

叶儿推门进来,借助外面的灯火查看一番;祝童很安静,似乎已经睡着了,有微微的鼾声。

叶儿伸手试探一下他的额头,这一次没什么异样;她是聪慧的,早些时候自己身体内的异动使她想到,自己的爱人也许在面对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祝童从来就没有对叶儿解说过她身体内的蛊虫代表着什么,也没说过那个世界的凶险;叶儿几次要问,都被小骗子轻轻避过,只是说:中医里有很多神秘的理论,说也说不明白。

“咚!”一声大震,祝童头脑一麻,差点昏过去。

蝶神本来已占据上风,突然传来的这下攻击让它无可抵挡;蝶神到底还弱小,失去祝童的支持,失去神传琥珀的庇护,被这下神秘的力量击昏过去。

叶儿终于走了,祝童再次坐起来,却再也找不到大火轮的踪迹。

祝童抽出银针,以气字诀运转鬼门十三针,第一次催动本身精气补充将养蝶神。

浓烈的精气中,蝶神受用良多,稍微清醒一些,摇摆着再次飞起,借助神传琥珀搜寻良久,也没有结果,它也累了,合起双翅又一次沉入休眠。

鸿佳欣在普贤寺的禅房里等待,四品红火此次来上海是她的建议,第一次与七品祝门的人对上就出了这样的事,对玲珑刀的自信是个绝大的打击。

门开,无情和尚走进来。

“无情,师哥他怎么样了。”鸿佳欣焦急的问。

“师父带他回山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鸿小姐,您再仔细想想,祝童当时真的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无情和尚坐在禅房唯一的椅子上,他也劳累半夜,疲倦的样子。

“你当时也在,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接触,祝童与师哥对视几眼,他就那样了。无情师兄,那是什么法术?”

“我也看不出来,师父只是说,在他回来前不要与祝门的人有任何接触;他要回山与掌门师叔好好参详一下。”

禅房里归于寂静,两个人都在想着一件事:祝门,江湖上最神秘的存在,怪不得一直少人去招惹他们,原来有如此诡异的法术,简直就防不胜防,无可抵挡。

“你的伤怎么样了?”无情站起来,走到鸿佳欣身边。

“没什么,师父……。”玲珑刀伸手推拒几下,还是软在无情和尚怀里,嘴角永远挂着一丝似嘲弄似无谓的微笑。

鸿佳欣也颇有姿色,几年前刚入江湖时,确是个玲珑美人。

无情揭开她胸前的遮盖,柔软绵实的乳肌上印着块青痕。佛掌抚弄上去揉搓,鸿佳欣轻咬着嘴唇,半闭着眼睛,轻声的呻叫着。抬起迷离的眼波看一眼,伤处的青痕不见了,是一片赤红。

无情和尚念声佛:“师妹的伤好了,该怎么谢和尚呢?”头埋在在鸿佳欣的粉颈、耳根处厮磨嗅吻着,两只手依旧把玩她丰满的乳房。

鸿佳欣只感到一阵子的酥麻从耳际、酥胸一路颠颤到四肢百骸,醉晕晕全身乏力,丹田里慢慢燃起热情,身体渐如熔蜡般火热。

“师父要怎么谢呢?”两个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天性里的娇羞还是让鸿佳欣依然有些抗拒,有些的放不开,身体微微颤抖;此刻的欲拒还迎正是最好的春药。

普贤寺的禅房里,一对慾海男女开始不顾一切禁忌,肆意交欢。

终于风停雨住,无情趴在鸿佳欣曼妙的身上喘息着,享受着高潮余韵的美感,

过了片刻,鸿佳欣轻声道:“你就不怕师父知道?”

“知道了也没什么,金佛入门弟子要持戒,贫僧修炼的是无情结,现在这个阶段是不戒色的。”

无情和尚端身打坐,双手捏起无情结印,含笑打量着鸿佳欣赤裸的身体:“施主好一幅皮囊,和尚有福了,谢施主慈悲。”

“上海的地铁是块肥肉,一年少说也能弄个几百万;该感谢的是我们红火呢。只要师父不弃,佳欣早晚会让师父满意的。”

鸿佳欣也坐起身体,温柔的亲吻着无情和尚坚强的嘴唇、脸颊。无情结有什么神妙她很好奇,刚才的交欢中,无情和尚倒地是仙家佛体,勇猛异常,带给玲珑刀绝大的享受。

“你们普贤寺香火怎么旺盛,每年能收多少?一百万……还是两百万?”鸿佳欣又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

“两百万?”无情呵呵一笑;“鸿施主,每年只过年初一的几柱香就不只这个数。”

“这么赚?怪不得逍云庄主要做和尚呢;无情,你看,我是不是也出家算了。咱们这一行太危险,今年就折进去十多个兄弟;本来大火轮还想跟烟子学学祝童的招数,但烟子一声不吭跑回家去,还凭空把七品祝门给得罪了;实在不划算。”

鸿佳欣依偎进无情怀里,叹息道:“混江湖有什么好?腻味透了。”

“祝童那样的生意说好做也好做,说不好做还真不好做,你们没他那样的心计;玲珑师妹,你如想出家,贫僧倒是有个主张;西边有个紫霞庵,主持秀清师伯上月才回归佛祖驾前,如今她们正在为主持一事争吵。如果师妹有意走这条路,贫僧可以为你谋划一下。”

无情和尚慈悲心肠,出的主意也很实在,紫霞庵也出身金佛一脉,不过自几十年起就逐渐有淡出的意思。

“好啊;”鸿佳欣仰头;“师兄原非无情。”

“别高兴得太早,紫霞庵每年香火功德少说也有三百万,几十女尼的吃穿加寻常度用不过百十万。盯着它的真有不少人,鸿师妹想要走这条路,先得空寂大师的首肯。”

“空寂大师,他不是你们掌门?我怎么能说动他老人家?见也见不到呢。”鸿佳欣摇头,她是真没办法。

“你是见不到空寂大师,但你父亲,鸿老居士能见到,他与空寂大师交情深厚;如果鸿老居士能为你说话,我在联络无处师兄出面,事情就不困难了。”

“真的吗?”鸿佳欣脸色凝重,提到她父亲,事情就不能不慎重。

玲珑刀的外号不是白叫的,她可不想被人当枪使。

一品金佛内部也不安稳,鸿佳欣在父亲那里听到些风声,空寂大师目前只是表面的权威;一品金佛如今上得台面的有空、无、真三代和尚;空字辈不用说,只有师兄弟几个,他们弟子们无字辈弟子们中人才辈出,正是如今在台面上呼风唤雨的角色。

无字辈收的弟子为真字辈,其中受过现代化熏陶的不少,有些还是博士和尚,彼此争斗的很厉害。

比如无情和尚门下最著名的弟子真诚法师,以前就是上海某名校的大学生,由于家境突遭意外陷入贫困才被迫辍学投身空门。

无处和尚门下的真传弟子更厉害,如今竟混成风流名僧,出入名车派头十足,在娱乐界广收弟子,自己还出书立传,据说还要拍电影。

无虚和尚为代表的谨守佛门戒律,反对入世太深,对他们的做派颇有微词

“无情,你不是想让我拜在你门下吧?”鸿佳欣怀疑的笑问。

“怎么会如此想?”无情把鸿佳翻转,压上去:“师妹,我想多个朋友,多结善缘。无情有情终得破,但凭清水琢玉心。”

“谁信你……唔,佛家的善缘都是如此……结……呵。”

玲珑刀意乱情迷,无情和尚已经宝相庄严捏起无情结,双眸神光外露,面露慈祥微笑。

十 银枪(上)

第二天一早,叶儿与朵花端着早餐走进公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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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端坐在卧室地板上打坐修炼,照例是光着上身的,惊心动魄的黑蝴蝶在结实的肌肉上颤动,丝丝热气蒸腾,猛眼看去,生命的野性沛然。

阴阳狗从朵花怀里跳下,轻叫着扑向祝童;刚到半米外,小狗停下,圆圆的狗眼狐疑的看着他,喉咙里低低吼叫着,似乎,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祝童收功睁眼,神采奕奕精神旺健,抬头看向站在门前的两个少女:“很不礼貌的啊,是不是很帅?”

说着架上眼镜,披上外衣,低头在小狗头上摩挲几下:“阴阳,她们昨天晚上说什么坏话没有?”

“你才背后嚼舌头呢。”朵花推一把叶儿:“看呆了?李大哥身材好棒,嘻嘻,姐姐有眼福了。”

“去,什么眼福。”叶儿脸色微红,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餐,朵花跟过去帮忙:“就是啊,李大哥是多好的模特啊,只有姐姐能画;到时候别被……。”

“死丫头,你才……”两个女孩在厨房边说笑忙碌,祝童摇摇头,抱起阴阳狗去洗澡。

“你看到什么了?”祝童关上门后,把小狗举到眼前。

“旺旺。”小狗恢复寻常的稚气模样,小舌头伸出来,添着祝童的手指。

狗的语言倒底神秘,人是听不明白的。

祝童放下它,在莲蓬下冲洗。

这一段每次修炼蓬麻,特别是被师叔以凤卓青羽提升功力后,印堂穴内的蝶神都要兴奋。

有气息流过印堂穴时,蝶神的翅膀在气流中舞动的更舒展;祝童能感觉到它在成长,能感觉到蝶神在吸收自己的真气,量很少,他也乐意用少量的真气喂养蝶神,运功每一个周天,蝶神与他的联系都紧密一些。

昨夜,蝶神一直在沉睡,祝童第一次想唤醒它,忙碌了一夜却一点效果也没有;蝶神还很弱小脆弱,能力有限,也许是被累坏了。

今天上班,祝童本可以坐秦可强的的士,他的车就停在紫金豪苑外,但小骗子要查看一下四品红火的动静,对秦可强打个手势,又一次走进地铁站。

人还是很多,祝童还是没得到座位,不过也没找到任何一个四品红火门下弟子。

地铁到底是从地下走的,比上面要快不少;祝童走出地铁站,秦可强的车没开过来,柳伊兰的奔驰车却停在那里。

“我就知道在这里能等到你;”柳伊兰等祝童上车后,点头让司机开车:“李师父开慢些,我们有话要说。”

奔驰车中间升起道透明的隔板,宽敞的后座成为一个密闭空间。

“喝点什么?酒,茶,还是咖啡。”

柳伊兰拉开小酒柜,抓起透明暖壶倒杯茶:“我知道你喜欢清茶,特意为你准备的。”

祝童接过来抿一口,李师父年纪够大,车开的四平八稳,加上奔驰车的优越性能,在这里喝茶,看着外面脚步匆忙的行人,确是别有滋味。

“说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柳伊兰自己喝清水,却是用只高级玻璃杯倒上半杯。

“我不喜欢被人当傻瓜耍,伊兰姐,这件事无论有没有珊珊,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帮你。”

“谁敢把千面独狼当傻瓜耍呢?”柳伊兰没料到祝童如此不客气,就有些尴尬,一口清水差点卡在喉咙处;“秦可强身边没几个人,我们又不是黑社会,店里的保安是从正经保安公司雇来的,都不能参与对付赵永兵的行动。不瞒你说,如果只为杀了他,确实不用劳动你的大驾;但是这次时间紧,我们想得到鼎燃星空,必须在年底前杀掉赵永兵。你的朋友黄海,真的在档我们的路。”

“为什么非要在年底前杀掉他?”

“银行贷款,赵永兵是个恶棍,根本就不会经营夜店;鼎燃星空看似生意红火,不过是因为占据个好位置;他手下养的打手太多了,加上对小姐残忍,对顾客不尊重,对跑夜场的艺人苛刻;如果不靠贩毒,不靠银行贷款,鼎燃星空早撑不下去了。明年初,北京要来上海个钦差,也许要整顿上海的金融行业,现在上海的各家银行都在清查清理。我们和银行谈好了,把鼎燃星空的贷款接下来;但是人家害怕出事,要求这笔交易必须在十二月三十号前完成。我们还有八天。前几天得到消息,有人要给赵永兵一笔投资,所以,他必须在二十九日前死。”

“谁要给他投资?”祝童思索片刻,有点理不清其中的关系,只有找最主要的那条询问。

“银枪。”柳伊兰轻轻吐出个名字。

祝童摇摇头,表示没印象。

“记得我上次给你的那两张假币吗?银蛇就是做假币的,他们想借赵永兵的鼎燃星空洗钱。”

“银枪?是个人还是个帮派?”

“银枪是从台湾来的,是个帮派,假币只是他们的小生意,沿海的地下钱庄好多都是银蛇的,那才是主业;他们心狠手辣;但是,表面上银枪还不敢正面与我们为敌。”柳伊兰又倒上杯清水,外面的风景渐渐熟悉,海洋医院快到了;“祝童,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让赵永兵变成穷光蛋。”

“你先说银枪为什么不敢与你们为敌。”祝童不是省油的灯,在探寻柳伊兰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银枪以前出身大陆,他们曾经属于八派品序,如今啊,还想回到江湖中来;银枪被逐出八品序列后,一直在寻找赎罪的机会,他们也许比如今的江湖八派更尊重江湖道统。做钱庄需要良好的江湖名声和信誉。”

越来越热闹了,上海的灯火阑珊下,到底还隐藏着多少隐秘的江湖门派?银枪是从海外来的,与蓝石是一路吗?

祝童暗自念叨几遍银枪这个名字,怎么也想不出以前的江湖上有那一派会与造假币的有联系;不过,说出的话是要负责的,小骗子一口吞下半杯茶,才道:

“上海外,公海上有艘赌船,叫未来公爵号;你说过:赵永兵嗜赌如命;未来公爵号的老板欠我个人情,如果他发出邀请,赵永兵一定会去赴约。只要赵永兵坐到我对面,我就能让他倾家荡产。”

“独臂海盗欠你人情?”柳伊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那可是个亡命之徒,怎么会欠小骗子人情?

“你也认识他,我叫他一把手。但是,我不能在他的船上杀人,也不能让大家知道他为什么死,那会害了未来公爵号的信誉。所以,你要想办法说服珊珊。”

独臂海盗不欠小骗子人情,他欠老骗子人情,欠小骗子和说法;传出老骗子死讯的,就是独臂海盗。

“我想知道,独臂海盗为什么会欠你人情,你们祝门……,好了,我不问了,珊珊的工作我来做,你什么时候动手?”

“两件事,一是你要给我准备一笔赌资,二,事情结束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女人都是好奇的,祝童不理会柳伊兰的探寻,伸出两根手指,奔驰车开过海洋医院的大门,却没停止,继续在马路上绕行。

“赌资好办,要多少?”

“两千万,其中现金是二百万。”

“可以,两天内准备好。”柳伊兰爽快的答应了。

祝童曲下一根手指:“那就只剩一件事了。”

柳伊兰娇笑一声:“小情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伊兰姐还是想想再答应,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谁能让祝童如此牵肠挂肚呢?不是又一个叶儿吧?”柳伊兰说是这样说,神情慢慢严肃,她明白,祝童要求的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凤卓青羽的主人,祝红。”

这句话是小骗子一句一顿的说出,柳伊兰脸上肌肉僵硬一下,勉强说一句:“我怎么知道……。”

“伊兰姐,我不是傻瓜;凤卓青羽这样的东西如果能随便在拍卖会上出现,才是滑稽天下的事呢;回去问问你身后的那位,如果答应我这个条件;十二月二十九日之前我就替你解决赵永兵。”

奔驰车又一次开到海洋医院门前,祝童敲敲隔板;李师父把车停到路旁。

“你只有二十四小时,明天早晨听你的回信。”

祝童拉开车门走了,柳伊兰咬着嘴唇:“秦师父,回南海宫澜。”

在这个清晨,柳伊兰第一次见识到祝童的厉害,小骗子的出招凶狠突然,柳伊兰在他说出祝红这个名字时还有心理准备;在说出她背后有人时,柳伊兰根本就没任何防备,脸上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一切,再说什么都晚了。

隔板又一次升起,柳伊兰拿起车载电话,拨通号码,把刚才的事情说一遍。

对方在沉默着,柳伊兰有些不自在:“大哥,你在听吗?”

“你根本就不该把他拉进这件事中来,也怪我,没早些对你说祝童代表什么。”

“我只是想让他别离江湖太远,这不是你说的吗?”柳伊兰不甘心。

“有很多方式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你这样做是最愚蠢的办法。祝童不能牵扯到人命中,不能背上杀人犯的名声。”

十 银枪(下)

“我不会……。www.65txt.com”柳伊兰还要辩解,对方却不听了。

“你会不会都一样,怎么想也没什么区别,这件事早晚会传到江湖上,大家会说,是祝童设局杀掉赵永兵的。兰花的根基在上海,在那里,兰花要份外小心,不能太惹人注目,以前顺利是因为没遇到强敌;我一直不让你动赵永兵,不让你们打鼎燃星空的主意,是有原因的,你为什么不听?鼎燃星空背后很复杂,赵永兵如果出事,会引出大麻烦的。”

“现在怎么办?撤销这次行动?”柳伊兰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却不明白为什么祝童不能背上这件事。

“那样更不好,唔,事情到这一步只有走下去。你答应祝童的条件,一切按以前的计划进行。伊兰,你这一段很不对劲,杀心过重,是不是与竹道士相处的不好?”

“别管我的事,大哥,你准备怎么办?”柳伊兰小心翼翼的问。

“祝童抬独臂海盗出面,在逼我出面啊,还能怎么做?我马上回去。他要唱戏,陪着呗。”

听到这句话后,柳伊兰还想问祝红是谁,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对方已经挂机了。

“有什么了不起!”柳伊兰恨恨的啐一口;拨通祝童的电话:“就按你说的条件,事成后,我会给你个交代。”

伸手拍拍隔板,奔驰车加块速度,飞快离开海洋医院。

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内,陈小姐正在祝童的办公室内整理内务,桌子上摆上盆文竹,地板清扫的干干净净。

“呵呵,原来陈小姐真的来了,欢迎欢迎。”祝童一进网络信息中心的门,就鼓掌欢迎。

周东正跟在陈小姐身后转悠,秋诗坐在自己的岗位上维护医院主页。

“大家都出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个新同事。”

如此一说,台海言也出来了,都吃惊的看着祝童和陈小姐。

“今后,陈小姐就是咱们网络信息中心的副主任了,大家欢迎。”

又来个领导?三个群众机械的鼓掌,都不明白,李想不就是副主任吗?怎么又来个副主任?听明白一点玄虚的只有周东,祝童说的是网络信息中心的副主任,不是院长办公室的副主任;嗯,要尽快通知姐姐。

蝶神收集到几个片段,祝童脑子里又一次映射出周东的思维片段,不经意的看他一眼;周东被看得的一惊,李主任的眼神,有看透一切的味道。

“别客气,我们以前就熟悉,还是叫我小陈好了。我是来学习的,向李主任学习,也向各位学习,特别是要跟向台先生学习,你可是我们医院的一宝啊。”

陈小姐说完,简单的见面就算结束,祝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陈小姐跟进来。

小骗子欣赏着她那身得体的职业装,脑子里忽然闪过个念头:陈小姐的脖子应该叫玉颈,洁白、修长、细嫩,太具有观赏价值了,只比这部分,连叶儿都稍有不及。

“李主任,您看……我在那里办公?”陈小姐想来习惯了男人的注视,对祝童有些放肆的眼光视若未见。

“你随便,我还不知道陈小姐芳名呢?”

“我叫陈依颐,你可以叫我……小依或小琳,朋友们都这样叫。”

“还是叫你小陈吧。”祝童靠上椅背推推眼镜,与这样的人做朋友是需要勇气的;虽然戴毛子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只看价钱就能估摸出,陈依颐的身份不简单。

“陈小姐先在原来的地方办公,这两天,去后勤把隔壁的办公室要过来,我们再计划怎么办公。”

“好的,我先去准备申请网络信息中心独立的报告。这是你的车钥匙。”

陈小姐走进两步,把串车钥匙递给祝童。

“我的车钥匙?”祝童奇怪的问,他什么时候有车了?

“是这样,王院长让我为你先借一辆车用;早晨我问过办公室,周小姐说这一段事情多,车辆调配不过来,我就找朋友借了辆。”

“宝马啊,小陈的朋友好大方。”祝童把带宝马公司标识的车钥匙送回去:“谢谢陈小姐,我还是再坚持几天,已经托朋友买了。”

“没关系,只要您需要,随时可以对我说。”陈依颐没感觉尴尬,微笑着接过车钥匙,似乎,祝童拒绝是很正常的,接受才不正常。

“王院长在吗?”

“他今天要去医学院,有两节课。”

“好了,没什么事了,陈小姐请便。”祝童伸手送客,蝶神还在催动周东身上的蝶虫,探寻他心底的秘密,祝童感觉不到王觉非的位置,只感觉到周东的位置。

不过,陈小姐很奇怪,他为什么为自己借辆宝马车?昨天不过是提那么一句,现在才九点钟,陈小姐的动作够快;她为什么如此讨好自己?

阴谋论者注定不得安宁,小骗子被这个疑惑纠缠着,没留神就在办公室枯坐近一小时。

台海言在门前过几次,为引起祝童的主意,大声把周东和秋诗都指派出去。

祝童被惊动,对台海言笑笑,指指电脑。

梦想发财的电脑高手飞快的跑进机房。

黑色钻云燕:师父出马,一个顶一万个,事情成了吗?

水中火:别满电脑跑马,成不成全看你。

黑色钻云燕:我????只要师父说,我一切遵行,绝不打嗝。

水中火:话别说那么满,两条路由你选;一,蓝精灵给医院,院长答应给你奖励十万。

黑色钻云燕:抗议,绝不答应,坚决反对。

屏幕上飞舞起蓝色燕子,聚集称一堆,做抗议状。

水中火:那你就辞职吧。

燕子们停止飞翔,惊愕的摇摆着小头。

黑色钻云燕:师父,你什么意思?

水中火:我的意思很明白,想发财就要承担风险,你辞职后,才能把蓝精灵卖给医院,一百万也好,二百万也好,都可以。

台海言又一次反对,他还没傻到不会算账的地步;在海洋医院,他每年至少也能挣七万多,加上福利保险什么的,十万也不止;重要的是,在这里不用为生病担心。

黑色钻云燕:不好,不是好主意。

水中火:那,我就帮不了你了,好好想想吧,是做个电脑公司的老板好,还是泡在这里浪费时间好?

黑色钻云燕:哈哈,师父什么意思?难道……难道……。

水中火:不错,我的意思你明白。

黑色钻云燕:师父是要给我投资办公司?!!

水中火:还有个股东。

黑色钻云燕:王院长?!?!

水中火:不错,你很聪明,这个建议怎么样?

满屏幕都是欢快的燕子,台海言跑过来:“师父,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先给你二十万,另外八十万做为启动资金。”

“好,太好了,我要发达了。不过,我有多少股份?”

“30%,只要你做好了,我们一年内至少能卖出去十套。”

“天啊,天啊,一套二百万,十套两千万,我能分……七百万;***,老子不干了。辞职,现在就辞职。”

台海言掰着手指算来算去,激动的满屋子乱转,嘴里胡乱嘟囔着。

祝童弹出枚金针,刺中台海言后颈哑门穴。

“你想好了,辞职就再也回不来了。”

“唔,唔。”台海言口不能言,舌头僵硬,只能点头。

“你听好了,做大事就要沉得住气,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首先要找到接替你的人;马上网络信息中心会独立出来,你要辞职,也要等半个月以后。”

“唔,唔。”台海言继续点头,祝童走过去拔出金针,台海言恢复正常后,第一件事竟是夺过金针,举在眼前凝视着:“师父,你要教我这个,这是很高深的功夫吗?点穴啊!!”

“这是刺穴,不是点穴。”祝童收回金针,才想到自己冒失了,不过,以前自己可没金针刺穴的本事,莫非是修为高、眼光高明敏锐,本事自然就大了?

还是多亏从小练就的童子功,打穴辨位对于他,快成本能了。

“想学这个本事也吃苦的。”

“我不怕吃苦,只要师父肯教。”

“唔……。”祝童捻着金针,上下打量台海言。

他适合做自己的弟子吗?这样的年纪修炼蓬麻功晚了点,不过……。

“想做的弟子要接受考验的。”

“什么考验?”台海言走进几步,两眼放光。

“一,练习写字。”祝童在光洁的办公桌上画下个“气”字;“把这个字练好,才能看出你适合不适合。”

“二,你的蓝精灵有收集、分析资料的功能?”

“是。”

“替我做一件事,把网上有关这个东西的资料给我整理一下。”

祝童又写下四个字:江南藏宝。

“师父是来寻宝的?”台海言是个财迷,看到这四个字,两眼放光。

“你说呢?”祝童冷下脸,台海言清醒过来,嘿嘿笑着:“第三是什么?”

“第三是最主要的,嘴巴要严,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老婆也不行。”

“是,是,师父,我连我妈都瞒着。”

打发走台海言,时间已经不早了,祝童想去看看珊珊,转到陈小姐那里。

“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处理。”

“是,领导。”

陈依颐莞尔一笑,小骗子舒服一下,感觉到,做领导真是件很爽的事情。

十一 好车(上)

走在嘈杂的马路上打电话,是祝童的另一个习惯,这样可以在某些程度上防止窃听。www.65txt.com

特别是这次要找的人是经营赌船的独臂海盗,他是很小心的,不是谁的电话都接,也不是谁都可以找到他的。

铃声响九次,祝童的耳边才传来粗豪的招呼声。

“千面独狼,哈哈,你这个名号不错,我喜欢狼,兄弟,咱们换一下好不好?”

“换什么?”祝童不满的哼一声:“一把手,你现在可以选择,是把你这只手给我,还是帮我安排一场赌局。”

“祝兄弟,你什么意思?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都好说,千万别说……。”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祝童打断对方的话;“你两年前输给我时,告诉的我的是假消息;老子的师父没死,你该给我个交代。”

“你……知道了?”海盗船长再不敢笑了,狠狠的说:“他向我保证过,谁也别想认出他。你要交代应该找你的师父要。”

“是吗?一把手,你经营的是赌船,最注重信誉;如果我说你自食其言,江湖上会怎么看你呢?无论什么原因,你确是赖赌。门开四方迎豪客,愿赌服输是你的金子招牌,想让我把它敲破吗?”

“这个……。”话筒里传出粗重的喘息声,独臂海盗在寻找解脱的理由。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祝童与烟子一道到“未来公爵”号赌船找老骗子;当时,独臂海盗说只要祝童能赢他一局,就把老骗子的消息说给他。

祝童从小跟在老骗子身边,对赌术虽没仔细研究,耳熏目染多了,对其中的门路也知道个大概;但是,小骗子从来就看不起师父那样的赌徒,也不认为赌博是什么好生意。

“未来公爵”号是艘正规赌船,海盗船长出自江湖上神秘的门派千门,在千门的场子特别是“未来公爵”上是禁止出千的。千门组织的豪赌命传江湖,在那样的赌局中,任何赌徒都不能接触到荷官手下的牌,进入赌局时,身上也要被检查一遍。

所以,祝童在看似公平的环境下输去了一百万,这是当时两人约定极限赌注,也就是一局的终点。

三天后,祝童与烟子又一次进入“未来公爵”的VIP贵宾房,这次,祝童不仅捞回了一百万,还得到了老骗子坠海身亡的消息。

一把手当时说,老骗子是在“未来公爵”上与人对赌,被监视器查出在牌局中出千,才被几个对局者扔进大海的。独臂海盗当时还出示了一段录像资料,证明他说的是事实。

祝童信任独臂海盗,才相信了这个说法。

历来,千门中人虽然在别的方面名声不好,愿赌服输这一条却是他们混江湖的金子招牌;一旦失去这块招牌,独臂海盗就不能在从事这一门。据说,他的那条胳膊就是在某个赌局中失去的,当时他可以选择退出江湖。

“我猜,你一定是输给我师父不少钱,才会替他传这个话;一把手,我以前就奇怪,以我师父的身手,怎么会在你的赌船的出事?祝门中人如果出千,就凭你那些玩意儿也能看出来?”

祝童不紧不慢的压迫着对方的精神,独臂海盗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有屈服:“这件事是我的错,你要我做什么?”

“不是很为难,替我安排一场赌局。”祝童慢悠悠说出自己的要求,目的是强调自己这个要求的合理性;老骗子最好混迹在沿海的几艘赌船上,他说过:与千门中人打交道要让他们明白,你有足够的资本。

“你要算计谁?”独臂海盗问,他对于祝门中人的印象比一般的江湖中人都深刻,老骗子最喜欢的场所就是“未来公爵”号赌船。

“上海滩的赵永兵,知道吗?我要你安排一场赌局,把他叫到你的船上。”

“什么局?”

“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一切按照你的规矩来,我不会让你为难。”祝童打消独臂海盗的疑虑。

做为“未来公爵”的主人,独臂海盗还是不放心,老骗子在他的船上已经折腾了好几年,虽然看不出出千的痕迹,但是从来没输过钱的顾客,任何一个赌船都不会欢迎的,如果不是老骗子资格够老,背后的势力够大,独臂海盗早把他扔进海里去了。

如今,老骗子不来了,小骗子又来折腾,独臂海盗如果放心才怪呢。

只是现在人家手里捏着自己的把柄,独臂海盗没有选择的权利,只好提条件:“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可以,我知道江湖规矩,不会再去麻烦你。两年来我去过你们的赌场吗?这次是为了做局,无论胜负,不会有下次了。”

“那就好,以什么名义邀请赵永兵?”

“不能以我的名义,时间你来定,参与赌局的不能有江湖以外的人。如今上海滩热闹,你放出点消息到江湖上,会有很多人去凑热闹的;我不限制你的客人,只有一个要求,赵永兵必须坐在我对面。”

这么说,小骗子要求的是一场普通的豪赌,这样的邀请在独臂海盗是很正常的,他的大部分收益也来自这样的豪赌。不过,祝童把参与赌局的人限制在江湖人物内,对于赌船就有些风险了。

关于赵永兵这个人,独臂海盗只能说认识,在某一段时间里,赵永兵是“未来公爵”号的常客。这家伙赌起来凶狠,出手阔绰且喜欢诈牌;赌品却是极好的。只是因为他在赌桌上的粗鲁,输急了会不顾一切的以大赌注压迫对手,所以不怎么受欢迎。

千门中人也没谁会在他身上动脑子,赵永兵是上海滩一霸,手下养着一帮打手,在地方上还有些势力,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虽然不怕赵永兵,得罪了他终究不是好事。

唯一在赵永兵身上做过局的,只有一个人,老骗子;独臂海盗知道,祝童可不知道。

两年前,老骗子在一夜间从赵永兵身上赢了三百万。独臂海盗还知道,老骗子在沿海的每艘赌船上都做过类似的局;只不过他十分小心,也很知足,只在每艘赌船上做一次而已,平时,也和一般赌客一样;基本上是个普通的江湖同道。

还是不正常,他把参与赌局的人局限在江湖同道,老骗子也提过如此怪异的条件。

独臂海盗在猜测祝童的意思,小骗子已经拨通黄海的电话,他要试探一下黄海的行动。

“我是李想,现在有时间吗?”

“说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不能离开;李医生,多亏你们照顾朵花,改天,我找地方请客。”

黄海应该是在一间临街房里,手机里传来断续的歌声和音乐声、叫卖声。

“朵花是个好女孩,她喜欢热闹;叶儿喜欢和她在一起,如果你说感谢,不怕叶儿骂你?”祝童说几句客气话后,声音一转:“知道黄警官忙,我只是想问问,你说的汽车……。上海的地铁里人太多了,每天上下班都向打仗一样;我想,还是你说的对,有一辆自己的车到底方便;叶儿周末要去苏州学画,总麻烦梅小姐也不合适。”

“对不起,一忙起来把这件事给忘了;李医生,我这就打电话问问,以前给他们打过招呼,也该有消息了。等我十分钟。”

电话挂断了,祝童已经走到珊珊新租的房子门前,秦可强开门让他进去,再轻轻关紧防盗门。

祝童教给珊珊的三个动作看似简单却不好掌握,小姑娘练习的很用心;看珊珊演示两次后,点头夸奖道:“不错,珊珊很用心,这个练习过关了。”

珊珊的脸色微微红,得到祝童的表扬,女孩有点不好意思。

房间里有空调,她只穿着件羊毛衫,谁也看不出衣服下是具被凶残伤害过的躯体。

“看看我这只火机,与你那只有什么不同?”祝童先点支烟,把自己加工过的ZIPPO火机递给过去。

珊珊仔细端详着,翻来覆去,总算找到隐藏在底部的机关;祝童的三个动作都和这个位置有关。

“珊珊很聪明啊,这里就是关键;如果不按这里,这只就是个普通的火机;见到赵永兵时,你可以借点烟的机会把这里对准他的鼻孔,按动这里,三十厘米内一下就够了,只要十秒钟,他会失去知觉,任凭你做什么都可以。你会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真的啊?”珊珊两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如此精巧的小玩意会有那么神奇的效果,不只她吃惊,秦可强也有点惊异。

“你可以实验一下,唔,秦大哥,麻烦你坐在这里,对就这样;珊珊,你去给他点烟。动作一定要按照练习时的要求,不能错,按动机关时不能太用力。”

祝童把秦可强按在沙发上,看着珊珊为他点烟。

银色的ZIPPO火机在珊珊指间闪出火苗,“啪!”一声,秦可强嘴角的香烟被点燃,他只吸一口,脑袋一偏,身体歪倒在沙发上。

“啊!”珊珊惊叫一声,赞叹的看着手里的ZIPPO火机,小姑娘从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火机。

手机响了,祝童看一眼号码,是黄海打来的;冲珊珊在嘴角比划一下:“别说话,你现在可以查看他是不是真的昏迷。”转身走进里间,关上门后才按下接听键。

“李想,成了;我半小时后到海洋医院门口接你,咱们去提车。”

“这么快?现在去不耽误你工作吗?”

“估计今天不会有什么事,我让同事盯着;一会儿见。”

黄海说完,没等回话就挂机;祝童看一眼腕上的CK表,十点五分;从这里到海洋医院的大门,步行需要十分钟,他需要尽快解除秦可强身上的迷幻剂。

珊珊在客厅里疯狂的撕扯着秦可强的衣服,可怜的女孩,受到的伤害太深;对世界上的任何男人都有仇视、戒备心理,不觉间把秦可强当成赵永兵了。

祝童没想到会是这样,幸亏这个电话只用几十秒,黄海如果像吴助理般罗嗦的话,高手秦可强估计就被个小丫头折腾死了。

十一 好车(下)

银针刺进珊珊脑后,祝童手指如轮,在她头部几处大穴上弹过。(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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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瘫倒在地,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眼睛里闪烁这疯狂的冷光;如果不是失去行动的能力,也许会连祝童一起攻击。

“幸亏她没受过训练,还不知道怎么杀人。”秦可强悠悠醒来,打量一番自己的情况和珊珊的状态,马上判断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祝童抽出刺在秦可强虎口穴的银针,掰开珊珊僵硬的手指取出ZIPPO火机,嘿嘿一笑:“我还有事,这里就交给你了;秦大哥,她有心理障碍,你要小心点。”

“我没心理障碍,我要杀了那畜生。”珊珊勉力抬起头:“李大哥,你答应过我,只要能杀掉他,我……。”

“珊珊,你看清楚,他不是赵永兵。我能教你的只有怎么用火机,怎么杀人还要跟秦大哥学。看你刚才的样子,我不建议秦大哥把那些东西教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教她怎么杀人。”秦可强站起来整理衣服,脖子上被抓出几道血痕,外衣也被珊珊撕破了。

“你今天没带手套。”祝童抓住秦可强的手,抚摸中指关节上的厚皮硬韁:“这不是双开车的手,你受过严格的搏击训练;秦大哥,谢谢你,我向您致敬。”

“为什么?”秦可强平时一直带着白手套,被祝童看破后,神情也没什么自然,话就多了点。

“谢谢您是为那三枪啊,你救过我的命。致敬是向您的前辈,江湖上有种凶狠神秘的武功:突拳,是石旗门的独家秘技;我虽然没见过,但听师父说过,练习突拳的人中指都会异常坚硬。你是石旗门人。我还听说,突拳在战乱中绝迹了,石旗英雄们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山东;一门四十六位英雄摸黑潜入日本鬼子的军火库,杀掉二百多个鬼子后,引爆了那个华北最大的军火库,自身也被随后赶来的鬼子援军屠灭。秦大哥,石旗门曾位列江湖八派,五品石旗最后一任掌门也姓秦。”

秦可强随着祝童的话语,脸上显出激动的神情;祝童这几年经常混迹在山东一带,这些江湖上的逸闻听说过不少;对于那些在抗击异族侵略的战争中谱写出血性狂歌的江湖门派充满敬意。

“秦大哥,你是好样的,石旗门都是是英雄。”

祝童开门走了,秦可强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一方面是由于那些往事对他同样陌生,他从小生活在另一个环境内,对这些江湖历史很少听人提起;一方面是对祝童敏锐判断力的吃惊;只凭一只中指,祝童就看出这么多东西。

“秦大哥,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珊珊终于清醒了。

十点三十五分,黄海的警车准时出现在海洋医院大门前。

祝童拉开车门上车,警车立即启动,车上只黄海一个人。

“好威风,黄警官开着警车跟踪赵永兵,不怕他发现?”

“我是怕他不发现,赵永兵以前太狂妄,我就是要让街上的混混都知道,赵永兵不是没人敢惹的,他的钱收买不了所有人。”

黄海没穿警服,眼睛里还有血丝,看得出,这一段很辛苦。但是,祝童不喜欢黄海的如此的敬业的工作状态,如果独臂海盗把赵永兵约上赌船,黄海也跟上去怎么办?

“黄海,别太辛苦了,该休息休息,为一个瘪三,犯不着把自己累成这样。”

“我以前太闲散了,同事们表面不说,背后谁知道会议论些什么?该赵永兵倒霉,不把他抓进去我不会松手,只要把他的案子办下来,刑警队的同事们才会接受我。快了,他已经撑不住了。给他供货的上家昨天晚上落网,是以前的同事帮忙;等着瞧,赵永兵威风不了几天,谁也保不住他。”

说这些话的时候,黄海很兴奋,他一步步把赵永兵逼到绝境,在他来说,很有成就感。而小骗子想的却是,怎么让黄海松弛一点。

十二点半,警车离开市区很远后,终于驶近一所高墙内,守门的是穿水兵服的战士,荷枪而立;岗哨里走出位年轻的少校,与黄海年纪相仿,拉开车门坐上来。

“李想,海洋医院的医生;这位是我从小一起玩大的哥们,海军未来的希望,程震疆。”

黄海简单的介绍过后,驱车开进大院。

程震疆与祝童握手客套两句,捶黄海一把:“这么久也不来看我,你小子是不是被苏叶训练成绵羊了?”

“别乱说,阿震,我要的车呢?手续办好没有?”黄海扫一眼祝童,飞快的引开这个尴尬的话题。

“你再不来,那辆车就给别人开去了;别以为我是吓唬你,前几天怎么打电话也找不到你,我说黄大少,这是最后一批了,今后我们没收的走私车都要移交给地方处理。”

“别来这套,你说这么多什么意思?告诉你,车是他的要的,就和我要的一样;好处费一分没有,手续还要给我办好了。”

“我怎么敢要你黄大少爷的好处?”程震疆自嘲的笑笑;“喂,你给老爷子说一声,让我上岸吧。听说过两天又要出海,我从小晕船,你知道的。”

“你晕船?我怎么不知道?李医生,王院长不是专治晕船的吗?你与他合作,应该懂这个。阿震,让李医生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海洋病?”

程震疆嘿嘿笑着对祝童说:“我们从小就这么闹,现在我在他老爹手下当差,想走走路子换个位子都不行;李医生评评理,黄海是人吗?”

祝童只有微笑不答,他第一次进入军营中,到处能看到年轻的水兵,绿树掩映下,营房哨所整洁清爽,与上海滩的纸醉金迷形成强烈的反差。

警车在个操场上,边上有两排车库。

远处能看到军港内停泊的军舰,海天一色中,水兵在码头上忙碌,五星红旗与八一军旗迎风飘扬。

黄海带头走下车,等程震疆和祝童跟上后,说:“你小子别不知足,咱们在大院里长大的那群孩子里只你最有出息;谁不知道,在海军想提升必须要有海上经验?你踏实干几年,混到两颗星再上岸,那时候……,这是我家老头子说的,他很看重你。”

程震疆再不说什么晕船不晕船了,提前几步走到一扇大门前,打开大锁。

黄海走进去一把掀开罩衣,露出一辆精致的轿车。

祝童只一瞥,就对它一见钟情;宝石蓝车身线条简洁流畅,即使在暗处也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寒气逼人。它如同一个优雅的绅士,但能使人感受到这份雅致下涌动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两组头灯野性而不失风度,仔细看去,却又凶悍且带着狡猾。

“这是最好的一辆了,基地副司令的公子来找过我三次,就是想要它;怎么样?该有的都有了,自适应气囊系统,电子驻车制动,ABS,TCS,DSC,自动巡航、自动调平氙气大灯,恒温空调,电动调节方向盘带记忆,电动调节脚踏板也带记忆功能;知道你开车莽撞,它有防碰撞头颈保护系统。6速手自一体变速器,最高时速二百九,可惜了。”

汽车是男人的伙伴,程震疆抚摸着它的身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黄海从程震疆手里抓过车钥匙,弯腰坐进去。

低沉的轰鸣声证明,它有一颗强劲的心脏。

汽车开出车库,在广场上快速穿梭,祝童与程震疆走出车库,看着黄海玩具般驾驭着它,心里充满拥有的渴望。

“程……。”

“叫我阿震好了,黄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必客气。”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我想知道,它是什么车?”祝童对汽车的认识还在初级阶段,只看图标,竟分辨不出它的身份。

“捷豹,漂亮吧?李医生,虽然经常在海上抓走私,我也是很少看到如此漂亮的车。”

祝童念叨几遍这个名字,捷豹,还真贴切;不过,另外的问题接踵而来。首先,这里无疑是个海军基地,码头停泊的军舰就是证明,黄海的父亲也许是这里的实权人物,但是,这里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车?其次,这辆捷豹就如艺术品一样精致,却又野性十足,那价钱当然也不会便宜;祝童估计,少说也要百十万吧?自己的钱……。

捷豹咆哮着冲过来,程震疆没有躲避,祝童有点紧张,也一样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好车,真是好车。”黄海走下来,车头距离祝童的膝盖不到一公分。

“阿震,难得你如此好心,过几天我在锦江好好请你一顿,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绝不含糊。不过,你小子老实交代,它的底清楚吗?”

“你看到了,全新车,我在海上截住它时才跑了三公里。这两年海上走私高档车的人少了,为了这次行动,我和兄弟们整整准备了两个月。你该请客,完事后,李医生也要请客。”

原来,这是辆从走私船上扣留下来的车;祝童的第一个疑惑解开:“好说,我刚到上海来,没几个朋友,只要阿震赏光,我是求之不得呢。”

“听到没?阿震,这次你想要多少钱?李医生可不是那帮少爷们,你小心点,别太黑。”黄海揽着程震疆的肩膀,扭头冲祝童眨眼;意思是,你别说话,我来搞定他。

“大少爷,你又不是不懂;我不过是个经办人,价钱都是死的……。”

“哼!我就是不懂,怎么着?”黄海这么一哼,程震疆苦笑着摊手:“你看着给吧,别让我太为难啊;周公子出五十万我都没松口。”

“什么五十万!二十万,快去办手续。”黄海把程震疆推到自己的警车前;“你小子花花肠子我知道,上面那些人懂个狗屁价钱,还不是全在你一张嘴?”

程震疆无奈,讪讪笑两声开起警车走了;黄海拉祝童坐进捷豹:“一会给他两万小费,这辆车就是你的了。李想,你是有福的,如果在市场上买,最少也要一百万。”

胡桃木与深灰色皮革装饰出的车内环境,呈现出华丽的质地和古典与现代相结合的奢华情调。仪表盘和行车电脑、显示屏等行车设备以简洁而精致的方式排列;小骗子再不管低调不低调,能拥有这么一辆好车的兴奋是无可抵挡的。

“还不是托你的福,黄海,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谢谢。”祝童连连点头,这次算是开眼了,价钱还能这样来谈,小骗子只听说过没见识过。

“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也别说,只要你和叶儿好,比说什么都好。”

祝童没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黄海对叶儿的关心,实在令小骗子感动,压力也更大。

中午,程震疆要在基地餐厅请请他们吃饭,黄海坚决不同意,非要到程震疆的军舰上吃。小骗子也沾光第一次蹬上军舰。

上船后,黄海抛出几条烟给水兵们,笑呵呵的到处打招呼。

水兵们正在基地修整,把船上各处擦的一尘不染,祝童有些不好意思踏脏那么干净的甲板。想来,黄海的名头在这里够亮,陪他们吃饭的颇有几个说话管用的年轻军官。黄海借口警纪条例,没喝酒。

整个下午,黄海与祝童都泡在军舰上,一直到程震疆办好手续,捷豹车已经挂上副军用牌照。

半小时后,黄海的警车在前面开路,祝童驾驶着崭新的捷豹,驶出基地大门。

小骗子却有了分忧虑,黄海刻意在水兵们中说的话,很有问题。

十二 公子脾气

有辆好车当然是件十分高兴的事情,但是,这辆车太好了。www.65txt.com

小骗子按开天窗,外面的冷风缓缓注入车内,兴奋的情绪才被忧虑冲淡。

程震疆要求黄海请客,祝童理所当然的应承下来,邀请这位年轻的海军少校到市区潇洒一回;如今,程震疆换上便装,坐在捷豹车的副驾驶席上,而捷豹车如今悬挂的那副军牌,也是程震疆刚办好的。

据说,这辆捷豹价值不菲,程震疆与黄海都说在市场上至少也要一百多万;李想这个身份不过是位医生,现在更是离开专业在院长办公室当个副主任,开这么辆好车,是不是太过分了?

“李医生,你是从北京来的?”

“是啊,到上海才知道,以前对上海的印象太片面;这里人挺好的,黄海和你,都是好人。”

“我们这一群不算是纯正的上海人。”程震疆边指导祝童熟悉捷豹的各项性能,边与年轻的医生闲聊;在他们这一群人中,黄海是最另类的一个,为了个苏叶放弃入伍从军走军队线路,在他看来,很有些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味道。

眼前的李想,在程震疆眼里也应该是有些来历的,黄海性情虽然豪爽,却不会因为个一般朋友如此上心;要知道,一辆捷豹车还不算什么,黄海要求的这副军牌,也许比这辆汽车的份量还重些。

上海实行严格的车牌限制,每年能上牌的车辆有限制,还要经过拍卖等程序;这辆捷豹车属于走私罚没物品,如果按照程序来,麻烦不说,价钱也不会如此便宜。黄海送给李医生的人情太大了,以至于程震疆更看重的是他是从北京来,而不是海洋医院副主任的身份。

看来,今天晚上又要闹到半夜才能回去,祝童想到叶儿,把手机的耳机赛进耳朵,拨通叶儿的电话。

“我晚上有应酬,可能要回去晚些。”由于程震疆坐在身边,祝童不能叫叶儿的名字,只能含糊的说一句,这让他很别扭。

“少喝点酒啊,姐姐今天回来,我回家好了。我打电话叫朵花照顾毛头,李想,你注意点,别太累了。正好啊,今天萧萧要找我,说要感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她,让她到姐姐家……。”

叶儿欢快的说着,祝童其实对萧心梅没什么看法,不过是对她的做派不满意;叶儿敏感的觉察到自己爱人的心思,不过,她这样一说,小骗子才想到:叶儿会不会接受捷豹?这份礼物来自黄海,说到底还是为了叶儿。

有时候,吃饭是过程,当然,是在彼此都不在乎吃什么的阶层。

黄海选择的这家饭店叫东坡酒楼,位置,就在鼎燃星空的对面。

三个人刚坐在二楼的包厢里,酒楼老板就跑进来。

“黄队长,您今天需要什么?”

“把你们的拿手菜只管上来,忙了一天,真想吃你的东坡肉呢。”黄海说话时,头扭向窗外,注视着对面的鼎燃星空。

祝童看看手表,八点整;看包房的位置和黄海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此处应该是他监视赵永兵时临时休息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还真挺好,视野宽阔,坐在这间包房里,鼎燃星空门前的一举一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饭菜上来后,黄海要了两瓶茅台,自己不喝,却劝着祝童与程震疆喝;不到一个小时,程震疆说话还清楚,脑子吗?在祝童看来已经半晕。

小骗子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黄海的意思他能看出来,要灌程震疆喝酒;人家帮自己这么大的忙,让程震疆吃好喝好是应该的。

不过,程震疆也不是糊涂人,看到黄海一直在注意鼎燃星空,撇撇嘴问:“就这小子把黄公子难住了?”

“你别操心,一会儿,咱们去里面乐和乐和;阿震,我们都是军人子弟,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副舰长,要注意影响。”黄海又给他倒半杯酒;“他跑不出我的手心,只不过一切都要按规矩来。我就不相信,他能熬的过我!”

祝童也不相信,他得到的消息比黄海还详细。

赵永兵这一段被黄海看的死死的,鼎燃星空里干净的就像幼儿园;这还是其次,赵永兵的毒品生意被迫停止,好不容易拼杀出来的市场丢失了大半不说,手下那班威风贯了打手们也被压抑着;这些人平时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花钱也大方。他们本性……也许能以自由来形容,收敛一时还好说,黄海压着鼎燃星空二十多天,如今不只是赵永兵受不了,他那帮手下更受不了。

现在,小骗子在看表演,黄海灌醉程震疆只有一个目的,只是,他真敢那么放肆吗?这里是上海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包房的门被推开,随着哈哈的笑声,进来两位穿警服的客人。

前面的三十左右,警衔比黄海高;进门就说抱歉:“抱歉抱歉,黄队在我们辖区办案快一个月了,到今天才有时间来见一面。年底了,兄弟们忙了一年,整天没日没夜的,怎么说也要给家属个交代;奖金一个也不能少,福利也要多少意思一下。哈哈,只顾忙这些了,抱歉抱歉,黄队,怎么样了,今天刘所长也来了,有什么困难没有?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尽管说。”

后面的年纪更大一些,瘦瘦的,典型的上海人;进门后却不言语,小心看一眼包房里的两个客人;祝童认识后面的警官,几天前因为梅兰亭和朵花在鼎燃星空闹事,在派出所见过这位刘所长。

祝童明白,他在探寻自己和程震疆的身份。

黄海也打起哈哈,站起来迎上去:“董局,没想到,说几次想见您都没机会;该说抱歉的是我啊,领导们想的事全面,忙是应该的。我呢,知道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但是抱歉,我是警察,吃的是国家的饭,拿的是人民的钱,这次不弄个清爽是不会走的。所以啊,请董局谅解,我可能还要打扰一段时间,如果需要你们帮忙,我是不会客气的。”

“怎么样?进展到哪里了?这次董局来,就是想与黄队交换一下情况。”刘所长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走进包房,顺手带上门。

姓董的应该是这个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之类的官员,他的脸皮厚度与语言符合一个政客的条件;黄海的话内隐含锋芒,董局却恍如未觉,没说几句话,竟坐到黄海身边,自己倒上一杯酒,微笑着举杯道:

“两位是好黄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来,今天董某借花献佛,敬两位一杯;改天有机会,我在找机会专门宴请几位。”

“对对对,李医生,上次我就说要请您吃顿便饭,现在遇上了,正好。”刘所长想起祝童的名字,端着酒杯凑过来。

“董局,您这样就不对了;”黄海摆手;“公安部有禁酒令,工作时间不能饮酒,穿警服也不能饮酒。我现在是工作时间,您二位穿着警服,就是下班了也不能喝酒。他们是我朋友,路过来看看我,吃个便饭而已;你们可以检查,我一滴酒也没喝。”

包房里的气氛尴尬起来,祝童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能看出来,黄海对眼前这两位很有看法,也许,他们就是赵永兵的“朋友”。

程震疆虽然半醉,见识还是有的,哈哈一笑道:“李医生,要不然咱们先走一步?黄警官很忙,别在这里耽误人家工作。”

“你们在这里不耽误我工作。”黄海又冒出一句,丝毫不给董局和刘所长面子,意思是,他们在这里才耽误黄海的工作。

祝童瞟一眼对面,鼎燃星空前停下几辆的士,最后一辆上下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久未露面的金佛高手:雪狂僧。

他没穿白色僧衣,还是一身醒目的白风衣,皮鞋,裤子都是白色的。

雪狂僧不是被蝶姨伤了吗?雪狂僧的眼睛应该没好利索,下车时,脚底就在地上绊一下;虽然动作轻微,但在雪狂僧那样的高手来说,是很不正常的。

祝童注意力刚关注到那里,雪狂僧回头看向东坡酒楼的二楼,鼻梁上架一副漆黑的墨镜。

祝童移开视线,把身体躲进窗帘里;知道雪狂僧感觉到他了,真是个高手啊,感觉就是厉害。

董局与刘所长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很自然的放下酒杯,很自然的转换话题,说起些扯皮的事。黄海把耳机挂上,也和他们闲扯。

九点钟,正是上海**刚刚拉开序幕的时候,鼎燃星空外面忽然骚乱起来,里面的客人都涌出来,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

糟糕,里面发生状况了!祝童第一反应是瞟一眼黄海,他也感觉到情况不对,站起来走向包房门口,嘴里还低声嘀咕着什么。

鼎燃星空里有黄海的人,他一直在听里面传来的报告,这一点祝童是知道的;看黄海紧张的样子,里面的发生的事情八成与黄海的手下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雪狂僧动的手。

江湖中人不会掺搅进一般意义上的黑社会之间的争斗,也不会替黑社会出头,无论他们给出多高的价钱;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这是江湖道的传统。

但是鼎燃星空里发生的事一定与雪狂僧有关,他刚进去不到十分钟,里面就发生了状况;黄海现在闯进去也许会吃亏。

十二 公子脾气(下)

祝童不希望黄海受到伤害,在雪狂僧那样的江湖高手面前,黄海根本就没动手的资格。(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祝童刚要站起来,董局伸手拉住黄海:“黄队,饭还没吃完,你这是要到哪里?”

“吃完吃不完是我们的事,董局,我出去透口气。”黄海不想多废话,着急的向外走。

董局又一次拦住他:“这样不好吧?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客人到这里……。”

黄海一把甩开他,推开包房的门,外面站着两位身材健壮的便衣。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黄海诧异的问。

“董局把说你在这里有麻烦,让我们来关照一下我们刑警总队的黄队;这不是,刚到就遇到督查,正说话呢……。”

便衣的后面还有人,三位带白头盔的公安局督查。

黄海惹上大麻烦了,这是祝童的第一个反应;人家把他的同事叫来,又把督查也叫来,就是为了阻拦他走出这个包房的门;鼎燃星空里,一定在进行什么事情。

祝童又看一眼对面,鼎燃星空里面的客人已经散尽,二十多个保安站成两派,把辉煌的夜店大门守得死死的。

“我有同事在里面,刚才他们说遇到袭击。董局,刘所长,白队,你们再不放我过去,会出人命的。”黄海脸色阴沉,愣着头要向外闯。

“对不起,请出示证件,有人举报你们违反禁酒令。”

督查走进来,连董局和刘所长一道盘查,黄海当然也就走不出去了。

好复杂啊!祝童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赵永兵有多大神通,竟然能让一个公安分局副局长出面阻拦黄海,他该怎么办呢?

有一个细节引起祝童的主意,黄海的手在裤袋里轻微弹动,那个位置应该是手机;而程震疆的手拢在怀里,他的耳机也挂在耳朵里,两个人之间虽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对视,却有些奇怪的交流;祝童从双方身体轻微的变化里,感觉到这些。

“我要去卫生间,可以吗?”

程震疆站起来,伸手亮出军官证:“我不是警官,督查同志,你没权利限制我的自由。”军人的特权使督查让开路,程震疆出门前看黄海一眼,摇摇头:“黄少,你是越混越厉害了,哈哈,真***长见识。”

祝童也要出去,呆在这里不符合一个江湖骗子的习惯;这间包房里不是警官就是督查,还有一个是海军少校,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即使他真是个医生,现在也要告辞了。

黄海却说:“李医生,你再坐一会儿,没事的,就是有什么事,你也是个证人。”

祝童只好做下来,看着三位督查验看黄海、董局、刘所长的证件,用小仪器检验他们是否喝酒,询问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等等等等。

鼎燃星空里依旧毫无动静,赵永兵的打手很神气,来消遣的人看到这阵势,问也不问就走了。

十多分钟,一切检查完毕,督查敬礼,道:“谢谢配合,董局、黄队,刘所长,我们没事了,这是个误会。”

督查要走,黄海拉住他们:“既然来了,坐下来聊聊;说实话,那些条例我很多都忘了,为了今后不麻烦,请督查说说,刑警在执行任务时的特别条例,什么情况下算是妨碍公务?”

督查也不是傻瓜,微笑着没有回答,明显的,黄海刚才虽然在配合,如今的情绪很激动,属于不可理喻的那一类。

“对对,既然来了就说说,警戒条例里对滥用职权是怎么定义的。”

董局也开口挽留,这一来,三位督查更呆不住了,匆匆收拾完笔录就转身告辞。

“白队,进来吧,关好门;别让外人看我们警察的笑话。”黄海送督查离开,把两个来自刑警队的战友让进来。

“你呀,真是倔脾气,董局几次说要请你出来坐坐,没想到会在这个状况下。”被叫做白队的一屁股坐到程震疆刚才的位置,低声劝黄海:“你刚到刑警队,我……。”

他的话黄海没仔细听,祝童也没功夫听;黄海的主意力在耳机里,而祝童的注意力在对面的鼎燃星空。还有程震疆,他一出去就再没回头;祝童还看到,停在东坡酒楼后院的捷豹驶上马路,飞快的消失在车流里。

那可是小骗子刚刚到手的新车啊。

“对不起,我要去卫生间。”祝童又一次站起来,这次没人阻拦他,黄海说一句:“小心些,快些回来。”

督查走后,祝童知道自己在这里明显是个多于的人。

作证?说笑吧,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小骗子已经估计到个八九不离十,他要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溜达着走出东坡酒楼后,祝童才长出一口气,行走在人群中时拨通秦可强的电话:“麻烦转告老板开窗,注意看风向,月亮湾要发水。”

月亮湾是对鼎燃星空的暗喻,秦可强知道,发水是说这里要出大事;祝童说完,秦可强回一声“明白”就挂断电话。

剩下的事情就与小骗子无关,他在想:黄海和程震疆之间,使用的是密码吗?可真是个好东西,比江湖暗语方便多了。

捷豹车又一次出现在祝童眼前,它没有开进东坡酒楼的停车位,在鼎燃星空大门前的马路边停下,正堵住出入鼎燃星空的汽车通道。

大街上停车,也只有军车敢这么嚣张,不远处的两个巡警迅速跑过来,看清楚车牌后犹豫一下,互相商量几句才转身离开。

程震疆没下车,捷豹雪亮的头灯照射着鼎燃星空的大门。

也许,该再躲远点?祝童站在一家婚纱店的二楼,从这里可以斜视到鼎燃星空的大门;捷豹车现在的做派明显是在挑衅。

都市里环境复杂,好像那里都可以藏身,但仔细想想,隐藏到那里都不安全。

小骗子还没想清爽,就看到黄海跑出东坡酒楼,不顾车流冲过马路,冲向鼎燃星空的大门。

捷豹车门打开,程震疆也跑出来,跟着黄海冲过去。

来了!祝童兴奋起来,一辆接一辆的军用运兵车疾驰过来,根本就不顾马路上的的车辆和交通标志;低沉的马达声,无声闪烁的警示灯,让前面的车辆早早的躲避;有一辆不长眼的黑色小车只一犹豫,就被运兵车蹭一下,弹到路边。

一辆、两辆、三辆……;整整七辆运兵车开过来,前后各一辆封锁住五十米内的街道交通。

车门打开,一队队身穿作训服的年轻人跑出来,以各车为单位,迅速散开、列队;只半分钟时间,鼎燃星空门前就排列起五列纵队,祝童目测一下,整整六十位彪悍的水兵。

负责封锁街道的水兵赤手空拳,只在街道上布下警戒线,任何人和车辆只准出不许进,毫无通融的可能。

站在鼎燃星空门前的水兵,人手一把甲板斧,腰后挂手灯,另一个匣子里应该是水兵刀。

锋利的斧刃在鼎燃星空闪烁的霓虹灯光中散出冰冷的寒光;更加冰冷的,是水兵门脸上的表情。

“砸!”辆运兵车的扬声器里传出声命令,祝童听出,是程震疆的声音;不过,他什么时候钻进运兵车的呢?

祝童还发现另一个可笑的现象,运兵车没有牌照,编号处被红纸遮盖;水兵们的作训服上都没有军衔标志。

“散开!蹲下!”

现场只听到这两个词汇,一队水兵们冲开阻挡在鼎燃星空门前的保安,制服这群貌似凶恶的打手没费什么时间与力气;在军人面前,穿黑制服的保安连招架也不敢,乖乖靠墙角蹲下,双手抱头。

黄海呢?祝童站在婚纱店二楼,只顾看突然出现的军人,没注意黄海什么时间消失的,他应该是进入鼎燃星空里面了吧?

几对正在试婚纱的情侣和婚纱店的服务小姐站到祝童,都紧张的话也不敢说,只静静注视着鼎燃星空的大门。

鼎燃星空内骚乱声起,二楼的窗户里传来吵闹声、叫喊声,“噼噼啪啪”的敲打声、砍砸声;三楼拐角的一扇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白色的影子夹着个黑影闪出,在商铺顶跳两下,消失在灯火的暗影里。

祝童放下大半心,雪狂僧跑了,也许是带这着赵永兵跑了。

至少,黄海不会有危险;江湖中人再厉害,也不会公然对抗权利机关,特别是军队。这是江湖道第一戒律,如果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会引发影响整个江湖八派命运的大灾难。

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警戒线两端出现越来越多的警车,越来越多的警服聚集过来,都被水兵们坚决的阻挡在外面。

运兵车上响起一串嘹亮的军号声,水兵们从鼎燃星空大门内跑出,迅速蹬上运兵车;只用了一分多钟,街道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水兵的影子。

运兵车启动,像来时一样,轰鸣声震动街道,冲出外面警察的阻挡,消失在街道尽头。

街道上原来被惊住的路人,这时才爆出惊叹,空气里的紧张氛围消减一些。

祝童心里叫苦,捷豹还在路边停着,他们一走,这辆好车怎么办?车钥匙还在程震疆手里呢。

它可是小骗子用二十多万刚买来的。

黄海走出鼎燃星空,嘴角挂着冷笑看对面的东坡酒楼二楼某扇窗一眼,转身把一个纸箱扔在马路正中间。

身后,两个穿便衣的年轻人持枪逼着四个黑衣人走出来,成一排趴伏到纸箱周围。

四个黑衣人抬着副担架,上面趟着个蜷缩的身影,衣衫散乱在低声呻吟着。

灯光下,两个年轻人嘴角挂着血丝,都是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但是脸上的微笑显示,他们现在的心情很愉快。

黄海走到捷豹前,打开车门,看一眼,伸手去摸手机。

祝童叹口气,走出婚纱店,走过马路钻进捷豹。

黄海砸了鼎燃星空,这不是要公然给赵永兵难看,是挑战某些人的利益。

一 追杀

“你就这么走了?”祝童看着四周的警车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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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豹车挂的是军牌,即使大多数警官都看到黄海在开它,也没谁伸手去拦一下。

“让赵永兵那瘪三跑了,可惜。”黄海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道路,专心操控这辆精致野性的汽车;“***,竟敢叫人殴打我的线人,我让他这辈子做不了任何生意。”

祝童装作不明白,好奇的问:“纸箱里的东西还不够判他的罪?”

“这世界上有个职业叫律师,刚才在鼎燃星空里,赵永兵的律师已经对我抗议了,说那些K粉、大麻、**不是鼎燃星空的;客人在这里交易,与赵永兵没有任何关系。还要告我损害私人财产,滥用职权。我没动他,当兵的把他扔进马桶里去了。我还没那么傻,鼎燃星空虽然被砸个稀巴烂,与我可没任何关系。我现在还奇怪,那些白粉到哪里去了?时间太紧,太紧了,这样的事要快,要不然,赵永兵也跑不了。”

“他太狡猾了。”祝童附和一声;“你就不怕……。”

“怕?怕我就不会叫人砸鼎燃星空了,程震疆叫来的是海军陆战,穿着作训服,开着基地运兵车;别说没人敢替一个瘪三出头,找基地的麻烦,就是有人出头也没用;他们明天就会出海,半年内不会回基地。就是有人去做样子能到哪里去调查?唉,我这顿臭骂是躲不过去了。”

捷豹将要驶上高架桥,黄海忽然想到什么,把手机抛给祝童:“李医生,麻烦你替我取下电池。前一段累惨了,这几天就呆在紫金豪苑陪陪朵花;该怎么办随他们去。大不了脱下这身警服。”

祝童投过去几个崇拜的目光,取下黄海的手机电池,这样,别人再打这个电话会收到机主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心里却在发愁;黄大少爷砸了赵永兵的老窝,那瘪三还会到“未来公爵号”去赴赌约吗?

江湖上有句流传很广的名言,叫做:得意时需防暗算。

捷豹刚驶上高架桥,祝童脑海里出现个黑点,危险的感觉从印堂穴传出。

蝶神勉强支撑起翅膀,在印堂穴内缓缓升起。

黑点在接近,速度快的让人吃惊;在拥挤的都市车流里,高架桥上虽然相对快速些,但捷豹的速度绝对不超过时速八十公里;而对应黑点接近的速度,起码比捷豹快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它在以一百二十迈左右的速度追过来。

祝童回头看去,高架桥是双向四车道,中间有隔离栏;捷豹的后面是一串炫目的车灯,祝童勉强看到两辆的士的顶灯。

来的是谁?上海滩,祝童只为两个人种下蛊虫,王觉非和周东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

这时,黑点更近了,祝童再一次回头,看到紧跟在捷豹后面的两辆的士间,穿出辆咆哮的大马力摩托机车,黑点就在机车上。

上海市有规定,机车不允许上高架桥;黄海也感觉到什么。

捷豹的引擎低吼着,速度快速攀升,在车流中急速穿梭,迅捷的真如只豹子般,瞬间加速把后面的车甩开一段。

但是,上海车多人多,捷豹跑出没多远,前面两辆慢车占据住两条行车道,捷豹刚一减速,机车轰鸣着追上来。

祝童知道要糟,机车上有两个人,坐在后座上那个穿白风衣,虽然带着头盔,也能认出,那就是雪狂僧;他身上的蛊虫也是蝶虫。这只蝶虫与祝童无关,是蝶姨种下的,所以祝童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蝶神能也感应到,对方通过蝶虫穿达过来的浓重的杀气。

“慢一点,小心些。”祝童暗中松开安全带,虽然程震疆夸耀过捷豹车的安全性能,但是面对雪狂僧那样的江湖高手,他更需要灵敏的身手。

“李医生,坐好,有人在追咱们。”黄海终于确定了,后面的机车就是冲自己的来的。他的第一个动作却是检查安全带是否牢固,从怀里抽出一只锃亮的手枪,扳开保险放在腿上。

机车的接近了,祝童能看到机车上两个骑手的衣服颜色,一黑一白。都带着头盔,看不清面貌,也看不出驾驶机车的家伙竟是谁、身上有本事。

前面的车依旧不紧不慢的占据着两个车道,追上来机车与捷豹的距离只一个半车位。

黄海猛打方向盘;捷豹车身横转,堵死机车插进的线路。

这一招也许对一般的杀手有用,但是祝童知道,雪狂僧要出手了,他的身手根本就不是黄海能理解的,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早被他摘下来扔到后座,伸手按开电动车窗,包括头顶的那块玻璃。

祝童一直在注意后面,他能感觉到,蛊虫就在雪狂僧脑子里,印堂穴后面。

果然,追赶者根本就没有减速,猛一下巨震,沉重的大马力机车撞上捷豹的右后门。机车弹开去,油箱破裂,“轰!”的一声,在车道上爆出一团耀眼的火球。

捷豹本身就在不稳定的状态,被机车撞击后,强大的冲击力使黄海几乎失去对汽车的控制。再被雪狂僧这么一折腾,它挣扎几下,车身旋转颤抖;更要命的是,黄海慌乱间踩死了刹车。

白色风衣飘出,机车上的两个人同时跃起,身体轻盈飘忽,点一下后面的车顶,落在高架桥两侧栏杆上。

同时,穿白风衣的乘客抛出一根白色球棒,击中捷豹车的后挡风玻璃。

尽管捷豹车上的玻璃据说是具备准防弹功能,但对雪狂僧那样的高手抛出的球棒来说,玻璃就是玻璃。

球棒前端击碎玻璃后,直朝黄海的后脑插去。

此时此刻,祝童根本就没有细想的余地,他可没本事接下蕴含着雪狂僧内力的球棒,能做的,只是伸手把黄海的头拉到自己怀里。

球棒顺黄海肩膀飞过,重重击打在仪表盘上,驾驶室里闪起串串火光。

所有现代化的尖端电子系统都成为摆设,捷豹终于完全失去控制;车身翻滚着撞向前面的两辆车,把其中一辆冲撞破属隔离拦的阻挡,推入对面的车道。

祝童,本应是自私的小骗子;在捷豹车失去控制的霎那,一脚踢开前挡风玻璃,松开黄海的安全带把他抛出车外。自己随着失控的捷豹冲也冲进对面的车流中。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同车道后面的车紧急刹车,没有撞上失火的机车;黄海已经失去意识失去知觉,他还不错,落在这边的车道里。

小骗子可不一样,对面车道上的车辆虽然不多,有经验的司机早就提前躲避;刚才被撞过去的是辆黑色丰田轿车,它已经在车流里引起混乱,被两辆躲闪不及的轿车撞得翻滚回来,与捷豹重重的撞在一起。

高级车就是高级车,捷豹受到如此强烈的撞击,车体虽然严重变形,到停止时四门却同时弹开;一个人滚出车厢,挣扎几下想站起来,还是无力的瘫在高架桥中间。

高架桥上的交通被完全阻塞,所有的事情都在十秒钟内发生、完成。

一黑一白,袭击者站在高架桥两侧隔离带,此刻同事跳下来,黑色的身影扑向黄海,白色的身影扑向祝童。

祝童,眼看着白衣人接近,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身体虽然多少没有外伤,但是巨大的冲力和翻转造成的扭曲力,使他的五脏六腑全部错位,脑子里一片空白;即使有蓬麻功护体,全身各关节处受力最大,脚踝脱位、双臂关节脱臼,几乎连动一下也不可能。

此刻,他只能勉强压抑住上冲的血气,眼看雪狂僧的脚尖点向自己胸前。

与捷豹同方向车道上,一辆的士内闪出两点火光,“噗!噗!”两声轻响。

雪狂僧白色的身影在空中颤抖两下,回头看一眼,呼哨着打个招呼;没去再理会瘫在路上的祝童,也没有停止,越过栏杆跳下高架桥,消失在都市灯火中。

黑衣骑手也放弃对黄海的追杀,正要追随白衣人从另一侧跳下高架桥,的士里又闪出一点火光,他重重跌倒在车道里。

雪狂僧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不过,这一次却是在的士的车顶位置。他的巨掌已经击向前挡风玻璃,看到挂在那里的蓝色玩偶,嚎叫一声收回手掌,转身跃到黑衣骑士身边,夹起他跳下高架桥。

祝童这才松口气,他很不习惯趟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勉强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也不听使唤了。

司机们纷纷走出来,有议论着围拢过来;有的叹息着被撞毁的捷豹车,还有的在议论刚才出现的两个奇怪骑手。其中有几个好人,拿出灭火器在几辆车周围喷着。

机车已经烧得很危险了,两辆轿车此刻如果再失火,他们的车也好不了。

还好,上海的司机都比较遵守交通规则,高架桥上速度也不块;被祝童撞出去的丰田车本身的钢板轻薄,对捷豹车造成的冲击虽大,好在能量已经宣泄大半,油箱没有泄露,也没有造成更严重的爆炸。

秦可强第一个赶到祝童身边,把他拉到路边,轻轻搬动他的脑袋,抚摸一遍四肢,点点头:“你死不了。”

小骗子口角渗血想说话,秦可强摇摇头,点封他胸前几处穴道,护住他的内脏。

一 追杀(下)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同一时刻拨响了110和120的号码,尖利的警报声从逆向车道上传来,多辆救护车、警车赶到出事现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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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的四肢脱臼的关节已经被秦可强接好,脑子昏沉,又一次挣扎着要站起来,远远的,看到秦可强冲他摇头。

小骗子放下一半心,看一眼黄海,他没死,捂着头满脸迷茫的看着周围。

祝童紧绷的心弦一松,四肢传来的剧痛让祝童呻吟一声,头一歪,昏迷过去。

半个小时后,山东半岛的某部电话鸣响。

老骗子从厚厚的丝绒被中伸出手,抓起电话,听了几句就跳起来,胡乱穿着衣服。

周婶慵懒的问:“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童儿出事了,我马上去上海。”

“伤的重吗?我跟你去。”周婶也要起来。

“别跟着添乱了,你看好家,看好眉儿。”老骗子已经穿好衣服,临出门前又说:“如果于蓝小姐问起,就说我出海了。”

午夜,奔驰车开出临海别墅,快速冲向沿海高速,两个司机被从睡梦中叫醒,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着急的赶夜路。

但是老板说了,好好开车不许多嘴,路上换人不休息也不许停留,超速也无所谓;罚一百奖一千。

上午十点,老骗子出现在海洋医院门前,书画大师马夜正在等着他。

两个老人走进海洋医院的高干病房,叶儿和梅兰亭迎出来:“老师,您……。”

“这位是我的老友,也是中医,听到亭儿说李医生出车祸了,被我拉来看看。”

老骗子如今已经是另一副装扮,身穿宽松布衣,腮下贴着几缕白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

这个样子,即使祝童看到,也要迷糊半天才能认出来。

病房里,吴助理带着两个海洋医院最好的医生正在商量什么;祝童陷入深度昏迷,身上插着输液管,口上罩着输氧罩,四肢时不时颤抖几下。

“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要给他好好检查一下。”

老骗子摸摸祝童的脉搏,皱皱眉头,对吴助理道:“他不能再耽搁,相信我,只需要十分钟。”

吴助理看到马夜,知道人家请来的一定是高人,带着医生护士们走了。

“你们也出去。”马夜对叶儿和梅兰亭摆摆手;“祝老师为人看病需要绝对的安静。”

叶儿和梅兰亭出去后,老骗子却对他说:“你也出去别让任何人进来,我真的需要绝对安静。”

老骗子抓起床前挂着的凤凰面具,审慎的看着马夜:“师门规矩,抱歉。”

“师门规矩,你不是已经被他逐出祝门了吗?还要什么规矩?”

说是如此说,马老是老江湖,到底是知道轻重的,后退着离开房间。

再一次醒来,祝童第一眼看到是叶儿的面孔。

她穿着便服,脸色苍白,担忧的看着祝童。

“我这是在哪里?”祝童虚弱的问。

“咱们医院的高干病房。”吴助理从叶儿身后闪出。

“李想,你感觉怎么样?吓死我了。”

祝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叶儿握住,温软的感觉传遍全身,伤痛也缓解了多半。

“好了,李主任已经没危险,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吴助理知趣的转身要走,祝童叫住他:“等一下,黄警官怎么样?”

“他比你要重一些,左锁骨断裂,合并血管、神经损伤,背后小面积擦伤,头右侧撕裂伤,伤口不大,已经缝合处理。好在你们俩都比较幸运,内脏没有异常。很奇怪,我看过那么多车祸病人,你们两个的伤最奇怪。你知道吗?昨天有四个病人送来,最重的是丰田车的司机和你。丰田车上的乘客虽有气囊保护,但他没有系安全带,脖颈处受到冲击,颈椎脱位,也许就会瘫痪。你们两个摔出去的却没什么大伤,特别是你,李主任,司机现在还在抢救,而你几乎可以说是个健康人;你们中医真神奇,承受那么大的冲击都可以自动恢复。”

“自动恢复?”祝童反握住叶儿的手,摇一下让她放心。

“是自动恢复;前天晚上你刚到医院时,各项检查都显示你的内脏有重伤,昨天马夜马大师带着个老中医来看你,他们走后,你就开始稳定了。现在,已经大半自动痊愈,只有这里。”吴助理点点自己的肝区;“还有几处血肿,按照以前的经验,你的肝脏应该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你那辆车上的所有气囊都没有打开,李主任,您真命大,是被硬弹出来的,受的伤却最轻。”

“呵呵,我是超人。”祝童自嘲的笑笑,“谢谢吴助理亲自为**心。”马夜,他带谁来了?也许是师父?

祝童身上穿着病号服,转头看一圈,发现自己的衣服挂在衣架上,上衣后部撕开一道口子,裤子还算完整。腕上的CK表,不错,没有擦伤。

感觉一下,胸口处暖洋洋的,那里是凤凰面具,似乎与自己血脉相连,从它内部缓缓散出暖流,抚慰调理着全身经脉。只是手臂上的外伤,还有些血淋淋的样子。

一定是师父,凤凰面具只有才会用,也只有他才有这样的本事,把自己从残废的边缘拉回来。

“这是王院长的意思,除了几个科室主任,任何人不能进入你们这两间病房。”吴助理看一眼吊瓶,“我是被指派的医疗小组组长,厉害吧?”

吴助理离开了,门刚一关上,叶儿就扑到祝童身上:“吓死我了,李想,你要是出什么意外,我怎么办?”

“他们说了,我现在很健康。”祝童想要坐起来,关节处麻痒无力,看来,一半天是不会完全恢复的。哼,这样的软伤西医就没什么好办法,只会消炎。

“今后,不许你跟黄海瞎胡闹。”叶儿把脸贴在祝童胸前,软软的发丝扎拂过。

叶儿浑身颤抖着哭出来,眼睛里都是红丝。

“你一直没睡?”

“睡了,就是睡不着。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昨天还想,哪怕能醒过来一会儿也好,你那样子太吓人了……。”

祝童鼻头发酸,眼睛发涩。他害怕了,如果没有秦可强,他也许就再见不到叶儿,听不到玉人的喃喃细语。如果没有师父,这次究竟是什么结果?

“我没事;”祝童坚持坐起来;“叶儿,把我上衣拿来。”

“要什么我来拿,你要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做。”叶儿在祝童脸上吻一口,说声乖,走到衣架处;有些可惜的说:“好好一件衣服,再不能穿了。”

这件西服是不错,价钱也不错,但是小骗子还不是为可惜这件衣服。

“内面,左侧口袋里有个皮夹,我需要那个。”

叶儿照祝童的吩咐,找到个精致的皮夹子,走过来递给他。好奇的看着祝童打开皮夹子,从里面抽出四贴狗皮膏药膏药揉搓着。

“奇怪吗?”祝童微微一笑,扯下手腕上的输液针头,把膏药贴在肩膀处;“麻烦叶儿一下,把它们贴到这里。”

祝童指指自己的肘部,那里用力不方便。

“有什么奇怪的,你是中医师,治病是本行啊;唔,是有些奇怪,你随身带这么多膏药,莫非你知道会受伤?”叶儿细心贴上狗皮膏药,温柔的揉搓着,使膏药更贴切。看到皮夹子里还有几贴膏药,还有几枚金针,真有些奇怪了。

她怎么能理解祝童面对的世界?混江湖从来就充满风险,这些东西是必备的。

但是,祝童什么解释呢?还是不说为好,伸手把叶儿揽在怀里;“说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前天晚上黄妈妈说黄海出车祸,让我赶到医院照顾黄海,没想到你也……”叶儿幽幽叹息着,摇着头,当时的情形一定很混乱。

“前天?”

“你睡了两天了,当然是前天。我这两天都没走,黄妈妈也知道咱们的事了。”

“她怎么说?”祝童担忧的看着叶儿,这次被追杀不是为杀黄海,是为杀自己;对于未来,祝童渐无把握,他不希望爱人承担风险,叶儿确实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

“不管了,大不了再找一份工作。”叶儿痴痴的看着祝童,手模上他的脸:“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所谓。黄海太莽撞了,今后不许和他在一起啊。”

“小傻瓜,别担心,不过是出车祸了,你不知道,黄海前天晚上叫人把鼎燃星空给砸了。”祝童看到黑色三星放在床头柜上,眼镜却找不到了,想来,已经成为车祸的牺牲品。

“啊!怪不得。是不是黄海叫水兵们干的?他太不懂事了。”叶儿抬头,看一眼门外低声说;“外面是水兵在站岗,黄海的妈妈很生气,她刚才还在,看一眼就走了。”

高干病房里环境不错,分内外间;床前还有电视。

祝童让叶儿打开电视,哪个频道也没有关于鼎燃星空的新闻。

“你们上海真奇怪,出这么大的事,竟连个消息也没有。”祝童奇怪着。

叶儿在一旁为他装备早餐,微笑着瞄一眼祝童:“李想,你不带眼镜很帅的。”

她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这个?小骗子搓把脸,感觉舒服一点:“黄海会怎么样?不会被开除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哦,牵扯到军队的事,哪次不是低调处理?北京不也一样?”

看祝童还有点疑惑,叶儿捧着碗白粥坐到床前:“我听说,你们是被人故意撞的,还有人要杀你们;黄海的爸爸正在和我们局领导沟通。这样也好,不会再有人追究这件事了。”

“为什么不会追究?”祝童以为,黄海把鼎燃星空砸毁,本身就是很过分的事情。

“如果一年前黄海做这样的事,肯定会被勒令调离的;现在,他父亲刚升少将,谁会为一个生意人得罪他?黄海的妈妈平时不张扬,但在市局没谁不知道她的厉害。这次黄海被追杀,已经被定为袭警的大案。”

“可惜了,那辆车。”祝童嘟囔一声,喝下叶儿送到嘴边的白粥。他此刻最想吃的,是水果。

事情没那么简单,杀手的事被各方面刻意弱化了;祝童不希望叶儿知道,那天晚上还发生了更凶险的事。

捷豹车啊,他花了二十多万,只开了半天,就这么被撞毁了;小骗子心里发狠,再见到雪狂僧,一定要他好看!

祝童有这个把握,雪狂僧身上有蛊虫,想来,是在蝴蝶洞被朵花的妈妈蝶姨顺手种上去的。只要蝶神恢复正常,制服雪狂僧还不是小菜一碟。

经过这件事,小骗子有了点明悟:现实的世界与江湖有分别吗?黄海砸掉鼎燃星空,竟然会没什么事,换别人就不一样,换的别时间也不一样;看来,一切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在救护车来到之前,秦可强已经把祝童各出脱臼的关节归位;如今的小骗子不过是用力不方便,身上只有几块擦伤。

吃完饭,狗皮膏药的效力挥,发应和着凤凰面具,四肢发热真气凝聚、激荡在伤处周围,一股暖流包裹着伤处;祝童这次能感受到,三只鬼样的影子在暖流中舞蹈。

伺候祝童吃完饭,叶儿劳累两天,心情放松,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祝童坐起来把叶儿抱上床,自己坐在沙发上,解开胸前的衣服,赫然看到:凤凰面具紧紧扣在他胸前膻中穴,十三颗宝石中,有七颗闪耀着微光。

凤凰面具周围,以紫黑色线条画着三鬼一犬运,最下面,写着:封穴三日。

果然是师父来了,祝童默想片刻,运转蓬麻功,却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

浑身的真气在以凤凰面具为中心,以一个奇怪的循环运转。

即使这具身体是小骗子的,只能作为旁观者,根本就干涉不了凤凰面具的运转。只有跟随它的调度,用心体会。

一小时,祝童再次清醒,各关节处酸麻消失,自我感觉,基本上已附和出院的一切条件。

高干病房外面有间客厅,此时,小骗子耳目清明,听到客厅里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

能听出来的只有吴助理的声音,别的都很陌生;听了几句后,祝童明白,他们在商量黄海的治疗方案。

需要报复吗?向谁报复?雪狂僧表现的很异常,黑衣人又是谁?祝童闭着眼睛思量着。

二 上香(上)

外面的声音大起来,小骗子从深思中醒来。www.65txt.com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坚持下午就动手术;黄警官的锁骨需要固定,耽搁时间长了,血肿更严重,骨头愈合慢,对神经和血管的恢复不利。”

黄海不是骨裂吗?锁骨处受伤是很麻烦,但是开刀……。

叶儿还在沉睡,祝童看看手表,十点半;站起来活动几下,从门后拿件白大褂披上,轻轻推开房门走出去,又轻轻带上房门。

“你好了吗?”只一个多小时不见,祝童似乎换了个人,精神、气色都很好,吴助理还不很理解这代表着什么。

“好了,我是超人啊,可惜没眼镜。”

黄海的伤确实比较重,祝童与叶儿到他床前时,黄海刚接受完骨科牛主任的检查,两个年轻的医生在为他做手术前的最后检验。

“等一下。”祝童看也不看骨科主任的冷脸,上前伸手抚摸着黄海的锁骨:“黄海,你坚持一下,有点疼。”

黄海点点头,祝童抽出银针刺闭住锁骨周围穴道,轻轻用力,用手法复位让错开的骨骼恢复;又取出服狗皮膏药,轻轻揉搓几下,敷在黄海锁骨上。

“这个病人我负责,你们可以走了。”祝童处理完,示意几个人离开。

“不需要固定?李主任,我看,黄警官锁骨要手术……。”牛主任是医院四大牛人之首,对年轻的李主任早有看法;医院流传的很多言论,都是出自他那里。

“这个病人我负责。”祝童加强语气重复一句;“开刀?你们是不是要在黄警官锁骨上钻孔镶钢板,那样太痛苦,今后他半个手臂就算好了也用不上力。黄警官不过是半处骨裂,没有完全断开,这样的病人我治过,他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有什么意外,责任我来付。”

祝童边说,手里也没闲着,以六枚金针封闭住黄海上半身穴脉,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只要坚持两周就可以了。”

“谢谢你,李想,我相信你。”黄海吃力的睁开眼,他内脏多少受到震动,精神还不错;“你救了我的命。”

“别说那么严重,我不过是把你扔出去了。黄海,你现在不能笑,睡吧,醒过来就不痛了。”祝童下针让黄海安静,才喘口气:“有什么办法稍微固定一下?”

“打上八字带。”吴助理奇怪的瞄一眼李副主任,他对很严重的伤病充满自信,却对这样的简单的东西好像很陌生。

护士们开始准备,门前响起人声,黄海低声道:“我妈妈来了。李医生,放心。”

果然,几个穿警服的人簇拥着个便装妇人走进来,很和蔼很有修养的样子,看去是个北方人。

“海儿,你好些了吗?”妇人一开口,祝童更确定了这个判断,黄妈妈口音里的夹杂着曲阜一带的味道。

“我很好,妈,他是李想李医生,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他把我推出车外,也许我就再看不到您了。”

黄海微笑着介绍李想,黄妈妈上前两步握住祝童的手:“谢谢您,李医生。我这个儿子到处惹麻烦,还闹的被人追杀,如果不是您在他身边,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呢。我要向你们院长建议,向市委市政府建议,好好宣传李医生舍己为人的光荣事迹。我们的社会需要您这样的好人站出来,我们公安局也需要更多的像李医生这样的好市民。只要有更多李医生这样的人站出来,正气才会得到弘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终究会被社会唾弃。”

“黄…阿姨,您千万别这样做,我不过是个医生,黄海是我的朋友;如果当时我和黄海的位置换换,相信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祝童看到跟在黄妈妈身后的几个人脸色有点尴尬,知道人家是在借花献佛,说这些话是为给那些人听。

这证明什么呢?小骗子急速分析着眼前的情况,他一不想被人当枪使,二不想成为某种英雄,那将是灾难;三,不想得罪太多的人,特别是警官;这几位警官的级别都不底,有个还挂着三级警监警衔,银色橄榄枝和银色四角星花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警官。还有昨天晚上的董局也在,他是赵永兵的朋友,当然就是黄海的对头。

黄海的母亲凑近些,仔细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询问道:“李主任,您有把握吗?”

祝童点点头,手还抚在黄海肩头,以身体内被凤凰面具激发出的浑厚真气,轻轻调理黄海的伤处。

“妈妈,我相信他,你今后少来几次,让我清静些。”

黄海身上的疼痛似乎消失,精神健旺,责备着母亲。

当妈妈的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儿子,特别是受伤的儿子。这个妇人四十多岁,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慈祥,听到黄海的话,马上换副笑脸。

“好,好,李医生既然救了你的命,一定会治好你的伤的;妈妈相信他,是怕李医生太劳累。”

看来,她也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也许她还对那个飘然而来的老骗子不为自己的儿子治疗,很有些不平衡呢。

祝童笑着没说话,其实他根本就不欠黄海或是面前这个女人什么,这样做,全是为了叶儿。

骨科牛主任看没自己什么事,带手下一群医生告辞,如今可与以前不同,祝童是院长办公室副主任,据说,马上要成为独立的网络信息中心的主任,院长的红人,连站在一边的吴助理都没意见,他没必要触这个霉头。

“李主任,还有一位病人,您需要去看看吗?”高干病房的护士长,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一直在为祝童打下手,此时才问。她在高干病房呆久了,知道在现在的情况,李想副主任不适合呆在这里。

“他怎么样?吴助理说有可能会瘫痪。黄海,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你这样的朋友就足够了。”祝童微笑着告辞,对护士长的灵巧很感激。

黄海吃力的点点头,对妈妈说:“妈妈,您别再操心了,李医生是我的朋友,也是您儿子的救命恩人,我们应该尊重他。”

黄妈妈笑着送祝童到病房门口:“真是个好孩子,好医生,我们家海儿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到底母亲偏爱孩子,黄海也反对,她就不在坚持;关于叶儿的事,做母亲的以前很不理解,黄海为了叶儿曾经那么用心,看到李想,黄妈妈更不理解了。

明显的,这个年轻人没自己儿子优秀,叶儿怎么会被他勾引走?

吴助理没跟出来,祝童走出来时虽然心里微有不爽;但是,他不得不迁就黄海的妈妈,叶儿在转正前,需要这个身份。

小骗子还有另一个担心,怕叶儿没有警官身份的庇护后,对手在她身上玩什么花样。

“谢谢,抱歉,我还不知道大姐叫什么呢?”

祝童走出黄海的病房几步后,慢下脚步,等护士长与自己并排后转头问。

“叫我夏姐好了,李主任,我们的小护士们都在打听您呢。我们家阿颐也说,李主任很有本事,也很有魅力。”护士长抿嘴一笑,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

“阿颐?”祝童念叨一遍,很陌生。

“就是您的网络信息中心的副主任啊,以前是王院长的秘书。她是我表妹,最小也最任性;今后还要李主任多多关照。”夏姐如此一说,小骗子恍然一笑,原来她说的是陈依颐。

“网络信息中心是医院的,怎么是我的呢?夏姐,我是不是可以说,高干病房也是您夏姐的呢?”

医院里这样的关系随处可见,高干病房的护士长是比一般的科室主任都厉害的角色,果然不简单。小骗子边思考边回击。

“那可不一样,网络信息中心是我们医院的小护士都想去的地方啊。李主任,到了。”

夏姐推开一扇门,脸上的恢复职业性的微笑,温暖但不亲切。

黄海的病房门前有两个水兵在站岗,这间病房前没有岗哨,但客厅里坐了两个表情冷漠的年轻人,衣着讲究,脸带傲慢。

骨科牛主任也在这里,正在为病人检查,祝童走到病床前看一眼,伤者正值壮年,如此粗壮的脖子还被撞击搞到颈椎脱位,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力量有多大。

“李主任,您看?”骨科主任好像要考验祝童,把几张X光片和扫描图递过来。

小骗子接过来装模做样的看几眼,伸手伤处轻摸两下比对着;他对病人有些内疚,人家完全是无辜的,如果有办法让患者不瘫痪,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

“你们准备怎么办?”

“病人家属要求我们这边先稳定住病情,下午,他们会请日本最好的医生来为池田先生会诊。”

日本人?!怪不得前天晚上占据两个车道,开起车来不紧不慢的,原来人家的司机在严格遵守限速标准。

“唔!阿嚏!”祝童猛打一个喷嚏,眼看着又一枚蝶蛹喷射到病人胸前的床单上,一点黑影迅速隐没,进入病人的躯体。

“不好意思,可能有点感冒。”这次喷射的冲动,小骗子没有刻意阻止;他虽然不喜欢日本人,但是绝不想以蝶虫害人,也许这个小东西能帮面前的池田先生点忙?

二 上香(下)

“八嘎……”坐在客厅里的一个年轻人走进来,低声咆哮着,做势要拉祝童出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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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医生。”祝童抽出银针,在池田胸前、下颚处扎下三针,这次,他用的是鬼门十三针法,在周

东身上实验过,功能疏通经脉,扶正化淤,恢复气血流通。

“你们出去,这里是中国,你……滚!”

池田一直清醒着,等祝童扎完针,愤怒的用汉语训斥着年轻的日本人。他的脖子被固定住,不能用力

,说出的话也有些无力,但是汉语的吐字发音十分准确。

年轻人低头退出去,池田才看着祝童:“李医生,您是中医师?”

“是,很抱歉,昨天晚上累您受伤的是我。”

“啊,真是奇迹,我还要求您……李医生,我要求您做我的主治医生。”池田眼睛里闪烁出热切的光

芒,恳求着。

“还是等您的医生来会诊以后再说吧,我就在这里工作,有需要,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祝童摸出贴

狗皮膏药,想为池田贴上,却不敢打开固定支架,只好遗憾的摇摇头把狗皮膏药放回去;“在我们中国,

中医师也在学习科学,有些东西是不被承认的。”

“我相信您,李医生,您的针法是神奇的,我能感觉到气息的流动。我不允许别人在我身上打针穿孔

,他们是屠夫,是工匠,不是大师。”

池田热切的看着祝童,对身边骨科医生的尴尬视而不见。

小骗子却警觉了,他扎下三针时确是以气引针,寻常人也许会感觉麻热;池田却能感觉到气息流动,

证明他一定也修炼过内功,是高明的精妙之功,不是街面上流传的那些粗浅功夫。

“真***怪了,外国人相信中医,中国人自己却在唾弃它。”祝童轻轻蹦出一句,把身边的一群西

医弄得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各位,我没别的意思,中医其实很难学的,是国人习惯保守使然,都怕

自己家的本事外泄。呵呵,传男不传女,没儿没女便任凭一门绝学失传,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李主任这样一说,刚才有些怪异的气氛松弛下来,两个年轻一些的医生附和着小骗子,也就是拍马屁

的意思;年纪大些的医生,自认是凭本事吃饭,没必要讨好这个年轻人,也就告辞离开;说是池田先生如

今病情稳定,虽然四肢没有知觉,也许用些好药,过一段时间能慢慢恢复呢。

一般来说,池田先生这样的颈椎脱位,由于伤到脊髓,即使处理得当,也有八成以上病人会造成瘫痪

或半瘫痪。

祝童在吴助理指导下,慢慢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说实话,对断脖子的人却没死这样的病,他是真没遇

到过。

“池田先生,我要用手为您的椎骨调理固定一下,可能会有危险。”祝童再次征求病人的意见,毕竟

,对于他来说,这是第一次。

“先生放心施术,出现任何意外,我都不会怪您的。我问过医生,他们说我有可能会瘫痪;死亡对于

我来说不可怕,怕的是再也站不起来。”

池田说完,叫过外面的手下:“你们不能打扰医生,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我治病。”

吴助理慢慢解开为池田做牵引的支架,祝童伸过手去,一点点抚摸、辨别椎骨的位置;这个地方不能

用蛮力,祝童只能以内力逼迫椎骨复位。

此时,祝童浑身真气充盈,凤凰面具作为坚实后盾,供给着源源不断的气流凭他挥霍。

蝶虫轻轻被激活,好在池田一熊身体够胖,祝童以从周东处摸索来的方法,慢慢培育它,引导它,一

点点吸收养分壮大自身。只有它长大到一定程度,才能帮得上忙。

半小时后,祝童松开手,在池田后颈贴上块狗皮膏药,示意吴助理把支架固定上;浑身虚脱般用不上

一点力气,汗水湿透了他白大褂下的病号服。

“先生,您是个真正的中医师,这贴膏药是真正的狗皮膏药。”

池田也感受到狗皮膏药的妙处,闭着眼体验着;祝童要拔出银针时,他竟然能摇手拒绝:“不,我需

要它们。”

为什么?吴助理不明白,祝童也有些糊涂:“您感觉到什么了?”

“它们是气机,您的膏药需要它们的扶持。先生,您救了我,哈哈,池田一雄会再次站起来。先生尊

姓大?俊?

“我叫李想。”

“他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池田先生,您是?”吴助理看过祝童的狗皮膏药,甚至有些迷信

;他昨天晚上检查过祝童的身体,特别是肩膀处。那里本来是个很深的切割伤,如今连个伤痕都没留下来

,只有一只美丽的黑蝴蝶。

“我要休息一会儿,李想先生,您是我见过的最高明的人。”

池田说的是人,不是医生;这句话只有祝童能理解,池田不认为祝童只是个医生。

第二天傍晚,冬日的残阳刚刚隐入地平线,上海郊外的普贤寺门前停下一辆别克房车。

车门开,走下位三十来岁的绅士,衣着简朴却不简单,面容沉稳安静;他身边只带个司机,很朴实的

一个中年人。

普贤寺的知客僧是眼光最活络的,看到如此人物早迎上去,殷勤的宣扬本寺佛功,带两人进入寺院。

步入普贤寺天王殿,里面伺候的沙弥以为来了财主,烧起梵香点上香烛,几个和尚走进来,在香案一

角坐下来袅袅吟唱起经文。

绅士恭恭敬敬举起三柱高香,虔心默念片刻,低头插进香炉。

知客僧心里暗喜,客人选择了最粗大的高香,这价钱吗……

“我们刚去捐了十万善款,是给中华慈善总会。”绅士对从后面转过来的黄衣和尚道:“到这里来不

是为结佛缘,佛陀尚可以眼见之一草一木度人,佛门弟子为何不能以菩提悲心加入世间慈善事业中呢?”

“施主所言极是,普贤寺也有资助贫困。佛门弟子不求富贵,善款终究是为利益社会。”黄衣和尚拱

手唱佛,手起,香烛灭,念经的和尚也退下了。

既然来客摆明不会出钱,这些东西练的再好也是白给,佛家清静,节约为上,经总不能白念。

“我要见空木大师,麻烦通报一声。”绅士说完,不理会黄衣僧的惊愕,漫步走出天王殿。

殿前右角有碑,他对碑文上大大的“佛”字不感兴趣,蹲下身抚摸着碑座下的青玉座。龟头直伸,两

眼处微眯,口角线条倾斜,似乎对自己背负的东西无奈且毫无敬畏。

无情和尚从殿角走过来,远远的就合什念佛:“哪位施主光临普贤寺?阿弥陀佛,空木大师日前远行,有什么事可对贫僧说吗?”

“无情。”绅士站起身,回头看一眼,继续注视着青玉龟:“空木大师不在吗?真不凑巧。无情大师

,早听说普贤寺繁华,今日一来,入眼的只有这龟趺而已。”

“先生是……?”无情和尚被人叫破名号,却连对方的来历都看不出,又加几分小心。

“我姓蓝,你可以叫我蓝湛江。”绅士说这些话时,又蹲下身子。

“先人造字,起始就是以龟壳烧纹中得到的灵感;有道是:千年王八万年龟;龟不言,一切却都看在

眼里,世间的凶吉祸福悲欢离合在它看来,都是幕闹剧罢了。世人加诸它身上的崇拜、赞美、希冀、重压

,龟会在意吗?巫师烧龟,以它的名义指点江山,但是,解释权还是在人啊。利则喜,伤则怒,与它也没

什么关系。”

绅士侃侃而谈,无情和尚头上却淌出细汗;蓝湛江这个名字极少有人知道,他是这一届江湖酒会召集

人,只凭这个身份,就不会轻易来普贤寺。况且,蓝湛江虽然低调,无情知道,他还是三品蓝石在江湖上

的代表,身后代表着雄厚的财力和人际关系脉络,在江湖上也好,在社会里也好,都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蓝湛江抚摸着那方碑文,后面就刻着另一个蓝姓名字,那是普贤寺的大施主。

三十年前,是三品蓝石出巨资,把原本破败不堪的普贤寺修缮,还买下周围百亩田地种上茂密的树林

,把寺院隔离在尘世之外,一品金佛才会在上海有如此局面。

如今,蓝石三十年前种下的树木,都成参天大树;一品金佛也如这树木一样,承接起流传千年的禅机

,成为江湖第一大派。

蓝湛江身边的侍从,在无情看来,更是个高手,修为已达返璞归真之地;无情接近时,看到在蓝湛江

身后青石板留下的一个脚印,从鞋型来看,这有他脚下的那双软底布鞋才能留下。

“蓝先生此来,是否是因为雪狂僧师叔之事?”无情不能在高人面前装糊涂,前天晚上追杀祝童的事

情,无论怎么说金佛都不占理。

江湖八派之间有什么冲突都好商量,那样公然的追杀,出在别的门派身上还好说些,出在金佛身上,

几乎是前所未有。

“无情大师痛快,蓝某此次前来,正是为雪狂僧;大家都不希望江湖上再出意外,祝门需要个交代,

它们的心胸比不了佛家的宽广包容,手段也算不得光明磊落。出了这样的事,金佛也需要给江湖道个交代

。”

蓝湛江又站起身,面对无情和尚:“我不希望几十年前的惨剧再次发生,江湖道刚有些起色,太嚣张

会引来政府干涉的,公然在上海的大街上追杀警官和江湖同道,会毁了大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江湖根基

。”

“蓝先生您错怪我们了。”无情苦笑道:“雪狂僧师叔自从湘西一行后,就没和我们联系过,师叔好

像入魔了;他以前的行事也有狂放的时候,却从没如这次般不顾一切。”

他是不能不解释,事实上,无情和尚对雪狂僧追杀祝童一事也一样是满头雾水,那根本就不是佛门高

人以往的做派。

“入魔?”蓝湛江念叨一句,心里闪过一个判断,莫非是祝童在雪狂僧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三 江小鱼(上)

江南夜是湿冷的,无情和尚想把客人劝进僧房,但蓝湛江微微摇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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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就站在普贤寺院子里,无情把前些大火轮的情况解说一遍,顺便就说明白了,空木大师问什么大火轮带回金佛寺。

“只能以入魔来解释,雪狂僧师叔是和无虚师兄一起去的湘西;无虚师兄回到金佛寺后辞去罗汉院主持,出走西域云游;连那十八罗汉僧也跟着无虚师兄走了一半。雪狂僧是无虚师兄的师父,我只收到消息,师叔的眼睛在湘西受伤,他一直没回金佛寺。我们得到消息,他最近和江小鱼在一起。”

“江小鱼?清洋家的人?”蓝湛江眉头微皱。

“江小鱼是雪狂僧师叔的俗家弟子,他的妹妹叫江小烟。”无情和尚如此一说,蓝湛江全明白了。

江小烟就是烟子,祝童以前的女友加同伴;江小鱼也许是为替妹妹找场子,才引出雪狂僧和四品红火,也许,它们之间是一拍即合,居中联络的就是这个江小鱼。

“如此,就更不好办了,无情大师,您能联络到江小鱼吗?我想和他谈谈。”蓝湛江微有沮丧,说来,又是团理不清的乱麻,怪只怪祝童不检点,招惹到这个麻烦。

“蓝先生,万不敢如此客气,无情只是看门面。”蓝湛江话语里一直保持着适度的礼貌,称呼无情为大师,他刚才还没有注意,此时才想起客气:“我们也在找江小鱼,空木师父走的时候说过要找师叔回山。我们不想和祝门起冲突,空寂掌门传下法旨,金佛一门不再干涉祝门的任何事。”

在几天之前,无情对这道法旨是不怎么介意的。他是金佛门新一代弟子的代表和尚,对佛门以前的清规戒律不怎么看重,对老和尚们的保守还有几分轻视。但是,从大火轮到雪狂僧身上发生的异样,使无情对祝门多了分敬畏;那两个与祝童交过手的人,一个几乎成为废物,一个癫狂到公然在警察面前追杀祝童,怎么说都是可怕的变异。

雪狂僧在金佛门内本来就是个异类,他有个充满诗情画意的法号:空雪,是与金佛掌门空寂、空木同辈的高僧;偏偏生性鲁莽刚强,不好佛法只好武学,在江湖上一直以侠僧自居,加上胡须皆白且好穿白衣;渐渐,人们只以雪狂僧这个名字来称呼他。

雪狂僧有一样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不争什么名利;只是对身边的几个弟子偏爱的很,无虚和尚之所以坐到罗汉院主持的位置,是他硬闹来的。

在无情看来,祝童与烟子的关系很正常,江湖儿女分分合合是为平常,江小鱼如此做本来就是别有用心。

如今,三品蓝石的蓝湛江又找上门来,无情对眼前的事加了份小心;话也只说到七分上,大主意还要师父他们来拿,留点余地是很必要的。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雪狂僧进了普贤寺。”蓝湛江身边的侍从开口道,他移开脚,手里一只强光手电照射下,青石板上赫然一片黑色污迹;“这是他留下的血迹。”

“你们在监视我们?”无情脸色一变,语带戒备;这是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三品蓝石没权力这样做。

“这件事与蓝石没关系,我姓秦,是石旗门人;我们的人在追踪杀手,他们都受伤了,在这里。”秦司机指指自己的屁股,微笑着道:“我们已经很客气了,如果不是看在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完全可以把它们留在现场。”

“石旗门,失敬失敬。”提起这个门派,连无情也肃然起敬。

那个在战火中被摧毁的门派是江湖道的骄傲,至少在战争年代,大家多在收拢羽毛,尽力在战火中保留一点香火,只有石旗门顽强的起来抗争。

无情还知道,人家说的不是假话,既然能击中屁股,稍微向下一点击中大腿,雪狂僧再狂,也是跑不了的。石旗门重出江湖,还与蓝湛江一同露面,这可是件大事,也许江湖道又要经历一次大变故。

“昨天晚上,雪狂僧师叔是到普贤寺来过,他……二位跟我来,一看便知。阿弥陀佛。”

无情念声佛,引领着他们转过几道院落,来到普贤寺后院一间僧房前。

“我说师叔入魔了,就是如此。”无情进去,开启电灯。

这间僧房应该是普贤寺的隐秘所在,如今,厚实的红木门碎裂为几块,房内虽然被清扫过,地上的痕迹和四壁的橱柜显示,这里在不久前遭受过洗劫。

“师叔进普贤寺后没有和我们打招呼,直接到药房抢了空木师父炼制的伤药就走了。”雪狂僧抢劫了普贤寺,是家丑也是意外,无论是一品金佛还是三品蓝石,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以雪狂僧在一品金佛内的地位,他表明身份要求任何药品或帮助,无情是不敢不给的。

“对不住,无情师兄,我们会尽量把雪狂僧送回来。”

蓝湛江赫然一笑,只有道声抱歉告辞;无情和尚已经把这样的场景展示出来,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承诺不伤害雪狂僧,是给无情个面子,也是给金佛个面子。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透,上海滩的灯火把半个天空映得通明,夜空里也看不见几颗星星。

别克车离开普贤寺不远,路边闪出个身影;秦叔下车走到后座,秦可强坐上驾驶席。

“秦叔,您看,雪狂僧是入魔了吗?”蓝湛江坐在别克车前排助手席上。

“祝门的事,始终都是神秘的,谁知道祝童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我们一直在国外,对这些已经很陌生了。东南亚有降头术,雪狂僧现在的情况很像被诅咒的样子。”

后面的秦叔判断不出来,蓝湛江又问秦可强:“肯,你看,祝童有这个本事吗?”

“不知道,他从凤凰城回来后,似乎有点变化;修为提高还是最近的事情,别的没看出来。不过,几天前他从地铁里与红火的人有过交手,大火轮与他一个照面就被制住;跟在一旁的兄弟说,没看到他们之间有接触,无情也是被祝童这一招镇住的。另外,这几天江湖上又出现一个传言,说是祝门到上海与某个隐藏很深的宝藏有关,已经有不少人注意这里了。”

“什么宝藏?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蓝湛江也摸不出头绪,情况看起来很怪异,具体是哪里怪异,他也不能准确的说出来。

“还不很清楚,我们正在查,不过大家都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有人甚至找到红火的人求证;他们认为,既然四品红火首先与祝门起冲突,一定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有人找上祝门求证了吗?”蓝湛江更迷惑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消息是祝门祝童抛出来的诱饵。

秦可强摇摇头:“在局势不明朗前,谁敢呢?有一个说法是,这个宝藏是某个江南富豪的藏宝地,里面不只有数不尽的财宝文物,还有神秘的武学秘籍。”

听来就像个童话或传奇,越是这样,蓝湛江反而不信了,脸上浮出丝微笑:“我们今晚去苏州见竹道士,肯,你回去看着祝童,如果发现雪狂僧或江小鱼,嗯,下手不必有顾及。特别是江小鱼,调查他,我们以前没注意过这个人;现在看来,他是个阴险的家伙,手够狠;能把四品红火和金佛玩弄在指掌之间,心计也够厉害的。”

他现在的话,与刚才对无情说的根本就是两样。

“他贩毒。”秦可强回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判断。

“以前给鼎燃星空供货的那帮人已经被我们做掉了,江小鱼应该是看到这个时机,才找赵永兵联络。警察在鼎燃星空里没发现白粉,只有些K粉和**之类的软毒品。但是,我们在追踪他们时,发现一包白粉,他们追杀的对象不只是祝童,还有那个警官,江小鱼想利用雪狂僧在上海滩各路人马面前显示力量。”

“哦,那些东西值多少钱?”蓝湛江思索片刻问,他习惯以金钱来确定一个人的实力。

“几十万吧,如今用白货的人不多,赵永兵做的多是软毒品。我们还发现,江小鱼刚收购了一家食品公司。”

“噢?”

“是专业生产番茄酱的公司,丽圣元食品有限公司,他们的原料大部分来自新疆。”

别克车驶进市区后,跟上来一辆蓝色旅行车,蓝湛江示意秦可强下车,却没马上下车。

“你多注意那些贩毒的人,如果五品清洋沾上毒品,以他们传统贩运私盐的秘术,警方很难发现。这件事也许对江湖道来说是场真正的灾难,我需要尽快知会空寂大师。肯,祝童的事我来办,你的手下从现在开始全力追查江小鱼。还有五品清洋,他们一直是保守的,生意还没彻底脱离开贩运私盐;名义上他们也有家公司,是生产辣椒酱和牛肉酱的,那是为了洗钱。派人去看看,他们现在的生意怎么样?但愿江小鱼贩毒只是个意外。秦叔,我想让阿肯正式打出石旗门名号,下次江湖酒会上,无论是四品红火还是五品清洋,总要有一家被逐出江湖八派;到时候,石旗门就可以重回江湖道。二品道宗、七品祝门、六品梅苑、八品兰花,还有我们都会支持石旗门。”

秦叔脸上现出激动的神色,拱手道:“阿江,我们不是为了这个;当年不是蓝公冒死买通关节救出先父,我们石旗一门,也许真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这样做不只是为了你们,帮助你们的也不是我们一家;蓝石只是出钱,牺牲最大的是八品兰花,所以这两年我才让肯帮助柳家。”蓝湛江眼睛在秦家父子脸上转一圈;“世界在发展,江湖道如果还是停留在以前的世界里,早晚要被淘汰。石旗门重回江湖道,是为了给他们一个警示,让他们把眼光放到更广阔的世界里去,内斗终究是小场面。只是,秦叔想好了没有,石旗门回归之后,以什么事业安身立命?”

秦叔爽朗的一笑,道:“这是他们年轻人考虑的事情,阿强跟着你在国内两年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孩子,你要多多小心,这里不是地中海,也不是东南亚,得饶人处且饶人。遇事多考虑,出手有留有分寸。”

“是。”秦可强下车,为他们拉开车门。

蓝色旅行车开走了,秦可强把别克开进一条幽静的小路,靠街边停好。

半小时后,三个身影出现在周围,别克车灯闪六下,他们才钻进车内。

别克车又一次开动,向西,驶出上海。

秦可强在目送别克车离开后,转过一条街,从一家停车场里开出辆的士,朝海洋医院方向驶去。

蓝湛江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消息是祝童放出的风向球,更没想到,祝童正仔细编织一个美丽的传奇。旅行车开出上海前,他给柳伊兰打个电话,希望她让梅兰亭去劝劝祝童,不要莽撞的出手向谁报复。

祝门骗术的核心,针对的就是那些聪明人心中的自以为是和侥幸心理。蓝湛江出身富贵,见识眼光也是极高的,对任何宝藏秘籍之类的东西,都有天然的免疫。

而江湖中人,由于历史悠久的原因,各种神秘的传说几乎就是江湖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对这样的东西是最感兴趣的。

老骗子说过:再聪明的人只要动了一丝贪念,就会一步步走进局中,有时候,只要给出一个幻想,入局者自然会展开丰富的联想,自动修补骗局的漏洞。

而小骗子理解得更深,他认为,人只要走入骗局,智商就会渐渐降低;很多明显看来不合理或奇怪的事,在他们看来十分正常。

几年前,祝童就此与一个学问深厚平时自律很严的受贿者交流,他是武汉一所高校的校长,思索很久才吐出四个字:自我偏执。

重度偏执,就是一种精神病;自我偏执是什么,祝童到如今也没搞太明白,想来就是有强迫性自虐的意思。

也是这个夜晚,祝童就是在自虐,在医院高干病房的卫生间里,小骗子被凤凰面具的神通吓坏了。

三 江小鱼(下)

凤凰面具第六卷、湖秀繁花三、江小鱼(下)蘑菇

“师父,你在我身上做什么了?”午夜,祝童又一次拨通老骗子的电话,开始照例是说些感谢的客气话,不过只一带而过。www.65txt.com

“为了帮你治伤,老子累得现在还没缓过来,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知道,快告诉我,怎么把这个可怕的东西取下来。”

“你说是凤凰面具?它怎么可怕了?”从老骗子的话语里,祝童是听不出任何破绽的,他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找到破绽:“我现在只剩一只眼睛了,师父您说这够不够可怕?”

高干病房的卫生间里,祝童注视着宽大的进口台镜,明亮的灯光下,镜子里只有一双乌黑的瞳孔,祝童的身体不见了。

今天是凤凰面具控制祝童身体的第三天,他正在渐渐享受这个祝门神器的关怀,有它调理身体内的气机,小骗子自感收益颇深。

凤凰面具,奇异的祝门神器,经过三天时间,已经完全控制住祝童的身体;印堂穴是唯一的例外,蝶神以黑色雾障包裹着自己,也把凤凰面具的控制抗拒在印堂穴之外。

此刻,华丽的七彩光环,以凤凰面具为中心,扩散缭绕,把祝童身体周围一寸内的所有东西都紧紧包裹起来,任何东西只要进入这个光环内,立即会失去踪影;祝童已经实验过液体和固体,连他如今使用的手机也一样。

只有那一双黑色的眸子,无论祝童是不是闭上眼,把什么东西挡在眼前,都不会消失。

下午,黄海让护士把祝童叫过去,说是一会儿要有两个记者来采访,与祝童提前统一一下口径。

这两天,小骗子的生活过的却颇为惬意。借这个机会,他认识了海洋医院的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人都到病房慰问过;顺便,小骗子还收到一些不知谁送的红包,夹杂在礼物里的现金,总有三万多。

祝童不禁感慨,住院这样的事,在百姓是花钱,在有些人住院就是挣钱;靠,当官比混江湖舒服多了。

在高干病房住着,衣食不缺;说来,小骗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更轻松些。高干病房的布置与高级酒店没什么区别,只多了两样东西:护士与输液架。

门外的水兵已经撤离,黄海的事情到此为止,这次是功过相抵;但是,得到利益的还是黄海。

鼎燃星空被砸,砸出的是黄海在刑警总队的正气。据说,黄海虽然没立功,出院后的职位会升一级,黄海也不再追究赵永兵的事,这是妥协的结果。

网络信息中心有什么工作由陈依颐操心,叶儿每天下午都要到医院来。朵花比较郁闷,她还没被黄家接受,如果黄妈妈来就在祝童的房间,多数时间陪在黄海身边。

只有一样不好,叶儿一来就催促祝童看书,还把紫金豪苑的书都搬过来。

研究生考试在一月中旬,距离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专业课没什么,王觉非那边不会有任何问题,主要是通考课程,最主要的是英语和医学专业。

叶儿不知道,如今祝童根本就不担心这场考试能不能过,见过欧阳凡后,他其实有点后悔;如果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当初就应该直接提出考王觉非或者欧阳凡的博士生。

三点整,两位记者准时来拜访,他们看到叶儿都是一愣,直到叶儿知趣的退出去,那位干练的女记者才说出第一句话:“李医生,你的女朋友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警官。”

祝童幸福的微笑一下,如果没有黄海提前打过招呼,他也许会拒绝这样的采访;但是现在他不会了,这样的采访是拒绝不了的,他们不是普通的记者,今天采访的结果也不会上任何一家报纸;确切的说,这份由两个记者编写的内参,将要被希望了解事情真相的高层人士阅读,最后的归宿是个秘密,连黄海也不清楚的秘密。

采访进行了两小时四十分钟,叶儿走进来时,祝童苦笑一下,在合理的框架下编造谎言,实在是件很耗费心力和体力的高强度工作,特别是还有大量的证人在阐述同一件事实的时候,把所有一切都以谎言的名义解释清楚,需要的不只是高度的智力。

所以,今天祝童主动提出两个人到外面散散心,吃顿饭,顺便送叶儿回家。

做完这一切回到海洋医院,已经十点多了。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祝童回到病房换好衣服,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束康乃馨;他心里有所动,走到窗前,楼下小花园里有一个孤寂的身影。

秦渺,不错就是秦渺;她几乎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来,只站在那里凝视着这扇窗户。那是团无解的乱麻,到现在为止,祝童还没想明白如何面对秦渺。

此刻,祝童又一次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深深的隐藏起来;下午接受采访时,他就有这样的希望,现实就现实,为了叶儿,他需要隐藏太多的东西,包括以前的自己。

秦渺终于走了,祝童走到卫生间洗浴,无意间看一眼镜子,才发现自己不见了,连影子也没有,只有双瞳孔。

“隐身术。”老骗子听完祝童的叙述,惊叫一声。

“隐身术是什么意思?我今后会一直这样?”

“嘿嘿,你小子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凤凰面具到你那里,竟然会出现这个神通?没想到,没想到。一定是这样,你是在逃避,有人追杀你,有人算计你,你内心想的是逃避。哈哈,小子,我可帮不了你,这次是你自己把自己藏起来的,怎么出来,还是要靠自己;别问我,老子可没试过隐身的滋味。”

“我是问您,怎么把凤凰面具取下来,让它停止。”

“这个说来容易,做起来也不难,你先要夺回身体。”

还说不难,在打这个电话前,祝童已经试过很多次,要把凤凰面具从胸前抠下来;无奈,它就像长在上面一样,无论祝童怎么用力,也别想把凤凰面具移开分毫。

说来可笑,因为胸前有这个奇怪的东西,祝童这两天都没敢与叶儿深度拥抱。老骗子画在祝童胸前的三鬼一犬符,早被洗去,下面的“封穴三日”四个字,只有“封”还保留着,它完全洗不掉。

也许,是因为这个字?

祝童恼怒起来,问老骗子:“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什么了?那个封字是什么意思?”

“说到重点了,你的命是它救的,想要开封,还要看这个字。老子不过学会了读心术,谁想到你一下就跳进隐身术里去了?”

读心术也是凤凰面具的神通?祝童想一下老骗子的作为,根本就不相信他完全掌握过这门神通;不过此刻最要紧的是脱离出凤凰面具的隐身术,天亮后自己还不出现,海洋医院非大乱不可。

“您行行好,快说怎么开封。”

“想开封,先要学会两个字;一个是封,你肚子上有,练习几遍,这个字对你不难;还有一个就不容易了,中,你会写吗?”

“中,这有什么难的?”

“你平常写的中字虽然不难,凤凰面具在你手里有一段时间了,里面最中间那个字是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祝童仔细回忆一会儿,他这一段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凤凰面具上,虽然他记忆力很好,还是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祝门术字的每一个笔划都是很讲究的,稍微错一点就会差到大西洋去。

“那我就没法教你了,只能传你口诀,自己去想办法:中,内空容万物,上下通也全无阻塞;引气中柱直下至涌泉,身披彩翼后引而上,皆入其内为我做为,为你做为……”

老骗子把口诀重复三遍,快速挂上电话,再不理会小骗子的呼唤。

祝童知道再问也是多余,老骗子从来就不是个好师父,教东西就是这样,说几遍口诀让弟子自己去体会。

引气,说的容易,如今这个身体根本就不能控制。

祝童首先要做的还是找到“中”字的原形,他蹑手蹑脚走出病房。

已是凌晨一点多,护士站那里还有值班的护士,她们是不会注意到漂浮在空中的那双眼睛的。

医院里就清静多了,祝童快速走进办公楼,值班的保安也许困了,没听到门响。

电梯是不能坐了,祝童走楼梯爬上顶楼。

网络信息中心里还有人在值班,祝童的目的地是自己的办公室,他需要尽快找到一台能上网的电脑。

今天是谁值班?祝童悄悄摸过去,果然还是台海言,秋诗在为他准备宵夜。

祝童又悄悄退出,只有去打开王觉非的房门。

开锁这样的功夫,在精研手上细微功夫的祝门弟子身上不算什么,用一根金针,祝童能打开任何一把不太复杂的锁。

十分钟后,祝童终于找到与记忆中凤凰面具上最相近的那个字,最古老的“中”字。

祝童又顺原路回到病房,路上遇到两次危机。

第一次是在病房楼外的花园里,祝童看到一个黑影,注视着自己的房间。

那不是秦渺,身材不高却很结实精干;穿一身深蓝色便装,明显是个江湖中人。

看来,终于有人听到消息,找上门来了。

祝童轻轻接近他,如今,小骗子是真正的身轻如燕,直到距离两米时,对方才有所察觉。

两双眼睛对视在一起,对方起初以为祝童穿着黑色衣服,当觉察到面前空中浮动的只是一双眼睛时,慌乱的后退几步,却没立即离开,两手上抬,一双尖利的分水刺直插祝童双眼。

祝童本来想吓唬他一下,看到分水刺,马上意识到,这个人是五品清洋的,他使用的招数与烟子一样。江湖上,也只有水上出身的五品清洋弟子,以分水刺为兵器。

“砰!砰!”两声尖利且轻微的撞击声,分水刺被无形的利器刺中尖端;紧接着,来人看到空中漂浮的眼睛快速接近,周围劲气激荡。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击打过来,却看不到对方的招数也无从躲避。他终于害怕了,矮身倒地在花草中快速翻滚几圈,几乎瞬间就滚出十多米,站起来回头看一眼,几个起落消失在楼角。

是谁?与烟子什么关系?他的眉眼间有烟子的影子,难道是烟子的哥哥江小鱼?

祝童曾听烟子说过,江小鱼从小就拜在雪狂僧门下为徒,前几年到西域历炼,很少与家里联系;难道是他找上门来了?看他身法,不止是佛门功夫,刚才脱身时使用的招式就很怪异。

如果真是江小鱼,可真是个厉害家伙,只这份胆气就很厉害。

再厉害的江湖高手,如果半夜看到一双眼睛,都要被吓得尖叫或失魂落魄;而江小鱼的第一个动作是后退,然后进攻,看到没有希望取胜,马上撤退。

第二次意外是进入病房楼时,与高干病房的夏护士长在楼梯拐弯处走个对面。

祝童觉察的早,忙心虚的闪到墙边;那里有一幅白衣天使照顾病人的宣传画,小骗子把自己的眼睛尽量与画中病人的眼睛重合。

夏护士长刚查完岗,疲惫的从祝童眼前走过,走到楼梯上时才感觉到一些什么,回头看看,好看的眉头蹙起,没看到什么,才摇摇头,走了。

祝童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走进走廊;这次他加了份小心;走廊里有监视器,他顺着墙角,快速移动,进入自己的病房。

凌晨四点,祝童终于把自己的脸练出来了。

五点,身上的衣服和四肢相继出现,凤凰面具的光环一点点收敛,却没有完全消失。

七点,门外响起敲门声,祝童颤巍巍走出卫生间,浑身湿漉漉的。

“中”,上下两部分都简单,在古老的字库里好像一面飘扬的旗帜;只有中间那部分的笔划走向是祝童把握不住的,他费尽心机搞了一夜,胸前部分还是没弄出来。

摸是能摸到,穿上衣服,看来也很正常;但是脱下衣服后,脖子以下、肚脐以上是一片恐怖的空白。

四 情传(上)

凤凰面具第六卷、湖秀繁花四、情传(上)蘑菇

什么事情都是需要习惯的,时间会让人找到平衡。(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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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海洋医院又一次开始忙碌,祝童也在试验多次无进展后,渐渐无奈的适应了凤凰面具。他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金针就刺不进胸前的背后的任何一处穴位,用力击打过去,自有一股软绵绵柔韧的反击。

那里是受伤最重的地方,凤凰面具给祝童胸前穿上隐性盔甲,也不知,这幅盔甲何时才会消失。

“李想,看什么呢?”叶儿推门进来。

已经是中午,叶儿一身警服,她一下班就赶来;外面客厅里,祝童已叫好一桌饭菜。

“一会儿要出差,晚上也许就回不来了。”

祝童又架上副眼镜,恢复彬彬有礼谦和淡然的君子模样,这是海洋医院的眼科主任送来的,据说价值过万。

“去哪里?”叶儿脱下外衣,病房里有中央空调。

“王院长要我陪他去南京,有个会诊。”

“你的身体刚恢复,注意些,别太劳累。”叶儿没表示出不高兴,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她对圣诞节这样的时段很冷漠。

昨天晚上的平安夜,两人只是在苏杭人家茶楼里吃饭、喝茶、听音乐。叶儿喜欢那座茶楼,连带着,祝童也渐渐习惯到那里去消费。

苏杭人家的老板说,苏警官到他那里喝茶,本身就是一道风景,给茶楼增光。

叶儿只是对王觉非在这个时候还要带心上人出差有些不满,岂不知这次出行完全是小骗子安排的。

王觉非确实要到南京,却不全是什么会诊,主要是带青梅去散心。而祝童,晚上要到“未来公爵”号去;他上午接到独臂海盗的电话,祝童要求的赌局已经安排好,就在今晚。

“我已经完全好了,不信吗?”祝童把叶儿横抱住,抛向病床,一个虎扑压上去。

两个人已几天没亲热了,叶儿迎合着祝童,温软的嘴唇一点点被点燃。

叶儿的吻如她的人一般,文静而不乏热情,却不疯狂。她配合着柔柔地迎合着心上人,她只穿着警装衬衣,领带被解下,饱满的酥胸在衬衣下颤抖。

祝童的手在拥抱中,寻找到一丝缝隙,叶儿的衬衣滑出裤带的束缚。

“别……这里是……有人来……”

叶儿虽然不反对这样的爱抚,但是在陌生的环境下,还是有些不习惯。

祝童亲吻着她的耳蜗,灵巧的右手在背后弹开胸罩的扣拌,叶儿几乎感觉不到;这种本事虽技巧性不高,重在熟悉与练习,在他已经是熟练之极。

终于祝童含住一点嫣红,柔软的洁白紧贴在他的面颊,神传琥珀的微黄正对他痴迷的双眼,轻轻滚动到他的唇边。

叶儿轻声呻吟着,手无意识的推挡着,多是出于本能,力气当然就有限。

但祝童渐渐变得安静了,他没那么性急,叶儿这几天太劳累,好像也没时间去练习“灵”字,身体内的蛊蝶有再次活跃无*^@#%$敌@$龙$*&书屋整理的意思。今天上午,印堂穴的蝶神苏醒了,扇动黑色的翅膀吸收了祝童身体内旺盛的生命力,传达给主人强烈的自信,它有足够的能力为主人服务。

祝童解下叶儿胸前的神传琥珀,含在嘴里,印上叶儿裸露出来的肚脐。

黑色蝶神更活泼,祝童原本因冲动而矗立的生命之根,被琥珀抽去精力,输送给蝶神。

隐藏在叶儿身体深处的蛊虫感觉到危险,想要顺经脉躲避;但蝶神早已锁定它,神传琥珀射出道光芒,定住蝶蛹。

“啊……”叶儿大叫一声,推开祝童,双手捂住小腹,脸色由绯红变为苍白。红线断裂,神传琥珀在祝童手里闪着奇异的虹彩。

“叶儿,你完全好了。”祝童将神传琥珀举到她眼前;“瞧,它被捉出来了。”

晶莹的琥珀内,是一只洁白的蝴蝶;虽然还不大,翅膀刚刚舒展开,嫩嫩的细须几乎是个影子,但能看出,它的确在微微颤动。

叶儿无力的看一眼神传琥珀,祝童能感觉她的虚弱;想来,这只蛊虫在她身体时间不短,猛然被抽离,叶儿娇嫩的身体承受不了。

“我,浑身酸软,没一点力气;李想,它是什么?”叶儿眼睛里神采暗淡,原本闪耀着生命之光的肌肤,也略显干涩。

小骗子心疼的捧起她的脸,抽离蛊蝶后,叶儿就如重病一场,少女魅力也失去不少,也许要好久才能恢复元气。

“叶儿,这一段没好好写字吧?”

“不喜欢,每次写完都要头疼;年底我们那里要汇总,很忙的。”叶儿勉强笑笑,眼角渗出两滴泪珠,这一次,再没有蝴蝶的影子;“你不高兴吗?忙完这几天我就写。”

“不是的,只要你高兴,写不写都可以。”祝童不再对叶儿自己恢复抱有希望,写字是祝门修炼的一种,那样的痛苦他从小尝试过,叶儿的生活中没有棍棒,也没有生死考验,注定受不了那样的苦。

祝童又一次把神传琥珀含进嘴里,将叶儿横抱在膝上,嘴唇凑上去,深吻。

蝶神是自私的,对祝童这样的做法很抗拒;它在抽离白蝴蝶的同时,也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而小骗子如今做的,是要逼它炼无*^@#%$敌@$龙$*&书屋整理化神传琥珀内的蝴蝶,将能量还给叶儿。

但是,但是,蝶神抗拒不了祝童与叶儿之间的深情交流。

祝童眼里闪过一丝蓝芒,催动强大的真气,压迫着它、威胁着它,凤凰面具射出一道蓝光,在印堂穴周围旋转。

蝶神也感觉到危险,无奈的放弃了。

神传琥珀在两人的唇齿间游移、转动,在两人深情的拥吻中,被潮湿浓重的唾液浸泡、洗涤;渐渐变得滚烫、柔软。神传琥珀内的白蝴蝶,是被两人之间炙热的爱恋融化,最后交融到叶儿身体内。

叶儿浑身也渐渐滚烫,从神传琥珀散出的热流洗涤着她的全身;汗水湿透她的衣服,她只能感觉到,那是一只洁白的蝴蝶一点点融合进她的身体,她的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叶儿睁开眼,看到祝童在凝视自己裸露的酥胸;叶儿感到羞涩,勉强看一眼那里:傲然挺立的双乳间,翩翩一只淡淡的蝴蝶影子。

不知什么时候,神传琥珀滑落在叶儿小腹,祝童脸色潮红,无力的移开笼罩在琥珀上的手;“叶儿,好些了吗?”

“我肚子疼。”叶儿瞄一眼琥珀,跳下床跑进卫生间;轻轻一推,祝童原本沉重的身体就倒在另一侧。

这一次,叶儿在卫生间一呆就是半个小时。

小骗子啊,此刻却有些沮丧。从叶儿身上他搞明白一件事,蝶神这东西,不只是需要吃蝶蛹,还需要自己的生命力去喂养。这代表什么呢?祝童看着神传琥珀思索着,莫非从此变成个太监!

这个可能性很大的,蝶姨好像说过,女人养蛊,就不能接近男人;男人养蛊,不会被剥夺人道的权力吧?叶儿,已经开始与她自己孕育出来的白蝴蝶融合,也许会越来越美丽,也许会和朵花一样,身体像蝴蝶一样轻盈。

也许,它还需要浓厚的情爱。

祝童思索着刚才的全过程,蝶神是自私的,出于本能,它只保护自己存身的这具身体的利益;对祝童刚才那样“无私高尚”的行为一直在抗拒。

这算什么?神传?也许说是情传更合适。

卫生间门响,当她擦拭着潮湿的头发走出时,已经恢复以往的神采,应该说,比以前更美丽了,脚步轻盈,多了分空灵之美。

叶儿红着脸说:“我要出去一趟。”

“对不起,是我太……”

“不是那样,是因为,是因为……不说了;李想,谢谢你,我很好。”叶儿抓起外衣,跑出病房。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小骗子嘀咕一句,走进卫生间。

马桶边有一点血迹,祝童拍拍脑门:叶儿原来……

这,更加重了刚才的判断;叶儿也许这几个月都没来月事了,所以,她刚才那么喜悦。

蝶神蝶神,怎么才能脱离它呢?

神传琥珀内的白蝴蝶消失了,印堂穴内的黑色蝶神不轻不重的挥动翅膀,它帮祝童完成了炼化白蝴蝶,不过,它也抽空得到一些好处。

祝童摸摸胸前的凤凰面具,据说,这是祝门的宝贝,似乎比那个凤骨鬼鞭还厉害些。祝天荫师叔祖以凤骨鬼鞭做出震惊江湖的血案,听祝黄师叔的意思,在那之前,他根本就不明白那宝贝有那样的威力。

凤凰面具在师父身边,似乎也没什么大用;传说中的读心术,仔细想来,有几次指点画三鬼符时,祝童与师父对视的瞬间,确无*^@#%$敌@$龙$*&书屋整理实有被看透的感觉。老骗子不是以这个神通去赌船上搂钱吧?那是严重违反祝门规矩和江湖道统的。

外面响起敲门声,一定不是叶儿;祝童收起凤凰面具和神传琥珀,走过去开门。

进来的是陈依颐小姐,如今的身份是祝童的下属,网络信息中心的副主任;这个任命虽然还没正式下来,陈依颐已经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每天上班前,都来找李主任听取指示。

“陈小姐,您完全不必每天都来。”祝童把她让进来,坐在客厅里;“我在这里住院,你们在外面忙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李主任,您是领导,我是您的下属,应该来听取指导。”

几天来,两人之间客气渐少,陈依颐渐渐显露出女性的柔情;只是,祝童已经得到陈依颐的底细,对这样的女人,他抗拒。

戴毛子的报告前天半夜才完成,小骗子刚听完时,头大如斗。

四 情传(下)

陈依颐根本就不姓陈,确切的说,她应该姓田;高干病房的护士长夏姐,确实是她的表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而她的年龄根本就不是台海言从档案里查到的二十三岁,是二十五岁。

陈依颐的父亲是去年去世的一位高级官员,她的哥哥是号称上海滩名公子的田旭洋,是位隐身在多家大公司背后的神人,传说交游广阔豪爽好客,颇有战国公子之风,且身家上亿。

戴毛子这样评价田旭洋:他是颗大榕树。

而陈依颐本人,去年才从国外回来;她的另一个姓名田家宜,拥有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且戴毛子分析,陈依颐到王觉非身边做秘书,是为正在浦东施工的一家大型私人医院做准备。戴毛子拒绝调查那家医院的投资者,只说是合资企业,投资至少三亿。

怪不得她的英语那么好,似乎还会法语,这是台海言说的。

陈小姐到信息中心做的第一件事,是和秋诗一起开始启动网络信息中心收集医学信息的功能,为海洋医院建立内部信息库;秋诗发现,陈依颐能很顺利的把法文医学论文和信息词条归纳进相应的科目。

昨天,祝童还问过王觉非陈依颐的来历,他说是夏护士长和欧扬凡介绍的;欧扬凡还没什么,王觉非知道夏护士长的身份,从来不敢对陈依颐有任何不良企图。

换任何人,对这样背景的女人都会敬而远之,祝童心怀鬼胎,只有更加小心。说来,两人有个共同点,名字档案都是假的;区别是,陈依颐根本就不怕泄露身份,小骗子却怕的要命。

“王院长说,您三点要随他去南京,我为您准备了一套衣服。”陈依颐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事情太突然,您一定还没准备吧?您这是出差,代表的是海洋医院的形象,所以,我和周主任商量一下,用办公经费为您置办的这套行头。周主任一会儿就来,她去为您选鞋子了。”

叶儿推门进来,看到陈依颐点头微笑,随手把个纸袋放在沙发上;这两天,叶儿和陈依颐也熟悉了,她甚至在没人时对祝童开玩笑说:“陈小姐对你是别有用心。”

至于为什么别有用心,叶儿就不肯说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曾经很微妙的互相打量着,也许是女性的本能,她们好像都感觉到对方的魅力,很在意对方的一言一行。

“苏小姐,你们还没吃饭吧?”陈依颐看到客厅里的饭菜,打开两个衣袋:“下午李主任要去出差,这是他的衣服。”

“太客气了。”祝童和叶儿几乎同时道,说完,彼此还相视一笑。

这样的事情,还是女人比较内行,也比较好开口:“多少钱?李想可没穿过这个牌子的衣服呢。”

叶儿这样说,祝童笑着没说话,这个牌子的衣服他穿过,不过现在不穿罢了;一套要三万多,不符合一个医生的身份。

周主任进来,提着鞋匣,也是个著名的贵重牌子。

“发票给我,这笔钱我个人出。”祝童伸出手,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坚决。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院领导们都有这份开支,你们出去是代表海洋医院的形象。”周主任和陈依颐一个口吻。

“问题是,我不是院领导。”祝童坚持,两个人只有把发票拿出来,总价三万七千七。哼!陈依颐那张发票没什么,周主任这张里的水分不少。

知道人家吃回扣也没用,祝童还要客气:“谢谢二位多操心,时间太紧,我就是想买,也买不到这么合适的。”

房间里气氛有些尴尬,如果这份钱是李主任出,陈依颐和周主任无疑好心帮倒忙;她们是以公款的标准为私人买衣服,李主任的薪水才五千多,这套衣服要花去他半年多的薪水。

“李想,你做的对,咱们不能沾这样的光。”

叶儿送走两个女人后,看祝童的眼睛里有那么一丝崇拜的意味;小骗子吃着水果,浑身舒爽;刚才如果没有叶儿,他也许就顺水推舟收下这份“福利”了。只不过,三万多,嗯,那几个红包的里的钱差不多够了吧?虽然他不知道其中大部分是谁送的,只知道一个两千的是周东送的,一个五千是台海言送的,早就还给他们了,顺便还教训两个手下一通。

换衣服时,祝童躲进卫生间去,叶儿还笑他。她不明白,祝童再也不敢展示自己健壮的胸肌了,那里如今是一片空虚。

祝童身材不错,这套衣服穿在身上,果然容光焕发贵气逼人,一副大人物派头。

叶儿撇撇嘴:“不像个医生,倒像个暴发户。”

四时整,祝童出现在市区的一家四星级宾馆内,珊珊和秦可强在里面等候着;这是祝童要求的。

“珊珊,到二楼商场为我弄套衣服,不能太显眼,要深灰色。”祝童进门就脱衣服,等珊珊一出门,对秦可强道:“秦兄,我要的东西拿来没有?”

秦可强指指梳妆台,那里有个精致的黑色匣子。

祝童走过去,打开匣子;黑色皮面上,躺着张薄薄的面具。

两分钟后,镜子里的祝童变为另一个人,三十来岁,面色红润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爽快的粗人。

“现在要确定一下,你们的目标只是赵永兵,珊珊跟在我身边;秦大哥,你在下面,注意在赌船上的人。”

珊珊化着浓妆,她穿一套稍显做作的意大利裙装,看上去就像个活跃在土老板身边的秘书或者情人之类的角色。珊珊还不习惯扮演另一个人,只有仇恨在支撑着她。

祝童递给她一只喷射火机:“珊珊放松一些,你不需要掩饰什么,只扮演你自己就可以了。它不能点烟,一定要记得。”

确实,祝童没时间改造一只火机,只有在街上买只性能不错的火机,抽空里面的气体,再注入自己调配的混合气体。

五时十分,祝童换上身朴素的衣服,小心的回到紫金豪苑十七楼,在书房行李箱夹层里取出只小巧的瓷葫芦。

阴阳狗才不管进来的人长什么样,它欢快的摇着尾巴,几天来,叶儿只在早晨来照看它一下,房间里弥漫着小家伙折腾出的腥臭味。

祝童逗弄一会儿阴阳狗,正要出门,钥匙孔里响起轻微的开锁声。

这间公寓有三个人拥有钥匙,祝童、叶儿、朵花。

祝童狠狠心,抽出银针刺进阴阳狗背部,针上有迷幻剂,小狗呜咽一声,摇晃着原地徘徊,它将在半分钟内昏睡过去。

门开了,祝童躲到客厅沙发后,小心窥视落地窗一角映出的图像。

是叶儿,她是回来收拾祝童的衣服;小骗子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太大意了,早估计到这样的情形,应该在进门前给叶儿打个电话。

叶儿哼着歌走进客厅,把提包丢在沙发上,嘴里叫道:“毛头,毛头。”

阴阳狗在书房里正迷糊呢,对叶儿的召唤没应答;叶儿离开客厅走进书房,小骗子飞快的跑到门前,轻轻打开门锁,闪身走出公寓。

下一个动作是,取出手机,好在,他在离开王觉非的车子时,已经把黑色三星调到震动位置。

奇怪,电话一直没响,难道叶儿发现阴阳狗生病不着急?祝童走出紫金豪苑,坐上秦可强的的士,黑色三星依旧在沉默。

七点三十分,别克车停留在北外滩国际客运码头。

从外面看,“未来公爵”号邮轮与别的客轮没什么区别,只有登上长长的舷梯进入三层以上的客人才会知道,这是怎样纸醉金迷的一个世界。

时代在进步,公路业和航空业的发展使沿海轮船交通都快被人遗忘了,除了赌船,真正在沿海开行的客运船并不多。

“未来公爵”号邮轮注册地在巴拿马,世界上很多类似的邮轮都在那个地方注册;不同的是它有上海客运牌照,登记的是来往上海到温州航班;但是,没哪个登上这艘船的人,会以为这艘豪华邮轮真的会开往温州;它的顾客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寻常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航次,也不可能得到一张登上它的船票。

邮轮上下七层,六层的一间豪华秘室内,满脸胡须的独臂船长坐在一排显示器前,紧张的注视着陆续登船的客人。

八点三十分左右,二副通报:“三百四十六位客人全部登船,航行准备完毕。”

“开船吧。”独臂船长摸摸发酸的右肩,手下取来雪白笔挺的船长服,为他穿上,扣好两排金质纽扣。

祝童没来,确切的说,独臂船长没发现那个小骗子的身影;赵永兵带着四个人十分钟前登船,还有另外几个大客户,都需要他去应酬一下。

邮轮刚刚起锚一个小时后,等“未来公爵”航行到公海上,邮轮上真正的生活才算开始。

九时整,独臂船长开始一层层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从房间数量上估算,“未来公爵”号邮轮至少可以容纳五百人,但独臂船长每次只最多邀请三百五十位客人。

这就是赌船和一般客轮的区别了,“未来公爵”只一、二层有客房,三、四层为博彩区,四个大厅十六个小厅里布置有各种赌具。

五层为休闲区,里面有餐厅、夜总会、酒吧和KTV包房;客人即使输到一文不名,在五层也能享受到最贴切的服务。

整个六层被划为VIP活动区,一般的客人是没资格进去的;外面都在传说,那里面的赌注最小的都是十万。

甲板上人头攒动,衣冠楚楚的客人正三五成群欣赏着上海夜景,漂亮的侍女不停送上一杯杯酒类饮料;有些客人是来者不拒,有些就只喝软饮料,他们要保持头脑的清醒,聚精会神的准备将要开始的游戏。

在行家看来,喝酒的多少与输赢没什么区别,赌场赚的是概率,有时候,失去理智的客人会孤注一掷,也许就会成为幸运的家伙;为了赌场的利益,赌船对一般客人的投注设有限制,那样的豪赌在六层以下是被禁止的。

“未来公爵”号上的赌博玩法、娱乐都借鉴了港澳那一套,但在大陆行事需讲究极度小心,赌船并非像饭店一样“打开门来做生意”,接待客人首先需严格审查客人身份,一般只做熟客或熟客介绍进来的生意,独臂船长在岸上发展了一批“导游”,专门物色和引领客人上船。经过几年的经营,还发展了一批会员客户。

“船长,好久没见。”

独臂船长巡视到四楼,两个人引起他的注意,说话的是个壮年人;不过从声音里,独臂船长还是认出,这个人就是小骗子。

事实上,无论是小骗子还是老骗子,独臂船长现在都搞不清他们的真实模样。

“赌局十点开始,按照你们的要求,每人至少带二百万入局;祝童,这次我也算一个。”

独臂船长边朝周围微笑,边低声说;他一直不服气输给小骗子。

“我是来者不拒的,船长,这次我们赌什么?”

“哼,赢了我再说。九点五十进场,水一阁。”

独臂船长在他胸前钉下枚金锚徽章,走了。

水一阁是这艘船最豪华的包房,有专用电梯。

祝童进去过,两次。

五 运气(上)

中国人好赌,历来有信命、信运气不信鬼神之说。www.65txt.com

但是进入信息化时代后,稍微大些的赌场都会安装各种监视设备,特别是在赌船上。

出千偷牌、换牌那样的手段,在正规赌船上是行不通的。赌客的任何一点意外都会被监视器后的赌场技术人员以超慢回放一帧帧分析,也许你的钱还没拿到,人已经被丢进大海了。

同样,赌场也不会以那样的手段贪小财;他们赚的是概率和赌徒的赌博心理,不怕你赢就怕你不赌,到头来,输钱的总是赌徒。

九点四十分,汽笛鸣响,“未来公爵”号进入安全海域,三层、四层的灯光亮起,客人们蜂拥而入,又一个金钱之夜拉开序幕。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里变成另一个世界。近处是**“乒乒”的声音,远处是轮盘转动的声音。赌桌上男人的笑声和女人的尖叫声混为一体。回荡在大厅里舒缓的音乐,与空气中弥漫着美酒的醇香、香水的甜蜜,都成为虚幻的刺激。

祝童站在四层长廊,珊珊挽着他的手臂,从这个位置能俯视全场的赌徒。他手里转着一杯白水,心里想:一群笨蛋,如果都能战胜庄家,独臂船长有必要如此招待你们吗?

当然,有运气好的赌徒,也有运气差的荷官。

祝童以为,运气是微妙而难以把握的,就是开赌场的也很注意运气。但是,大家都相信:运气不是不可捉摸、不可利用的。

在赌桌上没有人能一直幸运,就如没有人会整晚倒霉一样。输赢的差别在于,在运气来时,你能不能抓住机会。

五层走廊上,独臂船长在注视着祝童,这几天,他把上次输给祝童时的录像资料研究过多次,到现在还一无所获。

唯一的经验是,面对祝童,自己千万不能冲动,千万不能贪婪。

奇怪了,作为混迹赌场半辈子的他,这些初级赌徒身上的毛病,在与祝童对赌的时候,总会无缘无故犯那么几回。而他输的最痛的,也就是在那样的时候。

赵永兵出现了,身边伴着个年轻的男子,瘦削精干;长长的头发垂在双肩,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脸上有一条伤疤。

这应该是江小鱼了,昨天晚上只看出个大概,如今看去,细长的眉毛,细长的眼睛,与烟子有三分相似。

又看到个熟人,柳伊兰也来了;她虽然也换了副模样,但行走间玲珑身姿的摇曳度,是祝童再熟悉不过的;柳伊兰也走进水一阁的专用电梯,身边还陪着位优雅的绅士,年轻,自信,气度雍容,祝童见过他。

九点五十五分,祝童叹口气,把水杯丢给侍者,带着珊珊走向隐秘处的电梯。

祝童在寻找雪狂僧,他明白,无论自己怎么易容,只要在一定范围内,雪狂僧一定能认出自己。只是,一直到赌船启航,也没看到雪狂僧的影子。

蝶神还在睡觉,这鬼东西,该醒的时候不醒,不该醒的时候一直嗡嗡;祝童虽然恨的牙痒痒,还是丢一把蝶蛹进嘴里,顺便把竹筒丢进垃圾箱。

进入VIP贵宾房水一阁的赌客只能带一个随从或朋友,不允许携带任何有碍赌局公平的小零碎;电梯里有**,水一阁门前有客人专用更衣室,里面有礼貌的侍者,但是很坚决;祝童第一次来时,就领教过他们的专业与固执。

手机、戒指、手表是必须交出来的,这一次,祝童那只精致的ZIPPO火机,也被迫放到银质托盘里。

祝童袖子里有六枚银针,高大的侍者没要求,小骗子也不会主动拿出来;但是,凤凰面具祝童是绝对不会取下来的,他也没本事取下来。

独臂海盗走进来,挥手让手下出去。

“祝童先生,我能看看吗?”

“你?”祝童右手按在胸前,左手扣出一枚银针;“可以,要看它先让我把这只针刺进你的膻中穴。这是祝门圣物,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那就算了。”独臂船长不敢冒险,被祝门弟子扎一针,不是普通的危险;“你能保证,它……不会干扰这个赌局?”

“我发誓:保证不会破坏你的规矩,这个小东西对别人没有任何危害。”

“我相信你。”独臂船长拉开更衣室的门,与祝童一起走进水一阁。

水一阁实际上是由豪华的总统套房改建的,镶嵌大理石的走廊很安静,这里不像楼下的赌场那样乌烟瘴气。走廊的尽头配有小酒吧,如果是白天,从舷窗里还可以看到蔚蓝的海景。

礼貌的侍者推开兰白色的双扇门,真正的水一阁才算到了。

正厅里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墙高的古董柜,里面摆放着精美的中国古瓷,古董柜正中间是座关公神像。水晶台灯和欧式古典油画,把气氛调和的温和而雅致,如果不是房间正中的那座宽大的赌台,谁会相信这是在一艘赌船上呢?

十时整,六位赌客准时落座;主持赌局的是个白发欧洲人,杰瑞斯。

他是“未来公爵”号豪华赌局的招牌之一,从未有过出错的记录,任何出千偷牌之类的手法,也不好瞒过杰瑞斯那双锐利的眼睛。当然,出场费也是最贵的,杰瑞斯主持一场赌局,开价是十万元。

正厅的另一面是巨大的玻璃墙,赌客们带来的随从朋友都被礼貌的请到玻璃墙后的休息室;他们可以看赌局,也可以看别的;休息室一角有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随时会有琴师和乐师为他们演奏。

如今,柳伊兰就坐在钢琴边,端杯咖啡听英俊的琴师弹奏。珊珊走过去,坐在柳伊兰身边,她还不太老练;赵永兵也看到了珊珊,皱着眉头低声对江小鱼说声什么。

杰瑞斯敲响小金锣,赌局准备开始,客人们各自入座。大家才知道,这场赌局有七位参与者。

祝童的左手是独臂船长,右手是与柳伊兰一同来的绅士,落座时,绅士对祝童微微一笑。小骗子对他还有印象,月前正是他出现在锦江饭店大厅,提醒自己小心。

绅士那边是位中年人,衣着与相貌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微闭双眼,也在审视赌局中的每一个人。

赵永兵坐在祝童斜对面,他的同伴,长发瘦削的江小鱼坐在独臂船长身边;他们中间坐着赌局中唯一的女子,她是个很难一下子说出准确感觉的女人,年轻妩媚、美丽、冷傲,有点清高,浑身上下透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两条洁白的玉臂散出青春的活力,诱惑着男人去臆测被遮盖的美丽玉体。祝童能看出,她没有易容。

她穿一套黑色晚礼服,黑发卷盘在脑后,耳边拉一缕头发垂下,染为银白色。晚礼服开口适中,突出着主人乳房完美的弧线。线条简约却不乏诱惑,看得出来自名家之手;好像只要轻轻的将肩部的银结拉开,那双玉乳就会呈现在众人面前。

祝童正猜测着两个陌生男女的身份,脚尖被轻轻触动。祝童知道是绅士在提醒他什么,漫不经心的转头看一眼,桌子下,绅士的手打出暗语:

“她叫谢晶,来自台湾,银枪的代表;另一个是五品清洋的江小鱼。只有我的隔壁,看不出什么来历。”

简单的暗语,速度也快,只一两秒工夫;祝童再次抬起头时,看到谢晶稍大且薄的嘴唇边挂着一丝冷笑,而中年人此刻也正好把注意力关注到祝童身上。

“尊敬的小姐、先生们,十点整,我们可以开始吗?”杰瑞斯以夹杂着异域味道的国语询问。

七个人互相打量一圈后,都点头认可;杰瑞斯带上双洁白的纯棉手套,七位侍者端着托盘走进来。

七位赌客面前各自摆上价值二百万的筹码,杰瑞斯身边的侍者把托盘放下,里面是四十副未拆封的扑克。

“今天的赌局分四节,玩法是梭哈,按顺时针方向顺序切牌。每九局休息一刻钟,各位可以到休息室去喝杯酒,也可以到甲板上轻松一下。每人赌资二百万,最小赌注一万,输完征求大家同意后可以加注,不加筹码的离席。”

杰瑞斯撕开一副扑克,摊开抽出两张王牌,让各位赌客过目后才熟练的洗牌。

这样的赌局中,赌客认识就认识,不认识的主人也不介绍;想交谈也可以,不想说话闷赌也行,唯一的要求是不许出千。

第一局牌发出,祝童表面上是看自己的底牌,注意力全在牌桌上的几双手。

独臂船长的手势他已经很熟悉了,祝门的功夫小巧居多,祝童对赌术的研究只集中在小节处,特别是对手势的研究。这不是老骗子刻意传授的,是他从老骗子和独臂船长身上悟出来的。

高明的赌客拿到任何牌都能做到气定神闲、稳如泰山,唯一不好控制的就是手。

接牌需要用手,看牌翻牌也离不开手;手势轻微的变化,也许是最难控制的,在翻牌的一瞬间,情绪的波动首先反映在手上;眼睛与面部表情的变化一般会滞后零点一秒,那是大脑过滤后的结果。

这样的判断说来简单,其实这需要超强的记忆力和归纳、判断能力;祝童输给独臂船长的那一局,就是因为对手只有一只手;那一局人太少,两个人只赌了九把,祝童的钱就输光了。

第一节九局牌赌完,祝童小输二十万,最大的赢家是独臂船长;他身边的筹码有四百万,最大的输家却是祝童身边的那位绅士。

五 运气(下)

杰瑞斯宣布休息,祝童最后一个起身,到吧台要杯白水,端着走上甲板。www.65txt.com

只有在海上,才能看到如此清晰璀璨的星空。

“未来公爵”号在海浪中轻轻摇摆,甲板上能听到海浪的低吟。海面之上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没有航标没有灯塔,满眼都是闪烁的繁星。站在这里,在这梦幻般的世界里,星星似乎已经与海融为一体。

“我叫蓝湛江。”绅士走到祝童身边,手里摇着杯红葡萄酒。

“哦,你可以叫我阿豪。”祝童没说自己的真名;蓝湛江既然和柳伊兰一同出现在这里,一定知道他是谁。

出现在赌局的人不少,江湖八派来了一半,证明大师兄放出的气球确实引来不少人;越是这时候越要小心,蝶神到如今还没清醒,祝童也探测不到雪狂僧隐匿在哪里;不过,祝童有预感,雪狂僧一定在这艘船上。

“蓝先生似乎不在状态,输了不少。”祝童收回眼光,凝视蓝湛江;他知道面对的是三品蓝石的人,一个大人物;但是又如何?江湖在他眼里一钱不值。

“赌局还没有结束,谁也不能说输赢;运气不是随时都在眷顾,你不是也输了吗?”蓝湛江微微举杯,轻抿一口,动作协调优雅;“今天的输赢对我无关紧要,能见到阿豪你才是最大的收获。”

他,就是隐身在柳伊兰身后的人吗?祝童喝口水,直视对方的眼睛;但是,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出多少内容,蓝湛江很坦然。

一颗流星从船头划过,两个人都看到了,流星过后,星辰依旧矜持地挂在天空,看不出少的是哪颗。

“殒逝之美,只在瞬间。”蓝湛江轻叹一声:“这一刻,你无法掌握。突然来临又瞬间消逝,留下的只是短暂的光华。”

“我不相信运气,只相信自己。”蓝湛江话里有话,祝童在装糊涂;三品蓝石有什么事,应该找祝黄师叔说,或者二师兄。

蓝湛江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生命短暂,没有谁是永恒的;跑得快了,必然是会丢掉些东西;跑得慢,会错过前途的风景。如果是常人,错过与丢弃都不是坏事;如果是流星,就要懂得取舍。祝童,女人对你应该是装饰品,就像你这只CK,在某些人眼里是好货色,超越这个阶层,你会发现它很一般;真正的名表和美丽的女人一样,只对合适的人群服务,就看你有没有资格享受。”

“蓝先生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是个赌徒,赚钱养家,小富即安,没有追求灿烂的奢望。”祝童与他碰一杯,喝光杯中水;大厅里,杰瑞斯回到赌桌,赌局再次开始。

确实,蓝湛江的话对于祝童是有些深奥,他在暗示什么?但对目前的祝童来说,兴趣不大。

“小心江小鱼,他是冲你阿豪来的;还有他……”蓝湛江晃动手里的酒杯,点向神秘的中年人;“江湖上有传言,说上海有个宝藏,把很多隐匿很深的人都勾出来了。”

祝童点点头,他还是知道好歹的,能感觉到蓝湛江对自己的关心。

第二节,祝童开始剔除对手;他今天算计的是赵永兵,需要把赌桌上的可能与赵永兵同路的人请出赌台。第一个目标,是那个叫谢晶的女人;她身前的赌注大约有三百万,是第一节的另一个赢家。

小骗子要通过她,试探一下赌局中各人的深浅。

五轮过去,机会终于出现。

杰瑞斯发出牌后,祝童底牌是红心八,面上梅花八,凑成一对。独臂海盗面牌是黑桃K,底牌不会很大,刚才,他的拇指轻搓两下,应该代表失望。

而谢晶应该底牌不小,她面牌不过是张方片七,左手无名指却卷向手心。祝童判断,她下面不是A就是七。

赵永兵也许是赌局中惟一纯粹的赌徒,这一次他的面牌最大,黑桃A,马上叫出五万。祝童判断,他下面那张不会超过十,应该是搏牌的架式。

三张发完,祝童拿到一张八,一张K,独臂船长和蓝湛江已经PASS,江小鱼同样扣牌,赌桌上的赌资累计到一百万以上。

“三十万。”谢晶叫牌。

“跟,再加二十万”祝童喊出今天第一个大注,从身边的烟盒里弹出支烟。

侍者马上走过来为他点上。

祝童深深的吸一口,徐徐吐出烟雾。

“我胆子小。”中年人一直赌的很洒脱,技术也很细腻,遇到大注从来不跟。

赵永兵看一眼,咬牙要跟,想想又把牌扣掉;祝童不用看就知道,谢晶在下面有暗示。她也拿到一对,不是七是K。

赌桌上已经出现三张K了,赵永兵面子上有希望凑出同花,他退出的瞬间,祝童已经确定,谢晶不可能凑出三条K,这局牌他稳赢,现在要做的是把谢晶的勇气调动起来。

“美人,你还要加吗?”祝童眼里闪出挑逗的神色,把个烟圈喷过去。

“哼!”谢晶抛出两个红色的筹码,没正眼看祝童。

杰瑞斯再次发牌,谢晶黑桃J,祝童是红桃Q。

“梭了。”祝童推出自己面前的全部筹码。他从这一节开始一直在小胜,如今大约有二百万,只要谢晶跟上,她身前的筹码就全光了。

“女人不适合赌博,太情绪化了;就如同爱情,你今天赌在某个人身上,觉得自己赢了,也许过后一开牌,满盘皆输。美人,这次你输定了,还是留点资本回家买条项链好了。”

祝童说着,又吐出个烟圈,飘飘摇摇就到谢晶眼前。

谢晶伸出象牙般的手扇动两下,驱散烟圈,嘴角紧绷,倔犟的把面前筹码推出去:“我就不信,你是三条八。”

“啊,果然是女中豪杰,佩服。”祝童抽出底牌;“但是,我正是三条八;美人,劝你别冲动就是不听,谢谢了。”

谢晶的底牌果然是七点,她的两对当然大不过祝童的三条,无奈的站起来,退出赌局时眼睛里还有些迷茫:自己怎么会如此冲动?想也不想,就上这个人的当了。

江小鱼皱皱眉头,谢晶离场时好像踹他一脚;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浅,谢晶在责怪江小鱼没帮衬她。

祝童转眼看一圈,却看到那个中年人也在注意江小鱼。

据老骗子说,赢女人的钱会倒霉的。

祝童本来不信这个,但后面果然是冗长的低潮期,再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还输了一些。

第二节结束,蓝湛江输完了自己的筹码,他果真不善于这样的赌局,赢家是祝童,还有江小鱼。

江小鱼的赌风沉稳凶狠,却很小心,很少叫出大注;在这样的赌局上,最适合这样的人。

独臂船长维持不输不赢的局面,赵永兵面前的赌注也不多。

休息时,祝童要了杯香槟,还是走到甲板上看星星。珊珊走过来,想说什么被祝童打断:“你只要看就行了。”

柳伊兰来到祝童身边,轻声说:“你好像很有把握赢钱,但是,我看不出你能在今天这个赌局上让赵永兵破产;鼎燃星空虽然被砸了个稀巴烂,但是还总值三、五千万吧。”

“伊兰姐,我很不习惯你这副样子。答应的事情,我一定做到。你要做的一是怎么给我个交代,二是想想怎么处置赵永兵。还有珊珊,劝她冷静些。”祝童没看柳伊兰,她今天的面孔太妖艳,加上惹火的身段,风尘味道十足。

“你就那么自信?”

“我需要安静。伊兰姐看好珊珊,她是第一次,别因为感情冲动或紧张,弄出什么娄子。”祝童再不理会柳伊兰,抬头仰望星空。

小骗子确实需要安静,江小鱼的手一直都很稳定,祝童到现在也没有看出他的破绽。赌局还有十八轮,把独臂船长切出局容易,把江小鱼切出赌局,实在需要绝好的运气。

但运气这玩意儿,历来飘忽不定,谁知道什么时间在谁头上下雨?

柳伊兰与珊珊到另一边低声说话,中年人走上甲板,他刚从卫生间出来,双手还有水迹。

“你运气不错,今天晚上的赢家一定是你。”中年人走近,朗声笑着道。把他身上的阴柔气息冲淡不少,奇怪,祝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这个印象。

“先生也没输啊,船还在海上,谁能坚持到最后还不一定。”祝童注意着对方的手,这双手在赌桌上动作很多,但就是看不出与他手里的牌有什么关系。

“今天这个赌局最奇怪了,只有三个人是为赌而来,一个是他,一个是我。”中年人指的是赵永兵。

还有一个是谁,祝童没问,只是笑笑:“先生也不是为赌而来。”

海上风光无限,室内又走出两个人,原本宽阔的小甲板,显得拥挤了。

身边香风起,是被赶下赌桌的谢晶走近。

她身边是位僧人,高僧,看不出年龄大小的那种高僧。

六 千局(上)

人刚出世的时候虽然无知,但并不愚蠢。www.65txt.com

忠诚、宽容、善良,我对此当然不反对。但远先生(原文如此)想把人人都变得和他一样“高尚”,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就是一种罪孽。

“你暗算我。”谢晶第一句话就让祝童轻笑。

“愿赌服输,这里有完善的监视设备,小姐如果不服气,可以要求回看刚才的全过程。但是,千万别乱说话。”

谢晶想想,歪头研究祝童的表情一会儿,点头道:“你不是一般人,我从来没有那么冲动过。”

“冲动?愧不敢当,你我素昧平生,我李宰豪怎么能有如此荣幸,让一位美丽的小姐冲动?”

祝童坏坏的笑着,故意把冲动念出暧昧的意味。也许是带着面无*@%$敌$龙$*书屋整理具的原因,谢晶似乎没感觉到他的坏,伸手在虚空里抓一下,似乎要捞起颗星星。

“我没说不服输,但是下次你就没那么容易赢我了。唔,李宰豪,这个名字不错,专门宰富豪吗?烟子妹妹说起过一个人,似乎也有这样的爱好。”

祝童没再搭腔,谢晶提起烟子,他似乎是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以前,小骗子八成会顺杆而上,说些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之类的话,顺便挑逗一下眼前这个美人。

谢晶,年纪应该不到二十,正是花蕊一样的娇嫩,近距离观察,肌肤上闪烁着淡淡的太阳棕,她喜欢户外运动,在床上也许也很狂野;蓝湛江说她是银枪的代表,那是台湾造假币家族的女儿,应该不相信什么真实与虚幻的区别。

如果几个月前,祝童也许会再说些什么挑逗一下这个少女,但他刚刚度过那个阶段,那时他太迷恋身体本身,对爱情之类的东西是很冷淡的,只是在追求更年轻美丽的身体而已。

直到遇到叶儿,祝童才感觉到牵挂的滋味,混江湖的生活虽然潇洒,但是太闹,叶儿带给他的是安静。

“施主,才出苦海,又入刀山,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回头吧。”谢晶身边的高僧合什道。

“回头?”祝童奇道:“和尚到赌船上来,是为劝人回头是岸?呵呵,下面很多,和尚应该劝他们。”

“他们的生死与和尚何干?此次善性乃受人之托,贫僧陪谢小姐而来,小姐不关心的人,贫僧没兴趣度化。”

“咦?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和尚原本道貌岸然的脸上,露出顽皮的笑:“无聊。”

“无聊?明白了,原来和尚法号无聊。”祝童大笑,寻常人一定会被他骗过,但这样的机锋是他最擅长的;“原来无聊大师是位无字辈高僧,请问师承哪位?”

“阿弥陀佛,贫僧启蒙恩师正是空寂。”

好厉害,无聊是一品金佛掌门空寂的弟子,小骗子不由也加了份小心;好像,蓝湛江也不知道无聊的身份。

杰瑞斯又一次回到赌桌前,祝童走向大厅,谢晶在后面轻声说一句:“小心点,小鱼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对付你。”

“开玩笑,他一定不是为了我。”她怎么会这样说?谢晶和江小鱼之间什么关系?祝童没回头,疑惑着坐到赌桌旁。

蓝湛江和谢晶已经退出,五个人的赌局到底宽敞些,撤下两个座位后,祝童正好面对江小鱼。

他认出自己了吗?祝童不能确定。江小鱼脸上一直面无表情,看什么都是冷冰冰的。他很冷静,在赌桌上这是个优点。

祝童又点燃支烟,江小鱼也抽烟,每支烟只抽一半就按灭了,对于祝童的吞云吐雾,赌客们都习以为常,已经是两点钟,是需要靠香烟来提提精神。

机会又一次来临,这次,是独臂船长撞到祝童枪口上了。

从赌局一开始,独臂船长就在观察祝童;他没看出什么,人家赌的很规矩,该跟的跟,该跑的跑,虽然面前的筹码一直在增加,那时凭判断和运气赢得的。眼睛不乱看,手一直在赌桌上,除了抽烟,什么小动作也没有,连杰瑞斯都不认为他有什么异样。

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很为难;独臂船长拿到一副好牌,面上是同花型,底牌是A;这一轮开局他就拿到一对A,所以赌注一直很大,如今桌上的筹码就有四百万,而最后一轮发牌后,祝童又梭了。

只看牌面,祝童有两个对子的可能,也可能只有一对虚张声势的偷机;前几轮,小骗子曾经用过这招吓退了江小鱼,独臂船长低头看看筹码,再看看对面的祝童。

“梭了,你就不怕我是同花?”

“不怕,你顶多是一对。”

祝童嘲弄的笑笑,又抽口烟,吐出烟圈;这个姿势很帅,吐出的烟圈很圆;但独臂船长有抓住他把他扔下船的冲动,这瞬间,对方的笑是如此可恶。

“我跟你梭,即使我输了,也要看看你的底牌。”独臂船长热血上涌,推出筹码甩出底牌A。

祝童亮出另一对:“你真的没同花,一把手,你是我最佩服的一个人,赌品好,有钱有派,人也好。”

侍者上前替祝童收拢起筹码,他面前大约七百万。

江小鱼面前的筹码大约有三百万,赵永兵,如今又回到起点,在两个赌坛高手,应该说是三个高手面前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的筹码还有不到二百万。

这是祝童成心留下他,还有独臂船长,他也不会对赵永兵大开杀戒。

“我要加筹。”独臂船长不甘心被赶出赌局。

“抱歉,我不同意。”祝童摇头,即使独臂船长是赌船的主人,在这个牌局上也要遵守规矩,想要增加筹码必须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也就是说,独臂船长必须得到剩下四个人中三个人的同意。

中年人无所谓的,江小鱼也摇摇头:“您是该离开了。”

如今的水一阁里,都是江湖知名或风云人物,独臂船长无奈的站起来,离席。

“看来,今天我运气不错。”祝童得意的看侍者收起筹码,扔给杰瑞斯个十万的红筹,示意他开始。

“是吗?我看你是得意的太早了。”

江小鱼整晚的第一句话,对的就是祝童;两个人的眼睛第一次对到一起,祝童能从他眼睛深处看到浓重的恨意。

杰瑞斯继续发牌,祝童看也不看底牌,跟着面牌最大的赵永兵投下十万的筹码,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江小鱼那双出奇稳定的手上。

只为烟子,江小鱼不应该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以前的江湖儿女之间,分分合合是为正常,既然游走江湖就免不了要有这样那样的遭遇。只有大世家的女子才会爱惜声誉,但是,那样的娇小姐是不会轻易出来行走江湖的。

况且,祝童还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认出自己了,那是为什么呢?

“早晚没什么区别,赌局进行到现在,我的本钱最多,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万。五十万,我喜欢八,跟不跟随便。”祝童叫出一个大注,他面上得到一对八,江小鱼是同花型,赵永兵是杂牌,看不出能成什么大牌的样子。

“为什么不跟?不过五十万,还有一张牌;搏到同花至少赚四倍,可以了。”江小鱼跟,很正常,奇怪的是赵永兵也跟。

杰瑞斯发出最后一张,祝童是张Q,赵永兵紧张的捂住牌好久才放出来,他还是一副梅花6,面上最大的K,底牌不可能凑出一对,也许是9或J,祝童判断着。

“我的运气不错,梭了。”江小鱼最后一个松手,他得到了一张红桃5,凑上面上的一串红桃,确实有气势。

“你真是同花?”祝童奇怪的看一眼江小鱼,推出二百万;“厚道人跟你一把,同花应该赢钱。”

“我要求加筹码。”赵永兵也跟着梭,问题是,赵永兵的钱不够。

杰瑞斯摆摆手:“先生,您还有一百万,不够梭,加筹码需要您的同桌同意。”

祝童点点头,他可不想提前结束赌局;江小鱼也点点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中年人是今天的另类,尽管祝童和江小鱼用尽手段,他始终坚持一个原则:不跟大注。他面前的筹码一直保持在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五十万之间,不大输也不大赢,说实话,这样的对手谁碰到都要头疼;最后,两人只好认可他的存在。事实上,人家确实表现出一副没有理想的样子,很安然的混在这个赌局中。

独臂船长走进来,他如今的身份换了,不是赌客是主人。这一局虽然输了二百万,但是他能得到胜利者百分之五的抽头,也就是一百二十万;如果有人要增加赌本,只要没人反对,对于他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您要加多少?”

“四百万。”赵永兵报出数字,他有足够的信用。

“赵先生,您只能透支二百万。”但是这次不行,独臂船长要求支票或信用卡;谁都知道,赵永兵刚倒霉,被一帮水兵把场子砸了,信用也随之降低。

二百万也好,赵永兵同意了,把侍者送上来的筹码推上去,够这次梭的数目,手里还有几十万,他要的四百万,怕的是祝童加注。

“二位好像都要赢,怪了。”祝童这才看一眼底牌,毫无用处的黑桃3。

江小鱼?如今,他不能确定对手的牌,这是最难受的:“我不跟。”祝童扣牌PASS,面前的筹码还剩六百万。

“赵先生还加注吗?”江小鱼手离开牌桌。

“不加,你已经梭了,一对6。”赵永兵竟然是一对6,而跑路的祝童是一对8。

“我赢了。”江小鱼抽出又一张红桃,翻牌的瞬间,由于手已经离开桌面,手的动作有些大。

赵永兵很沮丧的样子,眼前不过几十万,而两个同桌对手一个是六百万,一个是七百多万,沮丧是应该的。

祝童摇摇头,接过杰瑞斯再次发过来的牌。对面的两个人在演戏,也就是说,赵永兵和江小鱼在做局,他们之间有微细的动作。刚才最后一张牌时,赵永兵把自己的底牌换给江小鱼。

确切的说,是江小鱼把赵永兵的底牌偷走了,在赵永兵同意并且配合的情况下,这样的作弊在江小鱼这样的江湖高手使来,真真是神妙非常,连监视器后面的人也难以察觉,但是祝童看清楚了,小骗子不清楚的是,他们的目的只为桌面上的千多万赌注吗?

很好,那么就两个人一起算计,不过这样的脑力活动至少要加大两倍;同时对付两个人,比起对付一个人来说,不只是加法那么简单;形式、算路也不只是复杂了一倍。

六 千局(下)

江小鱼也不希望赵永兵很快退出赌局,祝童接连几把牌都不是很好,到这一节结束时,赵永兵面前的筹码还有二百来万。(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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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休息,祝童没有到甲板上去,他走到独臂船长面前,拉着他低语。

“一把手,如果有人在你的赌场出千;我是说如果,我可以以恶止恶吗?”

这里是贵宾室的卫生间,门前有侍者,任何客人靠近都会得到殷勤的问候,祝童不怕有人偷听。

“你难道赌的很老实?”独臂船长对自己的失败还在念念不忘,狠狠的看着祝童;但是,他确实没有证据。刚才,在监控室负责技术监督的手下和杰瑞斯都说,祝童赌的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

“我是凭本事吃饭,大家都可以证明。”祝童点点在一角的监视器,伸手替船长拉上裤子拉链:“他们俩是一伙的,你抓不到证据,但杰瑞斯知道。”

有人在自己的赌场出千,无论如何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情;特别是今天的赌客都是大有来头的;独臂船长在洗完手后说到:“我会关闭对着你的高清监视器;但是,全景监视器还在,你不要太过分。”

能得到这样的承诺已经足够了,走出豪华卫生间,祝童进入休息室,要了杯极品龙井慢慢啜吸,冷眼观察诸人的动静。

柳伊兰与谢晶凑到一处低声说笑,离开赌局后,女人身上的零碎不再成为限制,披挂上胸针、耳环、项链、戒指、名表后,谢晶显得珠光宝气,没来由竟高贵了许多。

特别是胸前的那挂翡翠项链,没镶嵌任何钻石金银,圆润的天然珍珠衬托出一块(原文如此)。

珊珊一直呆在甲板上,竟然与那个法号无聊的高僧在一起,还有蓝湛江,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倒也别致。

最后一节赌局开始,在休息室的人都聚集到玻璃墙前,似乎知道,这里马上要开始的赌局才是今天真正的豪赌。

杰瑞斯发牌前照例要征求一下四位赌客的意见。

“先生们,最后一局,还剩十三副牌,你们可以选择是赌九轮还是十三轮。”

“随便。”祝童抛出切牌卡,去掉前六张。

“十三轮。”江小鱼冷静的说,赵永兵没意见,中年人也无所谓,就算定了;这一节双方要赌完剩下的十三副牌。

据说川北清洋家有敢爱敢恨,睚眦必报的传统,烟子就是个典型,那边刚一翻脸,立刻就施展出强烈的报复攻势,差点要了小骗子的小命。

祝童对江小鱼微笑,看来,不只是自己需要运气,对手也需要运气啊。

前三轮牌大家运气都不好,所以祝童有的是时间查看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桌面上大家都很规矩,那么就在下面了。赌桌上彼此相距甚远,两只脚要勾搭在一起,也是要费些工夫的;此时此刻,小骗子也不可能把头伸到下面去看人家脚与脚之间的交流,很没教养的。

所以祝童边随便玩牌,边观察赵永兵的手;对于江小鱼,祝童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出奇的稳定,好像一架机器般。祝童以为,如果不出千,凭本事公平的赌博,江湖上没几个是江小鱼的对手,前提是,江小鱼的运气别太糟糕。

“奇怪,世人都相信运气,却又相信自己能战胜命运。都有个运字,运气和命运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第四轮,祝童底牌是梅花K,面牌的黑桃Q,难得,这是他最近得到的最大的一把;抛出枚红色的筹码,得意的说道:“十万。”

祝童已经连续三轮没跟,说出十万后,江小鱼想一想,抛出枚红色的筹码,赵永兵也跟上。

时间,原来是时间;祝童不经意间发现了江小鱼这个破绽,没有谁是完美无缺的,这真是个真理啊。

江小鱼思考、判断是需要时间的,虽然他一直把时间控制到十秒钟左右,但是其中微小的差别终于被小骗子捕捉到了。

当江小鱼对底牌不很满意时,会迟疑那么一到两秒,这就够了,综合面牌传递过来的信息,祝童判断他的底牌不会超过十点。

赵永兵,相对就简单不少,面牌J,底牌不会超过八,并且不同花,这把跟上来,完全是为了配合江小鱼。

很快,杰瑞斯把牌发到最后一张,祝童面前排出一对K,完后是两张杂牌,基本是没什么用。

桌面上的筹码也有一百万,祝童翻开牌,嘴角含上支烟,侍者替他点燃后,祝童喷出口浓浓的烟雾,看着赵永兵还在晕牌的手说:“我要是你,这张牌不看也罢,明显是赢不了的牌,跟到现在,不是奇迹就是有钱没地方糟蹋。”

赵永兵手一哆嗦,手臂与江小鱼碰到一起;江小鱼的臂肘由于这一下抖动,跟着抖一下。

这就够了,监视器后面的人能分析出两人之间的小小动作;祝童要的只是他们出千的前提,杰瑞斯明显看在眼里,嘴角闪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我不跟。”赵永兵举起牌后,果然什么也没有,撤出战场。

江小鱼面牌出现个顺子型,7、8、9、10,也许是顾忌中年人的存在,喊出个不大不小注:“一百万。”

“跟你一把。”祝童推出一百万,只有面上那对K,他是看看对手的底牌是不是6,如果不出这一百万,连看牌的资格都没有。

中年人思考很久,面前排出的也是同花,是花色最小的梅花。

手里的筹码翻的噼啪乱响,才推出一百万的筹码:“该来的早晚要来。”

“看来,今天的运气过了。”江小鱼翻出底牌,果然是6。他从烟盒里抽出支雪茄,咬几下,也不点燃,就那么咀嚼着吞下去。

“一个人的运气,当然没有两个人的好。”祝童洒然一笑,抬头看看监视器的位置:“头顶三尺有神明,福祸自知。”

赵永兵听到祝童这么说,心虚的看一眼江小鱼;他不是江湖中人,对独臂船长也不了解,不知道如果出千被识破,其实还有别的解决方式。

“哈,总算赢一把大的。”

中年人喊一声,翻出自己的底牌:梅花J,正好赢了江小鱼。

祝童莞尔一笑,江小鱼也露出难得的微笑;对于这个圆滑的对手,两人都无从下手却又不得不提防。

杰瑞斯又发出一轮牌,祝童又拿到一把好牌,底牌是A,面牌也是A,天生大牌,但这样的牌最不好经营。

“五十万,拿到A不容易,太小气会倒运的。”

“跟。”

“跟。”

“跟。”

三个人都跟,这当然没有问题,问题是:赵永兵的筹码又不够了,他面前最多只有一百多万,即使祝童不加码,也只够跟两轮。

第二张和第三张明牌发出后,牌桌上的形势很微妙。祝童没有加码,赵永兵面前的筹码也没有了。

赵永兵是同花顺型,祝童是A加一对8,江小鱼有同花型。

中年人的牌最奇怪,面上三张5点,牌最大,却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同花说话。”杰瑞斯摆手,明显的,赵永兵面前的筹码不到二十万,他连叫牌的资格都没有。

“我要加筹码。”赵永兵又一次要求见独臂船长,抛出张金卡:“里面有八百万,我要五百万筹码。”

“我不收信用卡,只收现金、支票,房契也行。”

独臂船长又一次拒绝,小骗子也认为那张金卡里没什么八百万。

“我拿鼎燃星空的一半抵押,可以吗?”赵永兵似乎得到江小鱼的某种暗示,气势汹汹地抛出杀手锏。

“这就要问您的同桌愿意不愿意了。”独臂船长看向祝童,在他看来,抵押鼎燃星空与耍赖没什么区别。但这是赌客之间的事,牵扯到实物,要征求客人的意见,这是规矩。

“鼎燃星空?据说那是个不错的场子,可惜被人砸了;不过,赵老板要抵押多少钱?我是说全部,抵押一半没什么意思。”祝童转着手里的筹码,弹出支烟让侍者点燃。

赌梭哈重要的是审时度势,要有运筹帷幄的度量才能决胜千里;还要预算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情形,从来都是因为轻视对手或太过贪婪。

牌面上,祝童最大的可能就是出现三条带一对;赵永兵可能会出现同花顺,江小鱼可能是同花,大家都在搏,如果都搏起来,是赵永兵最大。但是,有一个变数,中年人的牌有可能搏出四条5,也许人家下面已经是四条5了。如果那样,最后的赢家将是这个一直混在赌局中的人。

“三千万。”赵永兵迟疑一下,还是咬牙说出个价钱。

“鼎燃星空得罪过大人物,谁接手到不好办啊。”祝童看着赵永兵;“那一摊也就赵老板玩得转,黑白通吃的大人物,上海滩可没几个;我出个价,两千万,如果认可,赵老板可以继续玩下去;如果不行,请便。”

“两千万就两千万,你就吃定我这局输定了?我要看看,你有没有足够的筹码吃下去。”赵永兵思量一会儿,咬牙应允,他赌的是中年人没那么多钱和他拼命。

独臂船长摆手叫过休息室里的文书,起草一份文件后让赵永兵签字。这时,他既是赌场老板又是公证人,只这一项,就能得到两成的花红。如果赵永兵反悔,独臂船长要负责执行,不然就要自己付出两千万。

侍者送上筹码,赵永兵一咬牙推上去:“梭了。”

赵永兵梭了,但是还没发出最后一张牌,如果要跟,祝童要拿出两千万,江小鱼也要拿出两千万。

祝童面前还有三百万,明显不够,但他有支票。

“这里有两千万现金支票,船长可以检验一下。”

现金支票基本上就等于钱,只要真实性被确认,没人反对,就可以换到等额的筹码。

祝童的牌明显没有赵永兵大,他首先点头;中年人也点头同意,江小鱼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独臂船长接过支票弹几下,示意侍者送上筹码。

“我跟你赌这局。”祝童也推出去。

江小鱼如果看牌面,他应该PASS,两个人无论谁搏起来都要比他的大;但是,这局牌离开他,赵永兵可没把握赢下来。

祝童嘿嘿冷笑着,他已经看清楚眼前的局势,不止是自己在布局,江小鱼也在布局算计赵永兵;赵永兵被江小鱼骗了,今天注定要血本无归。

江小鱼的目标不是别人,也不是赌桌上的筹码,他也是冲着鼎燃星空来的。

“我能借钱。”江小鱼看向休息室,谢晶与别人一样注意着赌局的进展。

祝童眼看谢晶替江小鱼买下一千五百万的筹码,叹口气:“自古美人惜豪杰。”

“可惜英雄多无情。”江小鱼推出筹码;“这是最后一局,无论胜负,输家都没本钱玩了。”

“大钱吃小钱,不公平啊,不过世道本就如此。知足常乐,呵呵,今天赚了不少了,我退出。”中年人扣牌,他决定不加赌注,面前的五百多万就是他最后的收获。

杰瑞斯发出最后一轮牌,他的使命就基本结束了,如今看的是开牌后最后的结局。

赵永兵在晕牌,江小鱼也在晕牌,祝童没看自己的最后一张牌,他在吞云吐雾,眼睛注视着赵永兵的手。

江小鱼的牌对于他是无所谓的,主要是看赵永兵能不能拿到同花顺。

看手上的轻微动作,赵永兵没得到希望的牌,他的尾指翘起来,这个习惯可不太好。

江小鱼有吗?祝童喷出个烟圈,飘飘摇摇送向赵永兵面前。

“定!”江小鱼突然轻喝一声,赌室的空气微微震荡,祝童神情恍惚。

赵永兵更受不住这一声佛门狮子吼,嘴角眼角一起哆嗦。

七 出千(上)

三家梭哈之后,赌局上筹码已定,应该是一翻三瞪眼的局面。www.65txt.com

江小鱼喝出“定!”后,双手花样抖动,第一个翻开底牌,果然是一副同花。

只要祝童没有翻出三张8带一对A的铁葫芦,只要赵永兵没有翻出同花顺,江小鱼就是今天的赢家;鼎燃星空与祝童的两千万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赵永兵惨叫一声,右手哆嗦,竟跟着把底牌和面牌亮出来,没有同花顺,只是个杂牌。

“为什么?”赵永兵茫然的看着江小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被人左右了情绪,进而左右行为。

此刻没人理会他,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祝童手上。

小骗子叼在嘴角的香烟,随着那声“定!”掉到牌桌上,手里扣的什么牌只有他自己清楚,根本就不可能凑出铁葫芦;更要命的是,他手里的牌只剩下一半。

江小鱼喝出“定”字隐含的劲力两分冲赵永兵去的,八分袭向祝童。

同时,手指翻转如花,右手中指弹出一丝绿芒,击中了祝童手里的牌。

那是枚茶叶,江小鱼手里暗藏的一枚茶叶,毁掉了祝童手里的牌,浸透茶叶的那滴水扑上祝童胸前。

尽管祝童胸前部分已经被凤凰面具护住,上身还是摇摆一下,头脑更是有片刻的迷茫。

“你很厉害。”祝童很快清醒过来,伸出左手拿起那只香烟,在空中缓缓虚画。

浅灰色的烟雾在空中凝结,祝童最后一笔画出,香烟燃尽,赌桌上漂浮着一个大大的“禅”字。

众人都啊一声,江小鱼受到的感受最深,双眼再离不开那个字。

“禅”字写完,祝童轻喝一声“开”,右手抛出底牌A和面牌8,凑出一个葫芦,只有同花顺才能战胜的葫芦;哈哈一笑:“又是8,果然吉利,今天运气不错,赢钱就赢到8上了。”

“漂亮。”中年人鼓掌赞叹,轻轻吹出口气,“禅”字渐渐归于虚无。

“你出千。”赵永兵站起来,怒吼着要扑向祝童。

“证据?”祝童没动,自有赌场侍者去拉住他;“愿赌服输,是你要加注,没谁强迫你赌。”

祝童出千了吗?独臂船长看一眼杰瑞斯,老杰瑞斯摇摇头,意思是自己没看见;独臂船长又看看站在门前的侍者,他耳朵里带着耳麦,同样摇头,监控室里同样没有发现。

江小鱼还在呆呆看着赌桌上面的虚空,似乎输赢和他没关系。

“今天的赌局到此结束,李宰豪先生是最后的赢家。”

独臂船长宣布赌局结束,江小鱼才清醒过来,看也不看赵永兵,走到祝童面前伸出手:“李先生厉害,无愧于宰豪这个名字。”

“过奖,运气好罢了。”祝童的手与他握在一起,小心的运起蓬麻功。

江湖人中,见面拱手是有道理的;即使是熟悉的人,也不会行握手这样的礼节。

握手,在江湖语言中,基本上就等于无声的挑战;彼此的修为高下,在一握中就能估计出个大概。

江小鱼收紧虎口,他练的是佛门内功,雪狂僧唯一的俗家弟子,本事不是盖的,这一握曾经握碎过刚玉球。

但祝童的手却与他的人一样,圆滑而有韧性,江小鱼几次发力要握碎他的手骨,却都被他消弭于无形;江小鱼最后运气上冲,劲力只到寸关穴,从祝童虎口穴传来强劲的反弹,把江小鱼的手弹开。

“但愿,李先生的运气能永远这么好。”江小鱼走了,对于赵永兵的拉扯,挥一挥手臂把他弹开:“把鼎燃星空输掉,你就一钱不值,连只狗都不如。”

“你们设局骗我,你们是一伙的。”赵永兵似乎真成了疯狗,没拉住江小鱼,又回头要去拉祝童。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祝童揉着酸软的右手,绕开赵永兵走向门口:“赌博赌博,重要的不是赌,是搏;搏者斗也,傻瓜才相信运气呢。”

“嘭!”一声闷响,祝童尽管已经出了赌厅,心里还是一寒。

江小鱼出手太狠了,这一推虽然看似无力,但赵永兵胸口的骨头一定被震酥,他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支撑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刚才的握手,祝童虽然不动声色,右手的经脉已经被伤了,没个十天恢复不过来;赵永兵挨这样的高手一下,不死也废。

但是,江湖道有个传统,秘传功夫不允许对一般人使用;江小鱼在一群江湖人眼前这样做,根本就是毫无顾忌。

“这是你要的。”祝童又一次来到甲板上,柳伊兰跟过来,祝童把赵永兵签字的文件递过去;“我说到做到,伊兰姐,你答应我的,也要给个交代吧?”

“三天内,等我的电话,我会给你个交代。”

“一会儿船靠岸,让珊珊去赵永兵的别墅,他已经是条死狗了。”

柳伊兰跟随祝童走向甲板边缘,问:“你让珊珊去别墅干什么?那里现在……”

珊珊端了两杯葡萄酒走过来,递给祝童和柳伊兰一人一杯,看祝童的眼神里除了崇拜就没有别的内容了。

“放心,赵永兵在这里,他的手下不是秦可强的对手,珊珊的安全没问题。珊珊,赵永兵一会儿会回到那里,他只剩那一个地方可去,即使你放过他,赵永兵也活不了几天了。”

祝童不在意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这是他今晚喝的第一杯酒,走到甲板边缘,手随便的扶在栏杆上,点点微细的纸屑顺海风,被吹进无边的黑暗。

“你还是出千了。”柳伊兰觉察到祝童在毁灭证据,他的袖子里至少有两张牌。

“这样的赌局谁是干净的?我出千是因为别人先出千,独臂船长知道。按规矩,一半归他所有。伊兰姐,鼎燃星空是你的,我今天没挣什么钱。”

祝童赢下这一局,主要靠的是祝门密药迷幻粉;那些都被藏在香烟里,需要时喷到对手脸上,加一点心理暗示,对手会糊里糊涂钻进祝童布下的陷阱。

其实,祝童早就准备好出千,玩弄这些小玩意儿,对于一个祝门弟子来说不是很困难。

在前三节中,祝童很小心的偷了三张8藏在袖子里,以银针别住,随时可弹出来换掉手里的牌。但蛇有蛇路,狗有狗道;祝门不是千门,历来不以此为生,小骗子研究这些,说来还是受老骗子影响。

谁都不是圣人,赌船是生意,为的是挣钱;独臂船长也看出祝童最后一张牌的蹊跷;之所以为他遮掩,为的就是一半的收益。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山不转水转,祝门明显比那个什么上海滩的黑社会厉害,只要没有在台面上露出马脚,独臂船长乐得闷声发财。

这种千术叫迷魂阵,无声无息,连独臂船长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被祝童踢出赌局的。

小骗子说是没挣,柳伊兰可不相信,暗自算算,微笑道:“总也有五百万吧?”

“五百万?去掉抽红,我只有六十万。”祝童把酒杯扔进大海,搓搓手,证据毁灭完毕。

“她是什么来历?好像和江小鱼很熟的样子。”祝童有些担心谢晶,她输掉将近两千万,看上去不怎么对头,看向这里的眼神有恨意。还有无聊和尚,嘴角挂着无聊的笑,竟坐在钢琴后弹奏一首小夜曲,听众只有一个,蓝湛江。

“以前我们大意了,现在看来,银枪与清洋早有联系,江小鱼是个厉害角色。”

“但是他如此本事,也在盯着鼎燃星空,你今后还有麻烦。况且,他还贩毒。”

“没证据别说。”柳伊兰摇摇头,大家有矛盾是一回事,贩毒是另一回事,层面不同。

“是啊,没证据,江湖也需要证据。”祝童嘟囔一句;从民国起,江湖道就有公论,禁止八派沾染上鸦片。

“江湖是需要证据,特别是现在;比如说你,小情人,如果金佛有证据证明你把空寂掌门的师弟雪狂僧弄成这样,情况会怎么样呢?”

“雪狂僧怎么了?呵呵,无论他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祝童最担心的就是他。

“一代高手啊,如今基本上与个白痴差不多。如果可能,请放他回山。”柳伊兰叹息一声:“大火轮怎么样?他也和你没关系?空木大师把他带回金佛寺,为的就是让金佛高僧们参详一下,你这个祝门高手用的什么手段,把他搞成半身不遂、神志不清。”

“唔,应该的,大火轮……他和江小鱼关系如何?”

“为什么这么问?”柳伊兰回眸,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小骗子,他似乎对大火轮的伤病不在意。

“烟子以前可不认识大火轮,他们这么快就混到一起,中间一定有牵线人;我了解烟子,她不是个轻浮的人。”

“你是说,江小鱼在为自己的妹妹拉皮条?”柳伊兰说出皮条,脸上也没来由发烧;说起拉皮条,最擅长的还是八品兰花。

“如果真是那样,江小鱼就够厉害的;他是一品金佛高人雪狂僧的俗家弟子,五品清洋嫡传弟子,再和四品红火扯上,还有贩毒的嫌疑,这一切证明什么呢?还有三品蓝石的蓝湛江,今天这个赌局真***热闹,都是高人。”

“证明什么?”柳伊兰问。

“不证明什么,没证据啊。伊兰姐,是不是蓝先生希望我放雪狂僧一马?还是没证据。”祝童哈哈一笑,转身去找独臂船长算账。

小骗子如今打的什么算盘,柳伊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果然,独臂船长清算完毕后,付给祝童两千三百六十万,其中两千二百万是赌本,一百六十万,就是小骗子今夜的收获。

“祝老弟,你要什么?”独臂船长又一次输给祝童,连带着还输个公道,他很怕小骗子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再说。我现在想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祝童本来想问点关于师父老骗子的事,忽然感觉没这个必要,独臂船长的人情,价值是超越金钱的。

“你真想知道?”独臂船长知道说的是那个中年人,按开监视器。

大家离开赌局后,杰瑞斯翻开中年人的底牌,赫然是一张5,配上面上的三张,是最大的四条。

“他才是高手,人家能赢你们没出手。”

“他是谁?”祝童心底一颤。

“江湖规矩,你只要知道他是江湖中人就可以了。但是不是你们八派中人。”

“他是不是千门前辈?”

“无可奉告,天还早,你可以到楼上休息,也可以到楼下再玩几把。”独臂船长断然拒绝祝童的探问,打开门把他请出船长室。

小骗子心情隐隐沉重,走出电梯后,他已经换成另一个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大厅里依旧人声鼎沸,赌客们围绕在一坐坐百家乐赌台前,为几百、几千的输赢欢呼。

赵永兵的保镖一直注视着水一阁的电梯,但是祝童走的是另一个电梯。

“他们会对付自己吗?”祝童正在狐疑,看到江小鱼走近他们,低声在嘀咕着什么。

小骗子微微迟疑一下,选择快速离开,他不想牵扯到江湖是非里,特别是江小鱼,由于烟子的关系,祝童感觉理亏。

唉!都是以前留下的风流债,还起来实在是有些难。

这里是五层酒吧,里面的客人还没有打扮花枝招展的侍女多,仅有的几个酒客,明显的都是些输光最后一块钱后来借酒消愁的。

CK表的指针指向凌晨四点,海洋依旧在沉默,蝶神也在沉默。

祝童注视着舷窗外的黑暗,想起叶儿,心头一颤,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祝童刚喝下两只啤酒,正在与醉汉们打成一片,感觉到雪狂僧在接近,心头叫糟:老和尚虽然神志不清,功夫却在,至于怎么找上自己的……

小骗子还没想明白,雪狂僧巨掌就挥过来,携带丝丝寒气。他甚至来不及躲闪,后背已被重重印上一掌,身体如怒海轻舟,轻飘飘贴到长长的舷窗上。

祝童撞破厚厚的玻璃,嘴角渗血,却面含微笑飘出舷窗。

雪狂僧既然出现,叶儿就安全了。

七 出千(下)

酒吧里乱作一团,醉鬼们到处躲避,侍者和保安围过来劝阻;但是,他们哪里是江湖高手的对手,连祝童和雪狂僧的衣角都没摸着,酒吧里已经没有了两个闹事者的身影。www.65txt.com

舷窗下五米是四层甲板,雪狂僧那一掌乃正宗般若掌,他自幼为武痴狂,这一张下去,就是头牛也要被干掉了。

小骗子被击中的部位是后背,那里虽然有凤凰面具保护,也自不好消受。

祝童在空中勉强调整好内息,刚抬头,就看到一只脚尖点过来,无可躲避的迅捷。

“唔!”小骗子闷哼一声,勉强以右臂格挡,身体借力滑向另一边。

这一下,祝童才感受到佛门高人的厉害,第一掌还只是内息紊乱喉头发麻,右臂却被这一脚踢得痛彻骨髓。

如不是近来功力大进,也许这一脚就交代了!小骗子咬牙切齿,才勉强咽下涌出的热血,手上却没含糊,脚尖点一下甲板,蝴蝶样飞起,左手转动银针刺向雪狂僧,右手扯下神传琥珀隐在身后。

蝶神还在沉睡,甲板上两道人影飞舞飘忽,瞬间从四层跌到三层、二层。

祝童只刺出两针就发现,雪狂僧根本就不惧怕他的金针刺穴,针上的迷幻剂对他也毫无作用;十多分钟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轻盈灵便的身法躲避对方的进攻。

雪狂僧似乎不知疲倦,攻势如船外的海浪般,一浪接一浪;祝童可没那样悠长的内力,论实战经验更是天差地别,如果不是身体轻盈的不像话,每每在间不容发的绝境以奇异的身法寻到最细微的空间逃逸,早就支撑不住被打下大海了。

两个人渐渐移动到船头,祝童已经把神传琥珀塞进嘴里,咬破舌尖,以自己的血滋养神传琥珀,召唤蝶神。

启明星虚无在渐渐莹白的天幕,“未来公爵”号结束一夜狂欢,缓缓靠上北外滩国际客运码头。

有赢钱的吗?祝童又一次出现在甲板上,看着走向舷梯的赌徒们,希望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些答案;但是,谁一夜没睡,都是一副迷糊的样子。

赵永兵失魂落魄的走下船,身边的保镖却还精神。

柳伊兰与谢晶先下船,坐上她那辆奔驰600绝尘而去;祝童走到街边正要打的,蓝湛江开辆别克过来,滑开车窗:“上来吧,我送你。”

祝童坐进去,以衣角捂住嘴,把含在里面的鲜血吐出来。

“你受伤了?”蓝湛江关切的问,递过来个黄蜡丸;“吃下这个,道家回生丹。”

如今不是客套的时候,祝童打开蜡丸,塞进嘴里。

清晰的暖流冲开淤塞的穴道,胸前伤处淤塞的血气慢慢疏散,祝童闭目运转蓬麻功,就在别克车上入定疗伤。

再次睁开眼,发现别克车依旧在缓缓行驶,外面的风景是海洋医院前那条路。

“你的电话响了三次,我说你喝多了,还没睡醒。”蓝湛江把祝童的手机递过来。

“几点了?十点半,蓝先生,谢谢你。”

祝童道谢,翻看来电显示:一个是叶儿,一个是王觉非,一个是秦可强。

这次疗伤用去三个多小时;祝童感觉一下,伤势好多了,但是雪狂僧那样的人诚心要他的命,注定不是好耍的事。

“雪狂僧怎么样了?你没弄死他吧?”蓝湛江半开玩笑半戏虐的问。

“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祝童揉着胸口,受伤的后遗症显示出来,手脚无力;“他跳海了,十多海里的距离,雪狂僧那样的高手,淹不死的。”

“噗嗤!”蓝湛江轻笑着拨通电话,雪狂僧被小骗子弄下海,就是不死也要扒层皮;“谢晶小姐,雪大师中途落海,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次。”

祝童听蓝湛江讲完电话,靠上椅背思索片刻:“为什么帮我?”

“你是东海投资的执行人,我不帮你,难道去帮江小鱼?”

“我不是,我是李想,是医生,不是什么执行人。”

“你是的,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江湖就是江湖,一旦进入就别想彻底摆脱;祝童,为了今后的江湖人不走你的老路,你必须承担这个责任。为了叶儿好,为了自己好,你要早做决断。”

蓝湛江的话音不高,明显的,比小骗子更有力量。

“停车,你们离我远点。我和叶儿的事与江湖没有任何关系,今后,江湖与我也没任何关系。”

祝童拉开车门走出去,身心疲惫;这一夜的遭遇,在他心头蒙上重重的阴影,特别是和雪狂僧的交手,差点死在那老和尚的手里。如果不是生死关头蝶神神奇的苏醒,掉进海里的一定是小骗子。

“你会回来的。”蓝湛江看着祝童走进海洋医院的大门,摇摇头。

车门打开,柳伊兰坐进来,现在的她衣着朴素,一点也不华丽,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上海妇人。

“把赵永兵给他,三妹,让肯停止对清洋家的调查。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不必出手。他太叛逆、太自负,应该吃点苦头。”

“不好吧?江小鱼会轻易放过他?大哥,您这样做太冒险;祝童不是猫,他没有九条命。”柳伊兰心疼的看着祝童的背影,女人同情弱者,最同情受伤的英雄。

“他有两条命。”蓝湛江打开别克车上的LD,上面演示出祝童与雪狂僧激斗的镜像。

柳伊兰看完,惊异道:“他竟如此高明?看不出来。”

“祝童的身法不是祝门身法,甚至比三百年前鹰飞的碎云飘都飘逸;他如此圆滑,会轻易被干掉吗?经历过与雪狂僧这一战,江小鱼……在他身上占不到什么便宜。你看到没?雪狂僧身上的古怪真的与他有关,祝童是命令雪狂僧跳海,似乎还对他说了些什么。你估计,他会对雪狂僧说什么?”

“不会是让他杀死自己的徒弟江小鱼吧?”柳伊兰心情好一些,看这样一场高手之间的搏斗,确实是件神清气爽的乐事。

“这要回去让唇语专家辨别,没想到,祝门还有个高明的前辈,把他调理的这么厉害;我刚才让祝童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他会考虑的。江小鱼,会逼着祝童走出梦境。”

“我看,祝童的进步还有别的原因。”

柳伊兰心细,在祝童身上感觉出点什么,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告诉肯,放开对秦渺的约束。”蓝湛江最后说。

“我以为那样做不太合适,弄不好会适得其反。”对于祝童与叶儿的感情,没来由,柳伊兰竟有些感动;放开对秦渺的约束,祝童能应付过来吗?

她知道:祝童的固执,只在维护如今的身份与叶儿的感情,那是他的底线,谁也触碰不得。

蓝湛江发动汽车:“这是个试探,看祝童会如何反应。”

“并且,你这次上祝童的当了;珊珊那样的女孩子到处都是,他也许会因此愤怒,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用江湖上最低级的赌局来算计赵永兵;按照祝门的语言,他在借这个机会告诉祝门前辈,有人在找他们。”

“祝门的语言?”柳伊兰不解,一个赌局在信息传递的方式,她不能理解。

“自从祝门走进江湖道,从来不涉及赌场;以祝门弟子的技巧算计,只要他们愿意,哪个赌局也不会有赢家。赌局上关键的不是最后那把牌,是祝童剔除对手的过程,你能看出破绽吗?”

别克车在道路上滑行,柳伊兰回忆着,摇摇头:“但是,他确实出千了。”

蓝湛江注视着前面:“那是做给你看,也是对千门有个交代;他唯一忌讳的是江小鱼,祝童这样做,是不想得罪五品清洋。他是个滑头,祝门有三戒:戒杀、戒赌、戒妄。祝童设计这个赌局,是为了试探你与祝红前辈有多少联系。”

“我不相信,他确实在训练珊珊。”

“珊珊在他看来,是你抛出的诱饵;祝童以往的作为你知道,他没去调查珊珊的底细就出手,可能吗?他一定在想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瞧,今天被他引出来亮相的人,包括我,包括他,都不是为了赌或钱;也不是为了鼎燃星空,倒是很有点阅兵式的味道啊。”

“嘻嘻,阅兵式。”柳伊兰轻笑几声,又问:“那是为什么?江小鱼确实想得到鼎燃星空。”

“祝童在借这个赌局让大家知道他的厉害,还有立场,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江小鱼今天表现的也很意外啊,他竟然向谢晶借钱?”

“借钱是要还的。”柳伊兰低沉着嗓音道;“谢晶和江小鱼是在互相利用。”

“不错,借钱是要还的。问题是,江小鱼真的拿不出这一千五百万?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只证明一件事,他要把银枪拖到他那边;一千五百万不是小数字,为了江小鱼能还上这笔钱,银枪会与他牵扯越来越深,还有无聊和尚……”

“无聊和尚怎么了?”

这次,蓝湛江没有回答。

别克驶上浦东大桥,柳伊兰燃起支香烟,忽然笑道:“是香烟,祝童是用香烟。”

“他没有掩饰,谢晶知道,江小鱼也知道。你输了,明天你把祝红前辈的消息告诉祝童。”

“又是我。”柳伊兰不满的抗议。

“只能是你。”

别克车停在游艇码头上,蓝湛江殷勤的为柳伊兰打开车门,两个人挽着手、情人般,走上一艘华丽的游艇。

谢晶走上甲板,身边还有个白发老者,一袭粗布白衣,手握玉丸,鹤发童颜飘然如神仙。

赵永兵浑浑噩噩撞开门,昨天,他还是身家半亿的富豪,一夜之间,变成丧家犬。

失去鼎燃星空,他这个黑社会老大靠什么养活那一帮小弟?他的毒品生意该怎么做?以往对他称兄道弟的“朋友”们,会怎么看他?

一切都始于贪婪,赵永兵本想在赌船上消遣一下,顺便捞些钱把鼎燃星空修缮一下,却没想到会输得如此惨,一想到将要面对银行的追债,将要面对上下家买主的冷眼,还要面对同行仇人的报复,他就后悔得嘶声大叫。

这间别墅里住的是赵永兵的妈妈,是她从小在石库门里把赵永兵拉扯大;这个自私的女人一辈子都在诅咒可恶的命运,年轻时颇有姿色,也曾有风光无限的好时光;后来因为未婚先孕无奈才嫁给个工人,老实的丈夫被逼死后,她对唯一的儿子非打即骂,这也是赵永兵对女人仇恨的诱因。

赵永兵已经准备好了要与妈妈对峙,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间别墅的房产证抵押给银行,他需要钱,需要资本去做生意。

但是,别墅里并没有老妇人的嘶吼,即使他已经为母亲提供了优越的生活环境,两个人之间也没说几句好话。

还是妈妈好啊,知道我倒霉了,准备这么一桌好饭。

别墅客厅里,摆着一席丰盛的酒菜,赵永兵坐下来,发现没有酒。

“老板,你在找这个吗?”

珊珊端着托盘袅袅从室内走出来,上面放着一瓶黑方,两个玻璃杯。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死了吗?”赵永兵定定神,背后发麻。

“我特意来接你的啊。”

别墅里光线黯淡,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盖着。

“你妈妈刚进去,她让我对你说,她不放心你,让我来接你。”

珊珊冷笑着一摆手,起居室的门无声打开,赵永兵看见自己那讨厌的母亲呆坐在沙发里,无声无息。

“你……你……别过来,我不要死……”赵永兵一夜没睡,神情本有些恍惚。

“老板,我舍不得你啊。”

珊珊拿出只银色的火机,“啪!”一下打着,燃起一支白蜡烛。

“我们很多姐妹都在里面等着你呢,老板……”

半小时后,一辆急救车开进海洋医院,赵永兵被抬下来,原本高大健壮的身体,痛苦的萎缩成一团,四肢颤抖着,嘴角唾液横流,不断哀嚎着。

送他来的几个保镖,虽然面似恭谨,回首间却露出不屑。

这幅德性,哪里有一点老大的样子嘛?!

八 依情(上)

圣诞的气氛充斥上海的大街小巷,海洋医院也不能免俗,小护士与医生对这个洋节日最热心。(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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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坐到自己的病房里,正看到床头满眼花海中,摆着一只单薄的康乃馨,下面坠枚小小的手写卡片。

您是好人,祝您早日康复。

落款:小民工。

一支康乃馨,在满屋子的花篮花束中是如此渺小,竹筒却看着它深思良久。

小民工是谁?

祝童其实没出多少力,打个电话而已;六万多的医药费也是办公室出的,祝童甚至没到他的病床前去过,到现在,对他究竟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但是,人家记得他。

温情对于他只在转念间,祝童马上抛开这一切,思索起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的一切。

雪狂僧现在怎么样了?不会被淹死吧?

小骗子梳洗完毕,坐在灯影下发呆,仔细回想着黎明前在甲板上那一战,他有事后学习吸收总结的习惯。论身法,如今的小骗子有绝对的信心,雪狂僧肯定追不上他;得到蝶神后他的身体无*@%$敌$龙$*书屋整理在渐渐轻盈,就如蝴蝶一样;前提是,蝶神在清醒状态,它只要挥动起翅膀,祝童的身体也就和长了翅膀一样,飘逸而迅捷。

雪狂僧本来已经把祝童逼到死角里,“未来公爵”号虽然不小,但是甲板上总没有陆地大;祝童被击中一掌后,蝶神感觉到危险,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小骗子才得以反败为胜。

蝶姨到底是老手,种在雪狂僧身上的蛊虫一经被祝童催动,雪狂僧立即呆若木鸡,祝童说一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今后离我远点。”

雪狂僧连个场面话也没说,“扑通!”一下就跳进海里了。

该来的好像都来了,场面看来不小;以祝童以前的面子,可不能引出这么多的高人露面。看来,大师兄散出去的消息很有影响力;别的人祝童都不怎么担心,只有两个人:蓝湛江和神秘中年人,他们都是不看重金钱的人。也许,会有些变数。

江小鱼肯定会入局,该给他找个厉害些的对手啊;江湖上有合适的厉害家伙吗?

祝童思来想去,还是感觉不安稳,抓起电话打给老骗子,他需要一个参谋,高级参谋。

序幕已经拉开,登场的人大约也有了影子,此刻大意不得。

半小时后,台海言背着台笔记本电脑走进病房,他有些拘谨,刚才接到电话时,李主任的语气很奇怪。

“海言,坐。”李主任看来精神不错,台海言轻松下来,把电脑放在床头柜上打开。

“主任,这是您要的东西,我用蓝精灵整理了一下,还是有些乱。”

祝童瞟一眼电脑,不在意的拉扯起别的东西;他虽然迫切的想看台海言收集来的关于江南藏宝的信息,但总要表现出领导的风度。

不过,台海言确实不是一个好的谈话对象,两个人扯一会儿就没什么话说了。

“信息中心马上要独立出来,事情一定很多,海言先回去吧;我考虑一下,你既然不想离开医院,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过两天我找机会和院长说说,把你提成管技术的副主任,可以吗?”

“副主任?可以可以,不过……”

台海言挠着头,脑袋转几圈才想明白李副主任马上要成为正主任了。

“不过什么?”

“没什么,主任休息,我回去了。”

“记得,嘴巴严点,别乱说。”

“我知道。”

“不止在医院,在网上也别乱说。”祝童指指电脑。

“是,是,谁都不说。”台海言猛点头。

临近岁末,叶儿的工作繁忙起来。

作财务就是这样,平时可能清闲,到年底各项总结、汇总、考核接踵而来,黄海的妈妈都忙的顾不上来看儿子,叶儿电话渐少,在医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祝童抱着电脑看了一个上午,繁杂的信息充斥他的头脑,感觉疲倦之极;中午随便吃点东西,给叶儿打个电话后,换下衣服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他身上中了雪狂僧一腿一掌,加上无*@#%$敌$龙*书屋整理先前与江小鱼握手,虽然身负蓬麻功,胸前、手臂、手腕的几处穴位被震伤,所处经脉闭塞,恢复起来就慢。

“大哥,起来了。”

祝童勉强睁开眼,却是朵花,捧着一只精致的食盒,笑吟吟坐在床头。

“吃饭,叶儿姐姐说,你喜欢喝白粥,我刚给海哥熬的,给你一份。”

朵花穿一套红色少女装,看上去清新怡人,但祝童就是看着别扭,仔细端详一下,才看出朵花把头发染了。原本乌黑的秀发,被染成深咖啡色,刘海处还挑出几丝金黄;整个人感觉更时尚,发梢微微向外翘起,突出她的天真可爱。

“朵花,你怎么染发了?”祝童喝着粥,皱起眉头;外面的天色暗淡,这一觉竟睡了大半天,只是叶儿怎么还没有来?

问出的话却是:“朵花,蝶姨有消息吗?她什么时候来上海?”

“不知道呢,她不给我打电话,我找不到妈妈。”说起妈妈,朵花有点难过的样子;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离开蝶姨这么久,祝童算算总有一个多月了吧。

“这些钱给她寄去。”祝童喝完粥,从衣袋里掏出两叠钞票,崭新没拆封的两万,这是昨天晚上的收获,大头都存进另一张信用卡里了。给朵花几万是应该的,他有责任照顾朵花,就像黄海照顾叶儿一样。小骗子如今的钱有将近三百万,够在上海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但是,他也面临一个问题:洗钱。

叶儿知道他身边有一百多万,两个人为了买房商量过,如今祝童忽然多出一百六十万,叶儿的职业是财务,很明白一个人,想在叶儿眼前把这一百六十万黑钱洗干净,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要,海哥给我的钱够花。”朵花看也不看,收拾东西要走,祝童拦住她。

“不是给你的,这是给蝶姨的;她一个人在山里用不了多少钱,但是来上海路上要用,还要买些衣服,都要用钱。朵花,你和黄海还没结婚,不能总花他的钱,今后有需要用钱的地方来找我拿。”

朵花歪头想想,接过去:“我挣钱了会还给你的,大哥,这些我寄回去,能不能再借给我一些?”

小骗子给她的钱根本就没打算要回来:“要多少?”祝童拿过皮包,看里面还有多少钱。

“八千!”朵花兴奋的说:“大哥,我们那里有个教跳舞的,太棒了,每次去培训班上课,我都要站在门口看好久呢。但是,海哥不让我学跳舞。我啊,我还想学弹琴,就是……”

“去学,想跳就跳,想唱就唱,总比闷在屋里强,他一忙起来谁也顾不上,朵花学学跳舞是应该的。”

祝童干脆拿出一张卡,里面大约还有十万,递过去问:“会用吗?”

“你以为我是傻瓜?”朵花接过去端详一下,“密码?”

花钱是很爽的事,给女人的钱感觉也不错;虽然小骗子是给朵花花钱,但是心里也是暖暖的,比赌钱的时候感觉好。

朵花走后,祝童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面是个面色浮白憔悴的青年,按按胸口还是沉沉的,祝童对镜子苦笑一下;高手就是高手,雪狂僧那一掌的威力如今才显示出来,胸前背后隐隐不适。

祝童数数自己的狗皮膏药,只剩三贴,其中一张是经过自己改良的。犹豫再三,终于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在背后贴上一张传统方法做的狗皮膏药,闭目体会着暖暖的感觉。

病房门响,叶儿下班赶来,一身疲惫,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祝童不用看就知道是她,这是很微妙的感觉,只要叶儿出现在百米内,祝童就能感觉到。也许,这是情传后的附属奖励。

“汪汪,汪汪!”叶儿把阴阳狗也带来了,不过今天小狗很奇怪,看到祝童先是扑过来,马上就退缩着躲到叶儿身后,探出小脑袋,狐疑的看着祝童。

“毛头不认识你了,这几天太忙了,可能照顾无@#%$敌$龙$*书屋整理不到,我把毛头带过来。你知道吗?昨天我回去的时候,毛头病了,我带它到医院……”叶儿快活的说东说西,终于感觉到什么,凑到祝童眼前仔细看看:“你好像病了?”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没什么的。”祝童把叶儿揽在怀里,轻轻温存着,多希望自己真是李想;“你也要多注意,这几天太辛苦你了,脸色不好,瘦了;是不是黄妈妈对你有压力?”

“唔,没什么,在你怀里真舒服。”叶儿摇头否认,在爱人怀里温存一会儿,与阴阳狗一样,也感觉到狗皮膏药的难闻味道,推开祝童;“我们去看看黄海,你们两个都在医院,正好,咱们在这里开个PARTY,一会儿萧萧也来。朵花带粥给你喝了吗?我今天没时间……”

不是才怪,以前叶儿可从来没如此忙碌过,精神也没如此疲惫,她一定在承受着压力。

八 依情(下)

晚上的聚会不只是萧萧来了,程震疆也来了,还有他漂亮的女朋友,一个海军女少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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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左右,三个与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也带着女伴来凑热闹;祝童只知道一个在检察院,一个在海关,最气派的那个带来一瓶价值过万的好酒,他是搞金融的,具体怎么搞,人家没说,也没人问。他们带来的女孩却各有特色,哪一个身上的零碎都值个十多万,说话天然发嗲,夹杂着一串串英文单词,哪一个也不像省油的灯。

高干病房也是病房,装不下许多人,夏护士长来请他们不要太喧哗,这个楼层还住着不少真正的高干。

黄海喜欢热闹,由于伤处不能外出,也不敢太张扬,不到九点就开始赶人;那三对走了以后,病房里才安静下来,所谓的PARTY就在小范围的闲聊中度过。

祝童与程震疆在黄海身边喝酒,年轻的少校已经知道叶儿与他的事,所以很好奇;在他们那个圈子里,黄海是标准的叛逆,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与叶儿这个美丽的不像话的女朋友做出的那些事。

“李医生好本事,苏小姐与海哥不是一、两天的感情,你能插进去,还能作为海哥的朋友,我真要说佩服了。”

“叮!”两只酒杯碰一下,祝童喝的是白酒,为的是配合狗皮膏药的活血通脉。

“我也没想到,一切都是缘。”小骗子敷衍一句,警惕着程震疆;论心计,他比黄海要高明。

“阿疆,你不懂情况就别乱说。”黄海开玩笑般沉下脸,朵花在给他按摩后背,卧床久了确实不舒服。

萧萧走过来,她一直在找机会接近祝童,她这两天一直在努力说服吴助理帮忙,把海洋医院将要采购的一套设备订单拿下;但吴助理说,这件事李主任出面比谁都管用,王院长不是谁的面子都卖的。

“程少校,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萧萧看来和程震疆很熟悉,刚才一直无*@#%$敌$龙$*书屋整理躲在角落好像不存在的样子,等那一群走了以后才冒出来,她这样一说,程震疆脸上露出尴尬的样子。

“你的电话谁敢接?我怕海哥尅我;前一段在海上训练,萧小姐,不许乱说话啊。”

“放心,我知道你怕什么。”萧萧扭动丰满的身体,转头看一眼程震疆的女友,叶儿正陪她在客厅说话。

祝童看在眼里,大约有个印象:两人之间一定有点什么,而叶儿和黄海都不知道,今天萧萧来,对程震疆不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气氛尴尬且话不投机,萧萧喝了些酒脸色微红。程震疆很小心的,他女友据说家里也很有背景,嘿嘿笑着起身告辞了。

萧萧没走,凑到祝童身旁:“李主任,我的事还请你多帮忙,对王院长说一说;这笔生意做成了,给你这个数。”说着,笔划一个六。

“六万?”黄海问,祝童正在检查黄海伤处的恢复情况;叶儿和朵花在收拾客厅里的残局;虽然是简单的聚会,还是留下不少垃圾。

“六十万,我是知道规矩的,这套设备别家报价六百一十万,我们公司只报五百八十万,只要王院长点头,一定能中标的。”

“你怎么知道别人报什么价?”祝童扫一眼萧萧,马上明白,一定是吴助理透漏给她的。

“原来,做医生真的很容易赚。”黄海嘿嘿笑着;“李医生,你在这里混得不错,说句话就值六十万。”

“对不起,我不要这样的钱。”祝童冷冷的拒绝,也许萧萧以为黄海是自己的熟人;但是,她也许还是太嫩了,也许是在这一群人中缺乏自信,这样的场合谈这样的事,很不恰当。

“不要什么?”叶儿走过来,祝童也检查完毕,黄海的肩胛骨恢复的不错,两周内应该能痊愈。

“你们家李想不帮我,叶儿,这个单子很关键,拿下来我就能升职。”萧萧刚被祝童噎得够呛,看到叶儿似乎又看到希望。

“李想,能帮就帮萧萧一次,她很不容易。”叶儿今天心情不错,萧心无*@#%$敌$龙$*书屋整理梅是她好朋友,顺口对祝童说。

“好吧,不过我只能对王院长提一下,不保证能不能成。那六十万我也不要。”祝童无奈的点头应承下来。

“萧萧,李想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叶儿有些生气,冷下脸。

黄海还是有见识的,看萧萧不知所措的样子,知道叶儿要紧的是李想不被那些钱害掉,笑着道:“萧萧,你如果想让李想帮忙,就别提什么回扣不回扣的。他如果想挣钱,也不会在意你这点。”

气氛缓和下来,祝童轻笑着说:“我现在只有薪水啊。”

“今天吴助理来查房,他说,李主任的手法、针法都是超一流的,一定是出自世传名家,特别是你的膏药,知道吗?隔壁的那位要出一千万买你的膏药秘方。”黄海悠悠道。

“隔壁?你是说……池田先生?”祝童问,黄海说的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至于吴助理说的手法、针法,祝童现在又有些讨厌那张嘴了。

“就是他,池田一熊很有来历啊,他是金融家,井池财团的副总裁。今天从日本来了三位专家,对你的复位手法赞不绝口,对你的膏药,说是奇迹。他们找了你一天了,吴助理和夏护士长说你在休息。”

叶儿吃惊的看着祝童,而小骗子在后悔,不该去为那个什么池田治疗,狗皮膏药这样的东西,与七由散一样,也不应该出现在世人面前。

“池田先生说的是日元吧,我的膏药是不卖的。”祝童说完,抚摸着黄海的肩膀,轻轻发功按摩。

萧心梅这才释然,原来,李想医生竟然如此本事,她羡慕叶儿的好福气,忙不迭的承认自己错了。

很晚了,三个女孩说笑着离开医院,祝童又折回黄海的病房。

“我那辆车怎么办?才开了半天就毁了,都是因为你,黄海,你要给我个交代。”

“程震疆答应,再给你搞一辆;至少是原装奥迪。”

“这还差不多;黄警官,我可没多少钱。这辆车要多少?”

“这次不提钱,我对阿疆说好了;李想,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池田说的是一千万人民币。”黄海还在想发生在这个年轻中医师身上的神奇,掌握着价值千万秘方的人,一定很有来历。

“他就是出五千万,我也不能卖;黄海,我就给你交个底吧,这种膏药不是能随便生产的,里面有几味药材可遇不可求,那牵扯到我们中医的传承和声誉。”

“什么药材?难道是千年人参,万年灵芝?”黄海嘿嘿笑着,明显不相信这些。

“打雷闪电你知道吧?这里有味药是被天雷劈开的松塔,还有一味,是活过三十年的狗肾,不能泄阳的那种。你见过一百五十岁还能生孩子的老翁吗?”

“确实够玄的,你会养那样的狗?”黄海被镇住了。

祝门对于狗是有研究的,以前,做狗皮膏药的狗也有严格的规定,但是那些都不是老骗子传授的内容;祝童不再多说这些玄妙的东西,舒缓道:“中医的好多东西都是不能被世人理解的,比如我的狗皮膏药,外国人买去也研究不出什么。为了中医无*#%$敌$龙$*书屋整理本身,这些东西也是不能外传的。祖先留给我们的东西,剩下的不多了。”

“你可以卖膏药啊,干脆,池田如果再找你治疗,换膏药的时候,开价一万一贴。”黄海坏笑着。

一万一贴?这个价钱是祝童不能接受的,制作狗皮膏药的苦,外人是不好理解的。祝童抽出银针,在他肩膀穴位处点刺:“他是因为我们才受伤,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挣这笔钱;确切的说,池田先生是因为你黄警官才受伤的,我是在为你积德。”

“呵呵,原来中医的讲究这么多。李想你是个好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终于,小骗子在黄海心中竖起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黄海临睡前,看祝童的眼光里有了少许的敬佩。

祝童回到自己的病房,强行抱起阴阳狗交流,强迫恐惧的小狗适应自己身上的气息。

电话响了,祝童掏出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传来成风兴奋的声音:

“师叔,我到了。”

“你来上海做什么?”祝童奇怪的问。

“啊?不是你让我来上海的吗?”

“对对对。”祝童一拍脑门,想起来确实是自己要求这个小机灵鬼来帮自己的忙,这几天又是撞车被人追杀,又是赌局,猛一下没想起来。

“成风,先找地方住下来,买个手机等我的消息。”

“师叔,你就这样欢迎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好好腐败腐败呢。我听说,上海有洋妞。”成风故作失望,不过,确实透露出对上海的好奇与畅想般的意淫。

“还有洋狗呢,别那么多废话,我要休息了,明天上午十点半给我电话。”

“什么是洋狗?”

“就是假洋鬼子,洋人的走狗。”

“明白了,师叔,你叫我来是为打狗?”

祝童没理会他,按断电话;门开,夜班查房的护士进来了。

护士查房,在高干病房是比较勤的;但祝童住的这件病房,他在这里看书的时间还多些。

但是,今天这个护士,让祝童说不出拒绝的话,小骗子看到她以后,任何话都说不出口。

小护士带着口罩,穿着护士服,麋鹿一样的眼睛里,是关切和试探。

“听说你出车祸了,我总放心不下,实在忍不住才来看……”护士走到祝童身边,摘下口罩,现出一张潮红的面容,天生丽质,纯情中透出成熟。

上海的冬季气温偏低,高干病房里有中央空调,她脸上的潮红是那么艳丽,不只是因为温度的原因。

“秦渺,你还是来了。”

“别怪我,我实在是忍不住,秦大哥答应我来的。”秦渺紧张的看着祝童。

“都是我的错,是我先骗你的。”小骗子难得的诚恳,事情早晚要面对,躲避总不是个办法;“坐,要喝点什么,茶?”

“不用,我只是来看看你,李想,我……”

“别说,总之是我的错。”祝童还是为她倒杯水,秦渺的情绪太激动了,圣诞节的夜晚,如她这样的女孩子多在男友或情人陪伴下在热闹的都市里狂欢;祝童能想象到,穿一套护士服混进高干病房,秦渺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秦可强一定是劝不住她,才勉强答应。

“这束花很漂亮,我喜欢它的温馨。”祝童指指花瓶里的康乃馨,叶儿刚才就取笑说,有小护士看上他了;祝童知道,是有小护士,那就是秦渺。

“李想,我只是来看看你,不会干扰你的生活,她很漂亮,很优秀,我看到她了。”秦渺总算安静下来,喝下半杯水,脸上的潮红褪去。“看看你就好了,李想,我走了。”

秦渺终于抵挡不住祝童的目光,站起来要走,祝童拦住她。

“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用你操心,我已经申请到海洋医院,过年后会考试。”

“你想留在这里吗?”祝童试探着秦渺真正的意图,海洋医院的护理专业学生很多,能留在海洋医院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上海机会多,我想留在上海。”

“你会得到这份工作的。”祝童向她承诺,帮助他达成这个愿望。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渺猛然倒进祝童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抽泣着低喊:“我心里难受,李想,你离我那么近,我忍不住……”

少女的身体是那么柔软,不能说对小骗子没有诱惑;而且秦渺学生样的清纯气质,她那丰满的乳房软软的摩擦着他;祝童又不是和尚,正是需求旺盛的时期,生理的冲动早先于理智,竖立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里。

秦渺的双手慢慢上移,搂住无*@%$敌$龙$*书屋整理祝童的脖子,温软的唇喃喃道:“给我一个吻,我就走。”贴到祝童嘴上,祝童本能的想推开她,感觉这样对不住叶儿,但先勾引人家的是他,如今即使是智计百出的老骗子,应该也不知如何拒绝。

小护士的眼角还挂着泪痕,绯红的脸充满了激动的光泽,浑身颤抖。

一股暖流冲撞着祝童的心,无声的张开嘴,让她的舌头一点点探进去。

祝童的手被牵引着,探进护士服;下面只有一件软薄的内衣,柔滑的乳房细腻而富有弹性,生平第一次,小骗子被女孩引导着,抚摸一具春情洋溢的美丽胴体。

炙热的吻已经冷却,秦渺享受着温存的爱抚,脸委屈的靠在他耳边,咬紧牙关低声呜咽。小骗子除了抚摸她颤抖的身体,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方式安慰她。

“再爱我一次,好吗?”她的身体渐渐炙热,呻吟着哀求。

秦渺想要褪下祝童的上衣,却遭遇到坚决的拒绝。低声呢喃着,手探下去,握住祝童的坚挺。

此时此刻,如果再装大尾巴狼,也许对她的伤害更深。

祝童抱起她,扑倒在床上,一件件解开秦渺的衣服;修长柔软的身体,妩媚的俏脸,洁白的胸脯和稚嫩的乳沟,轻微的悸动,都染上层红晕。

曾经沧海,这样的状况也在刺激着祝童的欲望。

祝童熄灭微弱的床灯,伏上去的瞬间,秦渺缠绕住他,悄声呼唤:“报紧我!”

阴阳狗躲在床下,歪着脑袋倾听着,对人类的这些奇怪的玩意儿,最是想不明白。

九 主任的权利(上)

黎明,病床上的两个男女彻夜未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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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什么?”

“不知道,我能经常看到你就足够了;李想,帮助我离开你,但是,不要太突然。”

秦渺披上护士服,回头看一眼,拖着涩涩的脚步离开。

一到上班时间,祝童就找到夏护士长,要求马上办理出院手续。

对于秦渺,小骗子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用钱解决明显不合适,秦渺学的是护理专业,师姐师妹关系好处,找机会溜进高干病房太容易了,在找到合适的方式之前,还是躲避一下为好。

这,正好解决夏护士长的难题。

在某种情形下,医院的高干病房更像个交际平台,是领导给下属和各方面关系人士一个接近的机会。

临近年底,高干病房的床位照例是最紧张的时候;一般说来,在医院里接见下属,对某些领导来说,更有人情味,也更有亲和力。所以官场上有个潜规则,不会住院的领导,不是好领导。无*@%$敌$龙$*书屋alan365整理

上午,办完出院手续,祝童回到网络信息中心。

几天没上班,陈小姐已经把隔壁的两个单位要过来,周东正指挥几个工人在装修。

台海言看到祝童,傻笑着把他拉进机房。

“主任,我想好了,跟着你干,但我不想辞职。”

“可以吗?”

“如果只负责技术,我在哪里都一样;我有两个师弟,他们可以去负责公司的技术。咱们这里的设备好,适合开发产品;如果出什么问题,在这个平台上检验、解决,比在外面更快。”

说起具体的技术问题,台海言比祝童考虑的周到;新公司确实不可能如海洋医院一样,建立起庞大的网络设施,也不可能出巨资购置起这一套高级设备。

“不错,回头我再和院长商量一下。燕子,你是不是对别人说起这件事了?”

祝童刚要走,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以前的台海言可没这么精明。

“嘿嘿,稍微对秋诗说过一点,她说……她说,海洋医院的工作比较稳定,辞职有些冒险。她说,我们还在供楼,最好,等公司站住脚,再辞职。”

台海言期期艾艾的说着,脸上现出不好意思的红晕。

真是个实在人啊,祝童拍拍他的肩膀,忽然问道:“你多大了?”

“二十四。今年是本命年,所以,要小心。我妈说,本命年……要小心。”

“好,听妈妈话是好孩子。但是,男子汉自己要有主见。”

祝童笑呵呵的走出机房,他还带着阴阳狗,要早些回紫金豪苑去,那里不管怎么说,也是他暂时的家。带着小狗上班也不合适,陈小姐就表达出轻微的不满。

秦可强的的士,就停在海洋医院门前,小骗子这次没上他的车;无他,他发现自己被跟上了,海洋医院门前,有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祝童带着三条尾巴逛上海滩,第一天,没跑好远。

上海的古玩市场有三处,最大的一个就是豫园,也就是老城隍庙了;诺大的藏宝楼上,汇聚了众多的商家和人流,小骗子抱着小狗,细细在这里逛了一上午。东瞅西瞅的收了几个印章,几乎是看到贵些的古印就买,一上午就花出去六万多。

十一点多,他才意犹未尽的打车回紫金豪苑,几条尾巴当然都留到藏宝楼里了。

几天没回来,公寓还是老样子。

刚安置好阴阳狗,柳依兰的电话就来了,她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

“我们没有找到凤卓青羽的主人,只有一个线索:三十三年前,祝门前辈祝红从缅甸出国,经由印度洋到中东地区;带她出去的也是一个祝门前辈。他们最终落户到地中海,祝红前辈目前在法国近海的一个私人小岛上隐居。具体位置不明,他们很少与外界联系。”

“你能确定她还活着吗?”祝童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涌起莫名的激动。

“她很健康,三年前有人在巴黎的一个社交场合与祝红前辈见过面;据说,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祝童,你们祝门的养身功夫太奇妙了,姐姐我出五百万,传授点初级功法好不好?”

“就是一千万页没得商量,依兰姐,你们兰花的**据说更好,没必要贪图别家功法。”

“**虽然好,但时代在进步,我们发现有些姐妹就不适合修炼这个。算了,珊珊让我对你是说,谢谢你;她马上要出国整容。珊珊还让我告诉你,她没杀赵永兵。”

“这样最好,手上沾上血,心里总会有阴影的。我想知道,是谁,在什么场合见过祝红师叔的?”

“巴黎的无*@#%$敌$龙$*书屋alan365整理交际圈就那么几个,有些互相交叉有些相对封闭。祝红前辈有个法国名字,她在的那个交际圈主要以珠宝商和古董商为主,还有一些艺术家,不过他们都是点缀。我们就是从一个画家朋友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想要找到她要看机会,她不会轻易出现。”

“这么说,祝红师叔混得不错?”

“是不错,不然,也不可能有那么一个小岛作为隐居地;中国人在国外有私人游艇、私人飞机的不多。她虽然低调,但是大家都很羡慕她。”

“这就奇怪了,柳大姐,你是花多少钱得到凤卓青羽的?”

柳依兰一愣,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想到;祝童的思维敏捷得令人吃惊。

“八百万……欧元。”

“八百万欧元?”祝童重复一遍;“那一定会引起轰动的,我能知道,那场拍卖会是在什么时间举办的吗?哪家拍卖公司?”

“祝童,你在怀疑我?”柳依兰迅速调整好状态;“有一个世界是只为富豪服务的,那里时常会出现一些奇怪或敏感的拍卖品;不是那个世界的人,就凭你如今的局面,连听说的资格都没有。”

几句话,把祝童噎得张口结舌,对于那个世界,他确实一无所知,只好说点实在的:

“凤卓青羽价值八百万欧元,如此说我们还欠你五千万?”

“嘻嘻,别这么说,大家江湖同道,义气为重,互相关照是应该的。”柳依兰难得在小骗子面前占上风,心情不错。

“这份人情我早晚会还给兰花。”祝童从来不相信什么义气,只知道欠账还钱的道理,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依兰姐,我还有件事,能帮忙吗?”

“什么事?只要姐姐帮得上的一定帮。”

“谢谢依兰姐,这件事在你是小菜一碟,帮我把一个朋友送出国。海洋医院的学生,秦渺。”

得到鼎然星空后,柳依兰实在是太得意了,没想到祝童会提出这个要求,她当然不好拒绝。

电话挂断后,祝童想着得到的消息;终究还是没什么用啊,难道要到地中海去找祝红师叔的下落?凤卓青羽,只要祝红师叔没事就好,也许是她想离开祝门,以这种方式把祝门神器送回来呢。

下午,祝童又带着几条尾巴在上海滩转悠一大圈,最后上到城市的最高处,东方电视塔上。

成风正在望远镜前看风景,小和尚很兴奋,师叔明显比师父混得高级,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混到上海的几家电脑城里去;当搬运工也好,当送外卖的伙计也好,考察几家合适收购的电脑公司;时间,一个月。

师父只是收庙装和尚,师叔收购的是公司,那一定是要装老板了;在喜欢热闹的年轻的小和尚来说,层次境界当然不可相提并论。

“师叔,我在地铁里看到剃刀张了。还有,这几天地铁里好乱啊,听说红火被人寻仇,伤了不少手下。”

“别理会他们,以后离地铁远点;不行就打的,别让他们的血沾到咱们身上。”祝童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大火轮废了,四品红火以前的仇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后,找上门来报复、火拼是一定的。

“我要装伙计啊,打的太张扬了吧?”

“谁让你天天打的了,公交车也是人坐的。这里有一万,省着点用够一个月了,记住,这一个月内不许和我联系。”

祝童知道师兄对手下弟子比较严格,想来,小和尚对上海还比较陌生;但是,这个阶段他必须尽快适应,最好的办法就是撒出去让他自己闯,多吃亏多碰壁才能长见识。

“但是,师叔,这几家公司都在哪里啊?”成风翻看着小师叔给他的一叠资料,刚看几眼头就大了。

这几家公司是祝童委托另一个商业调查公司挑选出来的,适合被收购无@#%$敌$龙$*书屋整理的电脑软件公司;祝童也没时间去一家家甄别,成风来了,正好是个锻炼的机会。他读书不多,好像小学都没正经上完,目前的身份是个职高毕业生;成风虽然不是个电脑白痴,但是也仅限于上网聊天的境界,混进这样的公司,实在是有些难度。

“这点事也能难住你?成风,这几年跟你师父都学什么了?”祝童给小和尚打气,还是稍微指点一些注意事项;小和尚到底是机灵的,从小混江湖,经验还是大大有。说到底,电脑公司也是人在做事。

看着成风落开自己的视线,消失在大上海的人流中,祝童换上电话卡,拨通二师兄的电话。

本来是想说些感谢的话,没想到,逍云庄主先诉苦:

“师叔要求把我的道场改成识字班,师弟快给我出个主意,那样可行不通;我手下百十号人呢。师叔说传授大众书写……”

祝云苦恼的说着一个多月来的难处,有这么个师门高人在,祝门确实看起来威风不少,但是,他说祝云的路数不正,要把那几十座庙宇改造成宣化众生的道场。

小骗子呵呵笑着,对于师兄的苦恼,除了安慰还真没什么好主意,祝黄师叔他也不敢惹。

“既然这样,给他个庙好了,师叔不是带着成虎吗?你把他支远点,看哪一个偏僻的地方有合适的庙,就交给师叔去折腾。他那些治字不是谁都能学会的。对了,你的钱我刚给你汇过去,一百万,注意查收,分四次汇的。”

说完师叔,祝童把以前欠的帐还掉,心情高兴,对师兄开玩笑道:“这条路注定是走不通的,你先抗几天,等大师兄出来,把师叔交给他伺候;嘿嘿,我看啊,他们两个倒是很般配。”

“说的容易,现在我就有些受不了了,马上到年关,正是挣钱的时候;我要到各地……”祝云还是有些沮丧;过年时节的头几柱香,在任何一座庙里都是笔大买卖。

“这样,你对师叔说,祝红师姑有消息了,有人在巴黎看到她;我会再找机会盯着这条线;唔,你把他打发到上海来吧”,挣钱要紧。”

“打发到你那里?”祝云有些怀疑祝童的诚意,以他无*@#%敌$龙$*书屋alan365整理对这个小师弟的了解,祝童是从来不喜欢太多牵挂的。

“不错,我给他找个好地方养着,尽点孝心吗。”祝童想的是,让祝黄师叔带尾巴逛街,也许更好。

实在不行,把师叔送到山东小镇,让被驱逐出去的老骗子头疼几天。也许,这个死脑筋的师叔看到老骗子的局面,会受点教育。

九 主任的权利(下)

与热闹的圣诞节相比,元旦的钟声,在上海敲响的微弱许多。www.65txt.com

过去的一周里,祝童每天上午到网络信息中心看看,到黄海的病房转一圈,中午陪叶儿吃过饭后就回到紫金豪苑,名义上是准备研究生考试。

对于这个借口,有不少人表示怀疑,其中就有院长办公室主任周小姐。

这段时间,祝童又去了两次古董市场,炒卖自己抛出的古印;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向市场上抛出两枚玉印,两枚铜印,从第一颗的两千,玉印已经被炒到两万每颗,铜印更高,且还有价无市。

其实卖家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为的是引人注目,特别是引起江湖同道的注意。

新年第一天,祝童与叶儿去苏州看望梅无*#%$敌$龙$*书屋整理长老,买了好大一堆礼物;碎雪园里很热闹,是后院竹道士那里。

祝童看到了道宗五大长老,周围还有多名道宗高手;心下感慨,大门派就是大门派,这么一批高手,没有深厚的根基不经过长久的积淀是锻造不出来的。

祝童到时,正听到竹道士传下法旨:“不要相信江湖传言,不要都聚集在上海;年前这段时间各处道场香火旺盛,要仔细安排,不能给信众太大负担,道场内外多加人手注意安全;今年……”

他们也收到消息了,祝童虽然没想到过让竹道士与江小鱼对上,但是没有道宗参与,会少很多热闹的。

又是周一,祝童刚与陈小姐研究完招聘的事宜,周小姐的电话就打到祝童办公室上的内线电话。

一定是周东给她报的信。祝童听到周小姐的声音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这一段,由于祝童杂事多,周东享受的针灸疗法停止了,他又不好要求,李主任毕竟是领导,又不是针灸师。

“李主任,您能下来一趟吗?”周小姐邀请道:“年终奖要发了,吴助理刚才要我们的意见,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主任碰下头,把这件事定下来。”

挂上电话后,陈小姐点一下祝童:“她这一段心情不好,网络信息中心成立后,她受的打击最大,这个时候我们要小心点,对各方面都要尽量维持。”

“为什么?”祝童虽然名义上还属于周小姐的手下,但是院长办公室已经确定了网络信息中心的框架,只要正式文件一下来,大家就不相干了,至少,祝童是这么认为的。

“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陈小姐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最近一段,她时常以这样的眼光看小骗子,虽然不动心,但也颇有些受用。

祝童问过王觉非,他肯定了祝童的判断,陈小姐是为积累经验才到海洋医院来的,一旦浦东的那座现代化医院建成,陈小姐一定会离开,也许会作为那座私人医院的董事长。

“你以为,海洋医院成立一个新单位就那么简单?王院长是能作主,但是还要卫生局下文确认;副主任级别的聘用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个主任的任命牵扯到行政级别,需要到卫生局备案批准的。周小姐的父亲,以前是副局长,管人事的副局长,现在虽然退了,如果她想给你使小绊子,总是不好的。”

“对对,是要小心,有陈小姐这样的贵人来帮忙,我这个主任省心多了。行政级别?我现在是什么行政级别?”小骗子到底是有些虚荣心,问出的话就有些低级。

“副处。”

“唔。”小骗子应一声,到楼下去开碰头会,心里想,副处级的骗子,到底还是不自由。

到小会议室内,祝童首先得到是一片祝贺声,大家都知道他要升官,今后就是另一个单位的负责人,当然会客客气气。周小姐对祝童能来也很欣慰,这代表着对院长权威的尊重。

所谓年终奖,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祝童在海洋医院一个多月还没领到薪水,上个月是因为手续没办好,这个月补发后,周小姐递给他签字的工资条上竟是九千多。

“这么多?”祝童感觉自己真的没做什么,每天不是看书就是乱转,后几天干脆就在紫金豪苑准备考试,拿那么多钱,当然有些不好意思;据说,薪水是劳动所得,他劳动了吗?

“这是一个月零二十天的薪水,不算多,有些医生每个月都要几万呢。”

“就是啊,李主任来的时间短,莫非你们北京……”

在大家的闲聊中,小骗子默认了这个现实;年终奖的事情也一样,周小姐主张发两个月平均薪水,几个副主任希望是三个月;祝童没插嘴,到最后跟大家一举手,又得到将近两万。

碰头会还在扯皮中继续,小骗子漫不经心的应酬着,心里在盘算自己到上海后的开销。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租房买车那样的大头不说,一个多月来,祝童至少花掉两万元。

紫金豪苑的水电费是祝童付的,还有就是平常应酬或外出的费用,祝童以往大手大脚惯了,不习惯简朴的生活;买衣服什么的从未想过去还价,吃饭也只进大门面;元旦新年送给叶儿的那件羊绒衫三千多,给苏绢一家的新年礼物无@#%$敌$龙$*书屋整理,也许更贵一些。

两个人平时的家常吃喝多是叶儿负责,祝童曾经要给叶儿张卡,她拒绝了,祝童知道那也要一笔不小的数目。

“还有件事,李主任稍等一下。”散会后,周小姐叫住祝童,等别的副主任离开后,坐到他对面。

“昨天市外事办转来个文件,要求你负责池田一熊先生的治疗。来送文件的人说,这是外宾指定的,池田先生只相信你的医术。”

“我能拒绝吗?”祝童思量一下,感觉周小姐的神情郑重,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但是,看病还需要下文件,在小骗子看来,确实是滑稽。

“这是个政治任务,李主任最好不要拒绝,那样王院长也很难办。”

“政治……任务。”

“不错。”周小姐拿出份文件让祝童看,里面赫然写着李想的名字,用词也是不容置疑的权威、严肃。

“李主任,池田先生本来在等待从日本来的专家,您给他治疗后,池田先生感觉良好;井池财团在上海有大量的投资,所以,市外事办才会下这个文件。”

周小姐等祝童看完,含笑注视着他:“你这几天没到池田先生的病房去,高干病房的陈主任也不好意思叫您,大家都知道您在准备考试。”

“但是,我没膏药了啊。”祝童嘟囔一句,拿起文件回到网络信息中心。

陈小姐正在办公室电脑前准备资料,看到祝童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打趣道:“是不是年终奖没你的不高兴?”

“我不要,他们硬要给,那东西是拒绝不了的;还有一个拒绝不了的,***,看病竟成了政治任务。”

“李主任,说话注意点,这里是您的办公室。”陈小姐走过去关上门,接过文件看看,轻笑道:“这是好事啊,说明您李主任不是那些人说的,是个只靠关系的笨蛋。”

“谁说的?谁说我是笨蛋?”祝童心情不好,瞪着眼问。

“海洋医院里这一段的私下议论都集中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吴助理,一个就是您李主任。反正不是什么好话,您还是不知道为好;吴助理到底是医院的老人,这一段做得不错,只是您,还需要一件事证明您的能力,这件事正是个机会。”

陈小姐靠近一些,几乎就和祝童贴在一起了;小骗子能看到她脸部细腻肌肤上微微蠕动的绒毛,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很高级的货色,他见识过一个用这种香水的女人,夜女人柳依兰。

“李主任,我也知道这件事,池田先生说过要出一千万买您的膏药配方,您拒绝了。”

“那东西是没办法大量生产的,我就是卖给他也没什么用;再说,我不想被人骂。”祝童移开身体,从抽屉里取出精致的针匣。

蝶神都快成邪神了,与秦渺一夜风流后,蝶神受到大补,这几天活跃的厉害;它一活跃,无*@#%敌$龙$*书屋整理祝童可就受罪了,不仅睡不着觉,更严重的是,祝童发现:蝶神活跃期正是自己性欲的高潮期,任何异性接近它的寄主都要引起些反应。

陈依颐却凑上一步问:“为什么?”

“汉奸啊,我如果把秘方卖给日本人,那些在背后嚼舌头的人就更有的说了。”

“李主任,其实已经有人这么说了。”陈小姐坐回自己的位置,网络信息中心还在筹备阶段,目前,两个主任只能在一间办公室工作。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的,不过,我还是要快些走,不然的话,会有绯闻的。”

“扑哧”一声,陈小姐微红着脸低下头去,祝童不知道,他与陈小姐之间的绯闻已经开始流传了,在某些无聊人的刻意操纵下。

池田一熊的病房里,依旧坐着几个从日本来的医学专家,上次就是因为他们要对祝童的治疗过程录像,小骗子才匆匆结束治疗,并且再也不进这个病房。

这次,是夏护士长陪着祝童进来,还有高干病房的陈主任和吴助理,黄海的妈妈与他关系不错,陈主任还是海洋医院里面的海洋病研究所的主任,在医院里也是个权威。

“对不起,李医生,上次冒犯了,是我们不好,请原谅。”

祝童一进门,躺在床上的沉田一熊就开口道歉,几个日本来的专家也同时鞠躬,手里再没上次看到的一堆零碎了。

“没什么,治病救人是我们职责。”还是陈主任有风度,祝童跟着笑笑,来到池田病床前。

吴助理大约知道祝童对那些数据、图片看不明白,小声解释着。

祝童还是先下针,边听吴助理介绍边默默召唤蝶神,唤醒种进池田身体内的蛊虫。

借助蝶神,祝童对池田体内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三枚金针刺下,蛊虫被赶到池田颈椎伤处;在祝童手指的按压下,从里面扶植受伤的经脉、神经束。

淤积在神经周围的血肿被蛊虫清除、吸收,蛊虫被引导进颈椎内,疏通被伤害的脊髓。

终于,祝童撕下贴了多天的老狗皮膏药,换上最后那副私自改良过的狗皮膏药。心里想的是:福祸未知,我实在是没膏药了,这一副便宜你了,谁让你嚷嚷着要出一千万呢。

池田呻吟一声,右手抬起来,左手也抬起来。

瘫痪十多天的池田,上肢恢复知觉了。

病房里的人都是有教养的,生怕影响祝童的治疗,屏息注视着这个奇迹。

颈椎错位均伴有不完全性瘫痪或完全性截瘫,即使池田一熊的颈椎骨完全复位,恢复以前的感知也需要个或长或短的过程,多数情况下,能不能恢复还要看运气。

贴上膏药后,蛊虫嗖一下离开,远远的躲到池田一熊下部阴交穴;那里有浓重的阴气,正好遮挡狗皮膏药的煞气。

“七天内就会有结果,池田先生,您不会有瘫痪的危险。”

祝童抽出金针,让吴助理调整好牵引架。

池田一熊睁开眼,紧紧盯着祝童:“李先生,我需要您。您是个奇才,井池财团可以为您提供一笔资金,您随便用来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祝童微笑着问。

旁边的陈主任皱皱眉头,吴助理好像没听到的样子,夏护士长脸上还是温柔的微笑无*@#%$敌$龙$书屋整理。

“只要您愿意,多少都不是问题。”

“一千万,如果池田先生有诚意的话,替我捐给中华慈善总会吧。”

祝童开玩笑的说一句,转身离开病房。

黄海的狗皮膏药也该换了,可怜小骗子身上也有伤,却不敢用;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找地方杀只狗做一次狗皮膏药。

唔,海洋医院没有中药,还要到别的医院去买,千万别买到假药。

祝童看完黄海的伤,心里嘀咕着离开海洋医院。

这可是有先例的,四年前祝童就因为买到假中药弄出一锅奇怪的狗皮膏药,贴到身上与春药差不多。

十 新车(上)

“李想,你的车来了,阿疆在门口,你去接一下。www.65txt.com”

黄海打电话时,祝童刚走出海洋医院的大门,远远的看到马路对面停一辆挂军牌的轿车。

不是奥迪,是辆祝童没见识过的小车,看车标是雷诺,只是,这车也太……温柔了。

“雷诺.威赛蒂,新款,3.5升全自动挡;李医生,这可是我开的车,不是黄海的面子;哈哈,我才舍不得给你呢。”

程震疆看到祝童走近,拉开车门让他上去;从外表看,这辆雷诺确实比不上捷豹的威猛。

不过,人家是给黄海面子,祝童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辆车多少钱?”

“海哥说了,钱的事不用你操心;那辆车是因为他才毁掉的,这样才公无*#%$敌$龙$*书屋整理平。怎么能让李医生吃亏呢?”程震疆坚决不要钱,祝童也没办法,只好问:“那么,市场上卖多少钱?”

“四十万左右吧。”程震疆敲着方向盘对祝童道:“瞧,你们医院好车多了,这辆车在他们那里也不算小气。”

正是下班时间,从医院大门里开出的汽车确实不少,其中不少是医生们的座驾。

“别再想了,李医生,上海滩是这样的,笑贫不笑娼,没多少红眼病的;你开辆好车,别人只会说你有本事,没事的。”

“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想,该到哪里请您吃饭?”

“好说,好说,一般的酒店就行。”程震疆爽快的笑着转动钥匙,低沉的引擎声让祝童心里喜欢,看来这辆车不像外表那么平庸。

下午四点,祝童开着雷诺拐进郊区一所小院落,车上是他刚从宠物市场上买来的一只串种黑贝,快死的样子。

小院是两小时前送程震疆回基地看到的,门前挂着出租的牌子,四周很安静,祝童就把它租下;里面能停一辆车,还有三间房子。

但祝童只不过用这里一回做狗皮膏药,他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如果师叔来了,就让他和成虎住这里;祝门需要在上海有个安静的落脚点。

这锅膏药耗费了四个小时才做好,祝童走出臭烘烘的房间,外面已经华灯初上。

刚才,在做狗皮膏药时,不止祝童被那气味熏得昏头昏脑,蝶神也被熏得匍匐不动;它有些惧怕祝童画出的符文,比小骗子还忍受不得狗皮烘烤的味道。

雷诺拐进市区,祝童走进他看到的第一家花店:“小姐,我要买花,你这里所有的花。”

当然了,买空一间花店的钱,小骗子还是有的,问题是,人家不卖。

最后,祝童拉着半车花回到紫金豪苑;地下车库的保安不认识他,但祝童把车停到黄海说过的车位,保安也没干预,那个车位已经空闲很久了。

只不过,保安可没想到,小骗子在车内停留的几分钟,是疯狂的吞吃花朵的几分钟;当祝童捧着仅剩的一束红玫瑰走到他身边,抛下一张百元大钞时,保安看到的、闻到的,是一位衣冠楚楚、满身花香的男士。

“麻烦你把那里收拾一下,对不起,我没注意把那里弄脏了。”

祝童走了,保安走到挂军牌的雷诺前,看到满地的花枝,一片叶子也没有,更别提花瓣了。

叶儿今天加班,回紫金豪苑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劳累了一天,进屋看到门厅里摆放的一束鲜艳的红玫瑰,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祝童走出来,轻轻抱起她:“辛苦了,饿了吗?”

“唔,好香,在局里吃过工作餐;你呢,吃了吗?”

“吃了,在茶楼随便吃了点。”

叶儿陶醉在爱人甜蜜的拥抱里,她可不知道,眼前这个文雅书生,十分钟前还在浴室里使劲擦洗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丢在洗衣机里的那套衣服,也是从纸袋里直接塞进去的。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祝童吃完一堆鲜花后,身上的异味消失了,但是,从皮肤里渗透出另一种味道,花香。

“我发薪水了,连年终奖两万多,你来安排吧。”祝童掏出两万现金递过去,这些是他刚取出来的。

对于薪水这样的东西,小骗子是陌生的,得到的是如此容易,但总归是正经来路的钱,给叶儿心理负担小些。

“我也发了,就是没你们医院多,五千八。给你买了件西装,一会儿试试。”叶儿没接钱,从身后拿出个纸袋,歪着头奇怪道:“咦?你才上班,怎么会开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补贴吧。”祝童掏出西服,他以前那件被血污了,没洗干净,这些时间一直没有穿。真过起日子来,在叶儿监督下,钱不敢乱花。

“补贴?”叶儿还是不甘心;“你们医院的副主任都这么多?”

“我现在是正主任了,网络信息中心升格,我也就跟着升官了。哈哈,不好吗?”

祝童穿上西服,左右看看:“不错,叶儿的眼光很好啊,穿着像新郎官一样。”

“臭美。”叶儿微红了脸,抚摸着祝童的胸口,轻声道:“李想,我还是想让你做专业医生。”

“知道,我正在考研究生,去去,别干扰我看书。”小骗子有些怕谈论这个问题,正经的看病对于他来说,如今已经怕了,太容易出风头。

叶儿嗔笑着点他一下,关上门去换衣服;梳洗完毕,抱着阴阳狗又走进书房。

“李想啊,它很奇怪呢。你是不是欺负它了?”

“没有,我怎么会和一只看狗一般见识呢。”祝童虚伪的笑着,伸出手:“阴阳,来。”

小狗从叶儿怀里挣脱出来,没扑向祝童,一溜烟跑向客厅,那里有它的小无*@#%敌$龙$*书屋整理狗窝。祝童身上的味道对于它是恐怖的,无论是花香还是异味。

“瞧,我们有车了。”祝童转起车钥匙;“等我下周考试结束,带你出去兜风。”

“雷诺,要二十万吧?”叶儿知道黄海在给祝童买车,皱皱眉头。

“没那么多,是黄海托朋友买的罚没车,就是那个程少校。”

“李想,以后别再麻烦人家了。”叶儿不忍心责备祝童,轻轻的点一下,表达出些许的不满。

“我是不想再麻烦梅小姐了,你跟马老学画,还要人家每周接送,不是更不合适?”

“那是不一样的,马老和梅小姐是艺术家,程震疆是军人,有纪律的。好了,不说了,今后不许你和他们混到一块,好好学习,别太累了。还有,早些把车牌换成地方牌,我不想欠他们太多。”叶儿在祝童脸上吻一下,带上门到另一间房去画画。

“艺术家?”祝童嘟囔一声,如果叶儿知道他们的身份,会怎么想呢?无解啊。

把车牌换成地方牌照,除了罚没税,还有一笔不菲的牌照拍卖费和各项税费,加起来怎么也要一、二十万吧?祝童有些心疼和无奈,叶儿说的是正理。

公寓里安静了一会儿,朵花回来了,一脸的不甘心。

“海哥不让我去学跳舞……”说着,小丫头依在叶儿的肩上哭起来。

上海的生活毕竟与湘西差别巨大,朵花收敛多日后,终于爆发出来。

“我不想海哥不高兴,可我就是想去跳舞。他骂我……”

“朵花,黄海还在养伤,你想去跳舞只管去,不对他说就是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祝童和朵花的话,叶儿听不太明白,好奇的问。

如此这般,朵花把一切说一遍,叶儿安慰的拍拍她的头:“黄海说得对,你现在要抓紧时间补习,想跳舞也行,业余时间再去。”

朵花委屈的点点头,她刚才在医院里对黄海透一点口风,就被骂了一顿。

“李大哥,你身上好香,嘻嘻,是不是偷用叶儿姐的香水了?”就这么一会儿,小丫头雨过天晴。

她的鼻子比叶儿灵敏,高兴起来以后,马上发现了祝童的异样。但她刚说出口就明白了,祝童身上的花香和妈妈身上的类似。

“我才没那么好的香水呢,李想,老实交待,你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叶儿也跟着起哄,祝童转头回到书房看书,解释不来的东西最好不解释,清者自清。

朵花不想自己回去,在客厅里看会儿电视,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叶儿为她盖上毛毯,到书房里看祝童,手里捧着一杯清茶。

祝童面对叶儿的柔情心里有些发虚,接过茶杯啜吸一口道:“谢谢叶儿,你这几天不回去,姐姐知道吗?”

“对姐姐说过要加班,她要我别太辛苦,晚了就住这里;姐姐说,那个李想啊,看起来还不错,人也有本事,对你也好;有他照顾你,我放心。”

“真的?”小骗子深表怀疑,苏娟这一段对他不错,但是不会有如此高的评价。

“骗你呢,姐姐才不会这样说呢。”叶儿把自己偎依进祝童怀里,纤纤玉手摩挲着他的眉头,凝视着那双闪亮深邃的眼睛;“姐姐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欺负人家了呢,她只劝我小心些。”

说这些时,叶儿没脸红,祝童脸红了;以他的精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一定是叶儿故意给苏娟这个印象,也许啊,姊妹两个因为自己又有过什么争执。比较起来,黄海看在任何一个上海人眼里,都比李想强不止一点。

“我没欺负叶儿啊,是不是有些冤枉呢?”

一时无言,书房内氛围暧昧起来,两人互相享受着肉体的贴近,祝童感动的收紧手臂,叶儿低声呻吟着,把滚烫的脸掩在祝童脑后,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叶儿已经换下警服,穿一套居家便装也掩饰不住美妙的玉体,坚实的乳房在祝童胸肌挤压下微微颤抖。纯棉衬衫的纽扣在两人扭动中滑开,现出一片嫩白无*@#%$敌$龙$书屋整理的乳沟,祝童看到白色的蕾丝花边,热血沸腾。

一边寻找着叶儿的嘴唇,一边伸过手去,握住一只轻轻按揉着。

叶儿的喘息更加急促,两手环过祝童的头,柔软的唇微微张开,闭目献出丁香软舌,任君品尝。

“李想,朵花还在外面,你……”

叶儿努力鼓起一丝理智,轻呼一声,此刻,她已被抱起,正走进卧室。嘤咛一声呻吟,两个人倒在圆床上,身后的门神秘的自动关闭。

叶儿的衬衫被卷起,一段纤细的蛮腰露出来,白嫩的肌肤上闪着晕红。

“别……唔……”叶儿勉强去拦住祝童的手,他正探下去。

“你不想吗?”祝童看着瘫在面前的少女,轻轻问。

这次冲动是如此强烈,不可抑制;蝶神吸收了大量的花瓣精气,回来后又吞下几粒蝶蛹,一直在亢奋的舞蹈;祝童对叶儿拥抱亲吻时,蝶神开始不断散出的花香,如春药一般,不止迷惑了叶儿,也迷惑着祝童。

“我……不知道。”叶儿脸上的淡淡红晕转为绯红,清澈的眼睛里竟荡漾出几许娇媚,让小骗子怦然心动,也变得更加疯狂、更加大胆。

三把两把扯开叶儿的衬衣,把唇伏上去,不顾轻重的含咬吸啜。

“我……李想,轻……”叶儿抖动的更加厉害,不自觉的把自己靠上去,靠近那痛楚中蕴含的陌生快感。

公寓里的电话不合时宜的鸣响起来,它被放在客厅,午夜的公寓里,这声音那么惊心。

祝童正在脱解两人最后的阻隔,根本就不去理会,而叶儿,是想理会却浑身酥软,连个指头也抬不起来。

“梆梆!”朵花在卧室外敲门:“李大哥,是医院来的电话,说是有个病人出事了,请你尽快去。”

“快点。”叶儿清醒了,奋力脱开去,横祝童一眼:“色狼!”

“医院出事……是要去看看。”小骗子正亢奋得要命,想说医院出事关我屁事,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还有那两个病人,迅速扮演起好医生的角色,穿起衣服。

“李主任,对不起,打你的手机没人接,情况是这样的:池田先生出意外了,他现在浑身滚烫;护士刚量过,体温四十二度。请问,是以物理降温还是用退热药?”

电话是高干病房的夏护士长打来的,祝童这才想起,自己在池田一熊身上贴的自己改造的狗皮膏药;在此之前,他还说过自己负责这个病人的一切。

十 新车(下)

虽然是万般不舍,祝童也只有从温柔乡里挣扎出来。www.65txt.com

说过的话是要负责的特别是这个时候。能把电话打到这间公寓里的人不多,院长办公室的周小姐那里有这部电话的号码,做为海洋医院的中层干部,这是很必须的也是必要的。

三星手机,这一段梅小姐经常打电话骚扰他,小骗子回到公寓就把它调到震动状态,当然是听不到了。

叶儿满脸红晕,躲在被子下羞笑:“快去吧,李主任。还有,以后别再这样了。”

于是李主任只有穿戴好,嘱咐朵花一句:“别过分。”下楼开车赶回医院。

有辆属于自己的汽车真的很方便,午夜时分疾驰在上海街头,也确实别有番滋味;冷风一吹,小骗子才想到害怕,刚才他差点露无*@#%$敌$龙*书屋整理馅,幸亏叶儿没有经验,只弄得羞涩的闭紧双目,祝童身上的衣服也没有脱下。如果她看到一个没有胸膛的身体,叶儿不被吓死,也会把小骗子当成妖精。

秦可强的的士根本就跟不上雷诺,转过三个街口,小骗子得意的拨通他的电话:

“秦兄,怎么样,这辆车不错吧?今后,我不坐你的的士了。”

“坐不坐我的的士,你都要小心点,这两天地铁里很乱,今天凌晨,大火轮的师父到上海,已经有七条汉子废在他的钩刀下;大火轮生死未卜,说不定什么时候,神钩王寒就会找上你。”

“神钩王寒?他是……”

小骗子对这个名号很陌生,但秦可强不会无缘无故说起一个人。

“九年前的江湖酒会上,蓝先生提供给汽笛一笔资金,建议他们涉足实业。神钩王寒是汽笛的师弟,四品红火的隐线掌舵,他惯用钩刀,锋利无比,能伤人于无形;我只知道,神钩王寒带着一批人几年前开始进军公路货运业;目前行走江湖的这一支,对于四品红火来说是明线。”

四品红火那样的大门派,到底根基深厚,一定有高人隐在幕后;对于大火轮的事,祝童已经脱不了干系;不过神钩王寒会对付自己吗?好啊,来的高手越多越热闹。

要命的是,布置一个如此大的骗局,前期的准备太费工夫;小骗子又务求完美,所以花费的精力更多。这个局要装的不是一般人,更需要精雕细琢,务求完美。

前期的造势还没有完成,时间啊,在这段时间里,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祝童带着这样的疑惑走进海洋医院的高干病房,夏护士长和吴助理站在电梯口,看到祝童出来,为他披上白大褂。

“一小时前,池田先生开始昏迷,外事办来人了,王院长很为难,他们要求……”吴助理小声介绍病情,夏护士长在一旁补充。

池田一熊已经移进重症监护室,几个科室主任在研究,连王觉非也在外面查看那一排仪器。

为什么会这样?祝童走进重症监护室,无*@#%$敌龙$*书屋整理不用任何仪器,对池田身体内的情形了然于心。

蝶虫还退缩在远远的阴交穴,池田颈椎的伤处充盈着太多的气息,强盛的气血聚集在一起凝固、修补着他的伤处,局部体温升高就是由此引起的。

现在应该坚持还是终止?祝童考虑着,师门符咒原来真不是乱写的,这一贴太讲究凝聚,没有舒缓回旋的余地,也许对局部是好事,对病人的全身就是伤害了。池田如今四肢冰冷,全身只颈椎处火热,连带着上身和头部温度滚烫,护士们正以冰袋给他降温。

“如过温度再降不下来,池田先生的脑部会受到损害,那是不可挽回的。”

王觉非走进监护室,靠近祝童低语着。

对于这样的西医理论,小骗子是陌生的。也是,救回来个四肢健全的傻子,还不如就让池田一熊头脑清醒的瘫在病床上。

祝童示意护士移开他颈部的牵引支架,伸手撕下那贴自己改良过的狗皮膏药,扎下三枚银针。

蝶虫感受到威胁被解除,在祝童催动下,缓缓移动到池田颈椎处;这里的气血旺盛,蛊虫贪婪舞蹈、吸收;不过十几分钟,小小的身体由米粒大小变为黄豆大小;池田脖子上的红肿渐渐消失,身上的温度也恢复正常。

池田呻吟一声,睁开眼巡视一周,把视线聚集在祝童脸上。

“李先生,您这贴膏药厉害,我现在浑身充满力量。”说完,他竟翻身跳下床:“啊,神奇的医术,我完全好了。”

“啊!”王觉非和祝童同时叫一声。

还是小骗子反映快,挥手刺出一针,把池田又点回床上。

“池田先生,你的伤处还需要巩固,不能随便活动。”祝童取出一贴传统的狗皮膏药,贴在池田的颈椎;“给他上架。”

祝童这样吩咐着,护士们是不明白的,还是王觉非知道,对一脸迷茫的夏护士长说:“支架。”

“哦,对,快。”

一群护士围着池田忙碌起来,王觉非牵一下祝童的衣角,小骗子手捻银针正在思索,点点头随王觉非走出重症监护室,跟着他们出来的还有夏护士长。

王觉非也不理会外面的人,一脸严肃的带着祝童走进一间办公室,夏护士长最后进来,随手关紧门。

“李主任,能介绍一下你的这套疗法吗?”

王觉非好奇的注视着祝童;他,曾经是个敲诈自己的骗子,如今是位神秘的中医,以神秘的医术快速创造了一个奇迹。

“不能。”祝童干脆的拒绝,他不能泄漏狗皮膏药的秘密,至于蛊虫那样的东西,说了也是白说,面前这两位都不会相信的。

“好吧,中医到底是神秘的,我尊重你们的传统,不勉强你。”王觉非呵呵笑两声,转动手里的钢笔:“但是还有问题,这笔费用怎么算?夏护士长今天还说,高干病房护士们年终奖没发多少钱啊。”

她们没发多少钱和我有什么关系?祝童想着王觉非的话,明显是话里有话。

“我的意思是,李主任的膏药无论怎么算,也不会超过一千块一贴。池田先生这样的病例,在任何一家医院都需要十万左右的治疗费用。现在,你只用三贴膏药……即使加上这十几天的住院费、支架费,也不会超过一万元。是不是不太合适,我们是西医啊。”

夏护士长等王觉非说完,接着道:“李主任,您是池田先生的主治医师,没有您的单子,我们的护士每天只是给池田先生量体温,擦洗身体,这样的一般护理要不了多少钱。按照常规,池田先生需要骨科、神经外科联合治疗,检查护理的项目会很多的。”

原来是这样,小骗子嘿嘿笑着:“反正池田还不算彻底康复,该怎么护理你们看着办,该上什么护理项目夏姐决定好了,池田先生身体很好,经得住折腾。但是,谁说我的膏药最多只值一千元,我不能要十万一贴?”

“可以啊,膏药是你的,价钱当然你定;但是,怎么入账?咱们医院可没进过你这样的膏药;还有,你的膏药没有批准文号,成分、药理都不清楚,这牵扯到很多方面,如果要这么高的价钱,别人会说闲话的无*@#%$敌$龙$*书屋整理。认真起来的话,你这次在病人身上使用这样的膏药是违规的。道理上也讲不明白啊,你究竟是以什么方法,根据什么原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治好池田先生的?”

王觉非说到这里,感觉有些生硬,微笑一下安慰道:“李主任,你不会在乎这些吧?”

小骗子当然不在乎,他根本就不想出名,标准的淡泊名利之世外高人心态,但还是装作很不服气的样子:“这样不公平啊,陈主任你说是吗?”

高干病房的陈主任刚走进来,似乎知道这里在议论的是什么,拍拍祝童的肩膀道:“我们几个刚才还在外面说,如果李主任做医院的骨科主任的话,海洋医院会成为全上海最有名的骨科医院。”

陈主任说的当然是笑话,海洋医院也不可能成为一所骨科医院,所以连王觉非都笑了起来。

“甘局长来了,正在慰问池田先生。”陈主任等笑声微落,对王觉非道。

“哦?”王觉非有些意外,现在已经过了子夜;“池田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外事办下文件,局长也亲自来慰问。”

“有钱人呗,据说井池财团在上海有很多投资项目,池田先生这次来考察,还是上海市政府某局邀请的。”夏护士长是消息灵通人士,她这么一说,王觉非才重视起来,赶紧出去应付甘局长。

祝童想去看看黄海,刚拐上那个楼层,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在走廊里徘徊,是秦渺。

小骗子认出她,秦渺也看到了祝童,两个人呆呆对视一会儿,秦渺绯红着脸走近道:“我……只是想看你一眼。”

祝童伸出手拉住她,走进电梯,一直到底层:“秦渺,你是个好姑娘,但是,我有女朋友了。”

秦渺没说话,凑上来在他耳边吻一下:“别担心我,李想,我爱的是另一个你,他是那么温柔,那么美好,你……好香。”电梯门开,她跑走了。

外面夜色暗淡,秦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祝童才把手伸出来,那里有一张金卡;但是,秦渺拒绝了祝童的补偿。

手机响了,祝童才从迷茫中惊醒,是王觉非打来的,他让祝童到病房来,池田一熊又出意外了。

十一 田公子(上)

池田一熊在挣扎,满脸通红浑身颤抖。www.65txt.com

祝童赶到病床前,稍微一感觉就知道,都是蛊虫惹的祸;由于这次贴的是传统狗皮膏药,小东西没跑很远,跑进池田的百汇穴躲藏。这个穴位会有什么异样,小骗子没研究过,但是看周围一群人那么紧张,祝童还是下针,使用刚研究出头绪的鬼门十三针法。

蛊虫被气机牵引,在祝童运针引导下,再次躲进阴交穴;这个无关痛痒只关乎性能里的穴位,只要池田先生没有性冲动,先封闭起来也不错。

祝童对这结果很满意,这证明,研究鬼门十三针还是有些成果的。

第一可以驱赶邪气,引导这些莫名的东西到需要的地方,也许就有希望消除这些奇诡的东西;第二,祝童体会到鬼门十三针的另一个妙用:引气通脉;说来复杂其实很简单,只要施针者功力够深厚,就可以帮无*#%$敌$龙$*书屋整理助别人打通身上的任何经脉。

对于一般人来说,通脉只是强身健体扶养正气通顺气息;对于修炼者来说,这是门了不起的功法,能通顺全身经脉的人,不是神仙也差不多,祝童修炼蓬麻功二十年,九脉中还有三脉未通。

也许,鬼门十三针就是一门修炼功法。

池田呻吟一声,打断了祝童的沉思。

“李医生,谢谢您,我感觉好极了,比受伤前还好。”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祝童微微一笑,转身离开重症监护室。

池田一熊在后面道:“李医生,既然您不接受我的请求,那么,为了尊重先生的意思,明天一早,我们将向中华慈善总会捐献一千万,以您的名义。”

“我不需要这个虚名,也不希望谁为我做什么;池田先生,捐款是自愿的事情,不是为了做给谁看。如果你这样想的话,这笔钱不捐也罢。”

祝童回头冷笑一声,带上门,留池田在里面发呆。

池田一熊练习有简单的养生功,脱胎于道家的某个功法,他能感受到祝童刚才运针为他打通了一条经脉。祝童的冷笑是威胁:别乱说话,我既然能帮你,就能害你。

甘局长老远就伸出手,笑呵呵的对祝童道:“祝贺你啊,李主任年轻有为,我相信,只要李主任在,池田先生会没事的。”

“不错,李主任是有本事的。”甘局长身边的那位附和道:“我早听说过李主任的大名,没想到您如此年轻,幸会。”

祝童瞄他一眼,感觉有些熟悉,却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看衣着,随意而得体,年纪在三十左右,脸色红润健康,一看就是个有钱有闲喜欢运动的人。

“这位是田旭洋先生,上海滩名人。李想李医生,王院长的得意弟子,是不是啊,王院长?”

甘局长为他们做介绍,王觉非附和着笑笑,祝童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温软而有力。

田旭洋,怪不得感觉有些熟悉呢,原来是陈小姐的哥哥,隐身上海滩的大人物;不过,他来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看这个池田先生?

祝童心思算计着,脸上微笑应酬。

“王院长啊,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李医生在您这里真的有些屈才了,哈哈,李医生考虑过要跳槽吗?如果王院长给你脸色看,随时可以找我。”

田旭洋递过来张名片,简朴的一张白片子,只印着田旭洋三个字,下面是电话。

“这样不好吧,李想是我们刚引进的人才,田公子不能当着我的面挖人。”王觉非回一句,拍一下祝童的肩膀,很亲切的样子。

祝童笑笑道:“谢田老板抬爱。”

他可没想换老板,祝门治病的办法耗费的都是自己的心力和修为,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医生。

果然,田旭洋深夜来此不全是为了他池田,他们之间虽然也有关系,祝童能看出来,田旭洋对池田一熊的关心多是礼节上的;临走时,看周围没人,他才漫不经心的提一句:“李主任,赵永兵也在你们医院吧?有个朋友托我照顾他,其实有李想先生这样的高明医生在,他会很快康复的,我说得对吗?李医生?”

“赵永兵?”王觉非事情多,对医院收治的病人,除高干病房的那些外,一概是不关心的;而祝童这些天是没时间关心,他认为,赵永兵落在珊珊手里,不死也要被拔层皮;被江小鱼那一掌,应该已经挂掉了,却没想到,他就住在海洋医院里。

“我不认识这个人,田老板说的是……”祝童装糊涂:真是个绝妙的讽刺啊,叫人砸掉鼎然星空的黄海也住在这里;祝童搞不明白田旭洋真正的意思,明显的,李想也是那时受伤的,起因就与这个赵永兵脱不了干系。田旭洋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怕自己害他,还是要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弄死赵永兵?

“没什么,我那几个朋友的意思是,赵永兵就是赵永兵,既然他得罪的是黄公子,大家都没话说,哈哈,一切都是命啊。有些人注定要被淘汰,但是要在他们把牌出完后。我这样说,李先生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无*@#%敌$龙$*书屋整理黄公子也会明白的。呵呵,我很喜欢交朋友,李先生,不要叫我老板,如果您愿意,可以叫我旭洋或者田兄。改天我约你出来喝茶,可不要拒绝啊。”

田旭洋像对一个好朋友或小兄弟一样,半真半假的说着话,拍着祝童的肩膀,意思当然是希望李医生把这些话传给黄海。

但是田旭洋没想到,他拍的是个江湖骗子的肩膀,这些话黄海也许不明白,小骗子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再没这么明白了。

赵永兵虽然已经垮架了,他手里还掌握着什么东西,这些是田旭洋或者他的朋友害怕的,在没找到这些东西之前,赵永兵不能死;田旭洋希望黄海能暂时放赵永兵一马,也许他以为,在赌船上算计赵永兵的人,与黄海有联系,或者就是黄海指使的。

奇怪吗?柳依兰已经拿到鼎然星空了,田旭洋这些话应该对她或者站在柳依兰面前的那个挡箭牌说;透过小骗子对黄海说,难道他以为柳依兰与黄海是一伙的?

田旭洋走后,祝童才想明白,黄海对付赵永兵的时机不对,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和柳依兰一伙的。

来得好,把他引进来也许更热闹些;江小鱼如果和田公子对上,到底谁更厉害?首先,要搞清楚赵永兵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东西,还要把江小鱼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件事上。

祝童送走王觉非却没回紫金豪苑,而是走进网络信息中心,也没理会台海言,守在自己的电脑前沉思了一夜。

赵永兵也住在高干病房,不过,他住在二楼,重症监护室旁边。

第二天一早,祝童查看完池田的病情后,与黄海聊几句,说了田旭洋的那番话。

“这个田公子究竟是什么人,说这些奇怪的话?”

“他是让你说给我听的。”黄海不是糊涂人,对于田公子他当然也有所耳闻,祝童需要的就是黄海知道的这些。

“田公子比上海的公子哥们都聪明,他不走仕途,很早就开始做生意了。上海的第一批房地产公司里,就有他的影子,据说现在已经身家过亿。如果赵永兵和他有联系,一定是在拆迁的时候。田公子的意思是,赵永兵早晚要完蛋。”

话说到这里,黄海不说了;他也算是新贵,与那些老牌公子哥的联系不多,彼此的圈子交际不深。而李想,在黄海看来,是个圈外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但是在小骗子判断中,黄海以前根本就算不上公子哥;他的父亲提升为将官的时间短,如果这次不是召来陆战队砸掉鼎然星空,让人看到黄公子的威风,那些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也许根本就没把黄海这个小小的警官看在眼里。

如今当然不同了,没谁敢再轻易招惹黄海。连带着,叶儿也就更安全,一切都是实力使然啊。

“我去看看赵永兵。”祝童站起来要走,黄海叫住他。

“田公子的意思,就是让你别接近这个人;我听说,医生如果想让一个人死是最容易的,赵永兵现在还不能死。”

“这是什么意思?我会杀他吗?我是医生,不会杀人的。”

“李想,听我的,不要去管赵永兵,他不会活着走出海洋医院的。如果你接近他,一来会妨碍田公子他们的事,二来,也许会被当成替罪羊。”

“为什么?”祝童还在装糊涂,应该说是好奇,他实在想知道,赵永兵究竟掌握着什么东西,让神通广大的田公子如此紧张。

“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你只是个医生,我希望叶儿一生平安。”

黄海说完,再不说什么了,祝童却更好奇,回到网络信息中心后,自己的办公室也不进,走进机房找到台海言。

陈小姐在接待室面试几个应聘的新人,周东在外面负责传唤,祝童远远的看一眼,来面试的男女各半,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脸色苍白,架着眼镜。

“帮我查一个人的病历。”

台海言正在完善“蓝精灵”,满脸憔悴,看到自己的老板,马上停下来进入医院各科室搜索。无*@#%$敌$龙$*书屋整理

十分钟过去了,关于赵永兵的资料只有一个房间号:高干病房2012室。房间在高干病房的深处,很安静的一个角落,病历处是一片空白。

“这样的情况多吗?”祝童奇怪的看着搜索结果。

“不少,高干病房的很多病历都是不进系统的,有些领导的病历是机密。”台海言揉着眉头疲倦的调阅出几分资料,果然,病历处都是空白。

“你不能太累,身体要紧。”祝童看到台海言脸色蜡黄,把他赶出机房到休息的房间,在床上躺好,抽出银针一路扎下去;“睡吧,我就你这一个弟子,别累死了。”

“师父,你真的答应了?”台海言迷糊着,还不忘确定彼此的身份。

“你还要接受考验,等醒过来再说。”

十一 田公子(下)

祝童确实有些喜欢台海言,至于收弟子的事情,也确实没想好;他合适吗?年纪大了,也不是童子身,就是修炼蓬麻功,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www.65txt.com但是,他有别的本事,江湖人缺少的专业知识。

祝童刚在办公室坐下,陈小姐进来了,把一份名单递过来:“主任,你看看吧,这就是我们要招聘的人选。我刚面试过,现在给你汇报一下。”

今天,陈小姐穿的是套规整的名牌套装,不过,也许是办公室内空调温度高,里面的白色真丝衬衣的上两颗纽扣没扣,露出一片白皙的乳沟,这一俯身,大半个胸乳展现在祝童面前。

“你身上的味道……李主任,您用香水了?什么牌子?”陈小姐似乎不在意自己的春光微泄,靠近祝童后,嗅到他身上的花香,有些陶醉的样子,深深的眼潭里泛起一丝迷离。

“工作时间,不谈论个人问题。”祝童移开视线,事实上,他也有些享受这样的些微暧昧。秘书要用美女,是有道理的。

“嘻嘻,原来,李主任也不老实呢。”陈小姐对自己的魅力很满意,拉过自己的转椅坐在他身边,指点着那份名单。

“我们这次要招聘的四名工程师,医院里、学院、局里不少人打招呼,该顶的我都顶了,不过这两个人是顶不了的。一个是甘局长的外甥,这个,是欧阳院长交代过的,专业知识一般……我们至少需要三个工程师才能安排今后的工作,您看?”

陈小姐介绍完,静静的等祝童拿主意。

如今竞争激烈,能进医院是很多人的梦想;陈依颐的意思很明白,网络信息中心的本次招聘虽然有四个名额,但是他们能决定的只有两个名额;虽然陈小姐整理好的名单上有八位人选,他们都可以在未来的三个月内在这里实习;其实,其中两个最没资格无*#%$敌$龙$*书屋整理的已经铁定能留下,六个真正的信息专业毕业的硕士生在竞争两个名额。

“陈小姐的意思呢?”

“哼!”陈小姐不满的哼一声:“这是你们领导的事情,我只是协助您的工作。”

“协助工作?”祝童又看一眼名单,这个难题他也没办法解决。网络信息中心独立出来,完全是王觉非给他的礼物,此时不操心,也说不过去。

“也许,我们从内部能想些办法?我看过医院的员工资料,现在办公室打杂的小王是个合适的人,他在科技大的专业就是自动化信息管理,还有技术证书,在办公室做个打字员,委屈了。”陈小姐提醒李主任,却不说透。

祝童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周东,作为试验品的使命已经完成;他有打小报告的习惯,懒散而好色,看陈小姐的眼神很有些放肆;不只祝童不喜欢他,陈小姐也不喜欢他,如果把周东换出去……

但是两个人都不说出这个名字,彼此试探良久,还是祝童先哈哈大笑起来:“陈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周东,好了,这个坏人由我来做,晚上我出面请周主任吃饭,你付账。”

“为什么我出钱?你的薪水比我高,职位也比我高,应该是您付账。”

“可以啊,我付账,唱戏的差事就麻烦陈小姐了。”

“您也不必付账,咱们的财务已经独立了,完全可以由网络中心付账。您只要签个字就行。”

陈小姐如此一说,小骗子才想起,世界上还有公款消费这样一个好事情;以前,他还没资格使用这个特权,现在看来,他已经进入这个阶层,今后要慢慢习惯了。

晚上要请周主任吃饭,祝童先打电话请假,给叶儿。

带两个漂亮的小姐吃饭,在祝童不是第一次,以往的时光里,在青岛、在大连那样的浪漫都市,他曾经周旋在更多的美丽女孩子周围。

但是,上海的浪漫明显更加虚伪,两个女伴是有本事的精明人;所以,祝童一直很小心,不敢说太多的话,他有些害怕女人的直觉。

好在,周主任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看到祝童和陈小姐两个人的架式,知道周东必须要离开网络信息中心;她手下管着院长办公室,各方面的关系熟络,安置周东的地方多;对于陈小姐的背景,周主任也有些耳闻,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这顿饭花的钱不多,两千三,祝童在陈小姐递来的发票上,签下自己的第一个公款消费记号名:李想。

滋味吗?当然是很爽且有些虚荣被满足的自豪感。

按照国际惯例,男士是要送小姐们回家的,这是刚才两位小姐说的。

祝童开着雷诺来吃饭,陈依颐小姐坐前排,微醺的女儿香淡淡飘到祝童身边。

“李想,陪我去海边逛一会儿好吗?”陈依颐微闭着眼,打破车内的沉默。

“不好,叶儿在等着我呢。”祝童眼看着前面路,不是受不了这份诱惑,是不想与她有什么牵连;田公子的厉害,他才领教过的。

“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呢。不用送了,我就在这里下车。”陈依颐有些不满,说话有赌气的成分。

但是,当祝童真的把车停在路边时,她还是狠狠看他一眼,拉开车门下车后,又重重的带上车门。

“明天见。”祝童摆摆手,绝尘而去。无*@#%$敌$龙$*书屋整理

陈依颐愕然看着雷诺车远去的尾灯,从小到大她何曾被人如卸货般抛在路边?她掏出精巧的手机,赌气道:“哥哥,我再不管你的事了。”

祝童其实没那么冷血,他真的很忙,特别是今夜,真的没时间风花雪月。

夜晚降临,祝童又一次出现在海洋医院的高干病房楼前,不过,他现在没穿白大褂,也没穿西服,身上是一条深色休闲裤,灰色衬衣。

这里是楼后小花园,冬季的上海阴冷潮湿,白天来这里的人都不多,晚上更没什么人了。

赵永兵的房间在二楼,这点高度对于他不是什么问题。

祝童纵身跃起,蝴蝶般轻盈贴靠在2012窗下,把个黑色的小包靠在窗旁,在玻璃下部贴上个高灵敏感应器,轻轻落下。

然后,找个僻静处掏出台微型电脑,2012病房内的情形清晰的呈现在小屏幕上。

赵永兵浑身赤裸躺在病床上,胸前背后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他身边坐着一个中年人,背对窗户,正握住他的手低声说着什么;房门处,站着两个黑衣汉子,一看就是保镖之类的角色。

高干病房都是高级塑钢窗,用的是隔音效果很好的双层玻璃,无论他怎么调整,高灵敏感应器接收到的声音很模糊。

祝童思索着怎么才能进入病房,他做这一切是为两个隐藏在几十米外树丛里的黑影,不让他们听明白赵永兵的秘密,小骗子心里很不好受。

终究还是没办法,赵永兵住的房间不是套间,门前站着两个保镖,门内也有两个;看样子,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看来,只好冒险了。

重症监护室与高干病房设置在一起是有道理的,病人只要进入重症监护室,花费的金钱就如流水一样;除了公款与大款,一班人享受不了这个贵重玩意儿。

凌晨一点,正是重症监护室护士交班的时间,祝童换上白大褂走进二楼护士站,与值班护士随意闲聊着,翻开值班记录。

“2012的病历呢?”护士站晚上有两个值班护士,一个在里间准备药物,外面这个有些胖,坐在椅子上不好意思站起来。

在海洋医院里,李想主任的名字连同这个人都是比较热门的,年轻有为,人长得还不错,又与院长关系密切;小护士们哪个看到他,都是眉目传情的。

“这里,李主任要看吗?这个病人的病情很重的,一直没吃饭,全靠输液维持。”胖护士从抽屉里取出份病历。

赵永兵:锁骨断裂,左6、7、9肋骨骨折,胸腔积液,心脏功能完好,肺部有淤伤。右耳撕裂伤,阴茎折断;全身多处有点状烧伤……

总之,这份病历表明:赵永兵被江小鱼暗算后,还遭遇了另外的折磨,如今能活着,几乎是靠现代医学科技维持的结果了。

“这是什么意思?”祝童指着阴茎折断问胖护士,一半是好奇,这个伤是怎么来的,他真不明白;另一半,是为扰乱胖护士的心神。

果然,胖护士看到祝童手指的地方,本来微红的脸,瞬间变得红布一般;作为本职工作,护士对这些已经很淡然了,但是李主任问这些,似乎有些别有深意;胖护士不相信,李主任会不明白这个伤的含义。

“好了,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你要准备给病人换药吗?”祝童看向准备台上的药水瓶,各种将要更换的器材,上面都写着2012的床号;他装做不经意的拿起一个输液瓶看一眼,奇怪道:“这是什么药?”

谁那么缺德?给赵永兵用雌性激素,这串化学药名祝童刚学习过;那不就是说,要把这个黑社会光棍,治疗成温柔的娘娘腔吗?

如此看来,田公子在医院里也……不对,这份病历没有医生签名,是……夏护士长?不对,只为抑制病人的精神躁动,医院里有别的替代药物,对一个大男人使用雌性激素……一定有阴谋。

“这是为了抑制病人的……冲动。”胖护士脸更红了,看着表,站起来准备工作。

祝童趁着胖护士意乱情迷,把一枚小巧的**塞进呼吸滤盒内,笑笑转身离开。

赵永兵肺部受伤很重,是离不开呼吸器的,滤盒虽然是耗材,但是这个牌子十分昂贵,应该能用十二小时吧?

五分钟后,祝童又躲在花园深处,带着耳塞收听2012病房里的实况直播。

“赵老板,我知道你是清醒的,不要再沉默了,那是浪费大家的时间……”说话的应该是那个中年人,语音沉稳,条理清晰,很有耐心;这个声音很熟悉,祝童边听边想,是谁呢?

“呼哧,呼哧。”赵永兵吃力的呼吸声,能听出来,他的肺部确实伤得不轻。挨了江小鱼那一下,能活到现在几乎是奇迹了。

“我们会安排你的后事的,你放心,你母亲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呼哧,呼哧。”赵永兵呼吸急促了一些。

祝童有些好笑,赵永兵无儿无女没有老婆,真正的光棍一条,又不是个孝子,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田公子无处下手吧?

“你的伤太重,医生说,随时有可能到另外一个世界;赵老板,你放着那些东西已经没什么用了,不如早些交出来,还能少受些罪。你尝试过不用吗啡的痛苦,那是最客气的。田公子说了,今天你再不开口,我们可以用任何手段对付你。赵老板,你还有什么好坚持的?我早劝过你,别沾毒品,那是死路一条,可你就是不听。公子不喜欢别人违背自己的意愿,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中年人耐心的劝说着,但是,赵永兵一直在沉默,只有或急或缓的呼吸无*@#%$敌$龙*书屋整理声。想起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未来公爵”号上出现的神秘中年人。

“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说,公子说过,一切好商量,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劝你还是别受这份罪了。你的仇不可能报,我们调查过,在赌船上算计你的人,是黄公子找的人,你不应该把他的线人杀掉。你的那位朋友帮不上你,公子说了,只要你交出来,他会替你报一半仇。”

“哈哈,咳咳……”赵永兵总算开口了,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声和吃力的喘息声。

护士跑进来忙碌一阵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我不想死,告诉公子,如果治不好我,大家一块完蛋。不让我沾毒品,说的容易,那么一大帮弟兄都是要开口吃饭的,做什么能养活他们?不是你们抛开老子,我会沾毒品?就是那句话,如果……咳咳,我如果死了,大家一块完蛋。”赵永兵嘶哑着嗓子说。

“这个要求是不可能的,你说过多次,公子也找来不少专家给你看了……”

“我不管……咳咳,老子都要死了,还怕受罪?就是这句话,我要是死……大家一块……完蛋。”

赵永兵说完这句,又开始保持沉默,任凭中年人如何劝说,再不搭腔。

“赵老板,这是你在逼我,我出去十分钟,你好好想想吧。”

耳机里传来开门关门声,紧接着,赵永兵闷哼一声,房间里传来异样的声音。

显示器上,赵永兵的脚被高高举起,他在经受折磨,并且,嘴巴被堵上了。

祝童心里狂喜,不是被自己的发现激动,是被由此激发的灵感激动;他低头凝视着显示器上的赵永兵,暗暗为他加油:该死的,坚持住。

圆满了,田公子原本有些单薄,但是神秘中年人的出现,让一切都圆满了:田公子会是江小鱼的好对手。

怀里的三星手机震动,有电话进来。

看一眼号码,是夏护士长的,祝童低声咒骂一声,检查一下,确定刚才的东西已经被录下来,把这套设备用塑料袋封好,找一处树丛把它很小心很小心的藏进去。

能做的他都做了,下面就看鱼什么时候上钩。

但是,赵永兵现在真的不能死,也不能乱说话。

十二 傻女孩(上)

“哈哈,李主任,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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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医院高干病房的护士长办公室内,祝童又一次握住田公子田旭洋的手,这是只随和而有力量的手;祝童再一次审视面前这个人,他很有亲和力,甚至可以说是真诚,嘴角挂着习惯性的微笑,谦和洒脱,没有侵犯或嘲弄的意味。

祝童知道,保持这种“习惯性微笑”很不容易,需要从容与自信来支撑;至少,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没什么,虽然我不是专职医生,在池田先生和黄海痊愈前,晚上来巡视一下还是应该的。田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祝童应酬着田旭洋,视线朝向夏护士长:“池田先生怎么了?”她在电话里说,池田先生有些不舒服。

夏护士长摇摇头,甜甜一笑,拉开门出去了。

“对不起,是我的意思,夏姐怕你不来,有个病人我想咨询一下李主任,不介意吧?”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时,田旭洋抛出无*#%$敌$龙$*书屋整理一份厚厚的病历:“以李主任的经验看,这个人还能活多久?”

“田兄客气了,今后叫我小李好了,叫名字也行。”

祝童翻看起病历,这一份病历没有名字,但一定是赵永兵的,且明显比楼下护士站的详细,各项检查数据、图片应有尽有;问题是,小骗子对这些东西根本就看不懂。

“一周,也许吧?我们中医需要看到病人,这些用处不大。”祝童放下病历,直视着田旭洋的眼睛:“是赵永兵?”

“不错,是赵永兵,他是什么伤?李……哦,李想能看出来吗?”

“内伤,只看病历,他能活到现在应该是奇迹了。”

“内伤?”田旭洋沉思着,嘴角的微笑依旧;“李想,能说的详细点吗?”

“田兄喜欢看书吗?”祝童点着病历道:“有一种伤在开始阶段,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它伤的是经脉、骨骼深处和内脏,时间越久,医治起来越麻烦。赵永兵得罪高手了,人家想要他的命。”

“高手?真奇怪,哈哈,这个世界真有这样的人?不说了,我想知道,你有办法保住他的命吗?”

“对不起,我只是个中医师,对于这样的病人,我也无能为力。”

祝童委婉的拒绝为赵永兵治疗,这应该在田旭洋预料之中,就在一天前,他还要求祝童离赵永兵远点。小骗子如今最想的就是进入赵永兵的病房,但不是此时此刻。

“只要他能活下来,有人出十万元。”

“抱歉,我真的没办法。”祝童站起来伸出手:“钱是不少,但是,我没那个本事挣。”

田旭洋也没勉强,与祝童握一下手道:“考虑一下,只是个建议;我知道黄公子不喜欢赵永兵,但是,这次只是想请李医生帮个忙,回头再联系。”

“好的,我去看看池田先生。”

祝童离开病房,到池田一熊那里转一圈;可怜的池田身上挂满了电线,手腕上还在输液。事实上,他已经可以出院了,这些东西的惟一价值在于,池田或者别的人一天要为此付出一大笔钱。

半小时后,祝童坐在黄海床头,把刚才的事情转述一遍。

黄海大约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价值,听完就完,嘿嘿笑着道:“有钱不挣?让我说,对他该敲就敲。嘿嘿,你们医生挣钱是比较容易,为了你和叶儿能过得好,多挣点钱没什么。”

“别这样说,我真没把握,他的伤太重了。”

这样的钱敢挣吗?小骗子心里鄙夷着黄海,也嘲弄自己的胆小;祝童确实不敢再表现自己了,他可没想到,在现实社会里,狗皮膏药竟能有如此大的神效。

如果他愿意,黄海也能出院了,那贴被改造过的狗皮膏药,经池田一熊试验过后,祝童总结出其中三昧:它虽然刚猛狂烈,只要身体够强壮能承受那样的抽离,确是一贴治疗骨伤和内伤的好药。

黄海不是修炼者,全身精血被集中在伤处问题不大,伤的元气只要恢复一段就好了;如果是练有内功的人,这样的强力聚集,也许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咯咯咯!咯咯咯!”轻柔的敲门声传来,祝童与黄海对视一眼,站起来去开门;黄海也许不知道,小骗子却有个估计,这个时间来拜访的一定是田旭洋。

果然,站在门前正是田公子,难得,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

“打扰,如果黄警官还没睡的话,我想……”

“请进。”祝童闪身让他进来,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那束鲜花,此刻,他又有吞噬鲜花的冲动。

“你们聊,我出去看看。”彼此介绍过后无*@%$敌$龙$*书屋整理,田公子含笑看着祝童。

小骗子知道,现在自己该回避了,不过,黄海是田旭洋的对手吗?

花园里的寒风一吹,祝童浑身舒畅,在空调房里呆久了,作为修炼有内功的江湖人,都会感觉压抑。

2012房间的灯光还亮着,祝童走到藏东西的地方,伸手一摸,心里瞬间充满阳光,没有了,刚才还藏在那里的东西没有了。

花园不大,十多米外就有盏路灯;祝童机警的四处望一圈,视线内没有任何人影。

祝童自诩小心过人,任何事都务求完美,该做得戏还是要做,该走的过场一定要走。

此刻,附近一定有人在注意自己,但他就是找不到对方的踪迹;能瞒过他的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监视器,二是江湖高手。

周围没有监视器,这点祝童早已经查看过了,就是高手出没,也不会不留下一点痕迹。

祝童按开微型手电,趴在草地上,一寸寸查看十米内的每一片草叶,装作寻找线索的样子。

十米外,路边草丛里,祝童找到个塑料袋,自己的东西不在了,里面只有个小小的银鱼。

江小鱼来了,他吞下了诱饵。

忽然,头顶响起轻微的啸响,蝶神首先感觉到危险,触须向右上倾斜,祝童两个滚翻钻进树丛。

“噗!噗!”两声,他原来呆的地方钉着两枚尖利的分水刺。

楼上,2012房间,中年人推开玻璃窗,把一枚**丢出来,把窗台上的黑色小包拿起来;望着楼下的花园沉思良久才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清晨,祝童再次走进黄海的病房,不出意外,黄海也要求他去看看赵永兵。

“尽点心意罢了,你们买房子需要钱。田公子是两家房地产公司的大股东,多个朋友比多个对头好。”

“黄公子,你就不怕?”

“怕什么?”黄海疑惑道。

“没什么,我这就去。”

祝童出门走向2012病房,田公子确实厉害,虽然不知他和黄海说了什么,但能让黄海出面请自己为赵永兵治病,需要的不只是口才和手腕。

房间里只有两个保镖,赵永兵的情况很不好,祝童在两个护士的配合下,对他进行了全面检查;昨天晚上,他又经受了很大的折磨,如今已是深度昏迷。

他不能现在就死,祝童抽出银针在赵永兵胸前点刺,打通了他的两条经脉,尽量把他五脏六腑里的生机激发出来。

最后贴上一贴狗皮膏药,以银针封闭了他的哑穴。

“这样只能维持几天,该用什么药照用。”

赵永兵的呼吸平稳了,他最重的伤还在胸骨粉碎性骨折,胸隔肌与肺泡严重充血,右肺多处破损;如果不马上手术,别说讲话了,他随时有可能死去;祝童的狗皮膏药,最多只能保持他的病情不恶化。

需要蝶神释放蛊虫的时候,照例是得不到响应的;祝童在赵永兵身边别说打个喷嚏,连轻轻咳嗽的冲动都没有。无*@#%$敌$龙$*书屋整理

上午,祝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周东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他身上的蝶虫可是成熟的要命,胖乎乎的。

“周东进来一下。”祝童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把周东叫进来后,对陈小姐道:“陈主任,请回避一下;小周马上要离开这里,我想给他再扎几针。”

“是,谢谢主任,谢谢陈副主任。”周东满脸是笑的站在中间,眼睛还在陈依颐身上打转。

她今天没穿职业装,驼色风衣挂在门后,身上是性感的低胸羊毛衫,细腻的乳沟微露出一枚翠绿的佛饰;颈部系条丝巾,下着一条高品质的牛仔裤,使原本窈窕的身材更多了点诱惑。

陈依颐对他十分厌恶,礼节性的客气一下,带上门走了。

祝童让周东躺在沙发上,这一段,他身上的肥肉有恢复的趋势,周东确实十分紧张。

“***,都是你们俩搞的鬼,让老子到车队去开车;陈依颐这小娘们真漂亮,能搞一次也不算白活了,可惜,美人都被狗糟蹋了;就凭李主任的鬼样子!唉,人家有院长撑腰,搞个小秘书还不是小菜一碟。那小腰,白腿,压上去一定很爽!小娘们一个人伺候两个……”

周东正在胡思乱想,眉心一麻,只感觉这次针下的很重,再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了。

他可不知道,刚才心里的那点龌龊念头,全被蝶神映照在祝童脑海里。

一小时后,周东才悠悠醒来,头脑发麻,特别是印堂处,说不出的酸涨。

“好了,小周你去睡一觉,下午就会好的。”

周东昏头昏脑的点点头,一声不吭的穿好衣服走了。

祝童手里旋转着神传琥珀,里面,有个白白胖胖的蛾子。

“好了?”陈依颐走进来。

“好了。”这是今天陈依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

“李主任,您这套针法……我是说,您这套减肥针法能转让吗?”

“不能。”

“小气鬼。”陈依颐横他一眼,眼睛里的火气消失了:“一百万。”

“说不行就不行。”

“二百万,我不开玩笑。”陈依颐走近两步:“有个朋友在浦东开了个减肥中心,只要您答应去兼职……”

“这好像与副主任的身份不般配,我是海洋医院的主任,你,是我的下属。”祝童眼里露出嘲弄的神色:“暂时,我不缺钱。”

“主任缺什么?”陈依颐挺挺胸,脸上也是讥讽之色,此刻的祝童,眼睛似乎盯在她的乳沟处。

“哈哈,缺的东西很多,比如说……”

“什么?”

“陈副主任,我要去病房,这里就拜托你多操心;顺便说一句,您这身衣服不适合这间办公室。我见过穿着价值过万的衣服,戴着价值连城首饰的美人;她们都是不用工作的。”

陈依颐愣愣的看着李主任走出去,恼的一把扯下胸前昂贵的翡翠丢在地上。

李想,竟然暗示她是……

十二 傻女孩(下)

上海太平洋数码广场,小和尚祝成风穿的人模狗样的,提着貌似昂贵的冒牌公文包,亦步亦趋的紧跟在自己的老板身后,那是位衣着光鲜的女孩,人家手里的路易.威登可是真货。www.65txt.com

半个月时间,成风混在这个硕大的电脑市场里,开始真的是做搬运工;不过,如今他已经是这家电脑公司的业务员了。

祝童师叔给他的文件里,有这家公司的详细资料。

女孩叫肖玉丽,在成风看来有点缺心眼;她和男朋友都毕业于名校,来上海创业,用的多是肖玉丽家的钱。一年前,他们公司开发的一个软件曾经卖的不错,但是现在,这个天丽公司已经濒临倒闭。

成风之所以认为肖玉丽小姐缺心眼,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周至;祝童的调查报告显示,这几个月天丽公司的软件之所以滞销,有盗版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竞争对手掌握了他们的核心技术。

这样的小公司在电脑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家,除了开发自己的产品,主要是从大公司手里接订单,随时都有倒闭的危险;如今无*#%$敌$龙$*书屋整理天丽公司的情况是,肖玉丽每天不停的跑客户,接些别人不想做的零工,为的是尽量维持公司的运转。为了节省薪水,连业务员也只剩成风一个。

成风的要求很低,开始去应聘的时候就说,只要管吃,开多少钱无所谓。

肖玉丽不知道,她的男朋友虽然是个高级人才,但是根本就不想把这个公司做好;周至如今正在办理出国手续,最近几个月就没把公司的事放在心上;他在挣够了出国留学的钱后,公司里的事几乎什么也不管。肖玉丽傻就傻在,认为是自己没本事把男朋友的心血推广出去。肖玉丽根本没想到,出卖她和公司的正是周至。

“肖经理,是不是休息一下?”

成风的脚力已经不错了,那是混江湖混出来的,但跟着老板跑一天也觉得吃不消;他很奇怪,前面这个健步如飞的女孩,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不行,还有两家要跑,他们欠的钱早该给了;小徐,要记得,这些人就是这样,你不跑,他们是不会主动付钱的。”

“我已经去过几次了,他们总是说没钱,让再等等。”

成风拉住肖玉丽,在拐角处的椅子上坐下,招手让摊档的小妹送过来两杯果汁。

女孩坐下揉着脚踝,她穿着高跟鞋,修长的小腿裸露在长裙下;只是,成风能看到,在裙子遮盖的地方,她的袜子已经开线了。

“我要一杯白水就行。”女孩舔一下发白的嘴唇,对送来果汁的小妹道。

“老板,这次我付钱好了。”成风掏出一叠钞票,递给小妹一张。眼光扫一下,正看到肖玉丽有些渴望的眼神。

天丽公司账上早已经没钱了,这几天,成风跟着女孩都是吃盒饭;市场里送盒饭的老板说过,如果明天再不把这个月拖欠的钱付了,盒饭也没得吃了。

“小徐,你身上的钱不少嘛。”

“家里给的,肖老板,我是跟你学本事的,钱不钱的真无所谓。”

做为祝门弟子,练就一副好口才是必须的,口齿不清的根本就进不了祝门门墙。

成风现在的身份是个来上海闯世界的大专生,天知道,他连中学的门也没进过。不过凭借这份机灵劲和好口才,糊弄肖玉丽是足够了。

“你看,公司这一段遇到麻烦,连累你也跟着受罪;小徐,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这辈子只佩服过三个人,肖姐你算一个。咱们公司一定会有远大的前途的,比尔盖茨算什么?早晚有一天咱们会把他打趴下。”说是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你就傻吧,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成风拍起马屁来底稿都不用打,他知道,那个叫比尔.盖茨的家伙是电脑城里最受崇拜的人。

“我可没那么想,只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姐姐不会亏待你的。周总正在开发一非常厉害的软件,只要能完成,咱们就算是熬出头了。”

肖玉丽喝完果汁后,精神好一些,脸上显出片红晕:“小徐,你看,能不能先借点钱给公司?”

“噗嗤!”成风装作很意外的样子,把嘴里的果汁喷出一些,故作惊愕的看着自己的老板。

“是这样,你也知道,写字间的物业费还没交;周总身体不好,这样的天气没空调……我们有房子的,如果……就把房子卖了,你的钱总是会还的。”

天丽公司岂止欠物业费,成风知道,银行的催帐信就在肖玉丽那款精致的路易.威登皮包里,他们去年按揭买的房子,估计也快成银行的资产了。

“要所少?我身上也不多。”

“两千,两千就可以了。”肖玉丽急切的看着成风,生怕被拒绝的样子。

“老板,明天把盒饭钱也付了,让人看见,无@#%$敌$龙$*书屋整理会影响公司形象的。”

成风点出三千元,递给自己的老板;肖玉丽原本白皙的脸上绯红一片,那是羞涩使然,向自己手下借钱的老板很失败的。但是成风还是陶醉在这片绯红里。

送出去三千块钱时,小和尚还在骂自己:师叔知道自己在这样打工、考察,一定要笑死了。

“谢谢,小徐,这些钱我一定会尽快还。回公司……我给你打张借条。”肖玉丽口齿不清,声音也低下来。

事实上,天丽公司是成风考察的第三家公司,如果不是不忍心看着傻女孩被欺骗,成风早就离开了。在他看来,周至能把这个女孩骗的团团转,也是个有本事的家伙,就是太没良心。

肖玉丽出身富裕家庭,从小就生活在父母和爷爷***关爱中;而周至,出身贫寒,他们的爱情一开始就不被肖玉丽父母接受。

她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情,一毕业就和周至跑到上海创业,开始的二十万元是爷爷给的;去年,肖玉丽在公司情况好的时候,在上海买了套房子;到成风来的时候,每月五千多的按揭费都欠了好几个月了。

如今,她是在强撑,不敢也不能再向家里伸手。而周至,也是在那个阶段偷偷扣下的一笔钱,为自己出国做准备。

成风估计,如果周至一走,女孩不自杀也要脱层皮。

“走吧,休息过了,咱们把这两家跑一遍,该过年了,欠的钱总不能再拖了。”

肖玉丽把三千元钱放进皮包,精神好了许多,拉起成风就走。

要钱注定是艰难的,周至为几家电脑公司写的边缘软件,按照合同钱早该付了,今天这一趟,肖玉丽好话说尽,人家就是四个字:抱歉,没钱。

四点五十分,他们走出太平洋数码广场,肖玉丽似乎也没了精神,看着跟自己跑了一天的成风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去对面看看,他们代卖咱们的产品,也该给钱了。”

成风应一声,他晚上还要去上电脑课,现在已经五点多,是该回去准备一下;特别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跟着这个傻女孩傻老板,吃不饱饭的。

但是,财不露白,繁华的上海滩不是偏僻的寺庙;成风到底年纪小,江湖经验少,不知道在人流如梭的电脑市场里,他们刚才的举动咱就被人盯上了;更没感觉到,有两个人已经跟着他两天了。

这个时候,公交车站的人是最多的。

成风记得祝童的话,不坐地铁,挤在人群里等公交车。

肖玉丽过马路时成风还在看着她,可怜着她;成风想早些提醒傻女孩周至的事,让她清醒过来。

但是师叔祝童说过要他混一个月,况且,他对这样的游戏有些迷醉;每天看着肖玉丽拼命维持一个空壳公司,未尝不是一种学习和经验。

人行道上,一个小伙子撞了肖玉丽一下,成风知道要糟,钻出人群跑向傻女孩肖玉丽。

肖玉丽还是有些警惕的,闪身让开,把皮包紧紧抱在怀里。

另一个人从后面冲上来,手里寒光一闪,肖玉丽挎在肩上的皮包带断开。

刚才撞肖玉丽的人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个婊子,欠老子的钱什么时候还。”伸手去夺傻女孩怀里的皮包。

“我不认识你,抢劫啊,警察。”

“你还有脸叫警察?再不还钱,老子把你卖去坐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肖玉丽被这一下打懵了,紧接着被推到在地,嘴里呼叫着救命,手里还死死攥着皮包;里面有刚借员工的三千元钱,还有几家公司的欠账单,还有手机和公司文件……那几乎就是她的命了。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帮助她,肖玉丽尖叫着、徒劳的挣扎着,手指一凉,皮包没了。

她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双手曾经是她的骄傲,细嫩白皙修长;如今,食指、中指歪斜着,一串血珠渗出、滑落;从第二指节起,两截指头也随着血珠滑落下去,都断成两截,指尖和指节。

“啊……天……”肖玉丽低声呻吟一声,头一歪昏死过去。无*@#$敌$龙$*书屋整理

成风终于跑过来,迎面拦住抓着皮包的人,喝一声:“你找死!”飞起一脚踹过去。

他学的功夫比祝童差很多,但是对付一个小贼是足够了。

小和尚这一脚,正踹在对方脖子下,这里挨上一脚,就是个大汉也要昏厥过去的。

抢包贼果然受不住,踉跄几下,重重摔倒在地。

成风抓起皮包刚转身,就看到阴冷的一张面孔。

这是个老人,干瘪的皮肤昏暗晦涩,细长眉毛,密细的眼睛,长一付大嘴唇;花白的头发纠结在一起,总有几个月没洗的样子。破旧不堪的西服到处开缝,左一片右一片的,和个披风差不多。

老人手里一根黑木棒,正点在成风肩头。

“小子,身手不错,借你的身体给千面独狼带句话。”

“什么话?前辈是哪位?”成风知道自己碰到高人了,先自矮一辈;江湖规矩,前辈高人总不好意思太难为后辈的。

“他看到你就会明白的。”老人阴笑几声,收回黑木棒。

肖玉丽身边围绕起一群围观者,有人开始拨打110、120。

成风周围也有几个人,包括刚才被他踹倒的那个,手里转动一把轮刀,揉着肩膀道:“好小子,脚头够硬的,为了报答你这一脚,我要你一只脚。”

“当个瘸子也不错。”成风微笑着伸出脚:“来啊,下刀快点。大火轮欠我们一只手,你,欠我一条命。只要我不死,你们几个……”

成风转头看一圈:“一个都不会死,我会把你们的魂魄困在我的脚里,每天踩个几千次,那滋味一定很舒服。”

“小子,这时候还在吓人!”拿轮刀的手颤抖了,祝门弟子说出的话,总有些阴森森的味道。

“不错,我就是在吓你,还有你,老头子,有本事报出名号来;找上我这个小人物,还带着这么一群厉害的手下,您老真够本事的。”

“任凭你说破天,今天也别想跑了。”老人黑木棒点来,小和尚咧嘴笑笑:“我知道你是谁了。”

“我是谁?”

“先打死我吧,我知道你的名字,这辈子你再跑不了了。”

成风摸摸脑袋,伸手拨开黑木棒:“你不敢杀我,哼!老家伙别装了,你也会怕?”

跟着师父装神弄鬼惯了,年轻人血气旺,祝成风比祝童更狠也更能抛开一切;他手里已经扣上迷幻剂,不是准备给对手用,是准备给自己的。

被卸下一只脚的痛苦,成风自问承受不起。

身后有冷风吹来,成风回头,看到一双艳红的眸子,一枚银铃。

“你……”

“小弟弟别怕,我不会害死你。”

眸子幻化成一只金色蜈蚣,扑上来。

成风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抵抗,耳边响着银铃清脆的鸣响:

“叮铃铃……”

一 医事(上)

网络信息中心正式开始独立运行,直接领导是院长助理吴瞻铭;小骗子还是没多少事,陈小姐与台海言负担起大部分工作,吴助理根本就不管这里的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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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作为主任,主要的工作好像就是签字报销,还有就是到院长王觉非那里要钱购买设备;在祝童建议下,台海言被提拔为网络信息中心副主任,主管技术。

这也是为了预防后面的麻烦,新来的两个有背景的新人虽然看似老实,在度过适应期后,谁知道哪个会有别的想法?至少中心这里没有位置了。

上午,祝童又去看赵永兵,他一直在昏迷与休克间徘徊,祝童也无计可施;他不敢把蛊虫放进去,赵永兵的状态实在是太危险了。

也是在上午,祝童发现江小鱼住进医院了,还是在病房紧张的高干病房,身份是虚构的外地商人,病是心脏病;对此,他心里窃无*#%$敌$龙$*书屋整理喜表面装作不知不觉。江小鱼太阴狠,为了平复他心里的阴霾,似乎很有必要给他用点怡情养性的高级药?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下午,祝童都在办公室看书准备研究生考试,将要下班时,急诊上传来消息:120刚送来两个病人,其中一个要求见李主任。

“他叫什么?”祝童问。

“徐成,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伤在脚上,跟腱断裂……”

急诊科主任的话还没说完,祝童已经丢下电话跑出去。

徐成是成风的化名,他怎么会被伤成那样?祝童顾不上周围人的眼光,边跑边拨打吴助理的手机。

三分钟后,祝童冲进急诊科;成风躺在病床上,左脚血肉模糊,几个护士正在围着他处理伤口。

成风看到祝童,吃力的微笑道:“李医生麻烦你了;我身上的钱不够。还有她,我的老板……”成风指指旁边病床上的女孩。

“这个病人是右手食指、中指切断伤……”

“都是刀伤。”祝童进来以后,情绪才平静下来,只要人没死就好。

“他们都需要尽快手术,我们正在检查各项指标……”

李主任来了,证明病人的医疗费不是问题;急诊科主任跟在祝童身后,说着自己的难处。

这个时候,谁还愿意听他的废话!

“有什么困难吗?”祝童打断他,这样的诉说一定有原因的,他需要尽快知道原因,不需要冗长的过程。

急诊科主任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刚才联系过了,骨科牛主任正在外面交流;这样的手术咱们医院只有两个人能做,如果有一根血管接不好,恢复起来就是大问题。”

“还有一个是谁?”

“我。”吴助理跑进来,他是急诊科老油条,一看就明白。

“骨科那么多专家,主治医生,博士、硕士一抓一大把,连这样的手术也做不了?”祝童不相信。因为网络信息中心的事,海洋医院里前几天还闹得纷纷扬扬。医院毕竟不是机关,成立一个新单位一定有人眼红;几个比较厉害的科室主任联名反对,说是不能如此浪费医院的钱,王觉非做了不少工作才无@#%$敌$龙$*书屋整理压下此事,其中叫的最响亮的就是骨科牛主任。

如今的医院,骨科是挣钱大户,连带着科室主任在海洋医院也牛的很;骨科牛主任心里不痛快,借口外出交流,刚走没两天;王觉非也拿他没办法,人家有牛的资格;今天辞职,明天就能找到更好的职位。

“我是万金油,骨科、胸外都呆过,多年不做了,这样的手术没把握。”吴助理已经换上白大褂,查看着女孩的伤口;又走到成风身边,看看病历:“我可以做他的手术。”

“马上准备吧,手术越早越好,联系手术室、麻醉科、血液科……”吴瞻铭当了一段院长助理,说话举止都自信起来;他一开始吩咐,整个系统开始运转。

“她怎么办?哦,吴助理。”祝童对这一套程序不熟悉,但是,成风虽然咬牙忍着痛,却时常看着自己,打手势恳求自己照顾好这个女孩。

“我打个电话试试,咱们医院还有个医生可以做,不过,就怕他不敢出来。”

吴助理走到门外拨电话,似乎很费了番口舌才放下电话,对祝童道:“好了,他答应上手术台。咱们去手术室,要先给他鼓鼓气。”

护士们开始为两个病人做术前准备,他们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祝童鼓励一下成风,跟着吴助理走向手术室。

“吴兄,如此费力,请的哪路神仙?”

“郑书榕,以前我带的实习医生。他不是什么神仙,是个小伙子。医院是认文凭不认本事的地方,这小子是个天才,心细手巧,反应机敏,做起手术来比我都高明,特别是骨科断肢再植,他研究很深,动物实验做得漂亮极了,就是没机会施展。唉,我早劝他去考博士,如今的研究生不值钱,人家就是不去,说是自己看书比跟哪个教授都有用,考博士是浪费时间,没多大用处。”

手术室外,站着位略带学生气的年轻医生,衣着整洁;明亮的眼眸,高昂的头颅,宽阔的额头,倔犟的唇线。怎么看,郑书榕的年轻都太轻了,没有德高望重的样子。

祝童判断出,他是那种不会讨好领导也不会吹牛的医生,这样的医生是不会挣昧心钱的,当然不会受领导欢迎,也就没多少机会参与大手术;某种程度上,成就一个骨科医生需要大量的实际操作经验。

“郑书榕医生,李想主任。”吴助理简单的为双方介绍后,把病例递过去;“断指再植,刀伤,创面整齐,离体两个小时,保存完好;书榕,你在骨科混了好几年了,这样的手术对你应该不困难吧?”

“我是外科医生,连主治都不是,怕人家说闲话。骨科有几个主任医师……”郑书榕腼腆的说,眼睛却没离开病例,与祝童握握手也是漫不经心的。

小骗子掏出手机,这样的手术需要各方面配合;祝童知道,仅凭吴助理和他,是镇不住骨科的医生们的。手术室门前那些医生、护士的眼睛就是证明。

为了成风,祝童如今不敢相信医生们的职业道德,他相信的是实力。

“没时间了,他们只会截肢和简单的再植手术;对这样断成两节,特别是指尖完全脱离的微创手术拿不下来,我清楚。”吴助理拍拍郑书榕的肩膀,鼓励道:“李主任也在,尽管大胆做,出什么事,我们替你兜着。”

“一会儿院长也来,郑医生,只要您站在手术台前,就成功了一半;我相信吴助理的眼光,需要什么尽管说。”

祝童已经和王觉非通话完毕,再次握住郑书榕的手:“王院长同意你来做,他知道你。郑医生,你是颗金子,现在到发光的时候了。”

“唔。”郑书榕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什么金子不金子,眼睛一直就没离开病例,对王院长的到来,也没什么激动的表情。祝童心里微叹,真是个书呆子。

说了半天,成风的手术是很简单的;主要是那个女孩,她的食指和中指都被切下,这其实也不算很难,难就难在被切下的部分又断成两段,指尖与第二节手指;也就是说,要接两根手指上的四节指头,特别是指尖部分的再植,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败。

麻醉科医生走过来,看到吴助理穿戴起手术服,凑到他耳边嘀咕几句,两个人嘿嘿笑几声。

王觉非也来了,对于骨科主任的自大,他确实想找机会改变点什么。

红灯亮起,手术室隔壁的观察室内,祝童与王觉非坐在舒服的皮椅上,透过玻璃和屏幕观察里面的两台手术。

祝童虽然坐在那里,思绪已经散发到遥远的江湖之上;成风不是他的弟子,是从二师兄门下借来帮忙的,这次不管是谁出手伤的他,祝童都必须出头;这不止是为成风,更多的是为祝门的尊严。

成风的手势表明,是四品红火的人出手伤的他;四品大小姐应该不会如此狠毒,只有没见识过他的手段的人才敢下这样的狠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神刀王寒。

想起这个名字祝童就有点头晕,还有他那一群手下;难道求助秦可强帮忙?他整天尾巴样跟在身后,只要自己去他自然会去,问题是,秦可强究竟会以什么身份来帮这个忙,石旗门还是别的?师叔祝黄就该到了,还要麻烦他老人家,真不好意思啊。

成风的手术由吴助理主刀,一个多小时就完成了;最后,吴助理贴上祝童给的膏药,满意的点点头。

他的针法细腻,每一根细小的神经和血管都缝合到位,王觉非看着也连连赞叹。

吴助理做完自己的手术,没到观察室,走进郑书榕的手术台,替下那位有些不情愿的副主任医师,亲自为郑书榕打下手。

人家是博士,为个研究生打下手,总感觉没面子。

郑书榕不理会助手是谁,眼睛贴在显微镜上,一点点进行自己的手术,细心的像位绣花姑娘。

断指再植其实已经不算大手术了,但是,双截面指尖再植就不一样了,需要缝合更细的血管、神经,对接更微小的肌肉骨节;一般来说,这样手术风险很大,很多人都会选择放弃。

但是,这位小姐坚持要接上,她希望有一双完整的玉手。

祝童更关心的是成风的伤,跟腱被人切断一定出意外了;他想尽快知道是谁下的手,但是此时明显不是离开的时候,王觉非来为他撑场面,也不是完全只为两人的交情。

“李主任,田公子又对我说了,要求尽一切力量保住2012床的病人,他指定要你作为主治。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小骗子知道轻重,从田公子对赵永兵的手段能看出,赵永兵找江小鱼是为自保,他掌握的东西,江小鱼也许以前不知道,现在应该是知道了。

“2012病人的伤太重,胸骨骨折,肋骨骨折,奇怪的是心脏功能完好,但是肺部、肝脏、胆囊伤得不轻;我只是个中医师,实在没那个本事。对于这样的病人,你们西医最拿手。”祝童还是装作拒绝的样子。

“一个人当然不行,要救下他,需要各科室的医疗小组;让吴助理作组长,人员由他挑选,你作为副组长参加就可以了。能保住他的命固然好,保不住也没什么。”王觉非已经考虑清楚了,此时不是在商量,完全是在布置工作。

“我也没什么把握,对田公子说过,最好转到别的医院治疗;但是,田公子不愿意,他说相信我们的能力。本来打算到外面请几个专家来,但是年底,哪家医院都有很多手术要做;咱们医院的骨科不是强项,人也……看看他;”王觉非指指里面的郑书榕,“我才有五分把握,吴助理负责外科和胸外部分,郑医生负责做人造胸骨和人造肋骨,你的担子最重,要以你神奇的中医针术,保证病人术中稳定,术后度过适应期。对,还有你的狗皮膏药*@#%$敌$龙*书屋整理无。”

“人造胸骨?他行吗?”祝童表示怀疑,赵永兵身上装一副人造骨头?那是超出他理解的东西。

“这么说,你接受了?”王觉非愉快的笑笑:“郑书榕这个小伙子不简单,给我的信箱里提过开展人造骨骼移植的建议,也送来书面材料。对于这些新知识,还是年轻人掌握的快。2012床的病人如果没有人造骨骼的支撑是活不久的。很奇怪,林主任说,他的骨头酥掉了。”

观察室内又进来两位,一位是胸外陈主任,另一个祝童和王觉非都感觉意外,是骨科牛主任,他此刻应该在无锡参加一个交流研讨会。

但是,两个人都没理会牛主任,继续讨论赵永兵的病情。对于这样一个想造反的部下,王觉非不喜欢,祝童更没理由应酬。

“胸骨需要负担呼吸张力,是重要的承重骨,对于这个范围的治疗一直是国际医学界的难题。郑书榕给我的报告里提过,他在狗的身上做过类似的实验,使用的是人造生物性支架,效果很好。医学院的欧阳院长对我提过,让我关注一下这个小伙子。这次正是个机会,如果2012的家属接受,他将是第一例,无论成功与否,对咱们海洋医院,对于骨科医学都是个有益的尝试。牛主任,你看怎么样?小郑的手术不比你这个主任差啊。”

王觉非突然把话题丢给牛主任。

一 医事(下)

“是,小郑的技术是不错。(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牛主任只好点头,事实摆在那里,不容他说别的。

“郑医生再不错,还不是被你压着。”吴助理擦着手走进来,郑书榕年轻体力好,这样的断指再植手术需要八个小时以上,他没有休息,喝点水,吃几块巧克力,就再次走上手术台。

吴助理到底年纪大了,出来喘口气;话到他嘴里就是另一种味道了:“小郑跟着我时就很用心;他那时的技术比一般主任医师要好,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很好,我不明白,三年了,他怎么就一个手术也轮不上?牛主任,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太礼貌,你才一直压着他?”

牛主任张张口,不知道如何回答;如今的吴瞻铭不是以前那个落魄医生,是院长助理,领导阶级。

“小伙子不错,学院那边学生们也说起过他,郑医生研究的骨骼移植对我们医院和学院都是个提高。牛主任,这个小郑我要过几次你都不放人,是不是想……哈哈哈哈。”胸外的陈主任也是王觉非的人,开玩笑开的也艺术。

“不是,吴助理多心了,陈主任说笑了。”牛主任比吴瞻铭大不了几岁,他对郑书榕做这么大的手术很有看法却不敢说,话题转到学术范畴,连胸外陈主任都加入热烈的讨论,当然更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祝童暗笑:王觉非一贯骄傲,今天开始用吴瞻铭这把枪开火了,今后有牛主任的好果子吃。正好,祝童趁这个机会去看看成风,对王觉非点点头,走进手术室。

成风刚从麻醉中恢复过来,看到祝童让护士出去,嘴一咧要哭的意思:“师叔,我还能走路吗?”

“没事,你的伤没问题。”祝童贴近他,轻声问:“谁下的手?”

“金钩,是个老头子。”成风呻吟一声,捂住头:“师叔,我这里疼。”

果然是他!祝童看到成风眼里闪过一道黄芒,似乎是只蜈蚣的影子,连忙伸手搭住成风的脉搏。

两人功出同门,都是修炼的蓬麻功,内息一接触,成风体内的情况全落在祝童的眼里。

果然,成风胸前盘踞着一条金色的蜈蚣,张牙舞爪好不威风。

蝶神感应到它,黑色的翅膀急速扇动,触须抖动,翅膀上显出一双湛蓝的眼睛彩纹,光芒四射又如梦似幻,两缕黑芒从蝶翅上射出,此刻,蝶神浑身萦绕着恢宏的皇者威仪。

金色蜈蚣稍微迟疑,马上蜷缩成一团,奋力抗拒着黑芒的缠绕。

蝶神乃蛊中王者,它虽然还很弱小,对付一个低级蜈蚣还有足够的本事。

蜈蚣越锁越紧,最后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团,却还是没躲过此劫。

祝童以银针刺激它周围的穴道,把蜈蚣一点点赶到表层。

成风呻吟一声,胸前一麻,原本淤塞的那一块通顺开。

“你遇到别的什么人没有?比如说女人?”祝童松开手,缓缓擦去额头的汗珠。

“没有啊,怎么了?我没在意,他们围上来六个人;是……是个奇怪的人,头上包着白布。”成风害怕了,刚才,他感觉到师叔身体内扑出条条黑丝,缠绕向自己头脑里。

“没什么,你会好起来的。”

祝童安慰一句,回到观察室,他不能离开的时间太长。

成风被人下蛊了,是只恶毒的蜈蚣蛊,如今是蝶神的玩物了。

黑芒把它缠绕、消化为小小的一点,被吸引进祝童的印堂穴,在蝶神翅膀间滚动。

祝童很讨厌这样的东西,但是他没办法与蝶神进行很具体的沟通,不能让它把那团斑斓恐怖的蜈蚣消灭掉。蝴蝶蛊比任何蛊虫都有灵性,蝶神是蛊中之王,它越来越骄傲了。

好在,此刻它与其说是只威风的蜈蚣蛊,不如说是只乖巧幼细的蝉虫。

他们竟然找来个养蛊人!佛门有高人,他们已经弄明白大火轮和雪狂僧身上的古怪了?也许还不很明白,在成风身上放出这样的手段,试探的意味多一些。

祝童回到观察室内,讨论还在继续,而牛主任明显已经心虚了,毕竟,海洋医院是家大医院,说是随时可以离开,但是骨科主任这样的职位不是好得到的。

午夜过后,手术基本完成,看来活也做得漂亮,在事实面前,再说郑书榕年轻作不了或怕出意外,明显是苍白的。

王觉非刚才回办公室处理文件,听到手术结束的消息又赶来,亲自迎接郑书榕出手术室,这个姿态很高了,把小伙子弄的很不好意思。

就在手术病床前,王觉非和吴助理、胸外陈主任商量一下,决定把郑书榕暂时调到重症监护科,那里是医院的精英所在,也是海洋医院效益最好、医生向往的地方,直接为危重病人和高干病房的特殊病人服务,如今赵永兵就住在重症监护科的病房内。

吴助理此刻又来一记重拳,不在意牛主任苍白的脸色:“把两位病人送到普外病房,我已经联系好了,给他们单独准备个房间,一级护理,任何药物必须经我签字才能给他们用。”

吴助理这句话是对护士说的,真的伤了牛主任的面子。

骨科手术,病人却被送到普外病房,这不是明显给骨科难看吗?还有效益,手术后几天病人需要大量用药和护理科目,是最挣钱的时候啊。

护士迟疑着,牛主任想抗议,但王觉非院长说了声:“快去吧,把病人安置好。”

护士推着病人走了,牛主任看到李主任在场,终于无*@#$敌$龙$*书屋整理忍了忍没说什么。

对于吴助理的这个动作,其实祝童一样感到意外;但他知道,吴瞻铭不会无缘无故把成风和这个女孩如此安排;他在海洋医院混了十多年,这样做一定有道理。

王觉非和陈主任先走了,安置好两个病人已经是凌晨两点,人家为自己忙了大半夜,朋友归朋友,不给红包总要招待一下吧?

祝童把郑书榕、吴瞻铭拉上自己的雷诺车,拉着他们找饭店。

午夜的上海滩,想找家餐厅实在困难,两个医生都说不用客气,这么晚是没地方吃饭的;但是祝童知道,在另一个圈子里,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

南海宫澜的保安依旧礼貌的站在电梯前,祝童带着两位医生朋友走过去,掏出蓝色会员卡。

保安还是那么年轻干练,看到卡片只说声:“先生请。”伸手为他们按开电梯。

“这是什么地方?”吴助理羡慕的看着电梯里南海宫澜的徽章,如此派头,一定是个高级场所。

“吃饭的地方,吴助理,郑医生,谢谢二位费心;我就不给红包了,这顿饭全当感谢。”祝童半开玩笑的表达谢意,对于两个客人的表情,观察个七分。

吴瞻铭是好奇中夹杂着复杂,他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但是,决不会经常有机会,祝童想,但愿以前的吴医生还没被繁华击倒。

郑书榕真是个书呆子,无可无不可的表情,对于他,到这样的地方不过是吃顿饭而已。

顶层到了,电梯门开,迎面站着两位身材高挑的小姐;亮色旗袍勾勒出优美的身段,声线也是经过训练的轻柔。

“欢迎先生到南海宫澜,请问……”

“吃顿饭而已,给我找个房间,能看到风景的。”祝童递过蓝色会员卡,小姐微微摇头:“先生,您是贵宾,请跟我来。”

一定是下面打过招呼了,想来,是自己做得不恰当;祝童收回会员卡,对柳依兰又佩服一下,迎宾小姐做的很自然,外人根本看不出祝童刚才的尴尬。

大厅里,正在举行一个小型音乐会;十几个男女围坐在一角,端着酒杯,貌似陶醉的倾听一个小乐队演奏,小提琴手是个金发碧眼的欧美小姐,吹萨克斯风的也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钢琴前坐的,才是位标准的华人。

在这样的地方吃饭,一般会员主要不是为吃什么,吃的是身份和气氛。

但是,祝童他们三个真的只是为吃而来。

反正柳依兰说过,凭这张卡,可以在这里无限制消费。祝童当然就不客气了,他刚为八品兰花挣了几千万,这项权力行使起来名正言顺。

侍者安排的房间当然比王觉非请客的那间豪华,不仅配有套房,主要的还是那架宽大的落地窗。坐在那里,就能把夜上海的风光,毫无遮拦的尽收眼底。

菜点贵的,酒要好的。

以此八字原则,祝童很快点下一桌酒席,才笑着对自己的客人说:“别客气,我也不常来,今天咱们好好喝几杯。”

郑书榕坐在靠窗处,好奇的注视着脚下的风景,他看来真没在这样的地方吃过饭,对上来送茶的服务小姐也不敢多看。

祝童挥手让服务小姐退下,问吴瞻铭:“吴兄,为什么要把他们安排在普外?”

“李主任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吴助理啜一口热茶,惊异道:“冻顶乌龙,极品,好东西;小郑,趁热喝,这样的好茶可不是轻易能喝到的。”

“嗯。”郑书榕喝一口,腼腆道:“我不会品茶,喝不出来。”

“呵呵。”祝童微笑着举杯:“其实,我也喝不出好坏来。”他是在客气,对于茶和酒,小骗子是有些见识的。

“牛主任技术不错,就是心胸狭隘;我怕他在背后耍什么花样,别看小郑手术做的不错,但手术后二十四小时最关键,以牛主任那样的专家,如果在背后使点手段,用点干扰素或别的什么药,病人的手能不能恢复还在两可,那时后悔就晚了;就是查也查不出什么,谁也看不出来有人做手脚。”

“不会吧?大家都是同事,牛主任知道那是我朋友。”祝童表示怀疑。

“只为你当然不会,小郑在他那里压了好几年;这次明显手术做得不错,甚至比牛主任做的还要好;如果恢复的更好,只要达到原功能的70%,牛主任今后再没什么可炫耀的资本,你说他会不会?”

“最少也能恢复到80%。”郑书榕自信的说。

“如果贴上李主任的膏药,恢复90%也不一定。我做的那个,也许能不留后遗症。不是我技术好,还是李主任的膏药好啊。”吴瞻铭轻轻拍起马屁,室内气氛轻松,祝童的心里却拧成一团。

医生最了解医生,牛主任会害人?赵永兵用那些药是谁下的单子呢?

酒菜很快就送上来,话题自然也就转到将要成立的医疗小组。

说实话,祝童对赵永兵的伤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那样的伤病中医确实没有西医办法多。

吴助理介绍完赵永兵的病况,问道:“小郑,院长说你做过类似的动物实验,在人身上做有把握吗?”

“不知道,我做过猪和猴子,都是欧阳院长在学院那边安排的实验科目。王院长看过我的报告,他只要批准,我一定努力。”

“你会得到批准,明天开始,郑医生到重症监护科,病人的这里、这里……”吴瞻铭点着自己的胸口、肋下:无*@#%$敌$龙$书屋整理“需要移植人造骨骼,正是你发挥的机会。”

郑书榕满脸兴奋,举杯灌下一大杯法国红酒。

房门轻开,服务小姐走进来,到祝童耳边轻声问:“先生,外面有位客人,说是您的朋友;请问,能让他进来吗?”

“我的朋友?”祝童问,这里他是有朋友,一个是王觉非,一个是柳依兰,会是谁呢?

“是田先生,他也是我们会员,正在海王厅打桥牌,听说您来了要过来见一面。可以吗?”

服务小姐轻声慢语,祝童只好点头:“请他进来吧。”

一分钟后,田公子出现在门前,手捧冰桶:“我就说李先生会见我的,怎么样?三位医生,怎么有如此闲心?”

二 完善(上)

田公子脸色红润,看来喝了些酒,放下冰桶,坐上服务小姐拉开的椅子;脸上依旧是招牌式的谦和微笑,很平易近人的样子。www.65txt.com

“田某冒昧,只耽搁三位几分钟。这瓶酒是朋友送的,祝贺郑医生,吴医生手术顺利。”

两位真正的医生对于田公子的来历不清楚,吴助理有所耳闻,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背景。

“好巧,田公子坐,我们正商量2012的病情。这个手术会很费钱的,有些药物还要从国外进口,只怕……”祝童揉揉鼻子,总有些无*#%$敌$龙$*书屋整理时候,蝶神会无缘无故的骚动。小家伙刚得到一个玩具,活泼的厉害,时不时会影响到主人的语言功能。

“钱不是问题,只要你们尽心,只要能尽量多留几天他的生命,即使最后的结果是失望的,我田某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医生,毕竟不是上帝。”

真不会有怨言?只怕是要赵永兵在说出什么秘密后立即就去另一个世界吧?祝童含笑与田公子应酬着,暗自衡量着眼前这个人:田公子很厉害,也很自负;但是他究竟有多深的背景呢?让他和四品红火的大小姐、五品清洋的江小鱼斗斗,谁更厉害呢?

“嘿嘿,好酒,田公子的酒不错;郑医生,吴助理,来尝尝,这样的酒至少也要上万吧。”小骗子心里使坏,嘴上也不闲着,这瓶红酒只看酒封就是顶级货。

“说起钱就没意思了,好酒是要看谁来喝,郑医生是最懂酒的,我知道。”

郑书榕果然不负田公子的夸奖,细品片刻道:“我也不太懂,但是,这样年头的红酒,肯定要上万美金吧。”

“到底是有识货的,郑医生,我听说刚才的手术很成功,祝贺你。”

四个人碰杯,田公子扫一眼桌上的菜肴,微微摇头:“李主任很有钱。”

他意思是,桌上的每式菜都是好东西,搭配在一起就显出暴发户的气派,似乎也配不上这瓶好酒。

但是小骗子不在意,他来南海宫澜就是为破费。

“不打扰了,王院长说你们三位将是医疗小组的骨干,田某先谢过,三位都是海洋医院的精英,多多费心。”

田公子是很有眼色的,看饭桌上冷场,哈哈笑笑,放下红酒告辞。

在这样的场合里,语言的作用有限;大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田公子骨子里的骄傲也不会让他刻意去讨好三个医生。

他只对一个人感到好奇,李想,身份神秘的医生,竞有南海宫澜的贵宾卡。

桌上的好东西对郑医生最有吸引力:“李主任,这些鸡?”

“这些鸡比外面卖的海鲜都贵,知道为什么?它们不是从生产线上下来的。瞧,这样的鸡爪……”吴助理这一段想必吃过不少好东西,见识当然厉害不少。

正说着,他的电话响了,翻开一看,皱皱眉头:“李主任,你介绍的萧小姐好缠人啊。”

“哈哈,我说过,你看着办。我出去一趟,吴医生,郑医生,把这些都消灭完才能走,很贵的。”祝童走出房间,刚才田公子暗示他出来一趟,不知道有什么指教。服务生在门前等着,看到祝童做个手势在前面带路,拐个弯在一扇门前停步。

门上镶嵌铜牌:旭日东升。

“没想到,李医生也是蓝色会员?”

田公子站起来招呼,这间大小、格局与祝童要的那间小一号,风景更好,布置也大不一样。

紫檀木明式家具,雕花木椅,博物架上摆放三彩侍女、古瓷花瓶,与外面的欧式气派形成明显对比。

“每个蓝色会员都有权利拥有这样一间VlP,李医生……”田公子说着,引祝童坐下,立在暗处的服务生才上来布茶。

“我可没田先生的气派,这张卡是朋友的,李某不过拿来充门面。”

祝童环视一圈,不得不承认主人的品味不一般,收拾这么一套VIP房间。只有钱是显示不出主人的身份的。

“抽烟是外国人的玩意儿,以中国人的体质,是不适合使用烟草的。呵呵,李医生介意吗?”

田公子神秘的笑笑,不在纠缠蓝色会员的问题,端起只烟斗轻抽两口;浓烈的烟草香散出,令人精神舒爽。

“没什么。”祝童端起茶杯品茶,这一段,他越来越喜好清淡的东西,香烟几乎很少抽。

“王院长说,李医生答应为赵永兵治疗,田某先谢谢了,我相信你的医术。无*@#%$敌$龙$*书屋整理”

“院长吩咐,谁敢不听呢?”小骗子故作无奈,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将要拉开的骗局中,谁能占上风?江小鱼和田公子注定在祝童布置下成为对手,去争夺根本不存在的宝藏。

门响,走进来位艳丽的美人,袅袅娜娜弱不禁风模样。

“田老板,你们说什么呢?外面,你的客人们要走了,正到处找你。”

“呵呵,有安妮小姐招呼他们,早忘了我这个主人了吧?李医生,是吗?”

“嘿嘿,我来的不多,安妮小姐……”祝童只见过她一次,还不知道她的名字;那是在梅兰亭的画廊前,她坐在柳伊兰的奔驰车内。

“难道,李医生连安妮小姐也不认识?人家是上海社交界的名媛,这里的老板。说来,我们都是安妮小姐的客人。”

田旭洋故作吃惊的为双方介绍,他不知道,人家两个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我来就是想认识一下我们新的蓝色会员;这几天多亏朋友们捧场,田公子也加入我们的家庭。李医生,我不想打听顾客的隐私,您有权利在南海宫澜拥有自己的VIP,需要我们马上为您开通吗?”

安妮几句话就把田旭洋的底细透给祝童,原来他也是个新会员;真是个人物啊,田公子对南海宫澜表示出的善意,应该是对鼎燃星空事件的交代吧?大面上,小骗子还是表现出些微的不知所措,拿出蓝色会员卡道:“误会,这个东西真的不是我的,再说,我一个医生在这里也消费不起。”

田旭洋被祝童的腼腆骗住,上前解围道:“柳小姐,李先生什么时候需要再说不迟。”

客套这样的东西,在人多的时候最管用,田公子与安妮都是社交场上的常客,客套起来当然是熟练之极。小骗子明显对这样的东西不感冒,站起身打个招呼,出门先走了。

那边,吴瞻铭与郑书榕酒足饭饱,祝童陪着他们欣赏一会儿上海夜景,驱车送二位回家。

当雷诺车内只剩祝童一个,己经是凌晨三点。

手术室周围不允许使用手机,祝童对叶儿说要抢救病人时,大约是六点钟;叶儿今天没在紫金豪苑。

雷诺车也没驶向紫金豪苑,拐进一个停车场;半小时后,祝童从一辆的士上下来,走进另一个小区。

三天前,祝童租下这套房子,为的是接待一位远方来的客人:老骗子。

门开,师徒两个再次见面,老骗子脱去西服革履,看上去像是个退休后出来旅游的老干部。

“你真的要这么干?”

老骗子没理会进来的是谁,从摆了满满一床的资料堆里蹦出一句话。

“不是大动作,怎么会请您来指点?”

小骗子脱下外衣、鞋子,座上床头:“师父,一向可好?”

“好着呢,陈家派来的小家伙厉害,于蓝省心,我也省心。你周婶还夸你懂事,她不知道,这个懂事的弟子,把我这个师父的脸全扔进大海里了。”

“哼!那是做给梅老头看呢。您老有家有口,要退出江湖就退彻底些,别再掺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您那一大摊子事业,还有小眉妹妹,可经不得折腾。”

“你不是也要退出江湖,怎么样,好退吗?”

“不好退,所以弄出这个东西来试探一下。师父,您经验多,看看怎么样?”

时间紧,两个人到底有默契,见面话说完,马上开始研究正事。

老骗子燃起只雪茄,徐徐喷出一股烟柱:“你这个口袋够大的,把大半个江湖都装进去,太过分了吧?”

“师父,您不知道,如今的上海滩太乱;我是想清理一下环境,让他们到别处闹去。”

“会出人命的,祝童,这样的事不好收场,最好考虑周全。”

“不会出人命,第一步只会散在江湖上,大师兄己经帮我做到了。第二步会引进一个外人,那也是个厉害角色;第三步,我会把这件事弄得举世皆知。嘿嘿,师父,到那个时候,明白人早明白过来,不明白的,该他们倒霉,谁让他们贪心呢?”

老骗子听小骗子说出具体步骤后,思量再三才冷笑着道:“咱们先说好,我只帮你这一次,事情真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别把我扯出来。”“您老放心,这次,我会让二师兄也参与进去折腾一下;不过,他只是做个样子,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好处呢?你费这样的心思,想得到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老子这辈子就没干过。”

“这是投资,您老应该明白,有些事看来眼前没好处,长远来看,未必。至少,江湖人闹够了会回归江湖,我也能清静下来。您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算计我,是个大家伙啊。这次,是对他的警告。我们会得到好处的,很大的好处。至少大师兄会挣一大笔钱。

“况且,这件事根本就不用收场,宝藏是不存在的,既然永远也不会被找到,就不会被拆穿。这是个美妙的梦幻,里面有巨大的财富还有高深的秘籍,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有些人会一直找下去,有些人累了会回家,有些人会安下心,回头做点实实在在的事。但江湖还是江湖,人还是人。师叔您看着吧,无@#%$敌$龙$*书屋整理不出三个月,就是我们出面否认宝藏的存在,也没多少人相信了。大家会以为,这是祝门放出的烟幕弹,为的是独吞宝藏。”

祝童把这一段的经历细细说一回,老骗子听完,脸上显出怪异的神色,还呵呵笑几声。

“你笑什么?”小骗子不满意道,这很好玩吗?

“没什么,如此说来,师父帮你这一次。他们竟敢伤我的徒孙,该让他们知道祝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惹的?”

祝童脑袋里浮起丝疑云,他隐约意识到:老骗子刚才的怪异,不只是为了凤卓青羽和成风的伤,那些应该都是借口吧?

但老骗子己经正经神色,抓起一张报纸道:“你这个计划不错,有三个地方要改:一,宝藏包含的东西,层次偏低,不足以吸引真正的高人来凑热闹;报纸上的东西,史书里的考据,都是浮尘啊,当不得真的。沈万三身家亿万,他凭借金钱帮助朱元璋,资助太子,但是,沈万三身后还有一个人。”

“谁?”

“太极祖师张三丰。”

“张三丰?”小骗子吃一惊,那不是道宗前辈偶像吗?竹道士据说就精研太极阵法。

“不错,沈万三是张三丰的弟子,得到过道门真传;要不然,怎么能活到一百多岁?”

这一次,小骗子不会说话的,他没想到,老骗子竟然如此……博学。

“你这个局要想引起高人注意,必须把这个背景加进去;金银财宝只能吸引势利之徒,道藏宝书与道门异宝,才能引出世外高人。”

“唔,不错,师父就是高明。第二呢?”小骗子心悦诚服,只有佩服的份。

“允文皇帝出逃后,有人说远赴海外,有人说藏身佛门。你如今在佛门上下功夫,这是不错的。但是,允文皇帝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人,他的师父是谁,可要好生斟酌一番。元末明初,佛门有个与张三丰齐名的不世高僧,江湖名号慧泉和尚。让他作为建文皇帝的师父,再稍微点拨一点,就能让不少人心生遐想。但是小子,别弄太详细,你布的是骗局,不是说明书,太详细了,容易被看穿。”

“师父好高明,第三是什么?”祝童佩服得五体投地。

二 完善(下)

“高明?有什么用,高明的师父还不是被弟子赶出师门?”老骗子冷哼一声,怨气随烟雾缭绕。(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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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是你逼我的,师父不会连这点也看不开吧?”小骗子马上低头兼拍马屁,拿瓶好酒来,给老骗子斟满一茶杯。面前的老江湖刚才还说自己过分,被如此一弄,这个局何止把半个江湖装进去,简直是把整个江湖和半个中国都装进去了。

“看不开,就不会来上海了。”老骗子好酒成癖,喝进一口,似乎就忘了以前的恩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破绽:红崖天书。”

“红崖天书?”小骗子一直对这招神来之笔很得意,把沈万三的宝藏和建文皇帝的宝藏合并起来,线索指向远在贵州的红崖天书;在他看来,一切都很圆满。

沈万三是江浙豪富,建文帝在南京做过四年皇帝后,被叔叔起兵赶下皇位;关于他们的传说一直流传在江湖上,也流传在市井民间。小骗子经过研究,受某些学者启发,把远在贵州黄果树的红崖天书与这个宝藏传说联系起来。

骗局的核心是,把红崖天书暗示为沈万三宝藏的钥匙,和找到建文皇帝下落的线索。小骗子要弄一个解读红崖天书的公式,而放出去让大家争夺的也就是这个公式。

“不错,红崖天书是你最大的破绽;那东西,和这两个人没有丝毫关系,你如果能搞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哼哼……”

老骗子说一半不说了,把个小骗子引的心痒痒的:“师父,是什么?”

“红崖天书上有两个字你应该认识的。”老骗子把一张拓片摊开,指着一处地方。

祝童歪着头、正着头看了好久,还是一片茫然,摇着头道:“不认识。”

“仔细看,它们像什么?”

“凤凰……这两个字是凤凰。”

祝童瞬间恍然,两个恍惚的字在眼前飞舞,灵活飘荡,如活物一般。

“不错,是凤凰。民间有高人啊,虽然这两个字隐藏的最深,还是有人看出点端倪。师父我,也只能说声佩服。”

床上摆着十多份各种版本的拓片,是祝童这些天到处搜集来的,都是各个朝代拓印的红崖天书;从五十“字”版,到十几“字”版都有,还有难辨“字”数的模糊版。有的系明显谬误,有的是因拓摹遗漏造成的异本。何为真迹、原迹?谁是谁非?各家都有道理,小骗子是看不懂的,仅供参考而已。

老骗子指的正是那张模糊版。

“瞧这里,有见识的高人,会看出红崖天书是祝门术字之源;如果你把这样的传出去,会贻笑大方的。”

小骗子回忆着凤凰面具上的阴文,仔细对比上面的阴文篆字,真的找到两个拓本上相似的字:凤凰。

“师父,您是说,红崖天书,是咱们的东西?”

“谁知道这些?字啊只是表象,看也白看。”老骗子纠正道:“仔细说来,红崖天书和咱们有些渊源;不过几千年来,谁都想破解这些,乱刻乱写乱拓,如今的红崖天书早被狂妄的人破坏了,想找出点东西,可是难上加难。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东西就是真流传下来,除了会让人胡思乱想,真也没什么用。”

“那……怎么办?”小骗子有点丧气,一是对自己的见识浅薄,如果不是把老骗子请来把关,这个骗局也许会成为江湖笑谈。二是因为,老骗子身上明显还有不少秘密,但他就是不传,让小骗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骗子伸手抓起笔,在一张拓片上写下两行三句二十一个歪斜古朴的繁体古字。

“你拿着它到河南走一趟,找到玉夫人,把这几个字刻成三方印。如此,你明白了?”

二十一个字,刻成三方印,印身刻画藏宝图;这是祝童早就计划好的,请老骗子来,本意还是为自己做的这首藏头诗把关;却没想到,老骗子将他准备的大部分东西都否定了。

祝童凝神细读几遍,这二十一个字里面竟包含着多重意思;分开三份后,还有欲断欲连的韵味,句句都能读出:沈富、宝藏、允文之类的线索。

就是合在一处,也能让人明显感觉到,这只是一部分。

“师父,是不是还有?”

“是还有啊,但是,你如果把整个线索都抛出去,这出戏还有的唱吗?只有半梦半醒之间才能引人遐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和美人一样。”

“我是问,下一句是什么?”老骗子弄的几句诗,古意盎然,小骗子看的心驰神往,也被这首诗迷惑。

“什么下一句?根本就没有,就是这些,也让师父我头疼好久,才为你想出来的。你们这一代是最轻松了,想当年,我们学艺的时候才叫苦。四书五经要背,三十六术字要练,十八护身符咒要画。师父我啊,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才子呢,出口成章小菜;代价是没睡几个好觉,稍微一偷懒就要受罪……”

“如此多的本事,为什么不教我们?”祝童这才清醒过来,打断老骗子的忆苦思甜,恨恨道。

“那些东西费力不小,真正用得上的时候不多。小子,别怪师父刻薄,你想学成个书呆子,我是没意见的;在这个社会里,只怕你学会那些就跑去做书斋先生了。比如这几句,真正能看懂的,至少也要有三十年书斋学问功夫。嘿嘿,谁会知道都是老骗子胡乱编造出来的。”

小骗子猛拍自己的后脑,笑道:“差点被师父骗倒,我忘了,咱们这是在布局;师父,玉夫人住在哪里?找她做什么?”

“小子,才来上海几天,你就傻掉了?”

“不是啊,师父你也是刻印好手,为什么要找别人?”

老骗子确实是治印好手,过去的岁月里,私刻公章那样的事,老骗子没少做。

“刻印容易,弄玉难。你这三方印是作为明代古印抛出去的,印身上还要弄上你这胡乱画的藏宝图,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有找到玉夫人才能做出谁也鉴定不出来的高级货色;玩弄古玉是门高深的学问,价钱吗,也不会便宜。”

说到钱,小骗子最不担心,他如今身边有大笔黑钱没地方去。

“要多少?”

“玉夫人不是很贪心,这两方玉印,一方金印,五十万估计就够了。唉!”老骗子说起玉夫人,神情复杂,最后还重重的叹息一声。

小骗子心生警觉,追问道:“玉夫人是不是师父的老相好啊?师父您最好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不然我找去被人害死或骗一下,才是天大的冤枉。”

“哼!老子会和玉夫人相好?嘿嘿,她在南阳隐居,放心去吧,只要能找到玉夫人,你这个局就算圆满了;后面的都是操作上的细节,我不能不说,你的操作计划很周密,就是老子弄也不会更好,嘿嘿,看不出有什么缺憾,会有很多人入局的。”

老骗子含糊的把这个棘手却很重要的问题轻轻带过,拿起祝童的计划书一页页翻看,看完一页,丢到床下;等他全部看完,床边只有一堆细碎的纸屑。

“人越多越热闹,师父,还有个问题,如果不用红崖天书做幌子,总要给寻宝人个地方吧?”

“这倒也是。”

大小两个骗子商量、斟酌、参详许久,才确定一个合适的地方:南京郊外牛头山。

南京建文帝的都城,把牛头山作为沈万三的传说藏宝地,是最贴切的;那里曾经有很多寺院,山高林密,正是藏宝的好去处。

“最后一点,你准备怎么抛出去?要寻找合适的机缘。”老骗子有点困倦,到底是上年纪的人了,操心多。

“我手上有个病人,他啊,掌握着一个秘密,很有几个人要撬开他的嘴,他就是我的发布口。”

小骗子把赵永兵的情况说一下,笑容很是阴险得意:“五品清洋的江小鱼曾经隐身在他身边,如果……”

“你本事见长,什么时候学会让别人替你说话的?”小骗子的本事是老骗子教出来的,让个快死的人说话不难,难在说出自己希望的东西。

“我当然没这个本事,它有。”小骗子点点自己的脑袋:“师父,我如今是蛊神上身,本事大着呢。我能知道他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把印放在那里面就行了。要知道,赵永兵虽然是个粗人,不知道这些的价值很正常;但是,江小鱼知道,田公子身边那个人也知道,他们会……”

祝童正在说自己的计划,手被老骗子抓住,瞬间,热流涌动,浑身上下被探视检查个透彻。

“不是个好东西,早点想办法弄掉它。”

“我也想啊,就是没办法,师父,您老……”祝童满含希望的看着师父。

老骗子思虑再三,还是叹息一下:“我也没好办法,也许……算了,会要你的命的;祝黄擅长这些,也许……你把这两个字好生练练,一物降一物,虫子总是怕鸟的,唔,可能有些用。”

祝童眼看着老骗子以雪茄在空中虚画,淡蓝色的烟雾从雪茄里冒出,在眼前凝固出两个飞舞的术字:凤凰。

这个本事真的很高明,把虚无的烟雾凝固在空气里,祝童吹一口气,整个“凤凰”飞舞起来,却没消散,远远近近,漂浮在小骗子面前。

半小时,祝童伸手虚点,一遍遍临摹演练这两个字,却总掌握不住要领;这在他是很少见的,以前学东西,祝童多是一点就透,从未如此艰难。

“按说,你这个年纪有现在的修为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学这两个字是没有捷径的,要安下心一点点琢磨;没有几年苦功夫,悟不到门径。学会这两个字,凤凰面具你就能用了。只不过,怎么看你小子都不是个好鸟。如果弄出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千万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小骗子听完,有些泄气,点着胸前的凤凰面具:“师父,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你快把它给我去掉。”

就是因为它,小骗子这一段藏的很苦;没有胸膛的男人,根本就不敢去接触女人;叶儿已经明显有以身相许的意思,祝童就是不敢动手。

“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啊,它在我身边四十年,老子只用它生火点烟,你一定没好好练习‘中’字。”

“您根本就没教我怎么写,叫我如何练习?”祝童在空中虚画出个“中”字,“是这样写吗?”

老骗子眯眼看一会儿,直到被“中”字凝聚来的灵气消散,才叹息一声:“原来,你真是个绣花枕头,老子教给你的第一个字是什么?忘了,你全忘了。”

祝门弟子学习的第一个字当然是“祝”字;祝童从小为这个字受过不少责打,当然是忘不掉的。听老骗子如此一说,取“祝”字内的“口”为型,“中”字最艰难的部分豁然而通。

小骗子在空中画出“中”字,练习多次才掌握住其中关键;胸前的清凉,感觉浑身舒坦。掀开衣服查看,隐形的部分又缩小不少,只胸口巴掌大部分还是空虚一片。

“你小子……算了,说出来乱你心思;修炼凤凰面具,不能有任何杂念,把它写好了,也许一年半载你就能恢复正常。唉,真不知道你脑子哪里坏掉了,隐身术多好啊,你却不想要,到你想要的时候,只怕再也得不到了。”

老骗子在祝童胸前击一掌,空虚处爆出几点光华,浑厚的真气激荡护住祝童的心脉。老骗子被震得后退一步,托着手腕摇头叹息,似乎也想到了某些辉煌时刻,却终究没说出来。

“你想做个见不得人的隐形人?”小骗子反问一句。

“哼,没见识的东西,如果能修炼到三隐三现的境地,江湖上谁是你的对手?”老骗子讥讽一句,再不理会他了。

祝童刚想说“还不是你不好好教?”却感觉没什么必要,那样的功夫真有用吗?修炼到如竹道士那般厉害又能如何?

老骗子拿着诗文仔细斟酌再三,修改三个字,将牛头山加进去,整个骗局新鲜出炉,策划阶段基本完成。

阴阳鼓震牛气沈,龙头云允隐禅林,————,鑫金圣洞慧泉山。

“阴阳鼓,乃道门至宝,只要这三个字出现在古印上,不由他们不疯狂。慧泉和尚归隐前,曾持有佛门圣器七叶莲;据说,那是他从藏地大喇嘛坤甲迦摩法王手里得到的,坤甲迦摩法王是元朝皇帝册封的最后一位黑帽法王,很厉害的。慧泉和尚在五台山风雪谷击败坤甲迦摩法王,夺得七叶莲,才确立他在金佛门内的地位。如果和尚们知道慧泉的一点下落,不只这边的和尚,藏地的喇嘛们也要来,那时候,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小骗子随着老骗子,奸笑。

阴谋的东西弄完,天也快亮了。

“老大祝槐如果机灵点,根本就不会栽进去,他和你师叔祝黄一样,保守传统却机变不足,他会是个好帮手;老二祝云目光长远心思缜密,就是胆气不够,做事畏首畏尾;你,聪明机巧且不缺乏大气,胸有甲兵又知道进退,最主要的是不自私不贪婪,正是能做大事的人。有你们师兄弟三个,我也算对祝门有个交代了。”离别的时候到了,老骗子对离开江湖不无眷恋,但如今更看重的是家。

“祝门今后怎样,就全看你怎么谋划了,嘿嘿,老子如今很放心。”

小骗子被老骗子吓一跳:“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祝门掌门啊,还有什么意思。你以为,凤凰面具是玩具吗?那是谁都能拿的?谁来找我要,我都会给?”

祝童“扑通”一下,从床上落到地上,呆看着老骗子。

三 勾引(上)

清晨,祝童把老骗子送走,他此行是保密的,不能在上海呆太长时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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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老骗子意味深长的说一句:“祝童,要注意这个过程,多听多看多体会,别自乱阵脚。你以往都是一个人闯江湖,今后不同了,要学会宽容和体谅。”

再拿出一只瓷瓶:“这是冰雪散,专治外伤,给我那徒孙敷在伤口上,七天就好;祝童,你是做师叔的,成风是因你受伤……”

“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师父,你还有什么宝贝?我现在是掌门,该拿出来的都拿出来。”小骗子接过瓷瓶,上下打量,把老骗子看的浑身发麻。

“哼,这个招牌对我已经没用了,别忘了,是你亲自把我这个老东西逐出祝门的。”

祝童张几下嘴,再说不出什么,只有点点头,目送师父消失在晨曦中。心情,当然与他如今的状态一样,灰溜溜的。

行走江湖六年,祝童一直以智计过人为傲,今天第一次有严重的挫败感。还是老家伙厉害,不服不行,算计之深,不是小骗子能测度到的。

祝门掌门,小骗子可不想做,但是凤凰面具如今嵌在他胸前,不把它取下来,说什么都是枉然。

冰雪散,祝童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打开看一眼,都是白色粉末,散发出淡淡的药草味。

上午刚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吴助理的电话就追过来,让他到隔壁院长办公室。

陈小姐笑道:“主任,你这个官做的倒是轻松,每天在办公室不超过一小时;干脆对院长说说,你到高干病房做主任好了。”

“有你们俩在,我是很轻松。”祝童拍拍台海言的肩膀:“技术上的事有海言,要钱要东西,陈小姐比我面子都大,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觉非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后,吴瞻铭坐在助手席,祝童只能在沙发上坐下。

新来的院长秘书上来布茶,也是个漂亮小姐,年纪不大活力四射;不过眉眼间有点不安分的风骚。

“这是宋秘书,今天刚来;我啊一是离不开助理,二是离不开秘书。”王觉非为祝童介绍后,让小宋秘书出去,关好门。

你是离不开女人吧?祝童能看出,这个秘书和王觉非之间不只是简单的工作关系。

“马上要考试了,李主任,你准备的怎么样?王院长很担心,给你准备了点资料。”

吴瞻铭递过来个档案袋,神秘的笑笑:“这里面的东西弄懂了,专业课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主要是英语,你有几分把握?”

“谢谢院长关心。”祝童打开档案袋,抽出翻看。

这是资料?明显的,是考卷吗,海洋医学院研究生考试的专业科目试卷。但是,祝童最需要的是外语试卷,这里却没有。

“没什么,你要考我的研究生,照顾一下是应该的。昨天欧阳院长还问起你,我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忙,怕你准备时间不够。下周末就要考试了,还有不到十天。2012的手术完成后,你可以申请休假,把外语好好复习复习,那可是做不得假的。”

王觉非很有风度的摆手,对于眼前这个李想,他是越来越放心了。

赵永兵的手术安排在三天后,今天商量的就是这件事,王觉非的意思是,这个手术一定要保证成功,至少在技术上不能出纰漏,落实就是吴瞻铭的事了。

各相关科室主任陆续来到院长办公室,就是没有骨科牛主任;大家都明白,王觉非要拿那家伙开刀。

今天一早,郑书榕带着医院的奔驰车刚出发,去北京某医院邀请某专家来指点,那是他的老师,有关骨骼移植的技术问题需要专家的合作,毕竟,海洋医院从没做过这样的手术。

此刻讨论的问题是,要不要邀请上海的另一家医院的外籍专家参与;祝童心情不好,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

准备会结束,办公室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今天科室主任们都比较配合,牛主任的榜样正新鲜,大家再没有以前那么多牢骚话。

吴瞻铭拿过皮包,抽出几张纸递到王觉非面前:“这次手术需要一些专业设备,我们医院没有这几样,您看……”

“买就买好的,进口的,用的顺手,安全。”王觉非低头看几眼:“这个牌子:恒田,没听说过吗,他们的东西过硬吗?别到时候出问题,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马虎不得。”

恒田,萧萧不就在这家公司吗?祝童笑着看吴瞻铭一眼,知道人家在卖自己的人情,插口道:“现在的国货比进口货差不了多少,该支持就支持一下。”

王觉非不是傻子,痛快的掏出笔在单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李主任说的有道理,有道理,这几台设备不是太要紧,用国产的也好。”

吴瞻铭似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脸上颇有些不自然;祝童瞟一眼后面的金额:五百三十八万。

按照行规,至少要有几十万的回扣吧?这下萧萧发了,吴助理,他会拿这样的钱吗?

管他呢,祝童知道,海洋医院每年用于购买器具和医疗设备的计划金额是四千多万人民币;这些在王觉非看来虽不是小钱,但给手下分些油水也是应该的,特别是李想,不是个省油的灯。

“谢谢老兄,其实,你大可推开她。”走出王觉非的办公室,祝童对吴瞻铭半真半假的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李主任第一次开口,我总不能让你脸上太难看。”吴瞻铭也是半真半假的应对,两个人要到高干病房去。

难道,吴助理如此快就开始腐败了?小骗子搞不清他和萧萧之间的关系,干脆就不想了。

不知不觉间,祝童成为半个住院医生,病人有五个:黄海、池田一熊、赵永兵、成风,还有成风的老板肖云丽,查房也是按这个顺序来。

黄海和池田一熊已经可以出院了,人家愿意在医院呆着,祝童也没办法。

两个人转到二楼重症监护室,去看赵永兵的情况,祝童看到夏护士长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这位美丽的少妇,由于保养得法,皮肤细腻的少女一般,除了薄薄的嘴唇使她稍显尖刻,无论身材、容貌,夏护士长都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今天祝童总感觉她状态不对。

夏护士长看到他们,也是微微一愣;到底她的见识多,妩媚的一笑:“两位来视察?”

“院长吩咐,来看看2012的病人;夏护士长,你今天气色不错。”吴助理和她应和着,一同走向赵永兵的病房。

走廊里到处经常有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出入,三个人并排走明显不合适;祝童落后一步,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把夏护士长身上的异常收集起来,分析出一个意外的结果:这是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这具火热身体,几分钟前还被异性挑逗着,她可以说是逃出那扇门的。

是火热,夏护士长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饱满的酥胸鼓胀胀的;她脸上还有羞涩的红晕,对一个成熟女性来说,这里是她的工作场所,如今风情洋溢的状况很有些不对劲。

但是,那间病房里住的是江小鱼啊。

赵永兵还在昏迷中,祝童接过夏护士长的高级听诊器,装模作样的在赵永兵胸前检查一番,暗中把一枚**塞进耳塞中。

人都有窥视别人隐私的欲望,由于职业的关系,小骗子对别人的隐私更关心。本来,他要把这个玩意儿留在赵永兵身边,此刻,先看看江小鱼是怎么勾起夏护士长的少妇春情的;顺便,也观察一下他在耍什么花样。

成风和肖玉丽真的住进普外病房,由于这个季节做手术的多,普外床位也比较紧张;普外主任就把他们安排在一间装修相对好一点的病房内。

护士正在为成风换输液瓶,肖玉丽也苏醒了,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右手包裹着纱布,也挂着输液瓶,脸色苍白,神情黯淡。

“肖姐,他不会来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连电话都不接了,身体要紧,睡会儿吧。”

成风自己变成瘸子,腿上包扎着厚厚的绷带,却还在劝解着另一个病人。

“吴助理、李主任好。”小护士看到李主任来了,乖巧的打招呼。

在海洋医院,这位年轻的李主任可是红人,不到两个月就从副主任高升到正主任,前途远大啊。

“去准备一下,我要给他换药。”祝童指指成风。

“李主任,他才下手术,不用换的。”小护士不解,按照惯例,是不需要现在换。

“去准备吧。”祝童给出个微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成风还在那里唠叨:“肖姐,你真傻,人家一直在利用你,周总啊,早准备出国了……”

小护士推着小车回到病房,与祝童一起解开绷带。

吴助理的手艺确实不错,祝童还有闲心欣赏片刻,才拿出冰雪散,均匀的洒在伤口上,再掏出一贴狗皮膏药,揉搓一会儿,贴住伤口。

“李主任,万一伤口发炎,您可要为我解释啊。”小护士没见过这样的医术,有些担心。

“没问题,李主任会为你作主的。”祝童示意她再次把绷带缠上,拍拍成风:“小伙子,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主任,也救救她吧。”成风皱着眉头指向肖玉丽。

没办法,成风为自己负伤,祝童虽然不认识那个女孩,想来,这场磨难与自己多少也脱不了干系,只有再次示意小护士,拆开肖玉丽的绷带,为她洒上冰雪散。

女孩的手指太细嫩,祝童不敢用狗皮膏药,依然让护士用纱布包扎好。

“别担心钱,肖姐,钱算什么?人才是主要的啊,这次算我请客,一切费用我来出……”

小护士和祝童被成风的话逗乐了,请客住院,还是断指再植,够可笑够恐怖的。

女孩只是嘴角牵动一下,依旧痴痴的看着手里的手机。

三 勾引(下)

吴助理接到个电话,打声招呼先走了;一会儿,小护士也走了,祝童受不了成风的唠叨,以银针让女孩睡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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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打的什么算盘?”

“没什么算盘,师叔,你让我找的公司就是它了。你说要出三十万收购公司,不许反悔。”

“我不反悔,绝不,只要是你看好的,就由你决定。另外,加上你们的治疗费,是四十万。”

“四十万就四十万,早晚我会给你赚回来。”成风开心的笑了,跟着师叔,就是比跟着师父痛快,花钱也痛快;师叔的钱是以万为基数单位的,而师父,是以百元大钞为基数单位。

祝童关好门,取出神传琥珀固定在成风胸前。

“小心了,运功护住心脉,有什么痛苦忍着点,我给你驱邪。”

成风闭目调息,渐渐沉入蓬麻功的境界里。祝童也心平气和,左手按住神传琥珀,右手按在成风腹部,仔细体会蝶神的一举一动。

蝶神呼呼扇动翅膀,依旧激动的在印堂穴内上下飞舞。他还没长成,小精灵甚至很顽皮,把金头蜈蚣的细足一根一根缠绕住,弄成个圆圈形状,才开始移动。

祝童要在成风身上再找出点线索,对于蛊中的神秘,他知道的太少。

几分钟过去,没有任何进展,但是神传琥珀内的大蛾子似乎有钻入成风体内的意思;祝童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拍一掌,把他唤醒。

“怎么了?”祝童见成风看自己的眼光奇怪,问。

“没什么,刚才,感觉到师叔似乎变成大蝴蝶,黑色的,太……漂亮了。”成风吱吱唔唔,就是不说实话;祝童也有类似感觉,笑着拍他一下:“别乱想,你现在干净了,好好养伤。”

“师叔,是谁在害我?”

“不论是谁,师叔都会给你个交代;你啊,这几天就躲在这里养伤,抽时间好好跟你的老板学点东西,不要出去,外面乱。”

“不好,我要把姓周的拦下来,他不能就这么走了,肖小姐会发疯的。”

“姓周的?”

“就是周至,她的男朋友,马上要出国……”成风把肖云丽的情况和天丽公司的窘境,原原本本的汇报给师叔。

祝童听完,微微摇头:“为了大家好,最好还是让他走,你不明白,姓周的如果还在上海,肖小姐会更痛苦。听话,别乱跑。我们不是救世主也不是阎王爷,不能乱出手,不值得也没必要,要学会多用脑子。成风,今后你要懂得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恶人都会得到报应,这不是个公平的世界;肖小姐还是个幸运儿,比起那些没机会上小学、中学、大学的女孩子,比起那些……你知道的,她如今受到的磨难算不了什么,也许还是好事呢。”

成风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性情,这次却乖乖的点头应承下来;祝童笑笑,看一眼熟睡中的女孩,关门出去了。

余下的时间,祝童回到高干病房,陪在黄海床前。他使用的微型**太小,有效距离只有五十米,这还是掏高价在黑市上买的俄国货。

黄海很高兴有人来陪他说话,祝童耳朵里塞着耳塞,漫不经心的应酬着;上午夏护士长很忙,基本上就没到江小鱼的病房。祝童有些发愁,**的电池只能坚持24小时,他不可能一直监听下去;只好把那MP4藏到黄海的沙发下,设置到自动录音状态。

中午,叶儿又一次来到海洋医院,名义上是看黄海,其实是担心自己的爱人李想,她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

朵花也来了,四个人到医院外找个安静的湘菜馆吃饭,叶儿可不知道,看来一夜没睡觉的李想,半小时前还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叶儿比较担忧,研究生考试越来越近,而李想却越来越忙,昨天晚上竟忙了一夜,医生真有那么忙吗?

“过两天还有个手术要准备,忙完这三天,我就请假回家,专心准备考试。”

祝童解释一下赵永兵病情的特别行和重要性,叶儿才释然;另一边,黄海也多操了份心。祝童虽然说是2012床,没提赵永兵的名字,黄海知道这个号码代表谁。

下午,朵花去上课,叶儿却没走;她跟着祝童到网络信息中心的办公室,看着爱人工作。

这可要命了,祝童在办公室基本上是无事可做;所以,一开始比较尴尬,小骗子拿起最近医院发下来的文件,装模作样的翻看着。

好在,陈小姐眼力好,马上为祝童找来一些杂事;新员工的培训,将要采购的设备清单等等。

但是这些事也费不了小骗子多少时间,陈小姐做个鬼脸躲出去了。

“李想,你们这里不很忙啊。”

“是不很忙,一切都在准备,等过完春节就不一样了。”

祝童掩饰着,研究生考试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春节假期。

“我们有七天时间,叶儿,怎么安排呢?”

为了转移注意力,祝童问叶儿:“不如,还去凤凰城?”

“好啊好啊,早就想去了。朵花也说要回去,我们正好一道,我先给陈大妈打个电话。”

叶儿真的开始拨凤凰城陈老伯家的电话。

下班前,知道叶儿在这里,萧萧来了,非要做东请客。

祝童知道,萧萧一定已经得到那份订单通过的消息,请客是应该的。

吃饭这样的事,叶儿是少不了叫上朵花的,还有黄海。特别是朵花,如今已经放假了,早盼望着能回湘西,就是放心不下黄海;听说祝童和叶儿要到凤凰城过年,拉着黄海撒娇。朵花娇嗔起来,精怪百出,气氛确实不错;只是,无论大家如何劝说,朵花一直不理会萧萧,两个人之间的过节一直没过去。

回到紫金豪苑时,已经是九点多了;萧萧还要去迪吧,结果没人答应,只好不了了之。朵花想去,碍于黄海在场,忍住没说话。

“萧萧的事,让你为难了吧?”叶儿有些担忧,她对于自己的朋友最明白,萧萧这样表现,对祝童那么小心恭维,一定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没什么,反正医院也要买设备,萧萧的事是别人办的,具体我不很清楚。叶儿,这张画不错,很有马大师的风格。”

小骗子抱着阴阳在欣赏叶儿的作品,这一段,小狗阴阳成为叶儿的最佳模特;叶儿画了不少素描,祝童看的是叶儿画的小狗工笔画。

“乱说,我刚开始学,画不好。李想,你没看到,马老师画的才叫好呢,把我画成仙女了。”

祝童伸手把叶儿拉进怀里:“你本来就是仙女,马老画的再好,也比不上叶儿的一根头发。”

马夜画了一组以江南仕女为题的工笔画,祝童看过两幅,确实很传神,把叶儿的美好处勾勒的十分准确、细致;据说,他准备画出十八幅,在梅兰亭那里举办一个专题画展。

叶儿羞红了脸,挣脱祝童的怀抱:“去看书吧,要考试了,我去朵花那里。”

房门关上,祝童笑着闻闻手上的清香,拿出神传琥珀。

十七楼灯火熄灭,窗户洞开,寒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扑进来。

祝童赤裸着上身,面对窗口打坐调息;肩膀上的黑蝴蝶纹路更加活泼,翅膀上隐约有一双妩媚的眼睛。

神传琥珀吊挂在窗栏,闪着清淡的黄芒,大蛾子在琥珀里挣扎。

“嗤!”一声轻响,祝童燃起支香烟,插在神传琥珀下。

他要尽快找出暗算成风的是谁,这个人太危险;祝童不怕江湖高手,对这些防不胜防的奇怪对手,却很小心;毕竟,他如今也是算半个养蛊人,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神传琥珀旋转着,下面的香烟冒出的烟雾神奇的没被风吹散,围绕在琥珀周围,渐渐凝聚成一团。

祝童一直在凝神冥想,精神凝聚到最专注的时刻,缓缓睁开眼睛,盯视神传琥珀。伸手徐徐画出一个大大的术字:查。他是聪慧过人,只在凤凰城看师叔祝黄写过一次,如今写来就像模像样。祝童虽然没有祝黄的深厚功力,但他是借助法器探查,还有蝶神与蛊之间神秘的关系。

烟雾散开,神传琥珀闪出异光,映射到祝童面前一组虚幻的图像。

“汪汪!”阴阳一直安卧在祝童脚前,此刻猛扑起来跳跃着,向神传琥珀狂吠不止。

“阴阳,看清了,都记住了吗?”

祝童揉着眼睛站起来,神传琥珀内的图像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快,他只来得及记住三个场面;而刚才,里面至少出现了九个图像。

阴阳的眼睛也像琥珀一样,清澈通透;祝童仔细凝视,里面似乎在回放着刚才的场景;太深太淡,看不清楚。

夜风不断涌进来,祝童默然沉思着;放蛊人与伤害成风的人在哪里、都是谁?他已经大致有个把握,这是个机会,祝黄师叔过两天才能来,时间啊……

“秦兄,我要出去一趟,能陪我一块去吗?”

“半小时后下来。”

祝童与秦可强通话后,穿上一套休闲装,仔细把银针涂抹上迷幻剂,插进袖口、领口。

这是小骗子第一次主动出击去对付一个江湖人物,为小心起见,把九枚坠手的梅花金针藏进裤袋缝。

半小时后,祝童抱起阴阳下楼。

小区外树影下,秦可强站在那里,身边是辆黑色旅行车。

看到祝童走近,秦可强拉开车门,让他坐上助手席,旅行车轻轻滑动,消失在街道深处。

祝童回头笑笑:“辛苦了,这么晚还叫你跟我乱跑。”

秦可强没回答,祝童也不感到尴尬,抚摸着阴阳,轻声指点旅行车前进;每到转弯时,阴阳的头就偏几偏,冲一个方向或点头,或叫几声。它是个有灵性的小生灵,阴阳眼似乎真的能看到些人类看不到的东西。

旅行车在阴阳的叫声中前行,开了一会儿,秦可强奇怪了,扭头看看祝童,又看看阴阳。

“它知道路?”

“今天晚上,咱们靠它引路。”

“要去哪里?”

“不知道,去找一个弄蛊的女人,大约在海边的什么地方,周围有个树林,距离大路不远。她在我祝门弟子身上施手段,不给她些颜色,还以为我们祝门好欺负。”

“我再叫几个人。”秦可强掏出手机,祝童制止他。

“用不着。我们应该不会去与他们照面,只要在百米内,我就能对付她。”

夜上海,灯火阑珊;旅行车渐渐驶出市区,阴阳的叫声急促起来。

“快到了,慢些开。”

祝童闭目调息,那神传琥珀攥在手里。

蝶神的舞蹈时快时慢,似乎是在按照一种奇妙的节奏扇动翅膀,黑色的气息聚集在神传琥珀内,原本隐在里面的胖蛾子越来越萎缩。

车窗外灯光稀疏,旅行车驶上一条小路,窄窄的,两边没有路灯。

祝童摇开车窗,能听到轻微的海浪声;靠近一个树林了,阴阳急叫几声,祝童也感觉到树林另一边的异样,轻声道:“停车。”

车停稳,祝童走下车,轻声安慰阴阳:“乖乖躲在这里,别叫也别乱动。”

“需要我做什么?”秦可强也走下车,站到祝童身边。

“把车头调好,随时准备离开。秦兄,现在这样已经很麻烦你了,无论情况如何,这是我祝门的事。”

说完,慢慢走进树林,找一片空地坐下,调息凝神,渐渐沉入蓬麻境界。

神传琥珀在指尖旋转,祝童眼前渐渐出现个模糊的画面。

秦可强可没想到祝童会拒绝他帮忙,苦笑一声:“江湖真是麻烦啊。”他可不会冒险,躲进车里,拨通一个号码。

树林外,距离海边几十米处有座海神庙,庙后是一排古旧的老石屋。

靠树林的那间稍大,里面有三个人席地而坐,观看一个黑衣女子耍弄几只毒虫。

四 激斗(上)

神传琥珀散出黄色光圈,把祝童笼在中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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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几把残花,小骗子刚贿赂完蝶神;那个小精灵架子越来越大,祝童吞吃下十多束白玉兰后,才勉强能控制住它。没办法,刚才路过的花店里,只有这种花看来顺眼。

秦可强走过来,注意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轻轻跃起,隐在祝童身前一颗大树上。他奇怪的看着祝童,不明白,既然是来打架,怎么坐在大树下,指尖旋转着一枚琥珀;难道祝门的神秘,与这东西有关?

祝童此刻神思凝入神传琥珀,透过它窥视着百米外的情景。

海边,石屋内只燃着三只红蜡烛,屋角香案下栓着只肥硕的白公鸡,个头不算大,双眼泛金,足套钢爪,威风凛凛,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地面上以竹丝笼个圈,中间有一条青色的小蛇,血红的眼睛黯淡;旁边是两只红色血蟾蜍,只剩皮囊,好像是搏斗的失败者。惊心动魄的是,青色毒蛇头顶,昂然附着一双金头蜈蚣,不断从毒蛇松弛的口中出入。

祝童看到白公鸡的第一眼,心神晃动,竟有惧怕的感觉;是蝶神胆怯,它对于这样的东西有本能的戒备。

“别怕,不就是一只鸡?它敢过来,老子烧吃了它。”

蝶神如个孩子一般,需要连哄带骗才肯出力;祝童冥想一盘烧鸡,为蝶神壮胆。

果然,蝶神兴奋起来,它看到了金头蜈蚣,那是两只蛊虫;对于这样的东西,蝶神可不知道害怕。但是此刻不是出手的时候,祝童尽力旋转神传琥珀,抑制着蝶神。

石屋内,黑衣女子面色灰暗,手里摇动两节竹筒,按照奇异的节拍互相摩擦、敲打,眼里闪着兴奋的光,随着蜈蚣的起伏喃喃低语。

她累了,黑色缠头布散乱,穿着寻常妇人衣衫,胸前挂着蜈蚣银饰,下缀九枚银铃;双耳边挂的狼牙耳坠,随着她的吟唱微微颤抖。

黑衣女子对面,坐着个黄衣道士,披发道簪,左耳下挂颗黑珠子,额头束黄丝带;四旬上下年纪,面白无须,容光中隐约闪烁金属光泽。怪异的是他那双目,开阖间泄出妖异的神采,似乎有慑人心神之能。

“麻姑的宝贝又厉害了些,长孙道长带来的灵蛇也被斗败了。”

说话的,是制住成风的老人,黑木杖盘在膝头,杖头镶嵌金环,举起只红葫芦咕嘟咕嘟喝几口,赞道:“竹道士酿的酒就是不一般,长孙道长就酿不出如此好酒。”

黄衫道士注视着那双蜈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没理会老人的话;黑衣女子拭去额头的汗滴,伸出手抓起条金头蜈蚣,手指一转,已经不见踪影。

“去吧。”祝童等的就是这一瞬间,把指尖的琥珀停住。凝结在琥珀周围的黑雾飘摇而起,绕祝童头顶三周,幻化出一只黑蝴蝶,扑扑飞出。

黑衣女子专心控制蜈蚣时,他不敢冒然出手夺取对蛊虫的控制权;此刻,金头蜈蚣刚锻炼完成,她刚喘口气,空中竟然泛出淡淡的花香,灯影烛光闪出夺目光华。

“叮!”一声轻响,黄衫道士耳边的黑珠子急速跳动。

“有客人来了,麻姑,冲你来的。”

麻姑刚抓起另一条金头蜈蚣,听到这句话,稍微一分心;手里的金头蜈蚣狂躁起来,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啊,吁……”麻姑惊叫着跳起来,用力甩掉蜈蚣,掏出颗白色药丸吞下去,劈手抢过老人的红葫芦,仰头喝几口。

金头蜈蚣饮过麻姑的血,身体鼓胀,变成赤红色;快速转动触须,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扑上后墙,找个缝隙钻进去,不见了。

“那边。”黄衫道士指着后墙方向。

老人刚要跃起,房间里响起暗啸,屋角的雄鸡暴躁着跃起,风声激荡;案上的几只蜡烛摇曳几下,熄灭了。

石屋外,响起几声惊叫;老人破门而出,看到几个门下弟子到处躲闪。他刚要问话,眼前金光灿烂,刚才逃出屋外的大蜈蚣扑上来,落到他的肩头。

“啊……”他是知道这东西的厉害的,毫不犹豫的用黑杖击向肩头;金色蜈蚣闪两闪避开黑杖,落到地上怪异的扭动几下,钻进泥土不见了。

但蜈蚣锋利的齿刀已经狠狠的咬透衣服,在他肩头留下一处麻痒的伤口。

对于蛊虫这样的东西,小骗子的见识尚浅;在他看来,毁掉金色蜈蚣就算成功,它还反噬了主人,伤重伤轻的,反正是那个女人再不能以此为恶了。

祝童拍拍手要走,却没想到更大的危险正在袭来。

石屋内漆黑一片,黄衣道士的双眼在黑暗中闪出银白色的光泽。

“麻姑,你还好吗?”他没追出去,搀扶起黑衣妇人。

“死不了,去把我的孩子找回来。”她蜷缩成一团,看得出在承受很大的痛苦,指向屋角:“抱着你的大将军去,我知道,是蝶夫人来了。只有她能夺取我的孩子,死道士,你喂它那么多好东西,水里火里折腾了十几年,该让它出去了。”

那只大公鸡是黄衣道士以道门秘书培养出来的神鸡,一直以来,都是黑衣妇人在暗中放蛊;黄衣道士在适当的时候出面,用神鸡驱除蛊虫。

“大将军已经去了。”黄衣道士看看屋角,果然,栓公鸡的铁链松散着。

“死道士,那你也快去啊。”

“我是不能露面的,谁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万一竹道士听到点风声,还能饶了我?”

“哼!平时你吹得云里雾里,好像天下就你厉害,原来也怕竹道士。”麻姑缓过来一些,揉着手腕,撇嘴道。

“随你怎么说,这次不是你贪图这十万块钱,要来逞威风,我还不会离开太玄观;等着吧,再等两年,等我把那本书上的东西练会了,咱们就谁也不用怕了。”

“放一次孩子就能挣十万块,不好吗?你那个破道观,一个月才多少香火钱?我跟你快二十年了。总听你吹牛,吹牛……孩子不找回来,我会死的。”

“你怎么了?宝贝,这次不同,我刚才听到些奇怪的东西,所以才不敢让你去。王长老去那里,找不到便宜的。”

两人争执不休,黄衫道士有一句没一句应付着,就是不去看那边的情形,也不让麻姑去;只是,他时不时歪头倾听着,耳边的黑珠子时不时抖动几下。

“啊……蜈蚣大神,饶了我吧……死道士,快想办法,它会把我折腾死的。”

黑衣妇人在地上翻滚着,脸色苍白隐现青气。

养蛊人以精血喂养蛊虫,多年来,金色蜈蚣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虽然痛恨这两条蛊虫,随时想摆脱它们,但是失去它们后,积累在体内的毒素反噬,一刻不停的在她身体内四处穿行,各个关节都在剧痛。

道士嘴角显出阴冷的笑,一把按住黑衣妇人胸前的蜈蚣银饰,将一支竹签插进她的胸口。

血红的血液顺竹签蔓延,黑衣妇人安静下来,目光痴迷。

“不会,你这两条蜈蚣,我研究了二十年,早知道怎么对付它。死了好,回头让小鱼多掏点钱,宝贝我替你报仇。”

黄衣道士盘膝打坐,摘下耳边黑珠,喷一口血上去,将黑珠小心放到竹签顶部。

黑衣妇人的血流淌到潮湿的泥土上,石屋内响起沙沙声,几条冬眠的蛇从屋角缝隙爬进来;屋顶上,墙壁上出现了若干蜘蛛;几个呼吸间,黑衣妇人的周围出现了大量毒虫。

黑珠子在竹签顶部旋转,黄衣道士脸色凝重,把葫芦里的酒喝一口,又洒遍全身,沾着她胸口的血写下一道黄符,打火点燃,吟唱出几声鬼哭狼嚎般的尖叫。

石屋内又一次燃起烛光,黄衣道士全身被一层薄薄的血雾笼罩着,脚踏天罡步,围着竹签上的黑珠子急速绕行。

百米外,祝童也不轻松,眉心处印堂穴在急速跳动,似有几芒针尖不断刺向那里;蝶神在与一只金头蜈蚣在那里若隐若现的激烈争斗。

林间空地不大,时值冬季,地面上的杂草枯萎,几乎就是平地。

小骗子借助神传琥珀从黑衣妇人手里夺得对金头蜈蚣的控制,还反噬了她一口,心情大好。却没想到,一只金头蜈蚣竟飞速的找过来,围在神传琥珀的光圈外滴溜溜打转。

蝶神虽然还不大,却极度讨厌丑陋的金头蜈蚣侵占自己的地盘,虽然都属于蛊虫,蝶神是最高傲的,对金头蜈蚣不屑一顾,催动神传琥珀驱赶它离开。

对于这样的情形,祝童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实上,他也同样讨厌金头蜈蚣;不过,从黑衣妇人手里夺得控制权后,金头蜈蚣把祝童当做主人与寄体,扑一下,缩进神传琥珀内。

这可要了命了,祝童对于斗蛊这样的事根本就不明白,按照自己的猜测瞎胡闹;怎么也没想到,从黑衣妇人手里夺去对金头蜈蚣的控制权,竟然有如此恶果!

神传琥珀已经灵性大减,它震慑不住蜈蚣蛊,但它还保持着通道的功能;金头蜈蚣看也不看里面缩成一团的大蛾子,迅速通过它进入祝童的印堂穴。

至于蝶神,更是跟着莽撞主人受罪;它虽然骄傲,但是祝童身为男身,一直也没用心去培育它,还是很弱小,如今只有招架之功。

无论怎么看,祝童也没在蝶神身上发现任何攻击性器官,它只是凭借着轻盈的身法在被动防御;而金头蜈蚣头顶的齿刀,闪着妖异的寒光,不断把蝶神翅膀上的蝶羽撕下几片。

更要命的是,远远的飞来一只雄壮的公鸡,它兴奋的拍着翅膀,洁白闪亮的羽毛在夜色中分外耀眼,一落地就扑向祝童。

谁能想到,堂堂祝门掌门,会被一只公鸡给逼的手忙脚乱。

阴阳咆哮着扑过来,在大公鸡周围来回跳跃,就是不敢扑上去。小狗也有直觉,虽然是只狗,却没公鸡的屁股高,它知道对这样的东西只能恐吓,对付不了的。

白公鸡根本就没把它放在眼里,翅膀一挥,阴阳就翻滚着被抛到十多米外。

外面的世界,竟然也影响着印堂穴内的战斗;金头蜈蚣听到鸡叫,猛烈的攻势停止,躲在角落里盘声一团;蝶神这才精神起来,扇动黑色翅膀反击。

树下又爬出一只金头蜈蚣,这一只明显比刚才那只大,浑身闪着红芒。

白公鸡放弃对祝童的袭击,扑过去袭击金头蜈蚣。它们是宿敌,金头蜈蚣对白公鸡也充满仇恨;身体在空中奇异的扭动,围绕着一株小树上下翻飞,忽然找到空隙扑上公鸡翅膀下。

祝童趁机站起来,拍拍手要去看阴阳受伤没;小家伙被抛开后就没回来,连个动静也没有。他以为,金头蜈蚣既然上了公鸡的身,这只威风凛凛的公鸡,已经完了。

一股阴寒的感觉蔓延过来,祝童心里震惊,回头看去。

“咯咯……唔。”白公鸡仰脖暴叫三声,羽毛层层竖起,把金头蜈蚣甩出,尖利的钢爪攥住蜈蚣,锐利的口喙撕扯着它。

金头蜈蚣似乎被魔咒困扰,呆呆的,一点反抗也没有,被撕扯成三段,吞下。

白公鸡身体涨大许多,伸展翅膀,金黄的眼睛里冒出丝丝血光,又一次死死盯着祝童额头印堂穴处,发出三声响亮而短促的鸣叫。

蝶神感到惧怕,也学着金头蜈蚣,收拢起翅膀,躲在印堂穴内装死?!

可怕的是,此刻祝童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对这只白公鸡也有些惧怕。

奇了怪了,就是个江湖高手站在面前,祝童也不会怕,怎么会怕一只鸡!

祝童检视自己的状况,白公鸡眼里散出丝丝冷光,就是这冷光再厉害,终究不过是一只鸡啊。

白公鸡又一次发动,翅膀扇动飞舞起来,直直扑向祝童;双足闪着寒光刺向祝童双目,尖利的喙带起点红芒,啄向祝童额头印堂穴,似乎想啄开那里,把蝶神刨出来吞掉。

“妈的,好厉害的鸡。”祝童闪身躲开,却发现面对这只公鸡,自己的身手也迟钝不少,连平时三成的灵便也没有。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蝶神的魂吓掉了,自己受牵连,本事也变小了?

四 激斗(下)

白公鸡又一次发动,翅膀煽动飞舞起来,如矫健的苍鹰扑向祝童;双足闪着寒光刺向祝童双目,尖利的喙带起点红芒,啄向祝童额头印堂穴,似乎想啄开那里,把蝶神刨出来吞掉

“妈的,好厉害的鸡。www.65txt.com”祝童闪身躲开,却发现,面对这只白公鸡,自己的身手也迟钝不少,连平时三成的灵便也没有,被只白公鸡弄的狼狈不堪。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蝶神的魂吓掉了,自己受牵连,本事也变小了?

祝童不喜欢打打杀杀那套江湖做派,这些年练习的都是些机巧灵便的东西,全在一个快字上下功夫,身边准备的只是一些银针。

总算这一段功力大进,学会金针打穴的本事,但是,明显对付一只鸡是不合适的;也许,如今手边有根棍子还好些。祝童己经甩出三枚金针,但是,金针射到白公鸡身上,又一枚还射在鸡脖下,却刺不进去也伤不了它分毫,三枚都掉在地上。

祝童以前的用的银针,多是在药店买的五寸针,很便宜,一盒百枚也要不了几个钱。

金针却不同,七寸梅花金针坚韧锋利,比银针重了不止一倍;祝童全力甩出,金针蕴含强劲劲力,就是个木板也要刺进去了,如今,竞连只鸡也刺不进去。

这一来,小骗子的自信心大受打击,边招架边想:还不如拿个木棍呢。

白公鸡的速度越来越快,呜叫声中,祝童左手臂一凉,被鸡爪撩上,衣服碎裂开,现出两道血痕。

“有毒。”祝童感觉伤处发麻,伤口处没流出办滴血,飞快的判断出,公鸡脚上的钢爪有古怪。

“老子烧死你个畜生。”祝童发起恨来,指尖转动zlPPO火机,“啪。”一声甩开

火焰翻飞,zlPPO良好的防风性能,加上祝童灵巧的操弄,使原本狼狈的局势渐渐稳定住。

但是,阴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印堂穴内的金头蜈蚣扭动着,开始攻击蝶神;祝童双眼模糊;才想到,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纵这只公鸡,也许就是你那个黄衫道士。。

此时可容不得他多想,面前的公鸡变成三只;没留神,胸前又被啄一下。

这次,祝童没受伤,公鸡这一啄正在凤凰面具护住的部位;浑厚的真气把公鸡震出三米远;它摇头晃脑,气势弱下去不少。

小骗子才有空隙以金针封住手臂上穴位;只一会儿,半个手臂己然酸麻,白公鸡爪子上的毒药好厉害。

zlPPO火机在空中虚画,勾勒出一个两大术字:凤凰。

zlPPO内的油气被全部抽空,百鸟之王,火红的凤凰在火焰中飞舞,在虚空中骄傲的盘旋。

虽然小骗子对这两个字也是初学乍练,对付一个畜生是足够的了。

最后一笔画完,公鸡缩着头,完全被降伏了。

“哈哈,千面独狼,你总算来了。果然好本事,佩服,佩服。”黑杖老人从一株大树上落下,他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开口赞道。

祝童早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不过没功夫理会他们,一只白公鸡就把他忙得够呛,何况是人。

不过听到人家夸自己高明,祝童才高明起来。

zlPPO火机交到右手,绕出几道光圈,慢慢缠绕着白公鸡。

“倒也。”祝童叫一声,收起zlPPO火鸡,跳出圈外退后几步,手里,倒提着那只白公鸡。

畜生就是畜生,祝童最后喷出迷幻剂,终于把它制住了。

“您老,可是神钩王寒?”白公鸡被祝童捏几下,把鸡头别进翅膀下,丢在树下。

小时候,祝童没少跟师兄偷鸡,师兄的本事更大,能以暗咒定住鸡;祝童不屑于练习那样的东西,不过被他处理过的鸡,虽然死不了,要醒过来也难。

阴阳刚才被攻击打一下,就在树下装死,看到白公鸡被制服了才又活跃起来,扑到白公鸡边,小心翼翼的以爪子撩拨一下,再迅捷的退回树后;刚才还很威风的对手,成它的玩具了。

“不错,正是王某。比起千面独狼的名头,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过时了。”

神钩王寒摆一下手里的黑杖,所谓的神钩,应该就在这只黑杖里;杖头处镶嵌的金环,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但是,神钩王寒身上有奇怪的东西,还有隐身在周围的同伴六人,在祝童脑子里都是个灰色的斑点,刚才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也是由于这些斑点。

为什么呢?祝童上下打量着他,眼光里的奇光,把神钩王寒看的背后冒出层虚汗。明白了,神钩王寒身体内有益虫,是蜈蚣蛊,他肩膀上的有伤;唔,一定是的,蜈蚣蛊上身还没多少时间;他是被咬伤后才惹蛊上身的;跟随他来的六个人都被金头蜈蚣咬过了。

“前辈,我为什么而来,想必您也知道;大家江湖一脉,有什么话不好说?为什么出手暗算我祝门弟子’明人不做暗事,以前辈的身份,该不会如下三滥一样,搞那些装傻充愣的勾当。你们还蕺什么?都出来吧,难不成对付我自己还要偷袭?”

祝童用话套过去,暗地里运气调息;感觉左臂渐渐失去知觉,干脆盘腿坐下,撕开破损的衣服,拿出老骗子给的冰雪散倒上,贴上狗皮膏药。

树林里闪出六个人,把祝童围在中间。

小骗子刚才的话说的颇重,神钩王寒没说话,有人却恼了。

“祝门有什么了不起,大家出来混江湖,早晚有意外的时候;那点伤,是为了让他结识点,也让你们知道,我们四品红火不是好惹的。”

说话的,是个身材匀称的家伙,手中转着轮刀。

“请问贵姓?”祝童站起来,舒展一下手臂。

“小火轮。”

“莫非是大火轮的弟子?”祝童调侃一句,没想到对方应了。“不错,算你有见识。是你先暗算我师父,他现在生不如死,这个理由够吗?是我出手伤了你祝门弟子,有本事,真刀真枪跟我干一架?”

小火轮说着,上前一步;他刚才看了祝童的身手,很是看不起;被一只鸡搞得手忙脚乱,本事有限的紧。他怕的是祝童用别的手段,据说,自己的哥哥大火轮,只被他看一眼,就成半残废了。

“好说,好说。”祝童晃动左手,感觉麻木感稍稍减轻,心下安定一点,凝视着小火轮:“你伤了成风肌腱,我要的不多,留下一条腿。”

小火轮心里一寒,只感觉字字如心,还没开战,气势弱去三分。

“王前辈,您怎么说?”

神钩王寒沉吟一下:“小火轮是为兄报仇,不算坏了江湖规矩,只要你们不要鬼花样,凭真本事来,我们都不会动手。”

“是这话,我谢谢前辈了;如果有人忍不住,该怎么说?”

“那,就是不顾规矩了,动手的断手,动脚的断脚。没什么好说的。”神钩王寒也不看好祝童,他来上海前见过剃刀张,刚才也看了祝童的身手,小火轮的本事他知道,一把轮刀耍的出神入化,比师父大火轮还高明些。

“来吧。”祝童右手一拍额头,蕺在手心的神传琥珀撞击印堂穴,金针在眼眶下几处学位点刺,召唤蝶神快些醒来。

小火轮还以为祝童让他先进攻,模出轮刀转动,却不敢马上出手,狐疑的绕着祝童转伞圈,寻找出手的最佳时机。

不止他小心,神钩王寒也一样皱眉;搏斗在及,祝童竞闭上眼睛,两手空空,一副任凭宰割的样子。

会那么简单吗?难道千面独狼是如此老实?老实到站在那里让人随便打?

他们没想到,祝童是在帮助蝶神度过难关;只这一会儿,金头蜈蚣己经把蝶神折磨的不像样子。

神传琥珀到底是蝶神的神器,它唤起了蝶神些微记忆,鼓起勇气扑上金头蜈蚣,头部伸出一只尖利的针芒,刺进金头蜈蚣身体。

“咳咳,”神钩王寒顿顿黑杖,小火轮正转到祝童身后,听到师父咳咳声,豹子样跃起,轮刀急旋,切割向祝童的大腿。

“来了。”祝童又说一声,身体轻盈一闪,正避开小火轮的轮刀,衣影珊然,如翩翩飞蝶飘起来。

“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神钩王寒要叫回自己的弟子。

双方只过了一招,以他的眼光看,祝童的身法高明的不可想象,就是自己出手也不会占到便宜;他以为,刚才祝童是故意示弱,引诱自己的人挑战,祝门中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但是,小火轮退不回来了。

祝童左手倒背,右手转动两枚金针,不间断刺向小火轮的双目,把个刚才还信心满满的四品红火高手,吓的魂飞魄散,轮刀只会招架,再没一点还手的机会。

“祝兄,手下留情。”神钩王寒上前一步,黑杖横握。“怎么?打不过要群殴?”祝童还有时间回头,邪邪一笑,手里的金针还在小火轮眼前闲耀;“江湖规矩难道是放屁不成?”

神钩王寒退回原地,刚才,是他说的规矩,理屈;不过,他到底是老江湖,看出祝童暂时没有伤害小火轮的意思,似乎在耍着他玩。

不过,看祝童的身法,灵动飘逸,真是漂亮啊。

这样的身法以前江湖上可没有,四品红火历来行走在车马船上,本以轻功见长,同样要的是机巧的手上功夫;神钩王寒惯用钩刀,也是个灵巧的小兵器,此刻不禁羡幕起祝童的祝门身法。

人家是怎么练得呢?神钩王寒想不明白,根本就没想到祝童的身法不是练出来的,绝大部分功劳,当归于他不理解没见识过的神秘存在,蝶神。

祝童实战经验很少,此刻在以小火轮为靶子,一遍遍操练身法,和针法。

鬼门十三针,气字诀五针,灵字诀七针,中字诀九针,一回回一遍遍反复演练。

他不怕被人看穿,祝门术字的每一个笔画,都被小骗子化为针法,外人就是看一百遍也理解不了其中的奥妙。

手上的功夫本就细微,小火轮身上被刺出数下,人己渐渐痴迷,双手机械的抵挡着,一双眼睛再不敢睁开。祝童用金针再眼前不停的闲动,那是比噩梦还恐怖的折磨。

忽然,祝童的身体沉滞下来,右手在空中虚画,嘴里以暗咒之术轻轻喝道:“凤!凤!!……”

小火轮挣扎几个回合,神情终于迷茫,身体摇摆松弛,跌跌撞撞滚出来,脑袋上的头发根根竖立,双手还在眼前挥舞,嘴里嘟哝着:“飞,飞。”

神钩王寒以黑杖拖起小火轮,戒备着祝童,退后三步才拍小火轮后背一掌:“醒来。”

“凤,飞,飞!凤,飞,飞!小火轮摇头摆尾,念叨着三个字,满脸迷离。

“祝兄,我们说好了,以真本事见高下,你不该以邪术害人。”

神钩王寒阴森森的说,黑杖高举,杖头金环晃动,一副要动手的状态,身边几个人也围过来。

“说你是前辈,原来这点见识也没有。”祝童好一派悠闲样子,金针旋转,在身前绥绥划出一个凤凰的“凤”。

周围风,地上的残叶却卷动起来,隐隐有热流滚动。

“祝门的功夫,你没见识过,难道连这个字也不认识?”

“别乱说,邪术就是邪术,谁见过写个字、念几个词就能把人制住的功夫?”

叫、子,乖乖受用吧,咱们不会要你的命,只要把你的手废掉一只就好了。”

神钩王寒没说话,他身边的人愤怒吵嚷着;如今这里只有祝童一个人,怎么说,一张嘴也说不过七张嘴。况且,此处风高地偏,夜色阴沉,正是杀人灭口的好去处。

小火轮也清醒了,刚才,祝童在他眼前写下个“风”字,影响力当真有限,扰乱一下心神,被同伴一嚷嚷,明白了。“怎么找个地方说理,今天,你是走不了了。用长家伙招呼他。”

神钩王寒终于咬牙,如果就这么让祝童走了,自己的面子,四品红火的面子,都要丢尽了。他看出祝童的功夫在近身缠斗,用长家伙就能限制住他的大半本事。

祝童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退后几步,背靠大树道:“你们不要后悔。”

“后悔’老子敢作敢当,从来就不知道后悔怎么写。”小火轮又扑上来,他刚才受辱被同伴嘲笑,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冲过来,全忘了,刚才是祝童手下留情。

另两个人抽出木棍,一左一右舞出棍花,配合小火轮扑上前。

群殴,如果跑不了,背靠大树是个最稳妥的办法。

祝童如果跑,情况还好办些,神钩王寒希望祝童逃跑,那样,他隐藏在黑杖里的钩刀就能射出去,至少能伤祝童轻一点;即使祝童真的逃脱,他也有得交代。

面对祝门弟子,老江湖还是心里不安稳,不敢下死手。

海边石屋内,黄衣道士软倒在地,他的脸在扭曲,想叫叫不出来。

只十几分钟,黑衣妇人全身只剩皮包骨头;只有一只右手还完好,惨白带灰颜色,正紧紧抓着黄衣道士胯下睾丸。

黑珠子如今己是血般嫣红,滚在地上。

五 江湖隐士(上)

祝童可不知道神钩王寒的心思,此刻,三个四品红火的人围着他,一把轮刀,两根木棒,互相配合,把祝童弄得只有招架,再闲心写什么字,练什么功夫。www.65txt.com

好在他的身法当真不错,在棍影里左躲右闪,勉强支撑。

蝶神已经把金头蜈蚣吸成一具皮囊,但是祝童就是指挥不动它;小精灵浑身金光闪闪,正好奇的体会针芒的厉害。连带着,祝童印堂穴外一阵阵发麻。

“各位不讲理,少陪了。”祝童终于抵挡不住,叫一声,贴着大树跃起。

神钩王寒等的就是这一刻,黑杖舞动,一点金光射向祝童胯下。

“前辈,招数太狠了吧?”

祝童面临变成太监的危险,只有扭身闪躲,身体又滑到树下。

金光到眼前分为三点锐芒,“叮!”一声锐响,一点刺中祝童胸前。两点盘旋一周,又返回神钩王寒身边。

黑杖落下,祝童还是没有看清传说中的神钩,到底是什么样子,只看胸前的衣服消失了一块,心底害怕,大叫道:“你们逼我的。”

两根木棒搂头砸过来,祝童却不躲闪,眼看着木棒击打。

神钩王寒愣愣的看着祝童,钩刀锋利无比,蕴含着他修炼半生的浑厚真气,击中祝童的胸口,人家却没事人一般。

他正要再次出手,已经晚了。

树下,两个拿木棒的,同时惨叫一声,抱着手腕蹲下,小火轮正扑过去,被祝童点上肩井穴。他的本事与哥哥大火轮同出一门,罩门也一样。

小火轮身体发软,被祝童左手弹出一枚金针刺入腰后;他双腿歪斜着,身体瘫软倒地。

“本想饶了你,这次是你自找的。”

这枚金针刺伤了小火轮右腿少阴脉,如果没有高人解救,半年内小火轮只能躺着了。

那边,神钩王寒恼羞成怒,举起黑杖旋转三周,刚要对祝童下黑手,空气中响起一声闷响,黑杖顶部的金环爆出一点火花。

谁都知道,遇到枪手了。

神钩王寒狐疑的四处巡视,他的手下也散开。

江湖中人,也许不怕死,但是,都怕枪手。

一般枪手也许没什么,遇到练过功夫的枪手,眼光一流,准头一流,哪个不怕?也许,只有真正的高手如竹道士一流才能不在意这些,竹道士般的高手实在不是谁都能练出来的。

四品红火入世最深,不像别的门派对门人有严格的挑选过程,弟子来源繁杂,没几个人还有潜心修炼高明武功的耐心。

与现实社会一样,江湖也变得实际了,既然修炼那些玄妙的东西不能得到永生,一把威力大些的手枪,就能结束一个高手;生命短暂,还是多挣些钱来的实在。

树林外响起马达声,两束灯光射进来。

“呵呵呵,这里好热闹,王兄,为什么事情难为祝门掌门?”

灯光下,出现一位雄壮的老者,连鞘握着一把三尺长剑。

老者飘然而至,浑身没有任何修饰,自有一派高手风范;虽只孤身一人,面色慈祥,满脸含笑,举手投足间,双眼开阖中,隐约有藐视众生的肃杀冰冷。

“如今的江湖,倒是满热闹的,四品红火总脱不去匪气,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打打杀杀。神钩王寒,你也算成名已久的前辈,如此难为一个晚辈,为难七品祝门现任掌门,一点江湖道统江湖规矩也不讲,让后生们如何学的好?”

“祝门掌门?”不只是神钩王寒吃惊,连被指为掌门的祝童,一样惴惴焉。

“您又是谁?”神钩王寒横下黑杖,终以江湖规矩见礼,问询;总不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被教训一顿。

老者洒然一笑,缓缓抽出长剑:“你不认识我,总该知道这把剑吧?”

剑长三尺刚出鞘,浓重的夜色里竟如艳阳天;青色的剑身布满菱角纹,两条银龙在剑身盘绕周旋。

“隐龙剑。”

“不错,正是隐龙剑。”

“您是?”神钩王寒迟疑着。

“秦桐山,石旗门第十八代传人。”

“石旗门,隐龙剑。”神钩王寒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隐剑代表着一个传奇,过去的千百年里,几乎每隔几十年,必有一位身手高绝的侠客出现,手里就握着这把隐龙剑;它代表着极大的权威,持有人虽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行事也多有偏狭,但都是一身正气的堂堂英雄,被尊为江湖隐士。

每次江湖酒会,江湖八派都会邀请几位当世风云人物与会,一来借外界的视点检视江湖八派的行为,二来也是对江湖八派有个客观评价,第三每次面临江湖八派排序更迭或有门派进入八派品序,这些旁观者就是见证人。

而这把隐龙剑的持有人,几乎就能代表这些旁观者的意见;行走江湖时,江湖隐士手持隐龙剑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为自己闯出绝大名头的同时,也广交天下英雄,且不会如别的高手大侠那样挟技自珍。

江湖隐士与江湖朋友交往中往往会倾心交流,就是绝技,只要感觉合适也会慨然相授,他的号召力、人员、口碑当然是极好的。

四品红火曾经两次被逐出江湖道,每次都是被这把隐龙剑持有人驱除。虽然后来在蓝石帮助下又两次回归江湖八派,对这把隐龙剑,对江湖隐士,红火门人别有番滋味在心头。

最后一次四品红火进出江湖八派,是在几十年前的抗战时期。

那是江湖上出现的最后一位江湖隐士,专杀鬼子军官和汉奸,手中的神兵就是这把隐龙剑。

说来惭愧,四品红火历来就是人员繁杂良莠不齐的所在,里面很是出了几个汉奸。

江湖隐士替四品红火清理门户后,在那届江湖酒会上突然出现,面斥江湖八派在乱世中的种种作为,对江湖道、特别是佛门和四品红火很不满意,连八品兰花的一群女子都知道帮助同道、帮助同胞,而和尚们多抛弃寺院或潜身深山自保,或干脆落发还俗,四品红火的好多人竟然出头为鬼子卖命。

江湖隐士当时要求把这两派逐出江湖八派,现场气氛十分尴尬,还是蓝石和道宗劝解:时值乱世,民族危难之际,江湖道统凋零,不是大家不肯出力,是因为时代不同了,血肉之躯匹夫之勇不可持,过去的辉煌功夫,终究敌不过现代枪炮。

山东石旗门的功夫不算不高,人心不能说不齐,面对鬼子的机枪,也落得个灭门的惨痛结果。

当时的江湖隐士是位朗朗年轻人,却号半翁。

江湖酒会过后,江湖道进入凋零期,八派各自躲避,江湖隐士周半翁也从此渺无踪迹。

如今,石旗门的秦桐山手持隐龙剑出现在这个场合,不由得神钩王寒不心惊;他年纪够大,对过去的事情还有记忆,考虑的事情也多,知道这个人不会凭空出现。

四品红火近年的作为,说不上光明正大。而石旗门人此时出现,就代表着石旗门已经重新在江湖道露面,势必会引发轰动。

如果两年后的江湖酒会上,四品红火再次被逐出江湖八派序列,值此江湖道刚开始复苏兴旺的时段,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怎么说,四品红火在三品蓝石指点支持下开始转行进军物流业,人家看重的不是什么四品红火,是江湖八派互相扶持的道统。

“这次是误会,已然解释清楚了,得罪了。”

神钩王寒狠狠的盯视祝童一眼,挥手,转身,拄着黑杖走了,连句场面话都没说。

他实在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却也不傻;秦桐山复出与隐龙剑现身,对于江湖道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果大家知道石旗门是在这个场合、这种情形下第一次露面,对四品红火的声誉是很大的伤害。

周围安静下来,秦可强从不远处另一颗大树上跳下。

“咦?秦兄什么时候换地方了?”

祝童提起白公鸡,故作奇怪的问,他其实一点也不奇怪;秦可强如果死守一棵树,才奇怪呢。

他不认识秦桐山,对隐龙剑知道点皮毛,那实在是太古老的江湖传统,没有人对小骗子进行过江湖传统教育。

不过,祝童看到秦桐山就有莫名的亲切感,还以为,这个老前辈是秦可强招来的帮手,上前几步躬身以江湖礼节拜见。

“前辈,请问您真是石旗门主?”

“我?”秦桐山以隐龙剑点点秦可强,开玩笑道:“可强才是石旗门主,我是江湖隐士,老家伙了。”

“秦兄。”祝童扭头看看秦可强,又看看秦桐山,怪不得刚才感觉亲切,原来他与秦可强真有几分相像。

“晚辈谢过援手,但是,我不是祝门掌门。”石旗门真的重出江湖道,秦可强,自己一直以来的保镖,竟然是石旗门主,厉害!

“祝童,凤凰面具在你身上,你就是祝门掌门。”

秦桐山收起隐龙剑,满脸和气的扶起祝童,端详片刻:“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祝童为这两句没头尾的话奇怪,祝门掌门,外人说是算不得数的,交接如此位置总要有个像样点的仪式吧?他不想纠缠这个问题。心里还有几分怀疑,老骗子和他有联系吗?

“我是说,神奇的祝门术字,被祝掌门发扬光大了。”秦桐山也没纠缠祝童的问题,伸手抱起白公鸡:“纯种中原斗鸡,性情顽强凶悍,适应性强,最好的是血气足斗死不败,即使浑身浴血双眼被啄瞎,仍闻声迎战,绝少有示弱落跑的。惟一的缺点是后力不足,不适合久战;这几年越南鸡日本鸡到处耍威风,老朽早想寻一只纯种中原斗鸡;祝童,这只鸡可能割爱,让与老朽?”

“您喜欢就拿去,这是我刚抓到的。”祝童是明白人,知道对方在借鸡语人,只当什么也听不懂。

“前辈,这只狗不好吗?”祝童又捧起阴阳。

“阴阳脸,出身草莽,跑不比猎犬,凶悍不如獒犬,胜在灵便和忠心;能视阴阳界,却走阳关道;它如果没有好的主人,接受好的训练,也就是个短命鬼。”

秦桐山还是对阴阳高看了,奉承也好,阴阳摇头摆尾,小骗子也心里舒服。

“呵呵,这趟没白来,没白来啊;走了,后会有期;其实,老朽今天来晚了,也没帮到你什么忙,却得到如此一个宝贝;老朽欠你人情啊,今后有事只要说一声,无论能不能帮上忙,老朽都会尽力替你周旋。”

祝童奇怪的看着秦桐山,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前辈高人,上赶着送自己好大的人情。这只鸡他是不喜欢的,蝶神天然抗拒,小骗子也颇受影响。

说着话,三个人已经走出树林,外面小路上,秦可强开来的旅行车旁边,停着辆大别克,蓝湛江坐在驾驶席上。

“又见面了,祝兄好身手。”

蓝湛江似乎看到了刚才的一切,指点一下东面海边:“刚才你很危险,有个枪手在对着你,多亏前辈去解决了他。”

蓝湛江抛出只黑亮的长枪,枪身上架着红外线瞄准仪。

祝童接过来,凑上去看。

“祝兄看这里。”蓝湛江走下车,为他调整好角度。

果然,几百米外,正有个黑影在海边一步步挪动,右腿似乎受伤,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红外线瞄准仪能勉强分辨出枪手的相貌,一副标准的西域人面孔。

“谢谢蓝先生,谢谢前辈。”祝童这才信了,对秦可强变换位置的原因,也明白了几分。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只不过,小骗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

“找什么呢?”蓝湛江可不像秦可强那般沉默,掀开衣袖露出腕上一款精美的手表,解下:“我们靠这个联系,下面是振动器,轻轻敲击表面,五公里内,能互相交换消息。”

果然比较高级,祝童对这样的小玩意儿向来感兴趣,接过手表当然要仔细看看。

“送你了。”蓝湛江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递过来个小本子:“这是密码,学会了,紧急时候也许有用。”

祝门有暗咒之术,虽然也能掩人耳目,但总要动嘴皮子;黄海和程震疆那次借助密码彼此交流,就让小骗子心驰神往,蓝湛江送出这个他没接触过的神秘仪器,小骗子说声谢谢,本着虱子多了不痒的理念,当即笑纳了。

祝童已经背负上师门责任,再背上点别的也无所谓,大家都混江湖道,找机会还上这份人情就好了。

五 江湖隐士(下)

蓝湛江走近别克车,将要告别时,看似随意的问:“这一段江湖上传出些风声,很多同道聚集到上海滩,今后会越来越多;祝兄能否给交个底,你到上海,真是为寻找那个宝藏吗?”

“怎么会呢?谁说的?如果有什么宝藏,我们该小心才是,闹得这么满城风雨,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吗?”小骗子一本正经的否认;“我看,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阴谋,要暗算祝门,暗算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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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吧。”蓝湛江看不出破绽,对祝童的话里有话也不置可否,挥手告辞:“祝兄万事小心,有什么事不要强出头;这样也好,不管是不是真有宝藏,人心不古需要大浪淘沙,江湖道也该接受这样的检验。”

两辆车开出小道,别克拐向高速公路方向。东边微微放光,天快亮了。

“他们不回上海?”祝童问。

秦可强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注意开车,说话时也是面无表情:“家父住在苏州,蓝先生在那里有幢别墅,与梅老的园林很近。”

“我还不知道,秦兄原来是石旗门主,抱歉失礼;你们是从海外来?”

“我们都是从海外归来的。”

“石旗门为什么要回来呢?’”

这次,祝童没得到回答,他也不感觉尴尬,笑笑,研究起那只手表;滴滴滴滴敲动。

祝门本就擅长手上的机巧功夫,学起这些东西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旅行车停在紫金豪苑门前时,祝童敲击的速度与力度己经似模似样。

秦可强目送祝童离开,嘴角浮起丝微笑。

他腕上的手表传递过来一些散乱的信息:早些休息,辛苦,谢谢。

海边石屋外,神钩王寒正在询问庙里的和尚,他们回来后才发现,长孙道士和麻姑都不见了。

海王庙地处偏僻,是一些依附金佛门庇护的和尚潜修之地,他们何曾见过那样诡异的场面,对神秘的道士和黑衣妇人很有些惧怕;人家要走当然是马上开门送客。

“都走了?咱们也走。”

神钩王寒冷着脸,带着手下走了,和尚才长出一口气。

江湖上的传言越来越甚,无情大师的弟子不断介绍人来这里短暂驻留,他们一方面不胜其烦,一方面对传言中的江湖宝藏还有些幻想。

六点四十,祝童抱着阴阳刚进门,叶儿就过来了。

“出去了?”

“遛狗,小家伙闹腾了一夜,带他到外面散散心。”

祝童撒谎是从来不打腹稿的,说的也自然,但是心里可就紧张透了。

“一定跑了好远。”叶儿抚摸着阴阳湿漉漉的爪子,爱怜的轻声安慰它。“你真的去遛狗了?”叶儿奇怪的上下打量小骗子两圈。

“怎么了?嘿嘿,没有叶儿,我都不会穿衣服了。”

祝童掩饰起慌乱,他身上的衣衫、鞋子,适合搏斗,不适合散步那样的休闲活;特别是脚上的软皮鞋,尖头暗藏钢钉;平时很少穿。上衣是刚换的,那件被神钩王寒弄破的衣服,刚刚塞进床下。

清晨,叶儿刚梳洗过,浑身洋溢着清纯的少女气息。对恋人的胡乱解释,她低头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祝童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他希望拥有平静的生活,即使世界上只有他和叶儿也不会感觉枯燥;如果没那么多烦事,该多好。

“你去冲澡,我下去买早点。”

叶儿感觉到祝童清晨的男性,推开他,到厨房拿过厨具,跑出房门。

“阴阳,撒谎不是好习惯,今后要做个诚实的好……狗。”

小骗子训斥阴阳,小狗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副无辜无邪的真诚模样。

“你是个骗子。”

祝童扔下阴阳,脱去衣服鞋子到卫生间冲洗。

阴阳紧跟着他,凑到水流下,舒服的享受温热水流的冲刷。

“我教你写字吧,学习要从儿童抓起。先教你什么呢?对头,先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每天一百遍。”

叶儿回来时,祝童正抓着阴阳的狗爪,在玻璃桌面上笔划着两个字:阴阳。

甜蜜的日子自然如流水,感觉时间是很快的,三天过去,为赵永兵做手术的时间到了。

手术前,田旭洋田公子早早就在外边等候,对每个进入手术室的医生护士微笑。

小骗子也一样得到了田公子的微笑,还有一句话:“李主任,麻烦麻烦,回头请各位到水乡人家小酌,务必赏光。”

祝童笑着答应,虽然眼睛没刻意去看,对站在田公子身边中年人多了份心;他就是审问赵永兵的人,也是出现在赌局上的高手,脸上饱含微笑,眼睛里闪着平和的柔光。

“此人,修炼有秘术。”

田公子怎么能收拢到这样的人物?他是谁?在田公子身边是什么角色?谋士还是保镖?最重要的是,祝童对这样的人物一无所知,而对方却好像知道他。

江湖上,有哪个门派是隐忍不出或故作神秘的存在?

真正以医生的身份进手术室,祝童还是第一次,术前准备那一套程序,郑书榕和吴瞻铭都十分熟练,小骗子照做,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进入手术室后,小骗子刚开始搞不清自己的位置。

夏护士长走进来,就术后的安置准备和吴助理低声进行最后一次确认。祝童在口罩下微笑着,夏护士长临走时看到祝童的眼光,没来由感到几丝慌乱。

她不知道,自己前天晚上与江小鱼的一切,都被这个讨厌的小骗子偷听个一清二楚。

那实在是很陌生很刺激的艳遇,江小鱼追求夏护士长的事情,高干病房的小护士们都很清楚,每天上午十点,花店的伙计都会把一束火热的玫瑰花摆在夏护士长案头。

开始夏护士长根本没在意,但是有一天她去查房时,江小鱼忽然拉住她的手……。

那天,夏护士长逃出门后,正好遇到祝童和吴助理来看赵永兵的。

她虽然己经结婚多年,多数时间却是单身状态;间或会有几次短暂的艳遇,但她从没遇到过如江小鱼这样直接的对手;他的手是那么有力,脸上的伤疤看起来野性十足。

当天晚上,夏护士长刚踏进江小鱼病房,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

“你有多久没接吻了。”

江小鱼的嘴唇霸道的覆盖上来,把她的挣扎融化为渴望。

那只手己经探进白色制服,寻找到寂寞己久峰峦。

出于职业操守,夏护士长对在病房里发生那样的事情很抗拒,当江小鱼一件件退去她的衣服时,她不断的请求、抗拒。

但是,江小鱼霸道的挑逗,己经把她变成个纯粹的女人;这个人对她刻意伪装出来的矜持,根本就毫不在意。

“你是个美丽的女人,你是我的女人。”

几天里,夏护士长内心一直回味着这句话,每天晚上,尽管理智告诉她逃离;但是只要接到江小鱼的电话,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把自己投入到那张病床上,裸出美丽的身体,做江小鱼的女人。

他的强悍与凶猛,对于一个寂寞的女人来说,是不可抗拒的。到现在,夏护士长只知道江小鱼是一个成功的小企业家。

赵永兵己经被全麻,赤裸裸躺在手术台上。

主刀医生是吴瞻铭,郑书榕主要负责骨髂移植部分,先要仔细观察,他站在吴瞻铭对面。

祝童琢磨半天,才在一群护士中找到个位置:不能耽误两个医生做手术,也不能妨碍护士送器具和安放各种仪器连线;所以,他随麻醉师一道,坐到赵永兵头侧位。

祝童的职责,是在出现意外时,以中医针术处理紧急状态,保证赵永兵不会立即陷入假死状态。所以,基本上就是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三枚银针,很是悠闲。

暗底下,祝童把神传琥珀小心的按在赵永兵耳边,一点点驱动蝶神,将神传琥珀内胖胖的大蛾子送进他的印堂穴。

办完这一切,祝童才轻松下来,观察起手术过程,及其精致的西医器具。

手术刀,不错,很锋利,又轻小精致便于携带隐藏,四品红火的人里,就有不少人要手术刀的。不过,他们不是用来为病人开刀,是对别人的衣服口袋,行李,皮夹子开刀。

吴医生手法熟练,如果,他也用手术刀去割人钱包,会是高手吗?也许挣钱更多?但是他需要护士配合,这个习惯可不好,容易翻船。

小骗子胡思乱想,感觉到变态后,心里还佩服自己的联想力超群。

这样长时间的大型手术,就和跑一趟马拉松一样,对医生的体力是个考验;计划中从进病人手术室到出去就估计的比较宽松,估计需要十二个小时。

医生真不是好做的;清晨八点进入手术室,一切都在无影灯下有序而紧张的进行;护士可以替班休息,主刀医生是停不得的,只能找机会稍稍喘口气。吴瞻铭倒底年纪大了,中午简单补充营养液就继续手术,两点左右手有些颤抖,他正在缝合几条小血管。

祝童看到他的勉强,抽出银针点刺吴瞻铭背后督脉六处穴位。

吴瞻铭感激的回头看他一眼,精神明显健旺,手稳定下来。

祝童清闲无事,赵永兵一直没出什么意外,就开始专心伺候两位主刀医生。

手术室外的观察室内,田公子身边的中年人看到祝童施展的针法,皱皱眉头。

郑书榕进行胸骨移植时,也许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大型手术,也许是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精神过度紧张;不小心触碰到一条神经。

神经反射到肌肉,牵动某处血管收缩,意外出现,赵永兵腹腔大出血。

护士忙碌的递给两位医生一只只精密器具,动脉血激射,赵永兵各项生理指标直线下降,出现休克的迹象。

吴瞻铭无奈的停下手,看着祝童:“该你了。”

祝童站上手术台,出现在眼前的,是个被卸开的人体,看去跟一堆猪肉没什么区别,偏偏,这是个有生命的人。他是第一此面对这样的情况,穴位静脉什么的,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让小骗子如何下针?

中医理论本来就玄妙,建立的基础是抽象的阴阳、五行、运气、脏象、经络等学说,面对这么一堆实际而血淋淋的肉,祝童再以玄妙的联想去寻找下针点,明显是不合适的。

医生的手术刀切开胸腔的同时,己经把胸部脉络断开,穴位也破坏了。

生命在快速流失,赵永兵己经的各项指标己经见底,医生护士们都在注视着祝童。

郑书榕最紧张,藏在口罩下的脸部肌肉抖动;如果这次手术由于他的失误失败,他这一生也许就再没勇气拿起手术刀。

吴瞻铭和郑书榕注视着小骗子,他竟闭上眼睛。

“这里。”祝童嘀咕一声,银针刺进赵永兵肺下,挑出两条血管。

郑书榕上前用血管钳止血,祝童再次下针,却多刺在空虚处,根本就没接触到赵永兵被切开的肌肉。

最后,年轻的李主任,竟以银针在空中虚画,赵永兵身上的血雾和腔内热气隐约聚集,成个难易辨别的字型,缓缓降入他的胸腔。

虚弱的心脏开始强劲的跳动,守在仪器旁的护士,看着生理数据一点点回升,轻声报出一个个数据。

手术室内的人喘口气,危机解除,手术可以继续了。“高明。”观察室内,田公子身边的中年人轻声夸赞一句,站起身:“田公子,有他在,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百里先生,你如此看重他?”口公子回头,他身边这个人从来没如此夸奖过任何人。

“他刚才用的是失传己久的古医术,可能如今会这门功夫的只有他一人。我们走吧,赵永兵也算有福,死不了。”

“什么古医术?如此神奇。”田公子跟着欧阳站起来,坐了半天,他也想休息。

“鬼脉符医。”

“鬼脉符医?’”田公子念叨一遍,心里莫名冷飕飕的。

“正是鬼脉符医。对于这门医术,我也是听说过,据说精通鬼脉符医的高手,能把死人救活,他们是在逆天行事,强行为病人再造生脉,疏通生机。田公子,刚才他在画符,以赵永兵的血气画符,聚拢起消散的精气。奇怪,好像他也是第一次用,信心不足。”

“神奇的古医术。”田旭洋回首看一眼手术室,神情凝重。

百里宵,本身就是个养生高手,田旭洋收拢他后就倚为谋士,对于他的判断历来不加怀疑。

奇怪,世外高人渐渐出世,还多是些奇怪的姓氏。

六 百里(上)

晚九点,手术室结束,赵永兵被推出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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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瞻铭瘫软在椅子上,郑书榕好些,汗水把身上的手术衣都浸湿了。整台手术耗时十三个小时,连护士们都熬的花容惨淡。

祝童看上去是最累的一个,脸色发黄精神萎顿;这,完全是吃亏不沾光的举动;他曾发誓再也不写治字,局势使然,手术中为了救个不相干的黑社会,还是不得不奉献一回。

说是不相干,其实还大有收获,至少,他学会了以针法、术字治病救人的妙术。

百里宵还是看走眼了,祝童用的是不是鬼脉符医,他自己都不知道。

后期,他一直坐在赵永兵头侧,或闭目养神,或以银针在赵永兵头部大穴点刺。

没人理会他,护士们忙着伺候两位主刀医生,也不知道李主任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妙用,从仪器上看不出来的。

他一直在忙着涵养蛊虫,聚集起赵永兵有限的精气,尽快把蛊虫培养成型。

反正这条命是蛊虫救的,作为受益者,牺牲一点也没关系吧?小骗子这样安慰自己。

确实,如果刚才没有这只出自周东的胖蛾子,赵永兵如今己经挂了。

赵永兵最危险的时刻,是蛊虫蝶神联合起来,在祝童面前渐渐出现一个虚幻的脉络之网,把赵永兵每一点生机都呈现在祝童眼前。经脉,果然不全是实质存在的,即使肉体被切割开,它们还在按照以前的轨迹,顽强的运行。

赵永兵的生命,在某个时刻可以说己经消失了;祝童不管赵永兵是否被两位医生开腔破膛,闭着眼只在那张虚幻的脉络上动针,点刺。他不是在画符,是以赵永兵的精血为墨,以自己本身的精纯修为为笔,写出一个气字,强行为他疏通经脉重建生机,把他的生命从鬼门关召唤回来。

人无气不活,这次手术,小骗子收获也不少。只是这样的事真的很要命,没有凤凰面具的补充涵护,祝童可能连站起来都不可能了。

十点,祝童与两个累得浑身无力的主刀医生洗漱完毕,走出手术室。

田公子在门前迎接,身后是两位俏丽的女郎,手里各捧一大束鲜花。

“祝贺三位妙手神术,呵呵,手术很成功,三位请,田某准备了一桌便宴,请。”

王觉非和重症监护科陈主任也在场,还有两位媒体记者;海洋医院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手术,赵永兵如今状态良好,接下来,就是借这个机会宣传,把更多的病人争取到海洋医院来。

祝童本想马上回家,王觉非兴致不错,看情况是推脱不了了,只好随着去。

田公子开来三辆车,把一群人又拉到祝童来过一次的江南水乡,一进包房,就看到陈小姐也在,笑吟吟迎接过来。

郑书榕一见陈小姐就红了脸,他不完全是个书呆子,也会对美人动心。

祝童看在眼里,借口去卫生间,到外面给叶儿打电话。

江南水乡占地很大,中间还有个人工湖,上次祝童来这里时也是晚上,没转到湖边;此刻站在水畔,精神才真的放松下来。叶儿知道今天祝童有大手术,男朋友如此被医院看重,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接到电话,听说祝童要在外面吃饭,有些不高兴,她在公寓里准备好一桌饭菜,就等祝童回来。

“医院要宣传这个手术,请的有记者,王院长也在,没办法。”祝童轻声安慰着她。

“注意点身体啊,早些回来,我在朵花那里,回来给我打电话,记得,不要开车。”

她还是明事理的,嗔怪几声,嘱咐叮咛几句才挂断电话。

“主任,躲在这里向女朋友请假?”

陈小姐走过来,远处灯光映照出婀娜的身姿,体香暗涌。

“是是,顺便休息一下。”祝童对自己的副主任还是很满意的,有她在网络信息中心,祝童去不去都一样。

“快点,大家都等着你开席呢。”

回去的路上,祝童感觉不对,这不是到刚才那间包房的路。

佳人引路,祝童装作没有察觉,跟在后面,来到另一扇房门前。

“请进,里面有人要见你,我去那边招呼,放心,少不了你的功劳。”

“这是什么意思?”

“去吧,进去就知道了。”

陈小姐替祝童推开门,引他进去,又轻轻关上门,走了。

包房里只有那位神秘的中年人,修长清癯,谦和儒雅;他,就是田旭洋身边的那位,也就是出现在赌局上的那个神秘人。

“李主任劳累一天,坐,这里安静,田公子在那里应酬一下,马上就来。”

中年人殷勤的起身让座,才自我介绍道:“鄙人百里宵,百里是复姓,元宵佳节的宵。惭愧,出生那天正是元宵节,家父就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百里,这个姓倒是很少见。”祝童念叨一声,江湖上复姓家族不少,但是这个姓……

百里宵不知道,从他说出自己的名字这刻起,对于精研术字的祝门中人来说,一切都有了基点。

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无一味荤腥;酒是两瓶陈年白酒,一是高度,一是低度。

从菜式能看出主人的用心,至少,祝童看着这样的菜,比另一间包房里的山珍海味舒服。

“先祖据说大小是个世家后代,被皇帝授予封地百里作采邑,我们这些后代子孙为了不忘家族荣耀,就以封地名为姓。”百里宵拿起那瓶高度酒:“李主任喜欢烈酒还是清淡些的?”

“到这里,只有客随主便了,呵呵,百里先生是世家子弟,李某只有惶恐,哪里还有胆子选?”两人相视大笑,这段话说完,百里宵知道了,祝童喜欢喝烈酒。

三杯酒下肚,气氛还是不浓不淡;百里宵装作不在意的问:“手术中似乎出了点意外,全靠李主任妙手神针,才转危为安;请问,您的针术是家传?还是另有名师?”

祝童心里一直加着小心,百里宵眼光高明,也许看出点什么;他应该是位不出世的江湖中人,混到田公子身边不会只为钱。听到如此问,正经神色道:“不是家传也没有名师,是自己在图书馆翻书,再参考些医案资料捉摸出来的。唉,苦啊,我们学中医的,如果没有缘分遇到肯倾心传授的名师,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中医的传统百里先生应该知道,真正的秘术秘方是传男不传女的。”

“那是,那是,中医实在是有点闭塞,不懂得活水养鱼的道理;这样下去,市场越来越小,距离百姓越来越远,只会越来越落伍。”

百里宵被祝童的一句传统,堵住了探寻的门径,却还不死心,附和几句又问:“李医生说看书,是哪本书?”

“鬼门十三针,不瞒先生说,为实验这针法,我这条命差点丢了。”

半真半假,小骗子把自己扎针昏厥过去那次说一遍,引得百里宵连连赞叹;当然,也不好再问了。

“百里先生的赌术是家传还是……?”祝童开始反击。

“博弈之术,小道尔;不入流的,家传的只是些理论。我们可比不了祝门。”百里宵点出祝童的出身,两人相视一笑。

门外传来脚步声,田旭洋举着一只洋酒,乐呵呵的走进来。

“抱歉,那边几个记者难缠,王院长要借这个机会宣传,他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上,只给红包是没用的。百里先生,李主任,谈的还愉快吗?”

“这里很安静,谢谢田公子照顾。对不起,我不喜欢喝洋酒,受用不起洋味道。”

祝童遮住酒杯,口公子也没坚持为他到酒,坐下与百里宵交换一下眼神;明白,两个人还没进入正题。

“李主任,以前我最佩服的人只有一个,百里先生;现在要加上您了。刚才见识了李主任的神奇医术,佩服啊,为你也为我们古老的中医。李主任,浦东有家医院,基建工程己经收尾,预计年内就能开业。我向您提个建议,到我的医院来,条件、职位、待遇都好说,只要李主任屈尊,条件任您提。不,别忙着拒绝,我说过,还要一年才能开业,这段时间李主任仔细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做决定。百里先生,改天请李主任到医院实地考察一下。”

田旭洋说话不紧不慢,看祝童有拒绝的意思,回转一下,把时间定得宽松,为以后留下余地。

“我不过是个中医,田公子,中医是不好赚钱的,草药不值钱,又不能昧良心给病人乱开药。王院长对我不错,在海洋医院我做得很顺心,暂时没有换环境的打算。”

“中医不好赚钱?那要看在什么医院;李主任,我那个医院是私人医院,几个朋友出资,只为高端客户服务。在那里看病,技术比药值钱,中医当然要比西医贵。如今流行绿色主义,看病吃药也一样……”

田旭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他的医院,祝童对这些资料早就熟悉,听口公子说出来,还是暗自佩服人家的口才和煽动力。“再说吧,也许到时候我会动心。”

“这就对了。”田旭洋也没打算一次就说动李主任,只要留下个由头,今后机会多的是。

话锋一转,田公子开始说另一间包房的事:“王院长不会看风向啊,如今的媒体不是去年,也不是前年,他要借这个机会炒作一下医院的知名度;记者只收礼物,连红包都不敢拿。为什么?因为这会被当成变相公告,现在临近年关,所有敏感话题都要控制。”

“上个报纸还如此复杂?”祝童感慨一句,心里却在盘算田公子这些话的意思。

这样的托词能骗过王觉非,可骗不过小骗子;半瓶酒喝下去,蝶神被酒气兴奋,祝童也想清爽了。

还是因为赵永兵,田旭洋不希望这件事引起多方注意,才在下面做手脚,搅黄了王觉非的计划。

在这一点上,小骗子和田旭洋的立场是一致的,他也不希望这件事闹得太轰动,主要是他不想出风头,那是很危险很危险的事情;如果闹大了,别的医院的医生来学习,说不定会碰到什么古怪;医生们之间,也是喜欢互相拉扯关系的,出身学校、医院、导师,都是绝好的拉扯题材。小骗子可没有可拉扯的资格,这个身份是真的,人却是假的。

唉,田公子是要让自己给王觉非传话,祝童明白后,开始放心喝酒,轻轻吃菜。

这一段,小骗子不喜荤食,酒量却大长;独自喝下一斤半高度白酒,百里宵陪不住他,苦笑着认输。

“李主任厉害,酒量厉害,医术更厉害。”

百里宵刚离开,陈小姐走进来;她刚换下职业装,如今穿一套白色的旗袍,细细地滚着紫色花边,半裸的手腕上一挂绿玛瑙手链,牵住纯羊绒披肩一角,把个祝童看得惊为天人。

女人是需要衣饰衬托的,现在的陈小姐如一朵亭亭玉立的水仙花;祝童还没反应,蝶神己半醉,兴奋的煽动翅膀,大有马上扑上去品尝花蜜的意思。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亲妹妹;李主任,她在您的手下,今后可要多多关照啊。”田公子看出祝童惊讶,对这样的戏剧性安排很满意;“我这个妹妹从小就很独立,跑到美国读书,回来后非要自己创出个事业。没办法,我就这一个妹妹,只好迁就她;那所医院就是为她准备的。李主任,她到海洋医院是为了学习。”

“哥哥,别乱说,李主任才是有本事的人,你去那边招呼王院长吧,他喝多了,记者很为难。”

“好好,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田公子拍拍祝童的肩膀,起身离开,临关门前回头看一眼,里面有探寻,更多的是警告。

小骗子明白,在田公子看来,自己属于可以利用可以收买的阶层;这样的人是不能太贪心的,自己的妹妹也不是为这样的人准备的。

陈小姐的婚姻,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有安排。

六 百里(下)

“吃惊吗?”陈小姐为祝童斟上一杯白酒,自己也倒杯玫瑰红,却没喝,把半盏透亮的水晶杯靠在粉嫩的腮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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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动作真够诱惑的,醇酒美人相得益彰,这样的环境中,面对这样的美人,就是神仙也要心动。

“是很吃惊。”祝童咬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没想到,陈小姐有如此出身,偏偏还到我那里屈就,是不是太闷了?”

“李主任这么精明,只怕早就想到了,我看你一点也不吃惊。”陈小姐抿一口红酒,摇曳着水晶杯,迷离的眼眸寻找杯中点点光影;“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看得出,李主任不是一般人;您可以为了苏小姐甘于平淡,我佩服你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为了你们的幸福,敬您一杯。”

两只酒杯轻触,“叮!”一声轻响。

余音未渺,陈小姐已经饮下杯中酒,腮边泛起微微红晕。

祝童也只好喝下,傻傻的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我羡慕她,嫉妒她,还要祝福她;瞧,我是不是很傻?”

“傻子好啊,傻子好。”祝童轻声念叨着,在知道点内情的江湖人看来,自己岂不是也很傻?陈依颐能说是为叶儿甘于平淡,从何而来?

“傻子好,只怕李主任是在装傻啊。你,能装多久呢?”陈小姐又为两人倒上酒。

“你以为呢?”祝童眼里闪出点嘲弄;“陈小姐到海洋医院,不也是在装傻?”

“我是为了经验,李主任呢?不问了,来,两个傻子,干杯。”

陈小姐又举起酒杯,碰一下又一口喝干,眼里的水色更浓。

“李主任,你身上的味道很好,用的什么香水?我从来没闻到过,能在你肩膀上靠一靠吗?”

“不能。”祝童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事实上他一直感觉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身上有淡淡的花香,怎么想都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这一段祝童已经很克制了,可是一看到鲜花还是抑制不住蝶神的欲望,非吞下去几十块钱的不可,饭量却越来越小。

上海这个地方,随处可见鲜花,特别是在医院周围,到处都是为探视病号的人服务的花店,让祝童如何克制?

“小气鬼。”陈小姐松开披肩,露出一段修长嫩白的脖颈;“不让靠,今后你别想如以前那么悠闲,医院里好多人等着看信息中心的笑话呢。”

“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相信你的能力,这杯我敬你。”

祝童对这个威胁才有点害怕,为两人倒上酒:“谢谢陈小姐,佳人恩重,杯酒倾心。我一直当你是朋友。”

“杯酒倾心,李主任的话很暧昧啊。”陈小姐轻笑着喝下酒,神色一暗:“别在意我哥哥的话,他是他,我是我。”

不在意才怪,田公子身边的百里霄已经开始注意小骗子了,他不能不防范;与陈小姐保持一丝暧昧,半是为自保,半因她确实是个聪慧的人。

夜更深,祝童驱车来到郊外小院,师叔祝黄已经带着祝成虎到了。

祝童的气色不很好,祝黄仔细检查完,担忧的说:“以你的修为,一年能写三次治字;可是你不懂回转涵养之道,写一次已经很吃力了。如果不是凤凰面具护身,也许你这身功夫已经费掉了。”

“该如何涵养?”老骗子从来不写治字,也不对弟子传授这些,祝童听说后果如此严重,当即虚心请教。

“一个月内,要平心静气安养精神,最好闭关调养。当注意:不能接触女色,不能食冲撞之物,不能饮酒,不能妄用真气与人争斗,不能……”祝黄说出一套修养之术,把小骗子听得头大如斗:那不就是和尚们的戒律吗?

怪不得老骗子不写治字,原来真的如此麻烦。

问题是,他刚才还喝下一斤多酒,没什么不对。

祝童表面倾听,心里却没太当真;他有凤凰面具护身,自我感觉恢复的很快。

等师叔说完了,祝童留下五万元钱,把炒卖古印的事委托给祝成虎,道声少陪就走了。

祝黄在乡野呆的久了,上海滩会让他明白,现在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赵永兵在第二天晚上清醒过来,祝童接到吴助理的电话赶过去,郑书榕已经在病床前。

从各项生理指标看,赵永兵很有希望在三个月内痊愈出院;但祝童明白,那几乎是妄想。

“感觉怎么样?”祝童在他太阳穴附近扎一针,催动出自周东身上的胖蛾子。

赵永兵还不能说话,眨两下眼睛。

蝶神与蛾子之间的联系建立起来,祝童感受到赵永兵思想的片段;经历过这些事后,赵永兵对生命的渴望是那么强烈,还有,他在忏悔,为以前的罪孽。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你?”祝童凑到赵永兵耳边低声说。

吴助理和郑书榕在讨论数据,没注意到祝童做的小动作。

“呼哧……呼哧……”赵永兵的呼吸急促起来,把眼光定到祝童脸上。

“你在隐藏着什么秘密?”祝童继续诱导赵永兵。

语言是可以控制的,但思维却不好控制;赵永兵虽然对祝童充满戒备,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自己隐藏的东西。这一切,一丝不漏的映照在蝶神的世界里。

“放心吧,好好养病,别多想。”

祝童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一切,运针刺进他的印堂穴。

胖蛾子的使命已经完成,祝童要消除一切痕迹,就便宜赵永兵了。

吴助理和郑书榕奇怪的看向祝童,刚才的瞬间,赵永兵的状态跳跃性回升,且没有反复;他目前的各项指标,根本就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那么大手术的病人。

忽忽悠悠,又是几天过去了,王觉非希望的炒作真的没起来,报纸上只发了个很小的简讯,还是在健康资讯板块,连主刀医生的名字也没提起,当然也就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祝童在手术后就开始请假,全力准备研究生考试,几乎整天彻夜不眠。

周末,考试开始,祝童走出考场后,对迎接他的叶儿和黄海摇头。

“怎么,考的不好?”

“太容易了。”

“臭美。”叶儿挽住祝童的手臂,这几天他又瘦了;“一会儿接着朵花,咱们出去庆祝一下。”

“是该庆祝。”黄海捶祝童一下,他知道,只要在海洋医学院考,祝童是一定会过的,但他却不会对叶儿说。

无他,没证据啊。黄海可不能说:李想之所以能考上研究生,是两个院长联手操作的结果,叶儿一定不会相信的。

距离春节不到十天,海洋医学院的学生已经放假了,祝童和叶儿、黄海说笑着走向停车场,没想到,在楼角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秦渺和眼镜。

她们不是应该放寒假回家去了吗?小骗子前两天考试时,进出海洋医学院很随意,就是建立在不会遇到秦渺的基础上;此刻,身体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咯噔”一下。奇怪了,蝶神感觉到秦渺,更兴奋了。

小东西,对每个和小骗子有肌肤之亲的女人,都表现得特别的敏感。

走近了,只剩不到三十米。

秦渺和眼镜站的地方,是到停车场的必经之路;冬季的上海气温阴冷,秦渺却穿一身香奈儿秋季套装,在寒风中勇敢的伫立理,是祝童为她买的那套香奈儿。

眼镜的近视不是一般的厉害,站在楼角路旁,只在对秦渺说着什么,没看到越走越近的祝童。

叶儿是敏感的,感觉到祝童行走的步伐有些僵硬,转头关切的看着他:“是不是累了?”

“有点,不全是,没什么。”祝童低下头摘下眼镜,哈口气,装模作样的擦拭几下。

讨厌的蝶神,忽忽扇动翅膀,在鼓动祝童去拥抱秦渺。

近了,只有十多米的距离,祝童的心跳动的更厉害;难道,所有的努力都要在此刻画上句号?

只有五米了,祝童虽然没带眼镜也没看秦渺,却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那么急促,那么绝望。

“嘀嘀!”一辆的士驶来,正停在秦渺身边,祝童松口气,司机是秦可强。

“上车吧,我今天休班,安妮小姐让我来接你过去,是出国的事。”

祝童听到秦可强的声音,感觉到秦渺叹息一声,乖乖坐进的士;祝童还能感觉到,秦渺隔着玻璃注视自己的眼神。

“秦渺,又跟他出去?小子,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个开的士的,也想打我们渺渺的主意……”

眼镜对秦可强十分不满,在的士外警告着。

同时,祝童和叶儿走过的士,黄海走得快,已经站在祝童的雷诺前,今天他没开车。

这个夜晚,四个人玩的疯狂,特别是朵花,在KTV里疯狂K歌,一直混到午夜一点才回来。

庆祝的对象不只是祝童,黄海出院后一直在家休息;今天任命刚下来,他离开刑侦总队,调到市局缉毒处。经过各方面的协调、妥协,黄海果然升官了,如今是缉毒处的副处长,比以前升了一级。

祝童能看出黄海与以前的不同,在酒店里吃喝不用付账,早有不知名的人暗中结过了;到KTV,老板一样不肯收钱,只说黄处来玩就是赏光。看来,黄海砸掉鼎然星空后,名声是出来了,谁也不敢得罪这个新兴起的莽公子,谁都怕他再闹那么一场。

午夜两点,祝童穿一身黑衣,出现在鼎然星空内。

柳依兰正在对它进行装修改造,鼎然星空内黑黢黢一片,只有几盏冷光灯在角落里闪烁。

大厅里有几个熟睡的工人,祝童回忆着图纸上的结构,找到鼎然星空的地下室,小心的摸到最底层。

图纸上的地下室三层有两部分,一道回廊通向中央大厅,回廊周围有三个小厅。

这里是完全的黑暗世界,祝童一点点摸索着前进,小心的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他刚移动到大厅门口就停下来,能感觉到周围还有人。

有人在寻找赵永兵藏匿的东西,是谁呢?

祝童判断着,轻轻移动到角落,暗自默想气字诀,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最轻微状态。

“噌啷。”金属划过坚硬的石壁,闪起一串火花,大厅里瞬间亮如白昼。

妈的,不止一个人。都是高手啊,祝童知道,他们一定也感觉到自己了,索性就亮出金针,不再刻意躲闪。

祝童刚隐藏好,前方就响起拳脚接触声,有人吃亏了,暗哼一声。他们都以为来的是对方的帮手,想到门口占据有利位置。

祝童低伏,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小鱼。

还看到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百里霄。

江小鱼手里拿的是一串银链,击打墙壁的就是银链头部的银鱼。百里霄用的什么,祝童没看清楚,不过,他不是发出闷哼的人;刚才吃亏的是江小鱼。

因为是搞阴谋,注定是见不得人的,所以今夜他刻意避开秦可强;没有高手保护,祝童不会笨到去做什么英雄。

他们认出自己了吗?祝童没把握,他今天来的目的是实地看看这里的布局,怕的是和图纸上有出入;如今的目的已经达到,小骗子才不会呆在如此危险的地方呢。

好在,祝童如今的轻身功夫当属江湖顶尖一流,压低声线冷笑几声:“三位好兴致,请继续,明天咱再来。”

小骗子话音未落,人已经飘忽到地下室三层出口,跳出去之前还故意哼一声。

地下室里的两人被小骗子高明的身法,飘忽迅捷的速度惊住,谁也不敢乱动;对他说的三个人,确实半信半疑的。

夜深人静,地下室空间相对封闭,静的掉根针都能吓人一跳;如果还有一个人,岂非身法比刚才走的那个还要高明?

迷魂阵的效果不为真的骗人,只要让人心有顾忌就行了。

所谓疑心生暗鬼,越是高手越知道天外有天,等他们明白过来,祝童已经在鼎然星空几公里外偷笑了。

回到紫金豪苑十七楼公寓,叶儿还在熟睡。

祝童取出扎在她脑后的定神针,轻轻抚摸舒解周围的穴道。

鬼门十三针针法当真神妙,这样的定神针对人没有害处,能使叶儿更深沉的熟睡;不过,小骗子还是心里不安。

就这么自怨着,天就亮了。

清晨,祝童懒在床上不想起,抱着阴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快起来,要迟到了。”叶儿端着早点走进来;“考试完了就别再想,该好好工作了。”

叶儿昨晚加班到很晚,一进门就困的两眼发晕,洗也没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早晨,竟还能保持工薪族的良好状态,七点准时起床。

祝童也困,就是睡不着,把叶儿揽在怀里,想要去吻叶儿,心里竟感觉自己很肮脏。

祝童爬起来,抱住叶儿,一边迷茫一边自责,脸上还要装出微笑。

初生的朝阳射进十七楼,在两人身上披一层浅黄的光晕。

骗子,实在是份很有风险很有压力的职业啊;祝童不知道,自己对叶儿的欺骗究竟是对,还是错;这场骗局,最终会如何收场;面对叶儿的纯真,对于未来,他越来越没信心了。

“李想,唔,你会一直爱我吗?”

叶儿在他怀里享受一会儿温存,探头看向窗外,轻声呢喃:“好美啊,李想,能永远这样多好,看着太阳升起,再看它落下,就这样一天天过日子多好;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啊,会很乖的;你如果觉得辛苦就别那么拼命,不要很多钱,不要很大的房子,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几句话,让祝童再一次充满斗志,低头寻找到那朵芳唇,贴上去。

叶儿的手环上来,迎合着爱人的热情。

此刻,小骗子真希望永远是永恒,只要能和怀里的叶儿在一起。

管他呢,只要叶儿不在意,祝童就会拼命维护这段感情。

七 出游(上)

九点整,祝童坐进自己的办公室,在这里,他是当然的领导,虽然对于信息中心的技术工作,小骗子是个标准的门外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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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姐坐在自己的岗位上,浏览昨天收集起来的资料,有用的马上归档存进信息库;台海言还守在机房,测试蓝精灵。

几个新招聘来的员工对李主任心怀敬畏,人家如此年轻就能坐到主任的宝座,在医院里也是无人敢惹的厉害角色;最主要的,据说还有一身高明的医术。

他们可不知道,如今端坐在主任宝座上的李主任,眼睛虽然在面前的电脑上,心里,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十点,祝童走进吴瞻铭的办公室。

吴助理这一段也很忙,主要是处理骨科牛主任的事情。

王觉非已经铁了心要把牛主任换掉,他不能容忍一个不服从自己的手下。

“吴兄,最近有什么美差吗?”

“什么?”吴瞻铭弄不清楚祝童什么意思,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

“我是说,有没有出去散心的机会;考试太累了,想出去散散心。”

“考试太累?我看,再也没有比你轻松的了。”吴瞻铭笑着骂他一句,回身从书架上抽出只文件夹,翻看着;“你是想去哪里散心?近期有两个会议,三个厂商鉴定会;会议时间长些,说是学术研讨,其实也是厂商组织的,一个在三亚;……这个厉害,在巴厘岛,你要去哪里?”

吴瞻铭翻着文件夹,读出来后祝童马上抗议:“我不想出国,拿来,我自己看。”

翻了几遍后,才选定一个湖北药厂的鉴定会:“我去这里。”

“奥兰生物制药,你确定?”吴瞻铭以前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会议,不过看来这一段参加了不少,对这样的东西稍微有些抵触。

“就是奥兰制药。”祝童看重的是这家药厂距离河南南阳距离最近;“人家要求的是专家,我不够格吗?”

“专家?你是堂堂科室主任,比专家可厉害多了。放心,我这就让办公室给他们发确认函,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要走啊,来得及吗?”

吴瞻铭去拿电话,祝童劈手按住他:“不要闹得满城风雨的,发什么确认函,我去就是了。”

“也好,这样,我给他们的经销商打个电话。”

确定了行程,祝童心里轻松,问吴瞻铭:“忙什么呢?”

“牵牛。”

“牵牛?”

“王院长要拿下骨科牛主任,我正在总结这一段的医患纠纷。”

果然,吴瞻铭眼前的信纸上,密密麻麻罗列着骨科这一年来的患者投诉,只要牵扯到牛主任的,都在里面。

“嘿嘿,看来,做医生的风险不少,做主任风险更大。”

怪不得办公室要整理那么多医患纠纷报告,却不存进微机也不提出解决办法,原来还有如此妙用;如果王觉非想整哪个科室主任、哪个医生,这些就是早就预备好的炮弹。

“这些不够吗?”在小骗子看来,牛主任再牛,看到如此多的材料也要晕菜了,非马上辞职不可。

“不够。”吴瞻铭还是苦恼的表情;“主任不是那么好动的,王院长这次……我劝过他,再等一年,慢慢来,给他个面子。用这样的办法,怕他狗急跳墙,对王院长反咬一口。骨科效益好,用的耗材多、药品多,牛主任手里也许有院长的把柄。搞不好,就是疯狗咬人两败俱伤的结果。”

祝童怜惜的看着吴瞻铭,才做了几十天院长助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仗义执言口无遮拦的急诊医生。

看来,屁股决定立场该算是个真理了,吴助理绞尽脑汁的维护王觉非,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我看看。”祝童抓起那叠材料翻看,病人的投诉是如此的具体,比看病历还清晰,难道个个都是专家?

他的浏览速度是飞快的,说来心酸,这是从小漂泊的生活养成的习惯。

骗子与医生的区别在于,视角不同,相同的文字,对里面的含义理解的深度不同,骗子会本能的去寻找其中的漏洞,以具体的利益确定出击点,而医生只会去寻找其中不合理处。

很快,祝童就拿出几份罗列在一起:“看看这几份,有什么发现?”

吴瞻铭细细品味一番,茫然的摇摇头:“没什么啊。”

“没什么?你有这几份材料,他一定会主动辞职的。”

“我没看出这里有什么联系,都是小手术。”

“是小手术,但是,三个致残,两个严重并发症,三个重新手术,原因都是螺钉断裂留下永久伤。这很正常吗?”

“为什么不正常?医用螺钉是有断裂的危险。”

“问题是,连续八个病例,断裂的都是同一个厂家同一型号的螺钉。到财务处查查医院还欠他们多少应付款,如果不多就先等等。你可以告诉财务,这家公司的货款暂时冻结,到一定时候你只要把那个经销商找来。剩下的,不用我教了吧?”

祝童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吴瞻铭却还是摇头:“那又怎么样?公司不敢得罪牛主任的。”

“他们这个型号的螺钉明显有问题,牛主任坚持用,一定得到他们不少好处。你只要压住货款,他们有多少钱够你压的?别看他们之间关系好,但是,人家是来挣钱的。如果感觉慢,就把骨科所有的应付款都压住,借口吗现成的,快过年了,资金紧张。谁都要过年,很快,骨科器材经销商就会来找你求情,牛主任也会来。但你一定要咬死不放手,坚持公事公办。让牛主任在经销商面前倒下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威胁这家公司,把这几个医疗事故上通报;嘿嘿,如果上通报,今后哪家医院还敢用他们的东西?这叫杀鸡给猴看,他们会乖乖把牛主任得到多少回扣供出来,也许还会牺牲几个医疗代表。到时候,牛主任还感闹吗?不想闹大也简单,把骨科进这几家公司的货款的二成算出来,大致就是牛主任吃掉的钱。但是,一定要通过那些公司让牛主任感觉到压力。”

“牛主任来找我,该怎么做?”

“你真是个笨蛋;”小骗子笑骂一句;“你给他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即辞职,医院可以给他一份很好的证明,牛主任不是很有些名气吗?让他到别处祸害;二是与那家公司一起完蛋,如今正是在抓典型的时候,你威胁把这件事移交有关部门和媒体;他是聪明人,这件事经不起调查的。”

“这样给他办的太难看了吧?他要威胁拖别人下水怎么办?”吴瞻铭还是书呆子思维,祝童扭头就走,出门前丢下几句:

“你以为,受贿的有几个是有骨气的家伙?从接过第一笔钱开始,他们已经没有资格要那张脸了。牛主任如果有这份胆气见识,根本就不会收黑钱!你又没有把他逼到绝路上去,他有家有口有子女,还有百万身家。牛主任既然敢收钱,就不会有胆子闹到鱼死网破,他知道权衡利弊,自己会珍惜的,用不着你替他想后路。”

吴瞻铭再没说话,祝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后悔: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吴助理,不会也开始收钱了吧?

“医院安排我出差,到湖北,也许要三天。”

祝童直到晚上下班时,才对叶儿说这个消息。

今天苏娟休班,两人在苏杭人家吃过晚饭,饮茶听琴消磨过一段时间,祝童开车送叶儿回家,在苏娟家楼下才告诉她。

“真的啊。”叶儿吃惊的看祝童;“怎么不早说?舍不得你走啊。”

“只是三天,去开个新药鉴定会,通知的比较急;刚才看你那么高兴,就怕你舍不得啊。”

祝童伸手刮一下叶儿的鼻子,被人牵挂的滋味真好。

“车票买好了?几点的车?”

“坐飞机,上午九点,中午就到了。药厂在湖北,是办公室订的票。”祝童的飞机票其实是药厂在上海的经销商订的。吴助理一说李主任要去参加鉴定会,那家公司的老板飞快的就把票送到,围绕着海洋医院的生意人都明了,这个不显山露水的李主任,是招惹不起的厉害家伙。

他虽然不开处方卖药,科室负责的是纯技术,如果得罪了他,在院长或助理主任们耳边说句话,海洋医院的生意就算做到头了。

叶儿还是不放心:“今天不回去了,还要给你收拾行李,这就给姐姐打电话。”

叶儿掏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对苏娟又是撒娇又是撒泼,总算得到允许。

放下电话,高兴的叫一声:“好了,我们快回家。”

那边,祝童的电话又响了,他在开车,叶儿拿起来,歪头看看祝童:“有没有秘密?”

“有,呵呵,也许是个美女啊。”

“那我就接了。”

说着,叶儿把电话递到祝童耳边,笑看他的表情。

“我喝醉了,来陪我一会儿好吗?”

是梅兰亭,祝童皱皱眉头:“叶儿听吧,是梅小姐,她喝醉了,找我去为她解围。”

梅兰亭知道叶儿在,不管真醉假醉,也只有装醉,还要装成大醉。

于是,这个夜晚两人又到酒吧把梅兰亭从一个帅哥身边拉出来,送回家;两人忙到后半夜才回到紫金豪苑。

那个帅哥真的很帅,浑身上下都是艺术;他说自己是兰亭画廊的签约画家;想来,勾引漂亮的女老板也是艺术的一部分。

第二天正午十点半,祝童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武汉天河机场,奥兰生物制药公司的接待人员早举着牌子等在通道旁。

上面写着:上海海洋医院李主任。

祝童冲着牌子走过去,面含微笑。

但是,举牌子的年轻小姐似乎没看见他,还焦急的看向通道中的人流。

“我就是李想。”祝童掏出名片、工作证、邀请函。

“对不起,李主任,对不起,我还以为……”

“没关系。”祝童笑笑,任凭她接过自己的背包,他很理解对方。

能在医院混到主任的,至少也是博士学位或者年龄够大;读完医学博士的人至少也要三十多;年轻的小姐一定以为海洋医院的主任最少也是个半老头子了,祝童这么年轻,一看就没分量。

也许,奥兰生物制药在上海的经销商没介绍清楚,自己是网络信息中心的主任,不是正经的专业科室主任。但是年轻的小姐看到祝童,眼睛里分明有如释重负的神情。

奥兰生物制药在鄂西北,距离武汉还有二百多公里,离祝童真正的目的地河南南阳一百多公里;老骗子介绍的玉夫人,就隐身南阳附近的玉器之乡——独山。

派来接待的女孩虽然年轻,人却很漂亮,车也是好车,宝马。

“李主任,您看是在武汉先休息一下,吃顿饭,还是直接到公司去?”

宝马开出机场,驶上高速公路,年轻的小姐问。她太年轻了,也许有些慌乱,一直没做自我介绍。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公司吧,时间紧,你们也忙,我能理解。”

对于这样的冒失鬼,祝童还是懒得套近乎的;拿出手机给叶儿和吴助理打个电话报平安,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调养蝶神。

到公司至少也要下午一点,就是出于礼貌,她也要安排客人在武汉吃顿饭,根本就不应该征询客人的意见。

祝童不喜欢坐飞机,因为乘坐飞机不可避免的要登记身份证。

过去的日子里,小骗子一直在很小心的隐藏,避免一切出纰漏的可能,选择交通工具多是汽车;火车是第二选择,飞机几乎就是无奈的选择。

现在不同,他的身份证是上海公安局新核发的,有正经合法的来处,身份也是堂堂大医院主任,对乘坐什么都无所谓了。

但是,飞机升空后才发现,蝶神竟然晕机。

整个空中旅行中,蝶神一直晕呼呼的,有几次竟然头冲下;连带着,祝童也头脑发胀,直到飞机落地,蝶神还没恢复正常,两只翅膀扇动也不协调,一副歪歪斜斜的鬼样子。

宝马车奔驰在江汉平原上,道路还算不错,全程高速;中午一点二十分,汽车进入襄樊市,停在市郊一家幽静的度假村内。

七 出游(下)

任何一家制药公司开发一种新药,都要经过科研选题、课题研究实施、成品鉴定和推向市场四个阶段。(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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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药厂来说,成品鉴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这时也是市场推广的起点。一般来说,鉴定会要由专家评审团或评审部门组织专家鉴定会的方式进行。

但是现在的新药鉴定会,来的更多的是医院的医生们,多数都是有各种专家或教授、导师头衔的主任或院长;真正搞研究的专家,因为手里没有市场资源,来的却没几个。

祝童先在餐厅简单的吃点饭,才跟着年轻的小姐进入自己的房间。

不错,是间套房,祝童打发走她后,看到桌子上的一堆文件;既然是来开鉴定会,总要了解一下是什么药吧?

科研工作报告、技术报告、研制报告、经济社会效益报告,等等。

祝童简单的翻看一遍后,就发现这个鉴定会一点实际意义也没有。

明显的,奥兰生物制药推出的这种“新药”实际上是种老药;并且是连祝童都知道的常用止咳润肺药,只不过换上个花哨而不知所谓的名字,改变剂量包装而己。

“李主任,辛苦辛苦,都是朋友们捧场,来得专家太多,实在是招呼不周,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小骗子正在好笑,门外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老板,仪表堂堂神情豪爽,一进门就紧紧握住祝童的手:“上海是大码头,我们对上海市场一向是十分重视的;听说,李主任是这方面的权威;呵呵,权威啊,多多指点,多多指点。”

“说不上权威,我是来学习的。”小骗子客气着,他真的是来学习的,学习如何光明正大的挂羊头卖狗肉。

比较起人家奥兰生物制药,祝童真的感觉到渺小。

祝门行骗江湖还要小心翼翼躲躲藏蕺,面前这位,哦,丁老板;人家是光明磊落、大大方方的的行骗,并且,人家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是骗子,跟在丁老板身边有本地官员、专家、学者,人家是在医疗事业做贡献。

晚上经过一番灯红酒绿的研讨后,与会的专家学者达成初步共识:奥兰生物制药的新药的各项指标“均达或接近同领域研究的国内外领先水平”。

这个结论是专家们根据酒店里的那些报告,经过“广泛而深入的质询和严谨而求实地评议”,才得出的“客观、公正、准确的评价”。

还有红包,厚厚的,祝童房间里的红包是一万,他估计,可能那几个在KTV包房里发言踊跃的,得到的红包更多;这不叫红包,叫评审费。

祝童刚冲洗完毕,正在换衣服,门铃响。

他在附近没熟人,江湖上的人也不知道他此次行程,己经是半夜了,会是谁呢?祝童还没应答,门开了,中午到武汉接自己的小姐走进来,衣服也换成一身暴露的裙装。

“李主任,我来看看,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她说话时,一直在低着头,不敢看祝童。

度假村的房间是按四星酒店装修,温度适宜,灯光适宜;她这身装扮也很适宜晚上出没。明白了,她不是奥兰生物制药的正式员工,是临时雇佣来的,为的就是为自己这样的“专家”服务;丁老板好大方,来的专家至少也有三十几个,每人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姐全程陪同。

看来,老骗子的眼光不错,干药厂是比较赚钱。

“这是你的,今天晚上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明天也可以,后天,如果丁老板没有退房,你还可以在这里睡。我只要你为我订好回程的机票,可以吗?”祝童把自己的红包递过去。

“嗯。”她的头更低了,秀发散到眼前,遮住她的额头,遮住红云。

祝童看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穿好衣服,提起背包:“这个会议只是做样子、走过场;估计我离开一两天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姑娘,你很年轻,青春是你的本钱,但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本钱是资本不是利润,不能随便挥霍的。”

没等她明白过来,祝童己经走出房门。

她追出来,追进电梯:“您……李主任,您要去哪里?老板会骂我的。”

“他会吗?”祝童笑着盯视着她;“我是海洋医院的主任,要到外面看个朋友,也许要两天;你如果不想隐瞒,就对他实话实说,我两天后回来,希望能再见到你,还有回上海的机票。”

“我叫车送您。”她受不住祝童的眼光,慌乱的拿出电话。

“不用,我自己找车。”

电梯到一层,祝童快速走出酒店;门前有他通过酒店早订好的一辆黑色越野车,公车私开,每天租金四百。

她追出来,眼看着轿车消失在马路上。

外面还是冬季,寒冷的北风袭来,吹凉她年轻的肌肤。

赶夜路车少,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不过两个小时,越野车就进入豫南重镇南阳市区。

祝童在卧龙宾馆外下车,打发司机回去。己经半夜,他在黑影里呆不过几分钟,又装扮成另一个样子。

十分钟后,祝童以赵江川的身份在宾馆开间标准间,然后躲在暗处仔细观察,确定没有任何江湖人物出现后,回房间打坐涵养片刻,凝神练习术字。

CK表的指针指向凌晨四点,祝童走出宾馆大堂,叫醒一辆在门前等客人的的士:“师父,我去石佛寺。”

“这个时候……,好好,老板一定是做玉器生意的。”

司机打个哈欠,揉着眼睛清醒过来,打开车门让祝童坐进来。

“来回二百块。”

“你只要天亮之前把我送到,二百就是你的了,不用等我回程。”

这样一说,司机彻底精神了,启动汽车。

话说在中国的玉器市场上,南阳人是个特殊的群体;哪个玉器市场没有南阳的人身影,根本就不能称为玉器市场;可以说,遍布全国的玉器市场是南阳人闯出来的。说他们狡猾也好精明也罢,处于这个行业的人,都不能不佩服南阳人的坚韧和眼光。

南阳的玉器行业据说己经有四千余年的历史,附近的独山就是中国四大玉山之一。

祝童要去的石佛寺,准确的说应该是个玉雕镇,周围有十多万人在那里从事玉雕业;老骗子给祝童指点的玉夫人就隐身石佛寺附近,那也是个传承悠远的江湖门派:神石轩。

百年前,神石轩曾经是江湖八派中第六品,他们是江湖道建立千百年来,第一个主动退出八派序列的门派,六品梅苑之所以进入江湖八派,就是为了填补神石轩退出后的空白。

神石轩为什么退出江湖道?一直是个神秘的谜;也可以说是个传奇,他们是在最辉煌的时刻退出江湖道的。

那一届的江湖酒会上,神石轩与会的是位年轻女子,名为玉女。

江湖酒会没有一定的地点,但是与如今的会议一样,多选择在风景秀丽的名山大川。

当时大家在徽州黄山聚会,席间,四品红火当时的大哥吃酒上头,看玉女年轻貌美一时语言不恭敬。

其时的四品红火正是得势时,人多地盘大,参与江湖酒会的人也多,跟着大哥一同到会的就有十多个兄弟,与一品金佛的和尚们的人头一样。

玉女只孤身一人,却推案站起向四品红火挑战。

由于历史的原因,其中精彩处和实际状况早己湮灭在江湖风雨中。

有一个流传最广的版本是这样的:玉女一人仅凭一把琢玉刀,在那届江湖酒会上,从四品红火开始,一直挑战到一品金佛。

一群雄赳赳大男人,都是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顶尖高手,竞没人能胜过小女子玉女的那把琢玉刀。

神石轩的玉女击败众多江湖高手,大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不知如何处置,难道把六品神石轩升为一品?

也就是那时,玉女摔碎酒杯,宣布退出六品神石轩退出江湖道;虽然后来有不少江湖名流包括江湖隐士前去游说,无奈玉女主意己定,终究没有任何结果。

当然,野史毕竟是野史,江湖道的正史中对那段历史含糊其词,谁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大家都对神石轩不敢轻视,这却是个事实。

的士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疾驰,司机不住说着关于石佛寺的财富“神话”,说着那些靠玉石发家的同乡们的“神话”。

祝童微闭双眼,把眼镜拿在手里不停擦拭着,脑子转的是另一个念头:老骗子为什么要自己来找玉夫人?他们之间的恩怨似乎很有些想头,老骗子不会让自己替他还什么人情债吧?

以小骗子对师父的了解,看老骗子的怪异神情,这个可能性很是不小。

关于神石轩,对于玉夫人,他没想那么多。

一个江湖门派而己,能保留到现在,一定有很大的改变。

八 玉女(上)

南阳盆地的冬天上海要冷许多,沿途的沟渠已然冰封。(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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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这次出门没特意添加衣物,下车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寒冷。

的士开走了,此刻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气温也是最低的。

祝童看一眼沉睡中的小村庄,刘家营;石佛寺镇内的灯光在远处昏黄。

老骗子说,一定要在天亮前赶到刘家营村外的赵河边,只有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才能找到玉夫人。

赵河,的士刚才过了一座桥,祝童感到这条河不是很宽;他踩着冬日的麦田,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河边,确实,赵河真是条小河无。群内禁止隐身;河面上已经上冻,厚厚的冰面反射着远处的灯光。

祝童查看过方圆半公里的地域后,失望的坐在麦田上,右手拔出一束麦苗,揉揉塞进嘴里。

赵河流到这里拐弯,河湾处比别处宽阔,岸边是个小树林,黑沉沉的,连个鬼也没有,哪里会有什么玉夫人?老骗子不会报复自己把他逐出祝门,骗自己到河边喝凉风吧?

也许,今天太冷了,玉夫人没有出来?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

祝童干脆打坐修炼,凝神静气沉入蓬麻境界调养身心。

广袤的星空,渐渐包容起祝童的一切,身体内的一切都轻飘飘的毫无重量,连蝶神也被如此的自由自在感动,活泼泼随祝童的思绪起舞。

与自然之能距离如此之近,与蝶神如此和谐,在他是第一次,祝童体会着这陌生的感觉,一时心醉神迷。

竹道士说过,让祝童找机会闭关几天;但他从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有此刻空闲细细体会,才知道,在都市里打坐修炼,与在旷野里根本不可比拟;以前,祝童可没有这样的体会。

人多的地方,灵气就淡。师叔祝黄也这样说过,小骗子在赵河畔打坐静息,才体会师叔话中真意。

人能静下来,心却不好真的静下来。

远远的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声,安静被打破,祝童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自己上辈子作孽,拜到这个师父门下呢?

不过,细想想不像骗局,老骗子还给自己个玉坠,说是玉夫人看到玉坠就会帮自己的忙。

祝童正在胡思乱想,三十米外响起轻微的“咔嚓”声,是冰面破裂的声音。

赵河的冰面上,凭空出现三条曼妙的身影;不能说是凭空,她们是从……河里钻出来的。

寒冷的冬季,从结冰的河里钻出来三个女人,想着就受不了;祝童身上立即冒出层鸡皮疙瘩。

“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

小骗子刚站起来,眼前就出现个女人;轻绸服贴,身材凹凸有致,面罩轻纱;左手握块坚冰,右手一把琢玉刀。

“祝门弟子祝童,求见玉夫人。”小骗子打出江湖手讯,开口亮出身份。

“你就是那个千面独狼啊,谁让你来见玉夫人的?”

“老骗子。”

“谁是老骗子?”

对方似乎不知道那个江湖名人,祝童只有报出名号:“祝蓝。”

“哼,原来,你是他的徒弟,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被人追杀,看刀!”

祝童正在哆嗦,一声看刀,寒气萧飒,对方的琢玉刀就到眼前。

“慢来,我真是来见玉夫人的。”祝童想不到对方说不过三句话就动手,手忙脚乱躲避着。

赵河边,薄薄的琢玉刀在黑暗中闪着冷光,每一刀都冲祝童的双眼招呼。刀锋起落,不断散出丝丝寒气:“这是合冰刀法,你只要能在本姑娘刀下坚持十招,就带你去见玉夫人。”

小骗子躲过三招,禁不住心头火起,指尖转出金针喝道:“姑娘如此鲁莽,少不得祝某得罪了。”

比起身法,祝童如今身轻似蝶。在对方刀锋中闪躲往复,每每在琢玉刀距离鼻尖丝毫时脱身而去,把个女刀客气得呼吸急促,琢玉刀挥舞的越发急促。

但是,对方的身法也不错,虽然没有小骗子迅捷,刀法却厉害;每一回刀,正封堵住祝童的金针。况且,他也不敢真下狠手,人家还有两个同伴;笑嘻嘻顺冰面滑过来,手里也都拿着把要命的琢玉刀。

一招一招又一招,祝童已经接下至少二十招,对方还没有住手的意思,一缕寒气却随琢玉刀攻入体内,渐渐侵入骨髓,身体也有些僵硬。

蝶神是怕冷的家伙,它害怕合冰刀法催起的寒气,翅膀扇动得越来越慢。

这样下去可不行,祝童迫切的需要温暖,想起胸前的凤凰面具,右手金针虚画,在身前写出个“凤”字。

心法不纯,写字的状态也不对,凤凰面具只传出一点温热。好在,他身负的蓬麻功精纯,暂时还能抵挡住彻骨的冰寒。

“你的功夫不错吗?怎么练的?”对方突然一笑住手,说停就停没有丝毫前兆:“不打了,我胜不过你。”

祝童运转蓬麻功三周,驱散身上的寒气:“姑娘是手下留情,我知道的。”

刘家营那边传来几声鸡鸣,狗开始叫了,村头闪出点亮光,有人声响起,这才是对方停手的原因吧?

“我还能支持十招。”

“你倒也老实,不像奸猾之徒。我知道,你根本就没用真本事,让着我呢。祝师兄,我叫石晨,稍等片刻,我们去换衣服,不许偷看啊。”

黎明消退,一轮朝阳跳出地平线,赵河周围飘起淡淡的晨雾。

石晨与两个同伴从河边树林里走出来,身上已经穿上朴实的寻常衣装,圆圆的脸上是健康的红润;看去,就像三个晨起闲逛的农家少女。只有满头湿漉漉的青丝表明,她们刚才还在冰封的河水里,修炼某种奇怪的功夫。

“这个给你,保存好啊,不许毁掉。”

石晨把个冰冷的东西递到祝童手里,小骗子举到眼前看,却是座自己的雕像,也算惟妙惟肖传神到七分;但是,它是用冰雕成的雕像。

“你教我怎么保存?”祝童把冰雕递还回去;他们如今行走在田间小路上,已经绕过刘家营,向石佛寺走去。

“我只让你把它保存半小时,都说千面独狼机智过人,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我雕它可是很用心的,只有一个规矩,它不能离开你的手。能不能做到你自己掂量,如果到那里它化掉了,我就不带你去见玉夫人。”

石晨把冰雕又丢过来,举起琢玉刀指指石佛镇口高高的塑像,悠忽消失在她的袖口内:“到那里就好了。”

冰雕放在手心怎么能保存好?祝童知道石晨在开玩笑,她一定会带自己去见玉夫人;但是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也。群内禁止隐身还要对方帮忙,能在这段路程中逗对方开心,增进双方的友谊,总是没害处的。

冰块雕就的雕像躺在左手心,祝童思量片刻,凝神默想自己学会的几个术字。

灵字,没用,朝阳射在冰雕上,晶莹的水色渐浓,它在缓缓融化。

气!祝童右手捻动金针,在冰雕上画出个“气”字。

左手心微微发麻,气息上涌,冰雕漂浮起来。

“嘿嘿。”祝童轻笑几声,尽力维持这个状态。

“果然高明。”石晨放慢脚步,上次查看几次,脸上的表情惊佩有加。

“好厉害,这次晨姐遇到对手了。”

石晨的两个同伴也在一旁起哄,她们都不过十五六年纪,比石晨小两三岁,刚出赵河时嘴角还发乌,走一会儿已成娇嫩的艳红。

石佛寺到了,街面上已经有早起的人;石晨劈手夺过冰雕塞进口袋,带着祝童转过几条街,停在一座小楼前。

这条街上都是这样的小楼,三层,门前都堆着或多或少的石料;看得出,都是些雕玉的作坊。祝童跟着石晨,已经走过三条类似的街道。的士司机说的不错,这里确实是家家琢玉,户户玩石。

走进小楼,前面是店面,里面有柜台摆放些手镯之类的玉器,墙角供奉财神关公神像,与一般的玉器店没什么分别。

石晨把祝童带到内院,跑上二楼喊道:“大叔,有客人了,是个俏相公呢。”

祝童打量一番四周,也没什么特别的,房间里摆放的几件玉器,也看不出有什么高明的;那材质看去也不是什么好玉。

“看茶。把我那云雾山毛峰泡两杯,快些送来。”

楼上响起踢踏声,顺楼梯走下来个消瘦的老人;穿着单衣,上唇蓄两片胡须,清癯的脸上刻满风霜,两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很精神。

“你是祝童?”

“正是。”

“老骗子是你师父?”

“是。”

老人问两句话,安坐在祝童身边的沙发上。

“到这里,有什么事啊?”

石晨送上两杯热茶,上楼前对祝童眨眨眼。

“晚辈有事,请玉夫人帮忙。”

祝童拿出老骗子给的牵牛花玉扇坠,递过去。

老人接过去,翻来覆去查看着,脸上显出与老骗子一般怪异的表情;又端起茶杯虚让祝童一下,喝一口。

“不巧,她不在啊,出远门了,你要见她请过年后再来。”

“前辈别骗人。”祝童站起来,躬身行礼:“祝门弟子祝童,见过玉夫人前辈。”

老人连连摆手:“这个可使不得,不能乱了规矩,你如今是祝门掌门,我个糟老头子怎么能受如此大礼?使不得。”却没站起来。

一进门祝童就在寻找神石轩的痕迹,无奈没找到任何一样东西;看到老人后他就更疑惑了,直到石晨眨眼,他才恍然:老骗子也没说实话,所谓的玉夫人不过是个代号而已,神石轩的掌门不论男女,都应该叫做玉夫人。

“神石轩以玉为神,敬玉为君子,您当然就是伺候玉神的玉夫人了。晚辈说的可对?”不过,这个判断对不对,他可没十成把握。

“哈哈,老骗子的眼光如果有你这样高明,就不会输我一个公道了。请坐,坐。”玉夫人笑着拉祝童坐下,端详他片刻:“不错,眼光不错,你是块好材料,值得雕琢。”

祝童被玉夫人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听他话心里更不自在:“前辈……”心里却感到刚才自己的判断有问题,玉夫人太高兴了。

“叫我玉夫人。”

“是,玉夫人。”

对一个老头子叫夫人,祝童很不习惯,还是寓意高洁的玉夫人。

“你师父怎么没来?”

“师父他已经不是祝门掌门了……”

祝童把事情说一遍,这是老骗子交代的,让祝童把他说得越倒霉越好。

玉夫人果然越听越高兴:“哈哈,你把老骗子逐出祝门了?做得好,做得好,他也有今天?哈哈,祝童啊,就凭你有这个见识,有这个勇气,你的忙我就无论如何也会帮的。”

祝童有哭笑不得的感觉,刚才玉夫人还说老骗子输他一个公道,听这话,吃亏的一定是玉夫人啊。

“丫头们,饭菜准备好了没有,快摆上来,我和祝兄弟喝几杯。”

楼上应一声,石晨带头,三个少女端着碟碗走下来,才一会儿工夫,几样小菜就准备好了。

神石轩什么规矩?大清早请人喝酒,也不问客人累不累,需要休息不需要。还有,叫自己祝兄弟,玉夫人这辈分是如何论的?

“喝酒。”玉夫人拿出两只白玉杯,玉杯入手,杯体温润,喝下酒,自有一份玉气芳香。

祝童这才见识到神石轩的厉害。

他在上海古玩店里见过类似的玉杯,玉质、玉功差不多的,开价就是几十万。

蝶神嗜酒,祝童如今的酒量,一般人是喝不。群内禁止隐身过他的,从第一杯酒下肚,就有些不由自主,蝶神兴奋起来,一斤高度酒喝下去,酒气上涌多被蝶神炼化吸收,祝童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不行了,老了,喝不得酒了。再喝就要耽误事了。”

玉夫人住杯,半小时光景,两人已经把一坛私酿烈酒喝光了。

“祝童,来我这神石轩,到底有什么事?”

“请前辈施展神术琢玉,我需要这个……”祝童掏出纸,边写边讲解,说出自己的要求:“价钱不是问题。”

玉夫人听完,忽然变了颜色,似乎受到很大的侮辱般推杯而起:“你让我做假玉?不成,神石轩不是你们祝门,从来就不骗人的,更不会为你做那样的东西。”

八 玉女(下)

“师父说,玉夫人一定会做的;他说,我只要能见到玉夫人,这件东西就有着落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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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骗子?他说的从来就没实话,哼哼!神石轩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规矩;第一条就是,做玉之人要有玉质冰心,不以假玉蒙蔽世人;第二条是,琢玉之初先立玉德,不行暗室欺心之事。祝童,我们神石轩之所以保持千年不倒,凭的就是以玉镜心,敬玉为神。也许一时会吃亏,也许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但不管世界如何变,神石轩不会随波逐流。”

玉夫人正言正色,祝童才知道,老骗子根本就不了解神石轩,不了解玉夫人。

但是这规矩,似乎有空子可钻。

祝童脑子转的快,马上道:“没让您做假玉啊,我要的是真玉。”

“真玉?你是要用来骗人的。”

“前辈如此说就不对了。”祝童从脚前拿过一块杂玉,与玉夫人的玉杯比较:“神石轩靠的是什么?琢玉而已。但您能说出他们有多少区别?哪个又高贵多少?都是石头而已。只不过弄玉人把自己的信念强加给世人,谁又知道,这些石头究竟该值多少钱?有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可知,玉这东西到原本是一钱不值的。你能说,弄玉人把玉器炒成天价,他们不是在骗人?”

“随你怎么说。”比起胡搅蛮缠,玉夫人不是小骗子的对手,气哼哼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任何一个门派要流传不倒,不管合理与否,必须有个精神载体,那是维持人心道统的核心。

兰花的载体是互助互爱的幽幽兰花信仰,神石轩的精神寄托,就是磊落玉石精神;让他们为自己造假,可能真的不好办。

“前辈,我真的没想让您造假,我需要的确实是真古玉。”祝童马上转换描述方式,掏出老骗子写的几首朦胧诗:“我知道您很为难,但我要的不多,只要三枚玉印,刻上这几句诗,看上去像古印就可以了。”

“那还是作假,古玉都是有精神的,琢玉人倾注的心血……”

玉夫人还是不答应,反而正经对祝童灌输玉文化的精髓。

就这样,小骗子喝着酒接受了一个多小时培训,收获当然不小;但是,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神石轩高手倾心传授的知识,是玉印。

“我师父说,凭这枚玉扇坠,能要求您做任何事。”祝童等玉夫人说累了,指指那枚扇坠。

南阳盆地由于气候适宜,灾祸少,历来是中原地区的粮仓;历史上受的祸害也就少些,民风还是比较淳厚的。玉夫人看祝童喝酒实在,倾听时也认真,以为已经把他说服了,看到牵牛花扇坠,才知道祝童还没死心,脸上现出恼怒的样子。

“你想怎么样?让我们为你作假骗人是不可能的。”

“前辈误会了。”祝童怕断线,忙为他倒上杯酒。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现在才知道神石轩有如此深厚的文化根基;前辈,我想知道,神石轩为什么会退出江湖八派?那届江湖酒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玉夫人没想到,祝童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脸上神色和缓下来,回头叫道:“不早了,我带客人出去走走,你们开门做生意。”

“好咧,老板放心去吧。”石晨从楼上走下来,开门让他们出去,暗地里踹祝童一脚,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石佛寺又开始忙碌的一天,空气中充满石粉的味道,机器的喧哗从临街的每个店铺传出来,兜拦生意的伙计在拿着扫把清扫门前的空地,再洒上水。

不断有人对玉夫人打招呼,祝童这才知道,他姓石,大家都叫他石老板。

有个老板把玉夫人叫进自己的店铺,拿出一块玉料让他品看。

“好玉,雕座玉观音,能卖这个数。”玉夫人伸出两根手指。

“石老板太保守了,玉观音如今不值钱,我要雕避邪神兽,至少也是这个数。有个老板定下了,他要挂在车里;人家开的是奔驰,好车。石老板帮着参详一下,从哪里下刀比较省料,我还想做几个小挂件,赚点酒钱。”对方伸出五根手指。

“好好,避邪好,省料。”

玉夫人走出店铺,到墙角低头“呸”一声:“有些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做,根本就不打算要脸。”

“是挺好啊,避邪念头好,是比较抢手。”

“你是外行不懂,玉避邪是冥器,给死人用的。他是内行,这样做很缺德的。”

“奔驰车里挂冥器,确实比较缺德,也不见得会死的更快些;如今讲究这些玉文化的人不多,懂的人更少。您老不值得为这些生气。”

祝童劝解着玉夫人,走过两条街,已经大致估计出,玉夫人在隐藏着自己的本事。在石佛寺这样巨大的市场里,神石轩根本就没什么大局面。

街面上,时常有货车开过,车上拉着一块块巨大的石料。

玉夫人有时会拦下一辆车,上去翻翻,敲敲打打。

每到这时,附近店铺里的老板伙计都会围在车边,押车的货主也是一副自豪的样子,似乎玉料能被老人看一眼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呵呵,小子们做的不错,昨天东街孙家才从巴西弄回来一车料,我老人家是越来越放心了,你们这帮兔崽子早晚会把全世界的白石头都搞回来玩一遍。”

老人拍拍货主的肩膀:“这车料我要了,给我卸门前,回头来说价钱。”

“好咧。”货主满心高兴的去了。

转出镇外,又走上通往刘家营的土路,行人少了,玉夫人换副神情。

“如今好的玉料越来越难找了,那帮小子们开始从外边找玉,这一车就是从老俄那里搞来的;不错,虽然比不上昆仑玉,也算不错了,能做出件器物。”

“老俄?”

“俄罗斯啊,咱们石佛寺专门有人在外面找玉,西亚东亚到处跑。现在好了,交通方便,飞机火车哪里都有,跑到天边也费不了几天;我们的前辈那时才叫苦,凭双腿走世界,出门找一次玉要几年时间,有的出去十多年回来,一样一无所获。”

“神石轩当初退出江湖道,为的也是这个;那次,神石轩的寻玉人在南疆寻到一块玉料,借助四品红火的漕船运输。四品红火竟扣下那块玉料,要我们的前辈玉女为他们雕个火神像,凭他们的作为,也配!道宗不明白其中的缘故,金佛知道却也帮他们说话,就是当时的红火人多势众,控制着江湖漕帮,但是神石轩岂会受他们的闲气?”

“琢玉刀断阴阳牌,合冰攻碎菩提珠。这是什么意思?”

祝童奉承着玉夫人,念出老骗子临行前交代的诗句;据说这两句是形容那场江湖酒会的,在江湖上流传百年,不过相信的人寥寥。

阴阳牌、玉菩提珠是两件神器,据说当时道宗宗主的阴阳牌被琢玉刀削断,金佛掌门的菩提珠也被玉女的神功冰冻碎裂。

“这两句太夸张了,神石轩的琢玉刀没有那么厉害。玉女只是以凝玉冰功给他们点教训,神石轩不会做坏人神器的事。”

玉夫人双手拢在袖内,走路脚步虚浮,看上去就是个乡镇老翁模样:“玉女是看不惯江湖道一天比一天堕落,为了争权夺利,互相内斗不休;特别是四品红火,假借官府势力狐假虎威,似乎把江湖八派都踩在脚下,神石轩不耻与这样的门派为伍,所以才退出江湖道。”

祝童对那段历史的背景一点也不了解,想来,当时是四品红火最辉煌的时期。冷兵器时期,掌管漕帮,人多地盘大,确实威风。

“玉女前辈真乃女中豪杰,见识过人又敢作敢当。现在的江湖道也好不到哪里去,神石轩退出的好。”

祝童翘指夸赞,老人脸上的皱纹笑开一朵花,引着祝童走进刘家营,推开一所小院落的门,院中有座朴实的小楼,豫南乡下常见的那种。这样的小楼在刘家营里随处可见,村子里的人都在做玉器生意,发财的人家盖起更豪华的高楼,玉夫人家的小楼很普通,只院子大些。

院子里与普通农家小院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养鸡鸭禽类,屋顶有鸽棚,地面以青砖铺出一条曲径,显得更整洁。

西窗前一株石榴树,东侧十多株青竹,院子正中是个巨大的葡萄架;夏秋之夜,这里一定是纳凉的好地方。

“老婆子,来客人了,快泡茶。”

“谁家公子,能让老夫人高兴成这样?”

屋里迎出位半老徐娘,虽然也是普通衣饰,面部肌肤却美玉般晶莹,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祝童不敢相信,在如此偏僻的所在,会有这样一位神奇的人物。

“这是祝家公子,咱们家小三上次回来说起过的那个。”

“千面独狼,祝童?”

“这次,人家是拿着你的定情信物来讨债的。”

玉夫人说话酸溜溜的,祝童心里好笑,那枚羊脂玉扇坠八成是面前这位妇人送给老骗子的。

“又乱嚼舌头,我二十年没出这个院子,你还说?也不怕祝公子笑话。”

玉夫人嘿嘿笑笑,把扇坠递过去,低声道:“玩笑玩笑又无伤大雅,老婆子也值当生气?”

妇人这才回嗔做喜,把玉夫人推开,上下看祝童一圈:“果然好人才,天杀的,谁给孩子取那么个难听的名号?”

倒茶的,是玉夫人。

妇人拉着祝童在葡萄架下安坐,把玉扇坠紧紧握在手里。这双手,晶莹洁白,如羊脂软玉样。

十分钟后祝童这才知道,原来神石轩内当家的也是女人,妇人就是当代玉女,神石轩真正的掌门。

玉夫人,不过是常人眼里玉女的丈夫,在外面撑门面的。

“蓝公子还好?”

玉女问的这句话,小骗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所谓蓝公子正是自己的师父。

老骗子一定和玉女之间有过一段情缘,也许,他很有机会成为玉夫人。

从祝童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堂屋里挂的一幅字:纤纤素手冰,盈盈玉佳人;赵河清水波,飞鹄轻轻点;故留神玉佩,总被情人牵。

那正是老骗子的手笔。这幅字能在这里悬挂几十年,证明,玉夫人在家里的地位高不到哪里去。

羊脂玉扇坠,雕刻的是朵牵牛花。

九 冰功(上)

玉夫人捧上套绿玉茶具,斟上盈绿一弯清茶。www.65txt.com

“他是来让我们做假玉的,老骗子的弟子与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善人。”玉夫人把祝童的要求说给玉女,最后总结道。

这样的总结,让小骗子很不好意思,老骗子究竟和玉夫人之间有什么冤仇,想必与美丽的玉女有关。

“真的吗?”玉女探询的看向祝童。

“我要骗的不是常人,是江湖中人。”祝童早想好托词;“不为钱不为利,是为让他们离我远点。”

“可怜的孩子。”玉女叹息一声,竟不问祝童这样做的原因。

“我去镇上招呼生意。”玉夫人说走,却没真的要走的意思。

玉女抬头看一眼天色,道:“让晨儿回来,这两天你就不要过来了。”

玉夫人无奈,只有拉开院门走了。

祝童喝着茶,回答玉女的提问,她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不感兴趣,对祝童为什么来也不问,只问老骗子“蓝公子”一向的生活、行踪、经历。

玉女亲切的问候中,祝童渐渐感受到深深的牵挂,心下唏嘘:师父和她之间那段感情,一定刻骨铭心。

于情于理于形势,七品祝门的掌门祝蓝,与神石轩玉女之间只能有牵挂,不可能有结果;老骗子不可能去做什么玉夫人。

当听到祝童把老骗子逐出祝门,玉女合掌欢叫:“早该如此,孩子你做的对,做得好;我早说过,蓝公子根本不是做掌门的材料。”

“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用假玉骗那些江湖人?”玉女还是没忘了询问,祝童只好把自己与叶儿的事说出来。

“你要退出江湖?”

“是啊,但是他们不放过我。”

石晨回来了,看到祝童笑笑,叫声玉姑姑站在一边。

“孩子,这次我帮你。”玉女爽快的答应了,对石晨道:“午时开石室,你先去准备,一会儿随我下去。”

石晨高兴的应一声,跑进小楼去。

“唉。”玉女看着石晨的背影,叹息一声。

“前辈?”

“叫我玉姑。”玉女慈祥的看着祝童,似乎在寻找蓝公子的影子;“晨儿是下一代最用功的了,但是,她的希望很小。今天对她是个考验,也许需要祝公子帮忙。”

“神石轩分内外,男人主外,是要到处跑找玉的,称为寻玉人,玉夫人就是他们的首领;女人主内,称为琢玉人。神石轩的最高功夫是玉女冰功,只有修成这门功夫,才能成为玉女。晨儿天资有限,她很努力了,但是玉女冰功只靠努力是不行的,需要天性中有符合玉女冰功的特质。前几天,有人推荐一个人选,我正在考虑,晨儿还不知道。”

玉女拿出个画框,祝童只看一眼,头脑发胀气血上冲:精致的工笔画是梅叶的手笔,画中人是叶儿。

“她就是叶儿小姐吧?”玉女问。

“是梅叶推荐的吧?前辈,江湖不适合女人,更不适合叶儿。”祝童愤怒的站起来。

江湖到底是江湖,六品梅苑之所以能替代神石轩不是没道理的。以往的岁月里,两个门派之间一定颇有渊源;这样的联系到如今也没断,梅叶收叶儿为弟子不是只为自己,更多的是为神石轩挑选合适的弟子。

祝童静下心又一想,明白了,梅叶是要把叶儿拉进江湖,借神石轩把叶儿变成江湖中人。看来,他们一直都没死心。

“玉姑,她和江湖没关系,今后也一样。”

两个人对视着,祝童眼里是冰冷的,玉女眼里的冰气更足。两人都没回答,但是都知道,两个问题都不用回答。

玉女眼里先闪出一丝柔情,叹息一声:“这件事要靠缘分,如今不是以前了,没哪个女孩子能安心承受那样的寂寞;叶儿不愿意或者你不愿意,这件事都成不了;孩子,我不会勉强你,也不会勉强叶儿小姐。你们俩很般配,只要你们能一直这么幸福,我不会去打扰叶儿小姐。”

“谢谢前辈。”祝童站起来施礼。

“没什么,只要两个人能好好过一辈子,比练成多高明的功夫都好,都好。”玉女看着手里的画框:“不过,她真的很适合啊。祝公子,瞧她的眼睛,透彻清亮,能看透世间繁华背后的真谛。她那样的女子世间少有,但愿你们能一切如意。不过,女儿家比不得你们男子汉,自古红颜多薄命,把这个给她带上,女儿玉养人补命。”

玉女递过件小巧的玉雕,不是菩萨不是佛,是位提篮少女,拇指肚大小;玉体雪样莹白,入手一片清凉,仔细看去,隐隐透出一点红芒。

“这才是真正的独山玉髓,女儿家带上,能趋利避祸安养精神,滋润容颜;算是我送你们的小玩意儿吧。”

“女儿玉?”祝童略带怀疑的把玉雕在手上把玩。

“是啊,女儿玉只女儿家才能带,男人带上要倒霉的。”玉女微笑着把女儿玉拿回去,放进只精美的真丝绣袋:“祝公子,你们如果能长相厮守,女儿玉只会祝福你们。你是江湖浪子,今后的麻烦一定少不了。把它给苏小姐带上,江湖上有识货的看到女儿玉,多少会给我们点面子。”

石晨送上简单的午餐,玉女在旁边陪着吃了几口;石晨一点也没吃,她坐在院子里准备着。

午时整,玉女带石晨在神坛前举行个简单的仪式后,打开西厢房下的地下室。

空间不是很大,却十分干净整洁;四壁是洁白的玉石,灯光下,北边的青玉案上摆着十多件琢玉工具。这里,想必就是玉女平时琢玉的所在了。

玉女在南侧石壁上按几下,滑开道直径不过一尺的圆孔,丝丝寒气渗出,透骨玉寒。

玉女对祝童说:“麻烦祝公子为我们守门,半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我们就会上来。”

祝童很想下去见识一下神秘的神石轩的玉室,但是这样的门径只容骨骼清秀的女人进入,他的身材是进不去的,只好点头应道:“前辈请放心。我祝门虽然名声不好,却不会做小偷小摸那样的事。”

“谁说你偷东西了?谁怕你偷东西了?晨儿,莫要紧张,你不是一直想进去吗?”

玉女吟吟一笑,首先闪进壁橱。

石晨穿一套紧身衣,似乎有些紧张。

“相信自己,相信命运,你是最好的。”小骗子鼓励道。于公于私,他都希望石晨能通过石室内神秘的考验,成为新一代玉女。那样,叶儿就安全了。

石晨勉强笑一下,也消失在壁橱内。

厚实的木门关上,墙壁内响起几下机关转动的响动。

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祝童在院子里坐了至少三个小时,太阳已经偏西,壁橱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小楼内摆设很普通,但以祝童的眼光,还是能看到两件好东西的。

一群鸽子落下来,祝童抓起窗台上的高粱米,洒到葡萄架下,让鸽子啄食。

叶儿的电话打过来,两人聊了一会儿,祝童说鉴定会还没有结束,要晚一天,也许后天才能回去。叶儿嘱咐他少喝点酒,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她还不知道,这样的鉴定会岂止喝酒那么简单?她心里的李主任今天一天根本就没吃饭,一直在喝酒。

西厢房里传来声音,祝童忙与叶儿道别,挂上电话走进去。

石晨是被玉女抱出来的,浑身冰凉一点生气也没有。

“麻烦祝公子救救晨儿。”

玉女也很疲倦的样子,没有客套就要求祝童为石晨施术。

小骗子心头一寒,又明白一件事;师父老骗子让自己来不是没道理的,玉女让石晨这个时候闯玉室,就是因为有自己这个祝门弟子来访。

“你救她,我去给你准备东西。”

玉女亮一下手里的东西,以白绸裹着,露出点玉色,一看就是上年头的好东西。

这就是自己的报酬吗?看来,帮助玉女闯关,就是得到神石轩帮助的代价。

石晨面色惨白,冰雪样的颜色;满头青丝散在枕上,肌肤如玉一般润滑。祝童凝神片刻,伸手搭上她的腕脉。

刚触到她的手腕,即使祝童已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寒气惊一下;触手的,根本就是一块寒冰,仔细体会才有一点血脉流动的感觉。

老骗子可没说过怎么治病,更没说过这样的病人怎么救;石晨这样的情形,用治字术明显是不合适的。

玉女已经走出厢房,似乎很相信,祝童一定能把石晨救过来。

小骗子头脑发胀,却知道老骗子既然让自己来见玉女,就凭两人之间的暧昧,一定不会让自己来丢人的。

凤凰面具,祝童想起点由头,这次见面,老骗子只传给他“凤凰”两个字。

莫非,让自己用这个本事救人?

九 冰功(下)

祝童脱鞋上床盘坐冥想,回忆着老骗子的每一个动作,运转蓬麻功三周,把精神调整到活泼自然。www.65txt.com

但是,祝童右手以金针刺破指尖在空中虚画,凤凰两个字画了三遍,累得浑身大汗,凤凰面具一点动静也没有,石晨依旧冰冷的毫无生机。

“祝公子,你在做什么?”玉女走进来,看祝童的样子奇怪的问。

“没什么。”祝童擦一下额头的汗,如今是一条人命在自己手里攥着,可是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开这个结。

玉女递过来一杯酒:“蓝公子治病,是需要酒的。”

祝童呆呆的端着酒杯;老骗子治病需要酒?是自己喝,还是给石晨喝?

“别问我,以前,蓝公子给我治病时,满屋都是酒味,我也不知道你们祝门是怎么用的。他这样拿着酒杯。”玉女把祝童的手指摆弄几下,把他被刺破的食指点进酒杯,涩然一笑出去了。

原来,老骗子也经历过如此的情形。

石晨还平躺在床上,少女的身体已经发育成熟,虽然冰冷,却依旧有三分诱惑。更何况,此刻的石晨只穿一套单薄的紧身衣。

祝童回忆着本门两个前辈的一举一动,脑子里闪过丝灵光:也许,需要有些接触?

小骗子左手抚胸,扣在凤凰面具上,右手举在空中虚画,滴血的食指点在酒杯的酒液内。

这一次,凤、凰两个字刚写出第一划,凤凰面具内被引出灿烂光点,祝童感觉浑身精气弥漫,热血沸腾,食指处血花喷溅,却只在白玉酒杯内旋转,洁白细腻的酒杯映出血红颜色。

两个字写完,祝童胸口升起炙热的暖流,顺右臂手太阳脉路,涌进白玉酒杯。

杯中酒液激射而出,自行在空中挥洒、飘舞,最后汇聚成一只红色凤凰。

祝童以右手引导着凤凰,慢慢降低,接触到少女冰冷的肌肤;手背冰冷,手心滚烫,祝童翻转右手,按在一处柔软处。

凤凰鸟扑进石晨身体,满屋酒香,祝童紧紧闭上眼睛,不是忍受什么痛楚,是在尽力约束自己。

凤凰烈焰燃起热流,冲出酒杯扑进石晨身体,一半又反冲而回,在祝童身体内冲撞。

这可是灾难,小骗子如今欲火焚身,不是蓬麻功有强烈的自制忍耐功能,他已经扑过去,在石晨身上肆虐了。

“哦……玉姑,师父,我好热。”

石晨低声呻吟着,祝童弹起身,鞋子也不穿跃出房门;不顾堂屋里玉女惊异的目光,剥下上身衣服,跑进院子里的水井旁,提起一桶冰冷的井水劈头浇下。

冰凉的感觉扑灭了身上的燥热,祝童打坐在寒冷的井边,任凭身边天崩地裂雨打风吹,再也不管不顾,自顾沉浸在蓬麻境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童缓缓睁开双眼。

夜已经很深了,他还在葡萄架下,身上披件厚厚的羊皮大衣。

玉女与石晨坐在他身边,关切的看着他。

“几点了?”祝童轻声问。

“三点。”石晨手里拿着手机,按亮看一眼。

“这么久啊。”祝童站起来,感觉一下;“我在这里坐了十个小时?”

啊,浑身上下舒畅通顺,蝶神活泼泼,祝童有展翅高飞的感觉。

进步了?好像是,如今的眼光看周围的一切,似乎那黑暗也淡了好多,屋顶鸽棚里鸽子轻微的呼吸声,如在耳边一样清晰。

“你坐了一天又十个小时,祝公子,你比你师父高明,今后的前程一定会超过蓝公子。”

祝童摸摸脸,不好意思的笑笑;院子里没点灯,他能感觉到身前的两个女子的脸都红了。

玉女的话祝童现在听来很明白,如果一天又十个小时前听,一定是一头雾水。

老骗子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况,与玉女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玉女才留自己和石晨在厢房里。

这也是个关口,祝童闯过这道关,对凤凰面具具有初步理解,修为也更上一层,在黑夜里,肌肤上隐隐流动光彩。

祝童的克制,大半功劳要归于叶儿,紧急时刻,是这个信念支撑他坚持下来;如果在几个月前遇到类似的情形,凭他江湖浪子的心性,八成也会走师父的老路。

自己也算是个有信念的人吗?祝童审视着自己的心境,平和了一些,对叶儿的思念更甚了。

简单的洗漱一下,祝童穿好衣服,坐在厢房里烤着火,喝下半斤酒后,玉女把三件玉器摊开在祝童面前:“这是你要的东西。”

三方古印,各自有精彩处。

第一件古印的印钮是把云头玉剑;短短剑身宽厚,刻画丹符,剑首云纹处,隐隐勾勒出苍髯古貌的老道士模样;剑身另一面,刻着两个篆字:宏愿。老骗子写的三句诗里可没这两个字。

印身是少见的圆形,刻画着小骗子胡乱画的地图纹饰,却更自然,与古玉本身的纹路浑然天成融为一体。

“沈万三入道后,与道家高人张三丰一起隐显度世,曾被敕封为宏愿真人。祝公子要作假就用心些,这方玉印是明初古玉,我刻上这几个字,玉剑就成了宏愿真人的法器;印头上的剑是道家制式,有时候能作为防身利器。还有这个玉山子。”

玉女解释完,祝童连连点头,又拿起第二件玉印。

这个有半个手掌大小,印钮部分却精细雕刻着青山绿水,飞鸟流云;雕工简约、潇洒,寥寥数笔却极尽写意传神,将大自然的一角生动的表现出来。

印身上是寻常的四面体,矮矮的,放眼看去,好像一个佛门高僧的姿态。一角,刻着两个小小的篆字:慧泉。

“瞧,我把这座山上动了点手脚,看上去像不像牛头?”

“像,又不像。”祝童端详一下,说出自己的感觉。

“只要三分像就可以了,不能超过五分,那样会弄巧成拙;祝公子放心,这两件东西一出世,只要落在江湖人手里,他们一定会拿到我这里来鉴定。特别是这把玉剑印,本来形态就是如此,功巧若拙剑心灵动,就是落到别的行家眼里,也会叹服前人的神奇。哼!我们神石轩要作假,天下谁人能分辨出来!最高明的行家也不过会用一点最肤浅的嗅玉功。放心,这个世界上半吊子专家太多了,他们会把你想说的东西说出来,甚至能把你没想到的东西也说出来。”

“是吗?”祝童会心一笑,玉女说的不错,他太知道那些专家的德行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确实有不把牛皮吹成航母不罢休的气概。

“嗅玉功很厉害吗?”学着玉女的样子,把第三件玉印放在鼻下。

这件就很普通,也许是神石轩没有合适的存货,只是一件田黄石。

“别小瞧了它,田黄石历来尊贵,只有大富人家才用得起。谁也不肯在这样的玉料上多动刀。”

“是,是。”祝童把玩着田黄石,简单自有简单的妙处,看去,隐约透出尊贵豪迈。

“祝公子感觉到没有?玉器之真伪,一是神韵,这一点是没人能识破的;一是传世味道;这三件玉器由于被我动了刀工,传世味道会稍有改变。也许有人能嗅出其中点迹象,但是没人能肯定辨别出其中细微的差别。只有修炼成玉女冰功的玉女,才能体会到嗅玉功的神髓。”

玉女把老骗子给的玉扇坠递给祝童,无奈,隔行如隔山,祝童只能感受到其中的气息,感受不到所谓的传世味道。

“我该给你多少钱?”

祝童轻声问,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这本是应该的,这三件玉器都是古玉,随便拿到市场上都是十几万的好东西;特别是那方田黄石,也许要百万。

“祝公子客气了,晨儿看病需要收钱吗?她也辛苦了半天,把下刀处的包浆给你滋养圆满,你要好好谢谢她。”

石晨一直没说话,祝童看过去,她微红着脸低下头去。

祝童心里一荡:石晨有希望成为神石轩的下一代玉女,她脸上那层健康的红润已经被一丝淡淡的冰白替代。

“你也看出来了?还用付钱吗?”玉女轻笑着搂过石晨;“我们晨儿是有福的,她如果遇到蓝公子就不会有这样的机缘。”

石晨脸上的红晕更深,却隔着层透明的冰白;抬头瞟祝童一眼,目光里也多了一丝冰气。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自己没有动她的原因?想到这里,小骗子也脸红了。

离别的时刻到了,石晨送祝童到路边。

已经是午夜时分,明月西悬星斗东聚。

“我不想做玉女了。”石晨忽然蹦出一句。

“做玉女不是挺好吗?”祝童奇怪的问。

身边的赵河在冰封无声流淌,两天前的这个时候,石晨为了能成为玉女,还在这条冰河里艰苦修炼。

“玉姑虽然有丈夫,却没儿女,我们神石轩的玉女都是不能生育的。”

祝童不知道怎么说好,玉女也许会有很厉害的功夫,牺牲也是巨大的,老骗子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玉女的吗?

远处射来灯光,玉夫人为祝童找的车到了。

在石佛寺,这样的情况虽然不多见,却不罕见;由于历史原因,买卖玉器本来就是有风险的生意。半夜出车的司机都是胆气旺的,却不会多嘴去和客人说半句废话,那是很危险的。

祝童坐进汽车,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天亮时,祝童回到南阳市区的卧龙宾馆。

上午十点,祝童换回正常装束,赶回襄樊。

还好,奥兰生物制药的套房还没退,为他安排的女孩正在房间等着,桌上放着机票。

来参加鉴定会的专家们,多数也没离开,酒店客房里到处莺飞燕舞;祝童出去好像也没人操心。

中午吃过饭,公司为他安排的送行车还是那辆宝马,司机却变了。

武汉天河机场,告别的时刻到了,祝童才问起女孩的姓名:“小姐,你的真名叫什么?”

女孩羞涩的掏出个学生证递过来。

“宋巧倩。”祝童念叨一遍,递过一张自己的名片。

“明年毕业后如果没有好去处,可以到上海来找我。”

女孩点点头,递过他的提包,目送祝童消失在通道内。

坐在飞机上,祝童才拿出石晨塞给他的东西。

这是一只小巧的七孔墨玉笛,只五寸长短;光洁的笛身镌刻着四个秀草:湖笛鸣星。

下午五点,祝童经过又一次飞行,回到上海虹桥机场。

漂亮的空姐走过来,问:“先生,需要帮助吗?”

“晕,给我点药。”

蝴蝶不是好鸟,飞不高的。

十 贵人(上)

今后再也不能坐飞机了,一次比一次反应大。(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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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在空姐的搀扶下走下舷梯,在休息室休息了半小时才缓过来;其实主要是等候蝶神适应降落时的高度差,小家伙的翅膀恢复平衡,祝童才恢复正常行走的能力。

回到上海,祝童没有通知叶儿也没通知任何人,他需要时间布置。

又是深夜,祝童又一次出现在鼎然星空的地下室内。

祝黄师叔与祝成虎在外面巡视,今天晚上没有谁来打扰他。

祝童摸到地下室二层,走进赵永兵以前居住的房间,感觉周围有第三者,才潜入隔壁的卫生间。

清冷的手电光照射下,卫生间里一片狼藉,这有黄海找来的水兵们的功劳,也有被江湖人破坏和探寻的痕迹。

祝童按照从赵永兵那里得到的资料,轻轻扭开进口水龙头,向宽大的进口浴缸内注水;当水面到三分之一处的一道红线时,关闭水龙头回到卧室。

赵永兵的卧室内除了一张圆床,什么家具也没有,那张进口圆床也早已被翻腾了多遍。祝童按开床灯按钮,床头灯上方一块半米见方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小巧的保险柜。

设计这个机关的人真是天才,谁也不会想到,赵永兵藏东西的地方在卧室,而开关竟然是浴缸里的水。

祝童没有钥匙,只有密码;这当然难不住他,用两根金针为钥匙,打开保险柜很顺利。

里面堆着两叠美元,大约是赵永兵留着跑路的钱,还有就是一个黑色皮包。

时间紧,祝童不敢大意,也不敢动里面的任何东西,把以红绸包裹的玉山子玉印放进去,关上保险柜,按上床灯按钮;回到卫生间放出浴缸里的水,仔细清除掉自己来过的痕迹后,离开鼎然星空。

一小时后,祝童与师叔师侄又来到赵永兵的别墅内。

这里,也被仔细的检查过了,同样,没人发现赵永兵的机关。别墅内外有两个保安,里面静悄悄的,除了楼下老妇人睡觉的房间里有轻微的鼾声,没有任何人的味道。

赵永兵是没有想象力的,两个机关设计一样,连位置也一样,里面的东西更是全无一点分别。

祝童把玉剑头玉印放进保险柜,这次,他把黑皮包打开查看:

里面是一个笔记本,两块沉重的移动硬盘。祝童很好奇,田公子对这东西如此看重,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是,他不能把这东西拿走。

不能吗?为什么不能?江小鱼也在寻找这个黑包;两处藏东西的地方,有一处注定要被江小鱼得到,如果被他得到这个黑包,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对田公子有什么影响?

小骗子思索片刻,把黑皮包拿出来塞进自己的口袋,关上保险柜,清除一切痕迹后,悄悄离开别墅。

凌晨四点,祝童把师叔送回郊外,出现在海洋医院的高干病房楼前。

观察良久,才潜身到楼角摸索出一个密封的皮包。

此刻的病房里正在上演一场香艳的肉搏,空气中充斥着来苏水与高级香水混杂的味道;夏护士长亢奋而绯红的脸埋在乱发下,丰腴娇美的少妇躯体,被情欲激荡得浑身颤抖,娇喘吁吁;她极力抑制着不敢大声呻吟,身体本能的兴奋使她四肢痉挛。

江小鱼骑跨在她身上,双手毫不留情的搓揉、挑逗着她,脸上挂着一丝讥讽,刀疤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闪着异光。

“求你,给我……”夏护士长终于承受不住,扑倒江小鱼身上祈求着;“你要什么,要什么?……别折磨我,好人,我都答应你。”

“你又和你老公做了。”

“没有,我发誓;他已经两年没碰我了,昨天,昨天他……我也没答应他;好人,给我,你是魔鬼……”

江小鱼边满足她,边低声咒语般念叨着:“你是个下贱的妓女。说,你是妓女。”

“我是,我是下贱,我不是妓女……”夏护士长还保持一丝理智,但江小鱼抽身出来后,她顿时泪流满面,呻叫道:“给我,我是妓女,你说什么我就是什么……”

祝童摘下耳机,让MP4自动录音,里面的声音既刺激又变态,他实在没兴趣听这样的现场直播;端庄妩媚的夏护士长,终于失陷在江小鱼的罗网里了。

赵永兵的病房里,却上演着另一出闹剧。

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出乎大多数医生的意料,他们不知道,那主要是周东供养出来的胖蛾子融进赵永兵体内的原因。

病床前,端坐着一位白胡子和尚,双手合什捻一串核桃念珠。

中午,叶儿走出市局大门,就看到祝童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站在雷诺车旁,惊喜的啊一声,差点扑进他怀里。

小别后,叶儿面对祝童的拥抱,微微有些羞涩。

这次出差是祝童自己安排的,叶儿不明白医院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次鉴定会有什么意义;看到爱人来接自己,总是高兴的。十分钟前两人还通过电话,祝童说明天才会回来。

小小的欺骗,对于热恋中的人是美味的红酒,能增加情趣,却不能过多。

叶儿上车后捶打着祝童:“你是个骗子,大骗子。”

“我只是个小骗子啊。”小骗子委屈的争辩着,把叶儿抱进怀里;等叶儿满脸羞红的喘息着推开他时,才满脸憨笑的开车离开。

这样的时刻,两人是不会选择回公寓做饭的,苏杭人家就成为最好的选择。

“叶儿,你没什么吧?”

“为什么这么问?”

苏杭人家二楼,布茶小姐送上茶点后,祝童握住叶儿的手问。

“我是说,大家知道你和黄海……”

“你啊,别操我的心;黄妈妈很好的,她虽然说过几次,但没为难我啊。就是同事们有点议论,我又不能堵住别人的嘴。大家说什么只当没听见好了,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叶儿大大眼睛里流露出的天真和满足,让小骗子心疼;今天是他第一次来接叶儿下班,说不清是什么力量驱使他以这样的小花样欺骗她。

叶儿也许会感觉到惊喜,以为这是恋人间的甜蜜;在小骗子而言,就有些不自信或考究的味道了。她是那么美好,梅叶把她推荐给玉女,为的是叶儿身上具有的冰清玉洁的清纯气质,祝童忽然感觉自己配不上她。

“这个给你,在襄樊看到的,喜欢吗?”祝童摸出玉女给的女儿玉递给叶儿。

女人天生喜欢美好的东西,其中包括珠宝。女儿玉是爱人送的礼物,叶儿更加珍视,爱惜的摩挲观赏很久,才让祝童给她带上。

女儿玉贴近叶儿的肌肤,祝童才看出玉女送出的礼物的珍贵;价值多少不必说,女儿玉与叶儿项下细嫩的肌肤相互衬托,一个小小的玉器,竟然给叶儿平添几分清丽;恍惚间,叶儿身上多了点玉女身上独有的冰洁气息。

“世界上再找不到更适合叶儿的美玉了。”

爱人赞美,叶儿自然是高兴的,素手按紧女儿玉。

第二天上午,祝童照例先到吴瞻铭那里汇报一下;然后回到网络信息中心,与陈小姐交换一下情况,就到机房与台海言嘀咕着,整个上午,李主任的时间就消磨在那里。

中午吃饭,是李主任请客,网络信息中心只留一人值班,大队人马都到医院餐厅就餐。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中心独立后,一直是陈小姐在前后忙碌;祝童名义上是主任,在网络信息中心,大部分时间根本就看不见他,不是到高干病房,就是请假外出。这一次最过分,竟然跑去开一个莫名其妙的药品鉴定会。在医院混过的人都明白,这样的鉴定会根本没什么意义。

所以,临近下班时,陈依颐与台海言两位副主任共同将军,李主任只好请客赔罪。

祝童是明白人,知道这是陈依颐给自己创造个亲近了解手下员工的机会;叶儿也说,考试完了,出差回来,他也需要好好操心一下本职工作。

海洋医院的职工餐厅被吴助理改革后,确实大有起色,饭菜价格虽然没降,质量却大幅提升。

以前承包餐厅的人是医院某个官员的亲属,靠着医院和病人很赚了不少钱。吴助理提出职工餐厅是医生护士福利的一种,不但不能赚钱,医院还要进行补贴。

配合出台的规章制度是,海洋医院所有应酬性招待,都要在医院餐厅进行;医院财务不再允许外面类似的票据报销。据吴助理说,节省的费用就足够补贴餐厅的费用。

仅此一项,吴助理就得到了大部分医生护士的支持,特别是手术室和在夜间用餐的医生护士,再不用为宵夜或错过吃饭时间担心。

这项改革其实触动的是后勤人员的利益,只要能全部到位且完善起来,确实是件好事。王觉非自己有钱,还有小金库,根本就不在乎这点招待费。专业科室从来就是医药公司、厂商请客,自己什么时候掏过腰包?

祝童带着一群手下出现在医院餐厅时,几个包间全满,大厅里也少有座位。他们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站着吃了一顿;花钱不多,气氛很好。

其间,有几个科室主任凑过来打招呼,包括急诊中心主任邀请他到包间;祝童一概回绝,他可不想和那些人太亲近。急诊中心也是吴助理整顿的重点,具体政策还没出台,他是想在李主任这里探探风声。

正吃饭时,吴助理来了,还有王觉非和周小姐,身后是几个扛摄像机的记者;王觉非邀请来电视台的记者,展示海洋医院的改革成果。

祝童不动声色的躲到摄像机后面,他很不喜欢面对这样的东西;但是,吴助理在一边低声对他说:下午,记者们还要到网络信息中心去采访,要他准备一下;餐厅和网络信息中心是这次采访的重点,王院长花了不少功夫才促成这次宣传。

又是采访,还是电视专题,小骗子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家吃完饭回到中心,屁股还没坐热,李主任就不见了。

王觉非打电话时,祝童刚从成风的病房出来,他干脆的拒绝了采访,表示让陈小姐代替就可以了,理由也有,去看看病人的恢复情况。李主任如今有两个病人需要关注,池田一雄和赵永兵。

成风的情况很好,勉强可以拄着单拐下床活动了,他的女老板已经被安排到隔壁的病房;祝童去看他时,成风正呆在肖经理的床前逗她开心。

护士说,她们根本就管不住这个病人,只要有机会他就溜达到肖云丽的床前;倒是看到祝童,成风才乖乖的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两个祝门中人,因为是否收购天丽软件公司争执了几分钟;在祝童来说,收购哪家公司都一样。无论如何,这家马上就要倒闭的公司是不值三十万的。成风坚持认为:如果肖云丽闯不过这道关,她也许会选择轻生。

成风不断游说天丽的好处,大有不收购这家公司就不跟师叔干的意思。

“她的生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她的生死和我有关系。她是因为我受伤的,我是因为你受伤的。”祝门中人,都有一副铁齿钢牙,成风既然把事情如此联系起来,祝童只好妥协,做长辈的也要讲理啊。

“成风,你老实讲,是不是对你的女老板有意思?”

“我只是看她可怜。”成风不好意思的否认;小家伙才十八岁,感情上还是一张白纸,而肖云丽已经二十四,与男友同居也有两年了,论怎么看,这都不是合适的一对。

“钱是无所谓的,成风,你要想好了,公司既然开始运营,你和她的关系就不能太近……”

“我知道,我知道。”成风着急打断师叔的话,“我保证不会出岔子。”

陷入初恋的人都是精神病,这样的保证有多少可靠性?

“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祝童摇摇头走出病房,现在要做的,是再找一家商业调查公司,让他们调查一下天丽公司与肖云丽这个人。

刚才的话,主要作用是把担子压在成风肩膀上;祝童心里明镜似的;成风是被炙热的爱情冲昏了头,此刻,给他个天。估计也能吹破。

肖云丽符合条件吗?年轻代表着经验不足,被男友骗不代表愚蠢,陷入感情中的女人,没几个不愚蠢的,但不代表她们不会清醒;贪财,这倒没说的,在上海混,金钱几乎是衡量一切的惟一标准,成风必须早点明白这些。

十 贵人(下)

郑书榕正在赵永兵的病房里,看到李主任进来,连忙起身介绍病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守在客厅的几个保镖,看到李主任都是很客气的样子。

客厅一角,打坐一位道貌岸然的僧人;祝童注意的看他一眼,对方回以真诚的笑。小骗子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和尚,他的头顶没有香疤。

赵永兵恢复的很好,出乎意料的好,郑书榕还以为那是李主任贴上的狗皮膏药的缘故。

“累了吧?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盯一会儿。”

“没什么。”郑书榕看着李主任为病人换狗皮膏药,观察一遍各种仪器,很正常,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祝童抽出银针,轻轻刺入赵永兵的颈部。准备解除对他哑穴的封闭。

银针缓缓捻动,赵永兵喉头传出轻微的呻吟声,祝童却有些犹豫了。

这一针看似简单,只要一抽出来,他的生命就进入倒计时,一切也会就此引发。

病房里的护士看到,年轻的李医生眉头紧皱,走过来问:“李主任,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一切正常。”祝童继续捻动银针,把整个过程在脑子里快速检视一遍,感觉没什么破绽,轻轻弹动七下留下七道暗劲,抽出银针。

两个小时后,七道暗劲逐一消散,赵永兵将恢复正常的说话功能。这是蓬麻功独有的印劲术,江湖上别无分号。

和尚没有对祝童说什么,祝童也没理会他,在赵永兵床头留下一枚**。嘱咐护士多观察才走。

出门时,正遇到夏护士长;祝童躲在眼镜后的目光在她胸前滑过,夏护士长没来由竟红了脸。

其实祝童注意的是她抱着的呼吸机滤盒,说来,那真是个隐藏**的好东西,只是杂音比较大。

江小鱼一点想象力也没有,完全照搬祝童的套路。

第二天上午,祝童查房时,对那老和尚看也没看一眼;但心里对他深厚的“佛法”修为佩服的五体投地。

十分钟前,他耳朵里挂的耳机里还在播放昨天晚上的录音:

“施主,您真的愿意放下心里的屠刀,专心投身佛门?”

“师父,我想明白了。这次如果没有师父不眠不休的为弟子发功加持,这条命早就没有了。从今以后,我愿抛弃一切,随师父修行,洗刷过往的罪孽。”赵永兵的声音怎么会如此温柔?祝童当时想起那些雌性激素,心底一哆嗦。

“不是贫僧的功德,施主明心镜性悟通因果,自然能得到佛祖的保佑。”

这个和尚当真不要脸,难道他在赵永兵身边坐个几天几夜,所有的功劳就归佛祖的恩德了?

“只是,出家无家,佛门弟子讲的就是无欲无求,无牵无挂;施主还有放不下的东西。阿弥陀佛,等施主病好了,再考虑出家还是皈依。”

“师父,我已经考虑好了;只是……”

“佛讲放下,不是放弃,否则就又执着了。施主心里藏有太多的秘密,佛知道,你知道,只要一天施主心里放不下,就不可能得到安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带着刀兵进入佛门,佛祖是不会长久保佑你的。晨钟暮鼓中容不得虚伪,佛光普照前没有真假。要在神圣中寻找心灵的安宁,第一要做的,就是斩断世俗的羁绊……”

和尚不紧不慢的以佛法逼迫着赵永兵,这招水滴石穿加欲擒故纵用的好高明。

躺在床上的赵永兵目光安宁,以前的凶蛮戾气化为平和;祝童估计,他坚持不了多久,也活不了几天了。

不过,这个老和尚好像不属于金佛,他的语音里夹杂着些许港台腔。

田旭洋从哪里请来这么个家伙?

还有一周就到春节了,上海迎来最忙碌的阶段,大街上到处都是采购年货的人,医院里的病人渐渐减少。

李主任再次请客,邀请网络信息中心全体职员到新锦江聚餐,这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也是为新年做准备。不过,这次是名正言顺的公款消费。

网络信息中心独立的手续今天上午刚刚办完,周主任移交给李主任八万六千多现金,说是属于信息中心的上半年剩余奖金;王觉非给信息中心的第一笔拨款也到了,三十万,让他们添置办公设备用的。

饭店是陈依颐副主任订的,这段时间上海稍微像样点的酒店都生意火爆,各公司、机关的聚餐把每个包间塞的满满的,能在这个时候在新锦江订到大包房着实不容易。

今天台海言副主任来了,他已经训练出一个副手,如今正在医院值班。

进入信息中心的六名新员工,三个月后只有三个人能留下来,所以,一个个份外卖力,台海言也可以彻底解脱出来。

这样的聚餐与任何一个饭局都不一样,大家都挂着虚伪的笑,彼此是整天见面的同事,平时多少都会有些矛盾,有些能借酒开解,更多的还是藏在心里。

祝童和陈依颐坐在主座,他们都没喝多少酒,菜也没多吃。

“不合口味?”喝下两瓶酒后,包房里的气氛渐渐轻松,年轻人开始彼此拼酒;陈依颐凑近祝童,关心的问。

“哪里,很好啊,我平时吃得也不多。”祝童转头看看她。

陈依颐今天穿的是套半礼服,淡施脂粉,胸前开口比以往的正装低,披一条薄披肩;雪白的肌肤,披肩长发,浑身散发出青春的性感魅力。

“我敬你一杯,陈小姐,咱们信息中心没有我可以,没有你可真要乱套了。”祝童举起酒杯,与陈依颐轻碰,他说的是心里话。

“没有李主任怎么行?”陈依颐抿一口红酒,唇边微微发红;转眼看到职员们的注意力关注这边,又举起酒杯:“大家一起敬李主任一杯,好不好?咱们中心没有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没有李主任,大家说是不是?”

“正是,没有李主任咱们还在院办下面受气呢。你们几个也没有机会到海洋医院来工作。”秋诗替台海言说话,带头响应;大家同时举杯,小骗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与大家干了这杯。

酒是好酒,喝到七分上,气氛到了高潮,宴席也要散了。

“海言,你带同事们找地方热闹热闹,今天花多少钱你说了算。”祝童知道年轻人的脾气,与领导在一起总是放不开,干脆放他们出去,也为台海言树立点威信。

陈依颐今天喝了不少,等职员们拥着台海言离开,捂着头对祝童说:“我现在开不了车,李想,陪我喝杯咖啡好吗?”

不能说陈依颐没有吸引力,看着她红润的唇,精心修饰的弯弯的细眉,柔媚的眼,细白的皮肤鲜嫩欲滴,更有酒后脸上绯红的晕,这种精致的纯真是让祝童有些激动。

“我还有些事要和主任商量,公事。”陈依颐的手轻轻扶上祝童的臂弯。

柔软而细腻的手,隔着衣服,祝童也能感觉到它的温热,眼睛的余光看见她身体微微发硬,披肩下挺立的乳胸起伏着。

“我只有一个小时。”祝童看看CK表,九点二十分。

餐厅在新锦江的高层,他们走出电梯时,迎面走来一群红男绿女。

“依颐,好巧。”说话的是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名牌服饰支撑出的自信表明,他的身份不一般。手臂上也挂着位年轻的女郎,看到陈依颐,他有些尴尬的匙手臂。

“是好巧。”陈依颐没有把手从祝童臂弯抽出,神色依旧淡然。

“这位是?”年轻人注视着祝童,眼睛里有些敌意和醋意。

祝童断定,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他实在不想掺搅到争风吃醋中去,只是给陈依颐个面子才没说话。对方叫陈依颐依颐,也许应该是宜宜,能这样称呼的,关系一定不浅。

“这是我们主任,李想,今天同事聚餐。李主任,宋公子你应该认识一下。”为什么要认识,介绍人陈依颐可没说,祝童只好掏出名片和对方交换。

宋中仞,名片上有一溜头衔,最唬人的还是两家上市公司董事,他的背景小骗子能估计个大概。

“一起上去吧,最近搞高科技的比较吃香,我们都想见识一下。”宋公子翻看一遍祝童的名片,客气中透出一丝轻蔑。

“对不起,你们上去吧。”祝童抽出手臂要走。

陈依颐却没点头,又把手伸进祝童臂弯:“宋先生很忙,我们还有事,改天联系。”

“也好,依颐就托付给李主任照顾了,她……”

宋中仞的话被陈依颐打断:“我该做什么自己知道,宋公子该做什么,似乎也不用别人多说。沙盈盈小姐,听说您的新片就要开机了,我很喜欢老上海的故事,希望您能再现那一段风花雪月的爱情。”

“谢谢。”宋公子身边的美人第一次开口,声音与她的人一样,充满魅惑。

这个名字祝童听着耳熟,仔细看一眼,才想起来,沙盈盈是位正走红的演员,据说是多才多艺的多栖明星;他们身边还有几个人,都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宋公子的身份果然厉害,沙盈盈浑身上下透着清纯的风骚;互相矛盾而又和谐的两种味道,在她身上演绎出别样风情;也就是说,盈盈是个有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尤物,能给男人带来最大的刺激和享受。

陈依颐点点头,挽着祝童就走。

沙盈盈不好意思,宋公子有点尴尬,却不敢多话。

陈依颐选择的这间酒吧距离新锦江不远,昏黄幽暗的灯光下,漂浮的音乐自然把客人沉入柔美伤感之境;据陈依颐说,这里有纯正的咖啡和时髦的饮料,吧台里最多的是一罐罐来自不同产地的咖啡豆。在这里喝酒的客人很少,会感觉到与这里环境不协调。

也许临近年关,酒吧里的客人不多,在细铁雕花的栏杆分割开的小空间内,七八位客人静静的享用自己的空间。

冬天,在绵绵细雨的夜晚,祝童半推半就坐在酒吧,似乎有时光倒流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也喜欢在这样的环境里,身边多陪着位女伴。

陈依颐靠近一些,女性特有的幽香缓缓袭来,她身上最诱人的是修长粉嫩的颈项,玉雕样的纯白。她痴痴抱着咖啡杯望了许久,幽幽道:“真想永远坐在这里,时间能暂停在这一刻多好。”

“说公事。”祝童拿出支烟,想点燃又没了感觉,在指间手里把玩着。

“他是我未婚夫。”

“谁?”

“宋公子啊。”陈依颐抬起明亮的眼睛,查看祝童的表情。

“那么对不起了,他不会误会吧?”

“呵呵。”陈依颐露齿一笑,抓起祝童手里的银色ZIPPO火机把玩;“骗你呢,我真有事要和主任商量。”

“我时间不多,已经二十分钟了。”祝童吹灭火焰,接过自己的火机。

“是不是因为苏警官?”

“说公事。”祝童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自己点燃香烟。他最近越来越没有烟瘾了,一包烟要三、五天才能抽完;身上的花香味道却越来越浓,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陈依颐坐直身体,双手翻转着披肩两角:“两件事,一是春节七天值班人员的安排,台海言已经两年没回家了,今年要回去,秋诗也要和他一同回去;新来的几个人都表示要留下,作为领导,我们两个要有一个带班的。你看?”

祝童已经答应叶儿春节到凤凰城去,此时才想到,做主任不完全是件轻松的差事。

“主任有别的安排?”陈依颐凑近一点问:“是不是有冲突?”

这一刻,祝童竟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俏皮的少女情怀,不禁微微一叹;如果是三个月前,他一定会下手擒获她,是个男人都想品尝一下如此精致的美人在床上的风采。

“我本来想到凤凰城过春节,叶儿喜欢那里。”

“凤凰城,很美吗?”陈依颐幽幽一叹。

“说不上美,沱江也没黄浦江的恢宏气势,安静罢了。”

“你们去吧,我正好没安排,不过,回来可要给我带件礼物。”

“好啊,谢谢你。”祝童由衷的表示感谢;“回头给你放假,一个月也行。”说完他就后悔了,网络信息中心过完年就要忙碌起来,事情一件接一件,离开陈依颐,他一个人不好玩,小骗子大部分精力要关注另一个世界的事。

“说话算数?七天换一个月,成交。”陈依颐伸出细细的小指,微笑着等着。

祝童只有伸出自己的手指,与她勾在一起,期期道:“一个月太长了,半个月。”陈依颐的手指修长,肌肤绸缎样光滑细腻,就是勾勾手指,也是享受。

“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我要去……晒太阳。”她说了个英文地名,祝童没听明白,也不想再说什么;问:“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这件事和王院长有关系,他最近一直在宣传海洋医院,你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祝童近期太忙,根本就没时间和王觉非见面、说话。

“有人把他举报到纪委了,还有检察院。我听说,还有几个媒体也收到类似的材料。”

陈依颐的话把小骗子吓一跳,这个人会是谁?骨科牛主任?退休的吴主任?或者是另有其人?祝童把眼睛移向陈依颐,嘿嘿一笑:“陈小姐知道举报者是谁,对吗?”

“不知道,不过有人说王院长有贵人相助,春节是个极好的机会。”

贵人还是鬼人,只有小骗子自己知道,也许陈依颐把他也当成贵人了;他不能装成置身事外的样子。面前这个人曾经是王觉非的秘书,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哥哥,也就是说,她是个明白人。

在明白人面前装糊涂是不明智的,祝童思索一下:“是牛主任?”

“春节是个极好的机会,王院长应该多拜访几位贵人。”陈依颐没有确认,只是提出建议。祝童却知道了,肯定不会是牛主任,也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人,这次危机另有来头。

很可笑的是,两个人此时讨论的当事人,竟然不知道他的命运决定在这次谈话中。

“他不会出事的,这个春节会不会去拜年我们不必操心。院长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陈依颐眼睛里浮出笑意,似乎在赞叹什么。她能看出来,在这一瞬间祝童已经判断出王觉非没什么危险。

她没看出的是,祝童已经判断出更多的东西。

这次针对王觉非的危机根本不用自己操心,是陈小姐这个贵人在保护王觉非,浦东正在建设的新医院需要王觉非去做院长,而自己,已经成为面前这个美人下一个要争取的目标,或许还有郑书榕和台海言;谁知道呢?她好像有些漫不经心。

祝童的电话响了,拿皮包时他才发现,两个人的手指还勾在一起。

“我是李想,请问哪位?”

“李想个屁,老子是梦想。”电话里传来老骗子的声音。

“您老怎么来了?”祝童保持平静,看一眼号码,上海本地号码。

“不但我来了,你们家于蓝也来了,快到新锦江,老子刚才看到你了。”

“好的,您稍等。”

祝童挂断电话,苦笑着对陈依颐道:“真不巧,有个老前辈刚到上海,我马上要去拜会。”

“请便,我自己坐一会儿。”

陈依颐眼里又显出落寞的神情,把披肩拉紧,隐进灯影深处。

十一 无聊的话(上)

走进新锦江华丽的大厅,祝童犹豫片刻,还是接通叶儿的电话。(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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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把握今天晚上几点回去,只有先打下埋伏,说晚上可能要加班。

老骗子果然住在新锦江,还是一套高级套房。

他是完全不用担心了,现在的身份是望海集团公司的董事长。

跟随他到上海的除了于蓝,还有三个随从,两个工程师,一位秘书,年轻漂亮的的女秘书。

见面是在套房的会客室进行,前十分钟只有老骗子和小骗子,两个人是走到小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说话。

“师父来做什么?”

“来看你啊,祝掌门越玩越高级了,上海的的事己经传遍江湖,老子再不来转一圈,你这出戏还唱的圆满吗?”

“有什么意外?”

“是有意外,有人说,祝门这次要独吞江湖宝藏。我想了想,怕你撑不住,不如缓一缓,等你大师兄出来再引发。”

大师兄有个很有福气的名字,叫祝福,做的文物生意,江湖人称金眼雕;这次折进去的原因祝童还不清楚,只知道是过失杀人。

说来,祝童进祝门前,金眼雕祝福己经被老骗子打出师门,所以祝童和大师兄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彼此的联系也很少;倒是二师兄和双方的感情都很好。

“为什么?”小骗子问。

“你大师兄手够狠,不像你,拖拖拉拉的。这件事由他引发最好。”老骗子是不喜欢祝童的精细,以前就说过,他做的生意都是粗放型的,很少仔细雕琢细节,也很少仔细考虑后果;出什么事,跑路就是了。

“我想过了,大师兄要做的是这个。”祝童掏出田黄石印章递过去;“师父,大师兄刚出来,一定缺钱花;哈,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一块田黄,值不了多少钱。”老骗子瞄一眼,习惯性的对小骗子泼冷水。

“只这块田黄印章是不值多少钱,但它的价值岂能以常理测度,它身上隐藏的秘密才值钱。大师兄以前是文物玩家,他在那一行里门路多,我想,大师兄把这个印章抛进江湖最合适;他只要找家拍卖行搞个匿名委托拍卖;那时,十万也是它,百万千万也是它,玉本无价,就看买家喜欢不喜欢。但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这次只要大师兄给我三成,不算过分吧?”

老骗子没说话,小骗子的算路明显比他想的要高明;先抛出的两枚印章需要时间在江湖上酝酿,等两个月后祝童的大师兄出来,有心人应该己经冷静思索过,那两样东西的真伪也会被仔细检查过。那时再把这枚田黄印章抛出,就是有人想冷静也不可能了;但是,现在老骗子感觉这件事不只是好玩那么简单。祝童和大师兄能赚一大笔钱是一定的,也许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需要我把它交给你大师兄吗?”

“这件事最好还是请师叔来做,您己经退出江湖,不应该再牵进来太多。今后江湖会乱一阵子,您应该在局面收拾不住时再露面,希望最好不要出现那样的局面。”

“祝童,梅老头子是对的,你是不该退出江湖。”老骗子这才知道,祝童把他当成预备队了,不禁长叹一声,颇有些失落感;自己教育出来的弟子实在是太出息了。

“江湖到底有什么好留恋的?师父,您还是好好做望海的董事长,操心多了,老的快。我听说,老人想不讨人厌,一要钱够多,二要话够少,三要身体够好。您具备两条。”

“你是说,老子话多?”老骗子钱够多,身体也够好,自然知道弟子什么意思。

“我没那么说。有人在一直惦记您,她希望您长命百岁。”祝童掏出牵牛花玉坠,递过去。

老骗子小心的把牵牛花捧在眼前,这次,玉女在上面又刻上几个字:牵牛易,牵心难,花开四季。

“师父,有时间也去转转,人老了,脸皮应该厚实些。人家可是随时欢迎您去采摘呢。”

“她还好吗?”老骗子被点住死穴,神情沮丧的问。

“好,玉女比玉夫人好。”

“江湖与骗局一样,从来就没有圆满,你现在的年纪是不会懂的。”老骗子低声嘀咕一声,小心收起玉坠;“眉儿也来了,她非要见你一面,我也没办法;于蓝带她去逛夜上海,一会就回来。”

“不见。”小骗子怕了那小丫头,甚至比于蓝还甚些;上次回山东到医院看祝眉,差点就被她缠着不得脱身。

“你说不见就不见,谁让你去招惹她?她可是为你哭过半个月。”

四、五岁的小丫头哭是一回事,十多岁的小丫头就不好对付了,看来老骗子是抵挡不住才把祝眉带来,小骗子只好答应。

两个人都没说祝黄的事,老骗子是有些心虚,他没想到,古板的祝黄在小骗子身边用心的炒卖古印呢。

此次到上海,老骗子还真是为公事而来。

望海制药的整体设计接近完成,规划立项报批由陈家操心,也很顺利;老骗子和于蓝到上海来一是为考察市场,二是为考察几个设备供应商,有上海本地和周边的国内公司,也有代理国外产品的公司。主要是几条自动化生产线,牵扯到厂房的设计,所以他们要赶在年前没确定用哪家的生产线之前;陈家派到望海的副总黄杰说,春节过后银行资金比较充裕,要把握好这个时间点。

陈家果然没有利用望海洗钱,还把望海制药列置进某个国家工程内,争取到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土地出让金全免;仅此几下,望海的局面就有脱胎换骨的改变。

祝童听完老骗子的介绍,心里感概,同一个公司,有人在背后支撑就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虽然这是他以前就预想到的,却没想到陈家的动作如此迅速,能量如此大。看来,工作效率与利益是要挂钩的,没有利益,工作效率八成也好不到那里去。

但是,小骗子总感觉不对,怎么看,老骗子眼睛里都像藏着什么秘密。

门铃响,祝眉蹦跳着扑进祝童怀里,她们刚才坐游艇夜游黄浦江,大小两个女子都还在兴奋中。

于蓝也走进来,看到祝童眉角泛春,一双美目再离不开他。

老骗子呵呵笑着抱下祝眉:“眉儿该睡觉了,明天再和童哥玩儿。他和你于姐还有公事要谈。”

“我不,我要和童哥哥玩。”祝眉就是不放祝童走,小骗子似乎也不想走,跟于蓝到另一个房间,目前是祝童尽量避免的事。

两个月前,祝童在祝眉身边只呆了一小时;小丫头却己经完全找回童年的记忆,对这个大哥哥缠磨的厉害,一直闹到半夜,实在困的睁不开眼了,才放祝童离开。

性能使少年快速成熟,九年前,祝童第一次把手伸进于蓝的裙下,感受到最多的是莫名的激动与刺激;如今,原本青春的身体变得圆润,坚挺的乳峰变得丰满柔软;但是,祝童却没多少激动。

于蓝的房间在老骗子楼下,没有会客室,进门就是一张大床。她己经喘息不已,微微颤抖着去解祝童的衣扣。

“于蓝,冷静些,我们不能继续了。”祝童按住那双手。

于蓝被情欲激荡的满脸通红,裸露出洁白滚烫的肌肤,低声道:“过了今夜,我再不会了。”

她是潮湿而狂热的,在床上热切迎合、承受着祝童狂躁的冲击与蹂躏。她代表着祝童的过去,但过去在现在的祝童看来,是无奈且沉重的负担。

“你应该找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

于蓝伏在他胸前微微喘息着:“好男人?我这辈子再找不到好男人了。”

“于姐。”祝童手指扣紧她的腕部穴位,强迫于蓝清醒一些。

“你能看出来,我己经不是以前那个祝童了。”

“你叫我于姐?”于蓝停住手,痴痴看着祝童。

“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于姐,您应该能看出我在努力摆脱以前的生活,走出这一步很难,我希望你能帮我。”祝童为她端来一杯冰水,真诚的注视着她。

“于姐,我和师父以前算不上什么好人,这你早就知道了;但是我在学习做好人。如果,在我想来,希望有你这么个姐姐。我不知道父母是谁,是师父收留了我,所以我必须报答他。我不可能再回到半岛,也不想继续以前的生活。这,不全是为了我现在的女朋友;也许是我太自私,也许我只是累了,想停下来休息。但和她在一起,我才能感到生命的价值。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你能理解吗?”

于蓝没有说话,手按在祝童头上。

“姐姐,你也应该早些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说起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得多。钱,对于你我都不会是很大的问题,我们缺乏的是感情。但是你以为,维持以前的关系,对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那样的偷欢能维持几天?我真希望永远有你这样一个姐姐。我不想让过去的美好,变成刻骨的仇恨。”

“弟弟啊。”于蓝低呼一声,把祝童的头抱进怀里。

她经历过无性婚姻,只是被祝童引燃的欲望淹没了理智;此刻被小骗子如此一说,明白,过去己经成为过去。

走出新锦江,己经是凌晨一点;祝童来时开着雷诺,到停车场时,却看到陈依颐的宝马还停在雷诺旁边。

霓虹的彩光照进车内,陈依颐小猫样伏在方向盘上,看来是睡着了。

祝童没去开车,走到路边拉开一辆的士的车门,司机当然是秦可强。

“秦兄,麻烦你送我回去。”

“你不开车?”

“明天再来开,唔,不如怎么找地方喝几杯?”

秦可强摇摇头:“怕你再喝醉。”

“不会的,这次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你看,这一段你整天保护我,太辛苦了。我知道给你不缺钱,请你喝杯酒,聊表谢意。”

论口才和讲歪理,秦可强根本就不是小骗子的对手,所以,两人又来到一家排档坐下。

两瓶白酒,一碟花生米,一碟茴香豆,两碟配菜,在祝童看来比吃什么都要舒服。

“前几天去哪里了?”

“出差,有问题吗?”

“没问题,只是问问。”秦可强喝下大半瓶酒,话也多起来;“后天周末,到苏州梅老那里去吧,有人要见你。”

“谁要见我?”

“去了自然知道,你师父也会去。我会让人照顾成风。”

“他也有危险?”祝童的一瓶酒己经喝完,正要再要一瓶;听到秦可强这样说警惕的停下来。师叔祝黄和成虎在上海,谁敢在这个时候在祝门头上动土?

“江小鱼经常在医院出入,我是怕再出意外。”

祝童“哦”一声没多说,江小鱼到医院干什么,祝童最清楚,他是在操心赵永兵身上的秘密;很快,也许就在今夜,江小鱼会再没时间和精力关心祝童,更别说去惦记成风了。

“嘻嘻,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施舍几杯水酒可也?”桌旁坐两位便装僧人,头顶烙五枚香疤;其中一位身材健壮面容清瘦,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有一位开口便笑的是熟人。

“无聊大师,我还以为您早回山了呢。”祝童招呼伙计添餐具,排档里的客人多不很讲究,此时人不多,伙计有些犯困。

无聊和尚喝酒比他们讲究,一定要把酒倒进杯子,才举杯道:“谢施主慈悲。”

“这位大师如何称呼?”祝童看向那个陌生的和尚。

“大师兄,无言。”无聊介绍完,打出手语,无言合什致礼。

祝童才这知道:面前这个就是名动江湖的聋哑和尚:无言;一品金佛掌门空寂的大弟子,号称无字辈第一人;据说无论佛法武功,都是极高明的。

无言目光澄净,见礼后与祝童、秦可强对视一笑,举手谢绝饮酒,合什闭目,没见他有任何动作,身体已经带着椅子已后移半米。

十一 无聊的话(下)

自从石旗门重出江湖,四品红火跌个小跟头,秦可强的名头也越来越大。www.65txt.com

但是无聊只是与他稍微客套两句,只看着祝童。

秦可强恢复安静寡言的状态,酒只喝半口;祝童却不管那么多,又打开一瓶酒要斟酒。

“船上一别,和尚在上海左近游历;忽然就不想走了,嘻嘻,一酒一粟都是缘分,今夜有此一聚,更是和尚三生修来的机缘。”无聊对师兄的举动似习以为常,也不解释。

从无聊和尚身上,祝童可看不出有什么高明本事:“原来机缘都是两位大师的机缘,想必与我们是没什么关系的;不过,和尚可能解说一下,机缘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无聊转动念珠:“佛说:前生的五百次回眸,还今生一次擦肩而过;千年牵挂才得今生春秋。缘分无处不再。点点秋波,脉脉菩提,花开如梦。花前携手,秋波相牵,月隐若影,都是缘。”

“哈哈。”祝童大笑着拍拍自己的肚子,脸上显出顽皮:“和尚说笑了,如果真是这样,我的前世一定很忙很忙;上海有多少人?我每天要见多少人?要和多少人擦肩而过?不得了,我从三岁起就跟着师父四处漂泊,见过的人没千万也过百万了;如此算来,我上辈子每天至少要回眸千万次。算来,到今天和我共枕过的女子,至少也有二十位了,难不成我活过两万年了?好你个和尚,为了偿还如此多的牵挂,莫非你在咒我早晚有一辈子要做鸭子。”

“呵呵!”秦可强忍不住笑出声,祝童的胡搅蛮缠当真有趣。

无聊和尚喝下杯中酒,安然一笑:“十年渡、百年枕、千年缘,与月之圆缺一般,只在心缘不在俗缘,这些事是认真不得的。但今天的相遇确实是机缘,和尚确实是路过看到二位才来一会。”

“有雪狂僧消息吗?”祝童不想太甚,问起雪狂僧。今夜的热闹是由他引发的,有很多人会睡不着,无聊和尚大约是嗅到什么了,才找来探口风吧?无聊或无情与江小鱼之间一定有联系,说的多了,有做贼心虚的嫌疑。

“空雪师叔己经回归金佛寺,空寂师父让我带话给祝师兄,多有打扰。”

“打扰说不上,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江湖骗子,大家都在混日子,喝酒。”祝童给无聊又倒一杯,自己就着瓶口灌一口:“无聊大师,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会以无聊为法号?”

“无者,空也,聊,依靠;无聊就是无有依靠的意思,茫茫人世路,能依靠的只有心底一点冰凉。贫僧十五岁时曾有一梦,进到一座佛院寺庙里,寺院不甚宽大,建筑却古色古色,树木葱茏繁花掩映,院内院外全以青石板铺地。最奇异的是,梦中院内有一池塘,里面的碗莲正在盛开,香气萦绕。我看到两位披袈娑的高僧,都是慈眉善目的智者。大殿内没有佛像,香案上摆着一块金锭,一本佛经,一只绿色团扇,上面描绘一个身披薄纱的绝色丽人。高僧迎我进门,让到香案前请我选择,我拿起金锭,入手却变成刺猬;拿起团扇,却被绿色毒蛇缠身。最后抓起佛经,心里才一片平和,刺猬变回金锭,团扇也恢复原形。高僧敲一声木鱼,我方梦醒。”

“三十岁那年,贫僧第一眼看到空寂大师,就认出他是梦中的智者高僧;第一次进入金佛寺,看到院里半池碗莲正开,闻到淡淡花香,才知道佛花非凡花,十五岁时的梦也非幻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又河西,转眼十五年了,确实心有感慨。”

无聊眼现奇光,似乎在缅怀过去的一切,祝童默然片刻,酒瓶口碰一下无聊的酒杯:“和尚心里的冰凉,是为情或是为事?”

“过眼云烟,早散了。”无聊念声佛,整顿神色:“空寂师父己经东来,不日即到上海,落脚普贤寺;请祝兄有空前去一会。”一品金佛的掌门空寂大师要来上海,这可是个绝大的意外。

无聊看祝童没说话,又道:“空寂师父想与祝门前辈一会。”

原来是要见师叔祝黄,无聊是来传话的;祝童安稳住心神:“我会对师叔说起的。”

“如此甚好,无聊谢过施主。”无聊和尚合什。

“空寂掌门还有别的要求吗?”祝童这样问的意思是:这次见面有什么主题,要说什么东西?以空寂的地位不会随便邀见祝门前辈,无聊至少要传达出谈话的大致范围,好让双方都有个心理准备。

“主要还是霞光寺的事,还有就是空雪师叔的伤,空寂掌门本想登门请教。但是……”

“但是,找不到我祝门山门?呵呵,知道了。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江湖骗子,霞光寺在你们手里与在我们手里有区别吗?”

苏州霞光寺是名声与普贤寺齐名的大寺,如今是祝门的地盘,主持是祝童大师兄的弟子祝成书,对外法号慧书。一品金佛还是想打霞光寺的主意,并且是空寂大师亲自出面,就是师叔祝黄也要挠头吧?

忽然间,祝童没有了喝酒的兴致:“秦兄,酒也喝了,话也说了,人也见了,夜也深了,咱们回。”

秦可强丢下张钞票站起来,与祝童离开排档。

无聊还安稳的坐在那里品酒,无言也没任何动静,似乎他们走不走,与他没任何关系。

祝门之神秘,还在行踪飘忽不定,一直以来,谁也没找到过祝门的山门;据说那个地方是有的,不过如今号称是祝门掌门的祝童,对此一无所知。

“无聊和尚看破红尘前,曾经是国内股市超级大鳄的操盘手,十几年前被审查,被迫从乐山大佛上投江;也许真是机缘,空寂大师恰巧路过,出手救起他;如今,无聊和尚是一品金佛金莲堂主持,掌管金佛寺乃至一品金佛的所有财务。”

“秦兄,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祝童对秦可强的介绍感觉诧异,注视着的士内悬挂的蓝色玩偶,悠悠道:“无聊和尚身上没有金钱的味道,他似乎是为情所困才出家。”

“所以他才能掌管金莲堂,一品金佛以前收的香火钱不少,但是花销也大;直到无聊出面掌管金莲堂后,才慢慢开始走上正轨。祝童,知道金莲基金吗?就是无聊和尚弄起来的。虽然金莲基金才成立两年,但在股市、房市上皆有斩获。”

“不知道。”祝童摇头,他确实不知道金莲基金。不过,如今佛教信仰渐成气候,一品金佛每年收益巨大,有这么个人打理财务,空寂大师确实有眼光。相比而言,二品道宗就有点落后了,竹道士甚至没有一个自己的道场,还要靠柳伊兰替他修山水道观。

“金莲基金有多少钱?”

“露出来大约有两亿,无聊和尚到底离开资本市场十多年,以前的人脉己断,他也没接起来的意思。蓝先生说,如今的金莲基金看似保守,盘子也不大,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有多少钱,还是个迷。以无聊以往的手段、习惯、作法分析,他是在以金莲基金试水,好像在谋划什么大动作;他和银枪的联系就是证明。”

“无聊的仇人是谁?他是要报复吗?十五年前逼得无聊投水自尽的人,知道他回来了吗?”祝童喜欢看热闹,无聊给他的印象,不是个平和的和尚,也许上海滩会因为无聊的复出起点波澜。

“很多,很多,是各方面的合力把他逼到绝境的。比如,田公子。”秦可强停下车,紫金豪苑到了。

第二天祝童刚在自己办公桌旁坐下,吴助理的电话就打过来,通知他到重症监护室去:赵永兵病危。

病危?八成己经死了吧?祝童正在与陈依颐商量工作,放下电话打个招呼就走。

陈小姐看起来一切正常,与平时一样,精神不错,状态也不错;对李主任的态度也很正常。

赵永兵还没彻底断气,吴助理和郑书榕与重症监护科的医生还在进行抢救,祝童匆匆换好衣服走进去,摸到赵永兵的脉门就知道,他己经没救了。

重症科主任介绍,赵永兵可能是因为手术并发症导致肺部张力性气胸,要命的是肝、肾脏功能衰竭引发的尿毒症,进而引起心力衰竭;呼吸机和体外循环机等高级设备,只不过能延缓死亡的来临。

祝童走到赵永兵头部,抽出银针刺进他的人中穴。

赵永兵睁开眼,缓换寻找到祝童的目光,眼睛固定在他脸上,里面没有怨愤和凶悍之色,也没有仇恨,也没有祈求,只有解脱的平和。此刻,用不着蝶神的传达,祝童也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们都知道了,他们给我用药,我心里清楚,我都说了。”赵永兵用目光传达内心的平静,眼前躺着的只是个普通的病人,不是什么黑社会老大。

祝童低下头,在赵永兵耳边轻声道:“你安心去吧,他们会得到报应的。”

赵永兵吃力的摇一下头,缓缓闭上眼。

“我这辈子罪恶多端,早就该死了。下地狱也无所谓,欠账该还,传素大师说,只要我放下心里的屠刀,全心忏悔过去的罪孽,就能得到解脱。”

“传素!”那真是个大和尚,还是从海外回来的大和尚。

怪不得,怪不得,赵永兵至少死之前还能得到点虚假的安慰。只是,他应该知道,秘密一旦说出口,这条生命就算完结了。

赵永兵叹息一声,他真心在为自己的过去忏悔,为曾被自己伤害过的人忏悔,为自己做下的每件事忏悔。

上午十点,重症监护室内的抢救停止,赵永兵生命在一群医生的努力中,吃力的画上句号。

赵永兵的死亡不能说是医疗事故,本来进行这样的大手术就有很大的风险,但是总结还是要进行的。

郑书榕是最沮丧的人,这是他参与的第一次大手术,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赵永兵己经度过最危险的阶段,他根本没想到死亡会如此快的夺去他的自信。

总结在重症监护科办公室进行,祝童翻看着一份份病例,他心里清楚,赵永兵的死不是偶然,是必然;他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药物能引起肾衰竭?”最后,大家将赵永兵死亡的主要原因找到,肾衰竭;祝童轻声问吴助理。

“止痛药,他一直在使用止痛药和麻醉剂,这两种药物都可能引起肾衰竭,主要还是止痛药。奇怪的是,术前检查时,病人的肾脏很健康,什么会这么快就发生急性肾衰竭?”

吴助理也不轻松,他是治疗小组组长,虽然病人家属没提出什么异议,高额医疗费也没什么问题,但病人死亡对于他来说,终究有沉重的心理压力;在他想来,只要用心一点,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重症监护科主任一直在推脱责任,他的话最多,一直在强调手术的因素。

祝童听不下去,郑书榕的头己经快埋到双腿之间了。

“现在说这个那个没什么用,我要看看昨天晚上的监控录像和值班记录、用药记录。”

“监控录像?”

“没有吗?重症监护室二十四小时都有监控录像,你不会说没有吧?”

祝童语气咄咄逼人,心里明镜一般,对方肯定拿不出来监控录像;昨天晚上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虽然没有看到,大致也能估计出都谁在场。

“前几天监控室的线路出了问题,快过年了,后勤一直没派人来。”夏护士长脸上闪过丝慌乱的神色,把值班记录和用药记录拿出来;祝童看在眼里,知道她也有份,那么,这两份东西就毫无价值。

江小鱼应该己经出院了,今后,夏护士长还能见到江小鱼吗?很值得怀疑啊。

但是,究竟是江小鱼下的手还是田公子下的手呢?难道是她下的手?作为护士长,她为赵永兵身上输点什么药实在是太方便了。

“我们要明确一点,不能把责任推到后勤身上,更不能把责任推到某个人身上。”吴助理说话了,他刚明白祝童的意思,目前要做的,是出来配合李主任唱红白脸;把逐渐烧向郑书榕的火熄灭。

“手术中的一切都有硬性指标,我们都知道,手术是成功的,那是我们海洋医院的一笔宝贵财富;我们还要记得,病人的生死手术最多之占50%的责任,术后护理……。”

在海洋医院,吴助理可以说是老江湖了,说出的话有理有据,不由人不服。

总结很快结束,最终病例由重症监护科主任书写。

郑书榕感激的看一眼李主任,他的职业生涯刚刚起步,逃过这一劫才会有未来。

十二 江湖小会(上)

周末,祝童开车陪叶儿到苏州碎雪园。www.65txt.com

马夜不收学费,叶儿为他买了不少礼物,把雷诺宽大的行李厢塞的满满的。

阴阳卧在前座上睡觉,小狗最近贪睡,兽医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祝童明白,它在随蝶虫一起成长。

朵花和叶儿坐在后座叽叽喳喳说笑着,她们最近也不常见面;黄海刚到市局缉毒处,工作还没上手空闲就多,陪朵花的时间也长。今天黄海要到市局开准备会,朵花的培训班已经放假,叶儿就拉她一起出来。

还有三天就是春节,朵花决定和祝童、叶儿一起回湘西过年;黄海说要一同去;不过,他与祝童遇到同样的问题:春节值班。黄海如今是副处长,岗位敏感,到底什么时候能走还没确定。

碎雪园门前两株梅花开了,梅兰亭正站在梅树下翘首等待;难得她穿一套充满女性风味的时装,远远看去,人比花娇。

“苏小姐,爷爷看到一定要骂的。”梅兰亭看到叶儿从车上拿下这么多礼物,笑吟吟客气着,尖尖的皮鞋跟部猛踩祝童的脚尖一下,标准的笑里藏刀。

小骗子咧咧嘴,没敢叫出声来;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一直在躲着梅兰亭,问心有愧。奇怪,为什么要有愧,祝童想了好久都没想清爽;难道与她有了一夜情,就必须愧疚?还是自己变得善良了?

苏州本就是个赏梅花的好去处,在上海呆的时间长了,谁也会感觉压抑。

来到苏州,进入碎雪园,才体会到江南园林的精美。

园内的梅花不多,却都是精品;奇峰兀立的太湖石旁,在流水幽幽的溪水旁,白梅似雪花飞落人间,入眼清丽;红梅如少女唇上的虹彩,芳香诱人,红白二梅争相绽放;穿行于花树之间,衣抉染香,不由人不心神沉醉。

直到进入水阁,叶儿才微微一叹:“好美啊。”

梅叶呵呵笑着起身迎接,对礼物看都不看:“叶儿快来,今天咱们合作;画一幅梅香图。”

“我怎么能和老师您合作?”叶儿羞羞的说,她今天穿的是件淡蓝色风衣,立在水阁内,与周围的风景确实稍有冲突。

“亭儿早就准备好了,她带你换衣服,你在梅花下作画也好,游戏也好,我画叶儿和梅花。”梅叶端详朵花两眼,欣然道:“你这丫头,正好,也去换一套,今天老夫画一幅佳人赏梅图,朵花扮作叶儿的丫鬟可好?亭儿太野,不入画的。”

“快来吧,这是我定的画;爷爷要收我八十万,一会儿,你可以要十万、八万的模特费。”

“我不要的,能跟马老学画就很打扰了。”

“好啊,我要。”

朵花这一说,梅叶哈哈大笑,看着叶儿和朵花随梅兰亭去换衣服。

“祝童,你去吧,有人在等你。”梅叶终于对祝童说一句话,说来,这一段,老头子对祝童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亭儿从来没有喜欢过男孩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稍微好些。”

祝童点点头,又摇摇头:“梅老,感情的事情是稍微不得的。”

“那就比稍微多些,她一个人在上海,你也在上海,就当个朋友一样也好;别躲着她。女儿家,心里有个人不容易,放开需要时间的。你啊,和你那师父一样,都是负心汉。”

梅叶说着,脸色冷下来;他今天穿套绸面皮夹衫,胸前别着个小巧的玉兔。

“梅老属兔?”

“是啊。”

“这件东西是玉女的手艺?”

“正是,如果不是你师父,哼!”梅老手抚胸前玉兔,显出缅怀的神色。

“如果不是我师父,难道梅老能去做玉夫人?”

祝童如此一说,梅叶有些尴尬,张张嘴,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和我师父都差不多,谁也别说谁。至少,我师父还有一件牵牛花。”祝童刺激着梅叶,他和玉女,师父和玉女,那一段三角恋情的大概情形,小骗子估计出个大概。

想当年,两人一定都曾垂涎于玉女的美色,却都不可能去做什么玉夫人;那段感情没有胜利者,师父只是稍占上风而已。

“梅老,叶儿不属于江湖,我不希望你把她拖入这个世界。”

“啊,你知道了?”梅叶意外的问;祝童这样说,证明他已经见过玉女了。

“我还看到您老的大作了,画的很美;您是惜花之人,舍得叶儿也和玉女一样度过一生?”

“好坏只是你的想法,叶儿早晚会变老,玉女神功能保持她的美丽。”

“那又如何,玉女幸福吗?”

三个少女出现在曲栏尽头,祝童不等梅叶回答,低声道:“这一段江湖会有些混乱,告诉梅苑弟子,不要掺搅进这个漩涡。梅老,这是对您的报答,您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外人,对吗?”

“原来是你在捣鬼?”梅叶也放低声音;“那个宝藏是你弄出来骗人的。祝童,你会让天下大乱的。”

“乱的还在后面呢,我是看他们太闲了,但愿,您没那么多闲工夫到处嚼舌头。”

祝童冷冷看梅叶一眼,扭头去欣赏叶儿的新造型。

风,吹过水阁,梅叶看着祝童的背影,心里涌起寒意:老骗子在他这个年纪时,可没祝童这份心计,也没祝童这份凶狠;他为了叶儿,为了不受打扰,竟然在设局算计整个江湖道!

“相公,饮茶否?”前后不过一刻钟,叶儿已是位古装江南少女打扮,裙佩叮咚,亭亭玉立捧茶站在祝童面前,轻轻笑语嫣然;碎雪园也因她而平添三分灵秀,园内梅花却失掉三分颜色。

“叶儿,你应该收马老一百万;他能找到你这样的模特,才是福气呢。”祝童的话,让叶儿羞红了脸;梅老说的更甚:“不错,亭儿知道,老夫已经两年没动笔了,见到叶儿后,一连画了十多幅;是叶儿的美让老夫这杆秃笔发新枝啊。”

“咱们走吧,别听他说胡话;爷爷,今天可要好好画,不许偷懒。叶儿,我要李医生开车陪我到苏州城买年货,放心不?”

叶儿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被拉做车夫的小骗子很不放心。

雷诺开出碎雪园,梅兰亭的手摸一把祝童的脸:“喂喂,还没醒啊,叶儿真把你的魂给勾去了?”

“正是,梅小姐要带我去哪里?”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真的要和叶儿到凤凰城去?”

“不错,她喜欢那里,朵花也要回家;上海太嘈杂压抑,凤凰城很安静,在那里过年不错啊。”

“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小骗子最怕她跟着,实在是别扭。

“小气鬼,叶儿已经答应了,你说什么都没用。喏,就在那里。”梅兰亭翘指一点,距碎雪园不过两里外,另有一片园林;“竹道士也在那里,一会儿我开你的车走。说实话,你这辆车虽不怎么样,可还真适合开着去买东西。”

这座园林其实不是园林,也许说是庄园更合适;它与碎雪园一样,都是濒临太湖,面积也差不多。

“到了。”雷诺停在门前,与祝童下车。

大门上,是块黑漆木匾,金字题写着“平湖小筑”四个字。

秦可强走出来,迎接祝童和梅兰亭进门。

“奇怪吗?”

“只是有些意外。”

进门后,一样有影壁墙,绕过影壁后,入眼的却是平整的院落,半边池塘,半边平地,周围是北方常见的平房;院子里没有奇石、竹林,池塘边只一片竹林,三株垂柳,一树梅花,一颗石榴。高大的乔木把内外隔开,院落里黄土铺地,也没有碎雪园的精巧设计,一眼能看到整个院子无深处。那里,有几个石锁石棍,还有片一米高的梅花桩,正是打熬筋骨的地方。

门旁有几只斗鸡,祝童看到,江湖隐士秦桐山带走的那只中原斗鸡,正在其中耀武扬威。

院子正中,露天摆放一张八仙桌,八张太师椅上,分别坐着七个人。

竹道士、蓝湛江、柳依兰、秦桐山都不意外;有个陌生人祝童没见过,但是梅兰亭站到他背后,小骗子马上明白,这位是六品梅苑掌门,梅兰亭的父亲;他们身上有同样的气质。竹道士身后,也立着个年轻的道士。

意外的是两个人:主座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布衣黑鞋,手举酒杯,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探究的注视着祝童。老骗子陪在副席,也是笑吟吟一团虚伪。

“小子,来,坐。”

老者一点空着的第八张太师椅,祝童安静的走过去,笑笑:“在座的都是高人,小子怎么敢坐?”

祝童径直走到老骗子身后,与蓝湛江并排站着。

开玩笑,在座的不是一派掌门就是世外高人;蓝湛江、秦可强、梅兰亭都站着,这样的场合怎么会有他的座位?

老骗子站起来拉过祝童:“我来给你引见,这位是二品道宗掌教竹道士;呵,你们见过了?好好,多关照,多多关照。这位是三品蓝石的代表,蓝湛江,年轻一代的财神爷,哈哈,不是恭维。这位是六品梅苑的苑主梅秋鸿,江南书楼的主人,大学问家。好好,多多关照;这位是八品兰花大姐柳依兰,也见过了,好好,多多关照。这位是石旗门秦桐山秦老英雄,如今也退出江湖,与我一样,忝为江湖隐士……啊,人家还救过你,那就更该多多关照了。祝门人丁历来稀少,祝童年纪轻,做祝门掌门时间短,有得罪处,望各位多多包涵,多多照顾。”

“师父,谁是祝门掌门?”祝童不管人多不多,马上抗议;这可是原则问题,在这个场合承认自己是祝门掌门,可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

“持有凤凰面具的,就是祝门掌门;不想做掌门,为什么夺去凤凰面具?祝童掌门,我已经不是祝门中人,如今是江湖逍遥客,你做不做掌门我可管不了。”

老骗子得意的笑着,也不管小骗子有多少愤怒与郁闷,继续给他介绍最后一位重量级高人:

“祝掌门,这位是江湖隐士周半翁。半人半鬼度萍乡,半梦半醒卧黄粱;半痴半醉江湖路,半挚龙剑归洛阳。说的就是周隐士。”

还说来帮自己,原来老骗子和这些江湖高人之间一直有联系。江湖隐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小骗子从来没听说过,看气派,周半翁隐约有江湖盟主的架式。

祝童无奈,只有暂时担当起祝门掌门的角色,脸上没带出来,心里对自己这个师父,再不知是该信任还是该提防。忽然间祝童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傻子,老骗子的手段,简直是防不胜防;难不成,在背后算计自己的,也有他一份?反正得到凤凰面具这件事,一定是上老骗子的当了。

周半翁等祝童满脸无奈的坐下,微笑着举杯:“竹道宗的竹花酒,是老夫平生仅见的佳酿,祝掌门请,各位请。”

祝童可没接受过怎么当掌门的教育,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多少还有些不适应;只有和大家一起举杯饮下三分酒。梅兰亭在父亲身后冲祝童挤眉弄眼,秦可强也微笑着看着他,只有蓝湛江还好些,露出一丝同情的苦笑。

柳依兰表面端庄,下面踩一下祝童的脚尖。柳家大姐的兰花指厉害,兰花脚也不白给。

十二 江湖小会(下)

“竹道宗,道家思想早己渗透到中国人的血脉深处,佛,懦两家骨子里一直在受道家思想影响,都被无声改变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几十年过去,老夫漂泊海外,有些问题反而看得更清楚了。道宗先后与索翁达活佛与雪狂僧都交过手,您可曾对比过他们修为、招式乃至心法之间的差别?从理论上也有依据,布天寺与金佛寺传承的虽然都是佛门玄功,但是,很多东西显然己经相差很远了。金佛寺的虽然号称佛家道场,他们可是在道家丹口修行与金丹大道的圈子里走啊,基础完全是道家经络之学与药草之学。”

祝童进门之前,他们原来在讨论这样的东西,周半翁手转玉丸,绥绥说出一番话。

不只竹道士点头沉思,祝童也不能不佩服,只有站在某种高度上的高人,才能有这样的见识。

“比如石旗门,当年明知不可为而为止,举一门微薄之力奋起抗击异族;他们才是江湖的脊梁,也是我汉家血性男儿的象征。如今石旗门回归江湖正是时候。三十多年来,八品江湖重新兴旺,本是件令人欣慰的事。但是,千帆江湖急流起,引泥沙具下,有些帮派还趴在历史的尘埃里不思进取,依旧以过去的习惯混迹江湖。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懂得进步的必须被淘汰。老夫这样说有些唐突,各位掌门莫怪,饮酒。”

没人会怪他,柳伊兰先开口认同,梅兰亭的父亲梅秋鸿也点头:“江湖存在的根基的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如今的世界渐渐规则分明,法制一天天健全,如果不把害群之马剔除出去,会危害江湖道的声誉,也会累及江湖八派的安全。”

原来是讨论这个问题,今天江湖聚会是为石旗门回归江湖造势,有点江湖酒会前碰头会的意思。

但是,要淘汰那一家呢?周半翁虽然没点名说任何门派,但是总脱不了四品、五品那两家,今天受邀出席的五家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而八品江湖如果没了一品金佛,似乎也不太像话。

小骗子虽然没当过掌门,见识却不少,知道这样的场合要多听少说;他只有一点不解,周半翁指点江湖的的口气似乎也太大了一点。祝童能感觉到,竹道士也没说话,但不代表他对周半翁这番话没看法。

“道宗,早听伊兰说起您的道圣笛曲,老夫流落异域多年,思乡之情不可自抑,幸得到一张古琴,四十岁始开始席琴;与道宗一和如何?”周半翁也感觉到竹道士的心思,拍拍手,两位妙龄少女从厢房走出,在池塘边的柳树下摆上古朴的琴案琴凳。

又有一英武少年,捧一张七弦琴,小心在琴案上放置好;两个少女又出来摆放香炉,然起三柱香;琴台算是好了。

“半翁请和,道士如何能拒?”

竹道士飘然而出,宽大的青色道袍迎风飒飒,瞬间来到竹林旁折下一段竹枝,修长的指尖修剪几下,手里就有了一只翠竹笛,还有三枚竹叶附在笛身。

“笛以无腔为适,琴以无弦为高。道宗竟然修为至此,老夫可是要丢人了?”周半翁如此说,人己经坐上琴凳。

祝童这才看清楚,竹道士手里的青竹果然没有音孔。在湘西,在碎雪园,他也曾三次听过竹道士的吹奏,清楚的记得,那三次,竹道士的竹笛是有孔的。

青竹上还带着水色,竹节自然,莫非,竹道士要以这随便采的一截竹子,吹奏?

“此时梅花正开,老夫这张是阴阳琴,文武双全七弦,名日望山;抚一曲龙翔操;竹道宗神仙之技,当能为此曲画龙点睛。”

所谓阴阳文武七弦琴,阴阳是指材质;古时制琴将上好桐木置水中,取上半浮者为琴面,下半沉者为琴底。浮为阳,沉为阴;合称阴阳。文武七弦更有讲究,古琴最初有五根弦,代表金、木、水、火、土;周文王为了悼念他死去的儿子伯邑考,增加了一根弦,武王伐纣时,为了增加士气,又增添了一根弦,这样的琴才称“文武七弦琴”。

周半翁说完,在少年捧的铜盆里净过手,凝神静气抚上古琴。

柳伊兰面露担忧之色,蓝湛江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祝童全看在眼里,对这曲琴笛应和加了分小心,周半翁让竹道士为他的琴曲点睛,竹道士肯吗?看样子,很有些较量的意思。

柳树下,周半翁手指沉凝,似拨水铁舵按下;望山古琴“铮翁”声起,余音悠悠不散萦绕在虚空,古朴浑厚浑厚的琴音第一下就振动了众人的心弦。

琴曲如行云流水般流淌,周半翁神色悠然,一首龙翔操,操弄得中规中矩,除了第一声铮翁,祝童没感觉到别的异样。

竹道士一直在水畔望水沉思,似乎面临抉择;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祝童不希望他此刻与周半翁起冲突,那老家伙,明显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高人;祝童估计,就是竹道士身上没伤,也不一定能胜过他。

梅兰亭似乎不知道其中的凶险,满怀期待的看着竹道士;她的父亲也一样的迟钝,闭目随着琴声摇头晃脑,双手无声轻击,完全沉浸在乐声里,时不时还皱皱眉头。论起音律,梅家可算是真正的行家,稍微有些瑕疵都躲不过六品梅苑主人梅秋鸿的耳朵。

果然是个真正的迂腐之人,看到梅秋鸿祝童才明白梅兰亭的为难,有这么一个父亲,她身上的担子一定不轻。梅秋鸿明显不会操心金钱那样的事,如果六品梅苑全靠梅兰亭一人供养,柳伊兰的八百万投资确实难以拒绝。

“呜……;”竹枝激出一串激越的笛声。

竹道士终于把青竹凑到唇边,从第一声的暗淡到高亢、明亮的光彩之音,似乎只在瞬间

周半翁的琴声随之变换,三转之间,如龙翔九天,在笛声周围盘旋;处处拦截点点设防

梅秋鸿睁开眼,迟疑着轻轻念道:“梅花三弄?”

弄个屁,这明显是竹道士在以笛声与周半翁较量;祝童虽然不善音律,也能感觉出笛声与琴声之间的不协调,如今比的不是琴笛相和,谁被带进对方的旋律,就算输了。

龙翔操大气磅礴,琴音振动,几瓣梅花瑟瑟离开枝头,飘进空中,却点点融化,落到水面时,只剩一丝嫩嫩的花蕊。笛声幻转,如颤动的波纹,激出股水花,又变成激流,在琴声中盘旋冲撞。

“铮翁!铮翁!”周半翁白胡须乍起,双目圆睁,空气里涌出杀伐之气。

竹道士脸上闪出一抹绯红,一只脚探进水塘,笛声又起,冲破层层阻碍,精灵样活泼,在琴声之外逍遥。身边的竹林瑟瑟,飘下几片竹叶,就在空中,随笛声舞蹈。

铮铮两下,声如裂帛;周半翁的龙翔操博大沉稳,却在困不住竹道士的笛音;他双手横画琴弦,无行的罡气笼过去。

“哈哈哈哈,两位绝技,都乃天音,且住且住,再舍下去我的耳朵就要聋掉了。”

人影一闪,老骗子站到两人之间,那里是最凶险的地方。此刻梅花片片飞舞;老骗子右手虚画,梅花瓣随着他的手指,慢慢聚拢成一个“鬼”字

龙翔操归于平淡,周半翁似乎有些失落,坐在琴台上沉思。

竹道士安然一笑,梅花三弄婉转几下,随风而逝;平湖小筑内恢复一片祥和。

老骗子在拉偏架啊,只有祝童能看出来,鬼,不是个平衡的字,鬼首冲谁,可是大有讲究的。

中午,周半翁请客,大家都不好拒绝。

竹道士维护了二品道宗的尊严,周半翁就加了分小心,再不说江湖上的事了。

这样的饭吃来很没意思,祝童与秦可强坐在一处;论起喝酒,还是年龄相近的在一起痛快。

蓝湛江也坐在这一桌,举杯与祝童碰一下,歉然道:“半翁己经六十年没回来了,他对一切都不熟悉,也不知道道宗有伤在身,刚才有得罪的地方,祝兄别往心里去。”他能看出,祝童刚才的表情生硬,对周半翁的很不满意。

“哪能呢,老头子很有个性。”祝童呵呵笑着与他喝个见面酒,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蓝兄,江湖隐士到底是什么?”

“江湖隐士?祝兄不知道吗?祝蓝前辈如今就是江湖隐士,梅叶也是江湖隐士,他们代表着江湖道的传统,他们是仲裁江湖是非的最高权威,可以在江湖酒会上提议驱逐某个不合格的门派。”

“哦。”祝童回头看一眼师父,设计这个东西的人真是与时俱进啊,江湖隐士们很有点议会会员的意思。

老骗子这一手耍得漂亮,竟然升缓为江湖隐士;是谁任命的?蓝石?说来,江湖隐士也许是杆枪啊。那,不就是以前的江湖元老会吗?也许不错,至少,他们多少己经脱离江湖的是非圈,具有一定的公正性。

“祝掌门,小妹也敬你一杯。”梅兰亭隔着桌子递过酒杯,祝童抬头谦虚着:“别这样叫,我这个掌门是暂时的。”

还是与梅兰亭碰杯,小骗子有点后悔了,与梅兰亭坐一起喝酒不是什么好事;重要的是,一会儿回去见到叶儿时,梅兰亭千万别失态。

“这位道兄,请问道号?”这个桌上只有五个年轻人,都喝过了,不与竹道士的弟子喝不合适;祝童举杯相问。

“凡星。”小道士也很干脆,与祝童碰一杯。

“凡星,好,好。”祝童喝下酒,感觉这个名字耳熟,看向秦可强。

不只是秦可强在对他微笑,蓝湛江和梅兰亭都笑嘻嘻的看着祝童和凡星。

“凡星?”祝童终于想起来了,秦可强是说起过这个名字,凡星,乃是真正的李想,小骗子这身画皮的真正主人。

第八卷、波光倒影一、流云(上)

凡星看去丝毫不像个曾被*腐蚀到半死的人,论相貌,比祝童还要清秀些。(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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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师说起过祝掌门的事,此番招凡星来上海,就是为与祝掌门相见。”凡星上下打量着小骗子;“梅小姐说,祝掌门如今在海洋医院做主任。您一定是有本事的,凡星可没那样的幸运。”

假李逵遇到真正的黑旋风,祝童目瞪口呆,回头看一眼十丈外;竹道士微笑着举杯,柳伊兰也在看着他。

“凡星,我不知道。”

“祝掌门不必如此,凡星己经不是尘世中人,说来,凡星还要感谢祝兄;没有这段机缘,凡星也无缘拜在竹道宗门下。”

这样一说,祝童彻底恢复正常,举杯与凡星连碰三杯;呵呵笑道:“听说道兄也是个性情中人,竹道士一直没收弟子,凡星如果没有道基也不会被道宗看中。我很羡幕您啊,能跟在竹道宗身边,一定受益匪浅。”

“虚伪。”梅兰亭最会煞风景,历来以落小骗子的面子为己任,在一旁哼一声:“不如你们现在换回来?”

“那可使不得,凡星己经厌倦了,没有回头的道理。”凡星大大的摇头;“在蓬莱海山之上,凡星仔细想过,原来小道做医生本身就是个错误。小道受不得那份折磨,没有漠视生死的性情。也做不得官,受不了互相提防算计的环境。进入道门后,凡星才感觉到安祥和自由,才知道以前学的中医是那么浮浅。道藏深如大海,竹道宗的胸怀,比大海还宽广,凡星此生能追随道宗左右,才是真正的自在。”

凡星说的一本正经,梅兰亭不好意思乱插嘴,点一下祝童低头吃菜;在坐的几个谁也能看出来,凡星既然能入竹道士门墙,未来的修为深浅且不说,只这身份就非同小可,混的好,成为下届道宗也不一定。

大家还知道另一点,祝门与道门之间关系也不浅,竹道士把凡星收归门下这个动作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都说无知者无畏,吃过饭,小骗子与凡星在池塘边散步,请教过许多关于李想本身的真实情况后,才知道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精明,是多么的幼稚。

凡星以前的女友李星茹,就是上海人;李星茹的父亲李弓,在上海本地也是个颇有成就的企业家。他为了唯一的爱女,前后花费数百万,送到北京同仁医院是在各大西医院得到绝望的答案后的无奈之举,金钱终究也没有挽回李星茹的性命。

李想,在上海不只有这一家熟人;凡星的师兄之一,如今就是上海一家中医院的科室主任,两个人私交还不错;凡星也曾经有从北京到上海来工作的念头,如果李星茹能幸运的康复,他一定会调来上海那家中医院。

更有一点是,凡星不是没有亲人,他的舅舅依旧建在,就住在青岛市;每年春节,他都会去青岛住几天。

“道宗这次招凡星来,就是怕祝兄不小心出什么纰漏;小道日前己经与师兄打过招呼;他听说过你,正想找机会去见你这个冒牌李想了。无量佛啊,师兄还奇怪,李想到上海来,怎么不给他打招呼?他说,你如今虽不能说是上海医疗界的名人,但也有不少人知道你。王觉非到处说你的好,说中医的好,他以前可是最看不上中医的。还有,北京那边……。”

祝童昏头昏脑的归纳记忆着,对竹道士充满敬仰,对凡星更是满怀感激之情。

最后,凡星递给他一本笔记:“这是小道在以前的师父身边学习的笔记,你看看也许有用;有一点和你相似,小道以前也是擅用针灸。说来可惜,如今大多数中医流派己经萎靡或消失,希望祝兄能把三阳针法发扬光大。”

所谓三阳针法就是鬼门十三针,就是凡星递给祝童的笔记记录的针法的名字,粗粗翻看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鬼门十三针。不过只是一部分,里面对导气运针说的很详细,缺乏的是施针者本身修为的部分。

“那些师父没教,我们都曾经练习过简单的道家养生功;比不得祝兄,道宗说,祝兄修炼的才是真正高明的医家心法。”

医家心法?也许是吧;祝门治字确实是一门治病的绝学,只是太难修炼。

祝童谦虚几句,问道:“对不住,还是要问一下凡星师兄,李弓……与道兄熟悉吗?”

“不算熟悉,星茹在医院整整一年,开始他一直不同意我们的交往,后来看星茹时间不多了,才不在多说;李伯父是个实际的人,如果星茹没病,她会被迫嫁给另一个人。”

凡星拿出一张照片:“这就是星茹,旁边是她的父母。祝兄遇到他们多注意。不过,如果祝兄只是在海洋医院做个主任,他们是没兴趣去认识你的。”

照片上的李星茹形貌憔悴,看得出是在病房里拍的;只看眉眼,她也是个漂亮女孩,也许是受病痛折磨,看去至少比叶儿或朵花都要错一个等级。

“今后一段时间,凡星会在苏州天星观暂住,祝兄有什么为难或疑问,尽管来。无量佛啊,希望祝兄不要让李想混得太难堪。”

祝童嘿嘿笑着点头,他确实想好好混啊。如果允许,他希望顶着李想的名头混一辈子,怎能不认真混?

竹道士吃过午饭就回碎雪园,柳伊兰也一同离开;老骗子一直在躲着小骗子,与周半翁一同坐在“平湖小筑”的阳光下打屁。哦,还有秦桐山。梅兰亭的父亲梅载鸿也离开了,梅兰亭去送父亲,回来后就无聊的坐在门廊下,等着祝童。

“时间不早,我要走了。”祝童终于不酎,走到老骗子傍边打个招呼。

“你去吧,半翁很喜欢你,有空来与半翁好好聊聊;对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受益良多啊;江湖虽然要靠你们年轻人去打拼,老前辈们的经验,还是要好好汲取的。”

老骗子一本正经的教训弟子,好像真是祝门太上皇的样子。祝童低头应一声,又向江湖前辈的高人周半翁告别,这个面子还是要给老骗子的。

“祝掌门年轻有为见识非凡,一身修为在年轻一辈中难有对手,今后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湛江,替我送一下祝掌门。”

周半翁看祝童的目光里,夹杂几分复杂东西,挥挥手,算是再见了。

祝童与梅兰亭走到车前要上车的时候,蓝湛江忽然冒出一句:“祝兄,半翁这两天就要走,他希望走之前与你再见一面。”

“不必了吧?蓝兄应该知道,我这个掌门是做不得救的;我可以替你约祝黄前辈。”祝童思量一下,拒绝这次见面;事实上,他很后悔今天没把祝黄师叔带来。

“半翁不会见祝黄前辈的,他这次回来的是为江湖道,不是为某个门派。祝兄考虑一下,回头我们电话联系。”蓝湛江很从容的把刚才的尴尬忽略过去,给祝童留下思考的空间。

祝童是不会答应这次见面的,竹道士带伤挑战周半翁的举动,带给祝童巨大的心灵震撼,使他感觉到自己的自私与渺小。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交情上,他都没去应酬周半翁的必要。回去的路上,梅兰亭一直沉默不语,这与她平时的表现相差甚远,进入碎雪园时,才轻声道:“祝童啊,竹道士要走了。”

上午的笛琴相和之后,祝童也隐约感觉到竹道士不会在留在碎雪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英雄需要神秘与孤独,竹道士在抗击住周半翁的强势、赢得江湖各派的尊重后,确实要另寻落脚地了。

果然,系云轩二楼之上,竹道士肩背布袋,一副要远行的样子;柳伊兰立在栏杆旁,轻声说着什么。

祝童看到柳伊兰脸上的无奈,正犹豫是否上去,竹道士展颜一笑:“道士这盏茶喝得早无滋味,如不是等祝兄告别,道士早上路了。”

“马上要到春节,竹道宗不如再留几天。大师兄还要两月就能出来,道宗身上的伤需要调理。”祝童看着竹道士脸上的红艳,知道他身上的伤又重了,怎么放心他如此离去?

“是啊,你还是在这里调养着,等伤好了再走。”柳伊兰顺着祝童的话挽留竹道士,看样子,这个理由她己经说过多次,自己也知道不会有多少效果。

“伤?什么是伤?道士己经十年没这样的体会了,也许这次正是道士的机缘。天道酬勤,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道路,走上修道之路本当自强不息;祝兄莫怪,道士今天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祝门治字虽然神妙,终究不是道士本身的修为,也不是道门的神通。”

竹道士拒绝再接受治疗,要靠自己的努力寻找解困之道。

第八卷、波光倒影 一、流云(下)

祝童纵身跃上系云轩,抓住竹道士的手连连摇头:“道宗以前伤的太重,虽然前后两次受治,也不过只好了大半;如果不仔细调理,对您的修为会有很大的影响。www.65txt.com道宗,如果想去云游也行,请务必在两月后回到这里。”

“再说吧,如果真闯不过去,道士会求助祝门的。”竹道士还是没有答应,回头对柳依兰道:“柳大姐,道门不能接受山水道观,天底下的道观寺庙实在是太多了,没必要再浪费金钱。”

“不是浪费,不是的。半翁没有恶意,不是你想的那样。竹君,相信我。”柳依兰手握栏杆,听到竹道士拒绝接受山水道观立即泪流满面。特别是柳大姐这个称呼,摆明是要与她划开界限。

竹道士感觉到语气有些生硬,手抚柳依兰香肩,细声劝解道:“依兰太痴了,道士真的不是为半翁前辈,他的苦心道士能理解;江湖道是太消沉了,需要警醒。道士前天去看过你选的道场,那片地方山清水秀,修起山水道观没得大煞风景。好在还没动工,还是交无敌*(龙!&*$书屋整理给农家种些果树;众生受益,自然受益。心中有道,天底下哪里都是道场;心中无道,纵使把道观修到闹市也荒凉;祝兄以为如何?”

“不错,道宗见识清绝,小子受教了。只是请问道宗,此去云游,有大致的目的吗?”祝童知道劝不了的,竹道士是被周半翁激发起内心的傲然之气,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此时对他说什么都是枉然。

“目的?”竹道士仰头望天,祝童没看到他有任何移动,但感觉他的目光把东西南北四处都看了,淡然一笑:“山水之间自有玄机。红云金顶一战,道士还有好些地方想不明白,也许重登高峰回味一下。”

“道宗说好了,我春节也会到湘西凤凰城,不如现在约定,初五在红云金顶一会,再饮道士的竹花酒。”

竹道士轻笑一声:“祝兄的好意道士再拒绝就是拿捏了,山转水转,不见不散。梅家小妹,对梅老说一声,道士走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影在碎雪园内两个起落,系云轩上已经没有竹道士的影子。

柳依兰顾不得体面,伏在栏杆上痛哭失声,梅兰亭走上去,默默以手帕为她擦拭。

祝童坐下,端起竹道士剩下的那杯茶,却看到茶杯下压着一截竹简,一管竹笛。

“祝兄,此笛跟随道士三十载,今后再无用处,就赠祝兄把玩。乐能清心,愿祝兄多冷静,凡事三思。”

祝童拿起青竹笛,入手清凉,笛身五孔,端部刻画两个草书:流云。

小骗子一向不解音律,听过竹道士几次笛奏后,总感觉心旷神怡,却没想过自己去学吹笛;况且,竹道士的留言留笛的举动大有深意,有劝解的意思,也有感谢的意思。

道家高人做事,本身就不能以常情测度;小骗子以往的作为以无愧于心为标杆,他不会去在寻常百姓和正人君子身上做生意,敲诈、欺骗的都是贪婪之徒。此刻,却有惴惴不安的感觉。

“我马上飞去重庆,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在春节前把祝门大师兄捞出来。祝童,请你务必在初五说服道宗,治好他的伤。”柳依兰擦干眼泪,站起来就要走。

祝童拦住她,不好意思的说:“不必太着急,为了大师兄的事已经够麻烦你了;我是说,如果道宗接受,勉勉强强,也许,这个,那个,我是说,可能我就能治好他。”

“你?”

“你……”

柳依兰和梅兰亭同时惊叫,语气不同,脸上的表情却一样。

“别那样看我,我也是为了依兰姐好;如果竹道士月前就康复了,他还会留在这里吗?唉!人不能没有理想,也不能太有理想。道宗已经做出选择,也许我们应该尊重道宗,他虽然身上的伤还没痊愈,道心已经坚强。这不是很好吗?”

这个理由实在很牵强,祝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也许是被竹道士感染;柳依兰与梅兰亭当然都是半信半疑的神情。

“你是怕我不管祝门大师兄了吧?”柳依兰从悲伤中解脱出来,轻轻一笑,又是迷魅众生的兰花妖姬。

“哪里会那样想,我是真的想成全依兰姐的一片痴心,别以女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柳大姐,今后祝门有什么事不会再麻烦兰花姐妹。”

小骗子也傲气一回,把柳依兰顶的不知如无$%^敌龙!&*$书屋整理何回答。

“我们确是女人,祝兄是君子吗?”梅兰亭点一下自己的胸口;小骗子支吾着,再不能坚持自己是君子:“也许,算是吧。”

“你如果是君子,我们兰花的姐妹就都是天使了。”

“她们本来就是天使。”祝童不想和女人纠缠这样的问题,端起竹笛流云,拿捏半天才凑到唇边。

“吱……嘶……”尖利的杂音从竹管内蹦出,柳依兰与梅兰亭不堪承受这样的噪音,双双落荒而逃。

梅老很用心的,直到黄昏前才勾勒完最后一笔;梅老说,回头经过修饰润色,一定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叶儿不要模特费,一顿丰盛的晚餐是拒绝不了的。祝童要去看梅老笔下的叶儿,却被叶儿和梅叶一同拒绝。朵花说,那幅画把叶儿画得比仙女还飘逸,棒极了!

席间,祝童虚心向梅老请教吹笛,这次得到很好的答复,梅老表示要收他为弟子;叶儿也是很高兴的样子,说是医生都要有些艺术气质才完美。

回程的路上,祝童还在懊恼自己的蠢笨,一样的竹笛,怎么到了自己的唇边,会发出那样难听的声音?艺术气质,自己有吗?真正的李想凡星道士,身上倒是有不少,只是太艺术了。

周一上午,祝童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骗子打电话,今天就是祝眉纠缠,他也要去见老骗子一面。

没想到,老骗子居然不接他的电话,这可把小骗子气坏了;曾几何时,他一心一意供养老骗子整整四年,一直在把他耍弄不说,最可气的是把个凤凰面具镶嵌在自己身上,拿也拿不下来,祝门掌门这个位置,小骗子一刻也不想坐。

祝童把电话打到新锦江总台,却被告知,老骗子一行今天一早就退房了。

走了就算完了?祝童这口怨气出不来,心里憋闷的厉害,几次冲动的要去见师叔祝黄,把他支应到山东小镇去;但是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老骗子退出江湖不容易,那样,也许会暴露他的存在。可是,他被逐出祝门却依旧能坐在江湖聚会的席面上,还被尊为江湖隐士,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啊。

陈依颐进来了,看到祝童脸色不好,笑着问:“主任怎么了?”

“没什么,心口疼。”祝童手正按在胸口的凤凰面具上,敷衍一句。

“那可要注意了,要不要去检查一下?”陈小姐走近,祝童才想起这里是医院,到心血管科做个常规检查很方便的。

但是,那样的检查是不可接受的,医生们看到一个没有胸部的李主任,被吓死是小,祝童也在上海混到头了。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一会儿就好。”

“真的不用?”

“真不用,唉,陈主任去忙吧,谢谢关心。”

陈依颐没走,她的办公室也在这个房间,抿嘴一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主任,您什么时候走?”

“周四,年三十赶到凤凰城,已经订好票了。”

“你倒清闲,说走就走,对下属就一点也不关心。”

“嘿嘿,有事说,陈主任以前可不是这样。”昨天中午到苏娟家吃饭,叶儿说要到外面过年;苏娟开始说不同意,经不住叶儿左说右磨,勉强答应,为她们订了四张软卧票;黄海还没确定去不去,就是他不去,包下一个包厢也方便些。

对把妹妹拐跑的祝童,苏娟当然没好脸色。

“台主任春节也要回家,刚才我听到他到处托人买票。”

台主任,哦,是台海言;祝童奇道:“苏北不是很远啊,他也需要坐火车?”

“上海是个边城,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千多万人要离开;现在啊,别说火车,连汽车票都不好买。咱们确定值班计划太晚,确实够他为难的。”

“不如包车回去,还气派些。陈主任,这样的事情他们自会操心。哦,这应该是办公室擅长的事,我去问问周小姐。”祝童看出来,陈依颐有故意找茬的意思,女人啊,真是感性动物;祝童决定躲出去,反正在这里也确实没事做。

“今天你可不能走,王院长说了,一会儿徐主任来视察,要求各科室主任必须坚守岗位。”

“哪个徐主任?”

“教委徐主任,吴主任退了,他是新官,第一把火就烧到咱们医院。”

祝童撇撇嘴把耳机塞上,却真的不好走了。走个吴主任来个徐主任,教委主任上任就到海洋医院视察,是有些不正常。

小骗子拿出凡星给的笔记,细细翻看;陈依颐看了几眼,对那些经络、穴位的神秘东西满头雾水,转身为他泡好了一杯清茶。

十点半,王觉非办公室那边响起寒暄声,徐主任来了。

第八卷、波光倒影 二、有钱大家赚(上)

中午,祝童跟王觉非和欧阳凡一道,陪徐主任吃工作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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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觉非已经委托陈依颐在田公子的江南水乡订好房间,徐主任却坚持一切从简,要在医院内部餐厅吃一顿真正的四菜一汤。

陪上级领导吃饭不在网络信息中心主任的工作范围,那本该是吴助理或某个副院长的荣幸,但是徐主任点名要李主任去,祝童不好拒绝,那样影响更不好。

这顿饭吃的与甘局长那顿类似,徐主任不过四旬年纪,人比甘局长开朗些;同样对年轻的李主任很注意。

海洋医院职工餐厅的小包间只有王觉非、徐主任、欧阳凡和祝童四人,四菜一汤加一坛绍兴黄酒也不算超标;随徐主任来的教委官员由吴助理与周无敌*(龙!&*$书屋整理小姐陪着在隔壁的包间用餐。

祝童以为,徐主任比甘局长更有野心;他这个年纪能走上厅级的台阶,一来证明前途远大,二来证明本身确实有些本事,第三就很明显了,没有深厚的背景,不可能把前任主任提前逼下宝座。

但是,祝童很快发现了徐主任的背后的那位是田旭洋;在交谈中,徐主任看似不经意的提醒王觉非,最近不要太活跃,要安心把医院的事情做好,不要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别处。

几天前,陈依颐与祝童讨论过类似的话题,不过那次没有试探。

这个发现让祝童对田旭洋多了份小心,当徐主任再次看似不经意的试探祝童与北京来的王向桢的关系时,小骗子笑着摇摇头说:“在北京做医生的,大约都会认识几个朋友;王院长以前就是我的前辈,医疗界其实不大。”

临走时,徐主任开玩笑般对王觉非说:“李主任不错,人又年轻;我身边正缺一个秘书,王院长肯割爱吗?”

“只要李主任愿意,我不会耽误年轻人进步。”话虽然这样说,王觉非当然舍不得割爱。

李想如今是他最看重的,没有野心,有背景,不贪钱不贪名,人又聪明豁达;重要的是日本友人池田一雄对他的看重大家都知道,李主任是有真本事的。医院各方面对吴助理的意见不少,对这个低调的李主任都评价很好;这样的人在身边,谁都喜欢。

“我正在跟王院长学习,这辈子只想做个医生,没想过要离开医院。”祝童干脆的拒绝,没留一点余地;他可不想去当什么秘书,即使有再大前途的秘书,对他也毫无吸引力。

“李主任今年考上了王院长的研究生,成绩不错,他想探索出一条中西医结合治疗海洋病的方法。”欧阳凡为祝童作证。

好在是试探,徐主任也不尴尬,握握手,表示对今天的检查很满意,对海洋医院的改革实验高度赞扬,带着一群随行人员上车走了。

欧阳凡再次建议与祝童说几句话,这次,他没理由拒绝。

谈话就在办公楼前进行,冬日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李主任,我和觉非是师兄弟;他很看重你,以前觉非可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如此爱惜过。我曾感到很奇怪,不过看过李主任经手的几个案例,才知道觉非是有眼光的。”

欧阳凡开始的话让小骗子很是受用,海洋医学院虽然不是什么重点大学,在上海乃至整个华东还是颇有影响的。

祝童连忙谦虚,欧阳凡语气一转:“这几年觉非变了,我一直劝他小心;李想,我希望有机会的话,你能劝他急流勇退。”

“为什么?这样的话我说不上。”祝童看一眼楼上窗口的多双眼睛;“您和王院长都是我的前辈,到上海来,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

忽然之间,祝童想到一个可能:陈依颐没说出来的那个举报王觉非的人,也许正是欧阳凡。

戴毛子曾经调查过欧阳凡,在那份报告里,欧阳凡确实是个十分清廉的好校长;祝童以为,没几个官员能经得住戴毛子的调查,那也许比专业机构的调查更严格;人家是靠这个吃饭的。

“他已经做了五年海洋医院的院长,时间太长了。我怕,到时候就晚了。”

怀璧其罪,一个人是不能独吞一盘肥肉太久的。

欧阳凡看出祝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但祝童根本就不会去说任何话,他大约能猜到王觉非的命运,不久的将来王觉非会主动辞职到浦东的无$%^敌龙!&*$书屋整理另一家医院去做院长,到时候,田公子会逼着他屈服的。祝童开始考虑自己的命运,是跟着王觉非离开,还是与欧阳院长搞好关系,留在海洋医院?至少,他需要把海洋医学院的研究生文凭拿到手。

祝童回到自己的岗位,刚坐下,吴助理来了,身后还跟着个黑胖子。

“恭喜恭喜,提前给大家拜年了。”黑胖子一进门就到处拱手,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桌上。

此刻,网络信息中心的主任办公室内只祝童一人,陈小姐似乎去院长办公室找周小姐;中心刚独立,有不少遗留问题需要解决;李主任不出面,她只有多跑跑。

“这是做什么?”祝童面露不悦,来的这个人他认识,姓韩,包工头,海洋医院多项基建工程的承包商。

“有钱大家赚,这是给兄弟们的一点小意思,小意思。李主任来了两个多月,我老韩刚刚知道;要过节了,来拜年,交个朋友。”

韩经理自来熟脾气,也不管祝童的脸色,自顾自说,还拉过椅子坐下。

办公室的门还没关上,网络信息中心新来的几个员工在外面,韩胖子嗓门大,说的话谁都能听到。

“拿回去,我们有医院的薪水,不用韩经理给压岁钱。”祝童把信封推回去,对于这个韩经理的底细他比谁都清楚,甚至比王觉非了解的都深。

“有钱大家赚,今天是来见个面,认识一下……”韩经理看来一副大大咧咧、很讲义气的样子,说话很满的,似乎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但是,三个月前祝童看过戴毛子对他的调查资料:韩经理只是个包工头,手里没多少钱。

确切的说,他所有的钱都在账上,海洋医院和海洋医学院这几年的基建工程不少,大的工程要发包,小工程就全归韩经理带着的施工队来做。

海洋医院效益好,王觉非不仅不欠他的钱,还替海洋医学院负担了百十万工程款;这也是王觉非曾想过借助韩经理对付祝童的原因。

学院那边就不好办了,据说前后拖欠韩经理将近千万巨款;他来的意思祝童很明白,一定是看到中午的阵势,想借助正得势的李主任在王觉非耳边美言几句,再替学院那边付出些钱。

“我知道你很难,但是,你的忙我帮不上,对不起,这些钱还是给你的弟兄们;他们回家需要钱。”祝童起身把门关上,替他倒上杯水,一句话把韩经理说愣了。

黑胖子忍几下,小眼睛眨巴几下,还是没忍住,眼泪扑簌簌淌下来。

“你们聊,我那边还有个会。”吴助理摇摇头,他实在是被他缠怕了。王觉非不见韩经理,刚才又闹着要找李主任;临近放假,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不得已才把他带给祝童。

“我们没钱回家过年啊,我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他再也不说什么有钱大家赚,拉住祝童的手,一副知己的样子。

祝童很明白,他确实三年没回家,但在上海还有一个家,那姑娘是他从家乡带出来的;不过总的来说韩胖子确实对手下的农民工不错,那些都是他的乡亲;平时他花钱也很仔细。无论多难,每次发钱都会先满足手下。

对于这样的矛盾体,祝童早已见怪不怪,世上真正的坏人不多,真正的好人同样不多,多的就是这样的人。一边是乡情或良心,一边是自己的贪欲需求。

另一方面来说,祝童就很佩服这个黑汉子了。

韩老板身负高明武功,他完全可以以另一种办法解决自己遇到的困境;但是,他能坚持着江湖传统,不对寻常人使用非寻常手段。谁能想到,韩老板不仅身轻如燕,一双铁拳能击碎半尺厚的青石板。祝童自问,自己就没有韩老板的涵养。

“这里有多少?一万?”

“五千,我有钱,只要王院长给五十万就行,有钱大家赚,我不会忘了您的好的。我就能对兄弟们有个交代;他们欠我一千多万,早该给了。李主任替我说说好话,王院长不见我,欧阳院长也不见我。”

韩胖子擦干眼泪,又开始“有钱大家赚”,祝童笑了。

“有钱大家赚,这句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钱大家赚就是,就是双赢。”韩胖子人粗,看来还跟得上形势,报纸、电视看的不少。

“有钱,大家,赚。此大家非彼大家,韩经理明白吗?”祝童把大字咬的很重,韩胖子眨几下眼,才点点头:“我就是不够大,没找到大树。不过……”

“不过什么?韩经理可以请律师啊。”

“我不相信律师,他们总骗我们乡下人。”

“韩经理,回去吧,我真的帮不上你;今天中午吃饭,欧阳院长还在叫苦,想叫教委拨点经费;他们这几年上的项目太多,还款压力大。有比你更大的债主在背后逼着他。医院这边已经为学院垫付过一大笔钱了,年前不可能再有钱。你也不必再到处乱花钱,没用的。”

“李主任,您是好人;好了,我不难为您了。”

韩胖子擦擦眼泪要走,祝童叫住他,把信封塞进他的口袋:“这些拿回去。”

“李主任看不起人,我送出去的钱怎么能收回来?有钱大家赚,交个朋友,呵呵,对不住……”

“韩经理早晚会发大财,交朋友可以,别说钱。”

“你会交我这个朋友?”韩胖子伸出手,祝童与他握在一起。

祝门属于江湖八品序列,天然比韩经理的江湖小门派有优越感;就如世俗中人不了解江湖一样,韩胖子这样的低级江湖人,也不了解江湖八派之间的高端内幕。

但是,他明显不知道祝童的身份,两双手握在一起后,韩胖子才明白祝童知道他的底细。

第八卷、波光倒影 二、有钱大家赚(下)

“我是祝童,请问韩兄出身何家?”祝童笑着轻声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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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胖子一愣,才知道眼前这个人竟然是最近名动江湖的七品祝门高手,千面独狼祝童;眨着眼睛期期道:“六合宗是小门派,比不得祝门。韩某只是带几个弟子出来混饭吃;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多谅解。我没敢打探祝门底细,是江湖上的朋友说起祝门有个高手在上海,没想到竟是您。”

六合宗确实是个小门派,祝童根本就没听说过。不过他提供的信息证明,江小鱼还是很小心的,没有不管不顾的到处乱说;祝童要的就是这个交代,微微一笑放开手:“江湖无大小,祝门也不是神仙,也要吃喝拉撒。今后彼此多照顾。”

“一定,能交到祝门这样的朋友,有钱大家赚……嘿嘿,我自问十分小心,只是不知道,祝门师兄是如何看透我们的?”握手时,韩胖子已经感受到祝童深厚的功力,对江湖传说的祝门玩弄鬼神骗术、功夫低微是再不敢相信了。

“这很容易,你来看看。你们六合拳也是很高明的功夫啊。”祝童引他走到窗边,办公楼在医院的最后面,与海洋医学院只一墙之隔。从这里,远远的能看到学院操场后的一小片空地,地上立着九块石墩。

“祝兄能看到?”韩胖子惊异的看着祝童鼻梁上架的眼镜;事实上,从这个距离看那片空地是很模糊的,但是祝童的眼力在随着蝶神的成长进步,只是这点是无可解释的。

“原来如此,城市里确实不好混。”韩胖子不好意思的笑笑;那片地方是他和手下住的简易房,周围高树环绕;九块石墩是弟子们早晚练功的地方,没想到被人在远处更高的楼上看到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韩老板,你们为什么来上海?”

“家里呆不下去了,自从我们镇上建起几家造纸厂,河里的鱼就死完了。那天早上,家养的牛也死了。我知道再呆下去是等死,只好带着四个弟无敌*(龙!&*$书屋整理子跑出来混饭吃;唉,听说那几家造纸厂被关了,河里有鱼了,但是地里还是不长粮食,地下水过几年才能恢复。家里都指望这点钱回去过年呢。”

“不会这么可怜吧?”祝童点着他的胸口;“我看你过的就很滋润,有人陪着,早乐不思蜀了吧?”

“嘿嘿,我也没办法,出来几年了,咱又不是和尚。”韩胖子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祝门师兄,帮我们想个办法吧,那都是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卖苦力的钱,我们几个还好办,只是乡亲们拿不到钱回家,回家不好交代的。”

“别客气,我只能帮你问一问。”

祝童拿起电话,拨通王觉非的手机,说韩胖子确实为难,有没有办法通融一些。

这是祝童第一次开口替别人说情要钱,王觉非很诧异,竟然是为韩经理。

“你们以前认识?”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他确实有难处;院长,农民是很辛苦的,过年应该拿到辛苦钱,回家才能过好年,来年才更有干劲。”

“只能挤出六十万,让他明天到财务科办手续,晚上我和欧阳再商量一下;不能总这样做,医院欠他的钱已经结清了。”

王觉非虽然为难,还是答应了。不过,他最后让祝童到财务处去。

前几年学院那边为了适应新形势,上了好多基础设施,欠下银行几亿债务。当时王觉非与欧阳凡还都是海洋医学院的副院长。前任学院院长和医院院长双双因为受贿被查处后,他们才到如今的位置;所以,王觉非在海洋医院效益好的情况下,确实一直在为学院那边还帐。而韩胖子能接下后续的工程,也是钻当时没有人敢再接这两家工程的空子。

祝童放下电话:“韩老兄明天到财务科,院长说了,医院不欠你们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好再麻烦院长,他是我的老板啊。”

“谢谢,谢谢。”韩胖子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又拿出信封塞过来。

“江湖同道,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祝童把他推开。

“有钱大家赚嘛。”说是这样说,看到祝童的微笑,韩老板还是把信封塞进自己的口袋。

他实在是想表达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祝童衣着整洁,外表文雅温和,是出身七品祝门的高手,不会把他信封里那点钱看在眼里。

“祝门师兄,最近江湖上不安稳,有不少人在暗中注意你;有需要帮忙的只要说一声,我让他们……咦?奇怪了,这两天很平静,莫非他们都回家过年了?”

“哈哈,韩老板很有眼光,他们也许是回家过年了,也许是在忙着别的什么。不过,我马上也要回家过年,韩老板,你不能在这里久呆,会让人误会的。还有,关于我的事,到你为止,明白吗?”

韩胖子知道彼此身份、地位的差距,拱手道声谢,约定来年再见就告辞了。

祝童关上门思索着:他会卷入这场骗局吗?看样子消息还没扩散到韩胖子的层面,不过快了,要不了多久,只要大师兄出来。

结识韩胖子,是祝童思索利弊后才走的一步险棋;韩胖子虽然粗豪,却是个很讲义气的汉子。他既然决定在海洋医院混下去,周围的江湖朋友早晚会看出些踪迹,谁也不可能万事都做得天衣无缝,还不如早些把他们收到自己这边。

这两天,确实没有看到身后有尾巴跟随,祝童却不知道事情究竟发展到什么阶段了;江小鱼应该是得到了一枚印章,是玉剑印还是玉山印?

田公子也许不会被什么宝藏所吸引,估计他还不知道那枚印章代表的意思,不过无论他找到的是赵永兵家里还是鼎然星空的保险柜,都会去找江小鱼的无敌龙$书屋整理麻烦,他不会容忍一个掌握他的把柄的人存在。更何况,他身边的那位百里霄,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祝童把台海言叫来,通过蓝精灵查看了最近两天的门诊、急诊记录,确实有几个奇怪的病人出现。他们身上的伤医生不好确定,祝童却能看出是内伤。

财务处就在二楼,祝童走进处长办公室,本以为是韩胖子的事,却没想到财务处处长递给他个红包。

“老板给的,主任们都有。”医院里,专业科室的主任医生多叫王觉非院长,后勤系统一般都叫他老板。

红包不小,看样子,如果里面都是百元大钞的话,里面至少有五万。

祝童迟疑一下,还是签字接受了;他既然在这个环境里,就不能破坏医院的规矩,被人看成怪物。王觉非的红包也不是每个主任都有的,能上这个名单的都是与他关系亲近的。吴助理已经领过了,只是,从名单上看不出每个人多少钱。

从财务处回来后,祝童办公桌上的电话就没消停过;几个专业科室主任纷纷打来电话,要邀请李主任一起聚聚。

祝童很客气的拒绝了,他知道,既然老板的红包已经发过了,下面的孝敬跟着就来;他如今是王觉非眼前的红人,那些主任们用小金库打点关系时,都会把他排在前几位。

但是,这些东西几乎是拒绝不了的,祝童不去,人家就送上门来。

下午,来串门的人更多了,几个大药厂、大代理商来拜年;这次,祝童很干脆的拒绝了任何礼物和红包;即使这样,他的抽屉里至少塞了二十万不明不白的钱。

陈依颐今天一直很忙,她好像知道今天会出现什么情况,一直就没进办公室的门。

这可如何是好?春节几乎是送钱的最佳借口,祝童肯定不能把这些钱当成合法的收入,说是受贿也不合适,叶儿知道了一定会让他退回去。昨天晚上叶儿还对他说过,她因为拒绝接受几个分局财务送来的红包,弄得很尴尬。

祝童有点怕眼前的电话了,正准备出门躲躲,无聊和尚打通他的手机,空寂大师到了,落脚普贤寺。

紧接着,田公子也打来电话,说是临近春节,要请李主任出来聚聚。祝童也想在他那里探点消息,很痛快的答应了,时间定在明天晚上九点。

办公室不能呆了,祝童到病房看成风。

他还守在肖云丽病床前,成风的口才不错,肖云丽的气色看来也不错,依旧苍白的脸上,时不时现出笑容。

十分钟后,雷诺开出海洋医院,祝童带着成风去看祝黄师叔,把空寂大师的邀请转告师叔;顺便将前天江湖会的情况仔仔细细转述一遍。

祝黄听完,神情漠然,对周半翁的出现没感觉意外,对竹道士也没加评述,他只关心老骗子的言辞行为。

“我去山东过年,顺便见见大师兄。”祝黄决定了,还要小骗子同去:“你准备一下,明天去见空寂大师,后天去山东。”

“师叔,我不方便到山东那边去,也不想见空寂大师,我准备到湘西过春节。”

“也好。”祝童如今是祝门掌门,祝黄虽然是长老级别的高人,却也不好勉强掌门的意愿,祝童递过去五万块钱,他也没拒绝,到山东去是要车马费的。“空寂大师最好还是见一下,你是祝门如今的掌门,不好失信的。”

小骗子按着胸口摇头:“我这个祝门掌门是临时的,空寂邀请的是您,他会提出收买苏州霞光寺。二师兄注定不会答应的,霞光寺是大师兄出钱修缮的无$敌龙书屋整理,如今也是大师兄弟子在做,我去更不合适。”他最近勤练“中”字,就是打算早些把凤凰面具取下来,交还给祝门,去下身上的这份担子。

如果是几个月前,祝童根本不会如此用心修炼,自从独自行走江湖后,他就没如此拼命修习功夫了;叶儿也有些奇怪,祝童晚上在打坐、写字,早晨她去送早餐,他好像依旧在练习写字。只是,写来写去,纸上只有五个字:灵、气、中、凤凰。

祝黄也是人精,明知道祝童在耍滑头;不过他如今身份不同,祝黄也不好勉强,只好答应去替祝门出头。

这样的见面没有危险,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品金佛有拉拢七品祝门的意思;那个层次上的交流,不会纠缠过多的实际利益;与前天在平湖小筑的江湖会一样,注重的是会面本身的意义。

第二天白天祝童根本就没到自己的办公室,手机也关了。

第八卷、波光倒影 三、假面舞会(上)

晚上,小骗子又一次出现在上海郊外的小院内,祝黄把他迎进去,将成虎打发出去巡视。www.65txt.com

“空寂大师没提霞光寺的事,他要求我为空雪大师治病。”祝黄说起昨天普贤寺的会面,这正是祝童关心的;今天晚上叶儿加班,他一会儿还要去接她下班,不想耽搁太多时间。

“您答应了?”祝童估计到会有这个要求。

“空雪大师的病我治不了,他没病,是中蛊了;是不是你下的手?”祝黄直视祝童眼睛,想寻找什么。

祝童又一次有被看穿的感觉,好在,雪狂僧身上的蛊虫,真的不是他下的手,那时蝶姨的杰作。祝童问心无愧,摇摇头:“不是,但是我知道是谁下的手。”

“不是就好。”祝黄脸上现出笑意;“我看到秦桐山了,还有个叫蓝湛江的年轻人,都是人中龙凤。”

“他们也去普贤寺?”祝童有些意外,蓝湛江去见空寂也许没什么,秦桐山也露面就不寻常了;是不是因为竹道士在平湖小筑表现出的强烈的自尊,使三品蓝石无敌*(龙!&*$书屋整理与二品道宗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但是,三品蓝石不会如此没风度吧?秦桐山在为石旗门重出江湖建立人脉;不过,周半翁没去,说明什么呢?

“是啊,还有个女子,姓谢。空寂大师是一品金佛掌门,寻常不会离开金佛寺。你真应该去看看,还有不少江湖高人。”

“那女子叫谢晶,银枪的人。”祝童只关心有钱的女人;对那些被自己引来的江湖高人,根本不在意。江湖在他看来,就是一潭浑水,小骗子要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为的是能跳出江湖。

“是银枪的人;不过,今天的见面很奇怪,他们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是不是抛出两颗印章?”

“是,这件事是我做的。”祝童诚实的承认。

祝黄拍拍祝童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想也是,你让我逛古董店买古印,不会是为了炒卖。不错,是该给他们点教训。一品金佛最近不会有空关心霞光寺的事,他们要全力追查宝藏的下落。空寂掌门认为,宝藏内的经书,是属于金佛的秘籍。七叶莲,是佛门至宝啊。”

“嘿嘿,您确实也挣了不少钱。等大师兄出来,怎么也会挣更多的钱。”小骗子妄图以金钱掩饰,祝黄又恢复迂腐的样子,抽起旱烟,从烟雾中审视祝童,他不会相信这个借口的。

小骗子脸上也确实流露出深思的表情,他正在梳理其中的枝蔓。

经过这一段的观察,祝童以为谢晶与她背后的银枪很有点与三品蓝石较量的意思,无聊和尚已经和银枪勾搭上了。唔,明白了,蓝湛江是不能不露面,空寂和尚有意无意做出的姿态,已经威胁到三品蓝石的地位了。

“哈哈,师叔,您老眼光厉害,对空寂大师怎么看?”

“空寂和尚很厉害,不只是佛法武功厉害,心计也够深;他邀请来的那四个江湖门派,最厉害的是嵋山派的缘寂师太。我听蓝湛江说,空寂大师和缘寂师太是俗家亲兄妹。四品红火的鸿佳欣和五品清洋的江小烟都是她的俗家弟子,我还听说,缘寂师太对你很关心;昨天缘寂师太身边站着的两个弟子就是她们两个。”

“烟子?”祝童心中一寒;对于这个过去的恋人,感觉很矛盾。

“她如今是女尼装扮。”

“出家了?”即使祝童与烟子最后闹的很不愉快,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烟子是个热情如火的女孩子,进入空门枯守青灯,真是作孽啊。她能受的了那些清规戒律吗?

“江小姐如今法号云烟,她还问起你呢。”祝黄能看出小骗子在想什么。

“云烟。”祝童想像不到烟子穿上僧衣的样子,不过,总没有穿高级时装入眼。虽然,香奈儿那样的时装穿在她身上体现不出应有的味道,总比穿僧袍漂亮。

幸亏昨天没去,不然一定很尴尬。小骗子心里其实对烟子不是一点感情没有,只是那样的感情被江湖扭曲了。

“江小鱼去了吗?”

“代表五品清洋去的就是江小鱼。”

“您对他感觉怎么样?”

“心冷似铁,粘滑如鱼;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性情狡诈,有坚韧的毅力,这种人不会承认失败,不成功便成仁。”

祝童很同意师叔对江小鱼的评价,既然能出现在昨天的普贤寺,就证明他在五品清洋内的地位。

“师叔,他们对那个宝藏怎么说?”小骗子的思想回到正题上,骗局已经开始,最好能掌握多一点各方的反应。

祝黄才把昨天最重要的议题和各方面的反应说一遍,祝童边听边考虑。

怎么看,昨天的普贤寺内都像在召开一个分赃大会,空寂要求各方面不要因为彼此的私利损坏江湖道的和气,在没寻找到宝藏前,大家联合起来不要起冲突。

江小鱼还说:宝藏是江湖的财富,是体现江湖道团结与江湖八派实力的机会。

空寂大师委托蓝湛江邀请竹道士在恰当的时间见面,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只要宝藏内属于佛门与道门的东西,里面的财宝由参加寻宝的各派按出力大小分配。

“我已经答应空寂,祝门会参加这次寻宝,并把我们得到的资料尽快提供出来。江小鱼希望与你见面,他是这次寻宝的临时主持人。”

祝黄说笑话一样,把各方面的热烈反应详细形容一遍;祝童嘿嘿笑道:“还当真了啊。”

一想到一群江湖高人,在庄严的寺庙大殿上讨论如何分配一个子虚乌有的宝藏,小骗子就忍不住要狂笑。

“我会参与的,但是,我们祝门是第一个找到线索的,在分配的时候与后来者要有区别;江小鱼作为寻宝主持人不合适,师叔,您一定要在下次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您可以提议,由蓝湛江或空寂担当寻宝主持人。有钱大家赚,不能把这样的重担压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太草率了。”

“江小鱼手里有一方古印,上面有宝藏的线索;据他说,这样的古印应该有四枚,只有找齐四枚古印,才能找到宝藏的确切隐藏地点。祝童,你老实告诉我,古印是怎么回事?空寂和周半翁都鉴定过那枚古印,确实是明朝的物件,上面的东西,没有作假的迹象。”

祝黄虽然迂腐,问这些话时,脸上也是笑模样;说来,祝门弟子似乎都有些幸灾乐祸的骗子心态。

“这是个秘密,您可以去问我师父。师叔,您看到那枚古印了?是什么样的?”

“没有,空寂大师和江小鱼都很小心。”

“小心?好啊,是应该小心,师叔休息吧,我啊,去给江小鱼的对手上点眼药。”

天黑了,祝童要去见另一个厉害公子,他会成为江湖道的对手。

祝黄叫住小骗子:“祝童,你打算怎么收场呢?就不怕被拆穿?”

“能想到这是骗局的人如今还没出现,江湖,会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团结起来,至少在寻找到宝藏前,没人会找我们的麻烦,他们还要借重祝门的力量,无敌龙书屋整理尽快把这个价值亿万的宝藏发掘出来。有钱大家赚,与巨大的财富比起来,以前的恩怨都如过眼云烟般不值一提;在寻找到宝藏里的宝贝前,大家之间,是要保持和睦的。”

小骗子心里极爽,说起韩胖子的名言,哈哈狂笑几声,开车走了。

“有些恩怨是财富冲淡不了的,你要小心啊,别太得意了。”祝黄看着远处的车灯,好久轻轻吐出一句。

伸手取出凤卓青羽,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大大的“贝”字。

不是亲眼所见,祝童不会相信,在繁华的上海滩闹市中,会有一所如此典雅幽静的花园别墅。

雷诺车上装有先进的雷达导航系统,所以祝童虽然对上海的街道不很熟悉,却能在繁杂的都市街道里不迷失方向;他只要输入目的地,就能按照雷达的指示顺利抵达目的地。

但是,田旭洋给的地址,是不在雷达资料库里的。

祝童开着雷诺,绕这条街来回转了三趟,就是找不到所谓的79号,事实上,他只找到69号,紧挨着69号的,竟然是89号。难道,69号与89号之间的二十个号码单位都是鬼宅?

无奈,他只好把雷诺车停到69号和89号之间,拨通田旭洋的电话,时间已经是九点十分。

“田兄,您不是骗我吧,我把这条街都转遍了,就是没找到您的府邸。”

电话里传来轻快的乐声,还有田公子舒心的大笑。

“哈哈哈哈,怨我了怨我了,是我没说清楚,让李主任扫街。您如今在哪里?”

“我在您的门前,69号与89号之间的那颗梧桐树下。”

“李主任稍等,我马上去接您。”

田公子说话算话,果然,不到三分钟,一辆小巧的敞篷车停在雷诺面前。

田旭洋坐在驾驶席上冲祝童摆摆手,在前面带路;前行不到几百米,跑车拐进一条狭窄的弄堂。

弄堂只能一辆车通行,长不过几十米,祝童刚才经过这里时,根本就没想到里面会隐藏有一所安静而华丽的花园别墅。

第八卷、波光倒影 三、假面舞会(下)

转过一道缓弯,三株巨大的梧桐树后,田旭洋的府邸像童话中的城堡,突兀出现在访客面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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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铁门缓缓滑开,祝童开着雷诺驶进去时,才看到一旁镶嵌的铜字招牌,上面正是某某路79号。

车灯照射出铜牌上的小字:嘉雪花园。

橘色的灯照射出一个乳白色的四层欧式小楼,正面为规则的椭圆。屋顶是哥特式尖顶,上部有高高的钟楼,侧面开有天窗,两旁矗立着石砌的烟囱,把整座楼衬托的古朴厚重。

铁门缓缓关闭,祝童走下雷诺,迎面是片小花园,回头看一眼,铁门后站着两个健壮的保镖,手里牵着两条凶悍的德国狼犬。

只看一眼,祝童就知道这两条狼犬有纯正的血统,眼睛里闪着幽幽的绿光,凶狠的直视着祝童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累李主任好找,刚才我还说,难道李主任看不上我这小庙?不肯赏光来小坐?”

田旭洋走过来攀着祝童的手臂,客套着引他走向嘉雪花园的主建筑。

楼前有小喷泉,灯光的色彩如轻灵的精灵,在空气中流动。

“好地方,田公子的住处,可以以神仙府邸来形容。”

“过奖过奖,这处地方还能过去罢了;李主任,请请,里面还有几个朋友;今天请您来也没别的意思,朋友之间小聚一下,进去随便些,如果田某有怠慢的地方,请多体谅,客人多。不过,你一定不能不辞而别,我还有事要请教。”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进门廊,转一道弯,暖暖的风代替室外的湿冷,空气中流淌着松木的清香。

有年轻的侍者来接过祝童的皮包、外衣;田旭洋殷勤的介绍着,与祝童走过一条回廊。

客厅如预想一样广阔,周围是深色红木墙裙和精美的石质雕刻;原木地板上,摆放着舒适的欧式家具。华丽的水晶吊灯,摇曳的灯光,雪茄与洋酒;一切的一切,营造出一个虚假的欧式宫廷氛围。

百十平方大小的舞池内,一群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随暧昧轻缓的音乐翩翩起舞。

舞蹈者都穿着怪异的服饰,或如中世纪骑士、水手,或如公主贵妇,头上都带着更怪异的面具,遮盖住一张张神秘的面孔。

舞池的上方有三层,每层都伸出一角装饰华美的吧台;有几个客人在那里向下眺望,端着酒,低声交谈着。

“忘了对李主任说,今天这里举行的是化装舞会;您别在意,如果有兴趣,可以到更衣室去挑选合适的衣服;今天的主题是:海盗与红玫瑰。”

果然,舞蹈者身上都装饰有一束红玫瑰,有的别在胸前,有的捏在指间,有的干脆就叼在嘴里。

田旭洋对楼上某个人打个招呼,伸手召来一个白衣白帽镶红边的侍者,要带祝童去换衣服。

“不用了,我不会跳舞,在哪里喝几杯酒就可以了。”祝童摇摇头,田旭洋穿的也是便装,证明,他其实也不跳舞。

“也好,来到这里随意就好,李主任请便,我要去楼上接个电话,马上就下来;百里先生,李先生来了,您先替我照顾一下。一会儿见。”

随着田公子的召唤,百里霄从暗处转出来,他还是一身布衣,带着祝童走上二楼的小吧台,从这里,可以看到楼下的大部分角落。

“喝点什么?”

“清茶就可以了。”

侍者送来两杯清茶,祝童看着楼下的舞场,他看不到一张张面具的后面是怎样的面容,但是能看出他们都很投入,真是神秘的暧昧,有了面具的遮挡,海盗或者骑士、淑女或者荡妇,舞姿动作中表现出来含蓄的挑逗与适度的放荡。

“舞会结束前,大家都不能取下自己的面具;他们都想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不能用手去揭开对方的神秘。这是规矩,加入这个游戏就要遵守游戏规则。大家都想看透自己的舞伴的真面目,但是又不能被对方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被认出,他就出局了;如果认错人,也要出局。这样的舞会很有意思,也很刺激,你在小心隐藏自己的同时,还又要想尽办法去试探对方的身份,连声音也要修饰。但是,能坚持到最后的那位,会得到丰厚的奖励。李先生有兴趣下去试试吗?”

百里霄介绍着规则,楼下舞池周围就有几个出局者,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下,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拿下;依旧注视着舞池内的假面舞会,有的表现的很失落,有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百里先生是出局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入局?”祝童抿口茶,把目光从楼下收回来。

“年纪大了,我不适合这样的东西。你应该下去试试,据说很有意思。”

“我?”祝童点点自己的胸口;“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加入游戏是不公平的。”

“你可以得到一份背景资料,瞧,那里有电脑。你可以从交谈中试探对方的身份。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号码,被人对上号才会成为失败者。”

祝童顺百里霄的手指看去,舞池旁边的桌子上,都放有一台精巧的笔记本电脑;有几个人正在电脑前犹豫着。

“再说,李主任怎么知道他们中间没有你的熟人?”

这样一说,祝童又看向楼下;假面舞会的服装太夸张,他确实没看出有哪个是自己认识的。

又一个人被摘下面具离开舞池,这个人祝童还真认识,就在几天前才认识,地点就是新锦江的大堂里;他是宋中仞,据说是陈依颐小姐的未婚夫。

宋中仞很沮丧,把面具拿在手里还恋恋不舍的看着舞池内。

“他不知道是被谁点出局的,你能猜出来吗?”百里霄按动自己手里的大屏幕终端机,翻看一下:“十七号,沙盈盈小姐;啊,宋公子是被自己的心上人点出局的。难怪,这一段他缠盈盈小姐太紧了。李先生,您瞧,她就是今晚的最终奖励。无论获胜的是男是女,沙小姐都会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或邀请。”

祝童在舞池里寻找到十七号,那是个神秘的黑衣女巫,沙盈盈完美的魔鬼身材被邪恶的巫师黑袍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没有了腰身没有了曲线,不只脸上带着恐怖的面具,手里还挥舞着一把火红的丝绸折扇,折扇正面画着骷髅,背面是一双妖艳的眼睛;这样的装扮,加上她的表演天赋,是不好被认出来的。

问题是,舞池里有四位黑衣女巫,她们肩头的号码都是十七号。

“嘿嘿。”祝童轻笑起来;“如果她是最后的胜利者……”

“如果沙小姐是最后的胜利者,她能向今天在场的所有来宾,提出一个要求,或邀请。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下去试试,只要李先生能坚持到最后,她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呵呵,别以为很容易;今天的客人都是特别挑选的,他们平时也多不认识;但是,下面最少还有两位是李先生认识的朋友。”

百里霄继续引诱,祝童有点被说动了;在一群假面人中隐藏自己,暗算对手,只要能坚持到最后,就能有机会得到一个香艳的机会;很刺激也很有挑战性。

但是,当他看到百里霄手里的终端机时,嘴角浮起微笑:这个游戏看似公平,还不是被人暗中操纵着。

“在医院忙了一天,我真的很累了,百里先生,舞会很精彩,我宁愿与先生一样,做个旁观者。”

“依颐小姐也在下面,李先生,您是她邀请的客人,如果不下去,小姐会很失望的。”

“能问一下,另一个我认识的朋友是谁吗?”

“哦,这不是秘密,秦渺秦小姐;是海洋医学院的学生。”

这样的对话看似平淡,但是处处危机,稍有不慎就会有危险;百里霄说出秦渺的名字,祝童又一次从舞池里收回目光,定在百里霄脸上。

“这么说,我该下去?”

“没人勉强你,我只是建议。”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祝童冷冷的盯着百里霄。

“什么意思?百里先生想玩什么?”

百里霄受不住对方的锋芒,躲闪一下:“不是我的意思。”

祝童把视线投向舞池,没找到哪个是秦渺,哪个是陈依颐。

“千门历来远离是非,所以才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不是因为你们够厉害,是因为千门是个很好的平台。有些矛盾靠拳头和棍棒解决不了,千门就成为最后的缓冲。赌局上讲的是运气,百里先生,出千是赌客的事,赌博也是在赌客之间进行。如果千门参与进来,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

江湖上肯定不会有多少人从这样的角度看待千门的,但是祝童的师父老骗子就是一个。

自古以来,千门都是远离是非远离正邪的存在;与各方面的关系都不错,消息也灵通,所以老骗子才长期混迹在千门的赌场里、赌船上。

第八卷、波光倒影 四、乱舞(上)

百里霄原本安然的面对祝童的审视,听完这段话就有些不自在,露出戒备的神情:“你怎么知道我是千门中人?”

“下面不止两位朋友认识我,百里先生刚才少说了一位,独臂海盗也在。www.65txt.com”祝童点一下人群中的二十八号,那是一个严肃的老绅士:“他虽然装上假肢,但是,别忘了,我是医生。”

“你怎么知道我是千门中人?”百里霄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祝童说出的那段话大有深意,他不能再隐瞒身份。

“您是千门掌门,百里先生,我祝门不会干涉别的门派、家族内部的事,但是,不证明我们是可以被人愚弄的笨蛋。”

两位江湖大派掌门,在激荡的音乐声中对视着,目光交汇处似能爆出耀眼的火花。

“祝掌门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千门掌门?”

“千门有三大家族:吴、宋、楚,好像没有百里这个姓;但是我听说第一任千门掌门名叫百里千阵,百里家族一直与千门联系紧密。世事无常,隐忍千年,也该你们家族威风了;千门是个很好的平台,行百里者半九十,先生一直很小心的,今后更该小心。”

与明白人说话不能太直白,祝童没有说出自己推想的过程。

月前百里霄在赌局上的表现太厉害,关键是事后海盗船长生硬的表现;当时祝童就隐约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江湖上是隐藏有不少世外高人,但是能出现在祝门发起的赌局上的,哪个都有深厚的背景。祝童在海洋医院看到百里霄跟随在田旭洋身边后,特别是在江南水乡那次见面后,对他的兴趣更浓了。

千门的掌门历来是很神秘的;他们随着社会的一步步开放慢慢扩张,但最快的发展起来是近几年的事;千门借国营客运公司日渐萧条的机会,收购了几艘大型客轮和航线,把以前的小赌船小赌场变为豪华赌船,几乎在一夜之间局面就焕然一新。

祝黄师叔虽然说不上是老江湖,为人可比老骗子实在很多,对祝童的很多问题,都会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呵呵,我说过,邀请您是陈依颐小姐的主张,与我没关系,与千门也没关系。”百里霄终于退缩,他面对的不是一般人,祝童如今在江湖中的地位、名声,祝门过去的历史作为,都不是说笑那么简单。

“邀请我也许是陈小姐的主意,秦小姐是谁邀请的?”祝童却不放松,继续压迫百里霄。

“好吧,我承认,有人在调查你;但千门没有牵扯在里面。这是个充满挑战的时代,我们只是想借助贵人的力量让千门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世人面前。从地下赌场到海上豪华赌船,我们已经进了一步,但是这样还不够。我们在上海近海买下了一个无人小岛,距离这里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二十公里。我们希望,它能在十年内发展成为与澳门类似的休闲度假胜地。”

“很好。”祝童吐出两个字,不能不承认对方是个理想远大的掌门;借助上海的人气财富和千门的悠久传承,有中国人血脉里的赌博习性为基础,这样的岛屿赌场一定能得到政府的许可,百里霄的愿望不能说是空泛的梦想。

“是很好,但我们需要得到各方面的支持,田公子是我们这阶段的合作者,在利益上我们有相同点;所以,请祝门主原谅,任何对田公子不利的举动,我们都会理解为对千门的挑战。”

百里霄这段话里颇有些火药味,祝童清楚,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那正是自己希望的。

“你们选错对手了。”祝童干脆挑明自己的立场;“江小鱼做过什么和我没任何关系,你们应该看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很融洽。”

这样的话,百里霄能信五成就不错了;师叔祝黄出席了在普贤寺的聚会,在某种程度上,祝门已经被某些敏感的人贴上立场的标签。

“江小鱼手里掌握有田公子要的东西,我们手里也有他要的东西;前两天因为争夺这两件东西大家闹得很不愉快。几天来,这里一直不安静。为了大家都好,我希望祝兄能作为中间人促成一次交换。”

百里霄说出这次见面的目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所有的一切都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谋划的,祝童希望这个游戏再刺激些,田公子也好江小鱼也好,在祝童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彼此斗个鱼死网破,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中间人?

“你们有什么?要换什么?”不过,祝童也不能公然落千门掌门的面子。

百里霄掏出一枚玉印,镌刻地图的位置被黑色软皮紧紧包裹着:“江小鱼要的是这个,我们要的是他手里的一个黑皮包,还有一个承诺。”

既然百里霄拿出的是玉剑头玉印,就证明江小鱼得到的是石山子印,江小鱼很本就没有百里霄想要的东西,那个保险柜里的黑皮包在祝童手里,这个中间人如何做?

祝童接过玉印,拿在手里还真没感觉出真伪,印文上刻的诗句是“阴阳鼓震牛气沈”,笔划圆熟,雕工与玉女的秀丽刀法相差颇远;以玉女传授的嗅玉术放在鼻下一闻,玉质本身的新鲜味道证明,这块玉石出土不会超过二十年。

妈的,原来真的没一个好东西;百里霄拿出的玉印是个仿制品,如果不是策划者祝童,基本看不出与原件之间的差异,一定是高手的手艺。

祝童心里好笑,但面子上的东西还是要做足,故作吃惊道:“这是……百里先生,这代表着一个宝藏啊,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我知道它代表着什么。”百里霄注意的审视着祝童的每一丝表情,没发现什么异常;“它是个仿制品,田公子要用它交换另一个仿制品,还有一个承诺。”

“你们要什么承诺?”既然百里霄坦然承认这个是仿制品,祝童也不好再说别的。

“江小鱼手里有个黑皮包,那会要很多人的命的;田公子势在必得,我希望,江小鱼以江湖八派的名义作保,不管谁看过皮包里的东西,他都不能向外透露任何消息,他们手里也不能有复制品。”

“以江湖八派的名义作保?你以为可能吗?以千门的地位,不可能的。”祝童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这个要求很过分,把自己的名声借给江小鱼,只竹道士就不会答应,祝门与兰花注定也不会答应。

“百里先生和无情大师关系不错,不如请他做这个中间人?祝门没那么大能量,不可能说动江湖八派答应这个要求;要知道,我们只是七品祝门。”

祝童还是把玉印还给百里霄,也推掉了中间人的差事;以如今的情况,他最好能置身事外。

“无情,他根本就不可能的。”百里霄收起玉印,对祝童刚才的表现,百里霄心里很佩服;在他想来,祝童一定是知道宝藏的事,也在寻找这方玉印;但是手拿玉印时没表现出贪婪,也没去试图试探黑皮下的内容,这很不容易。

“李先生,您能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吗?我们会有丰厚的回报,江小鱼会满意的。”

财迷心窍啊,百里霄可以对赌桌上的千万资产不动心,却经受不住宝藏里的亿万财宝的诱惑,自己错了吗?祝童想着眼前这个中年人的变化,感慨万千。但是,谁合适呢?做这个中间人,一来要名声够响,二来要能置身事外。

“百里先生知道石旗门吗?”

“石旗门?他们不是……”百里霄当然是知道石旗门的,江湖人无论属于哪个阶层、立场,对英雄的评价与尊重都是一样的,这也是江湖道源远流长的传统。

“不错,石旗门回来了,他们的传人正准备重出江湖。百里先生如果有意,我可以联络一下。以石旗门的声誉,做这个中间人最合适。但是,我只负责联络,具体还要你们来谈。”

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建议,百里霄愉快的答应了,他还要给祝童个交代。

“秦渺小姐的事情确实是我们的错,如果您不想见她,我这就安排。您放心,这样的事今后不会再发生。”

百里霄招手叫过一个侍者,低声说几句,祝童对这个侍者他还有印象,他曾经在“未来公爵”的水一阁出现过;四周逡巡一眼发现的更多,侍者们行走间的步伐表明,他们都身负武功。

这是否证明,海盗船长的赌船,也有田公子的股份?很有可能啊,千门能在上海经营赌船,没有强力人物在后面撑腰是不可能的。百里霄接掌千门,竟训练出如此多的后辈高手,把千门弄得如此风生水起,厉害。

果然,一个白衣天使装扮的少女被点破身份,取下面具后,正是秦渺。

十分钟后,秦渺换上祝童送给她的那套香奈儿出现在舞池边,宋中仞宋公子一直无聊的坐在一边,看到秦渺眼前一亮,起身走过去献殷勤。祝童眉头一皱,即使他不想让秦渺接近自己,也不希望她沦为宋公子那样的人的玩物。

百里霄看到祝童的表情,做出个手势,马上就有侍者走过去,在秦渺耳边说了句什么。

第八卷、波光倒影 四、乱舞(下)

楼上楼下的距离不算很远,但是楼上灯光暗淡,下面看不清这里的;秦渺却冲祝童坐的位置望一眼,起身甩开宋公子的纠缠出门走了。www.65txt.com

“李先生对宝藏不很关心啊。”百里霄忽然说出一句,有突击试探的意思。

“百里先生对宝藏很关心?”祝童轻松的回击。

“修整一个荒岛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千门虽然有十多艘赌船,但是在如今的局势下经营成本太高,各方面打点的费用也不少,很吃力啊。如果祝门和我们联手,得到宝藏后大家平分,如何?”

“大家,大家都是谁?”

“当然是田公子,祝门可以得到两成,还有里面的所有秘籍。考虑一下,这样对江湖道也有个交代。”

百里霄的建议确实很诱人,宝藏里秘籍的价值在江湖上某些人眼里是超越财富的,但祝童也确实不会答应这样的建议,只是点点头:“我会考虑的。”

这,已经等于暂时拒绝了。

百里霄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端起茶杯敬茶;对祝童能留下一些回旋的余地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这个建议有使祝门背叛江湖八的意味。他没想到,小骗子之所以给他留下这点希望,是为了能有机会知道他与田公子的一些消息。

轻快的华尔兹舞曲奏响,越来越多的舞者被识破身份,舞池里只剩下十多位假面人;海盗船长也没有幸免,被点出坐在一旁。

脱下虚假的面具,换上正常的衣服,这些客人又恢复彬彬有礼的正常状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他们多数虽然不熟悉,大约也是认识的;上海滩虽然大,能进入嘉雪花园的,毕竟只是些有特别背景特别身份的少数人。

真正享受这个化妆舞会的,好像只是那几位肤色白皙的外国人,他们很遗憾的站在电脑旁,对身边的艳丽女伴不太热心,还在猜测舞池中舞者的身份。

祝童已经看出哪个是陈依颐,她穿一套中世纪公主裙装,头戴鲜花面具;婀娜起舞裙裾飞扬,远远看去,偶尔闪露出来的玉腿美极了。

陈依颐的对舞者是位海盗装扮的青年,身上的牌号是三十九。

“他是谁?三十九号。”祝童问,这个人的身法敏捷,很奇怪。

“上海滩新贵,丽圣元食品集团董事长,余晓江。有问题吗?”百里霄调出资料。

什么余晓江,明明是江小鱼,百里霄却没看出他正是刚才谈论的对手江小鱼。

祝童看人是从动作着眼,虚假的修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材,有些细小的习惯性动作却是改不掉的;认出陈依颐是如此,认出江小鱼也是如此。

他迷惑的是,江小鱼如今究竟是以什么面貌示人,竟能瞒过百里霄的法眼?江小鱼脸上的那道伤疤不是好遮掩的。

祝童见过江小鱼在高干病房诱惑夏护士长的那张面孔,孔武有力却带着他固有的冷傲,百里霄应该也见过。

田公子来了,看来精神不错,坐在祝童身边伸出手腕。

“李医生,难得今天有空闲,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头晕,能麻烦您替我看看吗?”

祝童只有收回在江小鱼身上的注意力,手指搭上田旭洋的脉搏。

“您没病啊,很健康。如果不放心中医的判断,年后可以到我们医院的体检中心做个全面检查。”

不过一分钟时间,祝童就断定他是在没事找事,让自己替他诊脉,有什么含义呢?田旭洋可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的身份。

江湖毕竟有默契,祝童看向百里霄,对方摇摇头,微微斜视一眼楼下舞池内的陈依颐,表示他也不明白田公子的意思,反正是与陈依颐有关。

“哈哈,没病就好,可能这一段应酬多了,脑袋总昏沉沉的。唉,过年过年,年关难过。王向桢来到上海后,朋友们都很紧张,生怕出纰漏。哈哈,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李主任不好跳舞,喜欢打牌吗?里面有几个朋友在小赌,我介绍你们认识、”

田旭洋话里有话,祝童只挑简单的回答,对任何试探轻轻避过;“我也不喜欢赌博,做中医需要修身养性,生活越简单越好。”

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在睁眼说瞎话,田旭洋是此中高手,祝童更是高手中的高手,顾左右而言他,正是骗子的基本功。

不过,王向桢这个名字祝童已经第三次听到,前两次是甘局长与教委徐主任说起;如今又听田旭洋说起这个名字,语速更自然;这说明田公子或者认识王向桢,或者近期经常谈论这个名字。小骗子又一次疑惑,难道自己真的应该认识这个人?凡星可没说起过他。

下面爆出欢笑声和掌声,假面舞会的舞池里,陈依颐把江小鱼点出舞池,同时,江小鱼也把陈依颐点出局。

陈依颐身份特别,很多客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就是不敢揭穿,人家是这里真正的公主。不过,陈依颐一掀起面具,捧场的人当然要好好捧场。

“是依颐邀请您参加聚会,今后,李主任还要多照顾啊,拜托了。”田旭洋爱惜的注视着陈依颐,似乎对自己的妹妹很看重。

只是,此刻祝童的惊愕一半是伪装,一半却是真的吃惊。

江小鱼脸上的面具拿下后,露出一张异常英俊的脸,眼睛里闪烁着温情的光芒,与赌局上的冷酷和江湖上的凶狠形象,完全是两个人。面孔可以用精巧的面具和易容术修饰,连眼神都能伪装,江小鱼果然是高手。

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怪不得百里霄没认出他,如果不是先看到他的动作,后看到这张光芒四射的俊俏面孔,这双温柔的眼眸,祝童也不会马上认出他来。

陈依颐似乎也被这江小鱼吸引了,微微喘息着,脸上浮起红晕,垂下头任凭江小鱼牵着她的手走出舞池。

好混乱啊,田旭洋这一次算不算引狼入室呢?祝童收回眼光,赫然一笑:“依颐小姐很有主见也很有能力,说来,是她在帮我啊。”

“依颐从小调皮,喜欢用母亲的姓氏;李主任,记得上次我的建议吗?依颐今后将是那所医院的董事长,你们有合作的基础,她也很欣赏你,希望您能负责新医院的中医科;待遇可以商量,依颐说李主任初到上海还没房子,只要你答应,新医院旁边修有专家楼,可以带产权证送你一套作为签字费。”

田公子人很气派,说的话也很气派;今天,彼此之间已经度过开始的试探期,话里的顾忌少了,祝童不能再躲避。

“要让田兄失望了,我这次来上海主要是想跟着王院长学习,我报考了王院长的研究生,前几天刚考试完,想在专业上寻求区破。您应该理解,中医需要突破。还是要谢谢田兄和依颐小姐的看重,至少在学业结束前,我不可能换环境。”

“哈哈,没什么,我很可惜啊,可惜的不是不能得到李先生的信任,可惜的是不能对依颐交差。依颐从小就很任性,看重的东西从来就不会轻易放手;她来了,你自己和她说。”

话里话外,田旭洋都给人如沐春风的亲切感,似乎自己的妹妹真是位骄傲的公主,任何人都有权力追求。

陈依颐真的走上二楼,陪伴她的是宋公子;祝童以为,他才是有资格得到陈依颐的人。在这个圈子里,资格高于一切;没有起码的资格,一切都是妄想而已。

陈依颐没有换下舞裙,这套舞裙应该是名家专门为陈依颐量体设计,把她本就修长的颈部衬托得天鹅样柔软纤细,最大限度突出着少女的甜美,比起楼下一些女子的暴露却又显得趋于保守;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她尊贵的身份。

此刻的依颐,被高级化妆师经过精心修饰得清新宜人,眉若新月眼似秋水,花瓣样的耳垂,钉两颗璀璨的钻石,那是她身上唯一的首饰了。祝童第一次看到这样装扮的陈依颐,表现出的心猿意马与惊羡,有七分真实性。

确实,陈依颐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比较而言,陪在她身旁的宋中仞就逊色多了。

“李主任,晚上好。”陈依颐伸出柔软的手,祝童连忙站起来轻轻握一下,心里还犹豫着:是否该在此刻绅士一点,在这只玉手上轻吻一下?

他到底还是正宗江湖人,对于在大庭广众下太过肉麻的东西,从骨子里有几分戒备;所以,祝童只握一下就松开:“陈依颐……小姐,真没想到,您……今天真漂亮。”

陈依颐一直在凝视着祝童,对于他表现出的保守有些失望,但当祝童表现出轻微的羞涩与紧张后,陈依颐竟然露出舒心的微笑:“李主任,刚才为什么不下去?我可是早等着您呢。不好玩儿,您竟然不出场,哥哥,该怎么罚他?”

田旭洋对陈依颐很宠爱的,呵呵笑着挥手把祝童推前一步:“怎么惩罚都不过份,李先生,依颐为了准备这场舞会,这套衣服也是专为今天定制的;你辜负了她的热心,当然该罚。”

“是该罚,是该罚。”祝童连连点头。

第八卷、波光倒影 五、春花秋月(上)

舞台毕竟是舞台,表演的同时免不了要被行家评价的;一旁的百里霄虽然默不作声,心里却多加了份小心:祝童竟然机变如此,把羞涩也表现如此自然,果然无愧千面独狼的称号;刚才的谈话,是真是假?

“好啊,李主任也说该罚,我就不客气了;罚你陪我跳一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陈依颐走上两步,瘦不露骨的手臂挽住祝童的臂弯。

“现在?”

“是现在,我知道,李主任是最滑头的,过了今晚一定赖账。”

陈依颐说着,已经挽起祝童走向楼梯,对一脸尴尬的宋中仞视若无物。

祝童苦笑着向田公子求援,田旭洋回以苦笑,他确实爱莫能助,也确实对自己妹妹的顽皮毫无办法。

楼上楼下的目光汇聚到楼梯上,田家娇小姐拖着个男士,这在平素傲慢的陈依颐是十分罕见的;就是大家都认为是她男朋友的宋中仞,也从未被她如此对待过。

“陈小姐,我不会跳舞啊。再说,这身衣服也不合适,癞蛤蟆配不上天鹅。”祝童在楼梯上还在寻求拒绝,他不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做骗子一定要低调,祝童从小就信守这句职业格言。

“嘻嘻,谁说你是癞蛤蟆?”陈依颐把身体靠近些,低声道:“您真的不会跳舞?主任要认真些。您过年可以到外面逍遥,可怜我还要辛苦的值班,这是我应得的奖励啊。”

说到这里,祝童确实心有愧疚,低声说声“谢谢”。

江小鱼刚才去换衣服,此刻站在舞池边,温柔的目光落在陈依颐脸上,对祝童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小骗子实在是怕了他了,江小鱼对付夏护士长的手段,太残酷也太老到;如果陈依颐落到他手里,五分钟前祝童是漠不关心的,此刻当然不那么想了,尽管有做戏的成分,但陈依颐确实有份让人爱惜的娇弱模样。

二楼吧台,田旭洋忽然冷下脸,对宋中仞道:“宋公子,你最近过的很潇洒啊。”

“老板。”宋中仞哆嗦一下;“别听人乱说,我那是逢场作戏,沙小姐的戏,您不是也同意投资了吗?”

“逢场作戏?只怕早假戏真作了。你不该让依颐碰到,怎么收场是你自己的事;瞧,李主任比你年轻,背景吗……自不必说。重要的是依颐很有主张,她的脾气你知道。”

“他是什么背景?”宋中仞这才想起注意楼下的对手。

祝童身上的西服,很合体,却明显只是普通意义上的高级货;这两天宋中仞也打听过陈依颐身边的同伴,只知道他是位高明的中医师,从北京来,女朋友是位漂亮的女警官。

“李主任能把吴主任搞定,你说他是什么背景?吴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最自私的死顽固。我问过吴胖子,他说,王觉非身边的那位:深不可测。他是从同仁医院调到上海来的,还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你知道,王向桢身边的华易基金会会长向华,以前就是同仁医院的院长,别看现在王向桢暂时声势弱,他到上海来是有高人指点,不闹出点动静来,怎么能回北京?”

如果小骗子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后悔没把吴主任弄成哑巴了。

“那我怎么办?老板……”

“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办还用我教?你现在是出息了。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依颐如果恼了,我只有把你们家的股份退给你。”

田旭洋似笑非笑的看着楼下,祝童正迈着生硬的脚步,随陈依颐轻盈起舞:“依颐是很有眼光的,她不会嫁给一个绣花枕头。”

此时此刻,绣花枕头只能对上一个人;好在宋公子也不是很标准的白痴,狼狈的道声失陪,向楼下跑去。

“田公子,你就这么放弃他了?”百里霄轻声说。

“不是我放弃,是他自己不争气;依颐又不是傻瓜,不会嫁给他。再说,他家老头子如今看来风光,其实已经是日暮西山气数将尽,这次能不能过关还两说。王向桢前天冻结了几十个账户,宋老太自信了,偏偏对这个白痴儿子那么溺爱。对了,百里先生,您怎么看?”

“什么?谁?”

“他,还有他。”

田公子点的是祝童和江小鱼,对于祝童,百里霄实在是不好评价,也不敢乱评价,敷衍的说一句:“我看,他有背景是对的,也许与公子想的不一样。”

“此话怎讲?”

“对于他,我还看不太明白,只是一个感觉;向华的医术不是很高明,不可能有如此高明的弟子。”

“这倒是,家父生前也请向老看过病;也许我错了,也许依颐错了?”

田旭洋沉思片刻,微笑道:“只要依颐愿意,当成个游戏伙伴也很不错,他毕竟是有本事的,人也精明。赵永兵怎么死的,医院里只有他看出点眉目,但是他的表现很好,没有乱说话。那位呢?余小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姐的朋友,我总是不怎么放心,先生……”

百里霄注视江小鱼片刻,眉头微皱,此时,江小鱼正专心注意舞池中的祝童,不经意间,眼睛里闪出一丝凶狠。

他们认识吗?百里霄忽然警觉起来;祝童的仇人不少,江小鱼是一个,四品红火也有几个,一品金佛的和尚们……

“公子,那枚玉印您放好了吗?”

“先生的意思是,姓余的可能是别有用心,为这枚玉印来的?”田公子是很小心的,虽然把百里霄依为最亲近的谋士,玉印藏在哪里,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财动人心,这个时候还是小心点好。”

“是啊,财动人心,先生,这几天我问过几个老先生,他们倾向于认定这枚玉印是沈氏留下来的,印上的那些地图太少,地质专家也判断不出大概位置。社科院的王老说,如果真是沈氏留下的宝藏,如果被我们发现了就是一件轰动世界的大事。沈家当时富可敌国,别的不说,只那些书画瓷器之类的东西放到现在,至少也值十亿美金。”

田公子边说,边观察百里霄,凌厉的眼神与平时的谦和形成强烈的对比:“先生,只要我们能得到这批东西,明山岛开发不开发都无所谓了。”

百里霄背后渗出层虚汗,面子上还保持镇定:“公子,我来帮助你是有条件的,现在依旧保持以前的条件;宝藏找到后,我们只要一成。但是,我们都要遵守当初的约定。死财易得也易散,打造出一片能长久盈利的事业才是长远之计。澳门的何先生也富可敌国,他的钱可不止十亿美金。从富翁到富豪再到世界赌王,何先生也没用多少时间。”

“啊,谢先生指点迷津,田某还是有些痴迷了。”田公子忽然一恭,哈哈一笑:“但是,活钱死钱都是钱,我如果得到这笔财宝,华商银行的生意就不用与别人联手。我们共同努力吧。”

“共同努力。”两人碰一下茶杯,共饮一口,把目光关注向楼下。

舞池内,尚有七位戴面具的舞者在周旋,除了沙盈盈小姐隐身其中的四位女巫,还有三位没有被淘汰,两位男士,一位扮成贵妇人的女士。

她是夏护士长,露肩晚礼服使她一直紧裹在白大褂下的玉体呈现出热情洋溢的诱惑,小骗子是从她身上隐隐的来苏水的味道分辨出她的身份;江小鱼一定是通过她才混进这个舞会的。可以想见,江小鱼已经把她彻底点燃了。夏护士长一举一动都呈现出娇艳的风情,乳房高耸、雪白娇嫩,肉欲的光泽在肌肤间滚动。

陈依颐不满的哼一声,快把自己依进祝童怀里了;离的近了,感觉到长裙下的润热;也能在近处观察到她的迷人处。

小骗子收回心思,注意着怀里的玉人,他从没与如此美丽迷人的可人儿共舞的经验。

随着音乐旋转,陈依颐清秀的肩胛骨若隐若现,搭在小骗子肩膀的手臂圆润,滑动的步伐轻盈优美。

“主任,我与苏警官比,哪个更美些?”陈依颐借着华尔兹的旋转,凑到他耳边一吻。

祝童以前就不是个君子,此刻魂也掉了三分,听到她提起叶儿,冷静三分谨慎道:“没得比的,春花秋月,各有胜场。”

“那么,在李主任心里,谁是春花?哪个又是秋月?”陈依颐扣在祝童手里的手指轻划,触觉从手心传到心尖,祝童喉咙发痒,一个喷嚏就要迎面喷向陈依颐。

那样可太不礼貌了,祝童知道轻重的,忍了又忍。

陈依颐看到他神情古怪,顽皮的一笑加重刺激,又贴近三分道:“怎么?难道这个问题是如此难,让李主任苦恼得要哭出来了?”

祝童如今的面部表情,确实有要哭出来的姿态,随着陈依颐轻柔的指尖滑动,心尖处的酥痒传到喉咙,巨大的喷嚏终于失控。“阿嚏!”唾液夹杂着黑影喷薄而出。

舞池边响起一阵哄笑。

第八卷、波光倒影 五、春花秋月(下)

“对不住,对不住。www.65txt.com”祝童红着脸对身边的舞友道歉。

喷嚏喷发时,他总算来得及把头扭转一下。

没想到,蝶神的这次喷发也没浪费,一对带面具的舞伴旋转过来;这口喷嚏正打在一片香艳嫩滑的香背上。

“嘻嘻。”陈依颐掩嘴轻笑,对那个恼怒的贵妇道:“Verygood,I'msorry,No,表姐,您可真是雨露滋润啊。”

陈依颐一说,夏护士长掀开自己的面具,冲祝童妩媚的一笑:“谢李主任慈悲。”

“啊,夏护士长。”

无论如何,被人喷一背唾液也说不上慈悲;无论如何,喷人一背唾液都不是件体面的事;但在陈依颐引导下,尴尬被暂时避免,夏护士长早累了,借这个机会下场去换衣服。她的本意是让江小鱼点破出局,谁知道在舞场上呆了这么久。

“意外吗?”陈依颐既然想跳,舞池边小乐队是不敢停止的。

祝童羞红着脸,继续陪她跳舞,舞步却渐渐轻盈,甚至比陈依颐的还要轻盈。他本来就有高明的轻身功夫,少了点刻意的压制,一举一动都有几分飘逸的洒脱。“是很意外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还有夏护士长。”

“她本来就是我表姐啊。刚才,表姐的男朋友还夸你医术高明呢。”

“男朋友?难道夏护士长至今未婚?”祝童意外的不是夏护士长婚否,是江小鱼的手段;他根本就不掩饰这个事实:夏护士长已经被他完全控制了。

“是男朋友啊,表姐结婚多年,虽然没有离婚,和没老公也差不多。”

“什么意思?”对于这种家庭背景的婚姻,小骗子感到好奇。

“各过各的呗;他老公是个官迷,以前在北京时,每年还能见到几次。也怪表姐以前太骄傲,一直不愿意离开上海;两口子分开久了,感情自然越来越淡。再有,他们一直没孩子,以前是表姐不想要,现在想要了,人家却……唉!他虽然已经回到上海了,却还是住酒店;他叫王向桢,你认识吗?”

这已经是祝童第三次听到人提起这个名字了,夏护士长的丈夫竟然是王向桢,看意思,是桩无聊的政治婚姻。陈依颐那声叹息包含了很多内容,以小骗子的精明,能理会到叹息后的无奈;夏护士长身边曾经有过一个或多个男人,王向桢知道后,自然不肯戴绿帽子。特别是现在,江小鱼与夏护士长混在一起,未尝没有对老公失望、且自我放纵的因素。

“不认识,我应该认识这个人吗?”

“不知道,我可不想找个那样的老公啊。主任,你还没回答我呢。”陈依颐在祝童耳边吹口气。

“什么?”

“我和苏小姐在你心里,谁是春花,哪个是秋月。”

少女情怀总是诗。叶儿在祝童眼里是充满诗情画意的;看到叶儿,祝童总能感到宁静,满肩的疲惫自然就放松下来;叶儿的美又非单调,沉浸其中自有如诗如画的风情。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似乎把春花秋月全占满了。

陈依颐,以前给祝童的印象更加实际,是位精明干练的现代女性,可惜,他见识过太多的现代美,更喜欢叶儿的古典含蓄。

“不如这样说,叶儿是杯清茶,你是杯香浓的咖啡。”

“茶之清香恬淡而隽永,不刺激自有滋味在心头。咖啡啊,苦甜随心,也香也有涩,能使人上瘾却不能让君子留恋。”陈依颐轻轻在祝童耳边低语,声调越来越低;祝童的回答虽然不经意,却已经暗示出他对两人的区别,算来,叶儿更胜一些。

“主任喜欢清淡的生活,是吗?”

“在上海滩,想清淡,清淡的了吗?”

“主任,你还很神秘啊;我身边的男人,有的成熟的像老头子,有的深沉的如智者;你知道吗?还有装酷的,其实都是些空心枕头,他们都是精神上的阳痿。”

陈依颐忽然想到什么,把一张笑颜展现在祝童面前:“只有你,能让人感觉到力量;我喜欢有力量的男人。”

“他呢,以依颐的感觉,他是什么样的男人。”祝童带着陈依颐看向江小鱼,此刻,江小鱼正含笑注视着他们。

从某种意义上说,以前的祝童和现在的江小鱼有很多相似之处,祝童能感觉到自己的逐渐改变,想知道在陈依颐眼里,过去的自己是怎样一种人。

“他,余老板也很有力量,但是,他是个很危险的人,身上有点邪异的气息啊。主任,你有时也会流露出一点顽皮,但不邪。”

“也许我错了。依颐,你是秋月。”祝童不自觉的赞美一句,怀中的少女此刻展示出的,正是都市中稀缺的纯美。

“晚了呢。秋月无常,您心里还是对苏警官更亲近些。”

“为什么?”祝童对这些女孩子的玩意儿,根本摸不着头脑。

“春花距离您更近啊,那是可以触摸到的美好;有形有味儿;秋月是凄冷的,它高挂在九天之上,只可远望,不可垂渎,是lamentedly之美。”

陈依颐不无伤感的说完,祝童正在想她吐出的那个英文单词的意思:遗憾。

“陈小姐,秋月与春花,哪样更长久?”祝童本是为安慰她,陈依颐笑如春花,腰若细柳摇摆,窈窕的身姿在祝童手里旋转几圈;乐声止,假面舞会结束了。

最后的胜利者,是沙盈盈。

但是舞池边的众人把更多的掌声都投给祝童和陈依颐,他们刚才的舞蹈实在是太美了,祝童只顾动心眼说假话,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以至于有些把祝童当成职业舞者了。

沙盈盈的三个替身退下。她独自旋转到陈依颐和祝童身边。

黑色巫师袍突兀展开,似乎为夺回刚才的掌声,沙盈盈展示出一个几乎**的美妙玉体,炙热而灿烂,灼伤着众人的眼,舞池旁的男女都鼓掌尖叫起来。

沙盈盈围绕着祝童旋转一圈,黑色巫师袍瞬间又把她遮盖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春夜星辰,在祝童脸上瞄几圈,一朵紫色的玫瑰落到祝童手中,她已经旋转着远远奔去,消失在楼梯尽头。

舞池边又一次爆出尖叫,为祝童这个幸运的家伙鼓掌。江小鱼已经不在了,夏护士长身影也看不到。

祝童苦笑着陪陈依颐走出舞池,谁玩的花样他一清二楚,沙盈盈本来想把玫瑰抛向宋公子,但是宋中仞的眼色让沙盈盈改变最后的决定。

宋中仞迎上来,讨好的道:“依颐……”

“宋公子有事吗?”陈依颐脸挂冷霜,手指后点:“您还是去等候沙小姐的挑选吧,她是今天的胜利着。别忘了,她是您邀请的客人,于情于理,你都要负责啊。”

说完,陈依颐独自走向楼梯,这次,连祝童都不理会了。

刚才的一舞虽然十分美好,但是舞蹈毕竟是舞蹈,销魂的感觉多半是被虚幻的音乐衬托出来的。

小骗子也不想解释,对宋公子摇摇头:“不关我事。”

他手里还拿着玫瑰花,怎么能说不关他事?宋公子急火攻心,却没时间解释,冷冷看他一眼,追着陈依颐去了。

祝童捻着玫瑰走上二楼,百里霄含笑看着他,轻轻鼓掌:“李先生今天走的是玫瑰花运。沙小姐在三楼六号房,你随时可以去拜访。”

“我不会去的。”祝童把紫红的玫瑰抛在桌子上,端起茶杯饮一口。

“这是规矩啊。”田公子拿起玫瑰,别在他的胸口;“既然来了,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沙小姐的邀请没人能够拒绝,如果李先生不去赴约,她会被朋友们耻笑的。”

“这么严重?”祝童审视着田公子的表情。

“是啊,除非你宣布你是同志,李医生。”田公子脸上浮出古怪的笑,尾音拖得长长的。

明白了,田旭洋是借这个动作让祝童明白:如果你只是个医生,就不要打陈依颐的主意;如果你不是医生,就要懂规矩。

“如此,我上去了。”祝童嘿嘿一笑,转身走向楼梯。

六号房在别墅三楼的尽头,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室内与走廊一样,都铺着厚厚的地毯。

沙盈盈没在房间,卫生间里传来水声。而代表夏护士长的黑影,正在这个房间的正上方,参照眼前的布置,她正在床上;那枚蝶蛹还很弱小,蝶神感觉不到她在做什么。

祝童刚坐下,沙盈盈走出来;浑身上下只披一件丝质睡衣,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修饰,长长的秀发盘在头上,又白又嫩的肩膀泛着牛奶一样柔和的光,睡衣的上沿,露出一抹高耸的酥胸和一条深深的乳沟,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性感。本就是天生丽质的可人,纯情中透出成熟。

“沙小姐,为什么选择我?李某不过是个医生,一没权二没钱,小人物一个。”

“先生,小人物是不会认识田公子的,也不会被小姐邀请到这里;您一定是骗我。”

祝童朗朗笑着:“沙小姐眼力高明,其实我是个身价亿万的豪华公子。”

演艺界的事,祝童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几年前他做过一单生意,对这些明星的做派多少知道些。

她们顶着华丽的光环,固然不可能一个个都是天使般纯洁,却不会随便到与一个医生调情;帅哥对于她们来说,与一副单薄的素描也差不多;况且,祝童自问不是很帅。

第八卷、波光倒影 六、檀香(上)

沙盈盈贴上来,妩媚的笑着:“豪华公子?您不是,他们也不会出现在今天这样的舞会上。www.65txt.com”

“那,沙小姐以为我是什么人?”

“您是有本事的人,还有这个。”声音沙哑、潮湿,与她的眼波一般迷离;一只暖暖的小手,贴着祝童的裤缝探下去,揉捏着。

祝童喘口气:“你真是个妖精。”将手按住她胸前的睡衣,在丰满的乳房重重一压;沙盈盈低吟一声,闭上眼。

就只一捏,祝童还只是心神摇曳,蝶神却挥舞着翅膀歌唱起来;是歌唱,祝童是第一次听到蝶神的歌唱,以往在他脑子里都是嗡嗡的杂音;只有此刻,蝶神翅膀振动的频率奇异的与室内飘荡的音乐融合。

美色当前,即使是和尚也不可能不动心,小骗子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能占便宜的时候当然不能亏欠自己。

沙盈盈勉强瞟一眼正侵犯她尊贵玉体的男人,立即被他眼睛里妖异的光芒笼罩,神似飘忽,再也想不起来究竟要反抗还是顺从的呻吟。

楼下,小乐队奏起缠绵的夜曲,客人们逐渐安静下来,三三两两走进舞池。

他们都已经恢复正常状态,装模作样做出礼貌与优雅;舞池内气氛明显轻松惬意,舞者大致也知道了彼此的身份。挑逗与暧昧明显减少,男子都表现出君子风度,女人们当然也端起淑女的架子。

陈依颐回来了,换了身黑色晚礼服,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松松一个花环绾住,如高贵的公主。

“他呢?”

“谁?”田旭洋殷勤的为陈依颐拉开椅子,故作不明白。

“哥哥……”陈依颐不满的嘟嘴。

“哈哈,你问的是李想?他去沙小姐房间了。”

“我不信。”陈依颐很意外,无论身材、相貌、身份,她明显比沙盈盈更有吸引力;李想如果真是个色鬼,面对她故意表示出的几次机会早该把持不住了。

百里霄把手里的终端放到她面前:“小姐,他确实在那里。”

终端虽然小,却是有高清晰显示器的名牌货,三楼客房里的情况清晰显示在陈依颐面前。

橘黄色的壁灯,轻柔舒缓的音乐,宽大的卧床。

沙盈盈正依在祝童身上,软玉样的双臂缠在他脑后,红润的双唇轻轻在他耳边摩挲。

祝童的西服已经被脱下,手在沙盈盈身上游走,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能感受到激荡的春情;沙盈盈身上的衣服本就单薄,雪白的胴体确实散发出颠倒众生的魅惑。

房间里的灯光转暗,祝童把沙盈盈的手臂攥住,重重的把她抛到床上;谁都能想像到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

“哼!无耻!”陈依颐把眼移开,脸色微红,细密的牙齿咬住红唇:李主任的表现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明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竟然还与沙盈盈如此;另一方面,看到这样香艳的实况转播,她也确实有些意乱情迷。

“呵呵呵呵。”田旭洋忽然轻笑起来,陈依颐头歪向百里霄那边,看到哥哥脸上也露出古怪的微笑,连忙看向终端显示器。沙盈盈睡衣的领口被撕裂,旖旎风光尽露,一双坚挺美妙的淑乳暴露在灯光下,顶部的两点嫣红凸起。

祝童立在床头,手指捏枚口红,在她胸前挥舞几下,抓起西服嘿嘿笑着,倒退着从房间里消失了。

“他写的是什么?”陈依颐拉近镜头,赫然看到沙盈盈颤动的双乳上,是两个大大的红字:凤凰。

洁白的肌肤玉样晶莹,凤凰两字,似乎有生命般,随着沙盈盈急促的呼吸颤动。

“哥哥,他……”陈依颐心跳加速,指着终端机,看向田旭洋,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娇羞。

田公子挥手让百里霄去楼上迎接李医生,等他走远了才对自己的妹妹道:“我不再干涉你的选择,如果能抓住他就不要放过,李想,有颗价值连城的脑袋。”

“你说什么啊,哥哥。”陈依颐羞涩的低下头,扭动中指上的钻石戒指。

“凤凰”虽然写在沙盈盈乳房上,陈依颐的胸前也升起一阵酥麻。那是两个充满魔力的字,似乎真如凤凰神鸟,骄傲而自负。

“他,绝顶聪明,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引人瞩目;为什么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他?依颐,在他看来,今天的一切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李想在嘲弄我们。”田旭洋抓住妹妹的手:

“依颐,你从小自视甚高,这次你遇到对手了。记住哥哥一句话,在他面前要真诚,千万别自作聪明;你的出身对于别人是充满诱惑的蜜糖,但你所有的筹码对于他来说一钱不值;说实话,我认为你成功的机会不大。”

“哥哥,谁说我看上他了?”陈依颐低声抗议,头却没抬起来,一直在看着终端里的沙盈盈;双手抚在胸前;“凤凰”一直在她心头萦绕,她甚至嫉妒沙盈盈。

“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从他写下那两个字起,你已经陷进去了。哥哥我从没看到依颐这样慌乱过,当成游戏好了,即使没有结果,至少为这一生留下点精彩的回忆;我们这样的人,也许一出生就与幸福无缘。”

“我不信。”陈依颐倔犟的抬起头。

“哈哈,还说没陷进去,依颐,随你怎么都好。不说了,他要下来了。”

果然,百里霄陪着李想走下楼梯,感觉到他的脚步一点点的靠近,陈依颐没来由竟感觉双颊发烫,浑身莫名其妙的发热,胸口一起一伏的喘气,眼神里的水就要淌出来。

“叮……”终端机轻声鸣响,顶端红灯闪烁;几乎同时,外面响起喧嚣声,奔跑呼喝声。

田旭洋脸色一寒,连忙抓过终端机查看。

别墅内的灯光一暗,悬挂在大厅内的水晶灯熄灭,墙壁上所有的壁灯与走廊、楼梯上的灯火也同时熄灭。

“嗡嗡!”几声,备用电源启动,只几十秒,临时照明系统开始工作。

舞池内的客人以为是主人故意安排的浪漫时光,在侍者为每个桌子,角落送上蜡烛时,还有人轻轻鼓掌。在暗淡的烛光里跳舞,确实比华丽的水晶灯下自在,昏黄的烛光能诱惑人陷入暧昧,毕竟,跳舞本身就是为了体会暧昧。

百里霄加快步伐靠近,祝童在楼梯中止步,心里想:“来了,江小鱼动手了。”此时此刻,他可不能乱动。

“李先生,对不住,请在这里稍候。”田公子快步走上楼梯,从祝童身边走过时,还不忘叮嘱一句。

“别乱动。”百里霄从他身边经过时,低声警告。

祝童点点头,走到陈依颐身边坐下,漫不经心的抽出一支烟点燃。完全没注意到,陈依颐低着头,身体微微抖动。

是江小鱼来寻找另一方玉印,祝童能感觉到,外面的混乱是虚张声势,为的是掩护楼内江小鱼的行动;他如果和夏护士长在一起的话,此刻应该在四楼。祝童能感觉到刚种在夏护士长身上的蝶蛹,还在四楼某个房间内。不过也说不定,江小鱼有手段让夏护士长失去知觉。

果然,楼上劲风呼啸,一个侍者打扮的人惨叫着从四楼落到楼下的舞池内;正在跳舞的客人们惊叫着闪开,再顾不得身份、风度;小乐队还自顾自演奏着悠扬的“多瑙河”。

祝童探头看一眼,侍者还没有断气,手脚痉挛着。

很为难啊,他的身份是医生,如今应该下去救人;但是祝童一点也不想救这个人,那个侍者他认识,正是小火轮,江小鱼的同伴,几天前,两人还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宋中仞跑上来,凑到陈依颐身边献殷勤:“依颐,你没事吧?别怕,有我呢。”

陈依颐被那声惨叫警醒,看一眼楼下,没理会宋公子拉着祝童的胳膊:“主任,快,他不能死在这里。”

祝童再不能装糊涂,被陈依颐拖着下楼,蹲在小火轮身边抓起他的手腕。

从四楼到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般人应该挂掉了;但是小火轮到底是江湖中人,有一身功夫,此刻还有两口气,如果祝童再磨蹭几分钟,他就真的没救了。

祝童抽出三枚银针,分别刺入他的人中、膻中、百汇三处大穴,轻轻弹压,稳定住小火轮身体内紊乱不堪的内息;银针上涂有祝门密药迷幻剂,不能治病却能止痛。

小火轮急速颤动的身体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至少他没有被剧痛疼死的危险。

血慢慢渗出,把他身上洁白的侍者服染红。

秦渺出现在祝童身边,没说一句话,手脚麻利的为他打下手,解开小火轮的衣服。

小火轮身上中枪了,子弹在他腹部造成一个出血口;祝童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最大程度的减缓血液的流失。摔伤倒不是很严重,左臂骨折,六根肋骨骨折,髋骨脱位,没有伤到心肺等重要器官。

“他暂时没生命危险,不过,要尽快送到医院抢救,他需要接受手术。”

五分钟后,祝童呼出一口气,装作很累的样子,手在秦渺腰部轻拍两下,表示感谢。

他不敢迎接她的目光,香奈儿时装上,已经溅上点点血色。

第八卷、波光倒影 六、檀香(下)

陈依颐要去打电话,又想到什么,抬头看看楼上。www.65txt.com

田公子走下来,边走边打电话,走到祝童身边才收起手机:“我叫了急救车,李医生,他有危险吗?”

祝童看到田旭洋恢复大度安稳的表情,知道江小鱼没有得手,心里一块石头放下:“暂时没危险;腹腔里有出血口,如果不手术,他坚持不了多久。”

“我需要他活着,海洋医院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急救车一到就做手术。”田旭洋用脚踢踢小火轮的脸,低声轻蔑的说道:“总算留下个活口,我很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话音未落,嗡嗡几声,供电恢复,捣鬼的人也下来了。

江小鱼从楼上快步走下来,在十步外的人群中停下,远远探视着小火轮的伤情;夏护士长穿着轻薄的睡衣,落在他身后半米处;眼神迷离混乱,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

夏护士长这个样子,谁都知道她刚才在做什么;平时她是那么端庄,此刻只有痴迷与迷恋,即使在迷茫里,眼睛也离不开江小鱼。

祝童看一眼江小鱼,嘴角露出一丝笑纹。

江小鱼脸色凝重,看来这一次是白费心机了,他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哦,他脚上没穿鞋,裤扣也没系上,他是匆忙间换上这套衣服的。而夏护士长的状态,明显是刚被解开穴道。

这间别墅里到处都是监视器,田旭洋如果想藏一件东西,防卫岂是一般手段能破解的?祝童对江湖人以往的手段检视一遍,断定,如果只凭功夫偷或抢,江小鱼一点机会也没有。高手也是人啊,也怕枪啊!

一定还有别的手段,江小鱼会如此愚蠢?祝童可不这么认为。

外面响起救护车的警笛声,别墅大门打开,快步走进来五个穿白大褂的人,一位医生,两个护士,两个护工,都带着口罩。

来了,祝童在医院混了一段时间,只看步伐就知道他们不是医生,虽然他们已经很收敛了。人数也不对,一辆救护车上不会有这么多人。

要命的是祝童认识那两个护士,一个是烟子,另一个就是四品红火的大小姐,玲珑刀鸿佳欣。医生,也不陌生,他虽然已经梳洗干净还带着大口罩,骨子里的江湖气与身材显示,他是小火轮的师父,神钩王寒。

无情和尚也来了,他就是那两个护工里的一个。

江小鱼慢慢移动到田旭洋身后,与百里霄并肩而立。

祝童很为难,烟子走进来后就蹲在他身边,装作抢救小火轮,低声说:“祝郎,没想到吧?你要帮我们。”

“我,谁也不帮。”祝童低声回应一句,站起来后退两步。

鸿佳欣抬头看祝童一眼:“李主任,他如今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祝童把银针扣在手里,轻轻刺进自己的虎口穴。

他不得不如此,鸿佳欣抱着氧气袋,正准备给小火轮输氧;鬼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至少祝童看出来,她手里的两只氧气袋不是海洋医院的东西;急诊护士,也不会一次拿两只氧气袋进来。

神钩王寒检查过小火轮的伤势,对祝童点头致谢;他能看出来如果不是祝童出手,小火轮八成已经挂掉了。

鸿佳欣把一只氧气袋递给烟子,低声说句什么,两个人还轻笑两声。

随同他们来的两个护工也拿着氧气袋,他们把小火轮搬上担架,氧气袋就留在地板上。其中一个,竟然是无情和尚。

六只氧气袋咝咝轻响着,别墅内的空气中,飘荡出微微的芳香,仔细品味,是檀香的味道。担架的支撑杆内充斥着不知名的气体,缓缓泄出。

时值寒冬,别墅内烧着暖气,门窗紧闭;但是这是四层建筑,再高明的迷药也不可能马上把这些人都放倒。

百里霄第一个感觉到异样,拉起田旭洋急退,叫道:“他们不是医院的,小心毒气!”

有人动就好办了,祝童跟着后退,顺手把陈依颐带上;他也感觉到浑身酸软,心里暗自警觉:江小鱼用的什么东西,如此霸道!檀香味,莫非这是金佛的东西?

大厅里,开始有人跌倒,不过两分钟时间,越来越多人瘫软在地。别墅一层已经没有幸免者,连角落里的乐师也歪倒在琴凳上。

百里霄已经退到二楼,被他扯着的田旭洋神志恍惚,陈依颐干脆就软倒在祝童怀里。

江小鱼装作惊慌的样子,扶着夏护士长也退到二楼;尽量缩短与田旭洋之间的距离;但是百里霄对他很不放心,手伸进怀里低声警告道:“再靠近半步,别怪我开枪。”

“什么人撒野?把门关上,今天来的一个也别想走!”独臂海盗出现在三楼,手里提着一把闪亮的斧头。

独臂海盗身边涌出一群侍者装扮的年轻人,顺楼梯冲下去。别墅外,也有人冲进来。

此时,一道寒气横空,神钩王寒高高跃起,右手从白大褂下抽出黑杖,挥洒出闪闪金芒。

楼梯上、吧台边装饰的彩色气球被金芒射中,“噼里啪啦”不断爆开,檀香味迅速充斥大厅的每个角落。

独臂海盗带领的那群人只冲到二楼,就多半倒在楼梯上。

客人们更是不堪,在舞池边东倒西歪,全部失去知觉;田旭洋倒在门边,陈依颐在祝童怀里醉着。

祝童只吸入一点檀香就感觉头脑晕眩,祝门蓬麻功重守不重攻,也许应该说是医家养身功;以祝童的修为,寻常伤痛毒药不会如此快发作。

时间不允许祝童只顾自己的安危,在被檀香熏倒前,瘫向百里霄;右手弹出一枚金针射进百里霄肋下。这一针虽然很痛,却能刺激出他身体内的潜能。千门需要一个能掌控大局的人,祝童不希望这个游戏简单化。

晕眩的感觉袭遍全身,祝童刚要沉入,凤凰面具被引动;几乎一瞬间,缓缓清流已散布全身。

“不能关门,打开空调,击碎玻璃,快,他们用毒气。”百里霄闷哼一声,感激的看祝童一眼;勉强支撑着没有跌倒,再次警告江小鱼:“无论你是谁,今天到此为止,有我们千门在,你不可能得手。”

说着,百里霄按下终端机上的红色按钮。

千门什么时候也没表现出如此的实力,百里霄话音未落,四周脆响连连;别墅外响起叫喊声,三十多个年轻人从外面把一扇扇门窗上的玻璃击碎后,端着劲弩出现在窗口。

寒风吹进来,空气中的檀香气息变淡。

“嗡嗡嗡……”别墅内的中央空调启动,强大的气流吹动,檀香味道更淡了。

紧接着,千门弟子开始对烟子他们发动攻击。

烟子和鸿佳欣扯下白大褂现出一身黑色劲装,同时扑进千门弟子中,用的兵器也一样,都是细长的刺刀;薄薄的锋刃荡出片片寒光,挥出点点血花。

祝童和烟子在一起两年,从来就没看到过她竟有如此矫健的身法;也没看到过她用过任何暗器,烟子左手射出的点点黄芒,与鸿佳无敌龙!书屋整理欣左手点出的点点青影,成为杀伤力最大的暗器,几个起落,已经有六个千门弟子倒在她们身后。

无情从担架下抽出一根木棍,他的任务是守住大门,千门弟子一波波冲击着他,劲弩、短斧乱飞;无情的木棍越来越短,却还稳稳的守着大门。

他的同伴,看来也是个和尚,被两枚劲弩射中失去抵抗力;头上的蓝帽子散开,露出一个光头,顶门还有两枚香疤。

百里霄已经与那神钩王寒战在一起,他的兵器,竟然是一张张纸牌!双手翻转,纸牌携带尖利的风声,射向对方。百里霄每弹出一张牌都要耗费气力,这样是支撑不久的;但是,千门如今的策略就是拖延时间。

神钩王寒的黑杖只能抵挡,他完全不适应这样的打法;论功夫、身法,神钩王寒明明与百里霄相差不远,但在百里霄毫不保留后力的战法面前,他只有暂时躲避。

独臂海盗冲下来,与无情打在一处,也是疯狂的打法;手中的斧子上下翻飞,每一下都是实实在在的硬砍,无情手舞足蹈,只能被他逼着后退。

江小鱼没有动手,祝童有点好笑,他今天是以余小江的身份来的,在上海还有一份产业,此时此刻,身份成为他的羁绊;如果他此时撕下脸对付百里霄,有几分把握且不说;即使得手,也将引发田旭洋借助警方的强烈报复,唯一的办法是把这间别墅内的人都杀光;那同样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墅外再次响起急救车的警笛声,这次,是真正的医生来了。

楼下,无情呼啸一声,他正和独臂海盗战在一处;从动作能看出,无情一直隐藏着真正的实力。看到江小鱼软倒,他才一改原本的刚猛,脚步虚浮闪出圈外,轻飘飘侧击三掌。

独臂海盗闷哼一声,手里的钢斧落地。

“流水无情!”祝童暗叫,这三掌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如此看来,金佛门是动真格的,他们得到的那枚古印上的诗句是:鑫归圣洞慧泉山。

“闪了。”

无情叫一声,烟子和鸿佳欣同时按破氧气袋,同时射出两枚针芒。

空气中檀香味道大盛,在他们周围十米内已经没一个能站立的人,独臂海盗也一样,瘫软着倒在门前。

人都去了,别墅里只有十多个弟子与百里霄还保持清醒。

这样是不行的,局势需要田公子清醒的对外解释这一切。

祝童倒在二楼,与田旭洋不远。暗中运针刺入田公子清明、印堂、人中三穴,引凤凰面具散出的清流,唤醒田公子。

第八卷、波光倒影 七、龙凤针(上)

医生护士跑进别墅,看到满地的人都楞住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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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旭洋站起来,百里霄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祝童找张椅子把陈依颐放好,来的医生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对方。

“李主任,这里出什么事了?”

“先把他送到医院,别人没生命危险。”祝童指着小火轮,神钩王寒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把小火轮带走。

无情是抱着那个和尚离开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带走小火轮反而是害了他。

外面传来几声口哨声,祝童与百里霄都听出,这是江湖人的传讯方式,有人在呼唤别墅内的人到后花园见面。

百里霄沉吟一下,对祝童点点头;他走到田公子身边做掩护。江湖人到底还是要保持适当的秘密。

嘉雪花园的后院很精致,树影婆娑幽静神秘。

祝童刚走进树丛中的空地,黑暗中闪出一道寒芒,直射他的面门。

从侧面又冲出一条黑影,迎着寒芒击出一拳。

“嘿!”寒芒被击中,祝童这才看出,替自己接下这一招的是秦可强;袭击自己的黑影虽然已经渺无踪迹,但从身影上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是谁?”

“嵋山派的功夫,阴柔小巧。”秦可强揉着手腕道。

两人都知道,八成是缘寂师太,烟子与鸿佳欣没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嵋山派也没听说有别的高手。

黑暗中又走出两个人,前面那个是无聊和尚,跟在他身后的,是聋哑和尚无言。

“祝掌门,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无聊递过来一个葫芦。

“是解药?”祝童打开葫芦,里面是液体,飘出一股檀香味。

“我只负责送东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时间紧,祝掌门快去救人吧。”

无聊没有多说话,与无言转身就走。

一品金佛也害怕了,出了这样的事,如果闹大,追究下去,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一直到中午,祝童才从手术台上下来,浑身不舒服。

又是一台大手术,小火轮一直在生死之间挣扎,直到半小时前才勉强从鬼门关前晃悠回来。

可怜,他有八成的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叶儿在祝童的办公室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的车票就是今天下午六点。但是今天的海洋医院太热闹了,叶儿根本就没见到祝童。

昨天晚上,急救车从田旭洋的嘉雪花园拉回来三十九个病人,幸亏绝大多数只是昏迷不醒,重病人只有小火轮一个。有无聊和尚送来的解药,那些被檀香放倒的客人已经回家了。

如何解释这样的事,就落到田公子身上。一群有身份的名人同时中毒昏迷,这无论如何不是件小事,其中还牵扯着演艺界明星沙盈盈小姐,更是让不少娱记两眼放光。

祝童洗把脸,才听到身边的护士说那些人是“一氧化碳中毒”不是“食物中毒”。

至于小火轮的伤,百里霄说是不慎坠楼,祝童也只能按照这个格式说;不过,负责小火轮手术的胸外医生和重症监护科的郑书榕可没那么好骗,从小火轮腹部取出一粒子弹,按照条例,这样的伤要立即报警的。

他们的工作是王觉非亲自打招呼,田公子派人送上一个大大的红包。

小火轮即使能痊愈,这身功夫也算废掉了。手术从凌晨三点开始,一直进行了九个小时;三位高明的医生轮番上阵,小火轮腹部被切开,胸部被切开,五脏六腑被翻腾个遍,真气外泄,再强横的内功也不会留下多无敌龙!&*$书屋整理少,他今后就是一普通人,江湖上再没有小火轮的名号。

祝童的任务是辅助性的,却也忙的头昏脑胀;用银针刺穴简单,救人可是件高风险、高消耗的事情。如果祝童愿意,小货轮完全可以恢复,救赵永兵时,他已经大致明白了鬼门十三针的诀窍。但是,施展那样的针术要耗费祝童的修为,为小火轮这样的人不值得,祝童没害他就算好心了。

夏护士长来了,看着洗手的祝童微笑道:“祝贺你,大家都说只要李主任在,多危险的病人都会活着下手术台。”

“是吗?”祝童苦笑着接过护士送来的热茶抿一口;“主要是郑医生他们技术好。”

“医生是不好骗的。”夏护士长也不纠缠,拉着祝童:“快,田公子在外面等你半天了。”

这里是手术室的医生休息室,不是医生是进不来的;祝童不知道田公子找他有什么事,总归不会为了感谢。

“你什么时候醒的?”

“五点十分,唉,真奇怪啊,嘉雪花园怎么会……也许是太封闭了,我只记得医生们进来;李主任,我没有出丑吧?”

夏护士长现在还关心自己是否失态,祝童听出来,她对后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江小鱼用的迷药果然高明,竟然能使人失去记忆。

“没有,那时我也昏沉沉的,出来后才清醒。”

说着话,两个人走出手术区,田公子和百里霄在门外迎着。

夏护士长很忙,高干病房那边的事情也多,笑着打个招呼走了。

“李医生,谢谢你了。”百里霄握住祝童的手,摇三摇。

“不用,这是医生的本分。”

两个江湖人从这一握中传递了多少信息,田公子是看不出来的。

百里霄害怕了,不想也不敢让千门与整个江湖为敌,他也能看出神钩王寒、无情和鸿佳欣的身份,还有烟子,那代表着至少三个门派参与到这次行动:一品金佛、四品红火、五品清洋,还有不属于江湖八派的厉害帮派,嵋山派。

千门再厉害,百里霄也不可能把自己放到江湖道的对立面;他要求祝童作为见证人和中间人,尽快安排一次会面。

这其实也是小骗子如今的希望,他没想到差点就闹出一条人命来,只是个骗局而已,热闹热闹还行,闹出人命就不好玩了;如今,祝童不能怪老骗子把骗局弄得太大,也不能说江小鱼太狠毒。

但是,他已经不可能回头,让江湖道与田公子在安全的状态下竞争是小骗子的希望;所以祝童答应百里霄,尽快安排。

“他能醒来吗?”田公子更关心小火轮,他最倒霉,要承担高额的医药费。

“只有10%的希望,郑医生说,病人脑部有淤血,会影响到他的神经系统,如果开颅清理会有30%的希望;但是他现在的情况不可再次接受脑外手术,只有等病情稳定下来再想办法。”

祝童简短的介绍着,其实田公子已经从别的医生那里得到这个结果了,他希望的是李主任能否有更高明的办法。

“辛苦了,叫上医生护士,我请大家吃饭。”田旭洋摆摆手豪爽的说。

祝童抬腕看看,CK的指针指向一点十分。

“这次不麻烦了,今天医院的病人多,我们在餐厅简单吃点就行了,下午还有一堆事。”

“真的不赏脸?哈哈,改日吧,改日咱们再好好聊聊;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是想请李主任到舍下小聚,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好在都过去了,没出更大的意外……”

田公子客套几句走了,话里话外提醒祝童别乱说话。

是要快点行动了,田公子吃了如此大的哑巴亏,谁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报复?

祝童走出大楼,取出手机开机,刚要拨通秦可强,仔细想想,似乎不对头;斟酌半晌才确定:这件事最好让蓝湛江来安排,秦可强适合做这个中间人的,祝童只能建议。

“你好,我是李想。”

“李想……啊,你好。”

蓝湛江迟疑一下才把祝童和李想对上号:“要过节了,李医生,提前祝您新年旺顺……



祝童根本不相信蓝湛江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不过还是等对方客气话说完,才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最后道:“千门掌门百里先生要求和谈,他不想和整个江湖为敌。我以为,秦兄是个很好的中间人。”

“整个江湖?李先生以为他们能代表整个江湖?”蓝湛江话里有话,他们,指的是江小鱼和一品金佛,暗中也把祝童刺一下。

看祝童没回应,蓝湛江轻笑几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事到临头却都沉迷进去;唉!何苦来?好了,我会安排的,马上就要过年了,时间……晚上等我电话。”

完了,今天下午是不可能坐上开往凤凰的火车了。

祝童回到网络信息中心,看到叶儿歉然道:“今天医院太忙,我可能走不了。”

叶儿知道他一直在手术,对今天海洋医院的事有所耳闻,心疼的拉着祝童坐下,轻轻在他肩膀上揉捏:“没关系,让黄海和朵花先走,等你忙完了,我们一起走。”

“叶儿,你还是先走吧,我今天忙完也许要半夜,明天能不能买到卧铺票还很难说……”

“我没那么娇贵,能和你一起,就是站到凤凰也好啊。别说了,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先休息一会儿。”

叶儿堵住祝童的话,把他拉到沙发前躺下。

祝童确实很困,这一段蝶神分外精神,整天在脑子里“嗡嗡嗡”,加上身处江湖与现实之间,费心费力的辗转腾挪,耍阴谋施诡计,根本就没睡安稳过。

“嗡嗡嗡嗡。”祝童刚合眼休息一会儿,这次不是蝶神,是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到上海后,他已经习惯性的把黑色三星调到震动状态。

叶儿替他掏出电话,祝童心里吃惊,最害怕这个电话是江湖中人或者秦渺打来的。

好在,叶儿只是把手机丢进办公桌的抽屉,又坐到他身边,轻轻替他揉捏肩膀。在她想来,作为医生,进行完那么大的手术,最劳累的应该就是那里了。

出奇的,蝶神也安静下来,祝童刚想到:也许是叶儿按捏着肩膀上的黑蝴蝶的缘故……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的睡去了。

第八卷、波光倒影 七、龙凤针(下)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祝童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睁眼看去,窗外已经黑透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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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和陈依颐正坐在办公桌两端低声说话,看到祝童醒来,陈依颐轻笑道:“这可不怪我,苏小姐把电话拔了,我们的手机也都关机,谁知道人家会找上门来?”

“是谁?”祝童坐起来,很奇怪,谁会如此急着见他?就是王觉非也不会不给陈依颐面子。

叶儿送过一杯水,脸带薄嗔:“是池田先生,他要回国,非要当面表示感谢。也不想想,你都累成这样了,那样的感谢有什么意义?”

“别怪池田先生,人家是不想失礼啊。苏小姐,也许是个财神爷来送礼呢?”陈依颐点点祝童:“收拾好了吗?领带,把脸擦一下,我先让他们在外面等。”开门出去了。

叶儿有点不好意思,为祝童整理着仪表,低声道:“他已经来过三个电话了。”

“真麻烦。”祝童嘟囔着。

门响,池田一雄随着陈依颐走进来,冲着祝童深深鞠躬:“谢谢李先生,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医生;我已经向中华慈善总会捐款一千万。李先生,按照您的意思,是匿名。”

双手恭敬的递上一个礼品盒:“对不起,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昧。飞机马上要起飞,我要回去和家人一起过春节,所以才会这样不礼貌,耽误您休息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完,池田一雄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祝童很不习惯这样的客套,只好接过礼品盒,池田马上站直身体,露出真诚的微笑。

“池田先生完全不必客气,对于您的受伤,我们也有责任;作为医生,为病人解除病痛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太客气了。”

换下病号服后,笔挺的西装使身材壮硕的池田一雄绅士风度十足;叶儿随在祝童身边,不好意思的说:“刚才是我不好,池田先生请坐。”

“不必了,我知道李医生中午才下手术台,因为要赶飞机,所以才冒然打扰。在我们家乡,春节也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我的太太准备了最好的松枝,需要我回去和儿子、女儿一起把房子装饰得像宫殿一样。李先生,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在我的家乡招待您。您一定会喜欢名古屋的夕阳。”

池田一雄说话时,一直直视着祝童,里面有热切的期盼,看不出一丝虚伪:“我希望能为您安排一次学术交流,只要您愿意,我会请帝国大学向您发出邀请;您可以作为访问学者。他们都很好奇,说我能如此快痊愈,是个了不起的奇迹。”

这么客气,祝童真的不好意思了,拉着池田一雄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我不过是个中医师,在我们国家,像我这样的医生很多。况且我还在学习阶段,访问学者我是做不来的。池田先生,您如果再来中国,我在上海最好的餐厅招待您。”

“真的吗?您太客气了。三月份,我会到上海;麻烦李先生了。”池田又站起来鞠躬。

祝童不过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对方当真了。

池田一雄要赶飞机,没坐几分钟就告辞了;他走后,陈依颐笑着对祝童说:“人家可当真了,李医生,在上海最好的餐厅吃顿饭要您两个月的薪水啊。”

看到爱人被病人如此敬重,叶儿很高兴,听陈依颐说吃顿饭要花费那么多钱却不在意:“男人说话要算话的,咦!这是什么?”

祝童也在发呆,拆开礼品盒后,里面是一只精致的深棕色皮匣,打开银质拌扣,纯白色的天鹅绒上,躺着两枚黑针。

两枚黑针一长一短,长的有七寸,短的那枚也有五寸;神奇的是,两枚黑针粗细一样,中部都镶嵌一枚黑色无名晶石。

长针一端是龙头,短针一端是凤凰。

祝童拿起长针,入手异常沉重,比他这一段用的金针重了不止一倍;仔细端详才看出,晶石原本不是黑色,也不是镶嵌在黑针上,黑针穿晶石而过,把本来晶莹无色的晶石染成深黑。

什么材料会如此沉重?他以针尖刺入掌心劳宫穴,头脑立即清爽安宁;一股冷流从黑针顺手少阳脉,蔓延到全身各处,身体各处残留的倦怠一扫而空。

祝童把黑针在手里旋转,由衷的喜欢这个礼物,寒铁针,只有那种传说中的宝贝磨制成的针才具有如此的神效。但是,他惯于以金钱和利益衡量一切,这样一对针,加上两颗神秘的晶石,价值……

“李先生,十六年前,家父在北平收集到这对龙凤针;日本针灸大师回禾吉曾点评说,能用这对龙凤针的人也许再不会出现了。日前亲身体会到先生的神奇医术,池田敬佩万分,特意让人把它们带来。请李先生务必笑纳。宝物不应该被收藏,先生是最有资格拥有它们的人。”

陈依颐从礼品盒内取出一张信笺,念完后笑道:“这顿饭请的不亏,李主任得到宝针了。”

“我不能要。”祝童合上皮匣。

“别想那么多,池田先生是好意啊,它们在寻常人手里,只代表一笔财富;您如果用它们多救几个人,才是对池田先生最好的尊重。”陈依颐劝解的话也颇有道理。

池田送的这份礼物几乎是不可抗拒的,但是小骗子从来就不相信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也不相信池田会如此大方;礼物越珍贵,将要付出的代价也会越大。

“好了,我要下班了;苏小姐真幸运,你捡到宝了,可要好好看紧他。李医生如果到日本去做访问学者,会不会带个日本妹妹回来?李主任,明天你就要走了吧?今天提前给你拜年,祝你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祝你们新的无敌龙!书屋整理一年爱情甜蜜,永结同心。”

叶儿一直没说话,被陈依颐这份祝福把脸也羞红了:“陈小姐,辛苦你了,也祝你新年快乐。”她知道,自己能和爱人到凤凰度假,陈依颐要独自承担假期值班的工作。

祝童把陈依颐送到门口:“回来给你放假,谢谢你,依颐。”

“记得给我带礼物。”陈依颐背着叶儿,在祝童胸前点一下,娇美的脸上闪出个凄楚的笑;她今天穿着鲜艳的盛装,背影却有几丝落寞。

“李想,陈小姐好像喜欢你啊,刚才她一直在说你。”叶儿等关上门后,依进祝童怀里,仰起脸审视着他;“快说,你是不是也动心了。”

说不动心根本就是假话,说动心是傻子,凝视着这张更引人爱恋的脸和羞涩的眼神,祝童心醉神迷,低头吻住潮湿的唇,叶儿呻吟一声,喘息着闭上眼。

这一段,由于蝶虫的融合,叶儿越发秀美,细白的皮肤鲜嫩欲滴,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真比美酒还引人。

叶儿吸引祝童的,是江南女子特有的那份清新自然与娇柔,让人不由不去爱惜她;蝶虫融合进她的身体后,叶儿多了点轻盈,更显得格外美好;她就如一湖平滑柔清的水,每次面对她,祝童满腹苦闷都会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恋爱中的少女是敏感而多疑的,叶儿对这份情感投入了全部身心,虽然理智上相信李想,但看到陈依颐,她总会有点不放心。也许是两人渐渐熟悉的缘故,叶儿时常会表现出小女人态。

“傻瓜,我心里只有叶儿啊,别人加不进来。你这把美丽的刀,早把我劈成碎块,谁也偷不走。”祝童把她揽在膝头,让素手隔衣感觉自己的心跳,低声细语。

叶儿开心的笑了,自然,祝童能为她到上海来,就说明他是多么在意她,忽然又皱皱眉。

“李想,我很担心啊。”

“担心什么?”

“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我怕你会……”

祝童惊醒过来,伸手拉开自己的抽屉:“叶儿,是不是因为这些?”里面是他最近收到的红包,二十多万不明不白的现金。

叶儿没说话,低着头。

“相信我,叶儿,我不会傻到去贪污和受贿。钱,当然是好东西,但是我明白,这样的钱不比抢劫安全;只有傻瓜才会把自己的前途和它们联系在一起。何况,我还有叶儿呢。”

“那这些是……”叶儿感动的搂紧祝童。

“这些啊,不能算是受贿,但也差不多;你知道,在现在的社会里,很多时候是很难独善其身的。它们是院长和主任们的红包,拒绝不了的。上次在凤凰乡下看到有些学校很破了,我想,这次去就委托陈阿伯用这笔钱修缮学校。凤凰城是我们的圣地,它应该越来越美丽。”

“李想啊,上天对我太好了。”

叶儿感动了,主动索吻;小骗子再一次脸红。

事实上,祝童确实不会拿这样的钱;作为职业骗子,他对这些研究得很透彻。

受贿与贪污,也许比偷盗抢劫还要危险;抢劫那样的事可以流窜着作案,有些高手会谋划多年做一桩大的,然后就隐身不出,想查也无从下手。

而受贿与贪污,基本上是在很多人知道或能想到的情况下进行,只要有心人在暗中操作,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找出线索。

行贿者的承诺,与他们的人品一样,是天底下最淡薄的遮羞布,经不得多少风浪的洗礼。以祝童的智商,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梦幻般安静的相守,在如今的祝童是奢侈的。

电话又一次震响,蓝湛江的电话打来,约定的时间到了,祝童必须到江湖上去出席一个可笑的谈判。

“叶儿,我要忙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把阴阳带着;我们开车去凤凰城。”

火车上不能带宠物,叶儿已经把阴阳送到姐姐那里,听到祝童要开车去凤凰城,迟疑着:“你的身体……”

“没关系的,我刚才睡了一觉。”

“我给兰亭打电话,她也要去凤凰城过年,上午还说有些事没处理完,要明天坐飞机走;一路好了,你们俩替换着开。”

叶儿高兴起来,祝童无奈的看着她拨通梅兰亭的电话,心里苦笑:叶儿啊叶儿,你真是个孩子。

第八卷、波光倒影 八、谈判(上)

晚十点,祝童坐秦可强的车来到上海游艇码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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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霄的车也刚到,他身边是位衣衫整洁的老者,道貌岸然一派洒脱之色;看到祝童和秦可强,同时迎上来。

“这位是千门掌门百里霄,他是石旗门门主,秦可强。”

双方第一次见面,没有握手,拱手见礼。

“神石轩主玉雄,我多年好友。”百里霄介绍那位老者,祝童道声久仰,心里好笑:什么玉雄,那不是玉夫人吗?神石轩主,名号不小啊。

玉夫人和祝童都装作不认识,客套起来虚伪得令人肉麻。百里霄把他请出来帮忙,可笑啊,谁能想到,这两方搅乱江湖的玉印,正是出自神石轩真正的主事人玉女之手;玉夫人有几个胆子敢乱说话?

百里霄看一眼秦可强手指上的凸起,又深深一恭:“石旗门是江湖的英雄,秦门主,千门向你们致敬。无论今天结果怎么样,能无见到石旗门重出江湖,百里霄已经满足了。”

“原来是石旗门人,老朽有礼了。”玉夫人也郑重神色,躬身一礼。

祝童再次感觉到英雄可贵,百里霄不是客气,他真的是在表达对石旗英雄们的敬意;石旗门的名声是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有时候,真能当饭吃。

“多谢您还记得石旗,百里掌门,我为您引见两个人,请。”

秦可强是此次的见证人,身上完全没有了的士司机的低调,表现出大家风范,伸手引百里霄和玉夫人走上一艘不起眼的游艇;祝童跟在后面,登上游艇后看到船舱里坐着两个人:江小鱼、无聊和尚。

江湖人的谈判与平常人没多少区别,如果真要找不一样的地方,也许只有一点:江湖人的谈判更直接,也没那么多废话;纠缠不清的东西,一般都会抛开。

百里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寻找宝藏是为帮助田公子,即使他们找到宝藏,也会把里面属于江湖的一切宝贝还给江湖八派。他同时说明了自己的难处:田旭洋心思慎密,对谁都不会彻底信任,他如今也没看到玉印,只知道印上刻的那句藏宝诗,对印身上的地图一无所知。

江小鱼摸着脸颊上的刀疤没有说话,无聊和尚很大度的说以前都是误会,不知道千门隐身在田公子身边,希望今后双方加强合作。

都是屁话空话,比政客们的语言好不了多少,祝童对这次谈判无所谓,双方能保持平衡,正是他想要的理想状态。

其实细节的东西他根本就不关心,此次见面本身已经表明,双方都不希望再出现类似昨晚那样的正面对决。不只是千门消耗不起,江湖道同样也怕引起太大的麻烦。

所以双方很快就达成一项初步协议:在找到宝藏的确切线索前,双方都要保持克制,不能再有刀兵相向的局面出现。

百里霄要尽量搞到玉印上面的地图,同时,他也得到了另一句藏宝诗。

江小鱼得到的那句诗是:鑫归圣洞慧泉山;百里霄念出的是:阴阳鼓震牛气沈。暂时,祝童还没有把“龙头云允隐禅林”抛出来。

于是谈判变成了探讨,几个人在船舱里推敲起这两句诗背后的意思,该如何排列,每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等等。

特别是玉夫人,被当成鉴定专家供奉着;他表现的也相当不错,从玉质到工艺一通乱分析,结论是:这两方古印确实是两把钥匙;玉夫人并且还断定,这样的古印应该有四枚;一天不把四枚玉印凑齐,宝藏就不可能被找到。

祝童听了会儿废话,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起身走出船舱。说到骗子,玉夫人比祝门高手也不逊色多少。

甲板上风清月明,远近都是游艇,或豪华或简陋摇曳在避风港内。对比起来,江湖人开会的这艘游艇很不起眼,与相邻的那艘大家伙比起来,小舢舨一个。

拥有游艇的一定是个大富豪,祝童正判断着它价值几许,游艇上的一个细节引起他的注意,船头雕琢的是一只蓝色塑像。

虽然很不起眼,但是与秦可强车内的蓝色玩偶一般形态:手执算盘朱笔的账房先生。

原来船舱里的废话,也有人在暗中控制啊。祝童回头一看,如果说这艘游艇上没有监听设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不过,人家似乎也没打算隐瞒。

祝童的手机响了,接通,传来柳依兰的声音。

“小情人,对着大海发什么呆?”

“我在想,坐在依兰姐身边的是谁。”

“嘻嘻,那你就猜猜,我身边有八位客人,都是谁?猜对了有奖啊。”柳依兰快活的说。

“八位,我都认识吗?”

“大多数都认识,没见过也应该听说过。”

祝童对这样的游戏一直很投入,思索片刻,徐徐道:“蓝湛江蓝兄一定在,还应该有两位江湖隐士,秦大叔和半翁前辈,依兰姐,我是乱猜,谢晶小姐应该也在;梅长老算一个,还有一位,应该是空寂大师。”

“啊!”当祝童说出空寂大师时,柳依兰惊叫一声,马上娇笑道:“七位了,还有一位是谁呢?”

这次祝童真的猜不到了,上海周围……

“嗡……嗡……”蝶神惊悸的跳起来,一双翅膀转向游艇,现出两只斑斓的眼睛花纹。

什么人能让它警惕呢?蝶神似乎对那个人充满戒备。

“空木大师,普贤寺主持。”

“祝童果然聪明绝顶,连空木大师都能猜到,他今天刚从金佛寺赶来。上来吗?空寂大师希望能和你谈谈。”

“谈什么?”祝童实在想不起来与一个老和尚有什么好说的,因为竹道士的缘故,因为二师兄的缘故,他对一品金佛没什么好感,更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瓜葛。

“依兰姐,我很忙,一会儿就要上路去凤凰城,替我对各位江湖高人问好,新春佳节将至,为了彼此心情好,大家就各过各的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这样的聚会,能参与进去的人不是很多;柳依兰的第一句话就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这艘游艇是她的。但是船上的雕塑表明,这艘船与蓝石不无关系。

七位高人里,一定会有江湖隐士,能和江湖隐士坐在一起的都要有一定的身份,金佛主持空寂大师来到上海,不见见这些闲云野鹤是说不过去的;今天与千门的谈判正是个最好的时机。对蓝湛江能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把如此多的江湖高人聚集起来,除了佩服还有警惕。

至于空木大师,祝童只有一半的把握;蝶神惟一一次吃亏,就是那次与空木斗法时,它是个很记仇的小精灵。

“不来也好。”柳依兰没再劝,电话里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祝童抬头,看到柳依兰魅惑的身影出现在头顶,耳边是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我也要去凤凰城呢,已经订好了陈阿伯的客栈。小情人,到时候来找我啊。姐姐给你奖励,嘻嘻。”

柳依兰的风情万种,通过声音也能感受到几分。她要去凤凰城祝童能想到,没想到的是竟然也住进陈阿伯的客栈,用心险恶!

祝童不吃这套,也低声道:“奖励就不必了,我会尽量劝竹道宗,但是,依兰姐答应我的事如何了?”

“什么事?”柳依兰语气一凝,说起竹道士,对于她永远不是个轻松的话题。

“贵人多忘事,原来依兰姐已经不记得答应我什么事了?”

“嘻嘻,逗你玩呢;别着急,秦小姐出国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蒙彼利埃第一大学的医学院,是法国最好的医学院之一,湛江托朋友出面,蒙彼利埃第一大学已经向秦小姐发出邀请;二月份,秦小姐就会站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她将在那里先学习语言,再顺利的话,七年后秦小姐将拥有一张金字招牌。不过,她的基础不是很好,能不能坚持下来还很难说;你的小情人像弱不经风的小猫,医学院的学生是很苦的。”

“这已经足够了,谢谢你,依兰姐。”

谈判结束了,祝童挂上电话。

送百里宵与玉夫人离开后,祝童正要和秦可强离开,江小鱼叫住他:“祝掌门留步,小鱼有两个问题请教。”

“请教?不敢,江大哥请说。”

看在烟子面上,这声大哥叫的也很合适,江小鱼露出笑容,脸颊上细长的刀疤也温柔了。

“先向祝掌门说句抱歉,以前的种种都是误会,大家江湖一脉不应该互为敌手,我这样说祝掌门同意吗?”

“好说,误会就是误会,说开就没什么了;嘿嘿,不打不相识,我其实对江大哥的交游广阔很佩服啊。”

小骗子说佩服,江小鱼的笑容更温柔了。

“都是朋友们捧场,不值一提;倒是祝兄如此年轻就成为祝门掌门,才当真了不起。”

祝童明白,江小鱼是想在自己这里得到点消息,不久前,两个人还斗得你死我活,此刻的一团和气,全为那个子虚乌有的宝藏。

呵呵笑着道:“江大哥想问什么?我到上海时间短,还没摸到门路就被江大哥捷足先登,把钥匙拿到手了。看来,财运有眼,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搞明白:江大哥是怎么知道赵永兵有玉印的消息?我用炒卖古印的办法似乎太笨了些?抛砖引玉很失败啊。”

第八卷、波光倒影 八、谈判(下)

江小鱼在谈判中得了便宜自然心情不错,想问祝童掌握的宝藏信息与炒卖古印的情况;猛然被被小骗子拿话一套,分寸微乱,故作神秘的一笑:“这个宝藏我也关注很久了,不是运气,找上赵永兵之前,我就调查过;他曾经干过拆迁,人又贪婪狠毒……。(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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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码头上,当着无聊大师和秦可强的面,在八位江湖高人的监听下,江小鱼被祝童诱导,讲述出一个荒唐的故事。祝童心里暗笑,这番话一说,今后就是出什么纰漏,与祝门也没多少关系了。

大家都会知道一个事实:早在七品祝门来上海之前,五品清洋也在惦记这个宝藏,江小鱼今天的话就是证明。

财富能蒙蔽人的头脑,说谎话会上瘾的,更会让人兴奋;一直到祝童和秦可强离开,江小鱼也没想起来,他刚才想问祝童什么问题?他也不得不如此,如果说他得到宝藏的线索纯属偶然,是在跟踪祝门掌门事的意外收获,以目前的局势,势必会被别人轻视。

柳伊兰眼看着祝童离去,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蓝湛江端一杯酒走出来,递给她:“三妹,你好像很欣赏祝童。”

“谁不是呢?大哥,一个月前,祝童似乎到处都是对手;现在你瞧,空寂大师、四品红火且不说,江小鱼对他也很客气啊。嘻嘻,你想到了吗?我看啊,他根本用不着我们帮忙,自己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奇怪啊,真有宝藏吗?看空寂大师的意思,一品金佛是势在必得。”

“是很奇怪,如果真有这个宝藏的话,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露出风声?祝童以前和祝槐之间关系很冷淡,他……。三妹,你能确定这个最初消息是从祝槐身边传出来吗?”

两枚古印的出现,使蓝湛江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了。

“祝槐一直在文物圈子里混,也许他真的找到什么线索?据说那笔财宝价值十亿美金,谁会不动心呢?你也听到空寂大师的话了,他对七叶莲很上心啊。还有阴阳鼓,竹道宗如果知道这件宝贝的消息,道宗如果知道宝藏内有阴阳鼓,会怎么想?”柳伊兰轻抿一口酒,回头灿然笑道:“明天我也要去湘西,大哥,陪我走一趟好吗?”

“去是要去,但是要想好再去,索翁达活佛一直在梵净山飞云寺静修,他的弟子,布天寺新一代高手洛迦哥仁也在那里;竹道宗身上有伤……。”

“我去找半翁。”听说索翁达活佛还在湘西附近,柳伊兰神色剧变,转身就要进船舱。

“三妹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蓝湛江拉住她,却被轻轻柳伊兰闪开:

“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因为竹道士不接受山水道观,你故意把他要去红云金顶的消息告诉空寂大师,想让他和索翁达再斗一场?帮祝童把秦渺送出去是祝红前辈同意的,大哥,我认为你最近很奇怪;江湖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三妹,你错怪我了。”蓝湛江苦笑着摇摇头;“竹道宗的行踪不是我告诉空寂的,道宗内部有人对竹道士不满意,我刚才那样说是提醒空寂,不要借这个机会对道宗不利。”

原来如此,蓝湛江当面对空寂大师说出竹道士的事,在这个场合,一品金佛为了自己的羽毛也要收拾起些微的野心。

“那我更该去了,我一定要让半翁跟我走一趟。”柳伊兰更着急着要去找半翁,在她眼里,周半翁是神仙一样的人。

“千万不要那样。”蓝湛江始终拦着她,神情凝重:“半翁多大年纪了?他已经好多年未动过手。前几天在平湖小筑,你没看出来吗?半翁的功夫已经散了,他和竹道宗都那场切磋很吃力,晚上一直在叹息。”

柳伊兰默然,才想到半翁已经是百岁老人。

“怎么办?竹君的脾气我知道,他是不会拒绝索翁达活佛的再次挑战的。”

“初五之前,秦老伯会赶去帮忙,还有祝童。三妹,春节时,空寂大师要在普贤寺做佛七,我和肯不能离开上海。以祝童的机变,只要他在场,不会让竹道宗吃亏的。”

蓝湛江说起祝童,柳伊兰感觉明显不够分量,江湖上,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午夜十二时,雷诺车开出上海,驶上通往湘西的高速公路。

留给上海的,是一团毫无头绪的乱麻;江小鱼与田旭洋的争斗,随着爆竹声声正式拉开序幕。

长途旅行,人多比较热闹;但雷诺车上的气氛却不很融洽。

但这款雷诺轿车并不适合长途旅行,座位偏软,轴距短,内部空间不够大;偏偏里面塞了四个人,一条狗。

梅兰亭开着车,固然是一声不吭;叶儿坐在后座,祝童坐在副驾驶席,在叶儿温柔的按摩下,昏昏入睡。意外的是,萧萧也要去凤凰城,她坐在叶儿身边,怀里抱着小狗阴阳。

小白领心情很好,身上的装备也焕然一新,一派小富婆气势;比一身中性休闲装的梅兰亭看起来都有钱。

“叶儿,你们家的狗是不是有病?”

“乌鸦嘴。”叶儿不满意的抱过阴阳,低声安慰道:“毛头,别听她瞎说,你是最棒的。”

“奇怪,它怎么长不大?”萧萧不甘心的嘟囔着。

是啊,阴阳已经被收养将近三个月,却还是初来时大小,平时,它吃的也不少啊。

“李想,它……。”叶儿这才醒悟。

“没什么,也许它不想长大。”

小骗子瞧一眼阴阳的眼睛,那里,有淡淡的蝶影。不是阴阳长不大,是它体内的蝶蛹已经破茧化蝶,阴阳,也许只能长这么大了。

这一路计划要二十个小时左右,经过南京、合肥、武汉到张家界,沿途都是高速公路。

祝童本来要求先开车,等天亮了休整用餐后才让梅兰亭开车;但梅兰亭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说话,上车就抢下方向盘,不由分说开起来就走。

叶儿刚低声对祝童说一句:“梅小姐……。”

“别对他说。”梅兰亭生气的制止叶儿,小骗子心有愧疚,只好装睡,没想到这一睡就是好久。

清晨,车已经进入安徽山区,天色阴沉,时常会遇到一团团的浓雾。

祝童醒来时,吸入的第一口空气中,全是女孩子身上的体香;瞬间整个人内外上下完全精神了。

叶儿和萧萧在后座互相依偎着沉睡,梅兰亭把着方向盘两眼通红;雾里行车,最耗费精神和眼神。祝童坐起来:“梅小姐,在服务站停车,休息,放水,吃饭;后面的路我来开。”

梅兰亭没看祝童也没说话,十几公里后,把雷诺拐进一家高速服务站。

车刚停稳,叶儿和萧萧就从睡梦中醒来,欢叫一声,跑下车冲向卫生间。

“怎么了?”祝童拉住梅兰亭的手,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心事重重。

“你管不着。”梅兰亭挣脱开,打开车门。

“梅小姐,无论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忙,我一定尽力帮助你。”

“谢谢,这件事你帮不上的。”梅兰亭低声说完,下车去了。

外面下起绵绵细雨,潮湿包裹着所有的一切,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祝童心中微叹:本来是个快乐洒脱江湖女孩,什么事会使她如此消沉?

半小时后,雷诺再次上路,车内的气氛轻松了,互相之间的座位也换了。

祝童开车,叶儿当然要坐在副驾驶席;梅兰亭倒在后座,用衣服蒙着头睡觉,萧萧原位没动。

车里的人都明白,萧萧非要挤进这次旅行,主要是为了讨好海洋医院的李主任。

所以,叶儿对自己的好友也心存芥蒂,生怕自己的爱人被她腐蚀掉,小白领就比较尴尬。

十点开始,祝童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医院里的主任副主任们拜年、邀请聚会还罢了,还有不少祝童根本不认识的人来电话,问了两家,都是与海洋医院有这样那样联系的公司经理。

“幸亏今天出来了。”祝童关闭了黑色三星,给叶儿一个苦笑。

今天是腊月三十,他估计,如果还坐在办公室,至少还要收到十几万不可拒绝的“礼物”。

下午,太阳出现在前方,雷诺驶出安徽,高速公路两边的奇峰异石渐少,车速加快,萧萧在后座睡去。

祝童开启定速巡航,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握住过叶儿软软的手,两人相视甜蜜的一笑,静静享受冬日阳光的沐浴。

江汉平原风光平淡,绵延的高速公路不断延伸,长时间的驾驶单调而枯燥,但是祝童却感觉很惬意。此时无声,能和亲爱的女孩一起长途旅行,本身就是件心旷神怡的乐事。

“你们俩别那么肉麻好不好?车上还有两个没伴的呢。”梅兰亭醒来,恢复到以往什么也不在意的洒脱状态,把刚喝了两口的水,洒到祝童与叶儿紧握的手上。

叶儿微红着脸收回手,祝童不满的回头看一眼:“梅小姐,我是这辆车的主人啊,当心把你丢下去。”

“你倒是丢下试试?”梅兰亭对于类似的威胁,根本就不在意。

“该吃饭了吧?”萧萧也醒了,她的身体丰满,饿了。

“前面马上到荆州,下车吃饭,休息半小时,争取九点之前赶到凤凰。”

祝童抬腕看看CK表,估算出大致的到达时间。

叶儿欢呼一声,取出手机拨打陈阿伯家的电话,迅速定下一桌丰盛的晚餐。

“想吃血粑鸭了。”

第八卷、波光倒影 九、凤凰之夜(上)

任何一趟旅行都不会一帆风顺,另一方面说,没有插曲的路途是单调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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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进入湘西以后,气候就变得怪异起来;时而阴雨时而迷雾,从吉首驶下高速后,忽忽的雪花落下来,通往凤凰城的道路,笼罩在迷离的雪世界内。

如果只是雪,车开的慢也就是了;雷诺转过最后一道山口,凤凰城的灯光在不远处召唤着客人,路却不通了,一场车祸把道路堵死。

一辆是黑色公务车,一辆是湘西常见的小巴,以货车改装的那种,只用蓬布遮盖着,四处漏风,坐这种车的都是些没钱的本地人和苗人。

今天是大年三十,很多远归的游子,赶最后一班车回家过春节,小巴上超载了,上下前后挤满了人。

车祸的起因一目了然,雪天,公务车的司机开的比较稳重;小巴也是下坡,速度快刹车不及,为躲避一对背篓的苗人父子,撞上公务车的尾巴。

小巴横在路上,车上两人被甩出去,伤势看来颇重。

祝童停下车,本不想管这样的闲事,但是叶儿先跑下去查看伤者,只有也跟着过去。

“别怕啊,伤在哪里?医生马上就到。”

医生,叶儿说的是谁大家都清楚,祝童心里苦笑,又要自己这个职业骗子业余医生出面了;但叶儿心肠软,他也不好多说,挽起袖子对伤者进行检查。

好在车祸刚刚发生,两伤者摔在雪地里,一个是肩关节脱臼,虽然疼却好治;祝童把他的关节复位后,才开始面对另一个头疼的伤员。

这是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脸色惨白嘴角渗血,脉搏微弱呼吸停止,已经休克了。

右上臂骨折还好办,肋骨骨折才是要命的,应该有一根已经伤了肺部。

祝童摸出银针封住他胸前几处穴位,才小心的以内息按压他的心脏;他是被剧烈的疼痛疼昏过去了,造成心脏骤停。

“咳咳!咳咳……”

少年的心脏开始跳动,胸腔里传来“嘶嘶”的杂音;祝童长出一口气:总算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他需要马上接受手术。看少年过时的衣服,接下来的巨额医药费应该是负担不起的;开小巴的司机,应该也很难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

雪依旧未停,游客眼中的诗意落在少年身上就是寒冷的颤抖;叶儿从车上拿出自己的大衣给少年披上,用面巾纸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梅兰亭也走过来,把手里的果汁瓶凑近少年嘴边。

祝童看到,梅兰亭把一颗小药丸送进少年的嘴里。抬头对她一笑,梅兰亭的药丸一定是好东西。

那边,小巴司机正被公务车的司机训斥的狗血淋头;其实两辆车都没什么大的损失,公务车的保险杠被撞裂,小巴前灯碎了。

司机看来也是极老实的,只会说:“总不能往人身上撞,我赔你保险杠好吧?”

“人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祝童抬起头,看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暂时没危险,但是他需要马上手术。”

“李医生,他的伤重吗,凤凰城的医院能不能进行这样的手术?”对方也认出他,微笑着点点头:“你好,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又见面了。”

祝童站起身,怪不得听声音耳熟,两个月前,在凤凰城天王庙,自己给这个气度雍容的中年人算过卦,他姓王。

“你好。”祝童站起来,握住中年人伸过来的手,担忧的说:“他需要专业的胸外医生做手术,这个时候,我怕医生都回家过年了。”

“凤凰城的医院可以还是不可以?吉首的医院可以不可以?”

如今讨论的是人命攸关的事,中年人的话里表现出几分威严,能感觉到他是个很有力量的人;祝童迟疑一下,说:“最好去吉首,那里的医院应该能做这样的手术。”

“谢谢你。”中年人紧握一下祝童的手,松开,回头道:“马上联系一下,让他们马上准备手术。”

中年人身后站着的年轻人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后没有客套,边询问祝童伤者的情况边对那边说话,两分钟后收起手机,对中年人说:“袁书记正在联系医院,一小时后可以手术。”

“你一会儿跟着他去医院;该过年了,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是,但是首长……”

中年人皱起眉头,年轻人腼腆笑着捂住嘴。

“不管怎么说,他的受伤和我们有点关系,去告诉司机师傅,别再吵了,把车挪开;今天是年三十,让大家早些回家过年,一年只有一个春节啊。”

年轻人转身去劝架,中年人又转身面对祝童:“李医生,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祝童掏出张名片,双手递过去。能被叫做首长的,都是相当级别的官员;祝童对他的身份很好奇,他不说名字递上名片是无声请求。在一般情况下,对方也应该回敬一张名片。

“海洋医院,上海;李医生,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我也是从上海来的。”

中年人果然也摸出一张名片递过来,祝童借着灯光瞄一眼,大吃一惊。

名片上只有三个字:王向桢。

下面的头衔是,华易基金会顾问。

他,就是一直有人在试探自己是否认识的那位北京来客,夏护士长的丈夫,神秘的金融工作小组的组长。

“王先生,您也在上海?”

“是啊,不是你建议我到上海去的吗?”王向桢半开玩笑的说,回头看看凤凰城的灯光;“两个月前,就在这里,李医生为我算过一卦;我是听你的建议才到上海。”

叶儿站起来挽住祝童的胳膊:“你还会算卦?”

祝童苦笑着:“我是乱讲的,王先生不会当真了吧?”

“这位是?”中年人看到叶儿,含笑问。

“她是我女朋友,一起来凤凰过年。”

“我叫苏叶。”叶儿大方的伸出手。

“好,好,金童玉女正合适;苏小姐,你的男朋友可是个大有本事的人啊,一定要看好了。他上次送我一贴狗皮膏药,很灵验。”王向桢退后一步,仔细欣赏着并肩而立的祝童和叶儿;“李医生,我还欠你一分钱,这次算不算还上了?”

“我不知道。”祝童知道,王向桢说的还帐,说的是雪地里的少年,他应该会负担少年的一切费用;但是,小骗子对大人物的人情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笑道:“车祸和我没关系,他也和我没关系。”

“是啊,看来李医生成心让我欠你一分钱了;呵呵,好,好,该欠。”

“一分钱?”叶儿奇怪的看看祝童,又看看王向桢;一分钱实在是太小的数字。

“是一分钱,苏小姐,李医生送我五个字:孔雀东南飞;卦钱就是一分钱。为了这价值一分钱的五个字,我才到上海去啊。”

王向桢说着话,祝童不好意思回答,蹲下身抓起少年右臂,用手法把他断裂的臂骨复位;贴上狗皮膏药,从路边折下四根树枝捆绑好。孔雀东南飞?王向桢真会说笑,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能影响到他的前途,小骗子是不相信的。

“这里不要再动了,坚持两周就能痊愈。”这段话是祝童对王向桢的随从说的。

在海洋医院混了一段时间后,祝童知道如今那些医生的水平,这样的伤到医院八成要开刀钉钉子,少年的右手,经不得那样的折腾。

前面的路已经疏通开,小巴司机开车走了。

祝童凑到叶儿耳边低语几声,她啊一声,回头在自己爱人脸侧吻一下,跑回车上拿出两千元钱塞进少年衣袋。

“你们真是好心啊。”箫萧抱着阴阳走下来,冷风一吹马上缩回去。

凤凰城方向驶来一辆急救车,拉上伤者开向吉首,王向桢年轻的随从跟着去了。

公务车的司机把车倒过来,祝童上次见过的女秘书为王向桢拉开车门。

“你们住在哪里?凤凰城的春节是很有名的,很多人来这里过年,只怕来的晚了找不到住处。”王向桢上车前关切的询问。

叶儿甜甜的一笑:“陈阿伯给我们留了房间。”

“陈阿伯。”王向桢念叨一句,对祝童道:“明天是初一,我会到天王庙上香;李想医生,你会去吗?”

“我一定去,初一上香是应该的。”

“好,好,再见。”王向桢握一下祝童的手,上车先走了。

梅兰亭把雷诺车开过来,叫道:“上车吧,快饿死了。”

不只是她,陈阿伯也快饿死了,祝童一行赶到客栈时,已经是十一点了。

凤凰城内灯火辉煌,远来的客人行走在沱江两岸,放河灯,放鞭炮,快乐的叫嚷着。

陈阿婆早迎在门前,接过叶儿的包,上下看个仔细,笑得嘴也合不拢了。仿佛他们不是远来的客人,而是自家外出的儿女。

堂屋里,陈阿伯把一桌丰盛的晚餐摆出来,埋怨道:“说是九点就到,我看下雪了,劝老婆子先吃,她说要等叶儿一道才吃得香。”

于是,几个远来的游子简单梳洗一下就坐在桌边,享受起两位老人的心意。

第八卷、波光倒影 九、凤凰之夜(下)

祝童只喝酒,很少吃菜;陈阿伯的手艺很好,血粑鸭也很美味,但是祝童如今已经受不住那样的油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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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关心的问祝童。

“我吃不下,每次看过病人都会这样,喝点酒就好了。”祝童只好以这个牵强的理由掩饰。

萧萧把刚才的车祸说出来,两位老人看祝童的眼光里多了一丝温暖。

小狗阴阳是最不见外的,没多久就和陈阿伯家的大黄狗熟悉了,在桌子下转来转去;这顿饭吃完,阴阳的肚子撑得滚圆,躺在屋角大黄狗身边睡去了。

吃完饭,陈阿婆把叶儿拉近房间,十分钟后,一身苗家装扮的叶儿走出来,掀起裙裾在堂屋里旋转两圈。

祝童看直了眼,如果挂上更多的银饰,叶儿真是位最美丽的苗女。

梅兰亭和萧萧也齐声喝彩,她们围着叶儿,边赞叹边说陈阿婆偏心。

老人家呵呵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这是叶儿早说过要的,我啊,跑到苗寨好不容易才凑齐。你们也要,先拿钱来。”

叶儿给黄海打电话,却没人接听,朵花的电话也一样。

祝童知道他们不会有事,一进凤凰,他就感受到蝶姨的存在,距离这里不远,在凤凰新城的某个地方。只要有蝶姨在,朵花就是安全的,只要朵花在,黄海也出不了什么事,也许他们听不到铃声。

年轻人是闲不住的,在陈阿婆的叮嘱声里跑出客栈,融入快乐的人群。

拐出小巷才明白,凤凰城的除夕夜原来是那么的灿烂与喧闹,别说手机,两个人面对面都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一束束烟花升起在凤凰城的夜空,一串串大红灯笼悬挂在沱江两岸。

江边的酒吧里,一群群年轻人在狂饮高歌;石板路上,三五成群无敌*(龙!&*$书屋整理的孩子们穿梭叫嚷;江心跳岩是最拥挤的,一对对情侣点亮一只只栽满希望与幸福的河灯,捧进悠悠沱江。

虹桥左右最热闹,在潺潺的水声中,数不清有多少人醉在凤凰城美丽的除夕夜里。

午夜十二点,凤凰城的狂欢到达顶点,千万束烟花同时升起,鞭炮根本分不出头尾。

蝶神是最怕这些的,早早的就把翅膀遮住身体缩在印堂穴深处;祝童好笑,总算知道它怕什么了。蝶姨已经躲进南华山了,她不像小骗子,她的本事都来自蝶神,受的影响自然就更大。

人们在沱江两岸互相拥抱、祝福,震耳欲聋的炮声掩盖了人们呼喊,遮不住流传在心灵间的美好心愿;空中弥漫的浓浓的火药味,把所有的酒香、花香、肉香都遮掩了。

数码相机的闪光灯晃花了一双双眼;几个人冲着沱江大喊,叫着亲人或恋人的名字;雪在舞,轻飘飘落进沱江,眼泪就模糊了那一双双眼。

众人高呼倒计时的那刻,梅兰亭和萧萧早被人流冲散,祝童和叶儿紧紧拥吻在一起,完全忘了身外的世界;几年来,春节对于祝童只是个普通的日子,他从未试过把自己投入进去。只在今夜,只在今时,祝童才感觉心颤的幸福。

多少幽梦伤人情,来凤凰过年的人,有的是为寻找陌生的快乐,有的是为体验孤独的伤感。

喧嚣过后是空虚,凌晨两点,人们积蓄一年的激情释放完毕,沱江两岸渐渐安静,凤凰城终于走进梦乡。

这个春节有很多人来凤凰城过年,陈阿伯的客栈也早被预定一空,但两位老人还是给叶儿留下两个房间。

怎么睡觉成了个问题,梅兰亭早早的和萧萧占据一间,关门休息。

叶儿不好意思在陈阿婆面前和祝童住进同一个房间,在堂屋里忸怩着和陈阿婆聊天;她给两位老人一人买了一件衣服,陈阿伯已经换上,在桌子前磨墨。

桌子上铺开一张大红纸,凤凰城民风古雅,每家每户初一要贴春联。明天一早,街坊邻居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各家的春联,只有贴上自家写的,脸上才有光彩。

陈阿伯写了几副春联,都不满意的撕掉了;在祝童看来,他的毛笔字在一般人来说已是有些根底的了;偏偏陈阿伯选的春联里有两个很难写的字:龙、凤。

“我来试试。”祝童手痒,走上前拿过毛笔。

陈阿伯胳膊早酸了,还是怀疑的看着祝童:“李医生也会写字?”

“小时候学过,这些年写的少了。”

祝童谦虚着,站在桌子前凝神调息片刻,蘸饱了墨,聚思几许,便一气写下去;运笔如行云流水,力透纸背,把一幅春联以大楷书写出来。

“好字,气势雄浑,内秀外豪,哈哈,今年咱家可要长脸了。老婆子,李医生的字比我写的好。毛笔字越简单的字越难写,人家李医生就不怕,瞧这个凤字,活脱脱就是只凤凰鸟啊。”

陈阿伯举起春联,呵呵笑着剪裁开;祝童嘴里客气着,搬着凳子与陈阿伯到门前仔细贴好,除夕夜才算结束。

回到客栈,叶儿已经进房间,陈阿婆慈祥的奸笑着,把小骗子笑得很不好意思。

沱江在窗外缓缓流淌,祝童走进房间,看到叶儿坐在古色古香的梳妆台前卸银饰;银烛台上,燃起两只红蜡烛。

房间里是一张雕花大床,铺盖的被褥不是客栈常用的那种.

红色的丝绸被面上,绣着吉祥的龙凤呈祥图案;桌子上那两只红蜡烛,把橘黄色的灯光也醉到红影里。

叶儿褪下苗装,一身亚白色紧身保暖内衣,把少女曼妙的身材勾勒出极致诱惑。

祝童呼吸急促,叶儿如今就如一个羞涩的新娘,水汪汪的眼珠在飘摇的烛光里变得迷离。他刚把手伸到她背后,叶儿马上贴到他怀里,仰起头痴痴看着这个男人。

柔情蜜意充溢随沱江的低吟升起,任何语言都失去重量和意义;祝童紧紧搂着她,把一个个吻轻舔着她的唇,她的眼,她的眉。

虽然两人已经是半同居状态,此时的叶儿是小骗子见到的最美丽的娇颜,此刻是她最迷人的盛期。

叶儿的魅力和气质完全不同于祝童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即使在这个时刻,她的美丽也被圣洁的气息围绕,那是谁也无法抗拒的吸引。任何一个男人都想沉浸其中,细细品尝其中的秘密。

手,顺着细薄的织物滑到两人之间,触到她的胸罩,摸到她那少女坚挺而柔软的乳房,慢慢在衣服外面抚弄;叶儿微微颤栗,祝童捏到尖尖的乳峰,她低吟一声,微闭上眼。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香汗,激情的光泽绯红了脸。

“你会好好爱我吗?”叶儿勉强挣脱出嘴唇。

“我爱你,只要活着。”小骗子说的是心里话,叶儿感受到,甜蜜的笑着把祝童推倒在雕花大床上,颤颤的低语:“闭上眼啊。”

祝童再次睁开眼,烛光下,看到叶儿背坐在床边,已经褪去上衣,正把柔黑的发散开,秀秀淌下双肩。

少女的身体在烛光下雪白圆润,只看背部简洁圆润的线条与白净的皮肤就让他欲火狂升。还好,蝶神没出来添乱,它躲在翅膀下沉睡。

叶儿缓缓转过来,半裸那洁白的身子,把胸前翘着一对玲珑的玉乳、峰尖上的两点嫣红的两苞花蕾骄傲的展示在爱人面前。祝童目眩神摇,禁不住把她揽在怀里,手掌正按在挺拔匀称的柔软上。

叶儿把脸藏进他怀里,扬起手臂捶打着他:“谁让你睁眼了?”

“叶儿,你不必这样;我们可以等。等到我们在真正的新房里,你将是最幸福的新娘。”

小骗子说起违心的情话,天知道他耗费了多大的内力,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欲望。凤凰面具还镶嵌在他胸口,裸裎相向的时刻,叶儿不被吓死才怪。

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开头的,特别是亲密的恋人,一旦突破最后界限,彼此的身体就成为美好的玩具;祝童的身体可没有被把玩的资格。

性,对祝童来说已不是太有吸引力,在上海,在如今的社会,那几乎是随时可以得到的,与运动也差不多;叶儿半解风情的清纯是更难得的,他有点害怕叶儿被性爱洗礼后的必然变化,他有太多的秘密。

叶儿总算是好骗的,羞羞的拉起红丝被,安静的伏在爱人怀里;她没再穿上上衣,小骗子也不允许;只摩挲着那光洁的肌肤,就是莫大的享受。

有两次,叶儿被逗的厉害,忍不住把手伸进他的内衣,想接触他健壮的胸肌。祝童装作怕痒抓出那只手,在手背上印上一串吻;然后就再不敢太放肆了。

烛光亮了一夜,两个人在床上静静的相拥,说了一夜傻话。

爆竹炸开新的一年,叶儿被从浅睡中惊醒,红着脸抱起衣服跑去卫生间。

这一刻,祝童有些后悔了。

陈阿婆欣喜的站在门前,看到叶儿塞过一个红包:“新年好,没有红包会倒霉的。”

叶儿没有推辞,抱着陈阿婆甜甜笑着;梅兰亭和萧萧也围过来讨要红包,陈阿婆发着红包嘟囔着:“拜年,要磕头的。”

于是,三个女孩笑嘻嘻的把她按在堂屋上座,拉过火盆上的棉垫,挨个跪下给她磕头;把老人乐得眼睛眯成一团。她的儿子一家在遥远的北方,要三、五年才回来一趟。

客栈里的客人都起来了,看到这场景跟着起哄,欢笑在陈阿婆周围缭绕。

祝童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两个袅娜的艳丽女子;从外表看不出确切年龄,她们身上有股淡淡的风尘味,行走间身段柔软的不像话;祝童能感受到两具蛇一般灵巧的身体内蕴含的能量。

这,一定是八品兰花的高手了,来为柳依兰的到来打前站。

第八卷、波光倒影 十、测字(上)

陈阿伯托着旱烟立在门前,得意的承受邻居好友的奉承。www.65txt.com

在凤凰城的春节,互相品评春联已经成为老人们独有的乐趣。

“文章写的好的人未必都有一颗单纯之心,写字亦然;只有阅历丰富,历经风浪的城府之士,才能写出这手好字。陈阿伯,今年的春联不是你的手笔啊。你个老头子一辈子也没走出过凤凰城,哪里见识过诺大的风浪?”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写的字,读书破万卷,胸中自有大世界。”

“吹牛吧,快把你的客人请出来;我打赌,能写出这么一手字的人至少也要是不惑之年了。总要有看破世情的心态,才能置身事外、洞悉字中的真性。”

“哈哈,打赌?这次你总是输了,先说好赌无敌*(龙!&*$书屋整理什么东道?莫非把你家的响水壶借我把玩?



“使得,只要能看到写字的人,请先生喝几杯茶是应该的。”

“不许反悔。”陈阿伯献宝一样把祝童拉出去,还当场写出几个字,众人才信了;正是这个年轻人,写出陈阿伯门前的春联。

叶儿欣喜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挥毫泼墨,她随梅叶学画有一段时间,对书法已不是门外汉。

“其实只要能写好这个字,书法就没什么难的。”

祝童在纸上写出祝蓝师叔传授的“气”字,陈阿伯学的最认真,一会儿就笔划个似模似样。师叔说过,有机会把这个字传出去,对练字的人好,对祝门也是好事;今天这个机会正好。

早饭是一定要到虹桥桥头去吃米粉的,叶儿对陈阿婆打个招呼,三个女孩就说笑着跑出客栈。

凤凰城风景如画,没有大上海的浮华奢靡,古朴自有魅力,也许在这样的古城里,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春节的喜庆。

大年初一的凤凰,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早早的就有乡下村民进城,有的舞龙有的舞狮子,在窄窄的石板街上传达快乐;远处的鞭炮声,沱江上的跳岩,转动的风车,古老的城墙,加上四处的游人,共同描绘出一处处喜庆而靓丽的风景。

雪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刚刚抵达的旅行团又给凤凰送来大批游客;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到虹桥边,米粉店里已是座无虚席,想找一个食案都是奢侈的;四个人只好捧着碗站在街边,互相笑着冒雪吃下新年的第一顿早餐。

穿着盛装的苗族姑娘进城来了,有个卖银饰的苗女路过,祝童叫住她,拿起一副蝴蝶银饰。是一只头花,顶端为蝴蝶,蝶口衔瓜米垂穗,精致绝美。

“叶儿,喜欢吗?”说着,插在叶儿发间。

叶儿举手摸摸银饰,幸福的笑着;让梅兰亭和萧萧同声讽刺:好丑。

叶儿却不在意,看到苗家姑娘想起朵花,又一次拨通黄海的电话。

这一次顺利接通,两个人说完祝福的话,相约到天王庙见面。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碗米粉吃完要走时,祝童又忘了付账;生意好,卖米粉的大嫂也忘了。走出好远,萧萧才想起来,跑回去送钱。

这次来凤凰城,萧萧更多的是为祝童;叶儿虽然不想那么想,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萧萧时常送她些价值不菲的小礼物,叶儿能拒绝的都拒绝了,但是拒绝不了同来凤凰过春节。

初一,天王庙内香火旺盛,刚走到前院,祝童就看到师兄祝云请的胖子,一身华丽的金黄色僧衣,道貌岸然的端坐在大殿门前的香案前。

不过几个月,胖子身上已经颇有几分仙气,举手投足俨然一位得道高僧;一会儿合什一会儿摩顶,为每个香客送上神圣的祝福。

二师兄没在凤凰,他要照顾香火更盛的杭州云中寺和苏州霞光寺;那里的寺院主要靠的是大香客的供奉,香火钱属于随意的;但越是随意才越要重视。新年的香火旺了,香客高兴,供奉寺院的有钱人掏钱就痛快些。

本来祝云要来凤凰城,是祝童说生意要紧;上海普贤寺今年搞的动静很大,空寂大师要在那里做隆重的佛七。祝云不甘示弱,从台湾请来名气颇大的悟净法师和悟慧法师,分别在杭州云中寺与苏州霞光寺举行盛大的佛事;价钱自然不便宜。

但说到底,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人家弄的佛事早就形成一整套排场,前期的宣传早传遍东南,据说还要附赠开光法器,最后买单的还是那些想要高僧开光法器的香客们。

香案上摆满各式佛像,胖子如今正在为香客们开光,只要在天王庙请佛像、菩萨像的,无论价钱几许,他都会潜心默念一段经文;只是,鬼知道胖子念的什么经?

所谓“开光”是请一位或数位高僧大德用他的法力,请一位佛或菩萨的“法身”到这尊人工造像上,那么这尊造像才被“开光”,具有了等同于佛或菩萨的意义和力量。

据老和尚们说,“开光”是非常非常神圣、非常非常困难的,这位大德必须是修炼到极高境界的神僧。

香客如果请了一尊尚未“开光”的观音菩萨回家的时候,这尊观音像只是一件工艺品,除了观赏之外一无是处。

但是这样的屁话祝童是不相信的,惯以利益和金钱衡量一切的他早想明白其中的缘故;和尚们除了念经就是到处伸手化缘,也就是要赞助,弄玉雕刻、烧窑捏佛像那样的辛苦事是不会做的。但是,他们也不能眼看着这笔佛财轻易被外人赚取,所以才想出“开光”这样的名堂。

据说,让大德高僧开光是非常非常辛苦的事,哪个虔诚的香客好意思让非常非常辛苦的“大德高僧”白辛苦?

所以,祝童才想出这样的花样,建议祝云干脆把“开光”作为奉送,如今看来,效果好极了。

来上香的游人虽然是拿出一笔钱买的佛像,看到如此有卖相的大和尚冒雪为他们开光,心情自然也就舒服多了。

在天王庙负责的是祝云身边的准弟子,个子不高,不善言辞的样子。看到祝童远远的打个问讯;祝童不允许他来招呼,让他抓紧挣钱。一年只有一个大年初一,时间就是金钱啊。

准弟子也就是还没有正式列入祝门门墙、已经开始修炼蓬麻功的弟子。

祝门挑选弟子是最严格的,惟一的标准就是蓬麻功;修炼不到蓬麻初境根本就没资格接受祝门术字和符咒的考验。但是这个蓬麻初境最是玄妙,只会下苦功不能用心体会的人,一辈子也修炼不出眉目来。

萧萧也要去请佛像,叶儿和梅兰亭跟着去凑热闹,祝童受不住烟熏火燎,立在偏殿下观望:王向桢说要来,不知道来了没有?

“李医生,进来说话。”

声音从偏殿内传来,祝童回头看去,果然是王向桢,陪在他身边的除了秘书,还有两个微胖的中年人;从穿戴气质上看,都是有一定身份的本地官员。

“手术很成功,今天早晨病人已经醒了。”王向桢第一句话是介绍那个少年的情况,祝童点点头。

偏殿内供奉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神像,只有他们四位,门前有两个人守着,看来,他们已经把这座偏殿包下来了。

殿内新添一副对联,祝童默念一遍:

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飞。横批:翩然于飞。

昂贵的檀香木上以雕金刻字,只这材料做工就价值不菲,书法倒也稀松平常。看样子,是刚刚挂上。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王向桢不介绍,祝童只有团团一恭,以最俗的礼节和他们见面。

“大哥,叶儿姐呢?”

朵花跑到门前,守在门前的年轻人正要阻拦,王向桢看到朵花,眼前一亮,招手让她进来。

“她们在大殿请神像,朵花,黄海呢?”

“海哥的手机坏了。嘻嘻,昨天晚上掉沱江里了;现在到商场去买新的,让我先来。”

回到凤凰,朵花换上一身苗家装束,恢复了美丽天真的活力;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闪一眼王向桢:“大哥,他是谁?”

“这位是王先生,朵花,我妹妹。”祝童为两人介绍。无敌龙!书屋整理

“亲妹妹?”王向桢凝视着朵花,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

“是啊,亲妹妹。”祝童开玩笑般揽过朵花;“我们是不是很像?”

“才不像呢。”朵花挣脱开,跑向大殿去找叶儿她们。

在这里照顾香火的那位看过来,祝童打个手势,让他玩点花样拖住几个女孩;对方轻轻点头,这真的是小菜一碟,没有巴结香客的本事,也做不得这样的生意。

“她是我的朋友,本地苗家妹子。”祝童回头对王向桢解释道。

“面也见了,两位还是回家团圆吧。”王向桢闪一眼朵花消失的方向。把两个官员送走,回头对祝童笑道:“李医生,新年好啊,我想要一件东西。”

“膏药?”

王向桢伸出手:“正是膏药,你的狗皮膏药很灵验,我这只脚每年冬天都要犯病,今年贴上你的膏药竟没疼;有人说,你的狗皮膏药是可遇不可求的灵药,只要三贴,我的老毛病就能除根。”

祝童拿出皮包看看,狗皮膏药还剩五贴;虽然做膏药不容易,还是取出两贴:“王先生,我的膏药不是什么灵药,只是做的时候比较用心罢了。”

第八卷、波光倒影 十、测字(下)

“用心做的药一定是好药,只要不是用心做假药;哈哈,抱歉,当着先生说假药,冒犯了。www.65txt.com”

“其实用心做假药也不算什么,用心做毒药的人才可恶。”

祝童如此一说,王向桢翘指称赞:“说得好,不过,毒药就和谎言一样,中毒不一定就会致命,骗人的也不一定只为伤害。也许为谋求一份渴求的感情,也许自有苦衷,只看结局是否抱憾。”

“王先生的话,我不很明白。”祝童表面迷茫,王向桢话里话外,让心怀鬼胎的他吓得心惊肉跳。

“凤凰城,凤凰山,游到山里看蝴蝶;蝴蝶蝴蝶成双对,阿哥阿妹痴痴看……”王向桢回身面对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神像,轻轻吟唱起一首山歌;俄而赫然一笑:“年纪大了,时常会想起以前的事来。凤凰城人美风光美,我年轻时服役的部队曾驻扎在这里,一晃十多年了。这次来看看,山还是那座山,江还是那条江;只是人全变了。”

作骗子也是需要灵感的,只有窥测人心的本事是低级骗子,能举一反三才是高手。

祝童默念几遍新挂上的对联: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兰。此时此刻,一个可怕的念头从祝童心底冒出,且迅速伸展着枝叶。

小骗子脑子里在急速分析刚才看到的情形,联想到这幅新对联,把一切和以往的些许线索融汇,散乱的碎片一点点组合排列,得出的结论把自己吓了一跳:王向桢很可能就是朵花的父亲!

王向桢的确与朵花有三分相似,这一点其实很牵强;但是当他说出曾经在这里当过兵,当他吟出那首苗家山歌;那么,刚才的那些关于谎言与毒药的话,就有了另外的含义;一切的一切在惯常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的小骗子看来,就变为七分可能。

蝶姨,还在南华山中游荡,距离这里大约有两公里。初一的凤凰城到处是鞭炮声,蝶神受不了这个;祝童如果没有蓬麻功护佑,也是头昏脑胀。

“王先生,有兴趣再算一卦吗?”祝童试探着出击,王向桢看看外面的人群,似乎在寻找朵花的踪迹;听到祝童如此说,漫不经心的回道:“好啊,这次还是测字?”

“正是,请先生说出一个字;不要勉强,不要细想。”

“蝴蝶。”王向桢念出的是两个字,祝童心理叫妙:他是朵花父亲的可能性增加两成。

王向桢心里一直萦绕的是蝴蝶,那么,他曾经到过蝴蝶洞吗?那里山水清幽令人忘俗,正是能发生些风流韵事的所在。

“两个字,这可有些难了;不过,试试也好。蝴蝶……王先生,说话方便吗?”祝童看向他身边的女秘书。

“你先出去吧。”王向桢把秘书打发走,看着祝童:“李医生但说无妨。”

“如此,莫怪我放肆了。”

“不会,算卦算的是心情,我知道。”

“卦由心生是不错的,但测字不同;比如这两个字:蝴蝶。蝴,拆开来为虫、古、月。虫可为渺小;古,过去;月,风花雪月而。呵呵,王先生,我可不可以这样说:过去的风花雪月就如同一只小虫,一直隐藏在您心中;岁月流逝,十几年过去了,这只小虫却再也没离开您……”

祝童说到这里住口不言,眼镜后面的眸子微眯,仔细观察王向桢;从表面上当然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腿在颤抖。那里的伤,似乎也有蝶蛹的影子不过时间久了,只留下一点模糊不清的痕迹。狗皮膏药也许治疗腰腿疼效果有限,抑制这样的东西正在行。

“请继续。”王向桢深呼吸两下。

“说下去就是冒犯了,王先生,话到三分刚刚好。”

祝童卖起关子,其实是没把握;王向桢是个大人物,稍微不小心,也许会惹火上身。

“没什么冒犯,不说才不好。”王向桢已恢复正常,也不追问,在偏殿内转两圈,停在祝童面前:“先生以为,我今后该怎么做?”

“上次我说过,算卦人不提建议;一切要看你自己如何决定;不过……”

“不过什么?”

“刚才说了第一个字,第二个字也很有意思;蝶,拆开来看,虫还是渺小;但是右面是世和木的组合,虫子虽小,却能吃空巨木,偏偏木头又托着世界,很有意思啊。如果看笔画,繁体的蝴字有十九划,王先生,十九年前在这里当兵,是吗?”

王向桢猛然停住脚步立在祝童身前,眼睛里射出犀利的光芒,似乎要看穿他内心。

当然,这一招对小骗子毫无用处,他早有心理准备,坦然面对审视。

王向桢终究想到彼此身份的差异,默然不语,好久才叹息一声:“也许,我不该来凤凰城,不该遇到先生。”忽又展颜一笑:“明白人才是可怕的,我遇到先生这样的明白人,是福是祸?”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能说明白呢?今天的福也许就是明天的祸,眼前的祸可能是明天福。以道家阴阳的观点分析,世间事无非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好的,一种是坏的,各占五成的几率。一件事情发生了,它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不好的。但是,好坏只是你当时的看法;也许如今看来很好的选择,过个十几年,就会变成最愚蠢的事。时间会改变一切,它把是非黑白搅得一塌糊涂,呵!阴阳八卦之说正是这个意思。”

“阴阳?是啊,时间会改变一切。半年来,我三次到凤凰,竟有两次遇到先生;李医生,你有超乎常人的智慧。雪下大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个号码随时可以找到我,李医生,我马上要离开凤凰城,不然真想和先生把酒言欢啊。好在都在上海,春节后找个时间一起喝杯茶。这次是不是还要欠你一分钱?呵呵,多个朋友多条路,上海很复杂。”

王向桢掏出水笔,在名片上写下一串号码递给祝童,点点头推开偏殿的门。

外面的雪果然大了,把南华山的苍茫淹没在雪雾深处。

他的背影有几分落寞和无助,刚才有瞬间的意乱情迷,祝童感觉到王向桢要挣扎出某种束缚;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骗子已经确定,王向桢就是朵花的父亲,蝴蝶、蝶神、蝶姨,真的很奇妙。怪不得有人认为自己应该认识王向桢,原来自己真的和他认识;只是两人的关系却不是任何人能想象到的。

朵花,和蝶姨有七分相似,王向桢是看到朵花后才开始失态的。

祝童在偏殿内凝思整理片刻,大致的轮廓已经清晰:十九年前,王向桢在凤凰城附近遇到蝶姨,也许和黄海与朵花的情况相似;于是干柴烈火阴阳交汇,但是王向桢最终选择了政治婚姻,所以才会有如今的成就。人只有在失意时才会回忆往昔;几个月前,他可能遇到挫折,把凤凰城作为短期旅行的修养地,有沉浸在往昔的柔情里寻找安慰的意思。

到上海后,王向桢也许发现和夫人夏护士长之间的距离太大,一直在躲避。

夏护士长一直没有生育,这对于年过不惑的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王向桢一定又想起蝶姨,也许他知道蝶姨有了孩子也不一定。

想清楚这些,别的就不是难题了;十九年前的那段感情,一定是十分美好的刻骨铭心。

蝶姨是因为王向桢才开始以身养蛊;但是,祝童有九成能确定,蝶姨要把蝶神神传出去,有带着朵花去寻找王向桢的意思。

也许,这其中还有黄海的因素。如果朵花选择一个本地人相恋还好说,但黄海的身份让蝶姨看到,女儿正在步入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悲剧。母爱无畏,蝶姨对朵花的爱,使她要让女儿具有一个相当的身份,她以为王向桢能做到这点的。

王向桢腿上的伤,是蝶姨当年留下的暗记,她凭借这个找到他,只是,如今已经被狗皮膏药抑制了。如果不然,蝶姨可能已经赶来相聚了。

王向桢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上海很复杂”,有警告祝童不要乱说话的意思。

以祝童感觉到的蛛丝马迹,如今正是王向桢人生的低潮期,对手把他逼到上海不会不暗中防备他;所以他才会来凤凰寻求心灵的慰藉。

蝶姨太天真了,王向桢也许能重新接纳她,也会对朵花很好,但是只会在台面下,他绝不敢公开承认朵花是他的女儿。

政治婚姻是政治的组成部分,具有很残酷的不可触犯的威严;以王向桢的地位面对的对手,以田旭洋和夏护士长的能量,蝶姨真找过去,也许会造成一个两败俱伤的悲剧。

想明白了这些,祝童心底惨然,他只是个小骗子,没有任何理由干涉蝶姨的选择。第一次,小骗子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

推测到底是推测,首先要做的是见到蝶姨;小骗子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蝶姨的反应就是验证这个推测的镜子。

第八卷、波光倒影 十一、蝶神的诅咒(上)

“哈哈,真的很有福啊,李大哥,您猜我们遇到什么好事了?”

祝童刚步出偏殿,朵花就跑过来,身后叶儿等三个女孩子也是满脸喜色。www.65txt.com

烧香还能烧出什么好事?还不是祝云的准弟子看在自己面子上,刻意奉承几个女孩高兴。

“抽到上上签?”为了不扫兴,小骗子还是装作猜不出来。

“才不是呢,我们四个都是仙女下凡啊。我是百花仙女,梅姐姐是祥云仙女,萧萧姐是掌灯仙女;叶儿姐姐最厉害,是玉神仙女。我们啊,刚开始拜神像,案上就落下四个物件。连弘道大师也被惊动了,他亲自为我无敌龙!&*$书屋整理们解说,嘻嘻,没要我们一分钱啊,也不要……”

朵花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幸运,祝童心里好笑:和尚们的花样不少啊,弘道大师就是那个胖子了,几个月前不过是个下岗官员,如今骗人的本事也厉害了。如果不是年纪大了,很有成为祝门嫡系弟子的可能。

祝童看一眼四个女孩手里捧着的玉雕仙女像,警惕暗生,这四座玉雕虽然材质一般,雕工可真真是神石轩的手艺,特别是那具玉神仙女像,根本就出自神石轩的上品。眼光四处瞟一遍,没发现神石轩门人的踪迹。

南阳一行后祝童才知道,全国各地寺庙里的玉雕佛像,七成都出自南阳玉佛寺市场;就是凤凰城内也有南阳人开的玉器店;但是,天王庙里出现神石轩的作品,可不能以凑巧来解释。

是不是玉女对叶儿还不死心呢?

黄海走过来,雪落了他满身;朵花过去为他拍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萧萧也过去凑趣。与黄海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程震疆与他漂亮的少尉女友。他俩是跟旅行团来的,程震疆说不想再跟旅行团赶路,要在凤凰呆三天;他的女友没表示意见。

几个人在雪地里寒暄过后,叶儿才走到祝童身前,满脸的欣喜:“李想,人家说我是玉神仙子。”

“你比仙子还美。”祝童爱惜的拂去她头上的雪花。

梅兰亭是明白人,知道天王庙是祝门道场;把手里的祥云仙女像丢进皮包,恨恨的看小骗子一眼;似乎对这个什么祥云仙女的称号很不满意。

人群骚动起来,一对舞狮跳跃着进入天王庙。

先进来的一台大鼓,两个赤膊的汉子冒雪在鼓前舞蹈;铜锣和钹镲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列在两旁。

天王庙的假和尚燃起鞭炮,把一个四方桌放在院子正中,欢迎送吉祥的狮子来拜年。

狮头与别处一样是金黄色,狮身是蓝色土布绣制,洒金钱花;舞狮者藏在下面,前后各一人,功夫也是极深的,随着震响的锣鼓,绕着鲜艳的绣球腾挪躲闪,一举一动把狮子的勇敢与憨直表现的淋漓尽致。

天王庙内乱了五分钟,舞狮的人随意一抛,绣球进了大殿旁立着的胖子弘道和尚的怀里。

香客游人都笑起来,胖子于是念声佛,把个大大的红包塞进绣球,又抛回去。

锣鼓声热烈爆响,两只狮子跃上桌子,双双跪拜;在众人的叫好和掌声中,倒退着离开天王庙。

中午,陈阿伯在客栈后的沱江边的青石板上摆出桌椅,八个人就在这里闹中取静,享受一桌凤凰城年饭,顺便欣赏静态的凤凰城。

沱江两岸屋檐上是微薄的一层白,衬着大红灯笼和乌瓦青檐;天然痕迹,恣意朴实,却有引人沉迷的美丽。

只是江风吹得人稍冷,江上一群鸭子嘎嘎叫着互相追逐,对在江边欣赏它们的人丝毫不理会。当然,也不会懂得桌子正中那盆红红的血粑鸭意味着什么。

黄海与朵花没住凤凰老城,在新城的酒店内包了两间房;朵花的妈妈蝶姨早从山里来到凤凰,与女儿与准女婿团聚。黄海说她喜欢清静,一早就上山去了。

程震疆对朵花的态度很随便,有朵花脾气好随时笑嘻嘻的原因,更多的原因是,朵花的出身在他看来与黄海不般配;他不看好黄海与朵花的未来。

祝童还在想着上午的事,听程震疆逗朵花唱苗族山歌,笑着为他倒上酒;如果程震疆知道朵花的父亲是谁,还敢不敢这样放肆?

凤凰城内有太多女孩子喜欢的美食,这顿饭没吃多久就散了。其间,祝童和黄海的手机不停的响,很是扫了些大家吃饭的兴致,于是,四个女孩就丢下他们去逛街。

程震疆与女友也起来告辞,他们要到新城去安排住处;老城虽然热闹,客栈的房间多数很简单。

“黄海,你准备怎么办?”祝童问的是蝶姨,刚才朵花说了,下个月,蝶姨会到上海去与朵花同住。

“昨天晚上我问过蝶姨,她想在上海开家花店。还有一个月,我回去找家铺子顶下来,暂时只能这样了。”

看得出,黄海对蝶姨到上海有些抵触。

“这样好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顶一家花店要不了多少钱。”

祝童知道顶一间花店要不了多少钱,也相信以蝶姨的本事侍弄鲜花很合适;但是,他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们家能接受朵花吗?”

“慢慢来吧。”黄海苦恼的给自己倒杯酒,仰头喝下。

黄妈妈最近对叶儿没少做工作,虽然叶儿从不说,但祝童能看出来;连苏娟也被黄妈妈说动了,所以叶儿才会做出已经和祝童同居的样子。

“李想,我妈妈说,如果叶儿不行了,就要再给我介绍一个;她是不会接受朵花的。不过没关系,等过几年,朵花毕业工作后,我们就结婚。到时候,她不认也不行。”

真那么简单吗?可能到如今,连黄海也有点不自信吧?毕竟两个人之间的差异太大了。

祝童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一眼号码,是师兄祝云来的,对黄海说声抱歉,走到江边接听。

“掌门新年好。”祝云第一句就开小师弟的玩笑,祝童笑着应了,问:“天王庙里的玉器是怎么回事儿?”

半小时前,祝童给师兄发了条短信。以小骗子如今的身份,不能和祝门外围弟子之间有太多的接触。

“我们寺庙里所有的玉器都是承包给外人做的,怎么了?噢,我知道了;天王庙那里是例外,三天前,以前卖玉器的那家说改行不做了,介绍来一家南阳的玉器商。我没过去看,听说,这一家的东西不错,比以前的那几家都好。我正寻思,是不是把各地的生意都交给他们。”

“师兄,他们不会接你太多生意的。”

“怎么会?有生意谁会不做?咱们的庙也不少了。”

“你不明白,他们是神石轩的人。”

神石轩来凤凰为的是谁,祝童最明白,也许玉女也在附近,她们为的是梅叶推荐的玉女继承人——叶儿。

“神石轩,我说手艺这么好?呵呵,是为了你吧?师弟,刚才天王庙接到通知,下个月,地方政府出钱整修天王庙,五十万啊。这下省了我一大笔钱。本来我准备到年底才整修。今年各处香火都不错,总算有钱把几座大庙修缮一下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各处收到的香火钱已经……”

祝云得意的说着各处的收获,祝童对师兄将近千万的收获不无羡慕;更关心的是身边的事,地方政府出钱修缮天王庙,应该有讨好王向桢的意思。他三个月内两次来凤凰城,每次都到天王庙……

祝童挂断电话,回到餐桌前对黄海说:“我出去转转,你吃完到房间休息一会儿。”

黄海已经半醉了,应一声;凤凰城的土家烧酒后劲颇大。

十分钟后,祝童再次来到天王庙;午后,院子里的游客还不少,上香的村民却少见了。

偏殿内,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蝶姨。”祝童走进,轻轻招呼着。

“啊,吓我一跳。”蝶姨回头,眼里的迷茫还没散尽,看到祝童才放心的笑笑;“朵花说你对她很照顾,谢谢。”

蝶姨今天穿的也是苗装,浑身上下却没几样银器;她正在看的是偏殿内王向桢送的那副檀香木对联。

“那是我应该做的,蝶姨,我正想去见你。”

“是不是……我看看。”蝶姨伸出手点向祝童额头。

祝童没有躲闪,任凭细软的手指点在印堂穴上。

“你很不用心啊,快百日了,蝶神还是小神。”

蝶姨缩回手,把一只竹筒递过来:“今后多吃些,没关系的,马上我就会去上海;蝶神再不会饿着了。”

祝童接过竹筒,前些时为了贿赂蝶神出力,他身边确实已经没有蝶蛹了。

“蝶姨,你去上海做什么?”

“看看朵花啊,黄海如果欺负她,我会让他好看。”蝶姨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祝童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笑了,她如果发起疯来,真的很可怕。

“凤凰城,凤凰山,游到山里看蝴蝶;蝴蝶蝴蝶成双对,阿哥阿妹痴痴看……”祝童轻轻吟起王向桢曾经吟唱的山歌,观察着蝶姨的表情。

她愣愣的看着祝童,脸上显出激动的红晕,肩膀颤抖着靠在殿门上,眼睛里露出深深的痛楚。

第八卷、波光倒影 十一、蝶神的诅咒(下)

“蝶神的诅咒,蝶神的诅咒,天……你从哪里听来的?说,是谁,谁教你的?”

“蝶姨,朵花的父亲是谁?”祝童没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刺激蝶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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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姨脸色惨白,似乎随时有瘫倒的危险,手死死抓住殿门。

“他,是不是军人?是不是曾在这里当过兵?这里是不是你们常来的地方?”

祝童扶着她走进偏殿,对里面当值的假和尚道:“去拿杯水来,守住门,别让人进来。”

假和尚虽然不知道祝童的身份,但知道他是祝云也很尊重的人,应一声跑出去,顺手带上殿门。

殿内,祝英台与梁山伯的神像已经很破旧了,依稀,只能看出少许昔日的辉煌与风采。

蝶姨双手捂着脸轻声啜泣着,祝童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再说什么;蝶姨需要时间消化如此强烈的刺激。

王向桢已经离开凤凰城,蝶姨能感受他的气息吗?祝童不能确定,在某个距离内,他能感觉到梅兰亭和秦渺的存在;那是蝶神的本能。蝶姨和王向桢之间有了朵花,也许会更亲密。

假和尚送来一壶热茶,两个杯子,关上门后就站在门前,阻挡在天王庙内四处游逛的游客。

“我不能看着朵花走我的老路。”蝶姨喝下一杯热茶后,情绪稳定了。

“蝶神的诅咒是什么意思?”祝童对刚才蝶姨念叨出的词,心底隐隐感觉到莫名的恐惧。

“蝴蝶是枫树的精灵,是万物之母;蝶神是最强大的,它是蛊中之王。”蝶姨取出狰狞的蝴蝶面具,细细整理上面的纹路;“蝴蝶到处飞,只落到最美丽的女孩家。女孩就成为附近村寨里的神,家人邻居从此都不会生病。蝴蝶飞舞的村寨,土匪也不敢去敲门。但是,她们家从此就被蝶神诅咒,最美丽的女儿没有小伙子敢去求爱。”

“为什么?”

“做她们的女婿是短命的,蝶神会在生下第一个女儿后,杀死她的男人,蝶神讨厌男人。直到这一家没有后人,蝶神才会飞走,再去找另一个美丽的女儿家。”

“我不相信。”祝童摇头拒绝相信这样的宿命说,他是个男子,蝶神看来也没什么不好。

蝶姨凝视着神像,幽幽道:“我曾经也不相信。”

“十九年前,就在这里,我遇到了他;穿着绿军装,还是个当官的呢。那是个很暖和的秋天,我陪妈妈从山里出来,想卖掉草药换些盐巴。就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他。个子和枫树一样高,人也和枫树一样漂亮。他一直看着我,跟着我们走了好远……”

随着蝶姨低沉的讲述,十九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段凄美恋情展开在祝童面前。

一个眸子清亮如水的苗家美少女,遇到出身不凡来这里镀金的英俊青年,在那个时代,从两双眼睛相遇对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蝶姨的母亲也是养蛊人,一直以来,蝶神的诅咒如乌云般一直笼罩在她们家族的上空。母亲就如蝶姨培养朵花一样,从小就用蝶蛹滋养着她,那年她刚十七岁,出落的花一样美丽。

他是附近驻军的一名年轻的军官,有一天在凤凰城看到蝶姨,马上被她的美貌迷倒;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却不敢上前搭话;直到蝶姨母女划船离开,还顺着沱江追出好远。

蝶姨不相信这个诅咒,也不想从母亲身上接受供养蝶神的家族使命。自从看到他后,一个影子总是若隐若现,搅得她不得安宁。蝶姨再也忍受不了蝴蝶洞内枯燥单调的生活,有一天偷偷划着船跑出来。

到凤凰城后,转了一上午也没看到他;中午,天上忽然下起雨来,蝶姨跑进天王庙躲雨。

那时的天王庙长时间没有香火也没人打理,很安静也很破败,蝶姨在这里躲到雨小些,刚走出山门,正遇到他从南华山上下来;于是两个人又见面了。

后来,蝶姨就时常从山里跑出来,天王庙的偏殿就成为两个人幽会的场所。

幸福的时光从秋天一直延续到春天,年轻的军官教蝶姨认字,蝶姨给他唱歌跳舞;两人的热情一步步升温,终于在一个春夜,在蝴蝶洞旁的山水间,蝶姨向他敞开了自己。

蝶姨的母亲看出女儿的变化,却一直没去干涉。也许她也希望女儿能找到自己不曾拥有的幸福。

那年初夏,他被父亲叫回遥远的北方,两个月后,当他再次出现在蝶姨面前时,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父亲为他安排了一次相亲,是一位高级干部的女儿;很明白,这样的相亲只是走个过场,结果在见面以前已经确定。

他曾经十分渴望离开偏远贫穷的湘西,遇到蝶姨后虽然被迷得神魂颠倒,但是外面更精彩的世界明显具有更大的吸引力。

蝶姨的母亲从女儿的神情中看出究竟,有一次,当两人再一次幽会时,暗中在他身上种下蝴蝶蛊。

于是,他离开凤凰城没多久就病倒了,到处求医也没有结果;他父亲请了一位著名的中医也束手无策。

“那时我已经怀着朵花了,他要走我没阻拦,我不想害死他,也不知道母亲在他身上种下蝴蝶蛊。有一天,母亲对我说:他回来了,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留下他,或跟他走。我不相信,跑到这里,真的看到他躺在担架上,身边是个很好的大夫。后来,我回家取来神传琥珀为他治好病。三天后,他还是走了,也许是天报应,他们的车刚开出凤凰城就翻到山沟里。”

“秋天,朵花出世后,我接受了蝶神,从此再没接受过别的男人;朵花和我当时一样天真,如果黄海骗了她,我也会让他承受蝶神的诅咒。我不希望那样的情况出现,所以要给她一个配得上黄海的身份。蝶神的诅咒,最好到我为止。”

蝶姨说到最后,已经完全恢复平静。

“你准备怎么办?”

“我要去找‘他’,让‘他’认下朵花;我知道,‘他’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身边一定没有儿女。”

“你怎么知道他……”祝童问她怎么知道对方不会有儿女,而王向桢和夏护士长之间确实没有儿女;看到蝶姨嘴角的笑,祝童恍然开悟。

“母亲知道我会治好他,早在他身上做了手脚,直到临走前才告诉我。他身边的大夫很高明,但治不了蝶神的神通;能保住那只腿已经是幸运的了。如果黄海敢欺骗朵花,哼!我就让他黄家断子绝孙。”

祝童身上汗毛倒竖,马上想到自己的问题:“你不会也在我身上动手脚了吧?”

“你是蝶神认可的第一个男子,哪能呢?我就是想那么做,也没那个本事啊。”蝶姨妩媚的一笑,点点祝童的胸口:“你不去害别人就好了。”

“你把蝶神传到我身上,就是为了去找‘他’,对吗?”

“当时是,但你是个幸运的家伙。”蝶姨没否认;“妈妈说,我不能离开这里的山水,蝶神不允许。看到你走出去那么久都没事,才知道都是妈妈骗我。”

原来,让自己出去是探路啊?职业习惯,小骗子最讨厌被别人欺骗,正要说什么;蝶姨把一只手敷在祝童额头,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前:“蝶神是两个,一个在外面很寂寞;另一个在这里也很寂寞。”

祝童心里一荡,按照刚才得到的资料计算,蝶姨如今不过三十六岁;且由于蝶神的缘故,蝶姨保养的很好,肌肤如雪水色俨然,看上去最多是朵花的姐姐,正是女人滋润成熟的季节。

两只神秘的蝶神有天然的吸引,祝童印堂穴内黑色的蝶神,更是欢呼雀跃,缓缓释放出暧昧温荡的气息。

祝童似乎能隔着衣服看透蝶姨身上乳酪样柔滑的肌肤;她体内的蝶神已经离开子宫移到胸口处,颜色由绯红变成粉白,有一对雪白的翅膀,跳跃在胸前膻中穴内。看来,这三个月她没白忙和,做好了接受一个男人的准备。

冷风挟着雪花,顺偏殿年久失修的门缝、窗缝钻进来,吹不散黑白蝶神之间天然的吸引。

蝶姨轻喘一声,红晕从腻如羊脂的脖颈升起,慢慢染红色已深酡的双颊;她摇摆着拄着祝童的胸,状若醉酒,蔓延开似有似无的妩媚气息笼住她,也笼住他。

“神传琥珀呢?”蝶姨低低的问;那眉眼轻斜,更让祝童绮念丛生。

不行的,她是朵花的妈妈;小骗子咬牙切齿谨守一点理智,取出神传琥珀递过去。他一不想成为黄海的某个长辈,二要对得起叶儿的痴情,虽然很难。

但是,蝶姨的手接触到神传琥珀的霎那,鹅黄色的宝石爆出缤纷光华,撒出五彩斑斓把两个人罩在当中。

淡淡的花香,从两人周身每个毛孔渗出,交汇后,融为浓郁的薰香。

蝶姨首先抵受不住,扯开一角衣襟,把大段雪样娇嫩的肌肤裸出来。

祝童刚闭上眼,只感觉偏殿内煜煜辉煌,虚空中,两只蝴蝶如梦似真,黑白交错翩翩起舞,真比人间仙境还美妙。

第八卷、波光倒影 十二、星辰(上)

“叮!”一声微细的鸣响,神传琥珀掉落在地。www.65txt.com

祝童一把推开蝶姨,左手间转出龙头黑针,刺进右手心劳宫穴。

冷流激荡,黑针独有的清凉流淌在经脉间,浇灭了满腔欲火。

祝童暗叫侥幸回手转两圈,又把龙头黑针刺进蝶姨肩井穴。

蝶姨好像受不得这个,脸色苍白,双手撑在神案边缘惊惧的看着祝童,看着他指间的龙头黑针。

祝童连忙把黑针从她身上拔出,手指间,竟能感受到黑针在隐隐发烫;举到眼前细看,黑针中间的晶石云烟缭绕,黑白两点盘旋盈复,竟似有活物一般;待要仔细看,黑针却已经恢复清凉,晶石内的云烟也消散了。

“好险。”祝童俯身捡起神传琥珀,里面有两个淡淡的蝶影。

蝶姨还在颤抖着,祝童不敢再用黑针,摸出一枚银针在她颈背刺下。

“咯!”抑在她胸口的一股气散出,蝶姨抚无$敌*(龙!&*$书屋整理着胸站起来;“你在我身上做什么了?把神传琥珀还给我。”

她的脸色还是雪样的惨白,接过神传琥珀就吞在口中。

“我不知道。”祝童凝神感觉一下;蝶神之间的联系很紧密,把蝶姨身体内的状况映射到祝童眼前。

祝童真的不知道,蝶姨体内有一股黑色气劲在经脉内来回流淌;这股气阴柔诡异,流荡到蝶姨哪处,她那里经脉就会萎缩一点。

它似乎在找机会攻击心脉;白的蝶神坐镇膻中穴内左右支持,只能勉强抵挡。

难道是黑针上有什么古怪?

祝童把黑针取出,在掌心细细查看。

两枚黑针放在一处比较,才看出那些微的区别。

刚才用的是龙针,此刻看出,龙针中间的晶石似乎清亮一些;接触皮肤的感觉,龙针比凤针更冰冷。

“相信我,不会害你。”祝童先安一下蝶姨的心,捻起凤头黑针闭上双眼。

凤针在空中画出一个小小的灵字,聚集起一点灵气,祝童凭敏锐的感觉追寻蝶姨身上的黑色气劲,在它将要经过的气脉处刺下。

蝶姨其实已经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眼睁睁看着凤针刺进胸下膻中穴附近的经脉。

凤针度进她体内的是温热的气流,融合冰冷的气劲后,身体内的不适也不见了。

蝶姨闷哼一声,一把推开祝童跳起半丈高,落地后摆出一个怪异的姿态打坐修养。

祝童也原地打坐,却没修炼涵养,只把两枚长短黑针在指尖团团旋转。

运转内息或蓬麻功时,这两枚黑针与平常的金针差不多;但把印堂穴内蝶神周围的黑雾送进黑针,针上的晶石就会显示出两种状态:龙针冰冷,凤针火热。

祝童又取出一枚金针试验,把蝶神的黑雾聚集到针上就费了不少力气,刺进自己手掌的鱼际穴,整个手臂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不是龙凤针的问题,也是龙凤针的问题;使用这对宝贝要借助与蝶神类似的奇异功法;金针刺穴,也需要一种怪异的心法。

“哈哈哈。”小骗子大笑三声,以往对鬼门十三针的疑惑全然解开。

凡星送他的笔记本上是记录了一种奇异心法的片段,祝童只尝试过两次;无奈,蓬麻功对那种心法十分抗拒;有了黑针和蝶神身上的黑雾,竟是多了一样奇异的本事。

龙凤针原来真是一对好宝贝。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蝶姨也恢复了,站到祝童身边看他耍弄龙凤针;她如今还害怕刚才的感觉。

“不好笑。”祝童也站起来,看一眼窗外,天已经快黑了。

“蝶姨,朵花的父亲是不是姓王?”

“不是,咦!你怎么会这样问?”蝶姨吃惊的看着祝童。

不姓王,难道自己想错了,朵花的父亲不是王向桢?祝童不甘心,指着上面:“这幅对联是不是他送的?”

这次,蝶姨没有回答,随着祝童的手指,痴痴看着那幅檀香木对联。

“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兰。蝶姨,这对联您听说过吗?他曾经教过您识字,是不是……”

“别说了,是,是,他是很喜欢蝴蝶兰,这三个字与他写的一样。”

蝶姨捂着脸,哀哀哭出声。她确实已经认出这幅对联,知道昔日的爱人回来找她了。

小骗子心下恍然,王向桢出身真的很神秘,当兵时用的是另一个名字,正如陈依颐不叫陈依颐一样。

“他叫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

“蝶姨,我想帮助你,朵花需要一个父亲;但是,你就这么找去,会闯大祸的,也许会害了朵花,也害了他。”

祝童不敢说出自己认识王向桢,也不敢说王向桢上午还在这里;他没理由阻止蝶姨为女儿寻找父亲,只是想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如今的社会,包养二奶虽然不算什么;但是王向桢那样级别的官员,如果被对手抓住把柄,知道他曾经有个朵花那么大的私生女,谁知道会惹出多少是非?

外面的世界对蝶姨是陌生的,也不容易被说服;但她是母亲,对王向桢痴心良久;被祝童一句“害了朵花害了他”吓住了,默默回想一遍当初分别的情景,叹息一声:“他叫于飞,总叫我蝴蝶兰。”

“于飞。”祝童抬头看一眼“翩然于飞”的横批,回味着整副对联的意思,能感觉到王向桢对蝶姨的眷恋之情。

凭借这一丝希望。祝童微笑道:“蝶姨,我会替你找到他。但是,你不能冲动,要慢慢来。”

雪一直下,忽大忽小,落到石板路上马上在游人脚下融化;高处,屋檐上树枝间,已经有片片银白。

祝童回到陈阿伯的客栈,叶儿她们还在凤凰城里乱逛,黄海却已经睡醒了。

他找出陈阿伯的毛笔,在房间里铺开纸,按照记忆,一遍遍临摹书写着那副对联。

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兰。翩然于飞。

陈阿伯走进来,看一会儿奇道:“李医生,你的字没有昨天写的好。”

祝童笑而不答;他是在借写字揣摩王向桢的内心,寻找蝶姨出现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可能。

他手里的筹码不少,夏护士长和江小鱼的私情是一样武器,朵花就是一件必杀器;但是,这些也许对普通人足够了,对一个混迹官场半辈子的政客,谁知道还差多少?十九年前他能抛开蝶姨屈就一场政治婚姻,十九年后会变得好多少?

柳依兰的手下来了,安妮也来了,前后七、八个烟视媚行的美人,把陈家客栈搞得香风四溢。

陈阿伯的客栈只给她们留了两间房,她们也不恼,安妮在门前逡视祝童一眼,打个手势上楼去了。

她的意思是,晚上约祝童见面;但是小骗子没有回应,他确实不想和任何江湖人物走得太近。

凤凰城的红灯笼都亮起来,四个女孩才顶着风雪冲进客栈。

她们顾不上吃饭,拿出笔记本电脑,把各自手中的数码相机里的照片档出来,热热闹闹一张张查看。

“生气了?”叶儿看到祝童面无表情,靠近他低声问。

“为什么要生气?我在练字,叶儿最近没好好写字。”叶儿娇嗔的扭几下,她醉心学画,对书法兴趣不大。

黄海靠在床头看电视,陈阿婆走进来催促:“吃饭吃饭,晚上还要去看傩戏;早些去能占个好位子。”

程震疆带着女友也来了,他们又在沱江边开饭。大家都不饿,吃了几口就结伴跑出去。

广场上燃起熊熊的篝火,周围人头攒动,锣鼓喧天;来凤凰过春节的游人顾不上风雪,聚集到一起快乐的看傩戏。

这种古老的戏剧充满阴森的气息,演员们身着古老的服装,无一例外的都带着狰狞的傩面具;或手里摇着铃铛,或以棍作舞,吟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

其实大家多是为了聚在一处热闹,特别是小孩子们,在篝火旁钻来钻去,时不时把一个哑炮丢进去,惹的众人笑骂。

叶儿依偎在祝童怀里,低声说:“萧萧要送我一套银饰。”

“咱们可以自己买,只要叶儿喜欢。”

“是苗家银饰啊,朵花也有一套;真是很漂亮啊,还是算了,太贵了;我不想要萧萧的东西。她这一段很过分,我对她说,再这样,朋友都没的做了。”

萧萧千方百计要送礼物给叶儿,连梅兰亭也看不下去;她也不喜欢看莫名其妙的傩戏,自己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了。萧萧此时坐在广场边缘,两个年轻人正把她奉承的兴高采烈。

祝童只瞄两眼就看出,那两个年轻人不是什么好鸟;今天萧萧要破财了,不是吗?她项下的白金项链已经不见了。

“叶儿干脆置办一套朵花那样的衣服,再买一整套银饰,也许就会成个苗家美女。”祝童不能不管,揽着叶儿,把一枚银针射过去。

朵花今天穿戴的就是苗家服饰,正在篝火旁拉着黄海快乐的舞蹈。

“你喜欢吗?”叶儿没看到萧萧身边忽然跌到的小偷,她看着朵花问。

“只要叶儿你喜欢,我就喜欢,明天我去给叶儿买。”

“一套银饰要几千块,不好,咱们还要买房呢。”

“那也不能委屈叶儿啊。”

两个人正在说傻话,天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锣鼓声急,音乐诡异飘渺。

从四周转出一对黑衣鬼面的大汉,摇着弯刀扑向游人。

广场上安静片刻,紧接着就响起哄笑声,原来,这是傩戏班为大家准备的惊吓礼物。

第八卷、波光倒影 十二、星辰(下)

距离凤凰城百里外的梵净山上,几乎在同时,也发生一场更诡异的事情;只不过,那不是演戏。(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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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道士己在山顶附近逗留整三天,每到今夜深人静时才跃上最高处的蘑菇岩,从远处眺望红云金顶。

对于三月前与索翁达活佛的那场较量,他心中还有很多不解之处。

初一是各地道场香火最盛时,竹道士婉拒道宗几大仙观邀请,来在梵净山为的是两件事。

初一夜,蘑菇岩上的没有风雪,正是满天星斗。

故地重游,有提炼经历的意思;坐在蘑菇岩上看不远处的红云金顶,竹道士把自己从现场剥离出来,以旁观者的视角回味着当时的情况。

梵净山虽然与凤凰城相隔不远,却是两样天地。

星光点点的深邃的湛蓝中闪耀;似乎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到;又似乎虚幻飘远永远在虚空尽端。

竹道士举起葫芦,饮半口竹花酒;微微的醉意随热流荡漾;错觉也随之而起;好像张开双臂就能将这自然星空中的所有拥进怀抱。

他抽出尺半竹刀,在虚空中劈画出一个个“气”字。

远远的,飘来一股云雾;竹道士似乎又看到了柳伊兰。

十二年前,当柳伊兰一身素衣亭亭玉立出现在他面前时,四目对望瞬间,竹道士清净己久的道心便荡起涟漪,印上那双晶莹无暇的眸子。

如今的柳伊兰,眼眸不复清明;己经是八品兰花的大姐头。

“为什么又想起她?”竹道士放下尺半竹刀,虚虚喘口气。

九年前的那个冬夜,柳伊兰对清淡的生活渐生烦闷,终于留书离去。

竹道士虽然表面淡然,但己经封闭了自己的感情;此后专心修道;用三年的时间遍走天下,以自然万千造化为师,终于成就山水清心。

对于道宗的未来,竹道士曾经很恍惚;内部有一股势力反对竹道士倡导的“恬淡无欲、返璞归真、道法自然”,对竹道士弱化“金丹大道”,特别是弱化借灵药追求“长生不老”的外丹道术的影响,更是引起深陷其中的道内复古流派的激烈反对。

在世俗社会,道教的影响己经远远落后佛教,在繁华的都市,道教甚至连洋人的基督教、天主教也比不上;竹道士知道道宗需要进行改革,不然就会被自然和社会彻底抛弃;但在此次受伤后,竹道士才下定决心,要在道宗内进行一次浴火重生式的大整顿。

历史上,对道教恩宠有加的唐太宗,明嘉靖皇帝和大清雍正皇帝等的辞世,与大量服用道教炼丹术所练就的“金丹”不无关系,这也直接造成了历史上道教的三次大衰落。事实证明,外丹道法极端的部分,己经成为道宗背负的沉重包袱。

道教理论上的自相矛盾还好办,任何文字都是靠后人阐释;竹道士撰写的《道与自然》,将以阴阳太极为基础,融合《道德经》思想,把道宗规范到爱护自然、体谅自然的旗帜下。

竹道士首先拿以邪术误人的太玄观长孙道长开刀,道宗火长老与道尹羽玄真人己经去捉拿他了;这也是三品蓝石的要求,长孙竟然与四品红火的神钩王寒勾搭,暗中算计江湖宠儿祝童。

于公于私,竹道士都不能再以平和容忍道内逆流。

夜色中仰望虚空,绚丽深邃的星空中流转奥然清流,竹道士被这神圣而又迷幻的力量充斥;他迎风伫立,体验着山水清心的成长,又仿佛在等待陌生的洗礼。

远远的走来四个人,几个起落己经攀上高高的蘑菇岩,与道宗竹道士稽手相见。

当中那位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腮下飘洒短须,背负七星剑;行走间不带火气,显然修为深厚。

他乃是二品道宗内第二号人物,道尹羽玄真人。

羽玄左边那位身材瘦小,生得尖嘴猴腮,偏偏穿一身红火;他就是道宗五大长老中的火长老,最是嫉恶如仇性情火爆。

后面那位清秀的青年,是羽玄真人的弟子玄齐;肋下夹着位黄衣道士。神情中夹着一丝傲意。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长孙道长,你虽然蛊惑了不少信徒,但依仗神打、鬼坛那些早被该淘汰的道修邪术,迟早会给我们道宗带来灾祸。火长老去警告过你悬崖勒马,却被你诬为邪魔;今天本宗为道门清理门户,罚你入千光岩思过十年。长孙道长,你还有话可说吗?”

竹道士看向黄衣道长,温声道:“江湖道中矛盾丛生,你为什么襄助外人谋害祝门掌门?只凭这一个罪名,就能把你修为废去、封闭六识逐出道门。”

长孙道长正是从海边石屋内逃离的黄衣道士,如今神情委顿,耳边悬挂的黑珠子己经艳红颜色。

玄齐解开他被封闭的穴道,长孙道长负手不礼,仰头朝天,只有气无力地说一句:“怎么说都是你对,当然随你怎么说都好。”

“道伊,如此处置可好?”竹道士不去理会长孙道长,转头征询羽玄真人的意见。

真人搬一眼长孙,拱手道:“道宗说的极是,不把这些道门败类严惩,总归会拖累本宗。”

羽玄真人代表的是道宗内势力颇大的太极剑宗,修炼的是正宗内丹道法;向来对外丹玄术嗤之以鼻。竹道士请他出面擒拿长孙道长出面,正和羽玄的意。

“道宗,今夜繁星当空,又是大年初一;长孙的事就到此为止,回头让玄齐把他解进千光岩思过。早想喝道宗的竹花酒,我带来几样小菜,还要向道宗请教一点疑惑。”

羽玄真人说着,从腰间解下只皮囊,就在蘑菇岩上铺陈开,果然是几个油纸包裹的酒菜,荤素都有。

“道伊一路辛苦,长老一路辛苦,只是竹花酒也不多了。”竹道士淡淡的一句,把葫芦递过去;“道尹有事请说。”

自从六年前击败道宗五大长老的五行阵法,执掌二品道宗以来,竹道士对内宽严相继,奖伐决断严明,从不与任何一派走得太近;平时与羽玄真人议事不少,也不过共饮三次。

不过今天却很奇怪,竹道士身负重伤的消息传遍江湖,羽玄真人此时不体谅,也要避嫌,如何还邀道宗同席?

“江湖上最近都在说江南藏宝和阴阳鼓的事,不知道宗有何准备?一品金佛日前在上海普贤寺广邀江湖同道,如果我们没什么回应,只怕……”

羽玄真人说的也是事实,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的竞争由来己久;对包含道家至宝阴阳鼓和道蕺宝书的神秘宝藏,二品道宗确实不该如此沉静。

但竹道士在宝藏的传说刚开始流传是就己经传下道旨,要求二品道宗弟子谨守本分,不要介入其中;且在两枚玉印出现后,又一次强调:道宗弟子不应起贪心,不允许聚往江南参加寻宝的行动。

此刻,羽玄真人为何会贸然提起这件事?

蘑菇岩凌空而立,四面八方吹来的风都会把人的衣衫撩起;竹道士脸上浮起晕红,心知体内的伤又要发作,抽出竹笛袅娜的奏出一曲。

湛蓝的星空在笛声悠扬中变得异常柔和,竹道士的山水清心在重重重压下,忽然连接起来自浩瀚宇宙的这神奇的力量,奏出一曲宿命与生命交织、希望与梦幻融合的仙曲。

幽幽轻笛,荡漾进听着内心,引领着他们融进道宗理解中的世界。

笛声清幽,把对面红云金顶上的香客也惊动了,纷纷到崖边探视。

而竹道士借助此曲,眼前的局势己经了然于心。

玄齐到底年轻,镇定功夫差了不止一筹;他对笛声的感应最深,内心深处的敌意与恐惧表露无余。

蘑菇岩周围,己经有人悄悄接近。

竹道士心里微微叹息,袅袅停下竹笛。

“此曲名为《星辰》,道尹,阴阳鼓对道门真的就那么重要?今天与火长老来见,是否要请我让出道宗位置,你才能大展身手?”

羽玄真人没想到竹道士会如此说,尴尬的掩饰道:“道宗如何这般说?只是,那阴阳鼓乃本宗道圣三丰真人圣物,如果被不相干的人得到,只怕对道宗圣祖不好交代,对道宗弟子也不好解释。”

竹道士轻轻摇头,不再理会他,看向瘦削的火长老:“火长老,您也是如此认为?我一直以为,以长老的性格,与道家清静无为的道修不合;只因道宗五行长老代表着道宗悠远的道统,代表着公正与光明。唉,没想到。火长老,竹道士哪点做的不妥,值得长老不顾身份尊卑,甘与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的邪道为伍?”

这番话说的颇重,火长老本就不善言辞,只扭头望向远处。

蘑菇岩果然骚动起来,一条身影从山峦的阴影出掠出,几个起落就冲破蘑菇岩下剑宗弟子的阻挡。

竹道士谓然一笑,一个身形袅娜修挺的美貌少妇出现在蘑菇岩上。

看去端庄娴慧,行走间如风摆杨柳,自有一种天然风流妩媚。

“羽玄师兄,没想到你如此会不顾大局;即使今天能逼得道宗退步,又如何向江湖交代?如何在道内弟子身前立得正?”

来人正是柳伊兰,她手指处,远处红云金顶上隐约现出一个雄壮的虚幻身影,是布天寺活佛索翁达施展神通,在为朝拜的香客顶礼祝福。

第八卷、波光倒影 江湖号外——星逝,波光倒影灿虚空(上)

江湖上多家门派的武功、心法,仔细考究起来都与道教有或多或少的关系。www.65txt.com

只因丹田、经络之学,本就是道家内丹大道的基础;佛门神功虽然自称与道家无关,那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有资格如此说的,只有来自藏区的密宗弟子,比如布天寺的索翁达活佛;他的幻身印法中就没有丹田经络之说。

一品金佛最高明的洗髓功,还是以奇经八脉和九大奇穴为基础,以道家涵养修本的内丹术为蓝本发挥出来的。

八品兰花的素女玉功,本就出自道家;八品兰花虽然是一群女流之辈,却从不会做出违心忘本的勾当;无论世事如何,八品兰花一直与二品道宗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尽可能去维护道宗的利益。

十二年前,当柳依兰从海外归来踏足大陆的土地时,她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江南柳家早年随三品蓝石远赴海外,柳依兰回归大陆,是为让她准备执掌渐渐红火的八品兰花。

刚刚踏足江湖,柳依兰性情天真烂漫,缺乏历练与人脉;为了让她对江湖多些了解,为了江湖道统,柳家长老给她三年时间;一来历练江湖增长见识经验,对江湖各派有个大致了解;二来与江湖各派年轻的弟子接触,特别是在道宗内寻找适合的同伴,提炼她还未圆熟的素女玉功。

当时,竹道士正随师父、道宗水长老在武当山真武观剑宗神坛内游历修炼;羽玄真人是道门剑宗真传弟子,见识修为在同辈中不做第二人想。

柳依兰几乎同时遇到道宗两个最杰出的弟子:竹道士和羽玄真人。

她从小就被当作八品兰花当家大姐培养,本是天生媚骨,修炼素女玉功久了,举手投足间自然风情流露,一颦一笑无不有醉人心魄的娇媚。

羽玄真人自持出身、相貌、道修、见识都比竹道士高出一筹,乃是二品道宗最热门的下一代掌教人选,从第一刻起就对柳依兰展开热烈的追求。

谁也没想到,柳依兰兰心慧质,加上兰花独有的观人术,早看出羽玄真人的骄傲自我的性情不适合自己;却是不声不响的竹道士最终得到美人芳心青睐;在一个秋日的清晨,竹道士与柳依兰远遁江湖,觅地双修。

羽玄真人情场失意后,把全部精力用来道修内丹,精研太极剑法,当然功力大进。

三年后,羽玄真人听到柳依兰离开竹道士回归八品兰花,还得意的说过:失之东隅而收之桑榆,早看出柳依兰水性杨花,为这般女子所惑才不值得。

羽玄,那时已经开始谋划闲云道长羽化后空出的道宗位置了。

但是,又三年后,竹道士似乎从泥土中钻出来一般突然出现在华山论道大会上,凭一把淳朴的尺半竹刀,一连击败多位竞争者;最后,在武当山剑宗神坛与羽玄争夺挑战道宗五大长老操持的五行阵的资格。

竹道士那次出世,上下内外已经全无一丝火气,尺半竹刀浑然天成;羽玄比别的竞争者多支撑了三招,被竹道士在第六招上以尺半竹刀击飞了七星剑。

再次败在竹道士手下,对于生性自傲的羽玄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但竹道士击破五行阵坐上道宗第一人位置后,三上武当邀请羽玄真人,最终让他赚足了面子,才答应出任道尹。

几年来,两人合作默契,整合散乱各处的道坛,统一道宗仪轨修术,特别是对原本混乱的道教诸神甄别整合,收回被邪魔外道侵占的道场,使二品道宗呈现出兴旺之态。竹道士一直以为羽玄真人虽然有野心,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没想到他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突然发难。

子夜时分,红云金顶上想起嘹亮的梵歌吟唱,几十个虔诚的香客同时唱响大悲经。

竹道士表面神闲心定,作出淡然无谓的姿态,内心已经考虑到结果:为了道宗的未来,他不可能让红云金顶上的索翁达活佛看笑话,一旦出什么意外,蘑菇岩下的万丈深渊就是他的最后归宿。

没想到是柳依兰来了,竹道士心生不忍:“你来做什么?”

“你忘了,咱们是一对生死鸳鸯。”柳依兰凄然一笑,回首望着羽玄真人:“我早看出你心地狭隘,却没想到你会做出如此卑鄙的事。羽玄,去年你来上海时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

“不是我卑鄙,是你们逼我如此;竹道士到底哪里比我好?哪里比我强?无敌龙!&*$书屋整理他要把道宗引上歧路,大家认为我比竹道士更适合这个位置。”

“大家?”柳依兰蹙眉环视;“竹道宗的见识、人品、为人……羽玄,一句话不过五十多个字,你竟说出五个‘我’,还不清楚为什么吗?多说无益,你想如何?”

“无须说。”竹道士立起身,从怀里抽出一柄平淡无奇的黄玉棒,恭敬的放置在脚下。

这是二品道宗的掌教信物:天星槌,乃是敲击阴阳鼓的棒槌。

“火长老,竹道士此生当有此劫。曾有歌曰:擎起天星槌,雷转阴阳鼓;万神齐云动,九州共一曲。希望火长老能明了其中真意。”

看到天星槌,最激动的却是被玄齐夹着的长孙道长。

他“嗷”的一声狂叫,跳将起来就要去抓天星槌。

柳依兰右手一伸,一条红丝线飞出,缠住天星槌并把它带向竹道士。

如此一动,蘑菇岩上再无一处安稳所在。

火长老与羽玄同时出手攻向竹道士,一柄七星剑携凌厉剑气刺向当胸,火长老是一把炎云扇,把股股三昧真火激出,压抑住竹道士的山水清心。

他们一出手就是狠招,知道如果让竹道士逃过今天,等待他们的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即使竹道士没有受伤,化解这样的攻势也不会轻松;如今更是连尺半竹刀也没机会抽出,只能轻飘飘跃起躲避。

那边,柳依兰已经和长孙道长战在一处,羽玄的弟子玄齐也加入战场;蘑菇岩狭窄的平台上,六道人影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长孙道长是最好色的,柳依兰在激斗中,也是容颜娇俏气息如兰;忽然对他施出一个媚笑,长孙的骨头顿时酥了:“美人,你可愿意从了本道?”

“道长仙风道骨,哪个女子不愿从呢?”曾几何时,哪个敢对她如此说话?除了竹道士,哪个见过她如此娇媚痴人?

长孙道长也不是傻子,对柳依兰的手段不了解,对八品兰花的媚功很小心;回身纵出三步,勘勘避过三缕红丝线。仍不忘反击,手中寒光闪烁,射出一把金刚鸡爪。

“道长好狠心呐。”柳依兰腰肢轻摆避过金刚鸡爪,人已经贴近玄齐,低地笑道:“小哥哥,你也要欺负姐姐?”

玄齐还是鲁男子,哪里见识过如此媚功,眼睛与柳依兰一接触,头脑忽的迷茫摇荡;手中宝剑一顿,耳垂已被丝线点中三下。

“有人要欺负姐姐,小哥哥,为我作主。”

长孙道长刚想提醒玄齐,只看到一把雪亮的宝剑当胸刺来,劲气呼啸;玄齐状若猛虎,对着他疯狂的攻击。

柳依兰总算空闲片刻,看向竹道士那边。

在羽玄真人和火道士的夹击中,竹道士手持天星槌,身形依旧潇洒飘逸,脸色却红润润的。

柳依兰心中一痛,如果竹道士面色青白还好些,越是如此红润,越是内力消耗过甚,支撑不了多久的。她悔不听蓝湛江的劝告,再也顾不得别的,仰天送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柳依兰本带着八品兰花的两位兰花女侍到湘西,按无敌龙!书屋整理计划要等大年初三,与秦桐山在凤凰城汇合后才来梵净山。无奈,春节是万家团圆的时刻,对她这样的孤家寡人却最是难熬。她抑制不住对竹道士的关切,只带着两个兰花女侍就来了。

那两位女侍真正的搏击功夫还浅,擅长的是媚功,最厉害的是她们手里的手枪;但蘑菇岩在梵净山的最高处,手枪在下面或远处,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

梵净山上的手机信号非常微弱,柳依兰的这声啸叫,是命令两个兰花女侍,马上下山回去报信求救;最少也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传播出去,她已经决定随竹道士支撑到底。

“晚了,我会让你的兰花活着下山吗?”羽玄怪笑一声,也跟着发出一声长啸。

蘑菇岩下散开十数条影子,向柳依兰来处扑去。

下面响起一串枪声,与红云金顶上的爆竹声一样清脆。

“呼呼。”柳依兰听风闪躲,长孙道长已经把玄齐点倒,两只金刚鸡爪圈过来;“美人,做贫道的弟子吧?包你每天爽歪歪。”

“是吗?怎么个爽歪歪?道长,你下身不爽,如何让别人爽?”

兰花的观人术,最能看出一个男人的“实力”。长孙道长如今可算半个太监,麻姑临死那一捏,已经把他的睾丸捏碎了一个,另一只也在半残废状态。

听到柳依兰如此说,长孙道长气得脸色惨白;收起金刚鸡爪,一把扯下耳边吊着的血红珠子,喃喃念叨几句塞进嘴里。

瞬间,长孙道长如变了个人,脸上肌肉扭曲现出凶恶狰狞态,双眼上翻瞳仁乱抖,射出实质样的血红之光,直直盯着柳依兰,十足一个吊死鬼。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降妖除魔大将军神附吾身,刀枪不入,万邪不侵……”

就这么念叨着“万邪不侵”,邪气凛然的长孙道长双臂伸张,向柳依兰扑抱过来。

第八卷、波光倒影 江湖号外——星逝,波光倒影灿虚空(下)

女人总是害怕鬼的,长孙道长如今比鬼都恐怖。(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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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兰勉强镇定,把六枚红丝线全力催动刺向长孙道长。

谁知长孙道长不知不觉依旧一步步靠近,竟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接住了红丝线。

柳依兰大吃一惊,她的红丝线尖端有血针,全力刺出连一寸厚的木板也要刺穿了。

长孙道长竟能挡住,连刺向他双目的两枚红丝线也被弹出;真令人匪夷所思,难道他真的刀枪不入?

柳依兰已经退到蘑菇岩边缘,长孙道长还在一步步逼近;一把抓在柳伊兰背上,从她紧身衣上扯下一块黑色丝布。

正此时,空中响起一声轻叱:“波光倒影。”一束心血咳出。

蘑菇岩上青影片片,最虚弱的时候,竹道士终于抽出尺半竹刀,挥出最强一刀。

波光倒影是竹道士山水刀法的最后一招,即使他身体没有受伤时,也不能把这一招使得圆满。只因为,这一招有扭转时空之效,当者会失去空间概念,迷失在竹道士以尺半竹刀营造出的波光倒影中。

三月前,竹道士如果发出这一招,也许只要半招,索翁达活佛就不可能伤了他。

此招一出,蘑菇岩上云水翻腾,尺半竹刀飘离出蘑菇岩,消失在岩下万丈深渊内。羽玄真人随云水飘荡,将要跌下蘑菇岩时,被竹道士一把扯回来。

“惨!”竹道士似乎耗尽了力气,低吟一声,跌落在柳依兰怀里,满脸是艳丽的潮红。

柳依兰也叫声“惨”,在心底。

她与竹道士曾有三年双修的日子,对竹道士的山水清心最能感应。此时的竹道士,比三个月前与索翁达活佛一战后更虚弱,这样的潮红,显示他身上的伤也更重了。

柳依兰失声痛哭出来,抱紧竹道士,看也不看呆呆立在半丈外的三个道宗高手,也不敢去试探竹道士的伤情;竹道士也许生机已绝,即使祝门高人在,也拉不住、救不回他这条命。

火长老手里抓着天星槌,那是不知什么时候竹道士塞进他手里的;他满脸愧疚,感受到这招“波光倒影”后,他才明白了竹道士的伟大。

羽玄真人是满脸沮丧,即使在竹道士身负重伤的时候,他联合起火长老也不是竹道士的对手;被竹道士从悬崖边拉回来,他甚至感到深深的绝望;不只是感动,是感受到竹道士博大的胸怀后,才发觉自己的渺小与自私。

波光倒影中,羽玄真人被引进一个陌生而神奇的世界;可惜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其中的万分之一,尺半竹刀已经飞出蘑菇岩,片片青影归于虚空;也被他们送回原来的世界。

只有长孙道长不知死活,从地上爬起来后,又一次伸出手臂,喊着“降妖除魔大将军神附吾身,刀枪不入,万邪不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向竹道士和柳依兰逼去。

他的手就要触到柳依兰的黑发,而柳依兰毫无知觉,依旧抱着竹道士痛哭。

羽玄真人急忙上前,刚扯住长孙道长的衣襟;蘑菇岩上浮荡出浓郁的檀香味,一声厉号:“唵、嘛、呢、叭、咪、哞!邪魔外道辟避,破!”虚空中伸出一只巨掌,携漫天星光印上长孙道长顶门。

长孙道长两眼翻白闷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站也站不住,歪歪斜斜跌到,再没爬起来。

索翁达活佛高大的身影凭空而来,立在竹道士身前。

“邪魔外道,活佛说的好过分啊。”

竹道士恢复一点精神,勉强坐起来,嘴角滑出一缕血线。

“都是邪魔外道,除了你竹道士,我没看到一个真正的道者。”

索翁达说话毫不客气,一点也不给羽玄真人和火长老脸面,甚至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惋惜的看着竹道士:“道宗,何苦来?如果你早使出这一招,我也许能早些解脱,你也不会被宵小欺侮至此。”

“道士自私,就是不想让活佛解脱啊。”竹道士微笑着,嘴角渗出的血线又宽一分;“至少,他们从我身上能看出道家正途,已经超值了。”

“他们的心早被贪欲染黑了,被钱迷了,被权欲捣碎了;就是十个竹道士也唤不醒他们。”

索翁达把手印上竹道士顶心,缓缓注入一线精纯的真气,护住他渐渐虚弱的生机:“刚听竹道士吹的一曲妙笛,能否再吹一曲。”

竹道士横笛唇边,清越的笛音虚虚飘出,时而低吟浅唱,时而轻舞飞扬;置身其中,有一道清泉流过,一下把人带进高山流水之畔,婉转几下,仿佛又在大江之上泛舟游荡。

水样的风流,把烟雨江南的诗情送进心田;山般的刚毅,将刀劈荆棘的豪迈挥洒。

柳依兰停住哭泣,痴痴看着竹道士,看着那枝慢慢被滟红的血染着的青竹笛;曾经的甜蜜时光从心底泛出。

初次的交欢,正在一片竹林下。没有软香绣床,没有红烛高燃,只有风摇竹枝,飞鸟细鸣。

竹道士莽莽不知花径,只会急急的寻找;柳依兰脸颊发烧,颤抖的将他引入自己的身体。

于是雷雨霹雳同时落下,让两人酥麻的混不知天高地厚。

究竟为什么要离开他,离开那竹林中的小竹楼?那是他一心一意堆积起来的爱巢;竹楼中的每样用具,都是竹道士一刀刀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还有一股清澈的小溪,就如竹道士的眼波般温柔。

柳依兰痴看着竹道士的肩,那里还有自己欢娱到极点时印上的齿痕吗?他曾抓来一窝初生的竹鸡,小小的,毛茸茸的,只为哄自己开心。

竹鸡渐渐长大,一只只会飞了,开始都不会去竹林里觅食,只等着自己去喂养它们。

后来,竹鸡们渐渐学会吃虫子,于是,隔一段就会少一只。

三年的时光,当最后一只竹鸡也不再回来,自己也厌倦了竹林的生活。

临走的那天……

索翁达感受到的是,竹道士在笛声中渐渐虚化,明明他还在吹笛,却似与漫天星辰融为一体。

笛声渺渺消失,竹道士飘然伫立,一双清亮的眸子盯住羽玄真人:“今日之道教何其之衰,古来未曾见也。思之此岂偶然。老君开教,大道化人,以期天地归正。然不期自明季至今,蘸斋盛乎,问无为清净何在。道不自修而欲修人,己功不施而欲人施,不仪谬乎。我悲当此之世,如欲重振道教,必先修己而后修人,道教化人不亦易乎。修己足以全真,全真足以法成,奚求乎纸灰漫天而老君嗔怒也。望道者知之,思之。吾愿以吾身为镜,希二位道友戒勉。”(以上,摘自镇朴子先生警言。)

羽玄真人与火长老同时跪下,重重叩首,血染红石。

“不必如此。”竹道士拿过天星槌,塞进羽玄左手;“今后你就是道宗了,要记得:自然为师方大道。为道门好,为你自己好,照顾好兰花姐妹,与祝门交好。”

说完,对索翁达活佛打个稽首:“谢谢,竹道士以往对佛门有得罪处,请活佛转告佛门同修,谅。”

索翁达回礼,却不说话,只定定注视着竹道士。这声谢谢,是感激索翁达最后对他的帮助,感激活佛没有拉住他远行的脚步。

“活佛,尺半竹刀丢了,道士也要走了。”

“道士好狠的心,不留一句话?”索翁达脸上现出倾慕的神情;笛声停止的瞬间,他就感受到竹道士的空灵与自由,那是他竭力追求的大自由、真空灵。

为了这份自由与空灵,索翁达到处寻找验证法镜,却没想到自己成为竹道士的法镜了。

“活佛,阴阳。”竹道士仰望虚空展颜一笑,唇边血迹竟消失了。

“活佛,阴阳。道士,何谓阴阳?何谓活佛?”

“你却可笑,活佛就是活佛,阴阳就是阴阳。执着阴,执着阳,乃心为阴阳所执着。心有山水,阴又如何,阳又何如?心系自然,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心无立场,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心无执着,活,佛,又如何?最弱时才能踏出最大一步,这是阴极阳生,也是活、佛教导道士的啊。”

竹道士说完,又在索翁达耳边耳语一句,索翁达听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竹道士深出左手,当胸画出一个大大的“气”字:“活佛,这个字,可认得?”

索翁达被这个字震住,蘑菇岩上,只他能感受到“气”字的恢宏。羽玄真人与火长老看到的,是一个水光煜煜的“气”字;这个字,以莫名的能量把周围的水气凝聚在一处;这样的神通,已超出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道宗,此字何解?”索翁达凝视着“气”字,面露钦慕之色。

“何解?我能走出这步,多亏这个字啊。却只会写,不知该如何解说。活佛想知道这个字何解,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

“祝童。”

“那个小骗子?”索翁达以为竹道士在敷衍;祝童如今名声虽响,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或高人。

竹道士点点头不再分辩,整顿道袍竹冠,理清青绦素履;低回首,缓声道:“依兰,你还是那么美。”左手虚画,把凝聚在身前的“气”字击在索翁达肩头,借一分反震之力踏出一步,青影升空八丈,尺半竹刀竟然就在他脚踏处。

蘑菇岩上平空涌出水气,星空下如绽开一束灿烂的烟花,把岩上几人照得目眩神驰。

索翁达僧衣尽湿,抬头再看时,竹道士已经置身渺渺虚空。

一丝红线飞出,缠上竹道士。

星光灿烂中,柳依兰也随着去了。

第九卷、天星霓虹 一、流星(上)

一道流星从西南至东北,在浩瀚星空划出一道灿烂的光华。www.65txt.com

大年初一,午夜十二时整,对江湖道影响深远的大事,在梵净山顶蘑菇岩拉开序幕。

远在江南苏州天星观打坐的凡星,心头忽动;几步抢出房门仰望星空,正看到那道流星。

流星在空中只一闪而逝,却分出一道微光射进凡星体内。

那是一道青色丹气,盘旋在凡星体内,细细洗刷他的经脉,最后,留驻在丹田下。

凡星痴痴仰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脸上挂满泪痕。

道宗水长老走过来,惊异的看到,凡星手里握着一把水光晶莹的尺半竹刀。

“这是……”水长老多次看到过这把竹刀,不过此时的尺半竹刀与平时大不一样;一百零八水窝纹都闪烁着青青光华,原本青棕色的竹刀,此刻看去,如翠玉般晶莹剔透。

“道宗去了。”凡星喃喃一句,把水长老惊得目瞪口呆。

“他给我这把竹刀,告诉我,羽玄师叔更适合做道宗。”

凡星只跟随竹道士半月时光,道修还未入门径;但是,此时也风采翩然,隐约仙姿飘飘。

几乎同一时刻,凤凰城内陈家客栈内,祝童正与叶儿在阳台上欣赏沱江夜景,看那一串串河灯;小狗阴阳和陈阿伯家的黄狗混腻了,此刻乖乖躺在祝童脚下,随主人风花雪月看沱江。

它忽然立起来,冲着空中急促咆叫着。

祝童心里涌出深深的惆怅,抬头仰望,笼在天空的乌云奇异的闪出一片璀璨星空,祝童正看到流星的尾迹。

他顾不得叶儿就在怀里,探出半个身子仰视天空。他感觉到那颗流星的异样,落在他眼里的星痕,是尺半竹刀的形状。无敌*(龙&*$书屋整理

“怎么了?李想,你……”叶儿扭头看,正看到祝童眼角滑落一丝担忧。

“看,雪停了,星星。”祝童轻轻把叶儿揽紧。

“雪,没停啊。”叶儿也跟着仰望,也被这片突然出现的星空的奇美吸引;“是好美啊,这么多的星星。”

凤凰城的雪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半小时前,两人到跳岩周围转一圈,原本想放几盏河灯。

无奈,人太多,卖河灯的孩子都被围得死死的;叶儿不想硬挤上去,在酒吧找到梅兰亭,喝杯茶就回来了。

祝童没再说话,他看到的星空和叶儿不同的;虚空里,竹道士的身影一闪即逝。

不是寻常见到的青衣道袍,祝童看到的竹道士,灿烂星光披满羽衣,腰胯悬青翠葫芦,足穿净袜麻鞋;他没说一句话,只留给祝童一个明媚的微笑。

也许只有半分钟,云霞合拢,那一小片星空消失了。

“唉……”祝童轻叹一声,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却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竹道士,亦兄亦友的道宗掌教,是祝童最敬佩的一位江湖人;他身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李想,是不是想起谁了?”

叶儿扬起头,俏皮的问;她以为,祝童的那点忧虑是为过去的某个人。

“别乱想,叶儿是最美的;我在想,如果我们能如星星般永恒,该多好。”

“是啊,人生短暂。”叶儿回身环住他,仰头合上满眼的感动,将润润的红唇送上。

她是敏感的性情,看到花开花落也会感伤;祝童胡说起生命的无解命题,使她涌出对生命、对身边美好感情的珍视。

祝童贴上红唇,叶儿一颤,浑身软倒在他手臂,松开牙关探出丁香软舌任君品尝。

两人就在阳台上紧抱在一起,热烈的拥吻;叶儿那柔软的身体渐渐发热,散出的幽幽的处子体香,把祝童压抑多日的欲火勾起,胯下的凸起不可避免的接触到怀中玉人。

“抱我进去。”叶儿终于喘息着移开唇,痴痴看着祝童。

小骗子也不是圣人,做不得虚伪的柳下惠,况且,为了细细欣赏沱江风景,房间里的灯一直没开。

也许在黑暗里,叶儿不会察觉出什么?

祝童为自己找到个借口,将叶儿横抱着回身进房,几步抢到床前,也不松手就把叶儿压在身下。

叶儿浑身软绵绵的瘫着,一只手探进她胸前,揉搓几下就把她揉醉了。低声呻吟着在祝童耳边轻喘:“爱人,要了我。”

蝶神也开始兴风作浪,散出黑雾去迷惑主人的眼;祝童再无理由拒绝,也不想拒绝,把叶儿上衣撩起,含住一点嫣红。

叶儿抖动的更激烈,两只手抓进祝童的头发,嘤嘤喘息着。

祝童终于把手顺着细软的腹部肌肤移探下去,裤扣被松开,叶儿大喘着咬牙切齿。

“梆梆”陈阿伯忽然来敲门,叫着:“李医生,李医生,睡了吗?有个病人,麻烦你出来看看。”

叶儿翻身坐起,按开灯稍微整理一下衣服跑去开门:“陈阿伯,有什么事?”

“李医生呢?”

祝童搓着发热的脸刚走出去,陈阿伯就拉着他上楼:“李医生,有个女客忽然晕倒了;她们找我问附近有没有医院?大过年的,外面的雪还没化,医院就是来人也要等好久。我怕把病人给耽误了,麻烦你先看看。”

“应该的,出门在外,难免有头疼脑热的;叶儿,你先休息。”

祝童回头对叶儿招呼一声,两人刚交换一个微笑,人已经被陈阿伯拖过楼梯拐角。

安妮站在门边,看到祝童上来,连忙打开房门引他们进去。

床榻上,柳依兰安静的躺着;她身上的衣服明显是刚换过,脚上还穿着昂贵的登山靴,上身却是一件软薄的罩衫。

“她怎么了?”祝童抓起柳依兰的手腕号脉,看到她指尖缠绕的一段红丝线。

“不知道,突然就晕倒了。”安妮背对陈阿伯,说着话手上接连打出手势。

“哦,可能是太兴奋了,没大危险,我给她扎两针。”

祝童如此一说,陈阿伯才放下心;看到祝童去松解女客胸前的衣扣,忙转身出门回避:“麻烦李医生了,幸亏有你在。”

安妮连声感谢着把陈阿伯送出去,掩上门,转身就跪倒在祝童面前:“祝师兄,请您一定为我作证,柳大姐不是我害的。”

“此话怎讲?”祝童手捻黑针,正思索如何下针,对于柳依兰的情况,他真的很为难;似乎她只是熟睡过去了,仅靠把脉感觉不到什么异常。

“大姐她……祝师兄,大姐是突然出现的;门窗都没开,我正在看书,灯光一暗,大姐就落在床上了。”

“胡说。”祝童认为安妮在开玩笑,柳依兰什么时候来的,他确实不知道,还以为是刚才去广场看傩戏那段时间的事。

“不是胡说。祝师兄,你一定要相信我;大姐让我在凤凰等着,召集姐妹们来,也说让大家先玩几天。她带着两个姐妹直接到梵净山去会竹道宗,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就像大变活人一样。”

安妮焦急的解释着,问题是这个说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是事实;刚才的情形太诡异,凭空出现一个大活人,完全是她理解之外的事情。

八品兰花都是女子,疑心是最重的;如果柳依兰出什么意外,安妮在八品兰花九个当家姐妹中排名第四,被质疑起来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问题是,祝童也不相信那样的事。

“求求你,把大姐救醒吧。”祝童看出祝童不相信,只有不再说,请他唤醒柳依兰。

她刚才也试探过,柳依兰对任何呼唤都全无反应。

祝童翻开柳依兰的眼皮检查,瞳孔对光线没有任何感觉;联想到刚才的星空异象,仔细查看一下柳依兰的情况,特别是衣着,却有些相信了。不过,他向来沉稳,不会轻易下结论。

柳依兰呼吸平稳,脉象沉静,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祝童摇晃呼唤她几声,毫无反应。

“你给她换衣服了?”

“是,大姐出现时,穿的是这件。”

安妮从床边取出一件黑色紧身衣,背部少了一大块。“大姐的背部有淤伤。”

祝童把柳依兰翻转过去,安妮掀开那件睡衣,果然,白皙的背部有一处暗红色的淤伤,好像是不久前被重击过。

这,也许就是安妮忧虑的原因之一吧?但是这处伤绝对不可能让柳依兰陷入昏迷。

祝童虽然在海洋医院混了一段,但多数是为外科医生打下手或以狗皮膏药结合学习不久的针灸来治疗内伤或骨伤;柳依兰的情况是个陌生的挑战。

他斟酌良久才开始试着动手,用的是长黑针,先轻刺入人中附近的水沟穴,捻压九下;然后刺进十宣穴,弹震十八下;柳依兰睁开双眼,双手开始晃动,却还是愣愣的。

百会、风池、风府、前顶、印堂、大椎;祝童一路刺下去,开始还很小心不敢引动太多真气,后来就把蝶神周围的黑雾聚到黑针上,以“灵”字诀催动。

黑针把一道道清凉的气息灌注进去,柳依兰头部血脉贯通,气脉顺畅,根本就没有丝毫阻碍,但是她就是没有丝毫清醒过来的意思。

一个时辰过去,长黑针、短黑针都用了,冷热两种气流都毫无作用,蝶神周围的黑雾被消耗殆尽;柳依兰背部的淤伤已经痊愈,人依旧在沉睡。

第九卷、天星霓虹 一、流星(下)

祝童累得满身虚汗,抽出黑针,再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安妮小姐,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越详细越好,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安妮是南海宫澜总裁,对祝童在上海的作为很清楚,柳伊兰的病如果连他也没办法,也许真的很麻烦。

她到底是有经验的,知道这样的病一定有很古怪的原因;先仔细回想片刻,把柳伊兰出现前后的情况仔仔细细讲出来。

安妮当时刚洗完澡,正坐在床头整理各地夜店送来的年终总结;笔记本电脑忽然自动关机,房间里的灯光闪烁几下,安妮被一股大力推到墙角,站起来时,柳伊兰已经躺在床上了。她修炼的素女真功尚浅,根本就不能解这样的事;刚开始还以为是柳伊兰突然返回,但是,门还关的好好的。

祝童听着安妮的话,已经起身把房间里的门窗查看一遍;这间房正在自己那间的正上方,与梅兰亭和萧萧的房间相邻;仔细核对时间、细节,没发现任何疑点,只是确定了一点:柳伊兰出现时,正是他看到虚空中现出竹道士身影的瞬间。

“随柳大姐出去的人,能联系上吗?”

“联系不上,我刚才一直在拨她们的电话,都不在服务区。”安妮又拨打一次,还是毫无反应。

“不在服务区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她们所处的地方没有信号,一是她们在某种突然的情况下卸掉了电池。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手机被外力强行破坏。”

“不错,祝师兄认为我现在该做什么?”

“派人去梵净山,寻找柳大姐身边的两个姐妹,查看昨夜都谁在那里,特别是红云金顶附近,看能不能找到竹道宗的行踪。”

“已经有六位姐妹赶去接应了,按照约定,她们半小时前就应该和我联系;我怕大姐出事,把身边的人都派去了。但没想到大姐会突然出现,所以才要请祝师兄为我作证。”

这件事对谁来说都是匪夷所思,让他如何为安妮作证?祝童注视着柳伊兰,忽然发现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幸福而陶醉。

安妮也看到了,扑过去摇晃着柳伊兰:“大姐,大姐,你是在吓我吗?”

祝童按上柳伊兰的脉搏:细密均匀;她沉浸在陌生的梦境里;安慰道:“等弄清楚梵净山的状况再想办法,柳大姐没危险,放心,她总会醒来的。但是,你为什么不去?”

“大姐让我在凤凰城等秦老前辈,她原本明天也要来这里。”

“秦桐山?”

“正是,大姐还说,要我照顾好祝师兄,竹道宗的伤还需要师兄费心。”

“原来如此。”祝童走近安妮,伸手从她柔顺的卷发内扯出一幅耳机;“你在监视我?”

耳机内传来叶儿与萧萧的低低的说笑声,这东西比祝童的装备可高档多了,连阴阳被骚扰时轻微的不满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故意的,师兄,这是柳大姐的意思;她怕你被温柔乡醉倒了,忘了去为道宗治病。”安妮脸上浮起红晕,翻开手中的书本,那是一架小巧精致的接收器。

小骗子虽然感觉不自在,抓起那本书丢出窗外,却没说什么,看看CK表,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四十分;不再理会安妮站起来离开房间。

客栈里一片寂静,梅兰亭在门前暗处立着,看到祝童出来靠过来,幽幽道:“祝童,竹道士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看到流星了,他随流星去了。”

“午夜十二点?”梅兰亭嘴角泛起苦笑。

“你也看到了?”祝童点点头,竹道士在梅兰亭心底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她的感应也许更深,竹道士一定是出意外了。只是,没哪个人的死会有如此大的动静,还有柳伊兰,她的突兀出现与长睡不醒……梵净山距离这里百十公里,就是竹道士出意外了,柳伊兰也不可能瞬间回到这间客栈里。

安妮说,十一点她还与柳伊兰通过电话;那时,柳伊兰带着两个兰花女正在攀登梵净山;安妮还说:她们一起吃过晚饭后,柳伊兰忽然觉得无聊,与在沱江边的酒吧里遇到梅兰亭,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柳伊兰忽然就急着要去梵净山。

“吻我。”梅兰亭抬起头,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泪光闪烁。

这明显是玩火,叶儿和萧萧还在楼下,随时可能上来。但祝童还是把她抱在怀里,印上一个轻轻的吻。

梅兰亭不满足于友情意味更浓的浅吻,双手缠住祝童;她不同于叶儿柔情似水的楚楚动人,温柔一直隐藏在朝气蓬勃的率真洒脱下。

这一段她一直压抑着,与祝童的一夜风流,苦涩多于甜蜜。

此刻,她的热情勃发,贪婪吸吮着少少的温柔,丰满坚实的胸乳在他身上摩擦,修长的腿抬起。

祝童的手按住她背后的穴道,让她安静下来:“梅小姐,我们不该如此。”

“我们可以,你也需要。祝童,我马上要去梵净山,去看看他到底有事没有。”梅兰亭的手伸下去,握住祝童的坚挺;“我需要你,只要一点点。”

蝶神轰然大动,它刚才被消耗太甚,印堂穴内的黑雾已经一丝不剩全被祝童引进黑针去救柳伊兰;此刻似乎看到补品,焦急的扇动翅膀,催动祝童去享受难得的美味。

小精灵的贪婪,梅兰亭的挑逗,压抑许久的情欲,偷情的刺激;汇合起来冲破了祝童的理智,他抱起梅兰亭上到楼顶平台,在飘洒的细雪中,冰冷的手探进梅兰亭温暖的胸怀。

“你对柳大姐说什么了?”

“别说话……”梅兰亭激烈的扭动着,细密的牙齿不堪刺激,咬住自己的头发。

祝童继续挑逗着她,来的路上就感觉她有心事,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叶儿,现在想来,梅兰亭一定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也许就与竹道士有关。

“别……祝童,别那么狠心。”

“告诉我。”祝童咬住梅兰亭的耳垂,手顺着裤缝按压在她双腿之间,那里已是一片泥泞。

痛与快感击破了梅兰亭的理智,她疯狂的摇摆着,在祝童耳边哭泣着说:“半翁来找爷爷,问起竹君的事,我在外面只听到几句。……半翁问,别……我说,半翁问爷爷竹君临走前说的话。最后,半翁说也许竹君不适合作道宗。”

祝童被震撼着,手也忘了轻重;没有温柔,只是狂躁的宣泄;但梅兰亭被刺激的忘乎所以,拼命的迎合着他,将他的手引进上衣,攥紧寂寞已久的乳房。

天亮了,叶儿在祝童的怀里醒来,酥酥的笑意在脸上荡漾。

凤凰城的雪停了,晨光中,黑黑的柔发散乱地环护着她的恬静,嘴角柔美的笑意,翻身凝视着熟睡中的祝童。

她穿着薄薄的睡衣,浑圆的乳房露出小半,随轻柔的呼吸一起一伏。祝童感受到她的目光,睁开眼,注视着她小女人般的美丽,伸手拉开她的睡衣。

“坏蛋,别闹我;你再睡一会儿。”叶儿挣脱开跳下雕花床,昨天晚上祝童忙到三点多才回来,送走萧萧后,一直是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儿知道楼上的病人没救醒,以为爱人是为那事担忧。没看到,祝童郁结在眉心的沉重。

陈阿伯一早就在门前放鞭炮,说是驱邪。

客栈里半夜发生那样的事,老人们的看法都是一样的。

吃早饭时,萧萧说梅兰亭半夜在房间里留下个字条,说是要去徒步旅行几天;这次出来,她确实带着全套野外装备。叶儿虽然奇怪,却也没说什么;在她印象里,梅兰亭是有行走天下的洒脱性情。

上午,叶儿与萧萧随陈阿伯到山里去,这是昨天已经约好的;一是为体验苗家风情,二是在陈阿伯引导下,选择一个合适的学校。雷诺车上有祝童的二十多万不明不白的灰钱,这是叶儿最担心的事。

祝童有病人不能离开,黄海就担负起司机的任务,自然,朵花也跟着去了。

九点多,消息一个个传来。

先是去梵净山的兰花姐妹的消息,她们找到了两个姐妹,都被封闭了穴道,与柳伊兰一样人事不省。

在梵净山上,兰花的姐妹遇到几个道宗弟子,也没打听出什么消息。

几分钟后,安妮接到电话,二品道宗方面已经确定,昨天午夜十二时正,竹道士在梵净山羽化登真。

同时,道宗还发布江湖通告:三天后,二品道宗门下三十六宫主持将齐聚梵净山,广邀江湖同道,为竹道士举行盛大的登仙斋蘸科仪。

稍晚传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竹道士羽化登真前,亲手把道宗掌教信物天星槌交付道尹羽玄真人手中,羽玄真人将在同一天接任道宗职位。

接着,各种小道消息开始在江湖上流传,二师兄打电话给祝童,说流传最广的版本是:竹道士在与索翁达活佛切磋时,悟通生死大道。

什么悟通生死大道?小骗子是最现代的祝门掌门,本来对这些鬼话是不相信的。

但柳伊兰的奇异出现使他迷茫,真的有羽化登真那种事吗?真相,到底是什么?

正午,陈家客栈门前出现一个红衣僧人,半裸着右臂手握一串乌黑念珠,不求布施不为投宿,只端坐在门前冰冷的石板街上低眉念佛。

第九卷、天星霓虹 二、刀山火海(上)

凤凰城处处银白,雪己经停了,融化的雪水从屋檐滴下,顺牌坊淌下,石板街上湿漉漉的。www.65txt.com红衣僧人就坐在雪水里,一点也不感觉猥琐。

陈阿婆是善良人,看到红衣僧人裸露的半截肩膀,拿出件军大衣要给他披上,却被僧人拒绝了。

今天是大年初二,游荡在凤凰城的旅客己经走了不少,新的一批还没来到,在街上逛的多是些闲人;看到这样的事情有些就围拢来,有些在僧人身前丢下些零钱,有些拿起数码相机拍照;有两个甚至坐在他身边合影。

僧人一直低目默念佛经,对身边的事情恍如未闻。

“这才是真正的高僧。”有人赞叹道。

祝童下楼吃饭,他说是吃饭,其实是喝酒,凤凰城的私酿烧酒很对他的胃口。看到门前围着一群人,问陈阿婆:“那里出什么事了?”

陈阿婆正为难:“有位和尚在那里,只坐着,不说话,不知道想搞什么鬼。可怜那么冷的天,他还露着膀子。”

“噢?和尚?”祝童对这些很敏感,端着酒杯走出去。

游人围了三层,祝童好容易挤进去,正好僧人抬起头了,他看到一双清澈的眸子。

“施主慈悲,天寒地冻,能赏杯水酒驱寒吗?”第一次,僧人开口布施。

“当然可以,师父请。”祝童把酒杯递过去。

僧人接过酒杯仰头饮下,红润的脸上闪出一丝微笑:“好酒,能再施舍两杯吗?”

“酒是有的,师父不怕破戒就进来。”

祝童接过酒杯,转身回堂屋。

僧人果然站起来,随着祝童走向陈阿婆的客栈。

有几个游人躲闪不及,也没见僧人有何动作,人己经掠过他们,坐在陈家客栈的堂屋里。

陈阿婆为僧人添上付餐具,站在门前道:“都去,都去,没什么可看的。”

僧人如果做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还是有些看头的;看他坐在酒桌前放肆喝酒,众人对僧人的兴趣大减,议论几句渐渐散去了。

“请问大师如何称呼?”酒过三杯,祝童凝视着僧人问。不用试探就能看出,僧人,一身极高明的功夫,一定不是个无名之辈。

“索翁达。”

“活佛?”祝童大吃一惊。

“索翁达己经不是活佛,只是一个僧人。”索翁达与祝童一样,只喝酒,对满桌的酒菜看也不看,一双眼睛一直就没离开祝童。

他实在看不出祝童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功夫平常,只是一个扎实而己。

“请问索翁达,来凤凰城有何事?”

“两件事。”索翁达伸出手指;“一是来见见你,二是救人。”

“大师知道我是谁?”

“祝门掌门,江湖人称千面独狼,祝童。”

“那么,活佛随我上楼吧,救人要紧,我倒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好看的。”

祝童推杯站起,引索翁达走向楼梯处。陈阿婆己经回来,很多话明显不能在老人面前说。祝童还想问问竹道士的事,他一直以为,竹道士此次所谓羽化登真不会那么简单;大家都在说他是和索翁达活佛互相印证时悟通生死大法的,按照祝童以前的理解,不就是被他打死了吗?

安妮还守在柳伊兰身边,看到祝童引着位僧人走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索翁达根本不理会安妮,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注视着柳伊兰,双手幻转,成摩罗狱印。

印法初成,祝童己感觉到庞大的威仪;索翁达借助摩罗狱印凝聚起强大的精纯神力,确实有唤醒柳伊兰的资本。

安妮己经抵挡不住,一步步退出房间;祝童拿捏着身份不肯被对方轻视,双腿钉在原处勉力抗拒。

布天寺的幻身七印神妙异常,修炼时却很简单;只有心智坚韧的人,才能化简单为繁复,进入七印世界。但是,幻身七印修炼到最高境界,又需要返璞归真,化繁复为简单。

索翁达己经成功转化幻身七印的前五印,第六印就是这摩罗狱印。自从三年前化解第五印后,无论面对对手还是面对信众,索翁达只使用摩罗狱印;其中二十五番变化己经合并为五番,如果能五合为一,索翁达就能面对最后的印法——雪山狮心印。

“如果想让她醒来,午夜到南华山找我。”索翁达展示出强大的实力后,忽然收起摩罗狱印,对祝童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活佛,先救醒柳大姐,有什么条件好说。”祝童身体轻摇,人己经拦在索翁达面前。

晚上到南华山,那可不是开玩笑;南华山虽然就在凤凰城旁边,山也不算很高;但是晚上去总感觉阴森森的,还是午夜;且不说胆子的问题,只半夜出门这样的坏习惯,叶儿就不会理解。

“果然。”索翁达停住脚步,被祝童迅捷飘逸的身法镇住了;祝门蓬麻功注重防御,刚才有几个的瞬间,索翁达以为这个年轻的小骗子己经要倒下了,他甚至把摩罗狱印运转到七分威力,祝童依旧能坚守。索翁达没想到的是,对方能如此迅速的从自己的重压中恢复,身法还如此轻灵飘逸。

“什么?”祝童奇怪的问,果然是什么意思,他真的不清楚。事实上,如果没有凤凰面具,他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要她醒来很难,请祝掌门今晚到南华山,与我切磋一番;明日,不论胜负,我都会来尽量唤醒她。”

索翁达说完,晃过祝童要走。小骗子再次拦在他面前:“大师,请问,竹道士如今在哪里?他死了吗?”

“死?什么是死?什么是生?竹道宗的去处,你不会明白。”活佛硬撞过来,祝童只好让开狭窄的通道。在拐弯处,索翁达现出一个顽皮的笑,他看到阴阳了,抱起来抚摸着小狗的皮毛:“有趣有趣。”把阴阳放进胸怀里带走了。

安妮走上来关门,小心的问:“祝师兄,你会去吗?”

她也不看好祝童,索翁达刚才表现的太高明。

祝童也呆在那里,索翁达印法的强大压力令人窒息,如果正面面对他,别说动手,能站稳就不错了。

切磋,说笑吧;祝童可没有那样的实力,索翁达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连竹道士都被他送去羽化登真;与这样的绝顶高手切磋,也许与自杀没什么两样。索翁达是个武学狂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全力以赴不留丝毫余地,这是众多挑战者留下的血的教训。

唔!好像他说过,无论胜负都会来救醒柳伊兰,晚上去,见到索翁达就认输好了;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不算开玩笑的话,如果大家知道曾经和他“切磋”,对自己一定会刮目相看吧?不过,一定要找个伴儿去,这个人不能太迂腐,还要值得信任。还有小狗阴阳,索翁达把它带走了,叶儿回来怎么交代?

想周全这些,祝童只用了数秒钟,对安妮道:“为了柳大姐,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是要去闯一闯。”

晚饭前,叶儿他们回来了;陈阿伯兴致不错,看来一天的奔波有了结果。

叶儿虽然略显疲惫,却拉着祝童忧虑的说:“正准备找你商量呢。陈阿伯带我们看了三个学校,怎么办?都很艰苦,教室到处漏风,我不知道怎么办?”

“三个学校?”祝童看向黄海。

“是三个啊,叶儿心软,这样好吧?李医生先帮助一个,回到上海我就找赞助,那两个我包了。”黄海豪爽的保证,让叶儿化忧为喜,开心的与朵花、萧萧进房间梳洗。

“谢谢你。”祝童由衷的对黄海说。

“不用,只要叶儿高兴;李想,叶儿见不得可怜,今后别让她做这样的事。”

祝童点点头,黄海说的不错,叶儿看到可怜的孩子和简陋的学校,乱发善心,不止自己承受不了,黄海也承受不住。

“你们都是好人啊。”陈阿伯拿出一坛久藏的陈酒,拉着祝童和黄海:“我替那些孩子谢谢你们。”

黄海和祝童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好人?没有叶儿,黄海会不会发这样的善心不知道,小骗子就不会做这样的善事。他刚才还在心里埋怨陈阿伯,不该带叶儿跑那么多地方。湘西的落后不是一点两点,如果叶儿有时间跑遍这里的山山水水,那后果。

晚上,凤凰城照例给远来的客人准备了丰富的礼物:上刀山,下火海。

由于昨夜下雪,凤凰城最拿手的节目没办法表演,今晚星光灿烂,留在凤凰没走的游人才有福大开眼界。

上刀山最怕遇到雨雪天,水会使锋利的钢刀变得湿滑,也变得更锋利;上刀山就变得风险更大,表演的法师很容易出意外。连带着,与之向来一同表演的下火海也不能演出。

用过晚饭,朵花就带头跑向广场,她本出自苗家,对这样的东西很热心。

祝童他们走进广场时,己找不到朵花的影子,只看到到处是游人,广场正中烧起一堆大大的篝火,身着苗服的男女便绕着火堆纵情地边歌边舞;朵花就在他们中间,跑过来把黄海也拉进来。

第九卷、天星霓虹 二、刀山火海(下)

篝火燃成一堆通体透红的火炭时,便有骠悍勇武的苗族汉子高喊几句,迎着赤焰,赤脚跃入艳红赤炭之中,在星光与火光的辉映中手舞足蹈,踏出火花飞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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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们……”叶儿惊叫一声,手指着那些在火焰中舞蹈的汉子把脸藏进祝童怀里;她的心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别怕,他们不会受伤的。”祝童轻声安慰叶儿,事实上,这样的东西他也能表演,只要把手脚涂上七由散;但那些苗家汉子脚上似乎没有类似的江湖密药,他们凭借的是流传久远的虔诚的信仰,与一双训练有素的铁脚板。

广场正中立着一根巨木,横着一把把长刀,聚光灯把刀刃映出锋利的寒光。

一个彩衣巫师从火海中排众而出,围着巨木舞蹈几周,有人送来一只雄鸡。

巫师从巨木上抽出一把长刀,“霍”一下就斩断鸡首,喷溅的鸡血染红周围的土地,巫师就在鸡血中锻炼自己的双脚;用一面蓝布擦拭几下,光着脚,向刀锋上踩去。

人群中爆出惊呼,闪光灯忽忽乱闪;但是巫师从容不迫,一步步踏上去,还表演出“金鸡独立”、“顶天立地”、“单臂吊刀”、“倒挂金钩”等造型。

叶儿更不敢看了,萧萧也转过头。

朵花跑过来,她也光着脚,嘟着嘴:“大哥,我踩了一下就被烫着了。”

祝童扳起她白嫩的小脚,暗中为她涂上七由散:“去吧,再也不会被烫了。”

叶儿一把没拉住,朵花已经跑出去,真的跳进火海中;她对祝童的本事有绝对的信任,这次,果然没有感到丝毫的炙热。

一个苗家少女在火海中舞蹈,以各种数码器材捕捉朵花热情奔放的舞蹈;其中不乏专业级别的长短炮。

在上海闷了几个月,朵花在家乡山水中才感到轻松;她在上海学过一段舞蹈,轻盈的舞姿在苗人中一枝独秀,绽放出眩目的风采。

黄海走过来,看向朵花的眼光里充满欣赏与柔情。

“呆了吧。”由于朵花的缘故,叶儿对下火海不那么抗拒,对黄海说。

“不如你也去?”萧萧在推黄海,也去下火海。

“我可不行,李想,你在她脚上抹什么了?”黄海更关心的是朵花会不会受伤,他看到祝童在朵花脚上做了手脚。

祝童当然不能全然否认,也不能说出事实,只笑着说:“你要去也可以啊,我给你脚上也抹上药。”

“我才不去呢,看看就好了。”黄海被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城市里长大的他,确实没有苗家汉子那份自由与洒脱。

程震疆转过来,他与女友早把凤凰城逛了个透彻,看去感觉不怎么好。

“黄少,我们先去酒吧。”

黄海点点头,程震疆对火炭中舞蹈的朵花撇撇嘴,走了。

接下来的表演一个比一个惊心动魄,五条汉子依次上刀山,最先那个又拿起炽热的火炭;苗人法师喃喃默念着咒语,在空中挥舞几下,竟丢进嘴里。

这一下,连祝童也惊住了,七由散虽然厉害,却不能入口;苗家法师咀嚼火炭时,脸上充满欢娱。

这真是个奇怪的事情,他好像真的有神灵庇护;也许,只是纯净的信仰……

热闹总要回归平淡,广场上的狂欢结束后,人们散去,融入凤凰城的夜色,融入沱江的低吟浅唱,融入湘西小城诗情如画的灯影桨声。

祝童他们顺着石板路来到跳岩,今天放河灯的人少多了,于是,叶儿就拉着他走上江心,燃起一盏河灯。

“第一盏,感谢我们的父母,祝他们在天之灵安宁。”

油纸折出的河灯在江水中转三圈,随一个小漩涡漂离,叶儿眼中泛起泪花。

“每年初二,我和姐姐都要到家乡的河里放河灯,他们是被水冲走的;那年,我们家旁边的小河涨水,爸妈把我们送到高处,想回家救出些东西,结果再没回来。”

叶儿伤感的讲述着往事,又问祝童:“你不放河灯吗?为伯父伯母。”

“以前没放过,今后每年要和叶儿一同放了。”

祝童也燃起一盏河灯,却不说话,只慢慢把手浸入沱江,让河灯顺水漂去。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长得什么样?如今是死是活?当然也就不敢乱说话。老骗子说自己是捡来的,但愿这不是谎言。

“河灯亮,河灯明,牛郎织女喜盈盈。哥哥姐姐,放一盏永结同心好吧?”一个蓝衣小姑娘唱着歌,提个篮子走过了,举出只双心河灯;“放我的河灯,你们会一辈子幸福,永远不会吵架。”

小姑娘是相信自己的话的,纯真的小脸上没有一丝商人的虚伪。

“好啊,你这有几个这样的,我们全要了。”祝童接过来,又看向小姑娘的篮子。

“不好,我只卖给你们一个;永结同心是我很用心很用心做的,每对哥哥姐姐只给一个。莫非你很花心,才要很多永结同心?”

祝童被噎得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一个卖河灯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的了,永结同心只能一个,哥哥不花心。”叶儿看出祝童的尴尬,燃起河灯上的两只蜡烛,牵住祝童的手:“为了小妹妹的河灯,我们也会心心相印,永远幸福。小妹妹,去给他们也送一盏永结同心,姐姐给你钱,不用找了。”

“一定要找的,我不为挣钱,是奶奶教我做的时候说过,永结同心不能贪心,也不能贪财。”小姑娘找完零钱,跳下跳岩到不远处的朵花与黄海身边,推销她的永结同心。

“真是个好孩子。”祝童和叶儿收回目光,互相凝视着。

“我们会永远幸福,永结同心,地久天长。”

“永结同心,地久天长。”

随着叶儿的手,两人把河灯送入沱江。温馨的烛光闪烁,心愿随幽幽江水,悠悠的漂着,好远。

祝童与叶儿静静的拥抱在一起,目送同心灯消失在江湾尽头;这盏河灯注定不会永远,但愿,这个祝福能保佑祝童与叶儿长相厮守。

萧萧似乎每天晚上都到江边的酒吧里混,祝童与叶儿放完河灯,随黄海、朵花走进酒吧;正看到萧萧在窗前和一个稍微有点帅的男孩子拼酒。程震疆和女友坐在里面,看到祝童和叶儿扬手招呼他们过去。

祝童更是看见两个熟人,谢晶与鸿佳欣;一个是银蛇的代表,一个四品红火的大小姐。

烟子呢?祝童扫视一圈,还好,他最怕遇到的这个人没在酒吧里。

谢晶如一块精美的水晶,华丽却冰冷,依旧一身亮丽的珠光宝气,乌黑油亮的貂皮披肩把她的俏脸遮住半边。

鸿佳欣举着一杯红酒,对祝童轻笑一下,扭头冲谢晶说句什么,她穿戴也是一身尊贵的衣饰,但配上骨子里的江湖气,怎么看都像个尊贵的二奶。

谢晶瞟一眼祝童,没有任何表情,打出兰花手势,表达出她对柳依兰的情况很担心。

祝童回了个手势,表示正在想办法;通过短暂的交流,他知道,谢晶与柳依兰的关系颇深,且她们已经到过陈家客栈。

侍者上前把他们引到酒吧的角落,勉强安置好。黄海与朵花也进来了,他们当然要和程震疆坐在一处。

凤凰城的酒吧其实都可算为静吧,面积一般都很小,没有都市中动辄几百平方的大场面。

本来这样的酒吧很适合凤凰城的安静与诗意,三两好友在昏暗的烛光下把酒细谈,欣赏着不远的沱江,总是一样乐事。

也许是由于春节假期,来凤凰旅游的人多,酒吧里的音乐首先开始疯狂,接着,酒客在酒吧中心挪出一片空间纵情狂舞;于是,酒吧就显得拥挤而热闹。

叶儿不喜欢热闹,如今祝童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们的座位临江,推开窗户看着江边的游人。

但是朵花喜欢,她是坐不住的,拉着黄海去跳舞。

好在,黄海也是好动的性情,朵花撒娇的姿态颇为可爱,就随着她去了。

祝童要了瓶啤酒,在手里转着;叶儿喝茶,两个人手在台下紧握在一起,静静的坐着。

已是十点左右,祝童在想找什么借口去赴索翁达活佛的约会,还有竹道士;索翁达是当时在场的人,但是,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简单。梅兰亭说的话一直在他心头盘旋,周半翁在这件事里到底起的什么作用?

还有那些异象,竹道士竟然能在星空中映出微笑,柳依兰瞬间从梵净山移到凤凰城,这些已经超出祝童的理解太多太多。

蝶姨如今在南华山下,那个位置也许就是天王庙的偏殿。

祝童正在胡思乱想,蝶神翩翩起舞;酒吧中忽然吵闹起来,祝童和叶儿抬头望去,正看到黄海被人打翻在地,行凶的,竟然是大火轮。

第九卷、天星霓虹 三、雪坑转(上)

大火轮不是被送到金佛寺去治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凤凰城?

祝童无论如何也不能装糊涂,松开叶儿的手,几步冲过去,伸手护住黄海。www.65txt.com

“你在做什么?”祝童冷冷的看着大火轮。

蝶神显示,大火轮身体内的蛊虫没在肩井穴,在右小腿丰隆穴内悄悄隐匿着。

大火轮身边还有两位,不是江湖中人,却是两个正经的醉鬼。他们捂着脸,指着朵花破口大骂,看样子是被朵花和黄海揍了。

叶儿与萧萧也跑过来,叶儿拉住朵花,萧萧扶起黄海。

“他先打人,老子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欺负人。”大火轮本来就胆气不足,接触到祝童阴森的眼神,没来由竟慌乱起来。

“是他们吃豆腐,对朵花胡乱说话,还动手动脚的。”

萧萧坐的比较近,由于关系到黄海黄公子,第一个出面反击。

朵花穿着苗家服饰,看起来很悦目,唉!两个色迷心窍的傻瓜。

祝童先把两个醉鬼推开,藏在手里的黑针点刺进他们胸前大穴;至少今晚,两个人是醒不过来了。

程震疆出现在大火轮身后,一拳砸向大火轮耳根;这一拳要砸实了,大火轮……“讲不讲理了?”祝童来不及多想,一掌推向大火轮胸口,他不想闹出人命来;程震疆出手虽然快,大火轮手里的轮刀更快。

“噗!”一声闷响,程震疆的拳头砸在大火轮的肩头,而大火轮手里的轮刀已掉在地上;祝童那一掌看似简单,黑针只露出一点,大火轮就吓得顾不上别的,缩身闪退。

“现在,你想怎么样?”祝童闪一眼鸿佳欣,右手尾指点在耳边;警告她,如果再不出头,后果自负。

以江湖人身手对付一个普通人本就违反江湖道义,此刻,祝童怎么对付大火轮都不算过分;前提是,祝童不把他弄死。蝶神周围的黑雾又聚集起淡淡的一层,祝童有把握催动大火轮体内的蛊虫,把他放倒在地。

鸿佳欣害怕了,她见识过祝童的手段,走过来拉起大火轮:“别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大火轮恨恨的看祝童一眼,甩手走出酒吧。

一场冲突化为乌有,祝童为黄海检查一番,还好,他只是被扫中肋下穴道,岔了气了。

祝童与程震疆把黄海架回座位,为他揉搓几下,疏通气血;黄海憋得通红的脸缓和了,喝了两口热茶,扭头对朵花吼道:“你再去跳啊!去啊!你很高兴让那些野男人看你跳舞?去跳啊。”

朵花本来还心疼着他,被黄海一吼,隐在眼眶里的泪花滚落。

“哭什么哭,你刚才不是笑得挺欢。”黄海恼极,伸手向朵花脸上打去。

一声脆响,朵花捂住半边脸,深深的看黄海一眼,扭头跑出酒吧。

“黄海,有你这样的吗?自己吃亏也就算了,冲朵花吼算什么男子汉。你还打人!”叶儿不满意的横黄海一眼,对萧萧道:“快去看着她,朵花还小,大过年的,别出什么意外。”

黄海看着自己的手,也后悔了,他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作为训练有素的刑警,被人推一把就跌倒,还岔了气,实在是有些丢人。他不明白,推他一把的是江湖高手。

祝童心里叫糟,朵花跑出去不会出什么意外,她一定去找蝶姨了,出意外的应该是大火轮或蝶姨。

“黄海,真有本事啊,打女人。这次是你不对,回头朵花回来,你要道歉。”祝童站起来,对叶儿和梅兰亭嘱咐一句:“你们先扶黄海回去,看着他别再乱跑;我去劝劝朵花,萧萧说不动她。”

“程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了,说话小心些。”祝童最后对程震疆交代一句;对于黄海的冲动,程震疆至少要负一半责任,这两天,他没少说阴阳怪气的话。

大家都知道朵花和萧萧不对付,却不知道,朵花还有个很厉害的妈。

看到祝童匆匆跑出去,谢晶也发现不对了,担忧的对鸿佳欣低声道:“去看看你师兄,能让祝童紧张的,一定不是小事;因为竹道士,这附近有不少江湖高人,这件事闹大了,对你们没好处。”

“我可管不了大师兄,他来凤凰城没和我说过,爹爹也不知道,谁知道他是和谁一起来的?”鸿佳欣赌气不理,来凤凰城纯属意外;她本来应该在上海普贤寺参加空寂大师举办的佛七,那可是个大场面。

佛七又称打七或禅七,要在七天内连续举办盛大的讲经与秘传修炼,是佛教最隆重的大型法事。

空寂大师原本想借助在上海普贤寺的佛七盛举,联络江湖各派并地方香客,为一品金佛壮大影响;也为江小鱼的寻宝联盟增加点声色。

却没想到佛七刚刚进行了一天,从初二早晨起,一些江湖高人纷纷告退,连空寂好不容易请去的江湖隐士周半翁也匆匆离开。

空寂大师在上午才得到确切消息,二品道宗掌教竹道士,于大年初一午夜在梵净山蘑菇岩羽化登真。

这件事马上轰动江湖,比一品金佛的佛七大多了。

竹道士自从接任道宗掌教后,隐隐成为江湖第一人;一品金佛门下弟子虽多,辈分最高的几个空字辈高僧除了年纪够大,无论声望、武功都比不过竹道士。

两年前,当时公认的金佛第一高手雪狂僧,也就是空雪大师,在神农山与竹道士曾经交手比试,结果虽然没听提起,但是从那以后,雪狂僧对道宗弟子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

一品金佛无字辈大师虽多,无情、无处、无聊、无虚、无意、无言、无畏等等,都是一方风云人物,却都没有与竹道士比肩的资格。很多时候,还要靠来自康藏布天寺的索翁达活佛撑门面。

谢晶和鸿佳欣就是得到消息后,今天下午才坐飞机赶到凤凰城,在她们动身前,大家已经知道,八品兰花的大姐头柳依兰,也在同一时刻受伤,如今病情不明,正在凤凰城修养。

鸿佳欣没想到会在凤凰城遇到大火轮,更没想到,大火轮是与一品金佛的高僧空幻大师一道来的。

祝童追着朵花跑出酒吧,外面已经没有朵花和萧萧的影子。大火轮的出现是个陷阱,小骗子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感觉到他身上蛊虫的形态就确定了这个判断。

好在,蝶神之间有微妙的联系,祝童能感受到蝶姨,她正在向凤凰城后的南华山移动。祝童不顾一切,飞快的拦向蝶姨,他要在蝶姨出手前阻止她。他不知道空幻大师在山上,但是知道索翁达活佛在附近。

大火轮离开酒吧后就顺着沱江跑向南华山,边跑还边回头看,速度不是很快。

南华山多古木,山势险峻,雪后的道路更加湿滑,这些还难不住大火轮;转过一道山弯,凤凰城的灯光被隔绝到山那边,前面无敌龙!书屋整理的山林幽深漆黑,附着在灌木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周围的每一个响动都让大火轮心惊肉跳,似乎潮湿阴冷的暗处有神秘的生物在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绝不是错觉,大火轮纵横江湖许多年,早养成敏锐的直觉;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在被黑暗中的猎人追上前,尽量的接近南华山最高处;那里,有他的强援——空幻大师。

月前,空木大师把大火轮带到金佛寺,寺内高僧在他身上研究多日也没有结果;只知道他的肩井穴内有古怪,究竟是什么古怪谁也不敢下定论。

空木的木鱼神功能暂时为他缓解症状,但是不能治本。直到药师殿主事空幻大师从东北云游回来,大火轮身上的古怪才有了确切答案。

但是,空幻大师思索三天后,对大火轮身上的蛊虫也感觉毫无办法;主要是因为大火轮非金佛弟子,修炼的武功与佛门心法相去甚远。空幻只能以强力把蛊虫驱逐出肩井穴,却没办法杀死降伏它。

大火轮面临抉择:一是把右腿截肢,空幻已经把蛊虫驱赶到他右腿丰隆穴内,只要把膝盖下截肢,蛊虫就自然离开他的身体。

对于这个混帐建议,大火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他是混火车的,一双健康的腿是飞奔在铁道线上的本钱,失去一条腿是不可想象的,基本上就等于一个江湖废人。

所以,大火轮只好同意第二个选择:随空幻来湘西,以身为饵,寻找解除蛊虫的良方。

还有百十米就到达石板路了,只要穿过石板路,南华山主峰就近在咫尺。

大火轮刚要喘口气,左面三十米闪出亮光,一个黑衣人悠悠飘过来,手提一盏红灯笼。

他似乎是毫无重量的鬼魂,两个起落已经拦在大火轮面前,红灯笼停留在一株粗大的红豆杉下;黑衣人身材不高,脸上带着狰狞的黑色蝴蝶面具,后面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你该死。”

在冰冷的冬夜里,这声音尖利而冷酷。

第九卷、天星霓虹 三、雪坑转(下)

大火轮吓得魂飞魄散,勉强定住心神刚要说话;黑衣人眼中射出两道黑芒,大火轮尝过这样的滋味,一身功夫连半成也用不出来;刚要逃走,右腿丰隆穴内发热,腰眼发麻,半个身体失去控制,惨叫着翻身向山下滚去。www.65txt.com

“想逃,没那么容易;想死,更是妄想!”

黑衣人拦在他面前,脚尖一跳,大火轮已经被踢得飞起来,落向山谷中的溪流。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欺人太甚。”

随着一声佛号,红豆杉上飞出一条软索,攀住大火轮的腰,把他从半空中拉住。

黑衣人手里现出一把闪亮的砍柴刀,身体飘舞:“和尚别管闲事。”灯笼摇摆,晕红光圈内闪出一道寒光,凌空切断软索。

“如何说是多管闲事?他是我佛施主,此次来湘西,正是为寻找治病良方。”

大火轮还是没有落下去,不过此次他是被一位白衣僧人接住;同时,那僧人也阻住黑衣人的退路。

红豆杉上又落下一个老和尚,正落在红灯笼的晕光中。

“好俊的轻功,原来是位女施主,请问,他与施主有何冤仇?让施主几次三番以邪术陷害于他?”

说话的,是位灰衣老和尚,满脸皱纹的那种;身材消瘦却不单薄,宽大的僧袍迎风抖动,双手拢在宽袖内;双眼宝光内敛,凝神注视着黑衣人的蝴蝶面具。

“贫僧空幻,忝为金佛寺药佛殿主事;如此阴毒的功夫百害而无一利,为了施主好,为了周围百姓的安宁;阿弥陀佛,请施主与贫僧走一趟。我佛慈悲,必能化解施主的暴戾之气。”

“和尚,你有何本事让我跟你走?”黑衣人把灯笼插进红豆杉,推后两步,手里的砍柴刀虚晃一下指着大火轮:“他伤人在先,难道就不该吃点苦头?”

“施主说笑了,他什么时间伤人了,贫僧没有看到;只看到施主在以邪术伤人。”

空幻大师逼近一步,左手从袖子中伸出,指尖捏一枚绿枝;在红灯笼挥洒的光芒下,绿枝闪着荧荧绿光。

“此物名为八角莲,功能消气化痰、解毒消肿,是医治跌打损伤与风湿关节痛的良药。贫僧以为,八角莲对施主的邪术也有奇效。”

说着话,空幻已经把八角莲揉碎,汁液缓缓布满他的左手。

黑衣人面具下的眼中果然露出警惕的神情,只有她才能感觉到,八角莲还没什么,莲心那一点清澈水珠内包含的气息对蝶神的影响有多大。

“师父,火施主又昏迷了。”

白衣僧人抱着大火轮走到红豆杉下,放下他,手握木杖站在黑衣人身后道:“阿弥陀佛,空幻大师医生精研药石,为了找到治蛊良方,在湘西盘桓多日;没有把握不会出手的。施主还是与我们去吧。”

“就凭你们?就凭那株八角莲?”黑衣人顺手扯下一把枯藤,塞进嘴里。

空幻等的就是这一刻,左手虚张,袭人的清气扑面而来,一直隐在宽袖中的右手闪电击出,印向黑衣人肩膀。

黑衣人想不到空幻会突然出手,身体跃起,忙乱间挥舞砍柴刀迎击。空幻却不与黑衣人硬碰,左手不断将八角莲散出的清气挥向对方,右手只在牵制。

清气中蕴含的冷流,果然使黑衣人行动无复轻盈;黑衣人把砍柴刀劈的虎虎生风,嘴里不断咀嚼着枯藤。不过,她的功夫去掉迅捷的身法,对于金佛寺高手来说算不了什么。背后一麻,已经被白衣僧人以木杖点中大穴。

“无耻的和尚。”黑衣人落到红豆杉下,一缕血迹从蝴蝶面具下淌出。

如果是空幻点倒她还罢了,白衣僧人偷袭得手,这是苗人也不耻为之的行为。

“施主此话无礼,贫僧只是不想让施主受到更大的伤害。施主带着面具,想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贫僧放肆,为施主取下来……”

白衣僧人上前两步,刚要伸手揭开黑衣人的蝴蝶面具,右侧的古槐树上响起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真***长见识,原来一品金佛的高僧们如此之高。”

轻飘飘,一个年轻人从古槐树上落下,正阻在黑衣人身前:“请问大师……”

“金佛寺药佛殿主事,空幻。”

空字辈高手,祝童心里吃惊,规矩的施见面礼:“空幻大师,你这个弟子很有意思,我能知道他的法号吗?”

“施主是?”

空幻大师到底是高僧,被人看到如此场面,竟能保持安然;相比之下,他的弟子就嫩多了,双手合什,低头低眉,退到空幻身侧。来人的身法太高明,与被自己点倒的黑衣人相比,只高不差;刚才用的声东击西的伎俩,再不能用了。

“七品祝门,祝童。”

他刚刚赶到。正看到蝶姨对空幻大师手里的八角莲心存顾忌,此刻嗅到八角莲浓浓的药香,也感觉到印堂穴内蝶神的翅膀涩重。

“原来是祝掌门,阿弥陀佛,失礼失礼。”空幻合什致礼,祝童马马虎虎回个礼,到黑衣人身边蹲下,凑近她耳边:“你还好吗?”

“死不了。”黑衣人把手里的枯藤塞进祝童手里;“和尚有古怪,小心。”

“为什么我要小心?周围那么多眼睛看着他们,该小心爱惜羽毛的是他们。”

祝童笑着把一段枯藤塞进嘴里,还布下迷魂阵;只这一会儿,蝶神已然昏昏欲睡;他需要点时间让枯藤的药性被蝶神吸收;但愿蝶姨的判断不错。

空幻大师知道祝童是智计百出的江湖骗子,却没想到他的谎话是张口就来,根本就不用打草稿。他回首四处查看,没发现任何有人窥视的迹象。

祝童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抽出龙头黑针在自己清明穴刺一针,又抽出凤头针刺进蝶姨胸口,还调侃道:“空幻大师,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他是谁啊?”

“他啊,法号无为,贫僧身前弟子。”

“无为师兄。”祝童站起来,走近无为伸出手。

他刚才已经窥视过,蝶姨被无为伤到大穴,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凤头针只能刺激蝶神醒来;但是蝶姨把手靠近他施针的手,将一粒潮湿的活物塞进他手心。

无为还以为祝童对他刚才暗算黑衣人不满,要借助握手礼给他教训,也伸出右手与祝童握在一起。他对自己修炼的功夫很有信心,加之祝童已是江湖名人,一品金佛做为大门派,对祝童的功夫有翔实的分析。

却没想到,祝童只是与无为的手一接触就收回,摘下眼镜仔细的放进口袋,倒退两步凝视着他:“无为无不为,按照佛家的因果报应说,你应该为你刚才的无耻受到报应。”

“你……罪过。”无为感觉一股酥麻从右手迅速攀升到胸前,看到祝童眼里射出的一点黑芒,再说不出任何言语,痛苦呻吟着捂着胸缓缓坐下。

空幻没想到,祝童竟然在自己眼前对无为下手,更没想到双方只接触一点,无为就颤抖着软倒在地,与大火轮做伴。

“罪过罪过,让大师弟子受苦了,让大师脸上无光了。呵呵,这周围山高林密,只要大师不乱说,我一定会保持沉默。”祝童抱起蝶姨,不理会空幻脸上阴晴变化,呵呵笑着转身就走。

明明对方功夫稀松平常,只轻功高明,手里还抱着个人;但是空幻就是不敢追过去,他是不知道,追上去有什么用。

难道能把祝童杀掉?刚才对方说周围有人窥视,空幻不相信,如今祝童说周围没人,空幻还是不相信。实在是因为祝童说的话本就自相矛盾,空幻在短短的时间内分辨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作骗子就不能婆婆妈妈,行事要干净利落,讲道理要看时间、场合、对象。

这是老骗子的话,但是此时此刻,明显是不需要讲无敌龙!书屋整理道理的。等空幻大师明白过来,自己也许能走的了,蝶姨可就危险了,谁知道一品金佛在附近还有几人?

祝童如此想着,心里正得意,眼前劲风突袭,一枚巨掌耀着莹莹肉光,巨石样当头印来。

“唵、嘛、呢、叭、咪、吽!”索翁达活佛尚未现身,掌影真言已经断去祝童的去路。

浩浩劲风中夹带着雪粒,几乎把周围的空气都冻结;祝童忍着不敢换气,冰冷已经穿透肌肤,瞬间使他体内活泼泼的真气变得凝重。如果胸前没有凤凰面具呵护,他能不能动弹就是个问题。

周围瞬间换了天地,星空黯淡灯笼消失,祝童眼前一片莹白,身前身后雪壁冰崖威压处处;他伸手试探一下雪壁,雪壁内传来一丝酷寒那小骗子冻得晕头转向。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祝童只好急速旋转着回头,不转就是死路一条。

索翁达活佛的雪坑转,小骗子可应付不了。

第九卷、天星霓虹 四、龙凤星毫(上)

果然回头是岸,还是回头好。www.65txt.com

祝童刚落地,周身恢复温暖,漫天星光灿烂,蝶神也从萎缩变得精神,似乎刚才的严寒是错觉。

“嘿嘿,不用如此吧?一品金佛两大高手夹击我这个后辈小子,说出去不怕人笑话?”祝童把蝶姨放下,眼前的局面硬闯是不行了,只好先用话套住对方。

只空幻一个人他就应付不了,更别说索翁达活佛,那是和竹道士一个级别的高手,半仙之体。

“活佛,您不是约我今夜子时相见吗?如今才……”小骗子抬腕看一眼CK表,心里痛苦的呻吟;“哦,如今不过是十一点,刚刚好。活佛您可真会掐算时间,佩服,佩服。”

CK表的蓝宝石表面清爽干燥,祝童最机灵,忽然想到刚才经历的雪坑转好像真的是错觉。但那又怎么样?指针对准十一点,正是子时初刻,索翁达来的正是时;雪坑转真是活佛拿来骗人的东西,祝童也无法化解。

“您乃七品祝门掌门,地位尊贵;我们不过是金佛弟子,请祝掌门指教一二,说不上谁欺负谁。”

空幻大师年纪不小了,说这话竟是一幅赖皮的表情,让小骗子哭笑不得。

他如此说其实也有几分道理,江湖八派的掌门,在理论上具有很高的地位;但那只是理论上而已,天知道平时一品金佛的大和尚或二品道宗的长老们,谁会把六品梅苑掌门或八品兰花的大姐头真当成高手;七品祝门也不是以武功见长。

祝童遇到不讲理的人只有两个选择,打或跑,如今这两条路都走不通,只好另辟蹊径;哼一声,不再理会装嫩的空幻,转向索翁达:“活佛怎么说?”

“索翁达不是活佛,请祝掌门来也是为了请教两点疑惑,不过如今看来,也许是我错了。罢了,你们的事我不插手,一会儿请祝掌门接我三招。”

索翁达说完,走到红豆杉下捏起摩罗狱印闭目打坐;刚才他为了拦住祝童,使用了摩罗狱印第一番变化:雪坑转。在他想来,祝童轻功那么高,雪坑转即使能拦住他,也要费些力气。

谁知道,祝童竟被生生逼回去,高手一动手心底自有计较,祝童的修为比起竹道士差了不止一筹。索翁达十分失望,原本想一走了之,但是想到竹道士不会无缘无故在他耳边说那样的话,才耐下性子坐下。

索翁达如此说,本没有帮助任何一方的意思,但是祝童却心下有底了,嘴角浮起笑纹:“空幻大师,我很忙,您还有事吗?”

不是吗?厉害的出奇的索翁达活佛说不管闲事,甚至没有理会一品金佛药佛殿主事空幻大师。

空幻大师心里也在打鼓,布天寺与一品金佛不是从属关系,索翁达具有超然独立的地位;金佛寺主持空寂大师面对他也很客气。仔细来说,索翁达活佛对一品金佛每年提供的大笔资金根本就不在意,步天寺由于密藏佛法传承没有间断,每任活佛都是大有本事的人,在康藏地区乃至海外信徒心中的地位,都比金佛寺高。

还有一点,索翁达既然说了一会儿要与祝童切磋三招,空幻甚至要卖给索翁达面子,不能太过为难祝童。

此次湘西之行,找到治疗大火轮的良方还是其次,空幻主要是对神秘的蛊虫好奇;雪狂僧还在金佛寺内发痴呆呢。

几天来,通过金佛寺在各方面的影响和金钱攻势,空幻也从苗医巫医那里得到几个抑制蛊虫的秘方;但都只是抑制或驱赶,那些他本来就有办法做到,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彻底杀死蛊虫。也许答案就在祝童身上,不能放手对付他,一切都是空啊。

“请祝掌门帮个小忙,把无为救醒,把大火轮救醒,空幻马上告退。”

“这件事虽然是小事,但是大家江湖一脉,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只是今天不成,大师也看到了,我朋友也受伤了。大师说说看,如果您在我的立场,是先救朋友还是先救对头?对不住,祝某修为浅薄本事有限,把朋友救醒也许要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定。他们两个吗?……这样,空幻大师在此地多寻访几天,看能不能找到世外高人或别的什么玩意儿,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如果真不行,却也不能见死不救。等哪天我心情好了,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一定尽力为他们解除病痛。不过,我喜欢把话说到明处,先小人后君子。您知道,如今是市场经济,祝门不是开医馆的,我也不是大夫。先不说能不能医好他们,只要请我出手,每次十万……”

祝童夹七夹八的废话滔滔而出,把个空幻大师听了个头昏脑胀,总算知道人家要钱时,却看到黑衣人悠悠醒转。祝童在说话的同时,黑针在蝶姨身上不停点刺,废话说完,已经把蝶姨救醒了。

“祝掌门,我能看看您手里的……针吗?”空幻大师这才注意到祝童使用的凤头针,把红灯笼高高举起,目光再不移动分毫。

“它,看吧。看清楚了吗?”祝童发现了空幻大师眼光中的贪婪与迷醉,把凤头针在指间旋转三周,迅速隐没。

“它们是不是一对,龙凤……您如今用的是凤……针,对吗?”空幻的声音颤抖,引得内心安然的索翁达也睁开眼。

“大师认识它们?知道它们是什么来历吗?”祝童左手晃出龙头针,也是只在指间旋转三周就藏起来。

“果然是他们。阿弥陀佛,我佛有幸。祝掌门,此针名为龙凤星毫,龙针为阳是为龙星针,凤针为阴称为凤星毫。这对神针是我佛门圣物。龙凤星毫上的晶石,乃佛祖圣骨舍利。”

空幻大师合什跪下,表情虔诚庄严,对祝童三拜,乞求道:“请施主慈悲,把龙凤星毫归还佛门,金佛寺当修灵塔供奉圣物。”

“龙凤星毫?”祝童念叨一句,懵然不知如何应对;把手举到眼前,黑针就藏在他的指缝间。

这对黑针是池田一雄送的,祝童用起来颇为顺手,早知道它们不是凡品,却不知道会有如此大的来头。黑针上的晶石看去微光晏然内涵宝气流转,却没想到是什么佛祖舍利。

“噗!”一下轻响,索翁达活佛顶指一弹,红灯笼内的蜡烛熄灭。

在漆黑的子夜时分,漫天星辰穿不透繁茂的树叶;祝童双手透出两点荧光,双手肌肤被照得光滑细润。

“只要祝掌门能把龙凤星毫归还佛门,一品金佛能答应施主任何要求。”空幻移近几步,祝童看到他眼中的贪婪,飒然惊醒:“空幻大师开什么玩笑,佛门圣物,会有个如此奇怪的名字?龙凤,道家有龙虎汇聚,龙凤乃是十足的世俗味道,佛门多的是狮象、金刚,哪里有如此称呼?”

“空幻没有开玩笑,你手中是有两颗佛祖舍利。”索翁达又燃起红灯笼,凝视祝童:“所谓怀壁其罪,祝施主,你真不想把它们送给金佛寺?”

“为什么要给金佛寺?我找不到任何理由。”祝童与索翁达对视着,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它们是一位病人送给我的,当时他曾留书道:宝物不应该被收藏,更不应该被供奉。那是对宝物的亵渎,被收藏的宝物还有什么价值?况且,所谓的佛祖舍无;利是你们说的,证据呢?也许它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舍利,也许,它们是别的什么人留下的舍利。也许,它们只是两颗神秘的晶石;也许,它们是道家……比如说三丰真人留下的。空幻大师是药佛殿主事,请问,针灸之术起源何处?”

“针灸之术,当然是中国古医学;不过……”

祝童不等空幻说完,接着问:“大师也知道针灸属于医家济世之术,与佛门有什么关系?经络之学与佛门经书有什么关系?医生治病与和尚念经是不一样的。大师莫要摇头,医生与和尚真的没关系。敢问,哪个大胆的和尚敢冒着亵渎佛祖的罪名,把佛骨舍利如此糟蹋?”

一连串貌似符合逻辑的提问,不仅把空幻驳得哑口无言,索翁达活佛也闭目深思;论起口舌之利、心思敏捷和胡搅蛮缠,空幻与索翁达确实不是祝童的对手。

空幻痴痴走近祝童身边半米处,忽然张口轻吟:“佛……式……”

此为空幻精研一生的绝技,三转佛式咒。配合空幻暗中散出的奇药,端的厉害非常,当者无不心境摇曳神思不属。

祝童心魔最盛,当即神思迷离,两耳被汹涌的声浪冲击,浑身软塌塌提不起半分力气。

“施主,还是把它们归还佛门,功德无限,果报丰盈……”空幻伸出手,一点点接近,要去祝童手里夺取龙凤星毫。

蝶姨刚刚醒转,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但知道老和尚对祝童没干好事;桀桀笑着,一把推开空幻,把祝童拉出三丈外,厉声呵斥:“和尚耍什么花样?”

空幻见宝起意,早鬼迷心窍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两掌微错使出一套伏虎拳法,拼命攻向蝶姨。

第九卷、天星霓虹 四、龙凤星毫(下)

蝶姨不是空幻大师的对手;她身体内的蝶神虽然比祝童的强壮一些,但是比起三个月前的蝶神却大有不如,最厉害的练心炎还不能使用,蝴蝶面具蕴含的神通只能发挥三成。www.65txt.com

加上刚才受伤身体虚弱,更是一招也不敢接,只能凭借轻盈的身法,在呼呼拳力波涛中四处躲避。

祝童成了蝶姨最大的累赘,她一方面要躲避,还要掩护祝童不被老和尚抢去或者伤到,只支撑几招就险险被击中。

空幻大师眼光何等厉害,马上就看出她的弱点,招招攻向祝童,引蝶姨与他硬拼。

这可要了命了,蝶姨以砍柴刀挡住两招,砍柴刀被击飞;空幻精神抖擞,双拳齐出,一拳把蝶姨挡在圈外,一拳结结实实击中祝童胸口。

蝶姨厉叫一声,左手闪闪黑芒,不顾一切的扑向空幻,完全是一派以命搏命的姿态。她以为祝童这一下不死也要变成废人;虽然两人之间的交情不算深厚,但苗人本具侠性,为朋友能付出一切的。

空幻脸上露出微笑,转身闪过蝶姨的左手,伏虎拳变拈花指,点向蝶姨眉心。

蝶姨的招式都是自行领悟的,身法用老,没有蝶神的配合,哪里是浸润搏击世界千年的佛门功夫的对手。眼看着空幻的指尖渐渐变大,心底惨然,闭目等死。

但是,这一指却迟迟没有到来。

蝶姨的右手被牵住,蝶神之间的联系使她明白,这只手是祝童的。

眼看着,空幻捧着手指退到红豆杉树下,而祝童右手转动黑针,笑看着她:“蝶姨,你还好吗?”

“你不是死……”蝶姨与他对视一眼,忽然不说话了,眼睛里显出惊喜的光芒。她刚觉察到,体内的白蝴蝶飞速移动到相握的手心处,与祝童的黑蝶神相拥一处。

蝶姨本心思灵动,把神传琥珀塞在两人手心劳宫穴处,;黑白两只蝶神移进去,猎猎清气随花香流向两人周身,感觉,天高地阔,飘飘欲仙。

“嘘!祝门中人就是死,也不会如此窝囊。”祝童把手指竖在眼前,对空幻道:“和尚,再来,让我们领教一下金佛奇技。只要你胜得过我们,龙凤星毫就是你的了。”

“此话当真?”空幻刚才挨了一针,除了钻心的疼痛,没感觉到别的异样。他自信,祝童的功夫不过尔尔,自己还击中了他的胸口一掌,虽然感觉有些奇怪……怕什么?谅他小小年纪成不了精,就是加上那个带蝴蝶面具的女人,也好对付。

“我是祝门掌门,说话一定算话的。不像某些高僧,看上去慈眉善目道貌岸然,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祝童挺直腰板,作出一幅高尚的样子。

却不放心的看着索翁达活佛:“你不会和他一样吧?”

“你们的事我不管,记得,一会儿你还要接我三招。”索翁达退后两步,饶有兴趣的看着祝童;空幻击中他的那掌,活佛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惊异于祝童的毫发无伤,此刻,祝童在他眼里才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如此,贫僧得罪了。阿弥陀佛,看杵!”

空幻念声佛,原地拔起,左手为拳,右手擎出一杆乌木药杵,晃出片片虚影罩过去。

方圆三丈内劲气激荡,这才看出佛门高僧的真正实力。

祝童随劲风飘起,如风中蝴蝶一点重量也没有。

蝶姨随着他起舞,小女人样依偎在他身边,两个人手手相握,围绕空幻旋转,在红灯笼的光影中煞是潇洒;把个索翁达活佛看得神魂俱醉,恨不得马上加入战团,痛快的厮斗一番。

十数招过后,祝童体内真气与蝶姨圆满融合在一处,举手投足间再无丝毫挂碍;他兴奋的啸叫一声,右手闪出黑针,对脸色青白的空幻说一句:“和尚看针。”

于是,空幻眼前再没别的东西,黑针从一而二,而三,而五,而一片黑影,最后如一片黑雾将他裹在中间。

空幻只能把乌木药杵舞成圆环,把自己罩进去,谨守门户;此为佛门奇技金钟罩,也就是以缩头乌龟的姿态,抵御祝童手中无可抵御的针影。

时间是如此漫长,空幻感觉每一秒对于他都是难耐的折磨;这种感觉对于他已经很陌生,就如心底泛起的悔恨一样,那是几十年前曾经经历过的。

他根本就理解不了身边发生的一切,祝童与黑衣女人明明是二流身手,联合起来后是厉害的超一流高手。他根本就看不到,蝶姨只随着祝童飞旋,没有动手攻击,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祝童一个人,一枚针的威力。

空幻到底是前辈高人,知道这样下去是死路一条;抛开乌木药杵,双手翻转,前伸分为宝瓶掌;大喝一声,施出硬逼祝童拼比内力的招数。

“哈哈,晚了,和尚请。”

祝童与蝶姨落在三米外,笑吟吟的看着空幻,毫不在意的以手一引,实质样的宝瓶气柱从两人中间穿过,击中后面一丛灌木,扫出好大一片杂乱。

“贫僧还没有输。”

空幻不服气,索翁达活佛拉住他:“你已经输了,瞧。”点在他胸前。

那里是一个大大的中字,古体篆书,以他自己的血写就。

空幻摸摸耳垂,果然湿漉漉的。

“空幻,你不该动痴念,嗔念。”索翁达肃然道:“祝掌门说得对,宝物不该被收藏,更不该被供奉。在祝掌门手里,龙凤星毫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佛祖曾舍身饲鹰,对那一副皮囊早看得比微尘还轻。佛门弟子要继承的是佛祖对生死的空明智慧,是普度众生的慈悲心肠,不是什么舍利金身那些肤浅皮相。一念清净心,观一切法相如幻如化,随缘。”

空幻如雷击顶,涑然汗湿僧衣,原地打坐,再无一言一行。

祝童不敢松开蝶姨的手,对索翁达道:“活佛如此明悟,三招之约……”

“三招之约还是要打的。祝掌门,竹道士已走;今后,你就是索翁达的法镜,胜负与我如云蔚,打的越痛快越好。唵、嘛、呢、叭、咪、吽!第一招,火海转!”

火海转,转个屁啊,还不快跑!

祝童尝过雪坑转的滋味,拉起蝶姨落荒而逃。

但是晚了,任凭他们飞出多远,身边已闪起奇异的光亮,从天空到陆地,全被熊熊火焰覆盖。

如果是竹道士,一定能看出这一切半是幻觉,半是索翁达活佛强大的修为以摩罗狱印,加持自然中的火元素形成的空间聚集。

藏密认为,世间万物皆由地、火、水、风、空组成,这也是索翁达活佛修为的基础,刚才的雪坑转以水元素加持本源,此刻的火海以火元素加持本源,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竹道士不为所惑,是因为他的道心坚强不为外魔所惑,以道家阴阳五行相克之术就能破开这一招。

但是祝童与蝶姨都没有竹道士那样高深的修为,与蝶姨联合起来虽然厉害,却只在某个层级上借助蝶神的神通,根本看不穿眼前的虚幻。

况且火海转内热气横流,时间一久,两只小蝴蝶最是怕热也畏寒,在神传琥珀内萎缩成一团,连带着,祝童与蝶姨的身法也逐渐变缓。

祝童的性情历来是不会束手等死,知道越是此时越要冷静;他取出七由散涂在手上,一掌击出。

火海中爆出几朵怒炎,倒卷着扑来。热浪袭人,祝童连忙后退。

细察一下:火海虽然让他感觉到炽热,身上的衣服却没被烧焦。

也许,这里看着很厉害,其实还不如苗人在广场以木炭烧就的火海!

祝童心里涌起不确定的明悟:身边的火海难道也是假的吗?索翁达活佛是以假象欺诈?刚才的雪坑转……

小骗子最喜欢骗局,对这个层级的骗术从未领略过;于是,好奇心压过恐惧,带起蝶姨以身扑火,伸出龙星毫点向火海最亮处。

火海最亮处是火核,那里罡风翻涌,是索翁达的眼睛啊。

活佛不知道祝童是如何找到自己的真身,看到黑色的龙星毫探来,丝丝冷流刺散烈焰。以为祝童看透火海转的深浅,呵呵大笑着闪身避过,摩罗狱印合拢收起火海转。

他不知道,黑针上其实一点劲力都没有,只要轻轻一弹,就能把小骗子的试探化解掉。

南华山的冷风吹散了火海,祝童长出一口气,再次看到索翁达,与他手里的红灯笼。

蝶姨本来以为要被烧死了,没想到祝童如此本事,更没想到祝童刚出火海就说出一句:“活佛,你在骗人啊。”

“骗人?”索翁达凝神思索片刻,眉见散开一道笑纹:“原来竹道士说的没错,祝掌门真是件了不起的法镜。”

“竹道士说什么呢?”祝童马上想到,索翁达找上自己不是偶然,也不是为柳依兰,甚至不是为什么金佛门。

“空幻,你先去吧;索翁达与祝掌门还有两招,以你的修为,观之徒增烦恼。”索翁达没回答祝童,却要打发空幻大师走。

空幻只好道声“阿弥陀佛”,一手一个夹起大火轮和无为和尚,怏怏然转身去了。临走前扫祝童一眼,目光里还有不舍。

第九卷、天星霓虹 五、灵转(上)

“还有一招。www.65txt.com”祝童伸出手指;“前面那招雪坑转难道是别人用的?”

他实在是怕了雪坑转的刺骨冰寒,以小骗子的见识,如今适逢寒冬,南华山到处是积雪;索翁达刚才的火海转尚能忍受,也许就有环境的因素。雪坑转又不同,此时此刻,再陷进那样的境界里,能不能伸出手,还在两说。

事实上,雪坑转算不得一招,只是为阻拦祝童逃跑,祝童一转身活佛就收招,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一招就一招。”索翁达不与他纠缠,手捏摩罗狱印,问:“准备好了吗?”

“没准备好。”祝童听出其中有空子可钻,连连摇头,附耳对蝶姨暗语几句,才说:“活佛,您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我不过是江湖骗子而已;好,好,不说了。我只想问一下,这次是什么转?”

“灵转。”索翁达脾气好,说完又问:“现在准备好了吗?”

“稍等片刻,还有个疑问,灵转是什么转?”

“自然万物莫不由‘地、火、水、风、空’五大元素组成;人体亦然,骨肉是地大,体液是水大,体温是火大,气体是风大,灵息是空大。”

“那么按照活佛的说法,风与空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气吗?”

“风是自然之气,空乃灵,是真气灵气,是自然中的精华所在。”

“灵气,如此说来,灵转也就是空转了,哈,还是骗局。”

“空转?你试试就知,灵转是否空转。唵、嘛、呢、叭、咪、吽!灵转!”

这样的对手,小骗子没遇到过,索翁达也没经历过;两个人像一对师徒样的交谈,根本就不像将要交手的对头。

小骗子正在沉想,活佛的第三招印法已经展开,摩罗狱印虚虚晃晃,索翁达的身影消失,原本只一盏的红灯笼变成无数盏,远远近近,大大小小,层层叠叠,挤出一个无限广大的空间。

“这是什么?”蝶姨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玄妙的东西,刚才的火海转就让她胆颤心惊,如今满眼的红灯笼,虽然还没什么危险,却已经表现出极大的震撼。

“那些都是假的。”祝童漫不在意的安慰蝶姨;“你只要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看,不要听,我们就是安全的。”

说完,小骗子先闭上眼,手却与蝶姨握得更紧了。

索翁达的灵转不会如此简单,祝童想到了,却没想到发动起来会那么香艳,那么凶险。

他刚闭上眼,周围就响起禅唱,渺渺而来,自远而近,轻轻引领着他的心灵,浸入一个美妙的梦境。

“李想,你也来了?”叶儿羞怯的声音。

祝童不由自主的睁眼看去,眼前是眼温泉,白色水气淡淡的飘荡在温泉上,叶儿一袭白裙俏立在温泉旁,脸上是一层羞涩的红晕,长长的黑发贴在白皙的肩头;似乎在想,要不要下到温泉内。

“祝童,你在哪里?”这是于蓝的声音。

祝童循声看去,原来这是一个郁郁葱葱的花园,周围是不高不低的桃树,中间是一座高高的假山。

温泉水从假山上流下,汇集到半空的水台,于蓝就坐在水台上;与叶儿不同,于蓝赤裸着身体,依稀,是九年前的模样。

“李想,你会忘了我吗?”秦渺的声音传来,祝童看到,她浸在水台的池子中,一双哀怨的眼睛里满是不舍。

温泉水从水台上流下,冒着热气顺弯弯曲曲的水道,流经一个个小水池。

每个怪石隔离处,就形成一个小水池;池子之间或被花草阻隔,或被假山挡住,祝童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

他看到,每个水池里都有一个人影,一样的赤裸,一样的美丽;她们都在不同的时期出现在祝童的生活中。

烟子在,梅兰亭在,漂亮的青岛女孩伸展着长腿。

那是白茹吗?大连海员酒吧骄傲的公主,她曾是烟子之前与祝童相处最长的女伴。

“李主任,难道我真的不如苏小姐?”

她!怎么是她?陈依颐从一株美人蕉后探出头,修长的脖颈天鹅样弯曲,俏皮的看着他,勾勾手指:“来,你会知道我有多美。”

“你赢了吗?”旁边,闪出沙盈盈妩媚的笑颜,她在陈依颐后面的池子里,骄傲的挺起胸前的两点嫣红。

祝童回忆着过去的荒唐岁月,几乎每个与自己相处过的女人都在,她们半隐半现于腾腾水雾中,放肆着美丽,挥洒着诱惑。

“吻我。”蝶姨出现了,她已经抱住祝童,紧贴着,搂住祝童的肩,狂热的亲吻。

她是惟一一个衣衫半解的女人,也是惟一一个成熟的妇人;但表现的最狂热,兴奋的呻吟着把手探进祝童内衣。

祝童内心有种强烈的欲望,正想抱起蝶姨跳进最近的那个水潭内发泄一番,叶儿又出现在眼前,痴痴的看着他:“原来,你是个骗子。”

“叶儿,我不是骗子。”祝童惊醒了,咬着舌尖睁开眼。

痛楚驱散幻觉,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蝶姨真真在他怀里,蝴蝶面具已经挂在她头顶,显出满脸潮红。

神传琥珀还在两人紧扣的手掌内,但是那两只手,却在蝶姨丰满的胸前摩挲。神传琥珀内,两只蝶神已经纠缠在一处,交尾偷欢。

祝童抽出龙星毫,刺进蝶姨清明穴,低声道:“我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哦,你最好也把这一切当成幻觉。”

“什么?”蝶姨清醒过来,觉察到两人间的暧昧,低呼一声“见鬼”,把半开的胸襟遮住。

说见鬼,鬼就真的来了。

周围瞬间降下无数墓碑,数不清的凄厉嗥叫从浓雾深处传来。

蝶姨先是被吓得脸色煞白,但是这些对于祝门弟子来说,却是小儿科;他从小就被老骗子训练的鬼神不认了。

童年时,在荒郊野外或独处小站的僻静处,甚至在山野坟地露宿都很平常;老骗子喝醉了酒,最爱用恐怖的鬼故事吓唬自己的弟子;为了练习三鬼一犬咒,比这更恐怖的恶梦曾经纠缠过祝童整整三年。

浓雾中伸出一张凶横的脸,叫着:“李医生,你为什么欺骗我?”

他是赵永兵,胸前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淋淋的心脏在缓缓跳动着。

祝童一脚踢开他,经历过几次手术后,被解剖开的恐怖人体,对于小骗子更是平常。

“蝶姨,不要害怕,它们都是幻觉。”祝童把紧缩在自己怀里的蝶姨拉开,顺手把一个吊白脸的女人撞飞。

“不是,不是,是我杀了她。”

蝶姨紧闭着眼睛,如果不是祝童扣紧她的手,神传琥珀早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李想,救我。”

叶儿从浓雾中现出,她被捆绑在一副黑色十字架上,身边是神钩王寒与小火轮,两只肮脏的手正肆意轻薄叶儿的玉体。

祝童终于恼了,带着蝶姨跃起。

但是,这一跃,空间在他的意识里破碎,叶儿渐渐离他更远了;无论他如何努力,只能眼看着叶儿被拖进深深的浓雾里。

两个人真的比一个人好,能迷惑一个人的东西,迷惑不住另一个人。

“这是幻觉啊。”蝶姨在他耳边轻轻的提醒,把祝童叫回现实。

祝童回想一下,既然是空,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在打破对方的空之前,不做点什么是不合适的,在上海滩……

这个念头刚刚涌起,前后左右忽然车流滚滚,无数辆汽车飞驰而来,每辆汽车上都有一个雪狂僧!

小骗子惯用骗术,刚才经历过雪坑转和火海转,无敌龙!书屋整理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嘿嘿笑着道:“活佛啊,你来让我陷入虚幻的困局,不如我自己来编造困局。”

于是,灵转内热闹起来。

祝童手舞足蹈,刚把一个纸醉金迷的夜上海构想出来,周围就已经是车水马龙灯火阑珊。

下一刻,祝童又站在奔驰的车厢内,汹涌的人流在列车上涌动。

忽然,又是一片晴空万里的艳阳天,海浪伴着片片帆影……

外面,索翁达的脸上也淌出汗水。

灵转是摩罗狱印的最后一番变化,在这个幻想的世界里,他是最高统治者;祝童感觉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来自活佛与祝童两人的合力。转到如今这个地步,与其说是对祝童的考验,不如说是对施术者索翁达的考验。

也就是说,如果要把祝童困在灵转里,索翁达要有能超越、包容的能力,也必须能跟得上祝童的思维。最主要的是,他必须能以精纯的修力幻想出一个个场景,并能感觉到祝童在这个场景内思维的变化,随时配合着祝童把最能打动他的东西变成影像,投射进去。

第九卷、天星霓虹 五、灵转(下)

索翁达的精神修为已经很高明了,为了锻炼这种神妙的修力,他曾经用十年的时间闭关冥想;出关时已经能同时感应出十八金刚,三十六手,七十二足,一百零八般变化法相。www.65txt.com

说来容易,这却是密宗修炼的最大关口,观想一只鸡、一个人很容易;同时观想两只鸡、两个人,还要把所有细节同时照顾到,与两手同时写出不一样的字一样,需要艰苦的修炼。

索翁达的修力已经达到同时观想诸天法相的地步,需要的修力与包容力骇人的强大。

与竹道士红云金顶一战后,索翁达更是把诸般法相合并成一颗圆润玲珑珠。

此刻,活佛却有乏力的感觉;困在灵转内的祝童是人精,诸般幻觉灵动异常,玲珑珠只一颗,渐渐跟不上祝童越来越庞大的思流。如果只为降伏祝童,索翁达现在施展灵转困住祝童后,出手偷袭很容易就能击败这个小骗子;但是那样的胜利对索翁达毫无意义。

灵转内场景又变,祝童正端坐在主席台上废话连篇,台下是数万听众。

祝童干咳一声,台下就响起潮水般的掌声。祝童又干咳一声,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忽然,祝童变成索翁达的样子,站在红云金顶上,面对竹道士的尺半竹刀。

索翁达摇晃一下,红云金顶一战对他是个关口;祝童似乎窃得一点……

还没等索翁达活佛有什么动作,红云金顶换成蘑菇岩,竹道士与柳依兰临风而立,飘飘如神仙。

活佛终于守不住心头那点清明,被小骗子带进昨夜的蘑菇岩,带进竹道士飞升前凄美的场景中。

竹道士的一言一行,羽玄真人与火长老的每一个举动,都借着灵转从活佛心里飞出,让祝童看到、听到当时的场景;柳依兰追随竹道士的一丝红线,随梦幻般的笛声飘荡在两人之间。

波光倒影,竹道士凄迷的最后一招,也展示在祝童面前。

如果祝童有经验,此时只要移动三步就能破开索翁达玄妙的灵转,甚至能在活佛收复失散的心神前击败他。

无奈,竹道士的笛声太美太轻灵,祝童痴痴的看着漫天星空中竹道士灿烂的微笑,竟然滴下两行清泪。

由于这片刻的心寂,索翁达先祝童清醒过来,赫然一身冷汗,知道任凭祝童这般胡思乱想下去,先累垮的一定是自己。

“真是聪明啊。”活佛赞叹道,伸出一指,点破指尖把三滴血珠射进玲珑珠,低喝一声真言:“哞!”

灵转内血气四溢,群魔四处飞舞,把祝童与蝶姨带到最高处,那是叶儿与王向桢。

叶儿的衣服被扯下,头发被扯下,手指被撕咬着;王向桢也一样,被折磨得不断哀嚎。

蝶姨凄喊一声:“于飞。”

祝童大叫道:“别去。”

但是蝶姨已经疯狂,手中射出几点绿芒,真真让祝童感觉到烧灼的痛楚。

祝童稍不注意,绿芒钻进他体内,顺经脉上行。

这就是蝶姨独有的练心炎吗?两个人的手终于分开,神传琥珀滚落在地,两只蝶神涑然回归两人本体。

蝶姨不顾一切的腾身而起,蝴蝶面具飘落在地,扣住神传琥珀。

祝童无奈,把一直握在手里的龙针射向蝶姨,她叫一声,跌落在黑雾深处。

黑雾合拢,祝童再感觉不到蝶姨的位置,绿芒接近胸前,被凤凰面具的浑厚真气消减,直至熄灭。

他呼喊几声,只有回声传来,周围是绝对的静;深深的孤独从内心深处泛起,走江湖路虽然凶险,最怕的还是漂泊中的孤独。

为了冲淡孤独,寻找一点温暖,自己才那么放荡吗?祝童正回想。

一盏灯,透过黑雾传来一点温暖,祝童找过去,走进一个茅草屋,那盏油灯就挂在草屋内的木梁上。

破旧的床铺前,老骗子正抱起一个一岁大小的孩子,那眉眼,多么熟悉啊。

床上,卧着一个端庄的少妇;哦,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胸前还有血迹。

奇怪,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啊?

祝童从未见过老骗子那么年轻,穿那样的衣服,腰里还扎着皮带。

门外走进一个黑衣人,怎么与蓝湛江有几分相似?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啊,那是梅叶。

他们在说什么?祝童走进去,周围还是静,谁也看不到他,谁也不理会他,只在互相说着什么。

油灯熄灭了,祝童使劲睁大眼睛,只看到老骗子孤独的背影,消失在黑雾中;怀里还抱着那个孩子。

少妇又从黑雾跑出来,含着泪,把一个什么东西挂在孩子胸前,那,是凤凰面具!

无边的黑雾,把祝童又一次隔绝;孤独与压抑,逼得他张口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祝童狂躁的挥舞着双臂,想要打碎什么,撕裂什么,却只击在空虚处。

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撕扯自己的头发,拼命想要让自己感觉到痛。

依旧没有效果。

索翁达嘴角露出一丝怜惜,祝童在崩溃的边缘,灵转内此刻出现的深藏在祝童心里的记忆,把他弄成个疯子可不是活佛的本意。索翁达正要收起摩罗狱印,把他从灵转内放出来,祝童却安静下来,手在空中挥舞着。

黑雾一点点变淡,索翁达关注着玲珑珠,却看到,从祝童胸前散出七彩光华,他的手,在空中写下一个个“鬼”字、“犬”字;每一个字都凝聚起一点黑雾,再不消散,在他周围旋转。

祝童又写出一个大大的“灵”字,索翁达心神晃动,玲珑珠内蕴含的修力,被祝童手中的龙星毫抽取,注入“灵”字内。

奇妙的祝门术字,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索翁达兴奋的控制着玲珑珠,与祝童的思流对抗。

灵转内毕竟是活佛观想的世界,玲珑珠消化整理祝童刚才的思流,把一个个曾经出现过的场景急速的投射进去,祝童心思灵动,却有一个弱点:凡事要分析理顺想明白。

他来不及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流,精神渐渐不支,又有崩溃的迹象;手中虚画的字也缓慢了。

索翁达刚要得意,看到祝童坐了下来,脸色渐渐平静。

他奇怪的探寻进去,却看到祝童的思流一片空白,真的什么也没有,任凭索翁达把什么东西投射进去,他都毫无反应。

难道,祝童承受不住变成白痴了?

活佛有些害怕了,把祝门掌门弄成傻子,绝对不是小事。

就在他心思晃动时,祝童双臂挥舞,在空中写出一个大字:中。

同时,祝童胸前闪出七彩光华,放出瀑布般猛烈的思流。

第九卷、天星霓虹 六、兰花伞(上)

中字,有“圆者中规,方者中矩”之说,也有内在精神世界的意思。(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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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翁达被这“中”字迷惑,再看时,灵转内已没有祝童的踪迹,只一点漆黑向玲珑珠射去。

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及躲闪,那点漆黑和玲珑珠撞在一处,一声脆响,索翁达的灵转化为乌有。

他难道能隐性?玲珑珠被击破,活佛心头无名火起,扫视一周,红豆杉下,风动雪动,红灯笼光影摇摆,真的没有祝童的影子。

索翁达到底是修为高深的活佛,闭目凝神片刻;明白,祝童一旦看破灵转的奥秘,就只有用本身修为去对付他。

“唵、嘛、呢、叭、咪、吽!现!”

索翁达原地跳起,巨掌无声击向红豆杉树枝间。

祝童正躲在那里调养,脱出灵转他一点也不轻松,“中”字虽然能让他在索翁达面前隐身;那只是暂时的错觉,击破玲珑珠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气,只好跳上红豆杉调息,希望能早些恢复三成修为。

但是,巨掌大手印可不是说笑,活佛已经发现他的藏身之处,祝童无可躲闪,挺胸迎去。

“嘭!”一声闷响,索翁达捂着手腕跌落红豆杉下,无敌龙!&*$书屋整理祝童被击飞出去,穿过几株大树,重重撞进山脚的一处雪窝。

这一下全无花哨,比拼的是最扎实的基础修为;索翁达却感到自己没有占什么便宜。祝童体内强大的反击力把他震得头昏脑胀,劲力内蕴含的十三股针刺样的力道,顺活佛的大手印反击而回,把索翁达身体内弄得乱七八糟;如此怪异浑厚的护体真气,他从未见识过。

活佛心里火气消灭,体会着身体内的十三道刺力,也不去抵抗;等它们自行销减后,迈步走近雪窝。

“活佛,你输了。”

祝童钻出雪窝,整理着满身狼狈。

“我是输了,不过,请祝掌门成全,再接我一掌。”

索翁达看向祝童胸口,那里,正有一个掌印。

“想的美,你真想干掉我?”小骗子摇手拒绝,他浑身上下,惟一能拿得出手对抗索翁达的只有胸口那一片被凤凰面具保护的地方。

“如果活佛真想再比试,也行,你打我一掌,我刺你一针,都不许躲闪。”祝童挺起胸,手里转动凤星毫;龙星毫在哪里,祝童暂时不知道。

索翁达迟疑着,如此比试,与两个傻小子打架有什么区别?祝童手里的黑针看去……唔,这买卖不划算,谁知道神秘的祝门会用黑针搞出什么花样?

“那就算了吧。救人要紧,我要去给柳小姐治病。”

索翁达拒绝,祝童才长出一口气;如今,他真是块水豆腐,只剩个架子唬人;就是活佛答应比试,小骗子也再没力气运转黑针。

“你多打我一招,活佛,我要的不多,回答我三个问题。”马上,小骗子就想起,自己吃亏了。

“你只管问,能回答的我不会隐瞒,不能回答的,怎么也不会说的。”索翁达的回答也不吃亏。

祝童最想知道的还是竹道士的事,听索翁达如此说,也不在意:“第一个问题,竹道士如今在哪里?”

索翁达凝思片刻,伸手指天:“他在那里。”

“当时,都谁在竹道士身边?”

“我在,柳小姐在,竹道士把道宗的位置传给了羽玄真人,见证人是道宗火长老。”索翁达说的很慢,祝童听得很仔细。对照刚才在灵转内体会到的,竟是一点不差。

如此说,最后那一刻也应该不是虚幻了?究竟那里是什么地方?老骗子和梅叶在搞什么花样?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孩子又是谁?

“最后一个问题,活佛为什么找上我?”祝童想不明白,勉强镇定心神,问最后一个问题。

“竹道士临走时,在我耳边说了两句话,其中一句是:道士之解脱,多拜祝门所赐。他在我手心写下一个字。”

“什么字?”

“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不过我还是回答你;竹道士在我眼前写下这个字。”索翁达说着,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气”字,正是祝童为竹道士疗伤时,写下的那个术字。

“你能教我写这个字吗?”

“不能,除非……”祝童端起架子来。心里却想:原来刚才的一切不全是虚幻,老骗子抱着的那个孩子是……

“除非什么?”活佛眼里闪出热切的光芒。

“除非你是祝门弟子,祝门术字例不外传。”祝童整理思想,迅速回到现实;他怕索翁达看破自己的弱点。

“这个,也不难。索翁达一生拜过二十一位师父,只要能学到解脱之术,索翁达愿意脱下袈裟。”索翁达略一沉吟,下了决断,竟有马上拜师的意思。

这可把小骗子吓一跳,连忙摆手:“活佛,我是说笑呢。要写好术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打基础就要三年时间。”

“贫僧不打诳语,从今以后,索翁达与布天寺再无关系,安心追随祝掌门学习写字。掌门,你如果不收下我这个弟子会后悔的。收下我,不好好教导我,你也会后悔的。”

“后悔?”祝童感觉玩笑开大了,祝门如果有索翁达这样的高手做弟子,是福是祸?

他还没想明白,索翁达已经跃身而起:“掌门,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处理身边杂事;到时候,索翁达自会前去拜师。”

声音未落,人已经失去踪迹。

“我的小狗。”祝童冲活佛消失的地方喊道。

“你脚下不是吗?”远远的,传来索翁达的声音。

祝童低头一看,果然,阴阳正在他脚边沉沉的睡着。

祝童愣在红豆杉下好久,直到红灯笼内的蜡烛燃尽,才去找到蝶姨。

不是做梦吧?祝童还没仔细想到过要收徒弟,台海言正在接受考验,索翁达,江湖第一高手竟然也要作自己的徒弟。那么厉害的高手,自己能教他什么呢?无敌龙!书屋整理不过,很威风啊,不是吗?师叔祝黄知道,会怎么想?老骗子知道了,还不把舌头笑断?

脑子里飞出几点金星,祝童眼睛发暗,眼前的一切模糊了。他连忙原地坐下,运转蓬麻功涵养内息,修整消耗过渡的精神;与索翁达这个级别的高手较量,真不是人干的事。

只是,这次消耗过大,体内的真气还好说,有凤凰面具呵护,运转蓬麻功三周天已然恢复少半。脑子里的金星却越来越多,从开始的三五颗,一直到十七、八颗,萦绕在某个神秘的角落,再也挥之不去。

错觉,一定是错觉,还是回上海看心理医生吧。

龙凤星毫,真是什么佛祖舍利做的?祝童把龙星毫举到眼前凝视着。

星光中,晶石内隐约有两点微光荧闪,看的深了,耳边竟响起渺渺笛音,是竹道士飞升前在蘑菇岩上吹奏的那曲仙乐。

祝童感觉到危险,迅速收起龙凤星毫,脑子里的金光灿烂又多了两颗。

朵花在南华山脚坐着,看到祝童把蝶姨背下来,急忙迎上前去接过母亲。

祝童抬腕看一眼,CK表显示,已经是午夜一点,离开叶儿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她没事,睡醒就好了。”刚才,蝶姨胸前还插着龙星毫,可以说,是祝童把她伤成这个样子的。

“祝大哥,谢谢你。”朵花两眼含泪,把头埋进蝶姨胸前。

“你准备怎么办?”

“我要带妈妈回蝴蝶洞,今后再也不见他了。”

朵花被黄海的责骂伤透了心,脸上现出倔犟的神色。

“朵花,别耍小孩子脾气,黄海不是有意的,他不过是对自己生气。”

“祝大哥,我已经想了一段时间了;到上海后,黄海经常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以前我都忍了,但是今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我生那么大,妈妈从来没大声说过我。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不是那样的。”祝童无力的劝着她:“上海不是湘西,因为你,黄海要面对很大的压力。他不能对你说,心里难受才会发脾气。”

祝童没说出来的意思是,黄海的家庭根本就不可能接受她;但朵花是明白的:“我从来就没要求过什么,黄海只要说一声,我会离开;但他没权力打我。”

“天黑了,你现在不可能回蝴蝶洞;朵花,先找地方住下来,等蝶姨醒来再说。”

“不,江边有船,我……”

“朵花,这么冷的天,蝶姨经不起折腾。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千万别后悔。”祝童恼了,朵花才想到蝶姨,虚弱的哭起来。

沱江边多的是客栈,祝童把朵花母女安排好已经快两点了。

陈阿婆的客栈里,叶儿还在火盆前等着。

看到祝童脸色微白一身凌乱走进来,吓得叫起来:“你怎么了?”她不知道,这已经是祝童在门外整理过后的最佳状态了。

“朵花找到了,告诉黄海,别找了,她今天不会见他。”

“你怎么了?”叶儿扶祝童坐下,查看着,看到阴阳惊喜道:“刚才还在问阿黄呢。”

“山上路滑,跌了跤。朵花是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不找无%敌龙!书屋整理回来谁能睡得着?”只有这样解释了,江湖中的争斗,是不能向叶儿说的。

“李想,真难为你了。”叶儿被感动,投在祝童怀里;比较起来,李想的冷静与责任感,是比黄海的冲动好太多了。

“只要你以后别学朵花乱跑就好了。”祝童站起来;“我去洗洗,这身衣服不能要了。”

“才不会乱跑呢。”祝童红着脸为祝童准备替换衣服。

陈家客栈的卫生间很小,只有一个接着热水器的水龙头;冬季,在如此简陋的卫生间洗澡,不是件美事。

祝童把衣服丢在门外,任凭水龙头冲刷;镜子里,还是一副健壮修长的身材,肩头的黑蝴蝶已经变得斑斓,胸前的空白小了许多,正好是凤凰面具的形状,气息缭绕。

“你的衣服。”叶儿在门外轻轻敲门。

门被推开一条缝,祝童接过衣服,却没把门关上;江湖风险越来越大。也许应该就此摊牌,无论叶儿如何反应,这样对大家都好。

第九卷、天星霓虹 六、兰花伞(下)

叶儿正在犹豫是否推开这扇门,门外响起黄海的声音:“叶儿,李想回来了?朵花呢?”

“朵花?你有本事打一个女孩子,怎么没本事把她找回来?你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孩受得了?”

黄海走进房间,祝童叹口气,擦干身体,把衣服一件件套上;带上眼镜走出卫生间,又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李想。(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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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时间,黄海被叶儿骂得满脸通红,坐在床角低头抽烟。

“黄海,回去休息吧;朵花没事,她要回山里,我让她换个地方,蝶姨也很生气。等明天,朵花冷静下来,让叶儿先去看看。女孩子嘛,脸上挂不住是一定的。”

祝童泛泛的劝道。他很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但是黄海的情况不一样;他心里对叶儿一直放不下。

人都是矛盾的动物,黄海也许是看到他们在跳岩放河灯,触景生情,对与朵花之间的关系后悔了也说不定。毕竟,上海是个浮华的世界;相对于朵花的单纯可爱,激情过后,叶儿更有魅力。那一巴掌,未尝没有后悔的意思。

叶儿把祝童的毛衣送过来,帮助他套上;黄海扭头看他们一眼,轻声道:“谢谢,我知道。”

“黄海,朵花其实很爱你的,她很迷茫,特别是这个时候。上海对于她是陌生的,回到湘西,朵花难免会放纵自己的感情,一个女孩子跟你跑到上海,你无;敌龙!书屋整理要多理解她。有些事,你既然选择自己担当,就不要感觉委屈。”

叶儿说一句,黄海点一下头,小学生似的;黄海对叶儿的依恋,是发自内心的。祝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叶儿把很多事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而已;她说这些,其实也在担忧黄海与朵花的未来。

黄海走了,祝童躺在叶儿怀里,让叶儿为自己按摩肩膀;叶儿温柔的手似乎有魔力,渐渐平复着脑子里的金光灿灿。蝶神,在叶儿的安抚下慢慢安静,慢慢合拢翅膀。

祝童闭上眼,轻轻响起鼾声,这样的沉睡在他是很难得的。

叶儿停下手,起身为祝童收拾扔在椅子上的外衣,在袖口处摸到一根硬硬的东西;小心的取出来,发现那是池田先生送的黑针。

她奇怪的看着黑针,又看看祝童,不明白他为什么把黑针藏在这里。

CK表的指针指向三点,叶儿毫无睡意,把祝童的头抱在怀里,痴痴的想着心事。

第二天是年初三,叶儿一早就去找朵花替黄海说情,祝童到医院看柳依兰。

凤凰城的医院不大,门前也没有海洋医院的气派和热闹;但是祝童看到不少美丽的女子,多打着纸伞在医院周围徘徊。

她们都是兰花弟子,纸伞上都印着兰花图案;多数只有一朵兰花,有几个是两朵或三朵。走进住院部的门廊时,祝童看到两个纸伞上印着五朵兰花的女子,年纪四十上下,风韵依稀,眼里射出冰冷凌厉的光。

这是高手啊,祝童暗中算机一下,前后竟然看到有四十多个打着兰花纸伞的女人;柳依兰出事,敢是兰花的高手都赶来了?女人到底是女人,谁发出的召集令?凤凰城很小的,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兰花弟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安妮打开房门,脸上还是一片忧虑,房间里还有三位兰花的姐妹,都是一派精明强干的女强人样子;青梅也在其中。

“昨天晚上索翁达活佛来了,只是柳大姐如今的情况还是不好。”

柳依兰是清醒了,却只是痴痴的坐在镜子前,手执象牙梳,一遍遍梳理自己的长发;嘴里轻轻哼唱着一段旋律,祝童听出来,那正是竹道士在蘑菇岩上吹出的笛曲。

“活佛说,大姐是心结未了;她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现实。”安妮无奈的说。

祝童拉过柳依兰的手腕,按上脉搏检查。

十分钟过去,祝童摇摇头停下手,对这样的病症他也没办法;柳依兰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对外界的刺激很麻木,她只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

“我叫苏珊珊。”一只手伸过来,洁白细腻;“八品兰花第三朵,祝掌门,初五我们要到梵净山,让道宗给大姐个交代,您会支持我们吗?”

“三姐一直在北京,昨天晚上才赶来。”安妮低声为祝童介绍:“这是刚从广州赶来的五妹,柳曼湘;九妹青梅就不用我介绍了,你们以前认识。”

祝童点点头,问苏珊珊:“为什么要道宗给你们个交代?”她是三姐,在这里品序最高,明显是八品兰花如今的主事人。

“我们得到消息,柳依兰与竹道宗曾经与道宗有冲突。”苏珊珊年近四旬,保养得法,说话却颇为强悍;“我已经发下兰花令,后天,一百二十名兰花仙子齐聚梵净山,道宗如果不给我们个交代,就让他们知道我们兰花姐妹的血是红的还是白的。”

“哪里来的消息?”祝童奇怪的问。

“江湖上有人在说,竹道士是被道宗的火长老和羽玄真人联手伤了,大姐为了帮竹道士才会受伤。”

“受伤?”祝童嘿嘿一笑:“安妮没对你说大姐是怎么出现的吗?她身上没有伤。”苏珊珊窒了一下,看向安妮:“她说的话……”

“不好理解,是吧?”祝童对发生在竹道士和柳依兰身上的事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是,苏珊珊发出兰花令的行为让小骗子心生警觉。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现在,兰花最主要的不是寻仇,是给柳依兰治病和准备应付一旦柳依兰不能清醒所造成的混乱。

“不是不好理解,我认为她在做梦。”苏珊珊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安妮委屈的低着头。

如果不是看到星空中的异象,不是从灵转内读到索翁达活佛的记忆,祝童也不会相信柳依兰是突然出现的;他思索片刻,悠然道:“为了兰花的姐妹们,为了你们自己好,现在主要的是保持冷静;依兰姐的病要紧,很多时候,我们亲眼看到不是事实的全部,听到的传言更不可信。比如这次,安妮说出自己看到的事实,你们不相信,为什么?她是你们的姐妹啊。”

“兰花姐妹的心情我很理解,如果真是二品道宗的原因,七品祝门当然会站在兰花一边。但是,要把事情搞清楚后。苏三姐,你应该知道,兰花与道宗的关系一直很亲密。”

祝童只能说这么多,苏珊珊本身修为浅薄,证明,她不会是兰花真正的核心成员,也不能轻易相信那些玄妙的事情;如今的八品兰花可说是群龙无首,怎么着,也要等八品兰花的真正主事人来到后再作决定。

“是啊,是要先把大姐送回上海。”青梅附和道。

“祝掌门是什么意思?”苏珊珊板着脸,祝童的话让她有点下不来台。

“你说我什么意思?”祝童盯视着苏珊珊;只看兰花的事业分布,北京可以说和上海的分量差不多,苏珊珊既然能混到主事北京的地位,就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

“在一切没有明了前,只凭江湖传言就发出兰花令,正常吗?如果我是你,苏珊珊,会仔细想想依兰姐醒来后,遇到这样的事她会如何处理?还要考虑清楚兰花姐妹们有多少可以挥霍的资本。哈哈,我不想干涉兰花内部的事,只是说说道理。走了,安妮,青梅,你们最好把依兰姐送走。这个世界,并不像大家看到的那么单纯!为了利益,倾轧无处不在。”

祝童话语里夹带的私货不少,安妮与青梅都警惕的看着苏珊珊,而来自广州的柳曼湘一句话就把气氛缓和下来:“三姐是性急了点,二姐今天上午会到广州,明天早晨应该就到了。”

“二姐不是在巴黎做生意吗?”苏珊珊不甘心的问。

“大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敢不通知二姐?她要回来,我不能说别的啊。八妹也要跟她一起回来,我已经让人在广州机场候着了,一下飞机就转机到张家界。”柳曼湘才像是柳家人,她的身材是几个美女中最曼妙的,声音中隐含妩媚磁性,动人心怀;柔柔几句话,让苏珊珊找不到发力处。

青梅送祝童走出病房,说来,这是两个熟人之间的陌生相见。

祝童为了避嫌,在走廊一角站住,看着青梅:“兰花九姐,我被你骗了好久。”

“才不是呢。”青梅依旧妩媚,比以前更添些娇艳:“如果没有老板的垂青,我还不是一朵普通的小兰花?三年前,安妮姐第一次见到我时,还以为她是骗子呢。”

“现在呢?还以为兰花是骗子吗?”祝童才知道,青梅是因为帮自己做到兰花九姐的。

“只有女人才懂得女人,才会真正爱惜女人。”青梅郑重神色:“我很感激祝大哥,兰花的姐妹都是受过伤害的女人。所以,我们才会更加爱惜兰花的一切。祝掌门,你刚才的话是不是怀疑……”

“我什么也没怀疑,只是建议你们别冲动。兰花有如今的局面很不容易,也许是局面太大,才会有人生出野心。我不希望看到,兰花也分出东南西北。”

“明白了,谢谢大哥指点。”青梅盈盈一拜,祝童已经转身走了。

苏珊珊玩弄的把戏,骗得过气头上的女人,骗不过祝童;她是想借这件事竖立自己的威信,如果柳依兰醒不过来,八品兰花也许真要乱一阵子,很有可能被她掌握。

但是,祝童以江湖的视点看,苏珊珊是在白日做梦!

八品兰花能有今天的局面,不可能只是柳依兰一个人的功劳。背后支持兰花的势力,也不会允许一个不会兰花秘传功夫的非柳家人掌控兰花。

苏珊珊不可能理解兰花存在的真正意义,也不可能坚持兰花传统。

第九卷、天星霓虹 七、弱草(上)

初三、初四两天,祝童与叶儿的春节假期,几乎都被黄海与朵花占据了。www.65txt.com

萧萧倒是潇洒,在酒吧里找到几个朋友,一天到晚跟着他们在凤凰城周围景点间晃悠。

苗家女儿柔情似水,更隐含刚烈;朵花没有完全原谅黄海,蝶姨醒来后知道女儿被打了,气得要干掉黄海。

祝童好生相劝,她才答应再给黄海一个机会;她再次威胁说:“黄海再敢对朵花动一个手指头,我让他一辈子做不了男人。”

不就是在黄海身上做点手脚嘛?这句话没吓到祝童,却把朵花吓住了,她飞快的在表面上原谅了黄海。

祝童请客,在凤凰城最好的酒店里摆开一桌,邀请蝶姨朵花和黄海坐在一起;黄海当面向朵花赔礼,这场风波算是暂告一段落。

叶儿第一次看到蝶姨,惊讶于她的风采,回头对祝童说:“朵花的妈妈也很漂亮啊,只是脾气不太好。”

祝童没说话,蝶姨的脾气是不好,但是,哪个被男人欺骗过的女人脾气会好?

程震疆和女友,早被黄海打发走了,经过这件事,朵花不欢迎他们,叶儿也不喜欢他们。其实,祝童对那个女军官印象不错,程震疆,祝童以为,他是被黄妈妈托付过什么,才会如此这般。

总算程震疆还有点良心,临走前让女友向叶儿转告对朵花的歉意;叶儿问祝童怎么办,祝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朵花可以原谅黄海,不会原谅程震疆的。

初四下午,总算帮黄海和朵花和好,叶儿与祝童在虹桥边租下两辆单车,顺山路到凤凰城周围短途旅行。

凤凰城不是上海,骑单车旅行是需要体力的。叶儿对自己的实力估计的太乐观;结果,整个回程都是祝童一个人在骑,一手推着叶儿的腰肢;他虽然还没完全恢复,蓬麻功擅长的就是忍耐,底子总是厚实的。

即使这样,叶儿还是累得够呛,晚餐只简单的吃了一点就回房间睡觉了。

晚上,祝童安置叶儿睡下,带着阴阳漫步走出陈家客栈,经虹桥走进天王庙。

明天就是初五,师叔祝黄与祝成虎己经赶去梵净山,代表祝门出席二品道宗为竹道士羽化登真举办的登仙斋醮科仪,羽玄真人将在同时作为二品道宗的新道宗亮相。

下午,秦可强就到达凤凰城,与祝童约好在这里相见。

夜里的天王庙十分安静,祝门外围弟子在后院练功、休息、数钱,假和尚们早脱下僧袍,混迹在灯火辉煌的凤凰城内享受**的精彩。

小狗阴阳到处转悠,把自己的尿液洒遍天王庙内的每颗树下,每个屋角。

大殿前,祝童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庙门响,秦可强并蓝湛江走进来。

看到祝童走来,蓝湛江笑道:“祝童,总算把你等来了。听说空幻大师找过你,还好吗?”

“还好,谢蓝先生牵挂。”祝童摆摆手,两个人从后院送上一桌简单的酒菜,就摆在天王庙当中。

“过年了,这些都是简单的凤凰城小吃,来,咱们喝几杯。”

三个人都吃过晚饭,三杯见面酒过,秦可强问:“祝兄明天不去梵净山?竹道士对祝门、对祝兄一直很照顾,祝掌门不出席竹道宗的登仙斋醮科仪,怕是不好吧?羽玄真人希望能见祝兄一面。”

“我明天很忙。”祝童淡淡的说,他其实是不想在人多的场合露面。

道宗为竹道士举办的登仙斋醮科仪,己经是轰动江湖的大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聚集到梵净山。就在三个月前,江湖上知道、见过祝童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如今小骗子打定主意退出江湖,更希望保持低调。

祝门与道宗的关系,随着竹道士的登仙,势必要经历重新的估量、磨合。在祝童看来,现在这个阶段,有师叔祝黄去就可以了。

祝童对羽玄真人一无所知,二师兄祝云曾经与羽玄真人有过接触,双方因为争夺两所位于武当山附近的道观起过冲突,后来在竹道士调解下没闹出大风波。但是可以知道,羽玄真人不会如竹道士般好相与。

“羽玄真人不是竹道士,今后,道宗也许要有大动作;如果祝兄没什么要紧事,最好还是去捧个场。”蓝湛江看秦可强被拒绝,开口建议。

“哈,我知道;只看羽玄真人在梵净山弄的登仙斋醮科仪,就知道他是个注重实际的人,梵净山那里历来是佛门圣地啊。我对羽玄真人没什么看法,蓝先生、秦兄,明天一定要替多解释两句。前天晚上与空幻大师,哦,还有索翁达活佛切磋了一下,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不是祝某不给面子,实在是身心疲惫,需要时间静养。”

姓蓝的在装糊涂,他一定知道很多东西,拉自己去梵净山打的什么盘算,秦可强不清楚,小骗子可是很明白。

祝童按着太阳穴,这是实话,这两天祝童被脑子里的金光灿烂闹得确实不舒服。叶儿每天晚上都会为他按摩,效果不错,金光灿烂还剩三点。

“祝兄受伤了?”蓝湛江吃惊的问。

空幻还没什么,索翁达活佛也来找祝童切磋,就太不可思议了。那可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祝童,是对手吗?蓝湛江与秦可强上下打量着祝童,把小骗子看得很不好意思,忙把话题岔开:

“伤也是内伤,我自会调养。蓝兄,伊兰姐怎么样了?”

“秦前辈昨天护送她走了;伊兰是心病,需要心理专家仔细照顾,希兰将暂时帮她管理兰花;她是伊兰悉心培养的弟子,马上就来拜会祝兄。”

蓝湛江抬腕看看手表:“兰花的姐妹们正在争论,马上就会有结果。”

说到希兰,阴阳吠叫几声,天王庙内闪出一位袅娜的身影,蓝湛江站起来挽住她,为祝童介绍:“这位就是兰花二姐,柳希兰。希兰,见过祝掌门。”

“谢祝掌门援手。”柳希兰盈盈一礼。

“当不得,我没做什么。”祝童连忙回礼,与柳伊兰的风情万种不同,柳希兰容貌端正,没有丝毫风尘味道。

“如果不是祝掌门提醒,今次兰花一定会铸成大错。希兰刚把苏珊娜解职,她承认,暗地里与无畏有联系。”

无畏和尚,那个北方的高僧。祝童只知道他是北京广缘寺的主持,却没想到他会与北京的兰花主事苏珊娜扯上关系。这个春节可真热闹,江湖八派竟有两派掌门人出了意外;其中还有一品金佛的影子。

祝童边应酬着,边思索,看着蓝湛江怡然自得的神情,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竹道士羽化登仙这件事,是偶然还是必然?蓝湛江的影响似乎无处不在,他事前知道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太耸人听闻了;如果说羽玄真人没有得到某种程度的默许,他有胆子那样做吗?半翁事前找梅老,两位江湖隐士间的话不会没有意义。

但是,祝童不会去寻求任何证明,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他心里转的念头。虽然他对竹道士有很深的敬意,但是祝童也认为,以竹道士那样恬淡无为的理想高远之人,确实不适合作为二品道宗的领路人。

他不够狠,也不懂得去利用各种机会。相比而言,在现在的情况下,只为与一品金佛竞争,羽玄真人也许更适合作为道宗的领路人。

不只祝童不出席明天在梵净山的登仙斋醮科仪,柳希兰也不出席,八品兰花派四姐安妮去应个景。柳希兰说,她要马上到各处巡视兰花的事业,特别是整顿苏珊娜以前负责的北京的几家夜店,没时间。

蓝湛江看劝不动,再没多说什么;明显的,八品兰花对羽玄真人很不感冒,而祝童,似乎也不是几句话能劝得动的人。

最后,蓝湛江端着酒杯笑问:“听说祝兄得到一对宝贝,能见识一下吗?”

祝童拿出龙风星毫:“空幻大师说它们是佛门圣物,我不相信;天下的宝物难道都是他们的?”

秦可强与蓝湛江一人捏起一枚,仔细赏看一番针体的晶石。

“最近江湖上消息太多了,先是江南藏宝,据说里面竟然有道门圣物阴阳鼓和佛门宝贝七叶莲;祝兄又得到龙凤针,奇怪不奇怪?为什么会赶在一处?祝兄,这两枚宝石确是舍利,如果金佛再找上门来,莫要伤了和气。”

对蓝湛江的话,祝童不以为然:“舍利?除非空寂证明它们是佛祖的舍利。呵呵,那需要进行基因鉴定。”

柳希兰被祝童的话逗乐了,笑道:“祝掌门好心思,基因鉴定,那不是要让金佛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兰花弱草,经不得太多风雨,不敢如祝掌门这样想?”

佛门讲究空灵、因果,基因鉴定一来着相,二来也与他们一直坚持的玄学矛盾;三来,佛骨舍利地位神圣,谁敢?即使鉴定了,祝童完全可以用别的质疑来比较舍利的真伪。

兰花弱草,柳希兰执掌八品兰花;看来,与柳伊兰的作风也不一样;今后的八品兰花将更实际。

祝童举杯向蓝湛江敬酒,江湖要有变化了,他是引发人与幕后导演。祝门,也要有所改变,对于江湖来说,没几颗真正的大树。

第九卷、天星霓虹 七、弱草(下)

回到陈家客栈已将近午夜,祝童洗漱完毕,换衣上床。www.65txt.com

叶儿闭着眼睛睡得正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秀气的鼻子显得那么可爱,润红的樱唇似开似合,美丽的脸颊上写满了幸福安详。

祝童凝视着她,这是祝童希望与之厮守一生的女子;好久才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许梅叶是对的,神石轩的玉女神功确实比较适合叶儿,那是座世俗到江湖的桥梁;只是,叶儿会理解江湖吗?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闷,他推门走到阳台,在沱江的低吟浅唱中,抬头仰望灿烂星河默默出神。

竹道士羽化登仙,到底是去了哪个世界?在哪颗星辰上俯视众生?

楼上,萧萧的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呻吟声,祝童倾听片刻,那是男欢女爱的声响;梅兰亭不在,萧萧在凤凰城遇到什么样的艳遇?把谁引进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晚上,梅兰亭回来了,满脸的疲倦。

二品道宗为竹道士举办登仙斋醮科仪,照例要举行七七四十九天。

斋醮科仪前七天在梵净山举行,然后羽玄真人与道宗五大长老将护送竹道士的神牌,步行转赴武当山;继续完余下的科目后,把竹道士的神牌安置在武当山真武观后山的登仙洞府内。

梅兰亭只出席了第一天的斋醮科仪就返回,祝童既意外又担心,她的情绪看来很不对头。

初六一早,祝童从停车场把雷诺开到虹桥边,陈阿婆搂着叶儿,依依不舍的说着话;陈阿伯把一篮篮湘西特产装上车。

“李医生是个好人,叶儿跟着你,错不了。”

小狗阴阳似乎不想离开,缩在陈阿婆的大黄狗身边,直到叶儿去抱它,才很不情愿的与大黄狗对吠两声,再在门角撒上一泡尿,算是告别吗?

萧萧似乎玩疯了,说要在凤凰城多住几天,叶儿不说什么,只板着脸把她拉上车。

“我们是一道出来的,如果出什么事,我怎么对你父母交代?萧萧,你如果不想走,回上海就别来找我。”

萧萧也怕叶儿生气,她还要借助一直不冷不热的李想发财,只好坐上车。

回去的路十分平静,一路上都是祝童开车;只是车内的气氛与来时不一样。

萧萧一直在低头发短信,梅兰亭上车就蒙头大睡。祝童与叶儿在前排不受干扰,拉拉手,交换一个甜蜜的眼神,感觉路也没多长。

大年初七凌晨两点,雷诺终于驶进上海的灯火辉煌。

上午,祝童随叶儿回姐姐家,苏娟在忙着春运,今天才轮到在家一天。她的宝贝儿子对祝童把叶儿抢走本来很有意见,接到大大的红包后,就一点意见也没了。

吃完午饭,苏娟把丈夫、儿子打发到里屋,拉着祝童和叶儿说正事。

“李想,我妹妹……”

“姐姐。”苏娟刚开口,叶儿就红着脸打断她。

“你也去屋里待着。”苏娟把叶儿也推进房间。

祝童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等苏娟坐好,小心的问:“娟姐,什么事?”

“你们俩在一起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听说你在海洋医院混的不错;李想,你应该考虑一下成家。叶儿是个死心眼,唉,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要敢对不起叶儿,哼!”

苏娟话虽然不好听,说的都是正理,脸上的表情也很轻松。

“娟姐,我也想过,过几天我们就去看房。我不会让叶儿受委屈。”

“谁知道呢?”苏娟脸上绽出微笑;“我们家叶儿不会要求你什么,但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不说。既然你说了要买房,正好,我有个朋友是做房地产的,他为你们找好了一套房子,就在你们如今住的那个小区。虽然是尾楼,主要是叶儿上班近。”

“好啊,只要娟姐看好了,我没意见。”祝童当然同意了,紫金豪苑环境不错,里面的住户多是附近的公务员,位置也理想;尾楼不尾楼的,祝童不很在意。

“那就说好了,就这两天吧,我联系他去看房;不过,人家要一次把房款全部付清;三室房一百一十六平方,要一百八十万。你们的钱够吗?”

一百八十万,价钱确实不错,紫金豪苑的房子一般要两万一平方。祝童身边的钱大约有一百六十万,不过其中的五十万属于黑钱,叶儿不知道。

“还差点,不过,我来想办法,一百八十万,没问题。”祝童应承下来。

钱当然不是问题,他只要开口,借个几百万很容易;问题是,给这些钱找个适当的借口。叶儿是做财务的,还是在公安局做事,真是个难题啊。

“差点?差多少?”

“七十万,我可以申请贷款。”

“算你走运,这里是二十万,算我们家给叶儿的陪嫁。你们用这笔钱装修。”苏娟拿出一张存折;“我们姐妹俩命苦,从小就没了爹娘,这是他们留下的一处房产,年前我回去把它卖了。拿着啊,莫非你嫌少?”

祝童没去接存折,这笔钱他承受不起:“娟姐,这钱我们不要,叶儿也不会要。你把她从小带大,这笔钱应该归你。我们还年轻,需要钱可以自己挣。”

叶儿也跑出来,感激的看一眼祝童,扑在苏娟怀里:“姐姐,李想说的对,我们不要这笔钱,留着给旺旺出国用。”

旺旺是苏娟的儿子,叶儿说起过,苏娟有意等旺旺初中毕业后就送他出国。

“这是爹妈留下的,轮不着旺旺用。快别哭了,过年呢,看,李想在笑你呢。”苏娟把叶儿劝住,注视着李想:“你们真想帮旺旺,正好,他马上要升初中;据说你和教委的人有联系,帮旺旺找家好学校就行了。”

“这是应该的,旺旺的事我包了。”祝童只认识一个教委的人,就是那个新上任的教委主任;虽然两个人就吃过一次饭,但是给苏娟的儿子找家好学校,在小骗子看来不是问题。王觉非就有足够的能力办这件事。

还是叶儿好心,让祝童到医院看看;陈依颐已经替他值了六天班,应该尽快去让她回家休息。

三点,雷诺车开进海洋医院。

祝童感觉神清气爽,上楼的脚步也显得格外轻盈。他刚走进医院办公楼就遇到了吴瞻铭,原来,这个春节吴助理一直在医院值班。

两个人在走廊里闲聊两句,约好晚上一起去给王觉非拜年;远处有人叫,吴助理先走了。

网络信息中心里静悄悄的,两个值班的员工看见李主任,轻声和他打个招呼。

祝童走进办公室,陈依颐猫似的缩在沙发上睡觉,身上盖一块方毯。

茶几上,摆着两盒速食面的包装。

“陈主任一直在这里?”祝童轻轻走出门,问值班的员工。

春节期间最怕出现突发事件,节前院长办公会上,王觉非要求各科室领导必须二十四小时值班,为的是预防意外;但是,后勤科室没几个会遵守这个规定。

“陈姐从过年就在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事,我们劝她不用整天都在这里,反正有电话;陈姐说不放心。”说话的也是个女孩子,好像是欧阳凡介绍来的,原本清秀的容貌被一绺粉色刘海渲染成艳丽。

“你是……”祝童想不起来这个新员工的名字,节前那段时间,他根本就没空操心自己的本职工作。

“主任,我叫卫蓉蓉。”女孩有些失落,来上无敌龙书屋班十多天,领导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卫小姐,我不想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你的头发我看着很别扭。”

祝童丢下一句,不管卫蓉蓉脸上的表情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叫起陈依颐:“我回来了,你可以回家睡觉了。”

陈依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瞳孔聚集到祝童身上,脸上浮起微笑:“主任,你该奖励我。”

“这个,是给你的奖励。”

祝童对陈依颐的认真有些感动,把四只精美的礼品盒递过去,这是叶儿在凤凰城的街上买的。陈依颐说过,想要湘西的傩戏面具。

陈依颐看也不看礼品盒,摇着头道:“我要别的奖励。”

“什么?陈大小姐,我可是个穷人,太贵的奖励,我可送不起。”

“小气鬼,不用你花钱。”

“不花钱,那你要什么?”

“吻。”陈依颐微微闭上眼,双颊泛起微红。

“吻?我看,你还是要点别的吧。”

祝童躲回自己的办公桌后。

“李主任不给面子?”

“这个面子不给,陈小姐,我很纯洁的。”

祝童抽出龙星毫,轻轻点刺手心劳宫穴,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尽冷静。

第九卷、天星霓虹 八、暧昧(上)

陈依颐伸展身体,站起来的时候一阵晕眩;似乎窝久了不太适应,摇摆着又跌回沙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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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走过去搀扶住她的胳膊,柔软的骨感表示主人衣衫单薄;陈依颐苍白的脸上泛过一道红晕,捂着着头对祝童轻轻说:“谢谢,我没什么,只是……。”

“陈小姐,你是气血不足,要注意营养啊。”祝童为她把一下脉,指着茶几上的速食面;“吃这些东西,没营养还老的快。”

“李主任,你行行好,请我吃一顿吧;为了值班,我都快饿死了。”

陈依颐可怜巴巴的样子,虽然有做作的成分,祝童再不好拒绝。

这个时候,好像只有西餐吧之类的地方还有饭菜,海洋医院后街,也就是海洋医学苑的大门前正好有一家,祝童与秦渺去过的那家今豪西餐厅。

但是,人家主要做的是学生生意,过年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今天才是大年初七,今豪西餐厅还没开门。

“怎么办?”祝童问陈依颐。

“我怎么知道?反正是你请客,只要能吃饱,随你到哪里。”陈依颐窝在雷诺的座位里,闭著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保险带横跨,把她身上那套贴切的职业装强调出鲜活的曲线。

祝童对上海并不熟,经常来往的也就是紫金豪苑到海洋医院之间的几条街;思前想后,才想起与柳伊兰和梅兰亭去过的那家豪华去处。

好在,上海的街道够长,雷诺开到那间黄浦江畔的华丽餐厅,己经是五点多;餐厅的侍者刚刚打开檐下的橘色门灯。

“喂,醒醒,到了。”祝童叫醒陈依颐,她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祝童不过坐在精巧的餐台前等了五分钟,陈依颐从洗手间出来,又是个光芒四射的白领丽人;挺括秀气的鼻子下,小巧的樱唇被高级唇膏修饰的娇嫩诱人。

“吃什么,随便点。”祝童起身为她拉开椅子,伺候她坐下。

“随便,我要喝酒。”陈依颐闪着明眸望著祝童,眼波里是顽皮与隐约的探寻。

在这样的餐厅里,随便一点也要千把块钱;况且祝童对西餐不在行,在侍者的推荐下,勉强凑齐一套;算账时,信用卡里被划走了五千多,只陈依颐那瓶酒就将近两千,让小骗子有些肉疼;他马上要买房啊。

走出餐厅,街上己是华灯初放,是黄浦江畔风光正好的时候。

“陪我散散步吧。”陈依颐挽住祝童的胳膊,略带哀怨的请求;“只要一个小时,好吗?”

不远处就是游艇码头,祝童在陈依颐引领下登上游轮;两人欣赏着两岸风景,说笑间气氛渐渐和谐。

“说好了,明天开始我放假一个月。”陈依颐张开手臂,在甲板上旋转一周;“我讨厌上海的冬季,主任,我要去阿尔卑斯山滑雪,还有温泉。只是,一个人好孤单啊。”

说着,陈依颐瞄向这边,看祝童毫无反应,叹口气道:“我喜欢孤独。”

“去吧,只要摔不死就行。”祝童笑着调侃一句;以陈依颐的实力,到哪里去度假都不奇怪,不出去守在医院才奇怪呢。

陈依颐的服装是不适合散步的,也不适合在游轮上吹风,她穿的实在太单薄了。

“你冷吗?”祝童看她在颤抖,脱下外衣。

“谢谢。”陈依颐乖巧的让祝童把西装披在身上,静静的看他一眼,再没说话。

暧昧其实是很费神的一种感觉,需要暧昧的时候往往没有感觉,不需要的时候,暧昧似乎无处不在。

对于祝童而言,与陈依颐保持比朋友稍微暧昧一点的若即若离的感觉最好;利于工作也利于得到信息。但这样的暧昧,就如以纸就火,稍微失控就可能酿成一杯苦酒。

祝童以为,陈依颐未必是真的对自己有多少意思;也许她醉心的只是这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对于她来说,到海洋医院工作一是为新医院做准备,二是为打发无聊的时间;自己不过是她寻找暧昧的载体,需要做的就是装傻充愣。

外滩出现在眼前,貌似古老的建筑物被灯火情调着欧陆风情的浪漫迷人。黄浦江水在船下涌过,霓虹灯影把半个夜空照成灿烂,让人迷惑如今是白天还是黑夜。

“过年啊,越来越没意思了。”陈依颐嘟囔一句。

“怎么会?你那么多朋友,总有些有意思的聚会吧?”

“就是没意思,主任,整个春节我都在办公室看书、打游戏。”陈依颐靠近祝童一点,幽幽体香袭来,祝童免不了有点正常反应。忙打起精神:“你哥哥呢?他会忍心不管你?”

“他,忙的狠。哼!也不知道看上她哪里了,狐狸精,如今两个人正在夏威夷旅行呢?”

“她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不对,你如果喜欢看电视的话,应该见过,很红的一个节目;就是我哥哥找人赞助的。人家是主持人,昨天才闲下来,晚上就飞走了。”

祝童不关心田旭洋与哪个混在一起,只要知道他不在上海就行了。江小鱼也很忙,据秦可强说,他也要到梵净山去凑热闹,想来,上海有一段清净的时光。

江轮一个来回,再次靠上码头。

“主任,如果王院长离开海洋医院,你还会呆在这里吗?”脚踏实地,陈依颐终于说起正事。“在如今的体制下,你在海洋医院挣不了多少钱;只要你愿意,可以与王院长享受同样的待遇,年薪一百万。”

“陈小姐,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祝童几乎没有考虑,马上就用反问拒绝了这个建议。

陈依颐皱着眉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敏感的,以为自己的话伤了李想的自尊。

“主任,你想做什么呢?上海很大,没你想要的东西吗?”

这等于是赤裸裸的诱惑了,祝童想也不想,笑道:“我想要的东西很多;比如把外滩圈下改造成私人花园,上海市民一定不答应。比如做美国总统,美国选民肯定不会投给我选票。比如我想做地球的最高领导,估计全世界绝大多数人民都不会同意。比如说我想做几天上帝玩玩,天使们八成会把我剁成碎片。”

陈依颐被小骗子的这一套东拉西扯逗得花枝摇曳,手捂小腹倚在祝童身上。

“出去好好玩,这些事回头再说;陈小姐,至少现在你还是海洋医院的员工,我还是你的领导。”祝童走近自己的雷诺车,他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另一方面也实在是没本事挣那笔钱,祝门治病的功夫,会累死人的。

九点多,把陈依颐送回家,祝童联系上吴瞻铭,时间刚刚好,王觉非正在南海宫澜等着呢。

节前,祝童与王觉非碰过头,建议他春节期间与往年一样,不要乱去拜年送礼,那样显得心虚。

即使这样,春节期间王觉非过的也不轻松,他需要值班,青梅据说是回家了,新任秘书也不在身边,所以王觉非显得有点上火。

会所里比往常冷清,安妮不在,柳伊兰还在半痴呆状态,如今主理南海宫澜的叫ALNA是位妙龄女郎,与王觉非眉来眼去的。

吴瞻铭对医院庞大的管理系统与后勤系统很有意见,祝童来到时,他正建议王觉非:把后勤服务系统公司化,能外包的外包,能承包的承包,能合并的合并;医院按照得到的服务付钱,不再养活那么多闲人。

建议很好,但是会触犯很多人的利益,王觉非如今自我感觉位置不稳,不可能跟着吴瞻铭得罪一大批人。

王觉非含糊几句带过去,祝童对吴瞻铭丢个眼色,制止他在说这个话题。

饭后,祝童又赶回海洋医院;就是装模作样,他也要在网络信息中心坐一晚上。

没想到,王觉非也回来了,他把祝童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闲聊一会儿后,问起台海言与新公司的情况。

这个公司没有王觉非还真不好办,祝童先介绍了天丽公司的情况,然后总结道:“情况就是这样,天丽公司以前做的是下游软件;我们接过来用不了多少钱。肖云丽不够聪明,经过这次挫折,也许以后会变得精明,我们需要一位精明的经理。台海言这边一切顺利,到现在为止,蓝精灵一直在咱们医院的系统上运行,没出现什么大问题。”

“聪明、精明?”王觉非重复着祝童对肖云丽的评价;“有什么区别吗?”

“精明的人更善于计算利益得失,为了利益,可以付出很多代价,包括自尊。他们会在短期内得到成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人。而聪明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好控制,有自己的思想,有些还很顽固;这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控制。社会是现实的,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不建议用聪明人。”

王觉非听完这段话,掏出一张金卡:“我相信你的判断,这里是五十万。前天,我和几个朋友聚会,稍微提了一下蓝精灵;只要公司开始运作,至少能做到三笔生意。只是,他们认为定价偏低,市场上类似的软件要五百万左右。”

“蓝精灵也可以要这个价钱,只要他们认为合适就行,顾客是上帝嘛。”

两人相视微笑。

第九卷、天星霓虹 八、暧昧(下)

接下来的几天,春节放假回家的人陆陆续续回到上海,海洋医院恢复了正常状态,祝童也清闲下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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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海言初八一早就来上班,之所以说陆陆续续,是因为成风。

小家伙竟然跟着肖云丽跑回西安过春节;还瘸着腿冒充肖云丽的男朋友,在人家家里舒舒服服的做了几天准女婿,直到大年初十才回来。

如此无组织无纪律,祝童还没什么,祝云可是气得咬牙切齿,初九两人见面时,逍云庄主说要好好收拾成风,被祝童劝住了。

这个春节,苏州霞光寺举办的盛大佛事,由于有远道来的高僧助阵,很是风光了一把。

祝云其实没挣多少钱,只是因为两个海外来的高僧胃口大,苏州霞光寺的近千万香火钱被他们拿走了大半;这样的排场不摆还不行,有上海普贤寺的佛七摆无^敌*(龙!&*$书屋整理在那里,为了来年的香火,霞光寺只好跟着烧钱。

高僧和明星一样,是需要很大的名气和人脉的,出场费就不是小数目;逍云庄主手下没有一个能震得住的高僧,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所以,祝云的心情很不爽。

不爽归不爽,祝云见到成风还是要压住情绪,对他传授最后一课。

肖云丽手指的伤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成风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他之所以装出不方便的样子,完全是为骗人。

多亏老骗子给的冰雪散的效力,伤口处只有一条细微的伤痕。祝童与郑书榕检查过两人的伤口后,郑书榕一直在追问那些白色的晶体是什么,作为外科医生,对这样的特效药最有兴趣。祝童无奈,给了他一点,如果望海投产这样的产品,一定能发财。

初十当晚,成风被师父师叔教训一顿,满脸沮丧与肖云丽摊牌。

电脑城大厦十七楼,肖云丽木木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这里有她的梦想与爱情,过了今夜,写字间要被收回,曾经属于她的一切也会变成渐渐遥远的记忆。

与周至甜蜜的合影还摆放在她的案头,贝壳像框是他们去旅游时在小渔村精心挑选的;那时,他们还在学校,她曾经以为天长地久根本就不是梦。

那是七月,海边风浪大,周至本要求露宿沙滩;肖云丽知道他家境不好,早在网上定好了房间,就在不远处的度假村里。

也就是在这里,他们有了第一次亲密。

肖云丽回想当时的点滴,默默的回忆着;当时周至的表情很奇怪,动作也很疯狂,似乎在发泄什么……

成风推门进来,按开灯光。

“你还来做什么?”肖云丽擦去脸上的泪滴,勉强恢复冷静。

“肖姐,今后的事,你怎么考虑?”成风与平时一样,坐在办公桌对面。

“还能怎么考虑,不做了呗。我想好了,这几天正无敌龙书屋整!理是各公司招聘员工的时候,我去找份工作;你安心养病,等你的伤好了先回学校上学。小徐,这一段多亏你的照顾;我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肖姐,为什么我们不可能,过年你是怎么说的?”成风急了,他忘了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祝童在不远处监听着,咳嗽一声,通过安置在成风耳朵里的耳塞提醒他,正事要紧。

“我比你大五岁,小徐,前几天是为了不让家人替**心。对不起,让你受累了。你还年轻,应该多学点东西;如果过几年,你还这样想,咱们再考虑这些。不过,我的心里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肖云丽的话让成风冷静下来,他归纳一下思路,微笑着说:“好吧,既然这样就等几年。肖姐,天丽公司是你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您真的舍得就这样结束?”

“不结束还能怎么样?他走了,天丽现在一没技术,二没资金,三没客户,只能结束。小徐,今后你要接受我的教训,踏踏实实做人,做事。”

“资金、技术、客户。”成风念叨一遍,嘿嘿笑着:“肖姐,我要收购你的天丽公司,你说个价钱吧。”

成风在肖云丽眼里不过是个大孩子,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安慰自己,心里有几分感动,低声说:“小徐,你不必这样做;天丽公司如今是个空壳,不值钱的。”

“我就是要买这个空壳,肖姐,您今后还是天丽的经理。”成风从自己那个假冒名牌的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的计划书;肖姐看看,如果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签约。”

冒牌皮包里拿出来的东西,有什么价值?肖云丽完全是看在成风对自己照顾多日的面子上,翻开这份计划书,马上她的手就颤抖起来。

计划书里的东西是如此详细、具体,作为在软件市场上打拼的她,很快就看出其中的价值。资金、技术、客户;以前天丽公司遇到的所有难题,在这里面都不是问题。肖云丽能看出,这个以医院用户为主的软件,只要能有书面一半的功能,就能迅速占据很大的市场无敌龙!书屋整理份额。

软件需要技术,更需要市场和灵感。如果一个月前能得到这份计划书,天丽公司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许周至就不会……

“这是真的?”肖云丽勉强镇定自己的情绪。

“当然是真的,这只是一部分。肖姐,你先说同意不同意?天丽公司你准备要多少钱?我们谈好了这些,后面的东西才能让你知道。”成风表现出的成熟与冷静,把肖云丽镇住了。

“小徐,你给我交个底,你不是骗子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成风甩着另一份计划书;“肖姐,我到天丽公司打工,为的就是收购天丽。你以前做的那些生意,就是累死了也发不了财。如果你同意这个计划,只要一年时间,你就可以挣到几百万。”

成风以为自己是在吹牛皮,但是肖云丽是内行,知道这是完全可能的,计划书里这份软件的就不止几百万。

“好,我答应了,天丽公司无偿转让给你……你们。”

“不,二十万,我给你二十万。你还有10%的股份,肖姐,我还年轻,作不了老板,您来做经理。”成风的大方义气,让祝童哭笑不得,到底是个孩子啊。

这样的协议,对任何一个想发财的人都是无可抗拒的;肖云丽签字后,才看到成风手里的第二份计划书。

好久,肖云丽叹息一声:“小徐,你有这么好的项目,为什么会找上我?为什么现在才给我?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肖姐傻?”

“肖姐,如果不经历这样的事,您能知道周总是什么样的人吗?如果两个月前就给你,天丽公司有他这样的人在,我能放心吗?支持我们的人能放心吗?”

成风的这番话完全是祝童教的,为的是对肖云丽进行最后的试探。

“这么说,果然是因为我傻?”肖云丽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傻人有傻福啊,肖姐,周总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伤心,早晚他一定会伤到你的。”成风把贝壳像框拿过来,摆弄几下,合影就变成了单人照。肖云丽依旧甜蜜的微笑着,周至已变成几片碎屑。

“傻人有傻福,真的吗?”肖云丽翻翻手里的两份计划书,虽然上面没有写明是谁在背后支持将要焕然一新的天丽公司,但是她知道自己今后要做的事,不是毫无风险的。

但是回扣与行贿这样的事在软件业实在是太普通了,即使是国际知名公司也摆脱不了这样的行规,在大家看来,没有回扣的业务才是有风险的。

肖云丽作为小公司的经理,以前很熟悉如何处理这样的事,但是计划书里展示出一种规避风险的方法,且很详细的说明了具体操作步骤:把回扣作为提成发放到具体业务经理手里,他如何用那笔钱,表面上天丽公司不干预,肖云丽更不能关心。

肖云丽需要做的,一是过几个月换一批业务经理,二是建立一支专业的技术开发队伍与售后服务队伍。

其中有个问题,新公司似乎不需要熟练的业务经理。计划书内把那些人都当成一次性水杯,用完就抛弃了。

“小徐,你做什么?”肖云丽想不清爽这个问题,而且她也不准备想清爽。很显然,自己面前坐着的少年,根本就不是天丽公司真正的主人。

“我?董事长。”成风歪着头,把稍显稚嫩的背挺直:“像吗?”

“不像,小徐,做董事长也好,不过,你还是要听姐姐的,回到学校去读书。”

“好啊,我听肖姐的。不过,姐姐要给我辅导啊。”

祝童关闭**,天丽公司的事算是办好了。

天丽的股份结构还是有了些变化,祝童和王觉非、台海言的股份都是25%,祝云出资30万,得到了另15%的股份;这是祝童的建议,为的是给成风留一条后路。

肖云丽得到二十万,去银行支付她那间公寓的欠款已经绰绰有余,这是她最大的心病。如今轻松下来,她竟有些茫然,好久才开始考虑今后要做的事。

天丽公司的启动资金就有一百三十万,很是能办些装点门面的事了。蓝精灵需要包装,作为一款价值几百万的软件产品,需要华丽的外观与优良的血统;这些都会委托给专业公司来做,肖云丽需要在一个月内用一百万把天丽公司和蓝精灵包装出来。

第二天上午,天丽公司门前贴出大大的招聘广告,招聘财务、软件工程师、业务经理。

肖云丽看着成风快活的忙碌着,恍然如梦,就在一天前,她也像那些来应聘的人一样。

第九卷、天星霓虹 九、荒谬(上)

台海言春节后回到医院,带来一个师弟,说是实习生,其实是在医院的网络平台上为天丽公司培养第一个工程师。(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如今是副主任,带个朋友来实习,信息中心的那些人没敢说什么,只是心底嘀咕,怕这个人抢去他们的转正名额。

比较而言,祝童就清闲多了;虽然陈依颐已经走了十多天,他除了开会,好像也没什么为难的事;只是对不断发下来的学习文件比较头痛。

中午,祝童正在钻研凡星给他的医术笔记,院长办公室的周主任打来电话,闲聊几句后,问新来的小伙子是不是需要办手续。

祝童这才意识到台海言有点冒失了,周主任不会无缘无故关心网络信息中心的事。

下午,祝童召开第一次会议,安抚一番手下后,让台海言发言作工作安排。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和小骗子的悉心调教,台海言的脸皮厚实多了,吹牛皮打官腔的功夫见长,旁敲侧击的警告也表达的不露声色。

如此一来,网络信息中心又安静下来。他们都明白,李想主任不是个好相与的领导,台海言,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灯。连秋诗都害怕,以前那个老实木讷的电脑无敌龙书屋狂人,越来越不可捉摸了。不是吗,连QQ密码都换了,还经常呆在李主任的办公室里,一泡就是几个小时,鬼知道跟着他能学什么好?

秋诗最担心的是,台海言对她的兴趣也越来越小,她说的话,经常被当成耳旁风;以前,台海言可没这么大胆。

正月十五下午,祝童正在处理几份无聊的学习文件,让网络信息中心的员工学这些,明显是浪费时间,不学习不传达,好像也不合适;正为难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李医生?”

“我是李想。”声音不是很熟悉,祝童小心的分辨对方的身份;这几天,很有几个医药公司找上他。萧萧简直就成了这里的常客,几乎每天都要来晃一圈;昨天,萧萧的老板要请祝童和吴助理吃饭,被小骗子拒绝的很难堪。

“我是王向桢。”王向桢先听出祝童的声音,爽朗的笑着:“李医生很忙吧?”

这一下,祝童精神了;蝶姨马上要来上海;王向桢此时来电话,正好试探一下。

“王先生,您……”

“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便饭,出来聊聊。”

“好啊,不过……”祝童刚要答应,想起来与叶儿约好,晚上要与梅兰亭一道去苏州看望梅叶,顺便在太湖边赏月。明天是周末,正好在碎雪园住一晚。

梅叶刚从外面云游回来,其实是从武当山二品道宗新总坛回来,在叶儿的角度,是应该去看望一下这个名气颇大的老师。

“如果李医生不方便,明天也行。我这两天没什么安排。”

“没什么,就今天吧,您说个地方,到时我会去。”祝童飞快的衡量出轻重缓急,与梅叶赏月其实没什么意思;让梅兰亭带叶儿去也可以。王向桢这样的人轻易不会有空闲,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突然的安排?

“李医生几点下班?”王向桢不急不缓的问。

“五点。”

“那好,五点半,医院门前有辆汽车等你。小于去接你,你们见过面。”

“五点半,好的。”

祝童放下电话,马上找叶儿请假;说是有个推不掉的约会。叶儿没意见,也没多问,只嘱咐祝童明天到苏州去;她对祝童还是很信任的。

下班时,祝童没有开车,走出医院大门正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公务车停在马路对面,王向桢的秘书正站在车前。

他就是小于吗?祝童笑着打个招呼,刚走近汽车,小于伸手拉开后门,做个请的手势。

奥迪与奥迪是不一样的,这辆车明显经过改装,一坐进去就能感觉到与王觉非那辆不一样,里面的装饰虽然差不多,车身与玻璃都是特制的。已经开出去几无敌龙!书屋整理百米了,祝童似乎感觉不到汽车在移动。

司机是个中年人,小于坐在前排,只寒暄几句就没再说话。

汽车驶上高架桥,驶过浦东大桥,一小时后,进入一个安静的高级住宅区;拐过几道弯,穿过小区进入一道隐蔽的侧门。

汽车停稳,于飞先下去拉开车门,祝童看到的是两座连体别墅,前后都有花园,周围以高大的树木隔离,王向桢正站在门廊前。

握手后,王向桢上下打量着祝童:“李医生,不怪我冒昧吗?”

“哪里会?我也一直想再见先生一面啊。”

“我们都在上海,没想到却是在湘西认识的;这样的缘分可不多啊。哈哈,今后多多走动。”

王向桢爽快的笑着,伸手把祝童引进别墅。

别墅内外处处都显示着稳重与舒适,跨过门廊,保养很好的原木地板落脚安逸;客厅中部铺一张深灰色地毯,与考究的家具配合。

王向桢引祝童到沙发前坐下,真皮靠背比较高,坐下很宽厚体贴。迎面是一幅楷书条幅,客厅内没有居家的味道。

四周望一圈才发现,客厅后部的布置更像是写字楼内的办公室。打印机、传真机、电脑等办公设备被收拾得干净整齐。可以想见,平常时这里至少有八到十个工作人员。

有了这个印象,墙角的几份盆景都透着严肃,皮沙发前的茶色茶几上,摆着一捧盛开的蝴蝶兰;这是整个房间里惟一活泼的植物了。

“先喝杯茶,一会儿,等月亮出来,我们在花园里用餐。”王向桢从饮水机里泡出一杯茶,送到祝童面前。

从宽大的落地窗看出去,小于正和两个年轻人在花园的回廊下布置着一桌酒席,圆桌旁摆着四张椅子。

“王先生太客气了,我只是个医生……”

“中医师。”王向桢打断祝童的话;“你这样的中医师不多见啊,我问过向老,他也是中医师,你猜,向老怎么说?”

向老,应该是那个向华易了,北京同仁医院曾经的院长,华易基金会主席,李想以前的上级;如此说来,王向桢已经调查过自己的底细了。

祝童边斟酌,边小心的回答:“向老,是不是向华易老先生?”

“正是他啊,还有哪个?向老不喜欢上海冬季的潮湿,现在在南方晒太阳,过几天才会来上海。他看过你的膏药,说那是失传已久的秘方;向老还说,能制这种膏药的人,才是真正的中医师。李先生,春节时那贴膏药就是为向老要的,他的腰腿疼是以前落下的老毛病,多亏你的膏药,向老说要当面感谢你啊。”

“感谢说不上,向院长以前是我的领导,我那些东西,是班门弄斧了。”

“李先生不要谦虚,我自己知道,这条腿已经折腾我好多年了,还不是你的膏药给治好的?”王向桢拍拍自己的腿,祝童赫然一笑:“也许是碰巧了。”他知道,王向桢那里的古怪是蝶姨的妈妈留下的,正是因为那点印记,王向桢以前丧失了生育能力;狗皮膏药治疗这些奇怪的邪症,确实有奇效。

对于向华易的陈年顽疾,狗皮膏药其实效用不大,除非他练习过能配合膏药的养生功。祝童估计,向华易也许就对自己没什么印象,就如王觉非不会认识一个海洋医院的实习医生一样。

说着话,一轮圆圆的明月从东方升起。

王向桢拉祝童走进花园,在花架下坐下;素白席面上,摆着一桌丰盛的湘菜,油腻火红;旁边挂几盏红灯笼。

小于走过来问:“首长,喝什么酒?”

“当然是酒鬼了,快去拿来。”

“首长,您的身体……向老说,您不能喝白酒。”

“向老不在,李医生也是医生,该问问他的意见。”王向桢笑呵呵的伸出左手,一副让祝童把脉的样子。

他真的很不自由,祝童轻轻搭上手指,感觉一下,王向桢有轻微的高血压,是不适合喝白酒。

“今天喝点没关系,我在这里,首长不会出事。”祝童说出自己的意见,小于还不甘心,王向桢挥手让他去拿酒,对祝童道:“你不用叫我首长,我们是朋友。”

“是是,不过,我很好奇。”

“不用好奇,各自分工不同,都是为人民服务啊。李医生一定在笑我虚伪,没办法啊,我确实说的是心里话。”

小于拿过一瓶酒鬼酒,启开,把两人面前的小酒杯斟满。

王向桢不满意的哼一声,抓过酒瓶,把酒满满的斟了一碗,又给祝童倒上一碗:“我年轻时在部队,都是用碗喝酒,每次至少三碗;比这个碗还要大一倍。”

“首长……”小于还要劝,王向桢已经喝下一大口,舒服的叹息一声:“湘西的酒还是这样喝痛快,好久没如此痛快过了,李医生,请!”

酒鬼酒不错,祝童还要装斯文,轻轻抿一口,对小于道:“今天就让首长高兴一回,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他喝多,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养生不能只靠限制,生命自有活力。”

“说得好,小于,李医生已经打包票了,你下去,再拿一瓶酒来。”

两碗酒下肚,以前那个表情庄重出言谨慎的王向桢不见了,他是祝童接触到的最高级的官员,如今看去,官也是人当的。王向桢出入不方便,平时的生活在一群人照顾下,十分有规律;今天是正月十五,万家团圆的日子,他是感到孤独了,让自己过来解闷。

想清楚这些,祝童轻松下来,与王向桢把酒言欢;小骗子口才本好,说些风花雪月的雅致东西虽然不在行,说起医院和准江湖上的闲话,也让王向桢听了个津津有味。

第九卷、天星霓虹 九、荒谬(下)

小于走过来,俯身在王向桢耳边低声说几句:“首长,夏姐又来电话,想过来与您团聚,您看……?”

王向桢属于越喝酒脸越白的那种,喜怒不行于色,听到小于的的话,皱着眉头道:“就说我有客人,没时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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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距离,以祝童的灵敏听觉听了个一清二楚,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喝口酒,夹起一段盐浸萝卜放进嘴里咯嘣咯嘣咀嚼。

小于退下去,王向帧的好兴致到此为止。

夏姐,不就是夏护士长吗?王向桢与她之间的关系看来闹得很僵,夏护士长想要修复这段婚姻,是她自己的主张还是江小鱼的原因?这样的夫妻有意思吗?

“李医生,你对凤凰很熟吗?”王向桢的话打断了祝童的臆测。

“不是很熟,这几年才去的多些。您知道,我们中医需要好的草药。湘西山美水美,远离污染;如今,也许只有在那些偏远的地方才能找到好用的药材。还有苗医,那是一门很神奇的医术,每谈到湘西都会有收获,所以去的勤些。”

“哦,还是做医生好。”王向桢低低的说一句,抬头问:“李医生在凤凰城有朋友吗?”

风吹来,几朵浮云遮住月亮,空气中隐约有海的味道;花架下的灯笼亮起来。

这才是今天这次见面的主要原因吧?祝童随和一笑:“是有几个朋友,刚开始去的时候对山里的地形不熟,曾雇了个向导。那些朋友都是他介绍认识的。”

“山里你去过吗?”

“采药怎能不进山?”祝童故作奇怪;“我每年都要进山一、两次;现在都熟悉了,基本不需要向导。”

“那个苗家女孩也是你的朋友?”王向桢问的是朵花,他在天王庙见过一次。

“是啊,不过不是很熟。”祝童端起酒碗喝一口,眯在眼镜后的目光与王向桢坦然相对。眼睛,是最容易暴露秘密的所在,所以小骗子虽然眼睛很好也要一直带一副眼镜;面对王向桢这样的高人,更要小心。

王向桢的目光一暗:“如果她是你的女朋友,一定要珍惜啊。”

“她只是一般朋友,我有女朋友。”祝童小心的把自己摘出来,不希望王向桢有什么错觉。他不能确定王向桢是否认出朵花是他的女儿,更不想被王向桢当成准女婿。

“我在凤凰城生活过几年,那时刚从军校毕业,下部队锻炼。还是年轻好啊;苗人对蝴蝶有特别的偏爱,他们认为蝴蝶是万物的母亲。有一首苗家歌谣,很好听,大概意思是:蝴蝶妈妈与风神相爱生下十二个蛋,凤凰鸟飞来孵化;第一个蛋里孵出了人类的祖先,其余的蛋有的孵出龙蛇,有的孵出太阳和月亮,有的孵出百兽……。”

这个传说祝童没听过,正想着是不是蝶姨说给他听的,王向桢己经说出来了。

“年轻时,我在凤凰城遇到一个苗家女孩,这个故事就是她唱出来的。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几年时常想起那段时光;生活,就应该简单点。”

“怪不得我们会在凤凰城遇到。”祝童附和道。生活,简单吗?王向桢的生活简单的了吗?

“李医生,你在湘西山里采药,遇到过什么有意思的人?”

“苗人很好的,我是遇到过不少人。”

“有没有见过一位……蝴蝶仙子。”王向桢略显紧张的看着他。

“蝴蝶仙子?没有,我都是冬天到湘西采药。”蝴蝶仙子,说的如果是蝶姨,就证明王向桢对蝶姨的感情很深,己在记忆中把她神化了。不过,祝童还在躲闪,实在是没把握啊。

“哦,湘西的春天和夏天更美。”王向桢失望的叹息一声。

祝童去过蝴蝶洞,被万千彩蝶环绕的蝶姨,真的很像蝴蝶仙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没有他,蝶姨也不会与朵花落到如今地步。

祝童错了,一小时后他才明白,王向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与蝶姨相处的时光,对于他是场美妙而刺激的的艳遇。

“首长,传素大师到了。”小于匆匆走来通报。

“哦,让他过来吧。”王向桢看看手表;“你去外面候着,蓝公子也快到了;他一贯准时,如果到了,直接带他进来。”

传素大师,祝童见过,赵永兵可以说是间接死在他手上;不过,蓝公子是谁?莫非是蓝湛江?祝童刚才一直对桌子旁的四张椅子感觉怪怪的,现在才知道,王向桢今天的客人不只自己一个;只不过他被安排提前一小时见面。

“今天难得清闲,春节期间一直在外面;但朋友该见还是要见的。传素大师在东南亚颇有影响,佛法修养高深;李先生不要拘束,该怎样还怎样。他是持戒的,不喝酒也不动荤腥,据说是过午不食。”

王向桢说着话,两个年轻人走过来,把桌上的酒菜撤去,送上一套紫砂茶具,几碟干果。

“阿弥陀佛,施主风采依旧,老衲甚感欣慰。至此团圆时节能与施主一聚清谈,乐事乐事。”

祝童寻声音看去,果然是那个在赵永兵病房里念经的僧人;身披棉僧袍,面含微笑目光澄净,手握佛珠飘然而来;只看外表,真真是一派世外高僧的样子。

“传素大师好,非是向桢不敬;近期事务繁杂,一直没时间聆听大师讲佛论道。今日元宵佳节,与几个朋友小聚,正需要大师为我们这些迷路人燃起心灯。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李医生,中医师,很有本事的年轻人;传素大师你应该知道吧?”

“久仰,传素大师的大名,我怎么能不知道?都说相见不如相闻;看到传素大师的风采,才知道什么是得道高人。”祝童跟着王向桢站起身,与传素微笑寒喧。

传素也认出祝童,知道他就是赵永兵的主治医生;所谓做贼心虚,他那套东西可以骗骗局外人,医生对病人的情况最了解,不禁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气势就弱了几分。

但祝童不会如此不解事故,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大师一向在何处参佛?李某看过大师的几本书,身心同感,没想到在王先生这次遇上。”

听到祝童如此说,传素以为他没认出自己,神情松弛下来,合十道:“贫僧以心礼佛,没有道场。”

“李先生,传素大师是最反对寺庙接受金钱布施的;大师是以写书、发行光碟、网络、电视电台为经台弘扬佛法,不需要那些俗物;传素大师,我说的可对?”王向桢让两人落座,倒茶,大致为祝童介绍传素的背景。

“阿弥陀佛。心中有佛,处处为家;这才是出家人应有的修行方式。守着一个泥胎木偶,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徒增烦恼而己。出家人,要学习的是佛祖怜惜世人的慈悲心肠,以自己的微薄之力为众生有情多出一份力。能消弭一丝罪孽,拯救一个生命,比修几座佛塔,造几座佛像都好。好茶。”

传素说着,端起茶杯啜一口。

祝童微微点头,如果没有在医院见过他的另一番表演,也许也会认为传素真是位怜惜众生的高僧;只这番不要寺院的理论,听来就比别的和尚好很多。

又有脚步声传来,跟在小于身边的,果然是三品蓝石的代表,蓝湛江。

有是一番客套、介绍,再次落座后,祝童知道了蓝湛江的另一个身份:瑞士龙邦银行董事,新加坡龙邦国际金融投资有限公司董事会主席。

没想到的是,蓝湛江落座后第一段话就解开了祝童心里对传素大师的疑团。

“传素大师风采依旧,没想到能王先生在这里再次会面。三天前,龙邦国际董事会讨论过大师的建议,决定给您的素善行基金会捐款九百万,希望大师这笔钱用在黔西山区的慈善事业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蓝施主放心,传素替那些穷苦孩子谢谢了。”传素满脸欢喜,合什致谢。

“但是,请传素大师原谅,我们的的董事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蓝湛江端坐受礼后,说出话让传素有些难堪;“这笔钱必须全部用于对贫困人群的帮助,有人说,素善行基金会的财务费用过高,有超过三成的善款被浪费了。我希望这是谣言。如果大师为难,没时间管这些小事,龙邦国际可以提供资深人士做志愿者,免费为素善行基金会打理财务事宜。”

高僧就是高僧,传素大师深厚的佛法修养,使他安然度过难堪,圆滑的卸去蓝湛江的建议:“是该注意了,阿弥陀佛,居士们也是好心,怕这些善款被人骗取。”

祝童笑着与王向桢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明白,所谓的传素大师的基金会,一定有不少不可见人的名堂。蓝湛江是专业人士,不好骗的。祝童奇怪,为什么龙邦国际要给传素捐款,据他所知,三品蓝石代表不会如此大方。

还有王向桢,在这个时候把这样几个人聚在一起,是有意还是无意?

第九卷、天星霓虹 十、海上月升

蓝湛江不是空手而来,手里拿的是一坛酒,竹道士的竹花酒。(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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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素只喝茶,竹花酒一开坛,浸人的酒香漫起;祝童感觉到传素喉头滚动,悄悄咽下一口唾液。如果此刻再有人说传素大师持戒,且过午不食,小骗子是再也不会相信了。

祝童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却还不清楚王向桢真正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位高级官员,传素大师与蓝湛江都在刻意讨好他。

“上次施主的问事,贫僧礼佛不敢妄言,阿弥陀佛,实在不好乱说这样的事。但是,人不是单独存在的,任何一种际遇都是有前因后果的。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报,有迟有早,有此世报也有他世报。业报面前,人人平等;不会因为你的身份高低而缩减。如施主的地位,一念间关系巨大;更要小心。这样说,也不是全无通融之策,只要施主潜心修养礼佛,对过去的作为深刻反省,多行善业,必能弥补过去的罪业。这样聚集在施主身上的功业相抵,才能真正的轻松自在。这是对后代子孙,对往生都大有益处的正途。施主才能早有龙凤。”

传素大师开始为王向桢传道,话里的意思显示,王向桢曾经向他询问过子女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有个女儿。

蓝湛江皱皱眉,为王向桢倒上一杯竹花酒:“今日元宵佳节,大师不要说什么业报不业报的,王先生难得有空闲。”

连祝童也看出,王向桢虽然不动声色,但对传素的话不满意,在这个场合说这样的私事;和尚有卖弄与王向桢关系亲近的意思。

小骗子历来以陷害故作聪明的人为己任,赵永兵就是被这个和尚度化去的,看透传素的底细后,岂能轻易放过他?

“传素大师,既然佛法如此高明,为什么在传播了几千年后,信众越来越少?原来这因果报应也如此复杂,还有‘他世报’?只是,谁在掌管报业的先后,可真是个肥差了。呵呵,因果报应不是在开玩笑吧,骗人也要用点心。我看啊,很多看似道德高尚的人,在背后做些谋财害命的事,就是因为不怕这个莫名其妙的因果报应。传素大师,您说呢?”

祝童话里有话,把个传素听得心惊肉跳,含糊道:“那是因为他们不能正确理解佛法本意,人性自私自利;人上人身处荣华之中,福报太大诱惑太多,对佛法难生正信;中下人感叹世事不公,业障太深怨毒太深,对佛法难生正解。他们不知道,人生本是荒谬的,而对佛的信仰才是改变人生荒谬的惟一途径。要知道,修佛礼佛都是为了自己,人人心中有个佛,一念清净心光是法身,一念无分别心光是报身,一念无差别心光是化身。本性原具三身,不须身外求取。”

传素口才不错,说得小骗子也频频点头。不过人上人之说,又有点不妥当,蓝湛江和王向桢都可算是人上人。

蓝湛江首先发难:“人比起佛与菩萨固然十分渺小,但渺小也不是必须依附伟大的假设而生存。万物消长自有规律,渺小也不是必须接受某种所谓真理的理由。佛学也许很高明,大师所言人本性自私,湛江得罪,私以为错不在渺小的人,错在你们这些传道者。是你们没能力让大家信服佛的伟大。况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湛江有位前辈,穷一生时光四处漂泊。他曾言,以前从不知世界有那样多的人种,有如此多的高山海洋,更不知道宇宙中有那样多的星辰。大师说人生本荒谬,我看说这句话的人才荒谬;难道,佛陀他凭借区区几十年时光的领悟,凭借徒步走过的方寸之地的见识,就能测度广阔的地球与无垠宇宙中的至理?佛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黑人。”

这位前辈一定是周半翁了,祝童正要加把火,王向桢开口了。

“大师这次说的是‘无我’?说世间的一切都是性空幻有,人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些虚幻的假象。刚才大师还说起因果报业,该如何理解?是否佛经也是自相矛盾呢?佛教或者道教基督教,都是信仰,劝人行善是不错的,但是自我神圣就要注意了,如果发展到禁锢别人的思想,干涉别人的生活,你们自己就该反省。在我看来,把世人都教化成为只知道念经不求上进的居士,本质上与战争一样邪恶。比如大师用的电话,坐的汽车、飞机,哪样是僧人发明的?大师享用的现代社会的各种便利,与释迦佛的本意有何样关系?这些都是自由奔放的思想探索的文明结晶,为维持一种信仰,以神圣的理由禁锢人类探索的脚步,都是自私的。佛教也一样,如果还固守自我与神秘,把简单的事情故意复杂化,早晚要被淘汰。”

王向桢不觉间酒喝多了,这些话很有些不尊重,但传素只闭目念佛,没说什么。

祝童感觉王向桢实在高明,在他那个层次早已洞明世间的事,更看透了传素的本质,他容不得别人对他如此明显的冒犯。借这段话在点化传素大师,小心点,别乱说话。

“大师,向桢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大师海涵;如果还感觉有点道理……”王向桢说到这里,含笑看着传素不说了。

“阿弥陀佛。”果然,传素不是傻瓜,张口念声佛,尴尬的笑笑再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果然只谈风月,无涉其他。蓝湛江闭口不提来拜访的任何意图,王向桢也没问。

十点正,小于过来请王向桢去听个电话,这次聚会也就该结束了。

王向桢要小于送祝童回去,蓝湛江说自己顺路,代为送一程好了。

出门后,门前果然停着两辆车;等候蓝湛江的是辆大别克,传素大师乘坐的竟然是辆昂贵的宝马730。

“看到大师的车,就知道素善行基金会的财务费用为什么这么高了。”

蓝湛江笑嘻嘻的调侃传素一句,把大师臊的老脸通红:“阿弥陀佛,这是居士赠送的,贫僧平时很少动用。”

“大师不用紧张,我们说话算话,这两天就会把答应的善款送过去;但是,大师答应我们的事,也要抓紧了。”

“善哉。”传素大师合什一礼,在一个小和尚伺候下上车走了。

坐上大别克,祝童才看到,司机是秦可强。难怪蓝湛江看到自己没有吃惊。

“蓝兄,传素大师答应你们什么事?价值九百万的,不是小事吧?”祝童与秦可强打过招呼,问蓝湛江,他实在很关心传素大师的来历,关心是什么样的事,蓝湛江要请传素帮忙?

“传素佛法修养深厚,人又活泛,在南亚很有影响,特别是在富人圈内。他这几年躲到大陆是为避难,有两件大的官司牵扯到他,王先生也知道。风平浪静之前,传素不会离开大陆。虽然这样,他还是一座不错的桥梁。我请他安排一次会面,邀请一位尊贵的客人到上海来,就如今天这样的会面。”

蓝湛江没有隐瞒,介绍完后问祝童:“你与王向桢很熟吗?”

“不算很熟,以前见过两面。”

“这就奇怪了,王向桢一向很小心,不会轻易见任何人。我为这次见面整整努力了两个月。”

“我们真的不熟,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祝童一本正经,蓝湛江更奇怪了,仔细看他几眼才说:

“王向桢以前是某部部长的内定人选,年初,他借口修养主动退出竞争,暂时隐退到上海;且不接受任何安排。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能赢得尊重,即使是他的对手也一样。他虽然没有职务,手里却掌握着大笔的外汇储备,到上海来似乎有两个目的:一是整顿上海的金融市场,二是在适当的时机,对进入上海股市和房市炒作的国际资金进行阻击。王向桢此行很神秘,手里握有尚方宝剑。不知你注意了没有,王向桢到上海的这段时间,上海的股市很平静,以往的那些大炒家都偃旗息鼓了,特别是来自各家银行的游资,都很迅速的抽离出去。他这招以退为进很高明,王向桢还年轻,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有更大的机会。如今,熟悉金融业务的高级官员不多,上面是在借这个机会考察他。”

祝童不炒股,也不炒房,一没那么多资金,二是对不熟悉的游戏,他根本就不会参与进去。就如赌博一样,他不会把筹码压在飘忽不定的运气之上。王向桢的沉浮,对小骗子的吸引也不大,他更关心这一切与蓝湛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蓝兄找王向桢有什么事?”

“我们希望能参股华商银行,前期意向已经达成,具体条件正在协商中。王向桢身边有位高参,叫向华易,是华易基金会主席,华易基金是华商银行的大股东和发起人。这是一项长期投资,现在参股华商银行,二十亿左右就能得到16%的股份。如果十月份华商银行在我们的帮助下顺利在新加坡上市,二十亿至少变成五十亿。”

“这么好赚?”祝童吃惊的瞪大眼睛。

“什么钱也不好赚,华商银行的案子竞争很激烈,这是资本运作。华商银行目前还不具备上市的基本条件,它的股东结构需要调整。不只是我们一家想吃掉这块肥肉,国际上有多家大银行在争取作为华商银行的合伙人;与他们达成前期意向的有三家,都是国际上有实力的大机构。所以,你如果有机会……”

蓝湛江说到这里,小骗子连忙摇头:“这件事别找我,我也没那么大能量去影响王向桢。”

“王向桢对华商是有影响的,但是关键不在他;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其中的关系,至少,你认识我们的竞争对手。”

“谁?”

“池田一雄。”

“池田一雄?”祝童与蓝湛江对视着,看得出他不是开玩笑。

“正是池田一雄,他是井池财团的副总裁,也在谋求参股华商银行,他们才是我们的主要竞争者。池田一雄的合作者你也认识,田旭洋田公子,而田公子与王向桢大有关系。说来,王向桢能有今天,多亏田旭洋父亲的鼎力帮助;他步入仕途的第一个台阶就是田老的机要秘书。王向桢的夫人夏洁你也认识,她是海洋医院高干病房的护士长,也是田公子的表姐。事实上,她是田公子异母同胞的亲姐姐。夏洁的母亲是在动乱中离开田旭洋的父亲,她随母姓。田旭洋与田宜宜,也就是你身边的那位陈依颐,都是他们父亲的第二个夫人所出。”

好半天,祝童才把如此复杂的关系理清楚:“让我想想,不过,可能帮不上太多的忙;你们做的生意太大,我不过是个小医生,能量有限。”

“祝掌门这样的医生,世界上可没几个。如果能帮助我们达成这件事,你能得到1%的回报。”

“是五十亿的1%还是二十亿的1%?”小骗子两眼放光。

“五十亿或者一百亿,如果运作的好,我们得到华商银行20%以上的股份;这笔生意赚上一百五十亿也有可能。龙邦为这笔生意准备的公关费用是3%,你如果有本事,全赚去也可以啊。”蓝湛江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一起到海上散散心,今天是元宵佳节,只我们三个到海上赏月。”

祝童这才发现,别克车停在游艇码头;他确实有喝酒的欲望,秦可强是个最优秀的酒友。

今夜出海赏月的游艇不少,蓝湛江这艘游艇不算很扎眼,五十多米长;比起柳依兰那艘只能算是一般。

秦可强把三个艇员赶下码头,一个人熟练的操纵着游艇,渐渐把上海滩的灯火阑珊甩在远处。

月华如雪,海上的夜空纯净得如仙境般一尘不染,摆脱了喧哗,四周是不真实的静谧。月亮散出纯色的辉光,看去,比都市霓虹中的那弯多了份圣洁;海在身边轻轻荡漾,波涛中也有个月亮,一练清丽摇曳进心灵深处。

祝童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王向桢的一切说给蓝湛江,特别是江小鱼和夏护士长的关系;对于蝶姨与王向桢的那段,祝童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没对蓝湛江提起。

“有趣,怪不得。王向桢来上海后一直住在办公驻地,夏洁来过几次,都呆了没多久就离开了。祝童,田旭洋与王向桢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据说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面了。田旭洋在上海的根基深厚,各方面都玩的转,偏偏对王向桢很顾及。关于他们之间的过去有一个谣言,说是王向桢与夏洁结婚时,田旭洋曾经大闹婚礼,那时,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传素大师收了田公子的钱,来为他们做中间人。呵呵,王向桢最后的话是警告传素:他没资格做这个中间人。”

那样的家庭,出什么事都不奇怪;祝童喝着酒,放眼眺望大海深处。把得到的消息综合到一处,却怎么也找不到其中的关键。看田旭洋如今的局面作派,不会把自己与王向桢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如此糟糕。如果说这其中牵扯到畸形的姐弟恋,江小鱼怎么可能插进去一腿?

十几年前,哦,十九年前,田公子不过是个少年,那样的年纪能作出什么事呢?

“为什么?”祝童忽然问。

“什么为什么?”蓝湛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田公子和王向桢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王向桢跟随田老三年,后被推荐到北京;他一直对经济方面的事情很关心。到北京后,正遇上整顿股市,王向桢抓到几条大鱼,最大的一条就是田公子。”

蓝湛江伸手按开隐蔽的冰箱,挑选着里面的美酒道:“田公子太自信了,手段狠辣不留余地;知道出事后,他还以为王向桢知道他的存在会网开一面,连个招呼也没打。没想到,王向桢装糊涂的本事比他还高明,砍下田公子的左膀右臂后,才打电话给田老汇报工作。事情已经那样了,谁也没办法回天;当时,田公子放话说,要看着王向桢怎么倒霉,说王向桢是他们家养的一条狗。其实,在那个阶段,田老对王向桢已经没多少帮助。田公子一直认为王向桢是过河拆桥的小人,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田公子渐渐沉稳,生意也越来越大;而王向桢很聪明,一路仕途走得颇为顺利,田公子再想去修复这层关系,已经晚了。”

游艇熄火,自由的在海上漂浮;在海上赏月,确实别有风味。

秦可强走上甲板,对蓝湛江道:“大哥,你说过送我件礼物的。”

“哈,难道你想要它?”蓝湛江正在打开一瓶拉菲;“别后悔啊,你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礼物;再说,养一条游艇是很费钱的。你想怎么养它呢?”

“想好了,我准备进入江浙沿海的物流业;这片市场还不很成熟,很大程度上比的不是服务,是拳头。石旗门的拳头不会输给任何人。”

从江浙到内地的物流业确实很发达,但是,每一条线路上都充满血腥的竞争。祝童听说过,有些大的物流公司的背后,都是一些凶残的亡命之徒。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知道实力的重要,江湖人物插手后,他们会知道害怕的

第九卷、天星霓虹 十一、钱

秦可强说完石旗门的崛起计划,祝童暗自心惊。www.65txt.com

几年来,石旗门悄无声息的在上海附近发展出一股势力,弟子多藏身长江三角洲经济圈各城市的出租车行业;消息之灵通,分布之广,人员之多,超出任何江湖人的想象。

怪不得他们对自己的行踪把握的那么准确,原来都是石旗门弟子在暗中监视。祝童本来对秦可强印象很好,此刻,却有点害怕这个人。

小骗子行骗江湖,对心思缜密的人最在意,看来秦可强的心计不比蓝湛江简单。

到现在为止,石旗门已经拥有三家出租车公司,五百多辆的的士奔走在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一百多名石旗门弟子与四百多正在接受考验的年轻人,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势力?

而经营管理这么大规模的公司,秦可强看起来很轻松。

物流业是石旗门早就看好的行业,对于进军这个行业的计划,秦可强说的很详细;他甚至已经在几个竞争对手那里埋下内线。

蓝湛江询问几个细节后,点头道:“我也很看好你这笔生意,不过,短期内你的压力很大。现阶段,沿海到内陆的物流成本很高,不超载根本就赚不到钱。多年前,四品红火的神钩王寒开始涉足物流业,到去年底,我们提供的那笔启动资金已经快被挥霍完了。唉,王寒老了,红火争勇斗狠不输于人,只是贼性太重,竟然自己偷自己的货物倒卖。过几天我去见汽笛,把那间公司转到石旗门名下,一切债务抵消,再给他们一笔钱。他们运输网络建设还是可以的,那几条无敌龙!书屋线路都能赚钱,东海投资再给你们添一批好车,等你们稳住局面,在上海附近收购一家物流中心;这样就有了根基。未来的几年,随着经济活动的发展,物流产业的规模将快速扩张,产业的集中度进一步提升。石旗门来做,一定比红火做的好。”

“做一家物流中心,可能需要一大笔钱。”秦可强皱着眉头;“蓝兄,石旗门在国外的产业都算上,也买不起上海附近的任何一家物流公司。他们做物流是幌子,圈地才是真。”

“这不是秘密,做物流没有自己的物流中心不行;国内的同行贪图眼前的小利,所以石旗门才有机会。你们不要着急,注意吸引人才。钱不是问题,这就要看他了。”蓝湛江旋开瓶塞,为祝童斟上一杯:“祝掌门如果同意,我没意见。”

“别说我,祝门又没钱。”

对于祝童的话,蓝湛江和秦可强都报以微笑;让小骗子心里一哆嗦。他们一定知道些关于自己的事情,而那些是什么呢?

“美元、欧元、人民币,钱到底是什么?祝童你想过吗?”

“钱是什么?”祝童正在沉思,被蓝湛江突兀的问题噎住了;近几年来,小骗子生意稳定,挣钱花钱轻松自在,却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与这艘游艇一样,钱也是一种商品。过去,钱是黄金、白银。细细探究,那是人为赋予它们的意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今社会的钱只是一种概念和纸片,还不如这艘游艇实在。对于一般人来说,钱是食物、房子、香车美人,以及诸般享受的资格;对于某些人来说,钱只是一种符号;与手表首饰一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人都想拥有它,因为钱代表着权力与利益。”

蓝湛江拿出一张纸币,随手撕成几片扔进大海:“瞧,它只是一张很平凡的纸,撕掉就毫无用处;它们的力量是人类赋予的,纸片与图案是大家共同认可的一种承诺,是人类认同的价值的象征。几十年前,你带着一笔人民币到欧洲,一定会饿死,因为他们不承认它的价值,现在大家都看好人民币,认为它会升值,为什么呢?”

祝童没有说话,很简单的道理,对于他是陌生的。

“承认就代表它确实有价值吗?不承认就代表它毫无价值?呵呵,这个问题很有意思,谁赋予那些人承认或不承认的权力?很多人要参与进来。这也是一种游戏啊,金钱的游戏是人类最高级的游戏。祝童、可强,这些问题是很让人头疼;但江湖上有更头疼的事,比如银枪,以前他们的地下钱庄把大陆的黑钱洗到境外,要冒很大风险;因为他们要把这种商品兑换为无敌龙!书屋别的商品,必须接受一些苛刻的条件。现在不一样了,外面有更多的钱想进入大陆。政府进行金融管制,大额美元或欧元要兑换成国内的人民币更难,银枪就成为不少人的选择。有些人借助银枪的管道,暗中把这些钱投进大陆的股市和房市。”

“还有一种,比如池田一雄与田旭洋的合作;某种程度上,他们走的是合法的路线。大陆的银行要发展,要融资,要在境外上市,必须要有国际战略投资者加入。我们和田旭洋争的就是与华商银行合作的资格。银枪最近膨胀的厉害,四处插手似乎哪里都有他们的影子。我怀疑,竹道士的事与银枪有某种联系。在一般情况下,羽玄真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特别是在依兰也在场的情况下。”

“蓝兄,你是说,竹道士……”祝童内心对梵净山的事很清楚,知道是一场道宗内部针对竹道士的挑战;听蓝湛江的意思,羽玄真人的背后,是银枪在支持。蓝湛江很干净吗?小骗子装出吃惊的样子;银枪的谢晶祝童接触过,感觉不怎么像那样的人。

“祝童,我们的人在梵净山有眼线,虽然不清楚详细的情况,大概的过程不会差太多。竹道士是因祸得福,羽玄真人确实与道宗火长老一起威逼竹道士引退。”秦可强话不多,却不会乱说。

“羽玄真人为竹道士搞的登仙斋醮仪式盛大隆重,从梵净山一路排场到武当山,花费至少千万。竹道士给道宗留下的家底不算单薄,却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如此多的现金来挥霍。这一段,羽玄真人与银枪的谢晶走得很近。”

蓝湛江没说谢晶给羽玄提供资金,但祝童能想象到羽玄真人在脚踏两只船;没有江湖隐士的默许和暗示,羽玄真人不敢冒然出手对付竹道士;毕竟,三品蓝石与八品兰花一直是竹道士的强力支持者。没有银枪提供的资金,二品道宗没有力量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呵,羽玄原来如此厉害。”祝童由衷的赞叹道。

“这样不好,银枪的钱不能沾,羽玄也许会被牵扯进是非里去。这也怪我,没把其中的厉害对羽玄说清楚。”

“蓝兄准备怎么办?”祝童有点明白了,蓝湛江与秦可强如此快就返回上海,是要对付银枪。

“暂时只能这样,先让羽玄真人稳住阵脚再做计较。如果现在出手干涉,道宗一定会因为内部的矛盾而分裂。竹道士性情恬淡,羽玄真人勇于进取且干练狠辣;也许,道宗在羽玄的带领下,真能走出一条新路来。”蓝湛江没正面回答,话锋一转提醒道:“祝童,你要特别注意,逍云庄主占据的道观不少;如果价钱合适的话,就还给道宗。这样对你们两家的关系有好处,价钱方面你们有绝对的优势,羽玄刚接掌道宗,他要的是成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祝门。”

“这么说,我们可以敲他一笔?”祝童笑嘻嘻的问蓝湛江。

“银枪有的是钱,羽玄的出价一定比金佛要高。”蓝湛江举杯点头,面部毫无表情;秦可强脸上却露出微笑。

逍云庄主祝云确实占据十几座道观,但是,道观明显不如佛教的寺院香火鼎盛;也就是南方沿海的几座海神庙和妈祖庙还能挣点钱。如果价钱合适,让祝云让出这些道场问题不大。

于是,三个人安静的喝酒,赏月,任凭游艇在海上飘荡。即使话语不多,祝童却感到少有的松弛和安逸。这一刻,江湖似乎离他很遥远,游艇上的两个人,对上海与江湖的态度在感染着小骗子。

表面上,蓝湛江给人的感觉厚重而洒脱,很安全。举止间有种淡薄悠远的气质,在繁华虚浮的上海滩,更像一个旁观者。秦可强是真正的江湖旁观者,两个人有一个相同点:做事都很扎实也很有耐心;这是小骗子的弱点。

海雾几乎是突然间降临,星辰与月亮都被隔绝在浓重的雾气之外。

祝童第一次遭遇到如此大的海雾,心里有三分慌张。

“没关系的,这艘游艇上有先进的雷达系统,雾再大也不怕。”秦可强的声音从浓雾中飘出,游艇两侧闪动起强烈的镭射光波。

后半夜,游艇开回码头,分别前蓝湛江叮嘱道:“竹道士的意外大家都很难过。依兰如今在国外治疗,短期内不会回来。江湖上会有一阵不适期,道宗与金佛的关系会重新定位。祝门与梅苑、兰花暂时不要参与进去。万事小心,多多联系。”

第二天上午,祝童赶到碎雪园时,心里还在算计着那1%,如果是100亿,1%就是一亿啊!

但是看到在水阁前安心作画的叶儿,祝童忽然惊醒,1%就飞出九天云外。

蓝湛江是在赤裸裸的以金钱诱惑自己,参与进这样的大生意里,需要雄厚的本钱和深厚的根基,挣这样的钱,注定要得罪大人物,首先要想到有没有资格享用。

秦可强讨要游艇的举动,也很奇怪,有几分做给自己看的成分?

三品蓝石,奇怪的江湖财神爷;做着那么大的金融生意,还对江湖那么关注,为什么呢?蓝湛江虽然年轻却显得老到而稳健,祝童看不透他,他的手里好像永远藏有一张不可揣测的底牌,与他的接触越深,这个感觉越强烈;祝童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祝童过的很平静。天气渐暖,华东的春天来的早,周末时常与叶儿驱车在上海周围寻找风景佳处流连;叶儿画画,祝童就坐在一边看书,间或拿出两只笛子舞弄两下,竟也能吹出点情趣。

叶儿说:“好听多了,瞧,毛头都不怕了。”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以前小狗阴阳每听到祝童的笛声,都吓得浑身哆嗦,祝童细察才发现。自己的笛声竟然有能激动阴阳体内蛊虫的作用。

江湖上,还在为竹道士的羽化登仙激动着;羽玄真人搞的声势够大,借助对竹道士的全方位宣传,让二品道宗形象从以往的淡然从容变得光彩夺目。连世俗的媒体与网络上也开始出现关于竹道士的信息,他被道宗奉为几百年来的道门第一人,以往的点滴语言被汇聚成册,渐渐开始在坊间流传。

竹道士的道门思想,本与现代文明颇有冲突;羽玄真人的高明在于,强化了竹道士的环保思想,并以竹道士的名义发起一个山水清新基金会,致力于环保事业,其实是为了与佛门虚幻的普度众生对抗,这是面对世俗社会的部分。

面对江湖,羽玄真人使出两个手段:一是开放武当剑坛,只要是江湖同道,无论门派高低,都可以到武当山道宗剑坛观摩、交流;羽玄真人说:如今的江湖应该唾弃争强斗狠那一套,各家功夫应以修身养心为中心,这样才能得到世俗的认可,适应时代的变迁。

羽玄真人的第二招也是针对一品金佛,属于道宗门下的所有道观,将在大殿内统一供奉真武大帝塑像,淡化众多神祉。竹道士,被隐晦的传说为真武大帝的临世金身,也在道观内占有一个偏殿的位置。

为了推广这一招,道宗大力强化真武大帝的三神性:一,水神,二阴阳交感演化万物的象征;三为司命之神。

水神不用多说,如今环境恶化,很多地方缺水,真武水神特性是针对这些地方的信徒。

阴阳交感演化万物也是有依据的。羽玄找出古老的典籍论证这一点,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独处,雌不独居,玄武龟蛇,纠盘相扶,以明牝牡,毕竟相胥。”

司命之神代表着长寿,是内敛且积极的,不靠佛门玄妙难懂的因果报应,强调自身的调养与心情舒畅。

对应大众信众,道宗推出了一套简易的阴阳养生功;面对出大价钱的信徒,道宗将开放高级阴阳双修功法,还有与金佛的密修功课对抗的内丹道法。

这样一来,二品道宗的声势大涨,前往武当山参加竹道士登仙斋醮科仪的江湖同道络绎不绝,只为观摩武当剑坛,大家就值得一去。

六合宗的韩胖子就带着四个徒弟去参加了武当山的盛会,回来后对祝童表示,二品道宗真的开放了剑坛,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的与道宗弟子交流。

江小鱼混的也不错,趁这个机会广交江湖同道,把寻宝联盟弄得风生水起,连韩胖子也几乎被他的风采迷惑;江湖上,渐渐有个大江公子的名号,说的就是江小鱼。

韩胖子只是担心,如此多的人被江小鱼拉下水,宝藏里的财富可怎么分啊?

祝童虽然不关心这些,但是越来越多的江湖传言,让他也颇为高兴。

不管是宝藏传说还是二品道宗的大动作,或者江小鱼搞的寻宝联盟,都在分散大家对他的注意力。不过,祝童以为,羽玄真人搞完这一套后,一定会到上海全力投入寻找宝藏的“伟大事业”中来;银枪的钱不会是白给的,借人家的早晚要还。

小骗子初步估计一下,只前几个动作。二品道宗就要花费几千万;后期的花费也许要以亿来计算,改造众多的道观实在是一项大工程。

以往的岁月里,竹道士为人清淡,道宗内好像也没有理财高手,积蓄不会很多;竹道士甚至连一座属于自己的道观也没有。

但羽玄真人确实搞得不错,从另一个途径,祝童知道了三品蓝石对道宗的支持;山水清新基金会的第一笔捐款一千万元,就是蓝湛江在武当山当众捐出的。无论有无与银枪较量的意思,蓝湛江的送上的这份厚礼,是对羽玄真人的承认。

接着,八品江湖也各自为山水清新基金会或二品道宗送上一份份贺礼;不属于江湖八派的一些门派高手出手也颇为大方。比如银枪,谢晶送给山水清新基金会的也是一张一千万的支票;千门的代表独臂海盗送上贺金三百万;八品兰花与六品梅苑联合捐款五百万,祝童知道,出钱的一定是兰花,梅兰亭没多少钱。

一品金佛的大和尚空木大师到了武当剑坛,五品清扬与四品红火虽然一向与二品道宗疏远,也派人去祝贺;连秦可强也代表石旗门对竹道士表示了适当的敬意。

作为七品祝门的掌门,祝童不能对这些事不闻不问,与二师兄祝云和师叔祝黄商议后,委托师叔祝黄并祝云赶到武当山,为羽玄真人送上一份厚礼:扬州七星观。

这是祝童仔细斟酌后在作出的决定,二品道宗需要在上海附近有一个叫得响的道场;苏州天星观规模小,历史根基浅,扬州的七星观虽然破败,却具备悠久的历史传承。稍加整修,就能成为一个盛大的道家道场。

还有一个原因是,祝童不希望这个道宗东南中心距离自己太近,扬州七星观是个最好的选择。

热热闹闹的一个月过去了,武当山为竹道士举行的登仙斋醮科仪进入尾声,羽玄真人传书祝童,对获赠扬州七星观表示感谢。

上海这边,置身事外的祝童却出了意外。

第九卷、天星霓虹 十二、意外(上)

第一个意外是百里霄,田公子出游回来后,百里霄直接出现在祝童的办公室。www.65txt.com

好在,祝童的办公室只他一人,百里霄传话说,田公子要见他。

“我很忙。”祝童干脆的拒绝了。他知道田公子为什么要见自己,传素大师吃瘪后,一定没在田公子跟前说什么好话。

解释?祝童不想解释,也无可解释。

百里霄并不气馁,潇洒的摇着纸扇说:“我只传话,去不去是你的事。祝掌门,田公子更关心的是宝藏的事,你有什么消息吗?”

“我的消息怎么也比不过千门来得快。”祝童打起哈哈;“百里兄应该知道,祝门人丁不旺,现在不想惹事;但是,也不怕事。”

“我只是问问而已。”百里霄听祝童如此说,只好告辞了。

祝门是不怕事,怕事的是千门。况且,祝童很是怀疑百里霄和老骗子之间有什么勾连。

第二个意外是索翁达活佛,祝童以为他只是说笑;没想到,元宵节过后第三天,索翁达真的找上门来。

那天上午,小骗子正与台海言在网络信息中心商量工作,直到过了饭点才下楼。

由于陈依颐真的撒手出去休假,网络信息中心的事还真让祝童费了不少心。员工们暂时都很老实,纯技术服务部门,只要没有内斗,其实很简单.李主任眼光高明,台主任技术厉害;有个想耍心眼算计同伴的,前两天已经提前结束实习状态,被打发回家了。

最头疼的就是更新设备的事,王觉非为了配合蓝精灵,为网络信息中心一次性拨款八百万,用于海洋医院的网络维护建设与机房设备更新,有些科室的电脑陈旧或损坏,钱也从这八百万里出。

台海言从来就没有做领导的经验,一下子把八百万放在面前,眼都晕了;医院的网络线路是需要维护,但机房的设备根本就不用换。按照台海言列举的清单,一百万也花不了。

祝童一点点启发他:“这些钱是王院长让我们更新设备的,不花是不合适的,如果过去的设备还能用,就便宜些处理掉,比如给天丽公司。”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台海言敬佩的望着小骗子,以他的经验,确实想不到王觉非的苦心;明着是为医院更新设备,暗地里,是为天丽公司建立一个技术中心。这些设备虽然用过一段时间,却都是当时最好的,现在也不算落伍。如果无?敌龙书屋处理给天丽公司,要算多少钱合适?

“快两点了,海言先去吃点东西,等你回来我再去。”台海言正在合计,李主任一句话把他叫醒了: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他应该操心的!王觉非和李主任一定早有打算。

祝童打发台海言去吃饭,其实是有私心的;他自由散漫惯了,一会儿出去,根本就没打算再回来。

陈依颐躲出去旅行,也许就是因为知道要出现这种情况吧。两点半,祝童走出办公楼时,脑子里正想着这个问题;抬眼看见门前花树下,站着一个魁梧的大汉,一脸慈祥的凝视着自己;那是不是……布天寺索翁达活佛。

他穿一身蹩脚的名牌西服,是在乡镇集市常见的那种蹩脚质地,头发也留起寸许长;看去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山村大叔,在连花草也被精心修饰过、保养过的医院办公区前,显得那么不协调。

“祝掌门,索翁达说话算话,已经蓄发还俗,今后正式拜入掌门门下为徒。”

索翁达微启唇,把声音聚成束送过来;也不管附近人来人往,看到祝童就上前跪下行礼,把个小骗子吓得,连忙上去扶起他。

但是,索翁达要行礼,岂是祝童能拦得住?他的身体重如山岳,结结实实在祝童身前叩下九个响头,才缓缓站起来。只这一会儿,周围已经有十多个吃完饭的小护士在指指点点。

“千万别这样,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祝童拉起索翁达要走,正遇到吴瞻铭从外面回来;他似乎喝了些酒,脸色微红。

“李主任,他是你乡下来的亲戚?”

“是啊,一个晚辈,路过上海来看看……”祝童无奈的承认,也只有这样说。

大家都看到索翁达给他磕头,如果不承认他是自己的晚辈;那些护士往好里想,自己会是某种没良心的东西;向坏里想,也许会被看成恶棍之类的家伙。好在乡下的亲戚,辈分是不以年龄为准的,这个说法马马虎虎能混过去。

吴瞻铭一身规整的西装,领导派头已经养成;索翁达眼尖,上前一步道:“乡下没活路了,来找小叔找个活计。”

“小事一桩,实在是小事一桩,李主任如果为难,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医院守太平间的老孙头身体不行了,你先去给他做伴。薪水虽然不多,但是礼金要比薪水多多了。活也不累,只要胆气大就可以做。李主任,你看……”

守太平间确实是个肥差,家属送的礼也确实丰厚;吴助理最近心情不好,风头也没开始那么劲,似乎有随波逐流的意思。

祝童正要张口拒绝,索翁达已经握住吴瞻铭的手:“谢谢院长,我不怕累,胆子大,薪水多少也不在乎,只要有碗饭吃就行。”

“我不是院长,谢什么?这件事李主任一样能办成。”吴瞻铭看在祝童的面子,应付着索翁达;如果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能笑出来吗?也不一定,吴瞻铭根本就对江湖一无所知,对索翁达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于是,小骗子再说什么都晚了,索翁达活佛就这么贴上祝童,成为他的第一个弟子。

这件事早晚要流传到江湖上,大家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祝童引索翁达到医院外找地方吃饭,心里想着这个严肃的问题。如果一品金佛的高僧们知道,金佛的骄傲,第一高手索翁达拜倒在小骗子祝童门下,不会集体痴呆吧?

“活佛,这玩笑开不得。我有何德何能,受得活佛大礼?”在一家酒店的包厢里坐下,祝童试图推翻以前的承诺。

“索翁达不是开玩笑,从今以后,我就是祝门祝童的弟子,愿意接受祝门的一切规矩。请师父慈悲,传授索翁达蓬麻功与祝门术字。”

“祝门弟子要接受严酷的考验。”

“索翁达不怕苦,竹道士只学会一个‘气’字就能破空而去,为了追赶竹道士,再苦也值得。”

“进入祝门,要抛弃过去的姓氏,祝门弟子都姓祝。”

“请师父赐名,索翁达已经脱去袈裟离开佛门,清清白白一个人,过去的一切与我再无任何关系。”

祝童抓着耳朵,再想不出任何推托之辞。清清白白一个人,说笑吧,谁会忘记索翁达活佛过去的威名?不过,身边有这么个高手也不错,今后谁还敢轻易招惹祝门弟子?就是那峨眉老尼缘寂师太也要思量一下是不是活佛的对手吧?

“也好,今后你就叫祝飞。反正你拜进祝门是为偷师学艺,翅膀硬了随时可能飞走。”祝童打定主意,暂时收下索翁达;祝门没有多少规矩,或者说祝童掌门目前不知道有哪一条规矩说不能收别派高手为弟子。

“谢师父赐名,今后,索翁达这个名字与我再无关系,祝飞是我惟一的名字。”索翁达没有辩解,他确实可能随时离开祝门,天下之大,谁能拦得住他呢?师徒或者师门,尊贵荣辱,对于他追求的目标,就像浮云一样轻飘。

“别忙,进入祝门是要经历严酷的考验的。惟一的标杆就是能不能进入蓬麻境界,你能不能成为真正的祝门弟子,还是经过考验再说。还有,祝飞这个名字只能在江湖上用,在医院里,我是你小叔,所以,你要跟着我姓李,就叫……李无佛,可以吗?”

祝童有点心虚的看着索翁达,无佛,有点过分了。

“无佛有佛,与一个符号没什么关系。师父,今后有人时,我就叫你小叔。”

“你有多少钱?”祝童上下打量着索翁达,应该叫他祝飞了。

“我如今是清清白白一个人,除了身上这套衣衫,一分钱也没有。师父,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饭了。”到索翁达那样的境界,对世界的理解与小骗子截然不同。

收下个清清白白的弟子,还要操心养活,祝童心里嘀咕: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布天寺富贵恢宏,只半人高的纯金佛像就有好几尊,据说藏经洞内保存有年代久远的银页金经,随便拿出一卷就能卖个上百万。

“再来一盘红烧肘子。”祝童心里不痛快,叫过饭店老板,为李无佛加一道菜。

祝童拨通猴子的电话,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弄个世俗的身份:“我需要你的帮忙,替李想再弄个远房侄子出来,他明天就去青岛;有什么要求,你们见面后再说。价钱好说。”

“我现在不在青岛。”猴子接到祝童的电话很高兴。

“你在哪里?”

“镇江,我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最近一段会在这里。”

“那,我让他到镇江找你。”

“你知道,我不会轻易见外人,还是……“猴子有点犹豫。

“放心,这个人比我还可靠,对了,你有什么仇人,可以让他替你出头,别客气。”

“我信你。”猴子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了;“这个电话只有三个人知道,他来找我,打另一个号码。”

挂断电话,祝童把记下的号码递给祝飞:“明天你到镇江去,他会给你一个合适的身份。回头给你些钱,要记住,祝门没有大锅饭,也没有信徒供奉,这些钱算我借你的,以后要还的。”

曾经的活佛混不在意,祝童给他倒酒,站起身致谢仰头就喝,红烧肘子上来后,吃得满嘴流油。

一周后,索翁达活佛正式成为海洋医院太平间的临时工,每月薪水八百,住在医院后院一间简陋的公房内。

江湖上没谁知道这个消息,一品金佛对索翁达活佛的消息也不很清楚;他们与布天寺只是合作关系。

第九卷、天星霓虹 十二、意外(下)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上午,安妮给祝童打来电话,说秦渺的出国手续已经办好,今天的飞机;问祝童是否能到南海宫澜与秦渺见一面。www.65txt.com

安妮说,秦渺很紧张也很矛盾,一直躲在房间里流泪。

中午,祝童来南海宫澜,请秦渺吃了顿饭;表面上,秦渺很高兴的样子。

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秦渺喝下最后一杯酒,泪滴终于流淌进酒杯。

祝童愧疚的走到她背后,替她擦去泪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渺走了,安妮也要离开,今后,她将负责八品兰花在北京的事务。

“什么时候到北京,我替你接风。”

“有机会的,安妮,二姐呢?”祝童问的是柳希兰,他希望能见到这个兰花当家二姐,揣摩一些兰花今后的动向。毕竟,他暂时还是祝门掌门。

“二姐还在各处巡视,大姐以前的关系要接洽,那是很麻烦的事情。曼湘姐会常驻上海,就这几天吧,她会联系你的。”

晚上,祝童和叶儿在公寓里享用浪漫的烛光晚餐,想起正飞越欧亚大陆的秦渺,心下黯然。

饭后,叶儿抱着阴阳,缩在祝童怀里说着幸福的傻话;她纯洁的就如项下的女儿玉,枕着祝童的肩膀喃喃道:“为什么,上天会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拥着她,祝童好像拥有了一切。一颦一笑都是这样惹人爱怜,忍不住俯下头在她的发际、耳畔轻轻点吻。有瞬间,祝童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享受叶儿的深情,享受这般美好的生活。叶儿是磁石,吸引着他,诱惑着他。

“你又要耍赖。”叶儿陶醉的抓住祝童的手,它正试图解开衬衣的扣子。

“谁耍赖了?”祝童顽强的探进去,抚摸着叶儿的美好。

好在,叶儿已经对祝童没多少抵抗力,她甚至也迷恋轻度到中度挑逗的感觉。

温暖的手抚慰着小骗子的肩头:“你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听话。”

叶儿终于不堪挑逗,挣脱出来按摩祝童的肩胛处,蝶神很享受这样的抚摸,祝童也安静下来。

午夜,黑色三星手机收到两条短信,一条是梅兰亭发来的,一条是陈依颐的一张照片,背景是巍峨的雪山,陈依颐浸泡在热腾腾的温泉内,雾气间,半露曼妙的玉体。

祝童欣赏片刻,把两条短信删除。

从凤凰城回来后,苏娟说要替他们找人买房子,但她一直忙春运,直到前几天才闲下来。

叶儿一直很忙,市局财务处的工作不算很累,与每年开始一样,上班的主要时间用来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主要是朵花与黄海经常在闹别扭,三天两头吵架,原因多是因为蝶姨。

春节过后,朵花没随黄海回上海,直到过完十五才与蝶姨一起回来。

黄海算不错了,在这之前以十二万的价钱,把祝童去过的市公安局后街的那家花店顶下来,蝶姨一来就交给她经营。

朵花与黄海半个多月没见面,开始几天还如胶似漆整天黏在一处;蝶姨心疼女儿,自己操持花店;祝童与叶儿倒是经常去看看。暗地里,祝童又塞给蝶姨两万现金,把花店破旧的门面整修一新,换上新牌匾:蝶舞花香。

花店为了招揽生意门前要多摆花篮,以前的老板每月要暗中给这条街的城管打点些烟酒钱;蝶姨对这样的事是不懂的,城管来过几次,由于语言不通,蝶姨对那些暗语完全不理会,城管们要没收花店的东西。

这次没劳烦黄海出面,蝶姨怒极,一个人就把四个城管打的屁滚尿流,狼狈不堪的逃出这条街。

过后,黄海上门道歉,城管们知道这家花店后台硬朗,当然再不敢来骚扰。

有了这一次,大家知道蝶舞花香有黄海撑腰,蝶姨看似柔弱美艳,却是个泼辣厉害的角色,再没谁敢来找这家花店的麻烦;蝶姨甚至连工商税务也不在意,还是黄海暗中为蝶姨交上那些不能免的东西。

经过半个月的适应,花店逐渐走上正轨,虽然赚不了多少钱,总是个稳定的生意。蝶姨侍弄鲜花也是把好手,别人的鲜花能保存三天,她弄过的花多能保存一周。

刚开始,蝶姨与朵花一起住在紫金豪苑,她对黄海还是不错的;后来有一天,黄海因为加班破案三天没回家,蝶姨怕朵花吃亏,竟摸到市局缉毒处去找黄海。

于是,市局就传开了,黄海的丈母娘如何如何,黄海如何如何。

另一个就说:不是那回事,黄海与苏叶就是因为她闹翻的,黄海在外面包养了一个漂亮的女学生,被那婆娘套牢,如何如何。

流言终于传到黄妈妈耳朵里,黄妈妈有一天问叶儿;叶儿是不会撒谎的,几句话就把实情说了出来。

这一下,黄海被从专案组叫回家,被黄妈妈好一顿臭骂。

本来也没什么,黄海忍下来,回到紫金豪苑,又被蝶姨骂了一顿;这样一来,黄海终于忍不住了,与朵花大吵一架。

祝童只能暗地里劝劝蝶姨,说明上海不是湘西,黄海家是有背景的;为了朵花好,蝶姨不该找到市局去,不该干扰儿女的生活。

但是,这次朵花不满意了;她一直对黄海在凤凰城酒吧里给她的一个巴掌不高兴,以为黄海从心里看不起她;这一次,朵花与蝶姨回花店去住,补习班也不去上了,坚决要与黄海分手。

其实,黄海正在办理他到缉毒处的第一个案子,由于心情不好注意力不集中,执行抓捕中出了点意外,毒贩在他眼皮底下逃脱,手下一名干警身负重伤。

虽然领导看在黄妈妈的面子上,没对他说什么也没给黄海处分,只是让他暂时休息几天。

黄海心里郁闷,对朵花和蝶姨的心结一天天加重;叶儿最看不得这样,每天两头跑着在朵花和黄海之间做工作。

总算叶儿有面子,朵花与黄海又和好了;但是,朵花坚持与蝶姨住在花店里,与黄海的约会恢复到正常的阶段;寻常不会到紫金豪苑过夜。经过这一闹,朵花用脆弱的自尊把自己包裹起来,更加坚强更加独立。

祝童本不看好黄海与朵花之间的未来,又不能说什么,只有眼不见心不烦。想着找个适当的时候让王向桢与蝶姨见一面,朵花也许会有个比较好的安排,那样,黄海与朵花之间的问题也许就简单了。

但是,这样的见面是很危险的,即使是小骗子来操作也要小心翼翼;搞不好就是出悲剧,会连累很多人。王向桢这一段没和祝童联系,祝童打过一个电话,小于说:首长很忙,正在开会,不接听私人电话。加上天丽公司刚开始运行,每天下午成风都要找祝童汇报工作,听取指示,所以对买房的事,全权交给苏娟和叶儿去操心。

苏娟的朋友是紫金豪苑的开发商,上海铸石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副总,姓余,主管营销。

据他说,紫金豪苑与别的项目一样,还有十多套尾房没有销售;以前,这些房是作为样板房与公司后勤部门的办公室才留下的,如今铸石房地产公司在开发别的楼盘,与紫金豪苑的新物业公司完成交接手续,公司全部迁往写字楼,这些房也就没有保留的必要了。

叶儿和苏娟选了一套九楼的朝阳房,三室一厅;祝童过去看了一次,也见到了余总;看去很温和的一个人,说话慢条斯理的。除了一百八十万的房价没得商量,别的都好商量。

在这个位置以这样的价钱买到这样的房子,已经很难得了,紫金豪苑的二手房也要两万一平方;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祝童身边有一百二十万,这是叶儿知道的,还有几十万已经投入天丽公司。

苏娟拿出二十万,这是她为叶儿保留的嫁妆;祝童又在银行贷款五十万,三十万付房款,二十万是作为装修和购买家具的钱。这样一来,大面上,祝童的财务就有些紧张了。

账面上,他每月的薪水加上奖金与职务津贴能拿到六千出头,付过贷款后还剩三千多。这点钱勉强够他吃饭与雷诺车的费用,好在他几乎没什么不良嗜好,烟抽的越来越少。

祝童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经历,以前,他身边常常带着几千现金,银行卡里随时有十万左右的预备金。办完手续后,银行那边是负五十万,身上的现金不过一千多。

房产证是苏娟与叶儿一道去办的,付款手续办完,在余总的帮助下,顺利的拿到了房产证,房主一栏写着祝童(应该是李想吧?)与苏叶两个名字。

叶儿掩饰不住对新房的喜爱,几乎每天都要去看上几趟;晚上,在画纸上勾勒出一幅幅美丽的图画,把每个房间的每个细节都画出来。

三月初,网络信息中心购买的设备已经安装到位,并且调试完毕。机房里以前的那些,正在天丽公司的机房内,被台海言的师弟小心伺候着。

为购买这批新设备,祝童与台海言考察了多家公司,以底价完成了招标;按照行规,他们得到了四十六万的回扣,这笔钱祝童让秋诗保存着,作为网络信息中心的小金库。其间萧萧又来凑热闹,要代理这笔生意,被祝童当面拒绝了。

这天下午,祝童正在郊外祝黄的驻地对成风交代天丽公司的事,叶儿的电话打过来,说他们的新房被法院查封了。

叶儿的声音里带着哭泣声,祝童顾不了许多,安慰着她:“叶儿,别着急,我们还有房产证,谁也没理由封我们的新房。”

“他们说,这些房子早就被抵押给银行了,我们被骗了。余总已经在一周前离境,他骗了两千多万,还骗了铸石房地产公司一百多万。法院是在执行银行的委托;市局经侦总队已经立案,我刚才问了,咱们的房产证是假的。”

祝童脑子轰的一声,瞬间明白了:他掉进了一个别人的陷阱,余总用假房产证和他的特定身份布下的陷阱。那家伙早就打算要跑路了,现在已经在遥远的天边,享受着骗来的两千多万。

老骗子说过,终日骗人早晚会栽跟头的;小骗子没想到自己也会撞入骗局。

第三个意外就是,祝童被一个看似很老实的商人,把全部身家骗的一干二净。

为了感谢对方骗自己,拿到那张假房产证后,祝童还花三千多块,在一家中档酒店里宴请姓余的骗子。

第十卷、雾里看花 一、玩火(上)

叶儿还在低声抽泣着,不只为心疼钱;她感觉很内疚。(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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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为了她来到上海,带着全部积蓄,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苏娟站在房间里,尴尬的看着祝童推门走进来;余总是她的朋友,买房也是在她半威胁下才完成的。

叶儿虽然没说什么,苏娟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妹妹,如何面对李想。

“别着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着急也没有用,互相埋怨更没有用。”

祝童一进门就给苏娟宽心,走到叶儿身后环住她,低声道:“叶儿,不能再哭了;姐姐也不好受。想想她的孩子,如果姐姐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更加自责的;她要是想不开出点意外怎么办?好了叶儿,咱们还年轻,钱总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这些钱只当被风吹走了,今后小心点就是了。”

叶儿清醒过来,感激的看祝童一眼,擦干眼泪去安慰苏娟。她知道姐姐是个要强的人,历来对她这个惟一的妹妹关爱有加,出了这样的事,压力最大的是她。

黄海来了,朵花也来了。

黄海从经侦总队打听过案情,据办案民警介绍:这次事件是由经办人余某与铸石房地产公司的一个出纳两人所为,铸石房地产公司全然不知情。经侦总队初步认为,铸石房地产公司和十三位受骗者一样都是这起案件的受害者。

铸石房地产公司也说假房产证属于余某个人行为,与铸石房地产公司无关;公司的相关手续是齐全的;余某只是紫金豪苑的销售经理,他与公司出纳勾搭成奸,且把公司本该转给物业公司的维修基金账户上的钱也骗走了一百多万。

黄海说,案件已经立案,由于涉及的是房地产方面的诈骗,在当前的局势下,经侦总队将展开全面调查。

银行方面的态度是,这批房子是三年前就被抵押的,如今委托法院收回,是为了拍卖掉回笼资金。

“房产证真的是假的?”祝童听黄海介绍完情况,问道;那份房产证已经作为证据交给经侦总队的办案人员。但是,不是因为他当时对余某有什么怀疑,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小骗子仔细检查过,房产证纸张光洁、挺实,墨色均匀,用纸考究,纹路清晰,不像是假货。

“已经鉴定过了,这样的假证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几乎和真的没什么区别。所以局里对这个案子分外重视,要追查假证的出处。”

出了这样的事,房间里一片愁云惨雾,苏娟躲在沙发上捂着脸抽泣,叶儿还在为她宽心。天晚了,谁也没心情做饭;黄海请客,一群人到外面找家酒店用餐。

苏娟压力大,任凭祝童和叶儿如何说,只是低着头,饭只吃了几口白米;叶儿怕苏娟出什么意外,吃完饭要和姐姐一道回家。

“黄海,你看,破案的机会大吗?”朵花要回去帮蝶姨看店,包间里只剩黄海时,祝童问。

“难说,由于余某和会计两个已经远逃海外,破案的难度很大;即使案件侦破,追回巨款的可能性也很小。我对叶儿说过,买房不要着急……”

“不关叶儿的事,黄海,谢谢你了,损失这些钱没什么。我们还年轻,今后有的是机会。”祝童知道,黄海又要说他看好的房子了,那是公安局为解决干警的住房问题独立开发的小区。叶儿度过实习期后,就有资格在那个小区里以很便宜的价格买到一套房子。

祝童是不会接受这个帮助的,叶儿说过那个小区的房子有限,不是所有的干警都能在那个小区里买房。再有就是,小骗子不希望住在一个左邻右舍都是警察的环境内,危险且不说,感觉……

“银行那边我再问问,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黄海还是心疼叶儿,被骗去了这么大一笔钱,什么时候才能翻身?

“真的不用了,黄海,问也是白问,唔,算了。”

“李想,你想到什么了?”黄海看到祝童脸上显出古怪的样子,好奇的问。

“没什么,我们能克服。服务生,打包。”祝童推开门,让在门外站着的服务生进来。回头对黄海掩饰道:“这些菜都没怎么动,丢掉可惜了;呵呵,今后仔细点,别点过了。”

“李想,这里面还有几万块钱,你先拿去用着,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叶儿的性情你知道。”

“叶儿不会要,我也不会……”

“不是给你的,我相信以你的本事想挣钱不难。但是,叶儿爱你,你是她一生的寄托,千万不要为了钱作出让叶儿为难的事。”黄海殷殷勤勤,为的还是叶儿;祝童心里感动,这笔钱还是坚辞不受。

“我是个男人,黄海,叶儿如果知道我用了你的钱,会如何看我?雷诺车你找人卖掉吧,我今后不需要它了。只是,房租的事请你通融一下,我们可能要晚交几天。”

“车你先开着,要卖也不忙这几天,房子你们只管住,我那个朋友一两年也不会回来。”

黄海握住祝童的手,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这样的李想,更让人放心。

祝童回到紫金豪苑,把手里的剩菜倒给阴阳,自己坐在沙发上,把整件事翻来覆去在脑子里过几遍。他被黄海提醒,发现一个可笑却不被人注意的疑点。

按照上海房价的涨幅,几年前抵押给银行的房子,如今市价已经翻了不无$^敌*(龙*$书屋止一倍,就是算上银行利息和贷款需要的润滑剂,任何一家房地产公司也不会眼看着这样的房子被拍卖。

一小时后,祝童拨通猴子的电话。

“猴子,如果不冒犯的话,我想问一件事。”

“说罢,能帮的,我一定帮;你上次让他送来的膏药很好。我正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

“我想知道,在上海附近做你这一行的有几家?哪一家擅长做假房产证?”

猴子那边沉默了,祝童的问题太敏感,已经超出了猴子能帮忙的范围。出卖同行,在哪一行里都是要招致严厉的报复的。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替你问。抱歉,我不能出卖朋友。”猴子终于想出变通的办法,祝童只能接受,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想知道,紫金豪苑的十三份房产证的订货人是谁?”

“三天内看你的信箱,有消息没消息我都会尽力的。”猴子挂断电话,他的任何一次通话都不会超过一分钟,这次,已经超时了。

阴阳低声呜咽着依偎过来,它又要享受主人的按摩。

祝童左手在阴阳身上按压,引动蝶神培养它身体内的蛊虫;右手拨通秦可强的电话,他需要利用一下秦可强掌握的调查系统。

第二天一早,祝童走进办公室,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束紫罗兰;陈依颐结束休假回来了。

“主任,想我了没有?”陈依颐已经穿上春装,温泉与雪山把她滋润的更加娇媚,在祝童身前旋转一周,送上一个精致的黑色礼品盒:“这是给你的。”

“陈小姐越来越漂亮了,看来,度假对女人是有好处。”祝童打开礼品盒,里面是一杆精美的银色万宝龙水笔。

“这,太过分了吧?”对于这样的奢侈品,祝童估计不出价钱,但笔帽顶端镶嵌的光芒夺目的星形钻石,银质笔杆上流淌的尊雅迷人光彩;证明这是一杆价值不菲的高级货,至少也要十多万吧。

“男人就该用这样的笔,李主任,你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能写一手好字的男人;这支笔是……你要不要?不要我扔楼下去。”

陈依颐脸色转冷,抓起礼品盒,伸手打开窗户。

祝童没有说话,昨天刚知道被骗,感觉特别郁闷,没心情陪有钱的田家小姐玩高雅。

陈依颐已经把手伸出窗外,听祝童这边毫无动静,自己又收回来;呆呆的坐在办公桌前,把玩着那支精美的万宝龙。

上午,在沉闷的气氛中度过;陈依颐再没对祝童说半句话,祝童对她交代工作上的事,也只是摇头或点头。

下午两点,高干病房的夏护士长打来电话,说有个病人指名要李主任作为主治医生。

“夏护士长,我好像不是门诊医生也不是住院医生,医院里也没挂我的牌,任何病人我都不接。”

“人家说,只接受李主任的治疗,出多少钱都愿意。”夏护士长什么时候都不失温柔,耐心的诱惑着。

“你就说,要我出诊,十万起价。”祝童丢下电话,专心在电脑无敌(龙书屋上搜索各项房地产资讯;奇怪的是,没几条与铸石房地产公司有关的信息。作为紫金豪苑的开发商,他们也太低调了。

十分钟后,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还是夏护士长。

“李主任,病人同意你开出的价钱。她说,十万就十万,只要李主任用心治,钱不是问题。”

“哦?”祝童感到意外,谁如此看得起自己?“你那个病人是什么病?他叫什么名字?”

“李主任应该认识啊,沙盈盈小姐昨天拍戏从马上摔下来,主要是右脚趾骨骨裂伤。她要求一周内出院,郑书榕医生说:只有李主任出手,也许还有希望。”

第十卷、雾里看花 一、玩火(下)

“是沙小姐,我过去看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祝童撂下电话起身要走;陈依颐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沙小姐脚受伤了,我去看看。”祝童微笑着,边走边说;两个人走出网络信息中心进入电梯,陈依颐才仰起微微发红的俏脸,红唇一撇道:“我怕李主任太过怜香惜玉,替苏警官看着你啊。”

“哪里会?陈小姐应该知道,我是标准的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会在人家那里写字?”陈依颐挺挺胸,嫩嫩的乳沟顺一挂黑珍珠项链,精心剪裁的高级套装最大限度的凸现女性的诱惑。

“我每天都在写字啊,你说的是哪次?”祝童耍赖,赌陈依颐不敢承认她旁观了自己与沙盈盈那场香艳的交锋。

蝶神挥舞翅膀,黑雾散出,清新的花香从小骗子每个毛孔渗出,蔓延开来。

这花香就如春药一般在狭窄的空间内飘荡,陈依颐呼吸渐渐急促,依过来,手臂扬起贴着祝童:“你是个魔鬼,我看到了,李想,我要你也在这里写那两个字。”

尖利的鞋尖顶住电梯的停止键,陈依颐挥发出抑制不住的激情;喃喃道:“我哪里不如苏警官?李想,每个夜晚都是折磨,我没法驱逐你。……你要什么?我比苏叶更能帮助你……更适合你。”

蝶神愉快的歌唱着,陈依颐修长的脖颈曲如仙桥,女儿家的幽香正在淹没祝童的每一个感知。

忽然间,祝童发现自己的手中已经握住一团酥软;这可把他惊住了,连忙抽回手摸出龙星毫,攥住陈依颐玉藕样的手腕,轻轻刺进关员穴。

清凉的气流淌进陈依颐身体,浇灭了正在燃烧的春情;陈依颐俏脸埋在祝童胸口呻吟道:“天,我怎么会这样?李想,不要轻视我。我不会要求什么,只要别那样对我。”

“依颐,冷静些。你应该知道我和叶儿的感情。你一直这么骄傲,李想何德何能?不过一个穷医生罢了,不要拿我寻开心。”

“谁拿这种事寻开心?”陈依颐离开祝童整理仪容。

祝童长出口气,电梯继续运行,要到一层时,陈依颐又说:“早晚你会明白的,我不会缠着你;刚才你也有反应,不是吗?”

“哪个男人经历这样的事会没有反应?我又不是木头。”祝童把龙星毫刺进自己手心劳宫穴,消弭掉双腿间的“反应”。

电梯门开,周小姐站在外面:“电梯出事了?”

“没有,只是停了一下。”祝童笑嘻嘻的掩护陈依颐走出去;“找人检查一下,太危险了。”

经历过刚才的事,两人间的冷战自然消失,暧昧却深了不止一层。

祝童暗自警惕,再不能与陈依颐坐一部电梯了,那是玩火;陈依颐能玩得起,小骗子可没多少资本可玩儿。叶儿如果知道,解释不清啊。

走进高干病房,陈依颐恢复一贯的冷傲,俏步随在祝童身边,低声道:“你要不要?”

“什么?好了,那支笔我要了。只是……”祝童不好表现的太冷酷。

“只是什么?胆小鬼。”陈依颐才微笑着把万宝龙别在祝童西装内口袋;“你以为,这样的笔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吗?”

祝童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称为胆小鬼,心里苦笑:自己的胆子是不是真的变小了?

沙盈盈的病房在三楼,夏护士长在楼梯口等着,看到陈依颐笑骂道:“好你个依颐,回来也不说一声。”

“我怎么敢打扰你啊?”陈依颐回以微笑,拉住她的手,把一只镂空镶钻手镯套在夏护士长的手腕;“这下满意了?你那么幸福,还会想起我?这么久,一个电话也没打,只怕……”

“死依颐别乱说。”夏护士长掩住陈依颐的嘴,生怕她当着祝童的面说出什么秘密。

祝童恍若未闻,所谓的秘密不就是江小鱼吗?夏护士长也很寂寞,江小鱼正在武当山,趁参加竹道士登仙斋醮科仪的机会与羽玄真人拉上关系,修补以前冷淡的关系。

病房到了,这是个套间。外间坐着两个衣着随意的中年人,看到那身衣服、头发、胡子就知道他们是艺术家。房间里烟雾腾腾,他们毫无顾忌的抽着香烟。

祝童没理会他们,随着夏护士长走进内间。

沙盈盈躺在病床上两眼哭得通红,她的女助理正在小声劝着她。

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丽人,如今花容惨淡,看到祝童才强打起点精神:“李医生,救救我。”

郑书榕也在病床前,看到祝童叫声“李主任”,把沙盈盈的片子递过来:“她要求一周内出院,我没这个把握。趾骨骨裂,按照常规,病人需要修养一个月。”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躺一个月,不行,绝对不行。他们会找别的演员代替我,园子里的桃花最多一星期就要谢了,错过这次就要推迟一年,我必须在一周内回到剧组。任何办法,任何价钱我都会答应。”沙盈盈言辞激烈,声音却尽量压低;似乎不想被外面的两位艺术家朋友听到。

“赞助是我拉来的,他们别想趁我受伤甩掉我,别想!李主任,求求你,救救我。夏姐说你要十万,只要能在一周内让我下床,我愿意付给你二十万,不!三十万。”

祝童没理会她,看完片子掀开她脚上盖着的冰袋;沙盈盈拒绝上石膏,伤处已经有很大一块血肿。

十万或者二十万,都是不可能的。在如今的体制下,海洋医院没哪个医生有如此身价,财务制度也不允许。祝童之所以来做这个主治医生,是因为自己曾经欣赏过沙盈盈的玉体。反正身边还有几帖狗皮膏药,闲着也是闲着,只当做好事了;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龙星毫缓缓刺进沙盈盈脚底的涌泉穴,蝶神最近颇为清闲,印堂穴内有大量的黑雾。祝童将一点黑雾引进龙星毫,以清凉的气息为沙盈盈扶正经脉,通顺气血。

沙盈盈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李医生的手似乎有魔力,那枚黑针,是神针吗?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趾骨骨裂,郑书榕判断的很准确;这在祝童看来是小伤,一周内痊愈还是有可能的,只不过需要浪费两帖以上的狗皮膏药,还要有人来经常来舒缓附近的血脉。

却不能太便宜她了,沙盈盈是演员,想必交游广泛,祝童生怕她到处乱说,对房间里的人说:“我要开始治疗了,你们都出去。”

“李主任,我能留下吗?”郑书榕是个书呆子,祝童无可拒绝。

陈依颐刚才被两个艺术家叫住了,他们在外间不断的恭维陈依颐天生丽质,不做演员实在可惜。看到夏护士长、沙盈盈的助理都出来了,陈依颐看向自己的表姐。

“李主任答应了,他怕我们在旁边分心,让我们出来。中医真奇怪。”

十分钟后,里间的门打开了,祝童走出来,对两个艺术家说:“沙小姐一周内可以恢复正常。”

“你能保证吗?这可不是开玩笑,你知道我们停机一天要损失多少钱?”

“我不开玩笑,说一周就是一周。”祝童有些厌烦。明显的,那个胡子大些的艺术家想把沙盈盈换掉。

“你敢签合同吗?如果一周内沙小姐还不能正常拍片,所有的损失由你负责。”

“莫名其妙,我是医生,只为病人负责。你们的损失关我什么事?”祝童冷下脸;“你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沙盈盈小姐的情绪就会受影响。她需要静养,你们请回吧。”

“你以为你是谁?难道你不认识我?从没遇到你这样的年轻人,竟敢赶我走。”大胡子站起来,气愤的挥舞着手。

对这样的极度自恋者,祝童再懒得费口舌,掏出万宝龙,在夏护士长递来的护理单上写下:特级护理,二十四小时禁止会客。

好笔就是好用,也好吓人。艺术家都是识货的,看到年轻的医生写医嘱用的是昂贵的万宝龙经典笔,气势自然低落几分。

陈依颐冷下脸:“艺术?要不要我给宋公子打个电话?没有他的钱,你们有艺术吗?”

“两位请吧,医生已经嘱咐了。沙小姐需要静养,两周内不允许探视。”

夏护士长礼貌的逐客,两个艺术家站起来。

“我们也是为了艺术。”胡子比较大的那位说;“这是我的名片,李医生,多多关照。”

“呵呵,应该的,大家都是为了赚钱吗。沙小姐一定能按时恢复。”祝童心情不好,干笑着接过名片看也不看,随手丢到茶几上满是烟蒂的水杯里:“病房里不允许抽烟,医院有医院的规矩;这是为了病人的健康,不是为艺术。护士小姐说的话很礼貌,二位艺术家,年纪不小了,胡子也一大把,怎么连起码的社会公德都不懂?”

“你怎么了?”回网络信息中心的路上,陈依颐总算看出祝童不对劲;以前,李主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谦和的书生形象,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人贴到墙上,两位艺术家临走时哭笑不得,被李主任训得灰溜溜的。

“该他们倒霉,我有点不舒服,下午就不回办公室了;你多操心。”

祝童走向停车场,留给陈依颐一个疲惫的背影。

第十卷、雾里看花 二、笑里藏针(上)

两天后,各项信息汇总回来。www.65txt.com

秦可强的消息来的比较晚,三月初的一个晚上,两人坐在大排档上喝酒。依旧是几样小菜,人手一瓶二锅头;只不过,祝童身边还跟着一个保镖:以前的索翁达活佛,如今的祝门弟子祝飞。

铸石房地产公司老板叫李弓,祝童刚听到这个名字时感觉耳熟,细细一想才知道,他的女儿李星茹曾经是“李想”的恋人。

秦可强调查的很仔细,姓余的副总是李弓的远房亲戚,夫人早在五年前就移局新西兰;现在,余某与他的女儿,也就是铸石房地产公司的那个出纳,正在新西兰与夫人团聚。

关于这次诈骗的金额,虽然反映出来的是两千多万,但是银行方面的原始贷款是一千万。铸石房地产公司之所以赔一千万也同意被银行收回,其实是李弓与银行信贷处长唱的双簧。这些房子的去向只有一个:被银行内部职权人物消化掉。

铸石房地产公司的内部管理还是很规范的,余总乃至他女儿,如果没有别人配合,不可能在一个月内操作如此大的诈骗案;叶儿与苏娟交款时是在铸石房地产公司的财务室,后来还经过公证处公证。

至于房产证的事,更是经不起追查;叶儿听办案民警说,市面上还没有见过如此逼真的假房产证,所以上面很重视;只是因为当事人余某跑路,案件偏偏已经处于半停滞状态。

猴子发回来的消息表明,这几份房产证不是出自任何一个假证贩子之手;制造假证的圈子不大,对这件事多少也有耳闻。猴子说,如今在国内还没有谁能制造出如此逼真的假房产证。换句话说,这可能是十三份真实的房产证,源头很神秘。

“每份房产证出厂时都会有惟一的编号,只要想查就一定能查到谁在作假。”猴子是这样认为的。

秦可强得到的另两个消息似乎在证实祝童的原始判断,这是铸石房地产公司假借姓余的名义,玩的一个骗局。

第一个信息是,半个月前,铸石房地产公司一次付清了拖欠已久的紫金豪苑项目的土地增值税,共计三千四百万。

说来,这一切也许和王向桢还有些关系,他到上海后,第一步是对各家银行开展督查整顿;第二步就是抓紧对房地产市场的规整;只清欠土地增值税一项,已经让不少房地产公司宣布破产了。

第二个信息是,上周,铸石房地产公司顺利从银行得到八千万元贷款,为他们正在进行的房产开发项目注入启动资金。

即使知道了这么多,又能如何?祝童不可能去面对李弓。如果没有李弓,小骗子也许会耍花样教训铸石房地产公司;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会否在这个过程中身份穿帮,那样就太不值得了。

黄海还在积极寻找线索,他的经验还是不够,再加上有人在替这案子遮挡;反馈回来的消息很不乐观。

祝童没想过把自己的推断提供给警方,那一定会当成无聊的猜测。一切都要讲证据,只要姓余的一天不归案,这个案子就不会有任何进展。李弓既然能这样玩,就证明他是个不择手段的赌徒;上海滩这样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太多了,李弓一定也在暗中打点。

叶儿最近几天一直住在家里和姐姐做伴,祝童已经说了钱是小事,但是叶儿的情绪还是消沉;毕竟,一百八十万不是小数目。正常情况下,以他们两个的薪水,十几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这笔钱。

“下一步准备怎么办?”秦可强喝完一瓶二锅头后,把杯子扣下;每次喝酒,他都坚持这个分寸。

“先这样吧。谢谢秦兄帮忙,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祝童大致想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只有一声叹息:认栽。

是不是太完美了?这一切似乎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只是因为李弓;祝童转着手里的酒杯沉思着。秦可强说,李弓是三个月前才收购了铸石房地产公司。在知道李弓背后是谁,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之前,小骗子不会轻举妄动。

选择其实很少的,一是百里霄,一是蓝湛江;巧合那样的事,小骗子根本就不相信。

秦可强没说话,只是奇怪的看着祝童;以前,千面独狼的表现可没这么大度。

“还能怎么样?即使这个案子意外的破了,钱也拿不回来。铸石房地产公司经营房地产多年,李弓的资产多半已经在国外了。如果警方有行动,先断掉铸石房地产公司的资金链,那时他们就会发现,铸石房地产公司其实是个空壳。连偿还银行的债务都很困难。无敌龙书屋”祝童拍拍手边的一份财务报表,这是秦可强从银行弄来的;“李弓做的是投机生意,空手套白狼。我怕把他逼急了,秦兄应该知道,李弓和李想还是有点关系的。今后这件事不用再提了。”

骗子被骗,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祝童心里郁闷,总想找地方发泄一下;今天带着索翁达出来,就有这个意思。

秦可强不知道,坐在祝童身后的竟然是江湖第一人索翁达,祝童介绍过他的名字是祝飞,身份是祝童的大弟子;秦可强虽然看出索翁达是个厉害角色,却没想到他有多厉害。

“秦兄有兴趣去普贤寺走一趟吗?”祝童总算想到一个地方,一品金佛三番两次找自己的麻烦,是该给他们点回敬了。也借这个机会考察一下,索翁达是不是真的抛开一切。

“今天吗?”

“就是现在。”

“现在去不太合适,天太晚了。”

“白天合适吗?我又不是去上香。”

“空寂大师刚回金佛寺,空木大师和嵋山派的缘寂师太还在,还有无情、无言两个无字辈的好手。缘寂师太一直对你有看法,这样找上去,怕引起误会。”秦可强掰着指头数出普贤寺内的高手。

“他们误会不误会我不关心,江湖没有误会,只有实力。”祝童站起身,招呼索翁达:“祝飞,要去教训经常找咱们祝门麻烦的人,你怎么说?”

“弟子听从吩咐。”索翁达面无表情的跟着祝童站起来。

索翁达潜心修炼祝门蓬麻功初级功法多日,已将要进入蓬麻初境,正想找对手印证一下;活佛习惯于活学活用,在实践中进步的修行方式。

“就我们三个?不行,太危险。”秦可强刚要拨电话,祝童制止他:“七品祝门与石旗门都是大有名声的门派,我是祝门掌门,你是石旗门掌门;普贤寺不过是一品金佛的一个分舵,连这个场面的都应付不下来,我们是不是显得太笨了点?”

秦可强虽然也喝了不少酒,脑子还是清楚的,对祝童这样偷换概念的论述方式也晕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清醒了,走到一边去打电话。八品江湖虽然名义上平等,混江湖的都知道,以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的地位,不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秦可强的电话打完,雷诺车已经失去踪迹;他连忙跑向自己的的士,发动起来向普贤寺狂奔。

的士到底比不上雷诺,一个小时后才停在普贤寺门前。

午夜的天空乱云飞舞,一弯残月从云缝中闪出,从西方冷冷的注视着大地。

普贤寺的大门敞开,天王殿前,祝童负手立在香炉左侧。缘寂师太站在香炉右侧,她身后,是一袭僧袍的云烟,也就是烟子。无聊和尚站在天王殿前,搓着手一幅无辜的样子。他虽然也是无字辈高僧,却不擅长功夫。

台阶上,空木大师正与无情、无言两个高手,与那个叫祝飞的斗在一起。

即便是以一敌三,祝飞也游刃有余,任凭对手拳打脚踢都能轻易化解。来来回回,他只用一招:右手在空中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川流不息的“气”字;左手,基本上没动。

秦可强暗叫侥幸,一是祝童没出意外,二是没想到,祝门竟然有个如此厉害的弟子。

以一品金佛的威严,寻常情况下不可能一次出动三大高手来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祝门弟子;秦可强以为,在自己到来之前他们一定颇费了番口舌。

接下来的情况表明,双方打的如此热闹,祝童竟然没说一句话。祝飞,完全是依靠强横的实力力压普贤寺众高手,先是无情,后是无言;到空字辈第一高手空木不得不加入,双方才勉强维持一个看似平衡的局面。

“祝掌门,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江湖一脉有什么事不好说,非要闹成这样?”缘寂师太看出索翁达的厉害,估计自己上去也改变不了什么,隔着香炉对祝童放话。

“江湖一脉?我祝门也是江湖一脉?师太,半年前,空寂大师带着十八罗汉到凤凰城天王庙,怎么不想大家是江湖一脉?三个月前,雪狂僧在上海大街上追杀我,怎么不想想大家是江湖一脉?一个月前,还是在凤凰城,空幻大师在南华山暗中布置算计我,无$^敌*龙!&*$书屋好像也没想过大家是江湖一脉。缘寂师太,您在花园里偷袭我时,可想到过江湖一脉这四个字?大小,我也是祝门掌门,今天是来讨个说法:一品金佛仗势欺人处处威逼我祝门,到底想要怎么样?”

第十卷、雾里看花 二、笑里藏针(下)

“无情无义的骗子,你没资格说江湖道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缘寂师太把烟子拉过来,看着祝童:“云烟就是被你害的。”

“烟子。”这确实是小骗子的弱点。

祝童与烟子对视片刻,想从这张苍白的脸上寻找到往日的线索;无奈,烟子已成云烟,寂寞的僧衣遮住曾经的炽热,眼中只是平静一片。如此一来,有些话,小骗子再也说不出口。烟子以前也有男人,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烟子主动。

缘寂师太对男人极度仇恨,该不是曾经受过刺激吧?祝童上下打量她,突然发现,缘寂师太也有一副曼妙的躯体,褪去僧衣稍微装扮,可能是个半无%敌*龙!*书屋整理老徐娘。只是眼中的刻薄与冷淡,还有仇恨,为什么,这个老尼姑对自己似乎……

“怎么,无话可说了?始乱终弃的畜牲。”缘寂的话惊醒了祝童,撇一下嘴;

“烟子,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为什么在一起;江湖路上需要一个伴,如此而已。师太,我已经付出代价。晚辈不明白的是,大家都知道祝门以骗术行走江湖,您为什么想要置我于死地?”

论起口舌,缘寂师太比起小骗子可差远了,被这一番直指内心的话说得无以为对;说到底,如果江湖道只靠讲道理的话,也就不叫江湖道了。

缘寂师太恼极大喝一声:“阿弥陀佛,既然施主不听好言相劝,为了维护佛门清净,少不得请祝掌门接我几招。”

一道清练从香炉右侧升起,在空中奇异的顿一下,划一道亮丽的弧线射向香炉右侧的祝童。

“师太要动手,不必找什么借口,请!请!请!今天我祝门就是来打架的。”

祝童翩然飘起,闪过缘寂的峨嵋刺,轻松且潇洒。

嵋山派武功以轻功见长,身法迅捷灵动,出招轻快;峨嵋刺这样的兵器,最适合嵋山派的阴柔心法。但是,祝童的身法似乎比缘寂更灵动,他的身体轻灵的不像话,就如没有份量般,在缘寂师太的点点刺影中闪转腾挪,每在差之毫厘的瞬间脱出险境。

边打,祝童的嘴还不闲着:“缘寂师太,说来您也有份;年前的嘉雪花园,暗中偷袭我的不就是你吗?那时,你可想过我是祝门掌门,江湖一脉?”

“那是为了给你点教训,别以为天底下的女儿家都是好欺负的。阿弥陀佛。”

缘寂师太一念佛,身法自然慢下来,祝童从强大的压力下解脱出来,这才有机会抽出龙凤星毫。脚尖轻点香炉,随风摇摆着轻笑道:“明明是你们欺负我啊,问问云烟师妹,到底是谁先出手害我?”

烟子一直低眉合什念经,听到祝童说起,闪他一眼:“阿弥陀佛,过去的一切不说也罢。”

祝童被缘寂师太逼下香炉,从烟子身边掠过时,低声道:“我差点被你害死。你要知道,我如果死了,会拉很多人陪葬的。”

烟子身躯一抖,念声佛。

缘寂师太一直在追着祝童,峨嵋刺携带丝丝青气,却总是差一点被他躲开。

祝童围绕着香炉,借助这个最好的屏障,边闪躲边道:“师太有完没完?你究竟要我接你几招?”

“小滑头,仗着轻功好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实打实接我三招。祝门掌门难道就是这样的奸猾小人?”

“你说的,我就接你三招。”祝童停下来,正经神色面对缘寂师太。

“只是,奸猾小人这样的话,不应该从师太口中说出来。今天,谁是奸猾小人呢?论年纪修为,师太是成名已久的前辈,出手对付我,是不是因为知道上去也是白给?”祝童手指索翁达那边,喝道:“祝飞,别再浪费时间。”

“然!”索翁达转身应一声,左手从背后闪出,配合右手的“气”字,呼呼拍出六掌。

缘寂师太正要说什么,无情第一个被击出去,口角渗血落在天王殿前的青石板上。

空木大师提气大喝:“木鱼禅境。”

殿前,随着枯木右手木槌虚击,“噗、噗、噗、空、空、空……”一下接一下的木鱼声凭空而出,清晰悦耳,单调中隐隐变化多端。

空木的每一击都发出同样的木鱼声,节奏随心所欲自由洒脱轻重由心;空气中隐现檀香,在这样的暗夜里竟也营造出一派暮鼓晨钟的安宁。

秦可强心里惊异,空木的木鱼禅境确实有独到之处,他自问身临这样的禅境中,会有瞬间的迷乱,不由对祝飞担了份心。

索翁达对所谓的木鱼禅境根本毫无感觉,他本是密宗高手,摩罗狱印五转,哪一转都要比木鱼禅境高明。索翁达兴奋的喝一声,他要借助木鱼禅境检验无敌龙书屋整理自己最近修炼的蓬麻功,于是,天王殿前又恢复缠斗局面。

祝童感觉脸上无光,缘寂师太伸出三个指头:“只要你能接下老尼三招,从今往后,老尼就带着云烟潜身峨嵋,再不出江湖。”

“好,就接你三招。”祝童双手转动龙凤星毫,豪爽的应承下来。刚才,他已经暗查过缘寂师太的深浅,虽然高明,也就是与空幻差不多。

“如果祝掌门接不下来,如何说?”缘寂师太把青钢峨嵋刺在袍袖上擦拭着。

“师太的意思,是不是要这两根针啊。”祝童抬起手,自从他抽出龙凤星毫后,缘寂师太的眼睛就不断瞄过来。

“龙凤星毫本是我佛门圣物。如果老尼侥幸,请施主把它们留下来。”缘寂毫不掩饰对龙凤星毫的欲望,说来,如果以嵋山派的心法,再有这一对宝贝,缘寂师太的功夫就能提升一个层次。祝童,根本就不明白这两根针的真正用法。

“想的美,龙凤星毫是朋友送的,我没权力处置。”祝童把缘寂师太的胃口吊起来,又狠狠的摔进冰窟,为的打破她的不动心。

缘寂师太果然掉进小骗子的圈套:“老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骗子。看刺!”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贪心的尼姑。看针!”小骗子一点不吃亏,左手龙星毫迎着青钢刺点去。

“第一招。”两点碰在一起,祝童被震得退后三步,缘寂师太没有后退,但是从龙星毫上传来的冷流却使她心境动摇。

“第二招来了。”缘寂师太再不敢与对方硬碰,缓缓上前三步,青钢刺交于左手,右手拢在宽大的僧袍下。

秦可强终于说话了:“祝童,嵋山绝技不只是青钢刺,小心青蜂针。”

“就你多事。”缘寂师太被叫破招数,狠狠的瞪视秦可强一眼;身体飘忽跃起,双臂伸展,青钢刺点出。

祝童眼前闪出一片青影,叫声不好,却不能与刚才那样凭借身法躲避,硬着头皮挥舞龙星毫,在身前写下两个大大的术字:气。

凤星毫点中缘寂师太的青钢刺,龙星毫画出的“气”字,把身前封得密不透风。这是小骗子刚从弟子祝飞身上学来的,以前,他从不知道术字还能如此用。

“叮叮咚咚。”一串轻微的鸣响,祝童喘着气又退出三步。比起真实修为,他确实不是缘寂师太的对手。抬起龙星毫看去,中间晶体被一层密密的青气遮住。祝童气息一收,毛针散开,飘落在地。

“你真的很厉害。第三招来了。”缘寂师太面露微笑,语音里露出稍有的柔和。

“小心。”烟子忍不住叫一声。

普贤寺外快步走进来两个人,前面是蓝湛江,边走边叫:“师太口下留情!”

“什么?”祝童没看到缘寂有任何动作,只见她口舌一弹,胸口处感觉轻震。

“卑鄙。”秦可强扶住祝童,他手捂胸口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

“怎么样,祝童。”蓝湛江扑过来扶住祝童的另一支胳膊,伸手要去解他的衣服。

“没什么,我还死不了。”祝童推开蓝湛江,面对缘寂师太:“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祝童今天领教了,嵋山派的笑里藏针真的很厉害。有毒吗?”

“老尼提醒过你。”缘寂师太收敛笑容,恢复道貌岸然的神色。

天王庙前传来两声大震,争斗结束,空木与无言同时被击飞出去;空木受力大,跌到在无情身侧;聋哑和尚无言还高明些,借力上升,飘到天王殿顶才化去掌力。

“索翁达活佛!”蓝湛江看到索翁达,以他的镇定功夫也不禁叫出声来。

“我是祝飞!师父,你怎么了?”索翁达没理会蓝湛江,拉过祝童,手按在他胸口。

普贤寺内一片寂静,随蓝湛江来的秦桐山一样吃惊。大家还奇怪,祝门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位高手?谁能想到,江湖第一宗师索翁达活佛,竟然叫祝童师父!

如此说来,空木、无情、无言三个联手也不是对手就好解释了;败在索翁达手下,也不算丢人。

“是你伤了我师父?”索翁达的手从祝童胸前移开,天王殿两侧灯光照射下,活佛厚实的掌心赫然漂浮一枚青色蜂针。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大家不知道这个壮汉子是索翁达活佛时,感觉也就稀松平常,连无情也敢与他动手。知道他的名字后,缘寂师太如何敢再说硬话?她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勉强维持自己嵋山派掌门的架子。

“以这样的阴毒手段对付江湖同道,哪有半点佛家慈悲心怀?师太,修佛人嘴里不念经可以,不应该吐出毒针伤人,是你自废武功,还是劳烦我动手?”无$%^敌*(龙!&*$书屋整理

索翁达目射奇光,牢牢锁住缘寂师太;她终于支撑不住了,无论佛法武功,她都不是索翁达的对手。

“活佛,缘寂知道错了。但是女人家身体弱,不……”

“不什么?弱小就能以这样的东西防身?缘寂,祝掌门的功夫比你强吗?为了意气之争就要取人性命,你心性阴毒。天能容你,江湖能容你;面对供养你的信众,面对佛像,你自己能容得下自己吗?”

索翁达一句紧似一句,在周围数双眼睛注视下,缘寂师太终于承受不住,挥手自击胸口,倒在云烟怀里。

第十卷、雾里看花 三、春雨如丝最缠人(上)

一代高手缘寂师太自废武功,普贤寺内的争斗也就告一段落。www.65txt.com

祝童在索翁达背负下走出普贤寺,蓝湛江拉开雷诺旁的黑色大别克;祝童摇摇头:“我能坚持。”

蓝湛江低声在他耳边说:“我知道,做戏要做到九分上,今天你自己开车走,日后会有麻烦的。”

“我的车?”祝童念念不忘的还是自己的汽车。

“秦老替你开回去。”回头对秦可强说:“先带他们走,我和秦老进去交代一下,我们把祝掌门的车开回去。”

蓝湛江交代完匆匆走进普贤寺,他与秦桐山赶来为的是替祝童解围。没想到,祝童看似无理,却带着天下第一高手来耍威风。秦桐山还在里面与空木说话,替祝童擦屁股的意思。

秦可强发动大别克绝尘而去。别克开出没多远,祝童就从索翁达的怀里挣脱出来,嘿嘿笑着拍拍活佛的肩膀:“不错,有前途,咱们祝门弟子就是要灵活点,学会随机应变。”

刚才,缘寂师太的笑里藏针正射在祝童胸口,也怪她太阴毒,如果这一针射向别的位置,祝童也许已经倒了。凤凰面具还镶嵌在祝童的胸口,那里是祝童身上最坚强的所在;这一段他虽然很用心的练习“中”字,凤凰面具还是纹丝不动。

可笑的是,索翁达按住祝童胸口的同时,已经知道他在假装受伤;却没说破,还借机发挥,逼得缘寂师太自废武功,为祝童除掉一个潜在的对手。笑里藏针实在太可怕,简直是防不胜防,今天已经与嵋山派撕破脸了,这样做是很必要的。

秦可强好像也知道祝童身上的古怪,开着车微笑着;索翁达为什么会成为祝童的弟子他不明白,总归与竹道士脱不了关系。秦可强笑的是,祝童今天这么一闹,把风雨飘摇的江湖搞乱了;有索翁达在,七品祝门今后真的很威风。

“祝童,没必要得罪一品金佛。”该说的,秦可强还是要说。

“是他们先惹我祝门。”

“索翁达活佛,我是石旗门秦可强,幸会。”

十几分钟后,普贤寺已经消失在视野之外,秦可强把车停在路边,转身与索翁达见礼。

“我是祝飞,今后没有索翁达活佛了。”索翁达与他的手轻轻一触就放开,面无表情的坐在祝童身边。

祝童不耐烦,看看手表已经凌晨四点,看着普贤寺方向嘀咕着:“怎么还不回来,与那些秃驴有什么好说的?”

从这里看不到普贤寺的影子,大别克熄灯灭火,三个人静静的呆在黑暗中等候着。

半个小时后,两道灯光出现,蓝湛江与秦桐山终于回来了。

下车再次见面,照例先是一阵客套,蓝湛江仔细打量一会儿索翁达活佛,小心翼翼的问:“请问祝飞先生,能在祝门呆多久?”

这句话是在提醒祝童,作为祝门掌门考虑事情要全面,混江湖不能只凭一两个高手;如果索翁达某一天离开,祝门会不会招来报复。

“祝飞现在是祝门弟子,一切遵从师父的意思。”索翁达回答的也很妙。

蓝湛江没纠缠这个问题,皱着眉头说:“空木大师没说什么,无情很不满意,说祝掌门这样做,是公然落一品金佛的面子;如果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了,大家会怎么看?我已经向他们保证,只要普贤寺不走漏消息,祝门与石旗门不会对外乱说话。”

“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祝童不满意的撇撇嘴,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嘴脸;“如果不是我,无情哪里有机会与祝飞交手?”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今后几天不要乱跑,既然受伤,就要有个受伤的样子。怎么样,那件事需要我帮忙吗?铸石房地产公司不是无懈可击。”蓝湛江完全是以大哥对小弟的口吻说这番话,祝童当然不满意,想了想没有马上发作。蓝湛江帮忙对付铸石,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但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谢谢蓝先生,这件事同样请您为我保密,我知道该怎么做。”祝童一口回绝,转身对秦桐山道:“秦老伯,谢谢您这么晚还跑一趟。”

“年轻人不能快意恩仇,到老了就会后悔。”秦桐山也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眼睛里的笑意似乎在说,他对今天晚上的事很满意。

“祝门大师兄三月二十号出来,你去吗?”蓝湛江猛然说起大师兄的事,祝童算一下,还有半个月,点头道:“会去的,蓝先生,多谢费心。”

前几天,祝童与师兄祝云见面还说起过,他如今身份不同,作为祝门掌门,对大师兄不能再如以往那么冷淡。

“到时候,我与祝兄一起去。夜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祝童与他们告别,看到从周围走出六条汉子,坐上秦可强与蓝湛江的车走了。

这六条汉子看去都是高手,他们刚才都游荡在普贤寺周围,如果自己在里面出什么意外,蓝湛江能狠心血洗普贤寺吗?

祝童对蓝湛江的照顾与周密安排感动,却想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拉起索翁达上雷诺车走了。

第二天上午,祝童刚走进网络信息中心,就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多了个精美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束蓝色妖姬。

“对不起。”陈依颐等祝童坐下,走过来低声道歉。

“为什么?你做错什么了?”祝童奇怪的看着她,陈依颐今天穿着一套暗色系套装,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庄重了。

“我不知道你出了那样的事,不该对你乱发脾气。”陈依颐说完,指着花瓶:“喜欢吗?这是为你准备的。”

蓝色妖姬确实很美,单调的办公室内有了它,心情自然松弛;只是,诱人的花香也是诱惑,祝童看着蓝色妖姬,有马上吃掉它的冲动。

“该道歉的是我。好了,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需要我帮忙吗?铸石房地产公司这样做太过分了。”陈依颐平静的建议;“我可以找人和银行说说,把你的房子让出来。”

“算了吧,警方正在调查,还是等有结果再说。”陈依颐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祝童想到田公子,又想到百里霄。

“我刚才给苏警官打过电话,她心情很不好;主任,你们俩挣钱不容易,不能完全依靠警方的调查。如果最后没结果怎么办?这样的案子,就是出了结果,拿到钱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他们比兔子还警觉,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第一步就是向境外转移财产。”

陈依颐的话把祝童说动了,就这么被骗走一百八十万,也确实肉疼。但是想到铸石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李弓,祝童泄气了,摇摇头:“还是等一下,叶儿是警官,她相信法律。”

“你是个怪人。”皇帝不急太监急是没用的,陈依颐不好再说什么。

事情就这样拖下来,每天上午,祝童都要去高干病房看一下沙盈盈,陈依颐每次都全程陪同;医院里开始传出李想与陈依颐之间的闲话。

也怪了,沙盈盈最怕陈依颐;面对祝童娇滴滴的,看到陈依颐就很正经了。她的伤在祝童小心呵护下已经能正常活动,拍摄组的行程也已经开始。只是,沙盈盈还住在医院的高干病房里不走,说是伤处时常会疼,请李主任费心治彻底。

书呆子郑书榕倒是很仔细的检查了多次,除了对李主任的医术佩服外,没找到任何能造成这种无名疼痛的地方。祝童心知肚明,沙盈盈住在医院,是为了避开很多麻烦,比如说那两个艺术家和宋公子,还有狗仔队。

接触时间长了,小骗子对这个光彩夺目的明星不无怜惜,毕竟,沙盈盈也是美丽的;论身材,是祝童见过的最曼妙的一个。

又到周末,是叶儿到梅叶那里学画的时间,这一段叶儿一直住在家里,两人见面的时间很少了。

清早,祝童到苏娟家楼下接上叶儿,雷诺车开出上海后,看到两旁的风景,叶儿才高兴一点。

江南的三月最美春雨后,清晨一场春雨过后,道路两旁的风景都是潮湿的。河边的柳枝绿了,路旁的小草绿油油泛着水色,油菜花如片片金黄的地毯,左一块,右一块覆盖在田地里。

叶儿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风,吹来醉人的清香。鸟儿栖息在路旁,唱着动听的歌。雷诺车放慢速度,让湿润的空气更多的进入,把泥土的芳香、桃花油菜花的味道装进来。

祝童心疼的对叶儿说:“叶儿,过去就过去了;你说过,只要我们俩在一起,钱不重要。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娟姐的错,是姓余的骗子太狡猾。高兴点,你这样,我很心疼。”

“我知道。对姐姐也是这样说,可是,我不能这样说服自己啊。”叶儿把手按在祝童的手上;“你是为我来上海,怎么能说我没责任?李想,那是一无$敌*龙$书屋整理百八十万啊。我害怕,你不怪我,我更害怕。”

“钱?叶儿……”

“别说了,我很傻,想明白就好了。”

碎雪园里,梅叶在系云轩里等候叶儿,水边,一树桃花开的正艳。

于是,叶儿就坐在系云轩上随梅叶学画。

第十卷、雾里看花 三、春雨如丝最缠人(下)

祝童还在一边吹笛,梅叶听不得噪音,稍微指点几下,就把小骗子赶去水阁练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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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亭正在水阁旁修剪梅树,对于祝童的笛声倒不是很抗拒。

等祝童休息时,梅兰亭走过来,笑问:“听说你收了个很有本事的弟子?”

“是啊,人家非要拜我为师,没办法,谁让我们牌子亮,人缘好呢。”她是如何知道的,大家不是说好保密的吗?

“听说,你的新弟子祝飞,曾经夜闯普贤寺?”

“造谣,纯粹是造谣。”祝童笑着否认,这个消息不是他或他身边的人传出去的。

历来,只有江湖人厌倦了江湖上的是非恩怨,退隐佛门或道门;一品金佛第一人索翁达活佛退出金佛加入祝门,是前所未有的。就在前天,空寂大师亲自赶到海洋医院的太平间,却被索翁达活佛两句话打发走了。

“据说,缘寂师太被逼自废武功,前几天在峨眉山青竹谷宣布退隐江湖,不再理会嵋山以外的事。这也是谣言吗?”

“我不知道,谁知道缘寂师太是不是吃错药了?”祝童还是否认,口气已不那么坚决。有人把几天前的消息散出去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是把索翁达独战空木、无情、无言三大高手的情况刻意隐瞒了。

“还有个消息,说是祝门掌门最近遇到点小麻烦?”梅兰亭似笑非笑的继续调侃,祝童心里一震,问:“什么麻烦?”

“据说,他受伤了。不过我看你龙虎精神,可见,江湖传言信不得。”

“是信不得。”祝童心里一松,这样的消息无所谓,他怕的是自己被骗的消息散出江湖,那样,丢人事小,后面的麻烦就太多了。

“祝童,我需要一笔钱。”梅兰亭猛然说出这个要求,让祝童摸不清头脑,放下流云奇道:“你需要钱,对我说有什么用?我如今是穷的丁当响,正准备去抢银行呢。”

梅兰亭没看祝童,面对水阁外自顾自说:“依兰姐不在,我只有找你说;画廊刚签下两位画家,已经买下他们上百幅作品。春季拍卖会就要开始了,我需要一笔钱操作。”

“怎么操作?”

“就是炒作啊。上海拍卖会是很好的炒作平台,我准备了四幅画,是他们最优秀的作品。在这个拍卖会上,我要把这四幅画的价钱拍到三十万以上。”

祝童有点明白了:“你是要自己去炒拍这四幅画?你需要的是一笔启动资金,是这个意思吧?”

“是啊,只要他们的身价涨起来,会吸引媒体的注意;他们出名后,我收藏的那些画才能跟着涨价。操作的好,我至少能赚一千万。”

“明白了,梅老的名声是不是这样起来的?”祝童扫视一眼碎雪园内外;“这片园子,也是这样来的吧?谁替梅老操作出这么大的名声,你就该去找谁。”

“画家多了,没人炒作只靠自己埋头画,饿也饿死了。你以为那些大画家的画真那么值钱?每年的春秋两拍……小时候,我也天天学画,但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工具;没想到,开画廊也这么难。”

“我真的没钱啊。”祝童多少有些明白画家们的事,画的好是一回事,没人认识你都是空;梅叶的画,一定被人刻意操作过,才有他如今国画大师的地位。

“我需要一千万,只要你答应帮忙,我就能得到这笔钱。”

面对梅兰亭的无助,祝童有些心疼了,她柔弱的肩膀上扛着六品梅苑的开销,真够为难的。

“我答应帮忙,但还是没钱。”

“你答应了?”梅兰亭转过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不许耍赖。”

祝童连忙晃身退出水阁,梅兰亭嬉笑着拨通手机,说了几句,把电话递给他:“你答应过的。”

电话那边传来八品兰花柳曼湘慢条斯理的声音:“祝掌门,你同意向兰亭画廊追加投资?我以为,近期的现代画品市场有风险,这样的投资需要谨慎。去年的香港秋拍就有好多炒家赔本。如今的热点是古玩和玉器。兰亭画廊的计划书我找人分析过,可行性不足五成,这是最低警戒线。”

“能帮还是帮一下,梅小姐还是很有信心的。”祝童在梅兰亭充满希冀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这么说。

“如果祝掌门认为可以,我当然没意见;周一中午,您和梅兰亭到南海宫澜来吧,我们一起吃顿午餐。祝掌门,还有什么事吗?”

柳曼湘如此说,祝童只有答应:“周一见,我没什么事了。”

“她怎么说?”梅兰亭紧张的问。

“柳小姐请你周一到南海宫澜。”

梅兰亭扑进祝童怀里:“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祝童,想我吗?今天晚上我等你。”

“去!”祝童奋力挣脱开去;”梅小姐,你再如此,周一我就不陪你去了。”

“死男人,臭男人。”梅兰亭垂首嘟囔着:“稀罕你吗?本小姐又不是没人要。”

三月的江南,雨是最熟的客;雨中的风景也特别美。在绵绵的细雨中漫步闲游,别有一番情致,也是种难得的享受。

午后,叶儿学画完毕,与梅叶告别祝童开着车没回上海。

叶儿只顾对着外面的风景想心事,等一座江南小镇出现在眼前时,才惊喜的“啊”一声。

“今天不回去了,就和我的叶儿在这里住一晚,好吗?”

停好车,祝童背上包拉着叶儿走进小镇,有卖雨伞的小贩围上来;叶儿选了把白纸伞,举在两人头顶:“你喜欢这里?我没带换洗的衣服啊。”

“我才第一次来,叶儿喜欢就好。”祝童揽住她的腰,半拥着她走进小镇的石板街。

春雨霏霏,如千万条银丝从云朵间挂下;远处有山影,近处依水,小镇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走进去才知道那也是雨丝,飘散在小镇的各个角落。

一弯春水穿小镇而过,随时可以看到弯月般的石拱桥,划船游荡在水中,浆声拍打流水;雨水滴在青石板上,把游人赶进沿江回廊下,那里有各色店铺与悠闲的茶馆。

他们在临江找到家客栈,周末,来踏春的人多;客栈老板藏起价格牌,一间能看到流水的房,要价一百元。

叶儿有些犹豫,祝童已爽快的答应了,寻常时间,这样的房间最多不过五十元;但是窗外的那树桃花正妩媚,价值远超一百元了。

“客人要船吗?”店家在门外招呼:“我们镇上的乌篷船很有名的,在船上还可以吃到最新鲜的鱼。”

“去吗?”

“去吧,出来了,就别想那些烦心事。”祝童在叶儿鼻子上刮一下;“你好久没笑过了。”

撑船的是店家的女儿,典型的小家碧玉,撑船时也带着一份恬静淡雅;十几岁的江南少女正是怀春年纪;看到客人是一对情侣,船就撑得特别慢、特别稳。

叶儿一会儿就与这个少女谈成一片,精神真的放松下来了。

“姐姐,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少女叫茹莲,正在上初中,高兴了,就把乌篷船停在镇外小桥下,拉起叶儿走向不远处的小山。

脚下,是松软的田间小路,被雨水打湿了有点松软有点滑脚;祝童与叶儿都是行走在都市里的皮鞋,走出几步,祝童就脱下皮鞋、袜子,赤脚踩上去。叶儿矜持一会儿,也学着祝童,露出一双嫩白的小脚。

茹莲把他们引到山谷,一股清泉从山中淌出来,叮叮咚咚欢叫着,带着一路晶莹扑面而来。叶儿在泉水中行走,脸上是开心的笑,张开手臂,已忘了所有的烦恼,与烟花三月的江南风景溶在一处。

江南的雨说停就停,转眼黄昏,鸟儿从树丛中飞出,为黛色的山谷鸣叫出空灵。

回到镇内,天已经黑透了,与凤凰城一样,小镇内外到处挂起红灯笼。

店家把准备好的饭菜搬上乌篷船,打发茹莲去作功课,自己撑着船陪客人在小镇里漂游。

菜只三碟,一条鱼,一盘豆腐,一盘青菜;祝童要了坛女儿红,店家才送了两碗莲子羹。

叶儿平时不喜欢喝酒,今天却与祝童抢着喝;乌篷船还没转到镇尾,一坛女儿红已经见底了。

“我们就在这里下了,谢谢大叔,我们自己走回去。”叶儿拉着祝童跳下船,徜徉在江边回廊中。

路过一家小小服装店,她买了件肚兜,豆色,绣一束出水芙蓉。

女老板说:“这是真正的手工苏绣,姑娘这样的俏人,皮肤又好;穿上这样的肚兜,还不把他迷死?”

祝童只是笑,叶儿害羞了,花一般的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不过,她还是买下了肚兜,又多买了双绣花鞋,一条藕色彩裙。

雨还在紧一阵慢一阵的下着,走在回廊里用不着打伞,还能欣赏到沿河风光。路过一家茶馆,里面传来评弹的声音;叶儿就把祝童拉进去,找个角落坐下欣赏。

祝童是完全听不懂评弹的,叶儿就在一旁解说,到她也听不懂的地方,就乱猜。茶馆里的评弹多是情爱传奇,怎么说都错不了。

回到客栈已是十点多了,叶儿一进房就躲进卫生间,祝童无聊,打开木窗欣赏窗下的桃花。

室外春雨绵绵,室内的灯光照在桃花上,点点雨滴泪珠般静静聚集、滑落。

风顺着河道吹来,摇曳下几瓣桃花,荡在河里飘走了。

门响,祝童回头看,叶儿穿着新买的肚兜走出来,湿漉漉的黑发散在赤裸的双肩;下身是那条彩裙,脚上穿着绣花软鞋。

第十卷、雾里看花 四、雨桃花(上)

“傻瓜,你冷不冷?”祝童连忙关上木窗。(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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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能迷死你吗?”叶儿巧笑频频,灯光下散出仕女的诱惑,挺胸原地旋转一周,黑发飘舞,把几点水滴洒在祝童脸上。

这可要命了,肚兜只能勉强遮盖住前面的风景,洁白的后背几乎**,娇挺的酥胸从肚兜下半露,细细的吊带,把叶儿的脖颈拉出更多诱惑。

一线红绳松松系在腰部打个结;在这江南小镇的灯影中,女性的娇柔妩媚,叶儿的似水柔情,被这朵肚兜衬托得尽善尽美。

祝童最会煞风景,强忍着冲动,把叶儿推上床,拉开被子盖住:“死了,我已经死了,外面温度太低,叶儿别冻着了。”

说着话,手已经深入肚兜,在叶儿光滑细腻的胸口按摩着。

叶儿的肌肤入手冰凉,祝童又是心疼又是激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蝶神再次歌唱,清清花香从祝童身体渗出,随着热气散出。

“李想,我不想你死。”叶儿把手臂伸出,拉近祝童,闭着眼在他眉间吻着。

侵略的手描绘着肚兜下的美好,最后捂住一点凸起,轻捻。

叶儿不堪刺激,星眸微闭,扭动几下掀开被子贴近来,肌肤上泛起残红。

彩裙翻转大半,修长的玉腿显出惊人的洁白,脚上那双绣花鞋,已掉了一只。

祝童勉强镇定一下,把自己从叶儿身上抬起,这样看,诱惑更大。

叶儿睁开眼,纯净的目光在爱人脸上捕捉着每一丝表情;她看到了爱人的迷醉,似嗔似爱的用手在他下颚弹一下:“傻子。”

拉下祝童的头,埋在自己的酥胸上,喃喃道:“我不想等了,李想,我怕。”

“怕?”祝童攥住她的手;“怕什么?”

“我怕成为你的累赘。”

“为什么这么说?”叶儿这两天有点不对劲,祝童能感觉到。

“前天陈小姐请我喝茶,她说,她可以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只是有个条件。”

“是陈依颐?她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叶儿没说话,眼眶里浮起泪光:“可是,我舍不得你啊。黄海说你要卖车,你是那么喜欢我们的车。我……李想,你虽然没有埋怨过半句,但是我不能原谅自己。陈小姐说,你是为了我才甘于平淡,如果我放手,你会有远大的前程。她还说,可以帮助你成就更大的事业。你那杆笔是陈小姐送的吗?她说,粗糙的生活会消磨掉你的才华,她能让你专注事业,不再为生活的琐事烦恼。我该怎么办?我能说什么?李想,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给不了你太多。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昨天晚上我梦到你走了,惊醒时……与其今后后悔,不如……你如果喜欢的身体……”

可怜的叶儿抽泣着说不下去了,一寸寸拉起彩裙,一寸寸显示出女儿家的隐秘处,这也许是她最后的筹码了。陈依颐的话,击垮了她的自尊。

祝童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的泪眼,心如刀割。

金钱,显示出魔幻般的力量,一百八十万没击倒自己,却把叶儿曾经的自信打掉了。她曾经视金钱如无物,为了对自己的爱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生活;如今,她的羞涩与娇美也蒙上一层无助的凄楚。

祝童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寻到潮湿的唇吻住;他用了全身心的力气去吻,仿佛要把叶儿迷失的心灵拉回来。

叶儿浑身颤抖着,似乎不堪承受这样的炽热,猛然激烈的扭动着,要挣扎出来。祝童强横的手臂钳制住她,叶儿慢慢松弛了,眼泪流下来,咸咸的味道渗进两人口中。

哭出来就好了,这虽然不能解决问题,总能让她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祝童移开嘴唇,用被子把她围起来,轻轻揽在怀里。

半夜春雨洗不尽痛楚的泪水,一弯流水带不走淤积的哀愁。

等叶儿平静下来,祝童才放开她走到窗前,推开木窗,伸手折下一束桃花。

“叶儿,唐伯虎的桃花诗你读过,我只记得这两句: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你说过,只要我们在一起,不需要太多的钱,也不需要很大的房子。如果只为这个,我告诉你:好叶儿,钱能解决的问题是最简单的。能遇见你,和你相亲相爱,知道叶儿是如此美好,这一切都是无价的。”

“我来上海,没想过要靠别人生存,如果想挣钱,我就不会来上海了,陈小姐是傻瓜,她不知道我。叶儿也是傻瓜,我为的是你啊。钱没有了可以挣,没有了你,我要钱有什么用?叶儿,嫁给我。”

桃花正是灿烂时,娇艳的花蕊上沾着两滴水珠,轻轻颤抖着融为一滴。

叶儿痴痴的看着它,似被祝童突然的求婚惊住了,好久才抬起头,眼睛也露出吃惊的神情:“你是认真的?”

祝童点点头,抚乱她的秀发:“我从未这样认真过,只要我的叶儿知道她是仙子,永远是我的天使。陈依颐的所有,也比不过她的一丝头发。”祝童,确实没像现在这么认真过;过去的岁月里,比这更肉麻的情话他也说过,心境完全不同。

“你说的真好听,李想,你会后悔吗?”

“叶儿不会后悔,我就不会后悔。”

“我答应了。”叶儿羞羞的垂下头。

“什么?”祝童故意逗着她;“答应什么?”

“答应嫁给李想,嫁给我爱的人。”叶儿勇敢的抬起头,两双眼睛看在一处。

“没这么简单,叶儿,你需要一个钻戒。”桃花插在叶儿耳后发间,祝童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样太委屈你了。”

“不要,只要有这朵桃花就够了。”

“叶儿啊,你必须答应我。”

“不是已经……说了,我愿意。”

“哼,是咱们俩被骗,你别想轻松的一走了之。”

“李想。”叶儿勉强睁开眼,看到爱人嘴角的笑,这才开心。

被子散开,又一次把叶儿美好的曲线暴露在祝童眼前;这具胴体已经完全撤除防守,如娇嫩的桃花一般,任君采撷。

祝童托起叶儿的脸,低头向那醉人的红唇一吻再吻。叶儿天生丽质,那绝美俏脸不施粉黛却更惹人怜爱,依着爱人的胸羞软软的闭上眼。

房间里的花香越浓,温度越高;叶儿的香肩、雪藕样的手臂渗出细细的汗珠,被爱人一寸寸把玩、爱抚,她只有把眼闭得紧紧的。

轻轻拉开红丝绳,祝童解下肚兜,把脸伏向叶儿的胸怀,含住一点嫣红。

叶儿受到刺激,忍住羞软没有躲避,细长的手指插进祝童发间。她以为这个男人要尽情放肆了,祝童却只在她上身流连;肩上、脖颈、肋下、肚脐,到处印下吻痕。

一夜春雨,三月的江南在祝童与叶儿心中,就定格为窗外那树开得正艳的桃花。

这一天,两人行走在小镇的雨巷里、回廊中旁若无人也好,两情相悦也罢,心里总归再也挤不下任何东西。

回上海的路上,祝童说起未来的计划;钱对于他真不是问题,只要他愿意;天丽公司的钱祝童随时可以支取。

问题是,叶儿不会接受不明不白的钱,祝童暂时还没想明白如何把天丽公司介绍给叶儿,只有把走穴的事郑重提出来。

作为医生,祝童说自己有大把的机会出去挣钱,完全是靠本事挣钱。上海本地或外地的医院,遇到危重病人或大手术,就会到大医院来邀请好的医生。比如沙盈盈小姐,在海洋医院内,祝童作为本医院的医生,是不可能拿到她所说的十万报酬。如果说祝童是外院医生,情况就不一样了。

“每次至少能挣一万多。只要我们交税,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每月出去两三次,一年内就能还清债务。”

“那样,你是不是太累了?别忘了,你还要上班啊。”

“没关系,年轻时正需要学习,多实践,等一切走入正轨,我就安心陪着叶儿,哪里也不去了。”

爱人如此说,叶儿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可没想到,小骗子根本就没打算走穴挣钱。祝童又不是真正的医生,他治病的本事不具有普遍意义;他只是需要这个借口,把那些不明不白的钱,光明正大的在叶儿面前洗白。

周一上午,祝童走进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按照常规,三个主任要开个例会,把这一周的大致工作梳理一下。

台海言负责技术,陈依颐负责日常管理与人事安排;以前这样的会都是走过场,今天也一样。

网络信息中心如今惟一的大事就是测试新的办公软件;天丽公司的蓝精灵正在海洋医院的机房里运行,这是王觉非的决定,借口是加强医院的信息化建设。

台海言在祝童的调理下,已经很会说些虚伪的假话、套话;不过今天祝童没心情调理他,大致问几个问题,例会就算结束了。

陈依颐心里有鬼,整个早晨都不敢触碰祝童的眼睛,台海言回机房后,她站起来要走。

“嘭!”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一枚黑色龙头针钉住,缓缓关上了。

第十卷、雾里看花 四、雨桃花(下)

“陈小姐,似乎我们有话要谈。www.65txt.com”

“你要谈什么?”走不了,陈依颐也不坚持,故作镇定的坐在祝童对面。

“我想确定一下我们的关系。”祝童手里捏着凤星毫,微笑着看着她。

陈依颐有些慌乱,低下眼:“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好确定的?”

“首先,我昨天晚上向叶儿求婚,她已经答应了。作为朋友,你是不是应该祝贺我们?”

陈依颐脑子里“嗡”的一声,似乎飞舞起千万只蝴蝶;她没想到,只两天没见,祝童竟然向叶儿求婚了!

“第二件事,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是普通同事,也可以是谈得来的朋友,但是,请别干涉我的生活;叶儿不如你坚强,我们之间如果出什么意外,我在上海呆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有第三吗?”陈依颐冷静下来,抬起头问。

“暂时没有。你要记得,没有了叶儿,上海对于我,就是一片废墟。”

“真的没有?那好,李主任的话我记住了,我要去工作了。”

陈依颐走向房门,用力摘下龙星毫,抛还给祝童,嫣然一笑道:“李想,我喜欢你,但是与你无关;你可以装作不知道,回应不回应都没关系。你和叶儿之间的感情我明白,我只是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也是个亭亭玉立的俏佳人,祝童听完这句话,心里就似打破了五味瓶,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祝童决定打击一下陈依颐的骄傲,嘴角绽出一丝笑纹:“陈小姐,我一直很好奇,问个不礼貌的问题,你接受过整容手术,对吗?”

陈依颐这张脸太精致了,可以说毫无缺点,每个部位都合乎现代审美观;但是,这样的完美是不正常的,叶儿的脸上如果仔细观察,还有一两处遗憾。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陈依颐点点自己的鼻梁、下颚、腮部;“我接受过三次手术,主任是医生,能看出这三次手术的价格吗?”

“看不出来,我只是猜测。”祝童不好对她太残忍,抬起眼睛观察一下;“很完美的手术,好了,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去工作了。”

“你是个混蛋。”陈依颐终于忍不住,骂一声摔上门跑出去。

她后悔不听哥哥的话,给叶儿打那个无聊的电话,在高尚的会所里请叶儿喝茶,李想在用这种方式羞辱她,报复她对叶儿做的一切。

陈依颐跑进自己的宝马车,才伏在方向盘上痛哭;哭着哭着,陈依颐笑着抬起头。对于这个讨厌的李想,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刚才的屈辱回味起来,陈依颐竟然有些自虐般的的快感。

沙盈盈脚上贴着狗皮膏药,她已经可以随便走动,却还是舍不得揭下这贴膏药。

祝童走进病房前,又被夏护士长叫住;这次,祝童为沙盈盈开出几份大处方,特级护理的项目更多,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是我,是沙小姐;她拒绝再用那些高级营养药;沙小姐说,她这几天胖多了。怎么办?”夏护士长脸上有几分落寞,难道江小鱼没回来,没时间浇灌这朵牡丹花?

想是这么想,祝童嘴里说的却是另一套:“那怎么行?怕长肉就别受伤啊,我去对她说。”

夏护士长抿嘴一笑,李主任的逻辑还真有趣,受伤与长肉有什么关系?

果然,沙盈盈正在房间里锻炼,床头的输液架上挂着两瓶昂贵的进口营养药,针头别在药瓶上,护士正为难的看着她。

“沙小姐,你可以出院了。”祝童刚一进门,沙盈盈刚抛过来一个训练有素的微笑,感激的客套话就被这句话冻结在唇边。

“李医生,我的脚还很疼啊。”沙盈盈没穿病号服,披一件纯棉睡衣,半截小腿上的肌肤被精心维护的雪白娇嫩。祝童见过几乎**的她,对这点诱惑尚能保持镇定。

“既然我说的话没用,你自己对自己又那么明白,这样的病人我是治不好的。不出院也可以,你可以请别的医生给你治。”

“别,李主任,我只相信你,只要你为我治;但是,请您别给我用那些药好吗?该出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的照付,这样的药用多了,我的身材要变形的。”沙盈盈可怜兮兮的哀求着,当真是个尤物啊。

祝童板起脸:“你的伤要恢复的快,需要这些营养。对不起,我只管治病,对你美妙的身材没有责任。医院不是饭店,该用什么药是医生的事。沙小姐有钱,伤好了可以去减肥啊。同样,您如果对用药有意见,可以到医务处投诉。”

投诉,沙盈盈想都不敢想,看到李主任真恼了,话也有道理,只好乖乖的躺在病床上,让护士替她扎上营养针。

“沙小姐,你的身体太虚弱了,骨头上的伤,如果恢复不彻底,会落下一辈子的遗憾。”

祝童揭开那贴膏药,在护士的帮助下以清水擦洗沙盈盈的脚,滑腻的肌肤入手的感觉不错;沙盈盈松弛着,脸上泛出忍耐的表情。

龙星毫刺入穴道,沙盈盈才长出一口气;李医生说的话不客气,却有一双充满魔力的手,只要一接触到这双手,沙盈盈就浑身酥麻,什么也不会说了。

郑书榕照例在一边观摩,等治疗结束跟着祝童走出病房:“李主任,我想跟您学习。”

“什么?”祝童惊愕的回过头。

“您治病的方法很……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李主任,您能教我吗?”郑书榕脸色微红,说这些话很吃力吗?

“郑医生,中医不好学,特别是我这一门。很苦的。”

“我不怕苦。”郑书榕看李主任没拒绝,上前一步;“只要您肯教,我不怕吃苦。我最近在想,西医最好的东西在国外,您的医术是那么神奇,我希望能跟着您学习。”

“再说吧,我最近很忙。”小骗子看郑书榕认真了,急忙离开,他今天确实很忙。

南海宫澜深处,午后的阳光透过尚带雨痕的玻璃洒在米色壁纸上,宽大的落地窗下,两株精致的绿色盆栽用自己的影子把地板印出两片斑驳。房间中间,是一桌正宗的法式午餐。

银质刀叉,考究的瓷器,晶莹的玻璃杯,还有不可或缺的鲜花。

柳曼湘淡然清幽,还是那幅慢条斯理的优雅,她的饭量可不像她的身材那么娇小;侍者上来的每一道菜都被她吃下一半,祝童面前的盘子里,基本上都没怎么动。

梅兰亭有心事,饭量也不大,她是最盼望快些结束饭局,进入实质性话题;柳曼湘坚持:吃饭时不谈任何事。

来南海宫澜的路上,祝童买了几束鲜花,开着车就全吞下去了;如今只是在慢悠悠品酒,间或吃几片水果沙拉;柳曼湘的酒,正经不错,都是有来历的高级货。

两点钟,饭局结束,柳曼湘把两位客人请到另一个房间,刚坐下喝茶,祝童就明白了这顿饭吃这么慢的原因了:蓝湛江来了。

阳春三月,大家似乎都很忙,蓝湛江满脸风尘,让祝童佩服的是他尚能保持一贯的优雅。

“刚下飞机,抱歉。”

蓝湛江没喝茶,柳曼湘让侍者为他端来一份鸡蛋面,等他快速的用过,谈话才真正开始。

“梅小姐,你的计划我看过,有几个问题:如今的中国画家太浮躁,真正能潜心修炼的画家少之又少。国际市场上,来自中国的油画行情一直看跌。他们的画,在华人圈里的影响也在消退。你选择的两个画家太年轻,功底浅;虽然他们一个很帅,一个是美女,但是,画坛不是娱乐业,卖点是画,不是帅哥美女。炒作只能一时得利,兰亭画廊如果只想赚一笔小钱,这项投资我马上就能给你,一点问题也没有。”

祝童不知道梅兰亭计划书里的具体内容,如今才得以知道:梅兰亭要以操作娱乐明星的手法,炒作出两个画坛金童玉女。

蓝湛江的意思是,让梅兰亭静下心来,专心挖掘培养几个有前途的画家;把兰亭画廊经营成一家有权威的画廊,不要被眼前的潮流左右。

“但是,这个计划已经进入操作阶段,为了包装他们、收购他们的画,我已经投资了几百万。他们的画走的是时尚路线,需要这样运作。”

梅兰亭辩解着,拿起计划书:“国内有这个消费群体,他们喜欢把客厅布置得有品位。国画和书法在他们眼里已经落伍了,油画又太严肃。他们喜欢西方文化,讲求生活品味,对画的选择也是以时尚为主;至于作品的真正内涵,他们不懂也不关心。这些画就像消费品,生命力也许短暂;所以我才要打造两个有魅力的画家……”

蓝湛江耐心的听完,沉吟着,似乎有什么话不好直接说,在选择适当的语言。

“不矛盾啊,梅小姐与蓝先生的意思都是为了更好的赚钱。蓝先生希望兰亭画廊走的更扎实,打造成中国画坛的顶尖画廊。梅小姐,你要理解蓝先生的苦心。六品梅苑历史悠久,有这个出身,兰亭画廊不能走太浮躁的路线。”

祝童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了;打造一个名牌画廊需要大量的投资和时间的积累,蓝湛江不理解梅兰亭所受的压力,梅兰亭的话,似乎没打动他;按照这个角度、思路,梅兰亭说再多也是废话,蓝湛江的内心其实还是很传统的。

“如果梅小姐又要面子又要在过渡时期赚到钱,其实也不难。梅小姐可以再成立一家画廊,专门走时尚路线。那边做婊子,不耽误这边立牌坊。对兰亭画廊的声誉没什么损害。”

“你才做婊子呢。”梅兰亭笑骂祝童,蓝湛江也在微笑:“祝童的建议不错,兰亭画廊有梅老这块招牌,不适合操作与潮流太接近的东西。梅小姐可以再收购一家画廊,以那家画廊的名义搞你的现代艺术。”

柳曼湘轻轻鼓掌,没说什么,对祝童微微点头。

第十卷、雾里看花 五、商谈(上)

梅兰亭接受了这个建议,下面就是商谈具体条款。(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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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曼湘不像柳依兰那么好说话,虽然是慢条斯理,却很坚持。

梅兰亭无奈,只有接受柳曼湘的要求:东海投资向兰亭画廊追加投资一千万,这是项目投资,只能用于梅兰亭正在操作的两个帅哥美女画家;同时,兰亭画廊接受东海投资派出的一个职业经理人,出任财务主管。

兰亭画廊还要在一个月内完成另一项工作:成立董事会,明晰各方面股份和权责,规范公司内部制度。

梅叶将作为兰亭画廊的董事长,这是蓝湛江的建议。

房间里只剩下蓝湛江和祝童,柳曼湘和梅兰亭到另一个房间去审看、讨论合同细节。

“祝童,你是最适合的人选。”蓝湛江品尝着一枚雪茄,随着烟雾冒出一句。

“不适合,我没那份野心。”祝童手里也夹着一支雪茄,只是把玩,却没点燃。

“风险投资就像行走江湖,每次投资都是冒险。特别是在中国,这里的大环境缺乏资本存在的基本条件:诚信体系。但是,偏偏这里是世界上投资最活跃的地方。截止上个财务年度,龙邦国际投资累计在大陆投资项目九百件左右,失败的或被骗被赖账占三成。但是我们的收益还是很好的。三十年前,家父在梅老身上投资二百万,到目前的收益是一亿七千万,今后还会不断增加,梅老每出一幅画,我们都能得到两成的收益。他的画在欧美各大拍卖会上都是抢手货,只是,画家的艺术生命有限,一辈子也画不出多少好画来。”

蓝湛江拿起梅兰亭留下的计划书,翻开解说道:“梅兰亭很聪明,但是她的历练不够。这个计划其实很好,只是她与那两个画家订立的合同有问题,利用过多,为对方未来的考虑太少。人不是工具,这样下去也许能得到短期的利益,长远看来,以这样的方式经营下去,对兰亭画廊的发展是很不好的短视行为。”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对梅小姐说?”祝童看到两个画家的照片,还有作品的照片。那个帅哥正是自己与叶儿在酒吧见过的,帅的一塌糊涂,他如果不画画而去演戏,估计也能成为明星。

女画家就有些逊色,也许是女人与男人的欣赏角度不同;梅兰亭挑选的这个女孩,在祝童看来也就一般,骨架偏大,身体单薄,不过气质确实不错,很有些自恋自爱的小资态度。

“那样,会影响她的锐气;梅兰亭正在上升期,任何尝试都要鼓励和支持。大陆的画家也远比欧美画家自私,他们不会忠于某家画廊。一切都需要慢慢规范。也许这样的钱挣多了,梅兰亭自己就能悟出些道理。那时,兰亭画廊才会有前途。”

蓝湛江的话,让祝童也受益菲浅。他正在体味其中的妙处,蓝湛江又开口了。

“听说,你最近搞了个天丽公司,开发出一套专供医院使用的管理软件;它叫蓝精灵,是吗?”

“蓝先生怎么知道?”祝童露出戒备的表情,天丽公司的运作还在初期,只在热闹的电脑城租下写字间,到目前为止只做了海洋医院一笔生意,很低调的。

“龙邦国际下面有个投资公司,@图科技投资公司;专门投资有成长前途的小型科技公司。如果你同意,@图科技投资公司出资一千万参股天丽公司,只要40%的股份。另外,@图科技投资公司手里还有几项软件技术专利,可以无偿转让给天丽公司。”

“不用了,天丽公司的寿命不会很长,我们只希望卖出三十套软件就把它解散。这样的公司存在的基础很薄弱,没有关系,可能一套蓝精灵也销不出去。”祝童摇头拒绝,事实上,他和王觉非对天丽公司就是这样定位的。

“祝童,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蓝精灵的优点在于核心对医院的了解,只要下点力气修改完善,蓝精灵就能成为这个领域的霸主。你怕什么我知道,给你个建议:把蓝精灵的营销系统分开,公关费用部分可以以广告推广费的形式外包给公关公司来做,销售系统只负责纯粹的销售与维护。这样,今后出任何事,都与天丽公司没任何关系。”

“让我想想。”祝童抱住脑袋。

“我可以为你介绍一家公关公司,他们能帮天丽公司做很多事,要价也不算高,合同金额的15%。如果他们能接受天丽公司的委托,你们甚至不用担心贷款的问题;他们有很好的售后服务系统。”

祝童听说过类似的公关公司,田公子手下的金海广告公司,就是一个类似的机构。但是蓝湛江说的这个,层次似乎更高,这样的公司对客户是很挑剔的,根本不会接受小公司的委托。

“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有件事不能不急,池田一雄马上就要来上海;我希望在一周内与王向桢或向华易见一面,只要一个小时时间。”

“我帮不上你。”祝童本能的拒绝;蓝湛江脾气很好,一点点的诱惑着他。

“你能帮上,王向桢很欣赏你,你可以先打个电话,礼节性的问候一下他的身体,你在他面前是医生嘛。向华易刚从南方回来,他对你也很感兴趣;有了这个电话,向华易一定会约见你,到那时,你可以把我作为你的朋友介绍给向华易;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向华易在同仁医院做院长的时间不长,他也许还没你熟悉同仁医院的情况。”

“我为什么帮你?”祝童回味过来,蓝湛江今天对他说的这许多话,很有些指点迷津的意思。

“因为我一直在帮你,所以你应该帮我。江湖就是这样,你帮我,我帮你才是江湖,你打我,我杀你的江湖,不是我们希望的。如果你答应促成这次见面,刚才我说的关于天丽公司的未来,就是你将得到的报酬。”

祝童还在犹豫,主动给王向桢打电话,不是他做人的习惯;对于那样身份的人,祝童一向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只是近期朵花与黄海的关系……蝶姨,一直在追问这件事,也许应该与王向桢走近一点,找机会试探一下王向桢的口风。

“我试试,不能保证成功。池田一雄要来上海,我也许可以试着说服他,不与田公子合作。”祝童终于松口了,蓝湛江提出的条件太优厚了,几乎无可拒绝。

蓝湛江放下雪茄,神色严肃道:“不要试图说服池田先生,特别是这件事牵扯到几十亿的利益。祝童,你要记住,今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正面竞争暗地耍阴谋都无所谓,但是不要当面干涉别人的生意或计划。生意场上只有利益,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无论你们关系如何,都只是私下关系,这一点一定要分清楚。池田先生代表的是井池财团的利益,他只是这个计划的执行人。不经过董事会的批准,池田一雄没权力作出任何决定。你如果想说服池田,你会让他看不起,我们也会被认为没有风度。”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今后你一定会遇到同样的事情,早点知道就会有多点时间去体会。江湖中也是一样,竹道士如果还是道宗,现在他要做的决定一定与羽玄真人一样:来上海参与对印记宝藏的争夺。”

“羽玄真人来上海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快了;竹道士的登仙斋醮科仪结束后,羽玄真人将正式出任道宗,他将在第一时间赶到上海。前天,羽玄真人在武当剑坛对空寂大师提出:宝藏中有道宗圣物阴阳鼓,与道宗掌门信物七星槌吻合。羽玄真人要求与空寂大师和江小鱼分享宝藏的信息,二品道宗不会只作为一般参与者。”

“呵呵。”祝童轻笑着鼓掌:“很好啊,羽玄真人比竹道士有魄力。”

蓝湛江奇怪的看着祝童:“你不担心?”

“为什么担心?宝藏里又没有我祝门的东西,那么多人去抢,祝门人丁稀少势力微弱,争不过的。”祝童根本就不担心,大师兄出来以后,祝童将会抛出第三枚玉印,那时,事件的中心就会从上海转移到南京,他才会彻底的清静下来。

“索翁达活佛如今在你身边,祝门怎么能说势力弱小?”蓝湛江点破小骗子的障眼法;“在江湖上,祝门向来不以人数取胜,他们敬畏的是祝门的医术与秘术。”

祝童毫不在意,站起来带上眼镜:“祝飞早晚会离开的。谢谢蓝兄的指点,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时间不早了,我要下班回家了。告辞了。”

梅兰亭已经达到目的,与柳曼湘一道走进来。

回去的路上,梅兰亭坐祝童的车,她没有自己开车来。

第十卷、雾里看花 五、商谈(下)

南海宫澜,祝童与梅兰亭的电梯还没到楼下,柳曼湘已经缠在蓝湛江膝上,扭动曼妙的身躯迎合他的侵犯。www.65txt.com

“大哥,三姐的情况如何?”柳曼湘已经脱去清淡的虚壳,完全一副小女儿神态,皱着眉头道:“我快受不了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每说一句话都要考虑半天,生怕出差错。在广州也没好多麻烦事啊。”

“你现在知道了,依兰其实一直很辛苦。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少说少做,多听多看;管理好八品兰花在上海的生意容易,管理东海投资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暂时,希兰和你都没能力完全掌控兰花,你们能如此分工,依兰知道也会很欣慰的。她的病是心病,竹道士的事对依兰刺激太深;这些年,为了兰花的姐妹们,依兰一直在压抑自己、勉强自己、欺骗自己,爆发也很正常;有祝红前辈照顾她,过了夏天她应该能调整好状态。”

柳曼湘沉吟着,主动解开上衣纽扣,露出白如羊脂的肌肤,修长的双臂,她的身材不像外表看到的那么单薄,也不是很丰满,胸前的一双玉兔挺立圆润。

“依兰回来前,你和希兰尽量不要与谢晶见面,也不要改变什么。让鼎然星空顺利开业会有很多事,你要把精力放在那里;东海投资暂时停止动作。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不在,可以找祝童商量。他的建议有时候会很荒唐,但未尝不是另一种思路。”

“知道了,不许你再说这样的事。大哥,你好久没爱它们了。”柳曼湘抱住蓝湛江的头,压到自己胸前。

梅兰亭和祝童都没想到,柳曼湘的慢条斯理是一面坚固的盾牌;不过,此刻他们也没时间想这些。

祝童对梅兰亭说已经向叶儿求婚,他是没办法不把叶儿拿出来;一上车,梅兰亭就附过来,她刚签到一千万的合约,正是兴奋时,浑身漫溢着亢奋的春情。

“想谢我,就请我和叶儿吃饭吧。”祝童推开梅兰亭,边开车边打手机,与叶儿约好后,才拉住梅兰亭的手:“你是个好女孩,今后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男人。兰亭,女孩子不适合混江湖;如果能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如果你要的太多,只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吃饭时,梅兰亭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她打电话把朵花也叫来,热热闹闹的喝了不少酒。

叶儿喜欢安静,却不忍心破坏别人的兴致,特别是梅兰亭,是马夜的孙女。吃完饭,祝童开车拉着三位美女到一家热门俱乐部狂欢。

朵花的舞姿越来越奔放了,她舞到哪里,哪里就成为全场的焦点。

上海,是个最好的名利场,朵花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礼,逐渐褪去质朴,展露出自己独特的美妙。

叶儿有些担心,打电话给黄海,电话没人接听;黄海最近到党校参加一个干部培训班,这是黄妈妈安排的,为黄海未来的进步打下一个基础。

还好,今天没出什么意外,祝童与叶儿把朵花送回花店时,已是午夜两点了。

接下来的几天,祝童考虑再三,还是找机会与王觉非商量了一下天丽公司的事。

王觉非感觉蓝湛江的建议不错,决定授权肖云丽与@图科技投资公司谈判合作。在这之前,还要解决一个小问题:把天丽公司的股份结构明朗化。

三月十八日,@图科技投资公司与天丽公司正式签署合作协议,投资一千万入股天丽科技有限公司,获得天丽公司30%的股份。

肖云丽怎么也没想到,周至离开后,好事一件接一件降临到她身上。天丽科技与@图投资签署合作协议的事,成为电脑城最大的新闻,电视报纸都来采访;同行也纷纷上门打探合作内幕。

肖云丽还是一头雾水,她对真正的内幕知道的不比记者们多多少。

成风对于她越来越不可思议,肖云丽在怀疑,这个小男孩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精灵,有翻天覆地的神通。他带领天丽公司走出的每一步都那么神奇,做出每一个决定都那么高明的不可想象。

短短两个月,肖云丽不仅还清了欠债,还拥有了百万身家。这一切都是成风带来的。

@图科技投资签约参股,谈判虽然她有参与,却能感觉到,自己是坐在巨人肩膀上;@图投资那些平时很傲慢的经理人,对于天丽公司提出的条款,无$敌*龙!书屋基本上没提什么修改意见。连她战战兢兢提出的,@图科技投资公司注入一千万只能得到天丽公司30%的股份的修正,对方也爽快的答应了。当初,@图投资要求的是40%。

还有让肖云丽吃惊的是,@图投资派来的副总,竟然是位博士。

与金菊花公关公司的合作签约,就完全超越了肖云丽所能理解的范畴了;这份为期三年的代理协议中规定,天丽公司将支付合同金额的28%给金菊花,作为广告费和公关费;金菊花只有一个要求:天丽公司的营业额每年不能低于八千万。

更让她不能理解的是,到现在为止,天丽公司刚做成一笔生意,收到五百万的货款,银行已经围在她身边,提出一项项令人眩目的计划,要为天丽公司进行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金融服务。就在两个月前,肖云丽连请这些人吃顿饭的资格也没有。

这个夜晚,肖云丽喝了不少酒,把自己全部交了出去;在她与周至的公寓里,成风终于欣赏到梦寐以求的风光。

成风叫着姐姐,拉开肖云丽单薄的睡衣,他还是个鲁男子,连亲吻都是那么稚嫩。抱着他的强壮,肖云丽胸口涌起母性的怜爱;不是爱情,比爱情更浓烈。

这个夜晚,把肖云丽对性爱的理解完全颠覆了,成风有惊人的学习能力和持久力。整整一夜,成风在肖云丽身上反复探索着、折腾着,学生与老师之间的界限渐渐模糊,宽阔的大床上,只有急促的喘息和呻吟。

清晨,肖云丽终于能思索时,问:“徐总,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云丽姐,不要叫我徐总,叫我小徐,或者天成都可以。”成风依然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肖云丽挺翘的臀部,他这一段遵循师叔的话:沉默是金;以神秘掩饰浅薄,看来效果很好。

肖云丽,曾经那么骄傲的白领,已经成为他的女人了;跟着师叔混就是好啊,如果没有每天下午必须接受的高级教育,也许更好。祝童为他请来的那个教授,实在是太罗嗦了;据说,那是位新加坡来的大师,说的话,可是真不好理解。

“天成,我能知道谁是天丽公司真正的股东吗?”肖云丽虽然在感情上有点短路,却也在生意场上滚打过两年;知道身边这个叫徐天成的小伙子不可能有那么大能量。成风虽然已经很注意了,但细节中表现出的迟钝与稚嫩,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云丽姐,现在不是很好吗?公司会越来越好,该你知道的不会瞒你,不该你知道的事,最好也别问。这样对大家都好。”成风把师叔教给的话一说,肖云丽果然不问了。

也在三月十八日这天,祝童见到了王向桢身边的高参向华,也把蓝湛江介绍给这个神情矍铄的老人。

见面的地点是向华挑选的,锦江饭店十一楼云茗茶室。下午三点半,正是有闲人喝下午茶的时间。

三天前,祝童给王向桢打电话,询问王向桢最近的身体如何。

接电话的小于,他问清楚祝童的身份后,抱歉的说首长正在开会。

一小时后,祝童接到了王向桢的电话,两个人交谈几句后,王向桢把向华介绍给他,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次见面。

三点十五分,祝童在锦江饭店的大厅内与蓝湛江汇合,三点二十九分,一同走进云茗茶室。三点四十分客人到了。

向华年纪大了,穿一件米色唐装;陪在他身边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叫向华爷爷,十七八岁的样子却贵气天然,自有一份超脱的自在;难得的是,她肌肤颜色是健康的太阳棕,很开朗一个女生。

“只有在锦江饭店,才能品尝到地道的上海点心,尝一尝,年轻人,这样的手艺是很难得的。”

刚落座,向华就点好了一串茶点,殷勤的向两个年轻人推荐桌子上的那碟蟹壳黄。

蓝湛江捏起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后,赞道:“未见饼家先闻香,入口酥皮纷纷下。这样的味道确实少见了。”

“哦?蓝先生也知道这两句诗?”向华大感兴趣的看着蓝湛江。

“家父与爷爷经常念叨上海的小吃;三十年前,家父第一次回到上海时,看到生煎馒头就流下眼泪。他多次对我说,上海的点心是最精致的,只有上海人才能做出那种味道。”

“说的不错,确实是这样。只这碟蟹壳黄的做法就好复杂,稍微不注意火候,蟹壳就焦了。”向华似乎忘了祝童,与蓝湛江热切的讨论着上海点心的妙处,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祝童无聊,看到对面的小丫头也是一副无聊的样子,低声问:“这东西真那么好吃吗?”

“我爷爷是老狐狸,谁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神经?”小丫头撇撇嘴,低声问:“我爷爷说,让我跟你学医术,你会治病吗?”

“不会,我是骗子。”

“我看你也像骗子;”小丫头得意的笑着,又低声说:“我叫向墨,是墨水的墨;王叔说,你会算命,替我看看手相。”

第十卷、雾里看花 六、投资(上)

向墨的手与她的人一样,秀美而纤巧;她穿一件浅灰色毛衫,手臂伸出后,手腕处的细腻肌肤让祝童想起叶儿。www.65txt.com

“我不会看手相。”祝童推开他的手,适时补充一句:“你想算什么?我会测字。”

向墨刚现出失望的样子,听到测字马上高兴了,手指蘸着茶杯里的极品乌龙,在红木茶几上写下一个“墨”字。

“就这个字吧。”

“墨。向小姐,你想问什么?”祝童观察着,墨字太复杂,是个很不好说的字。

“就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结婚?这辈子有几个孩子?”

“胡闹!女孩子哪有算这些的。”向华原来一直注意着他们,此时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呵斥着自己的孙女。

向墨却一点也不怕他,哼一声,热切的看着祝童:“李医生,你说啊。”

测字与算卦看相一样,本是胡扯七分,灵感三分,要在胡扯中寻找对方的秘密,才是一个好骗子的本事所在;向华这个态度,让祝童如何胡扯?

蓝湛江在下面捅一下,提醒他注意分寸。

祝童决定走中间路线,江湖上有大把的套话可以应付小丫头。

“向小姐,按说,终身大事是算不得的。泄露天机被责罚无$敌*龙!$书屋整理事小,耽误小姐前程事大。不过,既然小姐坚持;我为您说后一半:小姐天生富贵,难得的有旺夫之相。瞧,墨字上部是黑,屋里有两点,且一左一右。却说男左女右,当是儿女双全之兆。”

“那下面四点呢?”向墨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明白;祝童对向华苦笑一下;“这是水,代表财富,小姐此生当财源滚滚衣食无忧。”

向墨还要问,向华已经先开口了:“李医生,你曾经在同仁医院工作过?”

昨天晚上,祝童还专门与凡星通过电话,功课做的很足;向华在同仁医院做院长的时间不长,凡星只看到过他出入的轿车,根本就没机会与他说话。

蓝湛江也说,向华很早就开始介入华易基金会的运作;那段时间,正是华商银行申请挂牌的关键时期,向华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那边,同仁医院那边去的很少。

“是。那时,您老是很忙的,我只听过您的讲话,从来没当面见过您。”

“怨我了,如此好的医生,竟然从未关心过,你这身医术,是家传还是另有名师?”

“说来话长,向老,对于医术,我只是最近两年才开窍。中医需要悟性,我是经过一个特别的事情后,遇到一个道人的指点,才开始步入中医的门坎。”

向华想来对祝童的过去经过一番调查,听祝童这样解释,释然一笑:“是啊,有些人在中医里浸润一生,也不过只看到些皮毛。李医生是有福的,首长腿部的顽疾已经折磨他十几年,贴上你的狗皮膏药后,竟然痊愈了。首长很欣赏你,要好好把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向华与祝童对医术的探讨中度过;小骗子的基础虽然不如向华,旁征博引胡搅蛮缠的本事最大。对向老引用的汤头歌与各式奇怪的偏方不做评价,那是小骗子的弱项,老骗子也没背过那些。但对中医最核心的脉络之说,祝童的见识超过向华太多了。以至于原定只一小时的会见时间,被拖到将近两小时。

“李医生,向墨有三个月的时间,能不能让她跟你学点什么?女孩子,不指望她成名成家,只要对中医有了解就行。”向华提出要求,祝童连忙客气:“我哪里有资格做别人的老师?”

“你可以的,李先生今天说的很多东西,老朽从来就没想到过。就这样说定了,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也许只是在一起聊聊。每周两次好吗,到时候我通知你。”

临分别时,向墨悄悄对祝童说:“明天我去找你,继续给我算命。”

“是测字。”祝童纠正道。

“哦,对不起,是测字。”向华与向墨坐电梯下去了,祝童和蓝湛江又回到云茗茶室。

“你们好像只谈吃的了,没说正事。”祝童咬咬牙,终于吃到“正宗”的蟹壳黄,味道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吃。

“该说的已经全说了。”蓝湛江很满意今天这次见面,轻松的喝着茶,对那盘蟹壳黄再没一丝兴趣:“这就是文化啊。老上海独有的海派文化,讲究的就是精致的细节。”

蓝湛江今天穿一身考究的中山装,与平时的西装革履不同,胸前还挂着怀表;指点祝童四周看一圈:“这里的客人多是一些老华侨,他们来这里喝茶,为的就是追忆过去的荣耀。”

“那么大的生意,只谈文化就能谈成?”祝童还是不信。

“龙邦国际出高新聘请了世界上顶尖的经理人、律师、会计师,就是让他们做下面的工作。如果我今天和向华要谈具体的条款,他们还有饭吃吗?向华没那个精力,我也没那份心思。”

蓝湛江看祝童还很迷惑,解释道:“华商银行的前身是某市的商业银行,它曾负担过太多的社会责任。向华接手前,华商银行已经濒临破产的境地。祝童,无敌龙书屋向华不只是个医生,向家曾经是上海滩的名门。现在,他们家族在海外的部分还有很大的事业。华易基金会名义上是属于某部下属的社会福利组织,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向家在投资。只不过向家没有资本运作的经验,他们在海外的部分还是以实业为主。华商银行要发展,必须找成熟的海外金融机构合作。”

“为什么你认为他们会接受你们?”祝童还是不明白。

“今天这次见面,只要让向华知道我们的背景就可以了,他是个传统的老人,更喜欢与文化相近的人合作。向华以前对龙邦有误解,今天,一切都解开了。向老约我明天见面,基本条件应该就能定下来。海外华人世界一直比较封闭,我们在另一种环境下要生存、发展,一定要学习人家的规则。好多年以前,向氏家族曾要求龙邦银行提供金融服务,但是,他们不接受国际通行的规则。银行不是钱庄,也不是风险投资公司,每一项服务都是要收费的。向华的哥哥根本不理解。现在,向家跌了几个跟头后,才明白我们当初是正确的;只是有个心结没解开,多是面子上的事。向华今天能见我,一切都没问题了。生意如女人,互相了解了才能情投意合;要合作愉快,先要想办法解开一个个扣子,才能得到美丽的回报。”

这样说,祝童还是不明白,但是他知道不能多问了,顽皮的调笑:“今天是你解开了他的扣子,还是他解开了你的扣子呢?”

“大家互相解扣子,情投意合才有意思啊。注意向墨,她从澳洲回来度假,与她保持良好的友谊,是一件很有价值的投资。”蓝湛江笑着在桌子上放下几张钞票,与祝童离开云茗茶室。

“你不会要我去解开她的的扣子吧。”两人进入电梯后,祝童才回过味来蓝湛江说的“友谊”是什么的意思。

“向墨是他们那一支的第二继承人,生意场上的女人是桥梁,通过她们,你可以很方便的接触到能做决定的人。在澳洲,向家有一家很大的制药公司。望海制药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合作伙伴,对双方都有好处。”

“他的事不需**心。”对于蓝湛江把女人工具化,祝童从心里抗拒。

“需要的,祝蓝前辈年纪大了,早晚要退休。望海制药属于祝门,祝童,你不能躲避责任。”

“哼!”电梯开了,祝童满脸不高兴的走出去。望海制药属于祝门?小骗子可不这么认为;至少目前,那完全是老骗子折腾出来的。

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老骗子开饭店开宾馆开药店都不意外,搞房地产……就有些意外了。于蓝说过,这个想法虽然是她提出的,但是,启动一个房地产项目至少需要……还有望海制药,老骗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魄力有眼光?于蓝还曾经反对过这个项目啊。

“祝童,对于女人,你太固执了。与梅小姐的关系处理的就不是很好,能轻松一些,别弄得那么别扭。我明白你心有所属,对苏小姐要负责任。但是,你不能为了一个人就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蜂蝶只寻花中蕊,哪管牡丹与芍药?”

“我该做什么,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祝童恼了,蓝湛江不恼,笑着转身走向他的大别克。

第二天下午,向墨果然出现在祝童身边,对网络信息中心门前那张“闲人莫入”的招牌视而不见。

陈依颐吃惊的看着向墨,向墨同样吃惊,她们以前认识。

“暴发户。”这是后来某一天,向墨对陈依颐的评价。

第十卷、雾里看花 六、投资(下)

晚上,祝童与王觉非在南海宫澜见面,这次是王觉非要求的,祝童也正好找他有事。www.65txt.com

对于天丽公司的变化,王觉非很吃惊,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李想在背后运作。@图科技投资公司的进入对他是个意外,与金菊花的合作才是让他兴奋的事情。虽然他的股份已经被稀释到20%,还是很满意的。

金菊花的背景王觉非不清楚,但知道金菊花的客户都是些超级大公司,在他想来,李想的背景比以前估计的要神秘得多。

“李想,听说你最近出了点意外,需要我帮忙吗?”王觉非一落座就客气着,祝童心里叫苦:好事不出门,怎么自己被骗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用,小事而已,我自己能解决。”祝童打肿脸充胖子,故作轻松的推过去。

王觉非也以为这是小事,一百八十万对于李想,应该与二百万对于自己一样。铸石房地产公司一定没有好下场,这是王觉非的推断。

这样的见面其实就是闲聊,拉拢感情增进友谊,在医院里,王觉非是院长,是上级,在这里,大家是朋友;无意中,王觉非已经把祝童当成自己的主心骨了。

所以,当祝童提出要安排一次短期旅行时,王觉非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吃饭时,王觉非介绍几个朋友给祝童认识,有医院的院长、副院长,也有大有名气的专家学者。

祝童谦虚的说自己是王觉非的学生,这不是客气话;研究生考试的成绩已经下来了,祝童以高分被海洋医学院研究生院录取,导师就是王觉非。这是事实,不过,大家都以为他是在说客气话。

也在这个聚会上,祝童看到了凡星的师兄,上海某医院的中医科主任:白家树。

真正的中医圈子里还是比较讲究师承传统的,白家树经凡星打过招呼,与祝童见面很自然,而且很亲切。白家树所在医院的院长与王觉非很熟,带白家树来,有考究祝童真本事的意思。却没想到,人家两个是师兄弟。

“家树,你这个师弟的医术比你强。”有人在开玩笑。

“应该的,李想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受的传授多。我啊,顶多算个记名弟子。”

白家树如此一说,大家都哈哈笑了;心里也认可了这个说法。中医就是如此,每位大家都有最核心的东西或秘方,即使是学生也不会轻易传授的。

侍者开始传菜,王觉非兴致不错,预定了大包间,还有一个室内乐队为晚餐助兴。大家兴致渐渐高涨,柳曼湘进来敬酒,五分钟后,两个年轻的歌手进来,说是俱乐部为王先生安排的。

王觉非感觉很有面子,又要了两瓶洋酒,趁人不注意对祝童眨眨眼。

祝童知道:自己该离开了,白家树也该离开了,王觉非要在这次聚会上推销蓝精灵;院长们之间谈生意,下属不便在场。

虽然小骗子已不很在意这笔生意,金菊花已经送来多份合作意向;但王觉非想的什么,他还是知道的;所以祝童与白家树先起来告辞;路上,祝童拐回海洋医院,把自己修改过的鬼门十三针法笔记送给白家树。

“师兄,这里面的东西是李想送给你的,我用的并不好。”

白家树也修炼有简易的养生功,在车上翻看了几页后,叹息道:“是好东西,可惜我看到的太晚了,来不及了。”

“没什么来不及,你看最后。”祝童开着车手不方便,白家树翻到最后几页,看到祝童写在上面的一段“气”字功法。

“师兄把这个字练好,五年内就能小成,鬼门十三针大概也能用了。”

白家树没有说话,他三十多岁了,按照中医普遍理论,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是这个“气”字功法似乎是专为中医准备的,其中运气调理的功法,最适合针灸医师。

人家总不能无缘无故为你遮掩,祝童知道凡星是怎么对师兄说的,但是他不相信有免费的午餐。

回到紫金豪苑,祝童对叶儿说后天要随院长到外面给人看病,能收到两万左右辛苦费,这是凭本事挣的钱,很干净。

叶儿心里不踏实,总感觉这样的钱也是不好的;但爱人是为了两人的未来,她心疼还来不及,默默为祝童准备好行装。祝童说,这一次大约要出去一周左右,叶儿为他准备了几套换洗衣物。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祝童环住叶儿,抹去她眉间的担忧。

“怎么能不担心呢?姐姐说要把房子卖了,再买两套小些的。”叶儿转头望向祝童;“我拒绝了,李想,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就说,李想在海外有亲戚,不在乎这点钱。”祝童笑呵呵的哄着叶儿;“我要在别墅里迎娶我的叶儿。”

“做梦吧。”叶儿转嗔为喜,梦境总是美好的。她不知道,如果祝童愿意,拥有一座别墅根本就不是梦。

三月二十一日,池田一雄给祝童打电话,他到上海已经半个月了;不过此时祝童不在上海,他与二师兄一起,在遥远的山城重庆。

这一次不是通过吴瞻铭,名义上祝童随王觉非一起出差。实际上,两人在机场就分开了,王觉非到东北参加一个院长学会,祝童去重庆迎接大师兄出狱。

重庆是潮湿的山城,从舷窗望出去,是白雾蒙蒙的一片混沌,飞机就像扎进云山雾海内。

走出机场溶进重庆的山水后,感觉这湿润的空气还是比较舒服的;只是看不到太阳,整个城市在山的环抱中,到处是依山而建的高大建筑,稍感压抑。

与上次坐飞机一样,这次祝童是被二师兄搀扶出机舱的,走出重庆江北国际机场。

蝶神经受不住高空的折磨;它歪着,祝童就站不直。

小骗子痛恨这种头上脚下的感觉,一旦发作就天旋地转,即使身边的空姐美如天仙,也无福欣赏。

祝门此次来接大师兄的有四个人,祝童、祝云,还有大师兄祝槐的两个弟子祝山,祝海。他们这几年一直跟随在二师兄身边,各自负责几个道场;特别是那个刚从陕西过来的祝山,举止间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气质。做和尚久了,无论真假,都会有些职业病。

索翁达活佛还在上海,他跟着祝童在普贤寺抖一下威风后,已经表示不会参与类似的胡闹。小骗子毫无办法,祝飞虽然话不多,总归是一代宗师。

不过小骗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品金佛吃了这个亏后,竟连抗议的举动也没有,似乎这件事根本就没发生;江湖上,也没传出一点消息。索翁达投奔祝门的消息,只有某个层次的人才知道。

在飞机上祝云就问祝童,怎么把这样的高手收拢过来的?

祝童正忍受“晕机”的折磨,只有回以苦笑。那样的事是说不清楚的,索翁达的目的是借鉴祝门神通;按照祝门规矩,这样的人不允许列入门墙。

在重庆,落脚有两个选择,一是重庆近郊的弘法寺无敌龙书屋;那里本是很小的破败寺院,大师兄出事后,祝云就买下这座小庙,几年间出钱修整,如今也是一处山清水秀的道场。

祝槐的两个弟子半个月前就住进弘法寺,顺便把师父出来后的暂时落脚点收拾一下。

一处就是祝童和祝云如今住的地方,嘉陵江边的一家四星级宾馆。

这样安排是如今的掌门祝童的意思,按照祝云的习惯,他是不会在任何一家星级宾馆住宿的;小骗子却不习惯吃苦。

山城的夜晚湿润而热闹,四星级宾馆的浴池宽大舒适,吃下路上买的几束鲜花后,祝童总算恢复过来,乘坐飞机的时间越长,蝶神恢复起来就越慢。

“早晚我会被这个小东西害死。”祝童沮丧的披着浴巾走出浴室,客厅里,祝云要的饭菜已经送来。

“吃这些垃圾做什么?师兄,来重庆就要到街角去吃排档。”祝童想喝酒,面前的菜明显不合胃口;他迅速换好衣服,拉起祝云走出宾馆。

自从祝童做上祝门掌门后,今天是今年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祝云竟有些拘束。

本来,对于祝童成为祝门掌门祝云没什么感觉。

祝云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这些年大家都是独自闯荡,且知道祝童的性情。但自从师叔祝黄出世后,祝门的一切就在慢慢改变着;祝黄对祝童的恭谨态度,一点点建立起祝童的威严,影响着祝门众人。

祝云正在想心事,祝童说话了:“师兄,大师兄究竟是为什么进去的?”

他们如今正坐在江边一处热闹的临街排档内,与别的地方不同,前后左右都是红红的火锅;不远处就是浩瀚江水。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师兄是失手伤人。前几年我问过,他不肯说。我看过他的案底,死者是个陕西的文物贩子。这几年祝门在陕西多方打探,只知道他属于一个盗墓家族。”

“知道了。”祝童淡淡的回答,使祝云心生警觉,顺祝童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三个人在十米外坐下。

剃刀张、鸿佳欣祝云都认识,他们中间的那位老者是谁?三月的天气还挥着把纸扇。开合间,扇面显出一幅火神像,那正是四品红火的尊神。

“那应该是汽笛吧。”祝童微笑着对那边点点头,剃刀张握着右手,身体一哆嗦;鸿佳欣回以一个白眼。

祝云微微点头,也只有四品红火的大当家汽笛有如此威风吧?

第十卷、雾里看花 七、凤骨鬼鞭(上)

汽笛看上去不过五十上下年纪;与江湖传说中的瘦小机敏不同,是副胖乎乎的富态样子;唇上两撇黑亮的胡须被仔细修剪过,淡眉下,一双细小的眼睛里,时常闪出一、两丝精光。www.65txt.com

“他们来做什么?”祝云低声说,暗中把一瓶七由散塞给祝童。

“总归与大师兄有关,你看那边。”祝童指着右侧一桌,也坐着三个人,带头的是个窈窕少妇;尚有几分妩媚和风韵的脸上,是无奈与惶恐。

“师兄,这顿饭吃不成了,如果他们过来说话,不要理会。”祝童刚嘱咐师兄一句,剃刀张已经打手势要求过来,祝童微微摇头拒绝。

在祝槐出来之前,他们是不能随便与别人说什么。无论祝门内部怎么样,如今的局势已经摆明了:有人请汽笛出来做说客,要与祝门讲条件。

汽笛还是过来了,在祝童面前坐下。他资格够老,与一品金佛主持空寂大师关系深厚,可以说是个佛门居士;大家都说,汽笛与别的红火长老一样,早晚会遁入空门。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也只有在一品金佛的护佑下,他们才可能度过一个安稳的晚年。无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说声遁入空门,无论是否真的悔过,所有罪孽就能一笔勾销。

谁都明白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那些人能够得到这个庇护,必然要付出一些好处;鸡鸣狗盗似的小贼是没资格立地成佛的。说来,一品金佛在江湖上声誉一天不如一天,与庇护这些人有很大关系。

“祝掌门好?眼看一代新人换旧人,不能不承认岁月无情啊。”汽笛一身高档西服,挥舞折扇应该是不合适的,但是他这样做偏偏给人很自然的感觉。

这把折扇已经跟随汽笛几十年,是他的兵器也代表他的地位,当然早耍的得心应手;折扇内隐藏的十三把片刀可以轻易划开任何一个衣兜,也能弹射出去取人性命。

“汽笛前辈风采依旧,哪里说得上老?”祝童观察几眼汽笛与折扇,大方的把正面送给他。

大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由于宝藏的关系,八品江湖各派之间的关系至少在表面上很融洽,也就多了些客套。

“嘿嘿嘿嘿。”汽笛一笑,就有些阴险的味道了,说出的话却很地道。

“祝掌门,剃刀张无眼冒犯,我已经说过他,这就叫他来给祝掌门陪个不是。大家江湖一脉,有什么事不好当面商量?闹得互相不愉快,净让外人看笑话。”

说完,汽笛一摆折扇,剃刀张乖乖的走过来,坐下后,抱拳行礼。

如果在上海街头的排档上,抱拳行礼一定会引人注目;但是山城重庆不同,古老的码头文化孕育出骠悍的民风。

周围,帅哥美女随处可见,多是副率真爽直的样子;盛装坐在街边,喝酒划拳热闹的就如桌上滚烫的重庆火锅,说话也大大咧咧,少有上海那种虚假的做作。

“对不住了,祝掌门,是我有眼无珠,冒犯祝门威严。”

剃刀张这么说,祝童也就不好意思马上离开;虽然两人之间动过手,他甚至差点死在剃刀张手下;但是,在四品红火所有人中,他对剃刀张的印象还算不错。

“张兄客气,那时我还不是掌门,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劳祝掌门关照,已经好了。”

剃刀张伸出手,掌心那点伤确实已经痊愈了。看伤口附近的肌肉,这处伤至少折磨了剃刀张几个月;只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破解祝门七由散?难道是空幻大师?

“逍云庄主,今年收成可好?”汽笛又挥洒起折扇,与祝云套近乎。

以前,逍云庄主的名头可比祝童来的响亮;就是现在,在外人看来,祝门内混的最好的还是逍云庄主祝云;他手下的人多,庙多,自然实力雄厚。

“我们赚的是辛苦钱,大小姐的生意应该不错。”祝云顾左右而言他,鸿佳欣也坐过来了。

她红润的朱唇微启,舌尖牙缝中闪动一枚闪亮的银芒,却不耽误说话:“别说了,在地铁做生意风险太高,到处都是摄像头,折进去十几个兄弟,我现在还后悔呢。”

“做了就不要后悔。”汽笛扫一眼鸿佳欣;“你还是少历炼,耳根软;混江湖不能听风就是雨。当初你要去争地铁,我就说先去国外考察一下,看同行是怎么做的,结果你就是不听。外国多好啊,有钱有派,技术也先进。出去混几天,回来就成海归了……”

听汽笛教训女儿,祝童开始想笑,听着听着,就品出味道来了;汽笛是借这个话题讽刺七品祝门与三品蓝石走得太近。

这个老家伙,以前汽笛的外号叫疯笛,现在还有些疯狂的影子。

“前辈,您对后辈要求太严,大小姐已经做的不错了。”祝童对祝云使个颜色;“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前辈,后会有期。”

“别急着走啊,你这丫头,净给我添乱,连正事都耽误了。”汽笛站起来拦住祝童;“有个朋友请我代为引见一下……”

“前辈,如果是关于大师兄的事,请免开尊口。”祝童刷一下拉下脸;“祝门的事自有祝门来做,前辈的这份热心日后必有回报。在见到大师兄前,我们什么人都不见。”

祝童是掌门,唱红脸是应该的,祝云接着唱起白脸:“汽笛前辈,不是我们落您的面子。您也知道,祝门人丁不旺,我们师兄弟三个很长时间没见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不先征求大师兄的意见,我们就是见了,也不好作什么决定。您老说,是吗?”

“是,是,应该的。”话说到这里,汽笛只有闪开路,让他们过去。

口舌间,祝童已经感觉到,大师兄这次进去,一定不会那么简单,其中八成还与汽笛有牵连。要不然,以他如今半退隐的状态,以四品红火大当家的身份,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祝童与祝云出门前以简单的易容术装扮一下,包下两辆高级轿车赶到监狱门前。

祝童走下车看向高墙圈起来的监狱,一道阳光从云缝里射出,把高大冰冷的铁门照的灿烂辉煌。

有人比他们来的还早,八品兰花的二姐柳希兰迎上来,还有一个女伴。

“祝掌门,没想到您也来了。这是张律师,她负责祝师兄的案子。里面九点才开始办手续,现在是八点四十,我们要稍微等一会儿。”

柳希兰说话很干练,一身规整的职业装,与姓张的女律师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白领丽人。

“张律师也是兰花姐妹,祝掌门不用客气。”

祝童握一下张律师伸过来的绵软小手,柳希兰说是兰花姐妹,她一定是兰花自己培养出来的律师。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已经毫无风尘气,学法律考律师执照是要下苦功的,兰花对女人的认识与安排,让祝童除了佩服,说不出别的。

“这是祝师兄的案宗,您要看一下吗?”张律师口音里尚有重庆味,递过来一份文件后,很自然的双手交握身前小腹处。

祝童的阅读速度很快,五分钟就大致知道了大师兄犯事的经过。

祝槐的化名叫甘雄山,主要混迹在中原文物圈内,名义上是位收藏家。他常年居住在西安,与全国各地倒卖文物的商人联系紧密。

三年半前,祝槐受朋友邀请到重庆鉴定一批文物,其中有战国时期的青铜兵器:虎纹青皮铍。

祝槐就是在鉴定文物时,以这件虎纹青皮铍失手刺中文物的主人,最终导致他的死亡。

案卷中有虎纹青皮铍的照片和详细介绍,这是一种类似短剑的战国兵器,打造精致,两侧分六面:后部不是剑柄,有个插孔,里面插着一根黑棒子。

旁边有对比用的标尺,虎纹青皮铍长一尺三寸,周身密布虎纹,最宽处三寸,顶端尖锐两侧锋利。加上黑棒子,差不多有三尺长短。

“他真是用这东西误伤人命的?它上面没有古怪?”祝童有点不相信,祝门弟子的双手是最稳定的,那时从小训练出来的习惯,画符时稍一抖动就会出错。如果说大师兄用它杀人,同样不可思议。

祝门戒杀,据老骗子的分析,大师兄不会如此鲁莽。况且,祝门弟子如果要害人,不需要用如此激烈危险的手段,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太多了。

“经过化验,虎纹青皮铍上惟一致命的病菌是破伤风菌;死者是失血过多而死,他被刺在这里了。”张律师点点自己的右侧肋下;“死者的肝脏,被这件虎纹青皮铍剖开四片,从而引起腹腔大出血。我的辩护重点是,当事人没有主观故意,是死者无意撞上虎纹青皮铍,由于他身体较重,倒下时又使虎纹青皮铍离开身体……”

不远处又停下一辆轿车,昨晚见过的那个少妇走下来,剃刀张陪在她身边。

“她就是死者的妻子。”张雪丹律师低声说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祝童点点头。

九点整,监狱的侧门打开,张律师收起卷宗,快步走进去。

第十卷、雾里看花 七、凤骨鬼鞭(下)

剃刀张想走过来说话,惧于祝童以往的冷淡,没敢过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大家就在监狱外默默等候着,柳希兰很忙,一直在十多米外听电话,间或说几句含糊的话。祝童只听出个大概,春季,北京要开两会,例行的严打要开始了,夜店的生意要受很大影响。

柳希兰要趁这个机会,挑选一批素质好的姐妹送到礼仪学校培训。

“二姐,其实你不来,有张律师就足够了。”祝童等她收起电话,走过去致谢。

“怎么能不来呢?依兰姐再三交代过,祝门大师兄的事就是我们兰花的事。祝掌门,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对大陆这边不是很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指正。”

柳依兰当时急着捞祝槐出来,是为了给竹道士治伤,但是兰花二姐柳希兰的话故意忽略了这个前提,完全以江湖道义与两派关系为重点,好像帮这个忙是应该的。

祝童与祝云交换一个眼神,兰花二姐做人的本事比柳依兰厉害;不过,今后七品祝门与八品兰花的关系不会如以前那么亲密。柳希兰更像一个职业经理人,比柳依兰少了几分真诚。只她亲自赶来迎接祝门大师兄出狱的行为就很让人感动,今后,柳希兰如果开口请祝门帮忙,祝童再奸猾也拒绝不了。

九时三十分,监狱的侧门打开,张律师把一张纸交给门前的武警值班班长,随后祝童看到了大师兄祝槐。

祝槐已经四十多岁了,三年多的监狱生活,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他似乎老了一些,身体佝偻着,不像以前那么挺拔;眼光也有些躲闪。

祝山与师弟跑过去,接过师父的包袱;祝童与祝云才走到祝槐身边。

三个人面对面站着,祝槐的目光渐渐恢复神采,伸展着手臂把两个师弟搂进怀里。论身材,祝槐是最高大魁梧的一个了。

“师兄,这是兰花二姐,是她四处奔走,才把你提前捞出来。”祝童把柳希兰介绍给祝槐。

“谢谢二姐。”祝槐低头深鞠一躬。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这是应该的。”柳希兰连忙扶起祝槐,微笑着说:“快上车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地方洗去晦气。”

“谢谢张律师。”祝槐又对张律师鞠躬,她也连忙搀扶,说着客套话。

“他们怎么也来了?”祝槐看到剃刀张和那个女人,皱起眉头。

女子看到祝槐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张张嘴要说什么;从她身后的车内探出一颗油光锃亮的脑袋,干咳一声,女人低下头。

“师兄,要去打个招呼吗?”祝童看在眼里,感觉大师兄与这个女人的关系不简单,轻声问。

祝槐犹豫一下,摇摇头:“还是走吧。”

汽车启动,祝童坐在司机的助手席,两位师兄坐在后面。车滑过女子身边时,祝槐脸朝另一侧,祝童看进车内,把那个光头的容貌看清楚。

***,里面竟有两个光头,一个竟然是雪狂僧!另一个祝童不认识,祝槐似乎认识,两车错过的瞬间,他的眼睛一直与对方对视着。

他身上的蛊虫哪里去了?如今的雪狂僧已完全恢复,看样子,比以前更厉害了。祝童思索着。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居住在重庆的人每天都少不了与山水打交道,但脾气却是最火爆的。

因为是在出租汽车公司租的车,祝童开始不好说什么,在南岸大桥与柳希兰和张律师的轿车分开,拐进山区小路时,司机的嘴里就开始不停的唠叨。

祝槐的脾气不错,祝童在闭目想事,祝云恼了:“妈了个巴子,你这车老子是付过钱的,让你去哪就去哪,再废话,把你连人带车丢江里去。”

司机被吓住了,祝童睁开眼,右侧,果然是奔腾的江水。

没多久,汽车拐过几道山坳,路到尽头。

“你们走吧,车钱照付,今天我们不用车。”祝童一下车就把司机打发回去,祝云心里奇怪:租车是祝童的意思,他们已经付了三天的车钱;就这么打发走,太浪费了吧?

两辆汽车离开后,祝童掏出电话。

“祝飞,马上赶到重庆来,我们在南岸狮子山弘法寺。时间紧,不用和任何人打招呼,我替你请假。”

接电话的是索翁达活佛,他还在迟疑,祝童又道:“你如果不来,师父我也许就回不去了。”

挂断电话,祝童才面对祝槐:“师兄,你辛苦了。”

祝槐已经知道祝童现在是祝门掌门,当即按照师门规矩,参拜见礼。祝童连忙俯身拉起他:“师兄,不好这样,我这个掌门做不长的。”

几个人顺石阶上行几百米,穿过两道溪水,一座幽静的寺庙出现在眼前。

寺前有一凉亭,不入亭内就能看到下面的长江。极目远眺,水过青山,苍峦叠翠。顿觉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江中来往的轮船打扰不到这里的清静,耳边是清脆的鸟鸣,使宁静中多些空灵。凉亭外,两树洁白的玉兰花正在烂漫,轻薄的雨滴洒在花瓣上,聚的多了就无声坠落。

弘法寺依山傍水濒临长江,寺庙主体建筑不大,前后只有两进;但是后院禅房修在一处山洞口;洞口处奇石密布,里面有一处宽敞的洞中殿,正中,有一座天然菩萨像,这里才是弘法寺香火钱的根本。

祝云刚来时,弘法寺只是一个破败的野庙,他完全是看中周围清静才接下这里。没想到在修缮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洞中寺,才投进巨资好生经营。到现在无敌龙书屋,弘法寺每年的香火钱不过十几万,主要是交通不便的缘故。狮子山上的另一座寺庙的香火就比这里强得多;那是一品金佛的道场佛足寺,据说,佛祖曾经光临那里,在寺内居岩上留下一个硕大的足迹。

“二师兄,庙里有多少和尚?”走进弘法寺,祝槐在两个弟子陪伴下去沐浴更衣,祝童才问祝云。

“现在是淡季,应景的那些都回去春耕,只有聘请的主持和尚和几个小孩子;他们是孤儿,没地方去的。”

“让他们外出躲避几天,嗯,就三天吧,这几天不要回来。”

“好吧。”祝云匆匆跑去后院安排,他与祝童一样,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却没祝童想的深。

中午,弘法寺内只剩下祝门中人,庙门紧闭,挂起谢客的招牌。

大殿内,祝槐换上新衣服,头发修剪过,人也焕然一新。

“大师兄,我必须知道事情的真相,越详细越好。”

师兄弟三个刚吃完洗尘饭、喝过重生酒,祝童就把祝山、祝海打发到周围警戒,祝槐能感觉到两个师弟的紧张:“我能解决。”他还在犹豫。

“师兄,现在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了。”祝童提高声音;“你是在找凤骨鬼鞭,我猜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祝槐吃惊的看着祝童。这是件极为隐秘的事,祝槐对谁也没说过,甚至祝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人。

祝童递给他一张照片:“这是张律师案卷里的虎纹青铜铍,我只是猜测,这支黑棒子很奇怪。师叔祝黄出世了,他说过,凤骨鬼鞭是杆黑色玄金鞭,长一尺七寸,嵌九环墨玉为九宫。瞧,这个黑棒子长短合适,上面这些黑影似乎就是那九枚墨玉。从照片上看不出材料,师兄见过,是玄金吗?”

祝槐年纪大了,被老骗子打出师门时,祝童还没有正式进入师门,所以他对这个小师弟不是很熟悉。祝童进入江湖后与祝槐见过两次,当时小骗子主要混迹于繁华都市,给祝槐的印象就是个花花公子,原本对祝童作为掌门还有几分不服气,听他如此说,看到他如此小心布置,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小师弟:“掌门……”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我要知道你为什么杀人?”

祝槐到底是个注重传统的祝门弟子,祝童已经表现出掌门的威严,他不再隐瞒,把几年前的一切娓娓道来。

算来,祝槐出师已经二十年;从进入江湖的第一天起,祝槐就感受到祝门的凋落与本身修为的低微,总想着找到传说中的凤骨鬼鞭,好为祝门壮大声势。

他循着师叔祖祝天荫的脚印,走遍川北、陕西的山山水水,却与祝门前辈一样一无所获。人总是要生存的,祝槐最后选择在文物圈内落脚,除了为了挣钱生活,还是为了继续寻找凤骨鬼鞭。只不过,他这份心思对谁也没说过。

这一混就是十多年,凭着在老骗子那里受到的非人训练,祝槐渐渐在文物行里出了个金眼雕的绰号,成为明清杂件与青铜器的鉴定大家。钱,自然挣的也不少,说来,祝云刚开始起步时,没少得到祝槐的资助。

在那个圈子里混,低买高卖才能挣钱,难免要与下九流的偷鸡摸狗之辈接触,祝槐的厄运就是从认识盗墓家族灯下黑开始的。

五年前,祝槐在西安郊外的家里来了三个客人,是朋友介绍,来请他鉴定一批货物的价值。

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三个人就是道上名声极大的灯下黑,他们拿来的那批东西有十多件,其中最值钱的是一件金镶玉如意。

灯下黑有固定的客户,那是一个北方的大玩家,只要他们有东西,对方全收。在这之前,灯下黑曾经卖给对方一批东西,三个月后从海外传来消息,其中一件竟在拍卖会上拍出九百万美元的高价;灯下黑后悔的是,他们卖给对方的价钱不过五千块。

祝槐给金镶玉如意的估价是三十万,这是皇帝赐给臣子的器物,做工、用料都是上乘,如果是明货,至少要五十万以上。

当时,祝槐也提出收下这件金镶玉如意,灯下黑没同意,留下五万鉴定费就走了。

接下来的半年里,灯下黑不断拿来东西请祝槐鉴定,有时候是两个人,有时候是一个人。后来有一段风声紧,来送货的变成一个年轻的少女。

时间长了,少女来的越来越多,逐渐与祝槐走得越来越近;有一天,少女送来一枚金蝉,两只眼睛上嵌的是岭南红豆。

那一夜忽然下起大雨,少女留下来没走。后来,祝槐知道少女的真正身份:灯下黑家族族长的小女,金蝉。

第十卷、雾里看花 八、青莲九龙灯(上)

祝槐当时已经年近四十,他不像祝童那么风流,对男女之事完全是个呆瓜。www.65txt.com

与金蝉有了那层关系后,祝槐就完全陷进爱情的漩涡中,智商直线下降。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贝,只要金蝉多看两眼就不是他的东西了。

他知道灯下黑是个以盗墓为生的家族,在道上名声显赫,川、陕、豫附近的古墓,基本上都被他们光顾过。祝槐与灯下黑接近,主要是想依靠灯下黑的耳目,寻找凤骨鬼鞭的线索。

在找上祝槐之前,灯下黑没挣到多少钱,由于有了祝槐的初步鉴定,灯下黑才得以避免被盘剥的太厉害。但是,金蝉提出让祝槐代理销售他们盗墓得到的无^敌*龙$书屋文物时,祝槐拒绝了,他总还保持着祝门弟子的身份,不会参与这种事太深。

金蝉,到出事时也不知道这个看似老实可欺的人,竟然是八品江湖中七品祝门的大弟子。

四年前,金蝉忽然消失了,等她再次出现在祝槐面前时,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但是,金蝉虽然结婚了,却还没断了与祝槐的关系,两个人就这样拖拉着。

有一天,川北有人出大价钱请金眼雕到重庆,说是鉴定一批青铜兵器。

等祝槐进入房间,才看到金蝉也在场,也认识了金蝉的男人:灯下黑家族中一个很有势力的文物贩子。

从进入房间这一刻起,祝槐已经知道对方要害自己,随手就把浸过祝门迷药的香烟点上。在那个圈子里,大家只抽自己的烟,不会接别人让的烟。

祝槐在拖时间,金蝉知道他从不吸烟的,也知道自己的男人想做什么;她只搂着孩子不出声。

金蝉的男人当真拿出几件青铜兵器,戏虐的要祝槐鉴定,也就是在这时,失踪了近百年的祝门宝物凤骨鬼鞭,出现在祝槐面前。

“是谁先动的手?”祝童凝视着祝槐问,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真是自卫误杀还罢了,如果祝槐先动手杀人,碍于门规,祝槐就要被废去蓬麻功逐出祝门。

蓬麻功不是别派功夫,修炼艰难却很稳定,即使受重伤,影响的只是功力的虚实,对蓬麻功本身的层次没有影响,只要潜心修炼,一年内都能恢复过来。

但是一旦被废去蓬麻功,这个人也就等于完了,他会变成一个痴呆者。

“是他们先动手,屋里有四个人,他们要把我绑起来,装进麻袋沉江。”

“你杀了几个?”

“杀了一个,伤了一个,那是他们请来的帮手,身手敏捷。”祝槐指指自己的右眼:“这只眼睛就是那时弄瞎的。他们请来的杀手,是五品清扬的江小鱼。”

祝云啊一声,祝槐的右眼瞎了,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祝童心头一紧,他早看出祝槐的右眼有问题,却没想到是江小鱼下的手;原来自己猜错了,汽笛是被五品清扬请出来的。

“我进看守所以后,江小鱼还想杀我,直到我报出名号。”祝槐开始讲述事件的真相。

祝童的问话渐渐多起来,有时问的是祝槐不注意的细节,有时问的是当时金蝉的反映。

午后,雾气飘进弘法寺的大殿,外面又开始下雨,把整个狮子山拢在雨雾里。

弘法寺内,当年的情形在祝童眼里渐渐清晰。

江小鱼出手的瞬间,祝槐抓起了凤骨鬼鞭;论格斗的本事,祝槐根本就不是江小鱼的对手。他只会拿着凤骨鬼鞭抵挡,拖延时间,希望屋里的烟气中的迷幻剂快点发作。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金蝉的男人忽然扑上来要用刀砍祝槐,被凤骨鬼鞭误伤腹部。

“忽然,眼睛一麻,江小鱼不知道用什么射中了我。我还以为两只眼睛都瞎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想着这次要被人杀了。我听到金蝉的哭声,她的男人无敌龙书屋还没死,在大声骂她,说她是扫帚星、倒霉鬼。我的神智开始恍惚,勉强问金蝉: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是不是我的?金蝉没有回答,她只是哭,我听到孩子也哭。江小鱼狞笑着说: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为谁生孩子都是不应该。金蝉尖叫着求江小鱼放过我,又求他救救她的男人。

“就在这时,我又能看到东西了,凤骨鬼鞭传来阵阵清凉,我又能活动了。”

“师兄,你是说凤骨鬼鞭救了你?”

“是。”祝槐撩起右手袖子,手腕处有一道伤痕。”我的血染红了凤骨鬼鞭,它好像变得有生命了。”

“江小鱼脸上的伤是你留下的?”

“我不知道,那时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我只知道我站起来后,江小鱼正在调戏金蝉,我让他住手。江小鱼骂着什么,又扑过来。这次,他的动作变得很慢。我要刺瞎他的眼睛,凤骨鬼鞭就指到他眼前。江小鱼叫一声,捂着脸跑了。”

“后来呢?”

“后来,金蝉说那个孩子是我的,还求我放过她男人,说是……我当时只想杀人,想把周围的人都杀光。金蝉在我眼里,一会儿是仙子,一会儿是魔鬼。我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暴戾杀机,想丢下凤骨鬼鞭却怎么也丢不掉。我知道,这是要入魔了,就让金蝉抱着孩子快走,走得越远越好。金蝉哭得很痛,最后还是抱着孩子走了。我在屋里到处奔走,这时,又来了一个人,他在远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只知道那是个和尚。”

“是不是他?”祝童又拿出一张照片,案宗内关于本案的关键证人。

他叫本原,附近寺院的僧人,据说是路过时听到呼救声;本原是报案人,也是他证明祝槐杀了金蝉的男人。

但是,警察来了以后,却发现祝槐身上一点血迹也没有,他呆呆的,似乎被惊吓过度的样子。

“是。”祝槐仔细辨别一下,肯定的说:“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已经在监狱里,脚上砸着重铐。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了,连手臂也抬不起来。奇怪的是,我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只是右眼看不到了。这身功夫,一直到一年后才勉强恢复。”

后来的事情祝童大概知道,老骗子来了,八品兰花的张雪丹刚从国外归来,是重庆律师界有名的美女。她接手这个案子以后,为祝槐做意外伤害辩护,成功的驳倒了本原和尚的证词。张雪丹也是凭借这个案子名声大噪,奠定了她在山城名律师的根基。

只翻看案宗,祝童就知道,张律师的成功不是偶然,本原的证词本身滴水不漏,张雪丹是从他的身份入手,先证明他是个蒙骗信众的花和尚,有多起欺骗信众财物甚至猥亵女香客的前科,才间接推翻本原的证词。

本原和尚也因为作伪证被判刑两年。

要做到这一点,一定要做大量的工作,后面支撑张雪丹的是三品蓝石深厚的人脉与财力。

祝槐在审判期间一直浑浑噩噩,有时清楚有时糊涂。正是在那时,江小鱼知道了祝槐的真正身份。在各方面的压力下,他放弃了除掉祝槐的想法。为了钱暗杀江湖同道是件很严重的事情,江小鱼被迫远走西域自我流放。

“掌门,还有人要杀我吗?”事情说完,祝槐有点担心的问;弘法寺内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但愿我猜错了,不是灯下黑要杀你报仇,也不是凤骨鬼鞭,是为了宝藏啊。凤骨鬼鞭,它如今在哪里?”

祝童缓缓的念出这几个字,大殿内卷起森森怨气。

“师兄,如果金蝉的,我是说,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面。”祝槐呆呆的看着殿外的雨;“无论是不是我的孩子,他都是无辜的;如果金蝉愿意,我会负责。”

这就好办了,祝童以为,只要显示出实力,灯下黑没胆量对抗七品祝门。

“凤骨鬼鞭在哪里?”

弘法寺大殿内的三个人,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作为凶器,虎纹青铜铍应该被公安机关收缴了;三年半过去了,它还会在那里吗?

“师兄,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身边有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祝童在大殿里踱步几圈,停在祝槐面前;看他没有回答,又说:“灯下黑找到你之前,或者之后,你应该得到过一件宝物。这场麻烦是因为它而起的,金蝉知道,是她走漏的风声,我猜得对吗?”

祝云正在喝酒,被祝童的话噎住了;“咳咳”几声对祝槐说:“大师兄,到这个时候了……”

“掌门,您说的不错,是有一件东西,这一切也确实是因为它而起的。”

祝槐对祝童做掌门再无任何意见,他虽然年轻,却有一颗鬼魅灵动的脑袋。思索片刻,缓缓的说:

“那是灯下黑族长金卫丘卖给我,那是在冬天,他们在商洛山内挖到一个大墓。金蝉来邀我去鉴定,东西太多了,他们不敢拿到西安来。东西确实不错,那是个元末古墓,主人应该是当时正得势的王爷,只陪葬的女人就有十几个。我看到一朵七叶莲花器,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似玉非玉,似金非金,莲叶正中嵌一枚夜明珠。”

第十卷、雾里看花 八、青莲九龙灯(下)

“鉴定完所有东西后,我对金卫丘说:‘这件东西我看不出值多少钱,但是我很喜欢。(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次的鉴定费我就不要了,把它送给我。’那批东西至少价值千万,即使以黑货的价钱也能卖五百万以上;金卫丘当时心情很好,就把它送给我了。”

“是什么东西?”祝云忍不住问。

“一盏灯。”

“一盏灯?”

“是一盏灯,一盏青莲九龙灯。”

祝槐面露喜悦的表情,似乎想到那盏灯是件很舒心的事情。

“我当时没看出它的来历,拿回去擦去锈污后才发现,灯体上的那些斑点都是宝石。七片莲叶是灯体,盘绕九条龙十八只眼,一共十八颗红宝石、蓝宝石。说它是青铜不如说是青金,白天在太阳下看是青黄色,晚上在灯光下看就是青红色,摩擦莲叶,夜明珠就会发出光亮,晚上能看书。有一天,我注进去一点灯油,点燃后,点燃后……”

“怎么了?”这次,祝童也忍不住了;“师兄,点燃后怎么了?”

“点燃后,灯体就变成半透明,十八颗宝石全在发光,九条龙似乎活了过来,在莲花中飞舞。还有更奇怪的,它会唱歌。开始我还以为是外面的声音,看看门窗都闭的紧紧的,才知道我得到一件宝贝了。青莲九龙灯燃了十分钟,乐声也响了十分钟,好像是笛箫无敌龙书屋声,又像是吹葫芦的声音,还像僧人唱经声。那声音太美了,后来,每天晚上我都要点灯听灯乐。如果天气好,乐声就欢快些。下雨下雪的时候,乐声会很消沉。”

“我不敢对别人说这盏灯,有半年时间都是偷偷赏玩。有一天,金蝉来了:那天喝了些酒,就当着她的面燃起青莲九龙灯。一个月后,金卫丘找来,说是要出一百万买回九龙灯。那时,他已经在北京开了家古玩店;说要把九龙灯当成镇店之宝。我们这一行有规矩,货不回头;当年给我时是抵了十万鉴定费,谁也不知道这盏青莲九龙灯有什么妙处、值多少钱?现在回来找,当然没那个道理。”

“金卫丘临走时说,关于这盏灯的消息已经漏出去了,曲老亿看上的东西,早晚我留不住它。金卫丘说的那个人是古玩界一个很有势力的亿万富翁,曲老亿是他的外号,真名叫曲倾;他还是个有名的慈善家和地产、影视投资商。不过,当时我没把他放在心上,曲倾不过是个有钱的玩家。但是一个月后,他竟找上门来,说是要看看九龙灯。”

“师兄没给他看吧?”

“是啊,别人怕他曲老亿,我们以前没打过交道,为什么要给他面子?金卫丘介绍说,曲老亿就是他们以前的收购商,跟着他来的还有三个保镖。曲老亿丢下两皮箱钱,说:这里有五百万。我说:带这么多钱出门很危险,曲老板回去的路上要多加小心。他又说:无$敌*(龙!&书屋给你五十万,只要让我看一眼九龙灯。我说:我们又不熟,为什么要给你看?他听我这么说,知道我不会出让九龙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时说:梁先生任何时候想出让九龙灯,请先给我个信儿。”

后来的事情就在祝童的预料之中了,曲老亿先是用黑道人物出面威胁祝槐,又请台面上的人物来调查;他没想到这个叫梁山的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品祝门大师兄,黑道上的人来了两次就再不敢替曲老亿出头,公安与文物局的人到他这里也没发现什么。一直到祝槐在重庆翻船后,曲老亿才又一次路面。

“那盏灯现在在哪里?我是说……”祝童伸手扯下一支樱花,捋下来塞进嘴里;耽搁了后面的语言。不过,祝槐和祝云都知道他的意思。

“青莲九龙灯向来是不离身的,到重庆时,我把它存进银行的保险柜里了,那里最安全。”

弘法寺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山风摇曳着屋檐下的风铃。

祝槐和祝云都看着小师弟在院子里漫步沉思,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清楚这个新掌门如此小心的原因;只一个曲老亿或小帮派灯下黑,还没放在他们眼里。

十分钟后,祝童又走进大殿:“师兄,您真的遇到麻烦了,如果我猜的不错,那盏青莲九龙灯就是佛门圣器七叶莲。”

祝槐和祝云惊的不知说什么好,七叶莲,祝童布下的骗局里,就有七叶莲的影子;如果七叶莲曝光,就等于骗局被拆穿了。

“不会吧,我没感觉到这盏灯有什么特别。”祝槐其实已经相信了,却还不死心。这件东西如果见不得光,就等于是一件烫手的山芋,不仅不能换成钱,还要为它担惊受怕。

“我刚问过师父,他说七叶莲正是一盏佛门圣灯。师父晚点也要来,他让我们小心些,今天晚上这里会很热闹。”

“谁会来?”祝槐和祝云齐声问。对手还没贤身,祝童似乎已经知道为什么了;而他们两个也是心思敏锐的祝门高手,竟没察觉到危机的临近。

“人不会很多,但一定都是高手。江小鱼或空寂老和尚应该是在幕后做文章的人,汽笛被推到台面上,联合起灯下黑和曲老亿,他们趁我们师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动手,不是为了你的青莲九龙灯,为的是这个。”祝童抛出一个黑皮袋。

“大师兄,不管那盏灯是不是七叶莲,暂时就让它保存在银行,我们不能冒险。”

祝云解开,取出一枚田黄印章;上面刻着:龙头云允隐禅林。印体上,是繁复的山水纹路。

祝槐接过印章举在手里掂量着,听祝云仔细解释小师弟设计的这个骗局。听完后,嘴角露出几分笑:“掌门,以我的眼光,也看不出它的真假。我想,它如果出现在拍卖会上,至少能卖出这个价。”

“五万?”祝童看着祝槐伸出的手掌。

“是五百万,只要他们知道它代表的什么,再高的价钱他们也会有人出,不过现在不行了,它是我们解困的关键;一会儿如果局势不对,就把它交出去。”

祝童斟酌着,他不敢因为这件事闹出太大的事,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师门。

“师兄对这个圈子熟,这件事就由师兄作主。这枚印章,本来是小弟给师兄的见面礼。祝山说,你在西安的住处被查封了。”祝童如此一说,祝槐连忙摆手:“不用这样,掌门……”

“师兄,江小鱼现在的目标是寻找宝藏,而宝藏的消息是从大师兄身边传出,他以为,你一定有什么线索。一品金佛的和尚一是为宝藏,二是为出口气。二位师兄,十几天前,小弟心里郁闷,带着弟子到普贤寺去转了一圈。嘿嘿,缘寂师太退隐江湖了。”

祝童大闹普贤寺的事,江湖上没几个人知道,连祝云也是第一次听说。普贤寺的空木大师和无情都是高手,还有更高明的缘寂师太;祝童说的轻松,他们都知道转一圈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祝童也会不好意思;“他们一直在背后捣乱,不让那些和尚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玩花样?”

“师兄,掌门收的这个徒弟可是大有来头,知道索翁达活佛吗?他如今叫祝飞。”

祝槐听祝云一解释,浑身毛孔大张冷汗乱渗。索翁达活佛,那是神仙样的高人,怎么会拜在祝童门下?

祝童把索翁达的事情细细一说,两位师兄还是半信半疑。

“最迟明天,祝飞就会赶到这里。我已经请兰花的姐妹到机场迎接。我们要做的,就是撑到那时候。雪狂僧和大火轮都在山上的庙里。”

“你怎么知道?”祝槐这才感觉大事不妙,大火轮还一般,雪狂僧却是个硬手。

弘法寺不算大,坐落在阳坡,低矮的围墙在一般江湖人眼里算不得障碍,惟一可守的地方,就是后院的洞中寺了。

吃过午饭,祝槐带着祝山出去一趟,下午回来时抱着一个皮匣子。

第一眼看去,九龙灯灯体高八寸,确实平淡无奇;端在手里仔细赏玩,才看到通体遍饰精美的错金流云纹,九条华丽的盘龙盘旋在流云深处,图案精致繁复,整个九龙灯端庄典雅。

事实上,这是祝槐刚从文物市场上挑选出来的一盏灯,虽然也算是老玩意儿,比起七叶莲可差多了。

“有了它,咱们的胜算又大一些。”祝童轻笑着放下九龙灯,转身对祝山说:“你去和祝海到山下置办一桌酒席,越丰盛越好,酒要多买几箱;嘿嘿,今天晚上,咱们的客人会很多。”

祝山与祝海去了,祝童对两位师兄说:“二位师兄,小弟这样布置有漏洞吗?”

祝云与祝槐都是老江湖了,不用明说就知道祝童在打什么算盘,都细细思量着。

“他们如果不进洞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能把他们都赶进去?”祝云有些担忧。

“那样正好啊,咱们最不怕的就是耗时间,最好到明天中午他们都不进洞,咱们兄弟三个好好叙叙。”

祝槐年纪大,考虑的也周全:“掌门,如果来的人太多,恐怕就……”

第十卷、雾里看花 九、莫测(上)

天很快就黑了,弘法寺山门大开,寺内能开的灯都亮着,祝山祝海兄弟两个在大殿上对座吃酒。(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酒是茅台酒,菜有十几盆。

祝童最怕的就是来一群人,那样很容易乱;好在,师兄弟三个喝下几杯酒后,弘法寺的周围依旧静悄悄。

“这件事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我估计,先来的一定是熟人;他是说客。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就是耍流氓,也要找个适当的借口。要不然,谁还相信他们整天挂在嘴上的江湖道义?我们算算,十八罗汉会来吗?江小鱼与西域杀手好像比较熟,汽笛又能带多少人?”

说着,祝童心底犹豫,这些人不是可能会来,而是一定会来。还有那几个高手,按照惯常的方式进行下去,这场冲突不用想,祝门丝毫没有胜算。后悔已经晚了,这一段祝童的精力都消耗在别的方面,没考虑到师兄的出狱会惹来如此大的风波。

“早知道,我们也请几个江湖朋友来帮忙,至少能帮个人场。”祝云不放心,比较起来,祝门师兄弟三个,祝云的胆气确实是最小的。

“不用我们请,是朋友会赶来帮忙的;只是,祝门一贯低调,好像真正的朋友也不多。如果我们凭自己的力量闯过这道关,今后才能得到尊重。”祝童不同意,好像蓝湛江也要来,他来,秦可强一定会跟着……

九点多,弘法寺的大殿内只剩下祝山祝海两兄弟,江风吹动树叶花影,寺外进来两个黄衣僧人,在殿外立定;前面那个开口道:“金佛门下无聊并无言师兄前来拜会祝门掌门,麻烦师兄通报一下。”

祝山红着脸站起来,摇摆着身体:“无聊大师……哦,掌门和师父在后面……后面说话。来,坐,坐下先喝几杯酒……祝海,去请掌门。”

祝海也喝得面红耳赤,应一声,摇摇晃晃的走向殿角。

“去请掌门……和师父,你到那里做什么?”祝山拉住祝海;“无聊大师来了,到后面去请掌门,哦……快!”

祝海这才清醒些,出大殿转向弘法寺后院。

“无聊大师,这位……哦是无言大师,久仰久仰。你们都是佛法大师,也是江湖高手啊……不像我们,不知道的说我们是高僧。其实,高……高个屁……不是为了讨生活,谁会穿这身袍子?无聊大师,你说说,现在的假和尚……怎么那么多?我可是在佛教协会注册的,有法牒,就这,还经常被人骂成骗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们都该下地狱……”

无聊微微一笑,以他的身份不会和一个醉鬼废话,与无言并肩打坐。

半个小时过去了,祝海还没有回来,祝山的醉话颠来倒去说得嘴角冒泡。

“师兄,那位师兄去了好久了,祝掌门……”无聊终于忍不住了,合什开口道。

“高兴……高兴啊。两位大师不高兴吗?我们师父冤枉,今天总算出来了。中午,师叔就和师父喝了好多酒,晚上……天黑了,祝海这小子,酒量不行还好喝。也许……两位师兄,我去后面看看。他……无聊大师知道吗?今天的报纸上说,有个人就是喝酒,‘扑通’,掉江里淹死了。好可怜的,他还有……不过,喝酒真难受啊,我这辈子要是再喝一口酒,就是乌龟王八蛋,让我下辈子还当和尚。”

聋哑和尚无言耐不住,起身要到外面查看,祝山连忙拦住他:“大师,您请宽坐饮茶,找人的事还是我来。掌门说这两天不安稳,嘱咐我们看好门户;所以啊,现在的弘法寺内到处陷阱,鼠夹子、狐狸套子下了不少;大师不熟悉地形,如果出点意外,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祝山说着,人已经走出大殿,还把殿门半掩上。

无聊知道他是在装疯卖傻,刚才这段话就说的全无醉意,里面夹带的嘲弄讥讽,谁都能听个明白。无奈,他来的目的是试探,弘法寺是祝门地盘,人家说什么也只有听着。

又是半小时过去了,对岸都市的灯火依旧灿烂,祝山却如祝海一样,进入弘法寺后院就再无丝毫音讯。

无聊看看表已经十点多,知道被人当猴耍了,苦笑着站起来,对着大殿深处的香案合什道:“祝掌门,无聊此来并无恶意。阿弥陀佛,难道见面一叙的机会都不给吗?”

香案上高大的释迦牟尼神像沉默着,两只粗大的蜡烛烧到一半,没人理会无聊和尚的话,只跳跃的烛花发出一声轻响。

“祝掌门,贫僧知道今天来得冒昧;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不只是家师空寂大师想见一见祝槐师兄,藏南鹰眼山昆玛朗伽寺的仁杰萨尊活佛与雪鼓寺活佛曲桑卓姆听说七叶莲的消息已经赶来重庆;他们随时可能找来。空寂大师的意思是想与祝掌门见一面,商量一下该如何接待远来的朋友。仁杰萨尊活佛乃密修第一高手,脾气只怕不怎么好,如果语言上有误会,怕是大家都很难堪。”

无聊说完,大殿内依然无声无息,只得轻叹一声:“既然祝掌门不肯见面,无聊只有告辞;明日再来打扰。”

说罢四方一恭,与无言和尚一同去了。

弘法寺再次被寂静笼罩,依旧只有风穿梭在花树间的沙沙声;一个小时过去了,大殿内的红蜡烛燃到尽头先后熄灭,于是,厚厚的黑暗完全占据了这片法门净土。

午夜的钟声传来,弘法寺忽然灯火通明,灯光从弘法寺的大殿、偏殿、僧房内射出,八盏大红灯笼挂在寺门左右;山门无声洞开,大殿内传来咏颂佛经的禅唱,悠悠扬扬一片祥和。

如此突兀的光明,让弘法寺周围一片慌乱,十几个黑衣人正在悄悄接近,有两人已经攀上了寺庙的院墙;灯光让偷袭变得十分可笑,他们怕被里面的人袭击,连滚带爬的离开灯光的范围躲进黑暗处。

原来祝山说的不全市废话,四个躲进树后的人不知道碰到什么机关,惨叫着跳将出来;躲在石狮子下的两个人也不轻松,他们的手被什么刺了一下,马上整条胳膊就失去知觉。还有两个躲在树上的,被绞索捆住手脚呆在半空;他们其实是很幸运的,至少没有感受到实质性的伤痛。

几声尖利短暂的呼哨声响起,黑衣人互相掩护着撤退,到稍远处清点一下,就这么一会儿,连对手的影子也没看到,已经有八个同伴受伤被迫退出;剩下的七个人看到弘法寺的灯火只有发呆的胆子,刚才的雄心壮志飞去天外,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凌晨一时许,大殿内的佛经声停止;寂静只维持了两分钟,随着山门被关闭,川剧特有的激烈锣鼓点响起,紧接着是高亢热闹的吆喝声与曲折的折子戏。

距离弘法寺三十米外的江边凉亭内,江小鱼与四品红火的大当家汽笛相对而坐,两人的眼睛都看向弘法寺的方向,搞不清祝门在搞什么花样。

按照计划,十五名来自四品红火与五品清扬的弟子潜进去埋伏在暗处后,汽笛和江小鱼才会大大方方的去叩响弘法寺的山门,当然,与他们一同去的还有灯下黑的金卫丘。

现在,金卫丘已经被吓破胆了,缩在凉亭外的树荫下哆嗦着;神钩王寒在他身后的树影里监视着。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眼里的文物鉴定大家金眼雕梁山,竟然有如此背景!

金卫丘知道祝槐的真正身份后,已经打定主意要退出这次行动;比较起七品祝门,以前看似很厉害的曲老亿就如风中羽毛一样轻飘。灯下黑到底出身江湖,知道得罪祝门意味着什么。

但是,江小鱼与汽笛的出现,让金卫丘的退出变成幻想;他们要拿金蝉为人质和借口。金卫丘看到江小鱼脸上的伤疤时已经绝望了;三年前这个人的身份是黑道杀手,三年后,竟然成为呼风唤雨的江湖大人物,还是出身水上世家五品清扬的正派高手。

金卫丘知道,灯下黑如此小的帮派,被包括一品金佛在内的三个江湖大派利用,无论结果如何,最后最倒霉的一定是灯下黑。

“小鱼,你确定里面只有五个人?”汽笛有些怀疑开始的判断,目前弘法寺内的情形,可以用诡异阴森来形容。汽笛联想到祝门一向的名声,禁不住脑后直冒凉风。

“应该是吧?”江小鱼也有些胆怯,他没想到祝童会选如此偏僻的地方落脚;本来,江小鱼只想借助金蝉的关系与祝槐谈谈,是空幻大师忽然带着十八罗汉到来,要给祝门点教训。

对于这次行动,江小鱼从心里不赞同,一是不想面对索翁达活佛那样的顶尖高手,二是他认为手里的牌足够让祝槐屈服;况且,祝门到底是位列江湖道七品之尊,闹出人命来一定是惊天大事,也许会造成江湖道的分裂;江小鱼如今全心全意寻找江南藏宝,不希望出现那样的混乱局面。

但是一品金佛势力庞大,还从藏南请来两个气度不凡的活佛,摆明要借这个机会找回普贤寺的场子。江小鱼需要借助金佛的势力维持目前的寻宝执行人角色,只能勉为其难配合。反正还有汽笛出面,天塌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扛。

第十卷、雾里看花 九、莫测(下)

“前辈,是不是请空幻大师和十八罗汉先进去?弘法寺是佛门道场,他们可以打着收回寺庙的借口。(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江小鱼打定主意不做无谓牺牲,雪狂僧虽然是他师父,除了佛门神功,从未传授他丁点佛门慈悲。

“应该的,这个想法不错。”汽笛摇摆折扇,与刚才一样,只说好不行动。

空幻并十八罗汉在弘法寺后面埋伏,还有雪狂僧,谁都知道劝他们动手不是个好差事。

弘法寺内,祝童与两位师兄坐在洞中寺的天然香案上,把江小鱼和汽笛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凉亭内的石桌下有祝童安放的**,大殿上也有,另一个**在洞中寺入口的禅房内。

祝山与祝海守在进口处,手里都举着粪杈,把只容两人进出的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所谓洞中寺内的天然佛像,与其说是菩萨不如说更像一尊财神像;只有光滑的顶部才有几分僧人的样子,神态、手势、坐姿,无不充满世俗味道,手部那团淡黄色的石晶据说是木鱼,可是小骗子怎么看都是一只金元宝。

说来,祝云当年盘下这座寺庙的时候,还很发了笔横财,当时被封闭的洞中寺内有不少值钱的宝贝,只金元宝、银元宝就有两坛子,还有不少佛经、佛像和法器;藏宝的前辈和尚如果知道这些东西最终便宜了一群祝门假和尚,就是真的功德圆满飞升成佛也要气得吐血了。

不过,如此贪财的和尚成佛的机会不大,祝云请来主持弘法寺的真真是位有道高僧;他不会在意香火钱,十几年来收留了不少流浪的孤儿,成虎和成风就是出自弘法寺;祝云每年还要补贴一些钱给弘法寺,凭的就是那笔横财。做骗子也要讲良心的,这是以前老骗子常说的话。

“他们会进来吗?”祝云有点沉不住气。

祝童与祝槐都在闭目调养,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较量,听到祝云的话祝童睁开眼,巡视一圈:“开始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现在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师兄也听了他们在商量,一时半会没人敢进来。江小鱼不是傻瓜,汽笛更是老狐狸,和尚们要利用他们可不容易。大师兄,你看……”

“不错。”祝槐最沉稳,说话时眼睛也没睁开:“他们要找到这个洞口就需要一段时间,进来前,一定会先放掌门见过的‘檀香’。对这东西我们没有解药,正面应对我们也没有胜算;还是听掌门的,把他们放进来,大家讲道理。”

‘讲道理’是祝童考虑良久,与两个师兄商量后才制定出的策略,祝云总感觉太冒险。但是现在身处险地没有更好办法,论起修为深浅,祝槐的蓬麻功最深厚,祝童最扎实,祝云反倒是修为最浅的一个。

论起功夫高低,也许祝云是最高明的,他这些年闯荡江湖,很是偷学了不少别派功夫。那都是被逼无奈,搞寺庙骗钱,时常会遇到好奇的香客。祝云的准弟子们多少会一些花拳绣腿,支撑门面而已。

至于祝童,两位师兄虽然已经承认他的掌门资格,但没想到他有多高的功夫。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禅房内的**内传来说话声,祝童听出空幻大师和雪狂僧的声音,招手叫回祝山祝海:“你们到后面去吧,没有召唤,无论出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啪”一声,祝童甩动ZIPPO火机,点燃香案上的九龙灯;又对两位师兄敬上香烟,三个师兄弟坐在香案上吞云吐雾,静待对手进来。

九龙灯内注满灯油,随着火焰的跳动,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第一个钻进洞中寺的是雪狂僧,他已经在祝童手下吃了两次苦头,偏偏知道对方的本事低微,只有那神秘莫测的邪术当真是防不胜防,心底对祝童是又恨又怕。

“空雪大师。来来来,今天这么有空?正好,我们师兄弟也在说起大师,请进来喝杯水酒。”

祝童大方的起身招呼,雪狂僧却很快的缩回去。

**里传来江小鱼的声音:“师父,您……”

“他们在里面,三个都在,正喝酒呢。哼哼,小骗子又要骗我过去,我才不上当呢。空幻,快用无明香。把他熏倒了再说,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随着几声轻响,洞口处飘来清淡的檀香味,禅房内再无说话声;想来,这种‘无明香’起效舒缓,放倒里面的人要一段时间,和尚们都到弘法寺的院子里闲聊了。

“大师兄,你说他们把我们熏倒后,会杀掉我们吗?”祝童掏出龙星毫,引一点蝶神周围的黑雾聚集在晶石处,等黑雾被晶石炼化均匀后,分别刺进祝槐和祝云的清明穴。

“应该不会,他们不敢杀人;把大家当成傻子的人,自己就是傻子。金佛这样做的目的……也许是为了给别人看。”

“无明香”确实厉害,只一会儿,祝槐就感觉有点晕眩;龙星毫把一股清凉注入体内,瞬间把“无明香”的药力清除的干干净净,头脑也清爽了。

“做给别人看?”

“是啊,他们要有大动作,拿我们立威呢。”

“这是个日本朋友送的,空幻说是佛门宝贝。师兄,我敢打赌,空幻如果看见你的九龙灯,一定也会说那是佛门的宝贝。”

祝童把龙星毫递给祝云,他一直好奇的看着它。

祝门师兄弟们在里面闲聊,外面的人却不清闲;进入弘法寺就费了不少功夫,等江小鱼发现布置在暗处的所谓机关都是摆设时,汽笛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的本事不低。”神钩王寒说话了,他在院子一角,金卫丘坐在他脚前。

雪狂僧撇撇嘴,空幻大师低声念佛,江小鱼沉思着,大火轮坐在一旁眉头紧皱。

他们都和祝童交过手,但是,感觉却很奇怪;祝童看似很弱小,但是想要制住他着实不容易。空幻和神钩王寒都认为,如果祝童要逃跑,没人能拦截或追上他。

“让他先进去,还有他的女儿。”江小鱼建议道;他,指的是金卫丘。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江施主此计甚妙。”空幻大师合掌赞叹。

“他留下,让他女儿进去。”汽笛老奸巨猾,嘿嘿笑着对金卫丘说:“最好你那宝贝女儿别出卖大家,要不然你就惨了。”

两分钟后,金蝉出现在洞中寺入口。她满脸凄惶,呆呆看着十多丈外的三个人。

祝槐拉一下祝云:“二师弟,你去,让她快点离开。”

“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祝童起身迎上去:“嫂子,昨天不知道您和大师兄的关系,得罪了。来,坐下说话。”

香案上,摆着一大盘重庆名吃歌乐山辣子鸡,祝童说话时也没丢下筷子,如探宝般,在红艳艳的辣椒堆里寻找香辣的鸡丁。

“吃了吗?”金蝉走近前,被祝童这句话问的一愣,期期道:“吃……了。”

“吃饱了吗?”祝童又问,顺手倒杯酒到金蝉面前。

“谢谢……祝掌门,我吃饱了,不会喝酒。”

“喏,这双筷子是新的,凑合着再吃点;嫂子,我和二师兄都不认识您;今天第一次见面,怎么也要赏脸喝两杯;大师兄,您不会怪我们不懂事吧?”

祝童又递过双筷子,把金蝉弄的更加摸不着头脑。

祝槐苦笑着正要说话,看到祝童摆手:“嫂子,喝一杯吧,好,谢谢,嫂子果然是女中豪杰;大师兄,今后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许欺负嫂子。”

金蝉呆呆的喝下那杯酒,祝云伸手又给她倒满:“嫂子,您也喝我一杯吧。咱们祝门虽然人丁不旺,但个个都是好汉。”

祝槐这才看到,祝童一只手竖在嘴边,示意金蝉别说话;一只手伸进金蝉胸前,小心的取出一枚黑色纽扣。

同时,嘴里也没闲着:“嫂子,刚才大师兄还说起您;我想知道,孩子现在哪里?”

金蝉脸色发白,颤抖着要哭出来;却感觉神智渐渐模糊,呻吟一声要摔倒,祝童扶住她,轻轻放在凳子上。

“千万别哭,嫂子,您……嗨!都怪我不好,大师兄,您劝劝嫂子。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应该高兴才对。不好,我的手怎么麻了。怪事……莫非是酒喝多了,不会啊,咱们刚喝了两瓶……坏了。二师兄,你买的是假酒吧,我半个身子不停使唤了……”

“谁知道,我也……掌门,是不是嫂子……嫂子,您怎么了?大师兄,嫂子怎么晕倒了?这可不怪我……这些酒不是我买的,是……”

祝云也装出口齿不清的样子,说着话对祝槐挤眉弄眼。

“我有点头晕,二位兄弟,嫂子真不能喝酒……”祝童吃惊的看着祝槐,他嘴里发出轻柔的女声,与金蝉几乎一样。

“不是酒的问题,这里的味道很奇怪。云师弟,是不是你烧的香有问题。不好,我的腿……快,用药。”这次是祝槐真正的声音。

祝云配合着祝槐在那边唱戏,祝童轻轻飘到洞中寺门前,小心倾听着,在洞门口布置一番。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祝槐与祝云一唱一和,作出手忙脚乱喝水吃药的动静,还煞有其事的分析这是什么迷药。

祝童布置完毕,走过来呻吟一声:“呵……好厉害,刚才我怎么了?”

“你被迷倒了,有人对咱们用迷药;现在好了,咱们祝门的百息散果然神妙。不过百息,大家都没事了吧?”

“百息散?山哥,您以前可没对我说过。”祝槐又装成金蝉的口吻;祝童忍住笑道:“山哥是谁?嫂子,叫大师兄山哥?您被他骗了。大师兄叫祝槐,您应该叫他槐哥。还有你们的孩子,如果根骨合适,也要拜进祝门,同样也要改姓祝。难道您不知道?祝门弟子只有一个姓氏,都只能姓祝。嫂子,别哭,大师兄那个……”

“山哥从来没对我说起过,可怜,他一直在骗我。梁山,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骗得我好苦。呜呜呜呜……”

祝槐苦着脸,被迫发出凄厉的哭泣声;祝童的话已经赶到那个卡口上,由不得他轻松。

祝槐辛苦,祝云也不轻松;他捂着肚子缩在椅子上,看一贯正经的祝槐表演口技,要想保持平静,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

第十卷、雾里看花 十、摇旗(上)

洞外的人果然忍不住了,**传回信息表明,无明香已经被祝门的百息散破掉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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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似乎只有一条路:强行进入洞中寺;总不能在外面等到天亮吧?那样很可笑。

大家脑子都转着同样的念头,却都不开口捅破这层纸。

祝童判断的不错,如今真正想对祝门动手的,只有一品金佛的人;江小鱼和汽笛都不是甘愿被人利用的江湖油条,还是主张有话好好说,能不用强尽量不用强。

混江湖闯字号的英雄莽夫本来就少之又少,江小鱼经历过沉浮,与老混子汽笛的心思一样:没有好处的事情坚决不干,得罪人的事情尽量少干,风险大的事情能不干就不干。

现在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得罪祝门本身就有极大的风险;祝天荫血染江湖的风波还不算什么,作为江湖高层,他们都知道凤骨鬼鞭早已失踪。

主要是祝童,他的迅速窜红背景极深;三品蓝石,这个大家都不愿意得罪的江湖财神爷的立场很明确:他们不惜与一品金佛翻脸也不允许祝童受到伤害;半年前,为了保护祝童,他们甚至请出竹道士在梵净山拦截索翁达活佛。

论起实力,二品道宗一直与蓝石很亲近,梅苑与兰花都是有根基的;最让人担心的石旗门,他们展示出的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视。

几十年来,三品蓝石一直保持着平和的传统;江湖各派没少受他们实质性的资助。可以说,是蓝石的后人培养出如今的江湖,江湖各派目前借以养身立命的事业,也是蓝石后人帮助建立的。

只是,势力膨胀最快的一品金佛希望恢复昔日的荣耀,重新建立君临江湖的崇高地位,所以才有如今的尴尬局面。

汽笛的感受最深;由于与祝童起冲突,四品红火经营的物流公司已濒临破产;随之而起的石旗门正在暗中进军以往四品红火经营的地盘。

明眼人都能估计到:两年后的江湖酒会上,石旗门将会取代四品红火。此时此刻,汽笛不得不出面,一来修复与祝门关系;二来,加强与一品金佛一贯友好紧密的合作。只是,这次金佛出的题目太难,以汽笛的奸猾也不得不见机行事。

江小鱼如今一门心思为了寻宝,根本不在乎江湖上的风向哪里吹;对于他来说,凡是能带来利益和好处的都是朋友,杀人放火那样的事不是不能做,但要看值不值得。烟子的事,已经让江小鱼后悔了,说来,那多少受到一品金佛悟慧殿主事空想大师的蛊惑,谁让江小鱼的师父是雪狂僧,要叫空想一声师伯呢?

空幻大师也不想动手,他与雪狂僧并十八罗汉到此,被空想大师嘱咐也是为作个样子而已。

在一品金佛的八大殿堂的八个空字辈高僧里,空想大师可以说是个异类。他自幼出家博览群书智计过人,却是个受不得风寒的天残之体,只能坐在常年生着火炉的悟慧殿内,为空寂大师出谋划策。无聊和尚接管金佛的财务时,空想就有几分不悦,一品金佛各个庙宇汇集起来的香火钱数目庞大,那是他一直掌管的东西。空想虽然用不了几个钱,却很享受做财神爷的感觉。

但是,现代的理财观念与过去太不一样了,空想虽然也想跟上时代的步伐,无奈年事已高,学不通先进的财务理论和方法。最近几年,空想一直闭关冥想苦修金佛秘籍洗髓经,不理会一品金佛的事务。

直到祝童大闹普贤寺令一品金佛名声受损,空寂大师三进悟慧殿,空想大师才宣布出关;今天对付祝门的行动就是他策划的。暂时,连空幻大师和汽笛都看不出,空想做出的这个姿态到底有什么意义?空想嘱咐过,金佛弟子只是做出个姿态,尽量不要真的与祝门动手。真正动手的人是高价请来的两位藏南活佛,江小鱼和汽笛想不想动手,要不要动手,随他们的便。

所以,雪狂僧与空幻也在保持沉默,十八罗汉打坐在黑暗的树影下,似乎也没马上动手的意思。

这样一来,最辛苦的就是洞中寺内的祝槐了,他要时不时的说出几句话;暗地里,用手语与两位师弟交流。

“他们在等援手,就是那两个从藏南来的活佛。麻烦了。”祝童有点绝望的对两个师兄比划着,他看不透对方的底细。

“不过,我们一样需要拖时间,已经有人来了。”祝童耳朵里塞着耳塞,这种这种现代化玩意儿,两个师兄不很熟悉。

“哈哈。”祝童忽然笑出声来,把两个正在装神弄鬼的师兄吓一跳。

“江大哥,汽笛前辈,空雪大师,空幻大师。外面凄凉,进来一叙如何?”祝童靠近香案上的黑色钮扣,猛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止祝门师兄吃惊,这句话传到外面,江小鱼也一样叫出声来:“我们进去吧,祝童刚才在演戏,他知道我们的身份,这里的每个人他都知道。”

空幻脸上闪出一丝不悦,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好随着汽笛进入洞中寺。

弘法寺的洞中寺与别处山洞的潮湿阴冷不同,从寒冷的外面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温暖舒缓的气息,那些若隐若现的檀香味,不用说还是他们这些外人搞的鬼。洞中寺主体天然菩萨像前供奉的是鲜花,没有檀香;三盏红色的电灯烛,就代表那三柱香了。

“空幻大师,空雪大师;哈!金佛寺两大神僧光临,祝门蓬荜生辉,祝童激动的浑身不自在啊。”祝童站在高高的香案上,背后是高大菩萨像,左边祝槐,右边祝云,金蝉软软的倚在香案下。

九龙灯在祝童脚前飘摇着火光,袅袅青烟随火焰消散。

“江大哥,汽笛前辈,谢谢你们一直对金蝉嫂子的照顾,来来来,饮下这杯酒。”祝童倒上两杯酒,甩手抛给江小鱼和汽笛一人一杯。

进入洞中寺的有祝童点名的四个大人物,十八罗汉进来八位;神钩王寒带着另十个罗汉在外面负责警戒。祝童一向以诡计多端著名,不能不多预备两手。

江小鱼接过酒杯,先在唇边闻一下,正犹豫要不要喝下去;祝童笑道:“江大哥,难道怕我下毒?”

汽笛嘿嘿笑着,仰头喝下杯中酒,咂咂嘴道:“祝掌门太小气,这样的酒也能拿来请客?”

“请客?”祝童跳下香案;“我们师兄弟在闲聊,没有请客啊。各位都算是不速之客,不过,如果是为了祝贺祝门大师兄熬出苦窑,我们还是欢迎的。”

“这位女施主怎么了?难道这就是祝掌门说的欢迎?”雪狂僧指着金蝉发难。

“空雪大师,这样说就不对了;她怎么了、为什么昏迷、被谁暗算的?大师应该知道的最清楚。您也看到了,此洞中寺内没有香烛,因为洞内密不透风,为了香客安全,洞中寺内历来禁止香烛供奉。可是奇怪了,今天晚上洞里怎么会有檀香味?暗香无明,莫非菩萨显灵?哼哼!祝门虽然名声不好,势力低微,贼喊捉贼的事,却是不屑做的。”

倒霉的雪狂僧,再次被祝童几句话绕进去,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还是空幻脸皮比较厚实,知道无明香被人家破解,干咳几声道:“阿弥陀佛,祝掌门不要误会,大家确实为祝贺祝槐施主重出江湖而来。空寂大师还为施主捎来一份贺礼,希望施主能摒弃门派之争,多做些利益江湖的事。”

空幻合什念声“阿弥陀佛”;身后闪出无为和尚,捧出一扇书轴,轻轻打开。

装裱精美的宣纸上,写着两个浑厚质朴的大字:江湖。

“好字啊,好字。”祝童仔细欣赏着,忽然眉头一蹙;“不过,这两个字也有不足之处,主要有三点:一是这第一点水,稍显干涩。要知道,万事开头难;写字也一样,第一笔写不好下面的就不好写了。如果这一点的墨色再多一点点轻灵,唔,那还有看头。第二点水也有问题,三点水最难的就是这一点。看似简单的过渡之笔却是最考究功夫的地方,这一点如果单纯拿出来欣赏,可算为神来之笔。但是作为承上启下的点,就流于木讷,缺少变化。第三点,也就是最后一点,还是这点水,最下面的这点水要有大海般辽阔的气势,还要有包容万物的胸怀,这一笔吗……空寂大师乃佛门高人,武功佛法都是极高明的;按说小子,没资格品评空寂大师的字。只是……大师兄,这是送您的礼物,您来点评一下。”

汉字是象形字里最直观的,书法这玩意儿一怕看不懂二怕被解说。反正字已经写出来了,个人理解不同,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

祝童说的似模似样,不只江小鱼楞住了,汽笛与空幻空雪都被祝童的废话蒙住了。

第十卷、雾里看花 十、摇旗(下)

祝槐也是人精子,接过祝童的话尾道:“空寂大师的字重在气势,境界本是见仁见智的东西,深究不得。(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既然掌门让我说,祝槐就放肆一下,抱歉。抱歉。”

说着,祝槐先团手一转,才站在无为面前:“刚才掌门说到最下面这一点水,空寂大师用的笔法是半勾;一般来讲,这一点应该用轻提……”

祝门术字最吃功夫,祝门弟子经历过童子功的严苛训练,都可算是书法行家。只是祝槐的解说不像祝童夹带的私货多,听起来也没有祝童那么生动。

空寂大师的字是闻名中外的大手笔,多少香客富豪为求得空寂大师的一幅字不惜一掷千金,据说,家里悬挂空寂大师的手书能驱逐百邪护佑家人。但这幅字被祝门不客气的挑剔。雪狂僧恼的要发飙,却感觉神智模糊,有要摔倒的迹象。

“空雪大师,您怎么了?”祝童要去搀扶,雪狂僧的俗家弟子江小鱼先出手;拉住师父,回头一看,除了空幻,跟着进来的八个罗汉僧早东倒西歪瘫在洞中寺冰冷的地上。

奇怪的是,无为和尚和汽笛一点事也没有,空幻大师正在勉力支撑。

“抱歉,莫非是各位大师慧根深种,看到这洞中寺的菩萨像感应到佛法的威严与弘大,不由自主的五体投地?”祝童上前一步,轻轻一推无为;“看起来也就是你的心不诚,怎么不学师父般参拜?哈哈,说起洞中寺,我也是第一次来,二师兄,你说说当时刚打开这里时看到什么了?”

无为被祝童点到也软倒在地,他身上被蝶姨种下的蛊虫也不见了;能支撑这么久其实全拜祝童不让他倒下。

江小鱼和汽笛互相看看,都明白,祝童开始敬上的两杯酒有问题,那是解药。只是,洞中寺内只有檀香,他们想不明白祝童是如何出手把包括雪狂僧和金佛药学大师空幻无声无息的放倒的。

空幻到底是药佛殿主事,倒地后神智未失,两眼直勾勾看着香案上的九龙灯。江小鱼这才知道,古怪出在这盏灯上。

“祝掌门,快拿解药来;现在可开不得玩笑,空雪大师和空幻大师有事找祝门商量。”

“商量?”祝童斜视着空幻大师,嘴角现出笑纹;“原来是我太小气,也不懂得金佛高人的习惯。空幻大师,原来你们找人商量事,都是在深更半夜悄悄的摸进来。为了增加‘商量’的诚意,一定会先替主人燃上三柱檀香。是吗?”

空幻身体不能动,头脑却很清楚;祝童话里话外冷嘲热讽,空幻只闭目不答。

汽笛也上来说好话,不过他知道说不动祝童,转向祝槐。算来,汽笛和祝槐之间不算陌生人,以前还打过几次交道。

“祝老弟,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放各位金佛高僧一次。今天的事真是个误会,无聊带着无言来传话时,我就说祝老弟刚出苦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是时间……你们不知道,实在是迫不得已,有远来的朋友要见识一下祝掌门的宝贝,说是什么‘凤星毫’。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空幻大师才带人来先行拜见。”

这样的鬼话谁也不会相信,偏偏,此刻大家只能按照这个说法来,祝童也不敢真把这些金佛高僧怎么样。

所以,祝槐开口求情,祝童顺势答应,至少大面上,汽笛欠下祝槐一个人情。至于金佛是不是欠下汽笛的人情,就只有鬼知道了。

人影一闪,洞中寺内多出一人;也不言语不招呼,立在祝童身侧不言不语。大家多不认识这个道士,只感觉他浑身上下整洁清净,眉宇间流动的灵气,让这许多高人暗生警惕。

祝童要招呼,他却摆摆手。笑嘻嘻团团稽首:“竹道士门下弟子凡星,特来拜望祝掌门,却没想到遇到诸多高人。”

大家这才看到,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把青翠晶莹的尺半竹刀。竹道士的威名依然深入人心,看到怡然自得的凡星,洞内一时寂静。洞外还有不少高手守卫,他能无声无息的闯进来,这份修为就不可小视。以前,没听说道宗有如此厉害的年轻高手,也没听说竹道士什么时候收弟子啊。

说来,洞中寺内的古怪还真是从那盏九龙灯引出的;祝云身上的杂碎多,把迷药融进灯油内,随火焰缓缓挥发的主意,对于祝门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花样;只是这样的迷药解除起来却颇为麻烦。

祝山与祝海从洞中寺内转出,每人手里托着个大木盆,里面是浓浓的药汤。

祝童与凡星对视片刻,转头面对中毒的僧人们:“对不住了,这解药有一样不好,喝下去后会上吐下泻三天,等身体内排干净了,自然就好了。”

他笑得文雅,说出的话却邪气十足;汽笛与江小鱼听完都暗骂缺德,却也没办法,至少在表面,他们还要卖祝童那杯酒的好;都知道这是祝童在故意整治金佛寺的人,如果真想解毒,用同样的酒也可以啊。

这边开始灌药,弘法寺外面响起争执声,一个金佛寺罗汉急急跑进来;刚要说话,看到洞中寺内瘫倒一片,生生把要说的话给忘个精光,扑到雪狂僧身边大叫:“师父!师父!”

“叫什么叫?外面怎么了?”雪狂僧刚喝下解药,身体正在恢复中,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外面,羽玄真人来了。”

羽玄真人,新任道宗掌门,他在此时此地出现,把洞中寺内的众人都惊得茫茫然。

“羽玄师叔让凡星知会祝掌门一声,只要是祝门的事,道宗当鼎力相助。”凡星说完,人已经闪出洞中寺。

祝童好像不吃惊。抬腿迈过雪狂僧的身体:“道宗来了,可不好失却礼数,二师兄,咱们去迎迎。这里就交给大师兄照顾了,汽笛前辈,江大哥,你们要一同去吗?”

江小鱼还能保持冷静,与祝童祝云一起向外走;汽笛在听到羽玄真人的名字后,早施展神妙的轻功绝技掠出洞中寺。洞外主持的是神钩王寒,四品红火的长老,与道宗冲突起来很没来由。

院子内,果然已经没人动手也没人争吵。

神钩王寒并九个罗汉僧守在禅房外,汽笛正与一中年道士见礼,道宗五大长老在周围戒备。水长老袖子破了一块,刚才帮助凡星闯进去的,应该是他了。

再后面,是七个英武洒脱的年轻道士;都是三十上下年纪,右手掩在背后倒握三尺宝剑,左手捏剑诀,成北斗七星排列。

这!就是二品道宗最厉害的太极剑阵。

羽玄真人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道门两大长老火长老和木长老伴在身边,看到祝童环转手中拂尘拱手道:

“祝掌门,听说祝门被宵小欺侮,羽玄特来为祝门摇旗。”

神钩王寒想来已与羽玄真人交过手,委顿在院墙边花椒树下;九个罗汉僧狼狈不堪的守在他身边。

祝童是第一次与羽玄真人见面,看到他的飘飘风姿不禁也大有心折之感。

奇怪了,祝童边与羽玄真人见面,边审视自己的心境。他已经知道羽玄真人坐上道宗宝座用的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但是看到羽玄真人却没有厌恶。唉,道家人怎么都那么漂亮?只看皮相,羽玄真人比竹道士还像世外高人。

二品道宗来了,这场争斗已然无法进行,祝门在弘法寺大殿排开案桌,祝山祝海忙的团团转,为远来的客人奉酒上茶。

祝童说了,来的都是客,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把酒言欢谈武论道也是一桩美事。

空幻与雪狂僧还被请到上席,与羽玄真人、汽笛坐在一处,祝童当然陪着这一席。只是空幻与刚才中毒的人都没什么胃口,不停的跑出去如厕。弘法寺的茅房内,似乎也很热闹。

祝槐陪着火长老和木长老,还有江小鱼坐在次席,祝云负责招呼神钩王寒并羽玄真人的弟子玄羽并金卫丘。七星道士坐在殿下,与十八罗汉混在一处。

大殿上下灯火通明,酒非佳酿,茶水清淡,菜一味也没有,气氛却渐趋和谐;连不善饮酒的空雪也被灌下三杯酒,祝童说了,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

现在这个时候,祝童的面子最大,谁能不给他面子?谁敢不给他面子?

祝童不断与羽玄真人碰杯,心里怎么也猜想不透:道宗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羽玄真人此来真的是为祝门摇旗吗?

小骗子惯以阴谋诡计测度别人,从羽玄真人与江小鱼的谈话中,渐渐品出几分味道:二品道宗要有大动作,羽玄真人要强势介入寻宝联盟。

不是吗?羽玄真人对空幻大师和雪狂僧漫不在意,却走过去与江小鱼碰酒。空幻的地位且不说,雪狂僧威名远扬,且是江小鱼的师父,羽玄真人就是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真是诡异啊,祝童心里叹息。现在虽然看似一片祥和,可能比刚才更凶险。羽玄真人大概也是赶着大师兄出来的时间到重庆,只不过他出现的时机把握的好,不用出多少力气就让祝门欠下个大人情。

大师兄祝槐……不管了,出了这档子事,祝门与一品金佛的关系已然无可修复,让大师兄与羽玄混在一处也好。反正宝藏是子虚乌有的,祝门如今要做的是尽快找回凤骨鬼鞭。据说后面还有古怪,祝门也需要这个强援。

拿定了这个主意,祝童又对祝槐使个眼色,举起酒杯对金卫丘道:“金老,大师兄和令爱金蝉的误会……”

“不是误会,祝掌门千万不要这样说,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祝门尊严,掌门原谅,各位……多多体谅,多多原谅。”

金卫丘吓的;连忙起身赔礼,抖着手举起酒杯,杯中酒已经所剩无几。

“哈哈。”祝童走过去牵着金卫丘的手来到汽笛面前;“前辈,金老的外孙……”

汽笛尴尬的支吾几声,回头冲神钩王寒使个眼色;“不是问题,本来我看那孩子根骨不错,想收为关门弟子。既然是祝门师兄的公子,这样的好苗子……呵呵;马上就让人送来。”

祝槐感激的看祝童一眼,这件事可算是他个人的私事,牵扯其中的恩怨算不上光明磊落;祝童以如此的方式解决是给了他很好的台阶。且祝童没作出什么道貌岸然的姿态强求他什么,只说孩子不说孩子他妈,一切都看祝槐的意思。

“我去接孩子。”祝槐站起来,随着神钩王寒走出大殿。他实在想早些看到自己的骨肉。

殿外,金蝉正萎缩在角落里哭泣。

摇旗的人,不只是二品道宗;金佛此次出手也不会那么简单。

第一缕光明照进大殿时,弘法寺外响起转经筒的叮当声。

第十卷、雾里看花 十一、活佛对活佛(上)

弘法寺山门大开,坐在大殿上正能看到上山的石阶。(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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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弯那棵黄角树下,走来三三两两穿着红色袈裟的喇嘛们,细数一下竟然有十几个之多。

当中一个年轻的喇嘛,步履轻慢而洒脱;周围的弟子低头垂目举着五色经幡,虔诚的跟在他前后左右,最近的也距他有两米之遥。

年轻的喇嘛个头不算很高,给人的印象却很有气势。他带一幅金边眼睛,举手投足间却显示出安然高贵的气度,与身边的喇嘛们的阳刚、雄性、粗犷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身边陪着位白衣轻裘的女子,肤色微红修眉杏眼;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神秘而骄傲的微笑。女子手持纯金转经筒,手柄是洁白的象牙护手。

按照密宗传统,转经筒护手上的孔洞越多,代表持有人的修力越深;女人容貌艳丽肌肤娇嫩,象牙护手上已有七处不规则的孔洞。祝童对年轻的喇嘛不怎么在意,对那女人暗生戒备,因为他判断不出她的年龄。

接近弘法寺山门的凉亭时,红衣喇嘛们散开,两个跑进凉亭在石级上铺就毛毡;年轻的喇嘛安然就坐,女人立在他身边。

祝童收回心思,似乎没看到寺外的情形,依旧坐在首席与羽玄真人把酒言欢。

空幻大师却来了精神,起身笑道:“祝掌门,门外有远来的朋友,不去迎一迎?莫要失了江湖礼数。”

“朋友?”祝童瞄一眼凉亭内外的排场,轻蔑的撇撇嘴:“祝门没有如此高贵的朋友,谁是朋友谁不是朋友,我们一清二楚。空幻大师,如果那些是你的朋友,自管去招呼,想介绍给大家认识……”说到这里,祝童环视一圈;“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汽笛前辈,羽玄道宗,你们看……”

“是朋友就进来喝酒,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羽玄真人剑眉一挑注视着凉亭内的喇嘛,脸上忽然显出一丝惊异。

“多个朋友多条路,咳咳,远来的朋友不管认识不认识,接待一下总是应该的。”汽笛贯会见风使舵,看出凉亭内的喇嘛都是高手,顺势替空幻帮腔。

空幻大师上吐下泻半夜,软软的走出弘法寺,合什双掌与喇嘛们见礼。

大殿内,江小鱼突兀开口:“仁杰萨尊活佛来自藏南山塔寺,曲桑卓姆是雪鼓寺女活佛,他们都是传承花教秘技。祝掌门,如果我是你……说句不该说的话,他们是为宝藏而来,更是为你手中的龙凤星毫而来。”

不会吧?祝童暗自叫惨;忽然间,他知道如此多的人赶在大师兄出狱时聚集到此的原因:龙凤星毫。那年轻的僧人一定就是仁杰萨尊活佛,不用说,他身边的女人,是女活佛曲桑卓姆。

事情实在是太过凑巧,宝藏是从大师兄这里散出去的;祝童到上海没多久,两枚玉印就跟着现身。后来,江小鱼带领一帮江湖高手经过多方寻访,却再没任何发现。

偏偏自己手里又出现一对大有来历的宝贝神针,陈依颐亲眼看到是池田一雄送给自己的,田公子和百里霄应该已经对此没什么怀疑。

但是,江湖上的好汉们注定不会那么好打发,祝童对龙凤星毫的来历只泛泛的给空幻大师解释过几句;如今看来,在背后掀起这次大浪的正是空幻,连江小鱼也对自己起了很大疑心。

他们会相信自己的话吗?祝童表面保持着满不在乎,心里把身边的各位江湖高人快速的分析一遍;得出的结论是绝望的。甚至,他从羽玄真人的身上也看出了些东西;当江小鱼说出龙凤星毫时,羽玄真人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剑柄。

祝童有无能为力的感觉,过去的那一夜,他使尽手段才勉强维持住大面上的强势;祝门人丁不旺,凭他们师兄弟三个,即使羽玄真人真的不出手帮助任何一方,祝门也再使不出任何有效的手段。

祝云与祝槐也看出局势不对,祝槐还好些,祝云显得有些不安。他们都知道:祝飞,也就是索翁达乘坐的是六点的航班,这是今天从上海到重庆的第一个航班;这代表着,九点之前,这个祝门的希望不可能出现。现在是七点,未来的两个小时如何熬过去?

怕什么就来什么,空幻大师引着年轻的仁杰萨尊活佛走进弘法寺,迈上大殿。面对祝童,他轻轻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您可是祝掌门?”仁杰萨尊的汉语很标准,只有轻微的边地味道。

“您可是仁杰萨尊活佛?幸会幸会。”祝童只好迎上去。

“祝掌门,恕仁杰萨尊冒昧,您早晚会堕入魔道。”仁杰萨尊清澈的眼光从祝童身上荡过,所到之处小骗子竟有轻微触电的感觉;最后,年轻的活佛的目光停留在祝童双眉之间的印堂穴。

他的修力与索翁达差不多,功夫却相差不止一筹,但是这份灵觉如潺潺泉水,使祝童的深浅无可隐形。

“魔道?那是什么?”祝童是向来不吃亏的,洒然一笑;“活佛不在边地风流洒脱,来趟这趟混水,如何还说什么入魔不入魔?”

年轻的活佛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冲动,把目光移向大殿内的佛像,默念几句佛经再不说什么。

仁杰萨尊活佛说的是祝童体内的蝶神,祝童说的是活佛的行为本身,层次不同,却说不上谁比谁更高明。

“七叶莲,本是山塔寺至宝,流落中土多年,该当回归藏区。现在中土虔诚的佛教信徒不多,藏地信众盼望着七叶莲回归的盛典。祝掌门,祝师兄,七叶莲在你们手里只是一件文物,何如……”

说话的是女活佛曲桑卓姆,她本小鸟依人样随在仁杰萨尊身边;此一开口,祝童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祝槐先说话了。

“我们怎么知道七叶莲在哪里?活佛,说话小心些。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为了自己的利益,空口白话欺骗信众是为寻常,以活佛的慈悲心怀,莫要被人当枪使了。”

祝童心里一紧,大师兄说着话眼睛不断瞟向空幻大师,明显在暗示两位活佛被人挑拨。

这个判断祝童也知道,但此时此刻,明显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佛门内部的事自有规则,两位活佛既然跑到这里,绝不会被几句话轻松打发。

果然,曲桑卓姆活佛转动转经筒,铿锵圆转的金属声中飘出浓烈的苍凉;这感觉如此的突然,瞬间震颤着祝童的每一条经脉,每一丝发端。

忽而,又响起隆隆的雷声。似乎有千万条闪电要撕裂天地,击毁世间的一切。

曲桑卓姆轻缓的声音传来:“祝童,你要下地狱吗?来,姐姐救你……”转经筒内传来丝竹弦乐,隐约,还有藏鼓和鹰笛的鸣响。

“噌!”一声轻响,凡星轻弹尺半竹刀。

祝童猛然惊醒,曲桑卓姆貌似柔弱,却在无声无息中使出狠招;她的转经筒比起索翁达活佛的灵转来,要相差一个层次。只是,转经筒上转珠是艳红的颜色,古怪出在那里。

“活佛要跳舞吗?”祝童摸出竹道士留下的竹笛流云,放在唇边,轻轻吹起。

渺渺的笛声生疏、滞涩,但只三转两转,曲桑卓姆手中的转经筒缓下来,慢慢的,右手上举,真的合着笛声舞蹈起来。

周围,能听懂这首笛音的,只有羽玄真人;他脸上淌出细细的汗滴,这首笛音,是竹道士在蘑菇岩上留下的绝曲啊,小骗子怎么能吹出来?

“叮……”一声尖细的颤音,刺破祝童的笛声,周围忽然响起水声、人声、惊叫声。

“砰!”的一声闷响,祝童才看到,大师兄护在自己身前,与曲桑卓姆硬拼一掌;年轻的仁杰萨尊活佛,举着一枚金色的铃铛,拉住曲桑卓姆的衣袖。

“姐姐,人家说得对,在没搞清楚情况前,我们不能随便出手。”仁杰萨尊活佛劝罢女活佛,又对祝童施礼道:“得罪了,是我们不好,不该不问青红皂白乱出手。”

“没什么,活佛请坐。”祝童客气的请仁杰萨尊坐下,转头看大师兄;祝槐修炼的蓬麻功比祝童扎实,这一下,看来没吃亏。

刚才的笛声,在收摄住曲桑卓姆心神的同时,也把吹笛人祝童陷进去;仁杰萨尊的金铃鸣响的瞬间,女活佛已经醒转,祝童却开始混乱了。不是祝槐出手,祝童也许已然受伤。

曲桑卓姆伴着仁杰萨尊坐下,以轻蔑的眼神看着祝槐与凡星:“你们坏规矩,不是你们,他已经败了。”

凡星站出来,轻声问:“请问两位活佛,什么是胜,何为败?”

“天上的雄鹰不会与地上的草鸡有一样的理想。”女活佛轻蔑的说。

“佛讲众生平等,雄鹰也好,草鸡也罢,有什么不同?”凡星丝毫不看别人的脸色,在这大殿上,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道士本顽石,先师飞升后才明白一个道理。请问两位雪域高原来的朋友,眼前这条大江,源头处是什么?”

“一滴水。”仁杰萨尊默然片刻,与凡星看在一处。尺半竹刀上,正凝结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凡星点头道:“确实是一滴水,这滴水翻山越岭纵横千里来到此处为什么会变成一条大江?”

“一滴水变不成一条大江,亿万滴水汇集后,才变成大江。”这次,是女活佛在说。

“不错,亿万滴水变成大江,在这大江里,每一滴水又分别吗?”

“每一滴水没有分别,只是,江里不止有水,还有泥沙与污垢。我佛慈悲,正是要消除世间污垢,还原清澈。”

“可是为什么,大江流归大海,就变甘醇为苦涩。佛法无边,怎不净化无边海洋?”凡星又弹尺半竹刀,那滴水珠忽地不见了。

“佛法慈悲,一滴水与一粒沙是没有区别的。”仁杰萨尊又出面了,女活佛已经张口无言了。

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生来一滴水,染世间杂质;修佛,本是为了纯洁自身,回归源头纯净。两位活佛,身入红尘心染杂尘,不好不好,来来来,两位与我斗一场。”

弘法寺的大殿内凭空闪出一条高大健壮的汉子,衣衫朴素,面带无畏微笑,指着两位活佛:“你们可以一起上。”

祝童长出一口气,祝飞终于赶到了。

第十卷、雾里看花 十一、活佛对活佛(下)

五彩阳光洒满索翁达双肩,他立在大殿正中豪迈威武,就如一尊护法天神。www.65txt.com只是这个天神护的是祝门的法,非佛门之法。

CK表的指针刚指向八点,祝童奇怪,索翁达是如何赶到的呢?

仁杰萨尊与曲桑卓姆站起来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惊悸。这个人出现如此突兀,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感觉他是从什么地方进入大殿的。

羽玄真人还不知道索翁达活佛已经是祝童的弟子,第一眼没认出这个穿便服的汉子正是江湖顶尖高手索翁达活佛。看到他手捏的摩罗狱印,才认出这个口气极大的祝门弟子,乃是在梵净山蘑菇岩上照过一面的索翁达活佛;不禁心里发虚,退到凡星身后。

“祝飞,我对你说的话难道你都忘记了?”祝童喝一声,索翁达回头看一眼年轻的师父,脸上泛出微笑;“师父,他们是……”

“你现在是祝门弟子,不是布天寺活佛,懂了吗?”祝童依旧严厉的坚持,索翁达点点头:“知道了。”

摩罗狱印收起,索翁达一步跨到仁杰萨尊面前,双掌分为左右,携带厚重朴实的劲气击向两位活佛。

祝槐和祝云都惊异的看着索翁达,对小师弟的见识、眼光再佩服一层。

索翁达一上来,要与两位活佛比拼的是玄功,祝童要求索翁达与他们拼本身修为。

只因他知道,两位藏南活佛无论如何高明,无论是否双修,无论有没有双击之术;比拼真实功夫,他们加在一起也不会是索翁达的对手。玄功那样的东西太虚无,精神层次的比拼变数也多,祝童是怕出意外。在南华山,以他浅薄的修为也曾有机会战胜活佛。

只见,大殿里掌印翻飞,索翁达左手虚画一个“气”字,右手也虚画一个“气”字;如两股漩涡激荡翻卷向两个对手,两位活佛不敢硬接双双退避。

但是,祝门的术字由江湖第一高手使出来真真玄妙无比;索翁达把“气”字的最后一笔划出,两位活佛已经被他圈进去了。

连羽玄真人与汽笛都被这场争斗惊住了,索翁达来来回回只用一个“气”字,使得变化多端劲力纵横;每一个笔划都连绵不断。他们以为,这才是祝门的真功夫。不禁想:如果自己是两位活佛,该如何应对?

雪狂僧与空幻更是大为惊奇,索翁达的功夫他们见识过,此时索翁达用的“气”字没有以往的霸道刚猛,有的是浓浓的书卷气;这个奇怪的感觉,两位活佛感受最深。

一向以来,佛门的功夫讲求精神修炼,每个修炼者都有自己冥想的世界,那是他们的基础。索翁达的“气”字瞬间冲破了他们谨守严防的世界,玄之又玄的精神世界消弭,把这场活佛间的争斗变成最低级的拳脚比拼。

连祝槐和祝云都看的大为惊讶,特别是祝云,最近他没少向师叔祝黄请教。却没想到这个“气”字在索翁达使来,竟能达到如此光辉夺目境界。

结果不问可知,布天寺在康藏地区,索翁达以往修炼的幻身七印本来就融合有汉地江湖上的横练法门;两位来自藏南的活佛年纪尚轻,如何能抵挡索翁达的祝门术字?不过十几招过去,索翁达已牢牢把握住局面。

祝童出面了,他不想太过威风,祝门也不需要太多威风。

“祝飞,且住手,来的都是客人;咱们祝门一向守礼,尊重每位江湖上的朋友。只要别人不对咱们起歪心,还是友谊第一的好。”

索翁达“诺”一声,跳出圈外,整顿衣衫立在祝童身边。

“祝飞,见过两位师伯;这位是大师伯祝槐,这位是二师伯祝云。两位师兄,小徒祝飞,今后多多照顾。”祝童不理会满大殿惊异的目光,拉着索翁达介绍给两位师兄。

祝槐接受索翁达的拜见礼,还恭谨的还礼,祝云脸上的笑容花一样灿烂;祝门有如此高手,今后谁还敢找他逍云庄主的麻烦?

两位活佛尴尬的站在殿中,祝童介绍完,带着索翁达走过去;殷勤的劝他们到上席坐下。以祝童的眼光,早看出两位活佛是被骗来当枪使的,小骗子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顺水推舟做好人太简单了,那是祝门的基本功。

弘法寺大殿内的酒席,早只剩下残羹冷炙,但是上席还是上席;祝山过来撤下酒菜摆上茶水,在这一桌就坐的人也换了。

索翁达与来自藏地的两位活佛是有座位的,羽玄真人算一个,汽笛资格够老,也坐在了上席;空幻大师与雪狂僧就没那么幸运,被祝槐客气的请到次席。

江小鱼笑着对祝云说:“祝掌门是在公然落金佛面子啊。”

“江公子怎么能这么想?上席坐的都是一派掌门,为的是迎接远来的客人。江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事了,不能失却礼数。”江小鱼的声音颇大,有挑拨的意思,祝云的声音也不小,这番解释至少在表面上是合理的。

谁敢说索翁达没资格坐上席?

羽玄真人仔细的打量着索翁达,轻抚腮下胡须:“祝……师兄,祝门有了你,真是门楣神气。小道相信,在祝掌门手里,祝门一定能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索翁达不置可否微笑道:“祝飞这几天才想明白,以往的作为失于公允。修行修行,修的是自己的身心,本是自私的事情;谁能真的度的了他人?竹道士想的比我明白,所以他才能先走一步。”

竹道士飞升时索翁达在场,当然对所谓的羽玄真人不太在意,这两句话虽然是检讨自己,暗含的意思只有羽玄真人与祝童明白。

无论佛教或者道教,宣讲的佛法教义有积极的一面,更多的却是故弄玄虚。特别是佛法修行者,自身观想的世界果然十分美好,但是那都是极度虚幻的东西,达到所谓自我的精神世界与外在物质世界平衡境界的修行者,与竹道士一样,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带不走任何信徒。

索翁达正是想明白了这些,才脱下袈裟投身祝门,想另辟蹊径寻找解脱的办法。

仁杰萨尊心地淳朴,好奇的问道:“小僧请教这位前修,您这个……”他在眼前虚画一个“气”字,才接着道:“到底是什么?”

说到底,两位来自藏地的活佛还不知道击败他们的,一威名远扬的索翁达活佛。

“是啊,我看您的功夫里,有我们密修的功夫;您也修炼过密术?”女活佛曲桑卓姆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凝视索翁达。

索翁达手捏摩罗狱印,喝一声:“唵、嘛、呢、叭、咪、哞!”

浑厚的六字真言声震大殿,索翁达手印变换,从雪坑转到火海转,最后到灵转,都是一闪而收。

“这个字,是真言,也不是真言,是手印也不是手印。明白了?”

“明白了。”女活佛曲桑卓姆首先起身,整衣下拜;仁杰萨尊闭目想了片刻,才低念一声:“真言六转,请问活佛,最后一转是什么?”

虽然只是瞬间,但是索翁达已经开放了自己的世界,引领着他们从摩罗狱印内感受到神奇的境界;也了然于胸,眼前坐着的这个,是位比他们高明的活佛。

对于刚才的较量,曲桑卓姆还有些不服气。她与仁杰萨尊修炼有神妙的合击术,还以为真正发挥出来不见得会落在下风。此刻才知道,人家也没拿出真正的功夫。

“我就是要寻找那最后的一转,才脱下袈裟。”索翁达散去摩罗狱印;“佛讲慈悲,其实大有深意;对人慈悲与对己慈悲,乃至对万物慈悲,其中莫有分别,也大有分别。己身不净,如何净得他人?自渡无舟,以何去度众生?佛祖谦逊仁慈与世无争,只因他知道修行修行,说到底修行的是自身。信徒供奉是对修行者的恩赐,修行者不是老师,没资格坐享信徒的供奉,更不能高高在上故作神圣姿态。真正能度化众生的不是修行者也不是佛祖,是修道人内心的感恩。明白了这一点,才能求得内心的安祥,也才有希望踏出那最后的一步。”

“谢前辈指点。”仁杰萨尊这才一恭到地,站起身来,整个人更加从容,面对祝童道:“祝掌门,我能看看您那对神针吗?”

祝童无可拒绝,仁杰萨尊淳朴真诚,清澈的眼睛里包含希冀。

龙凤星毫安静的躺在仁杰萨尊手里,他专注着这对黑针,凝视着针上的双珠,眼睛里慢慢溢出两滴晶莹的泪珠。合什对天三拜:“谢祝掌门仁慈,我们以前太痴了,此次出来是贪心太甚。告辞,回去后,当面壁三年。仁杰萨尊闯不过这道关,永不见天日。”

说罢,仁杰萨尊将龙凤星毫还给祝童,迈步离开大殿;门外跪伏的弟子忙上前去迎接,随着活佛离开。

“一路走好。”索翁达赞许的送年轻的活佛离开,只有他知道,龙凤星毫的刺激和诱惑有多么巨大;仁杰萨尊能当机立断转身即走,未来的修为不可限量。

女活佛曲桑卓姆没有跟着离开,她迟疑的面对索翁达:“活佛,我能随在您的身边吗?”

“不能。”索翁达面无表情的指着西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如今是祝门弟子,没资格收徒弟;师父不允许。雪域高原有纯净的蓝天白云,何苦到这纷扰乱世中打转?”

“前辈不也在入世修行?”曲桑卓姆不理会索翁达的劝言,转向祝童:“祝掌门,请问,谁是前辈的师尊?”

“我就是。”祝童点着自己的鼻子,笑嘻嘻的道:“祝飞是我的大弟子。”

“您?”曲桑卓姆上下打量一番祝童,笑道:“您比前辈厉害吗?”

“你看呢?”祝童挺挺胸。

曲桑卓姆的玄功是三个活佛里最弱的一个,论起密修功夫比渐渐远去的仁杰萨尊还要高明;只是由于藏区女活佛少,传承的地位不高,才不被重视。祝童在她看来,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怎么有资格做索翁达的师尊?

“我看不出,要试过才知道。”女活佛话音未落,灵巧的手指已经点向祝童的胸口。

“不可。”索翁达站在祝童身后三步,知道女活佛的厉害,正要抢先出手,曲桑卓姆已经住手了;“怎么?难道中原武林的规矩是,谁的嘴皮子厉害谁就是掌门?”

大殿里响起一阵哄笑,如果把这场争斗上升到如此高度,确是不好回避。曲桑卓姆好厉害的心计。

祝童只好硬着头皮叫住索翁达:“勿动,我也想看看,她凭什么这么狂。”

索翁达还有些不安,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小师父的功夫很怪,特别是胸口,那里是最奇怪的地方。在传授蓬麻功的时候,索翁达曾经暗运密修探测过。祝童体内的蝶神也瞒不过他的探测,胸口的部分,当真是浩瀚飘渺,试探不出深浅。

还有他那份灵变,竹道士推崇的人,应该能过的了这道坎。

果然,曲桑卓姆点中祝童胸口后,低吟一声捧着手指跃起在半空中,恼怒的喝道:“再接这一招。”

第十卷、雾里看花 十二、一滴水(上)

比试轻功,祝童也许比索翁达还要高明。www.65txt.com

曲桑卓姆跃起的同时,祝童也跟着跃起,挺胸对着女活佛:“好啊,不怕死的再来。”

“噗!噗!”两声,曲桑卓姆手指如轮,两次弹中祝童的胸口,两次痛的低声呻吟。

“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祝童挥舞龙凤星毫,划两个“鬼”字夹击曲桑卓姆。

鬼气森森,当者痴迷,曲桑卓姆曼妙的身体在空中顿一下,只有她能感受到这两招大不简单。

龙星毫冰冷刺骨,凤星毫温暖如春;这个年轻人在干什么?她刚被冰冷的劲气冻得滞一下,紧接着着就被另一股暖流化解开了。

祝童也感觉到自己错了,如果只用龙星毫也许已经……只是,一品金佛肯花大价钱请来的高手,都是有真本事的。

曲桑卓姆虽然貌美如花,修炼的却是属于密宗苦修派秘术,曾经在坟地、山谷、雪山等艰苦环境下苦修。她既然看出其中的奥妙,就不会再给对手机会;运转玄功展开反击。

金色转经筒再次发出动人的声响,红珠摇摆,女活佛随着柔软如蛇,满大殿的江湖高手都感觉到如水的诱惑。她是否只是在幻想中才能见到的妖姬般的仙子?只有在梦幻中,才能寻到如此的灵媚与纯美?

龙凤星毫再也刺不进曲桑卓姆身边半尺之内,反倒是女活佛的手指不断点向祝童周身。

总算曲桑卓姆对祝童十分小心,右手的三根手指因为点中祝童胸口,现在还是酸麻麻的派不上用场,双方这才保持一个胶着的局面。

小骗子心下后悔:威风耍不好,就成丢人了。

他看索翁达胜的轻松,本以为女活佛功夫一般只玄功厉害,就想借助曲桑卓姆树立一下自己高手的形象。没成想,曲桑卓姆面对索翁达这样的超级高手,十成功夫只能发挥出三成,面对他这个小骗子,就成了一个真正的高手了。

怎么办?刚才已经说了不让索翁达帮忙,现在再叫师兄弟来帮忙,似乎也不合适。

索翁达一直在回味祝童那两个“鬼”字,对身边的较量恍若未觉,对于他来说,胜负其实没什么区别。

祝童围着曲桑卓姆翩翩旋转,一边谨守心神不被转经筒的乐声迷惑,不被她的娇艳妩媚吸引;一边四下观察想办法脱困。空幻大师脸上已经露出微笑了,与江小鱼窃窃私语着,似乎在说着曲桑卓姆的厉害。

雪狂僧满眼狂热的光芒,奇怪,他身上的蛊虫哪里去了?

刚想到这里,祝童感觉身形散乱,似乎有摔倒的危险;忙安心内查。

这下,小骗子才真的害怕了。

但是,蝶神是最爱美的精灵,女活佛诱惑不了祝童,却能诱惑那个小精灵。蝶神随着她起舞,随着转经筒的乐声起舞,已有失去控制的迹象。

如何是好?祝童知道,自己的大半本事还来自这个小精灵,曲桑卓姆转经筒发出乐声,原来有克制、收服蝶神的功效;如果……

小骗子正在胡思乱想,转经筒忽然倒转几圈,蝶神竟然也跟着颠倒翅膀,祝童当然不由自主的要跌到;曲桑卓姆却摇晃一下,妖娆的酥胸撞上祝童手里的凤星毫。

“哦……”她呻吟着收回转经筒,停下潇洒的脚步。“祝掌门的功夫果然高明,曲桑卓姆甘愿拜进祝门,请掌门慈悲。”

蝶神疯狂的旋转着,祝童被闹得头昏脑胀,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勉强立着,手刚按住那一团柔软,曲桑卓姆已拜在脚下。她没有仁杰萨尊的灵觉,不知道自己战胜的是祝童印堂穴内的蝶神,拜是拜了,心里对这个浅薄的掌门是一点尊敬也没有,也没想到他已经站也站不稳了;胸前被轻薄,还以为被吃豆腐,当下低声道:“掌门,请自重。”

“自重,嗯。”祝童装糊涂,自重谁不想,可他如今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重的了吗?

一滴水突兀印在祝童眉心,送几点清凉进印堂穴,蝶神清醒过来,小骗子才没有当场出丑。

索翁达终于看一眼女活佛,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扭头注视着大殿的一角,凡星正凝神擦拭着尺半竹刀。

这一来,弘法寺大殿内轰然大乱,即使镇定如羽玄真人也站起来;更不用说请曲桑卓姆来的一品金佛高手们了。

等祝童终于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要开口说话时,拜师仪式已然完成。他也不用说什么了,祝童被曲桑卓姆拉回上席坐下,左边是索翁达右边是女活佛曲桑卓姆。

外人看来,是祝童以凤星毫刺中女活佛,胜了这一场争斗。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曲桑卓姆是故意的,祝童知道,索翁达也知道。只是女活佛三拜后,收起转经筒却没理会祝童,似乎想看他如何应付。

因为那滴水,蝶神才从迷乱中清醒。

“师父,请问师兄叫什么?”曲桑卓姆叫祝童师父,眼睛却看向索翁达,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女活佛拜进祝门,为的是追随索翁达活佛,祝童当然也明白。

“他叫祝飞。”

“那,我今后叫什么呢?”

“你……就叫祝缘好了、”祝童随意应酬一句,无奈的与大师兄、二师兄对视一眼。

老骗子要是知道祝门竟然收下两个如此难缠的弟子,会不会收回凤凰面具呢?祝童希望如此。

“恭喜祝掌门,又收下一个好弟子。”羽玄真人举茶祝贺。

“谢羽玄道宗。”祝童打肿脸充胖子,也要与羽玄共饮。

难怪羽玄真人高兴,如今无论怎么看,祝门似乎都比金佛更有佛家气象,掌门身边的两个活佛可是货真价实的啊。

汽笛也举起茶杯:“可喜可贺,祝门今后一定能名扬江湖。”

“是啊,祝掌门,请。”江小鱼在次席也向祝童举茶道贺。

“有您做祝门掌门,相信用不了多久,祝门就会成为江湖第一大派。”

真恶毒啊,说话人在暗示,如果任凭祝门一派坐大,势必会伤及在座各派的利益。感受最深的,应该是二品道宗的掌教羽玄真人。

至少在几年内,道宗与金佛都找不到谁能对抗索翁达活佛。

“这位道兄,请问这一滴水当何解?”索翁达又站起来走向大殿右侧,请问的对象,却是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凡星;他的指尖,晶莹着一滴水珠儿。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索翁达自有气势,虽然是祝门弟子,大家对小骗子这个掌门倒是不怎么看重。

“每人生来都有灵觉一滴水,生来如甘泉般清澈。只是被红尘蒙蔽污染,所以才有诸般罪孽,如此而已。”凡星与祝童对视一眼,施施然站起来;“修道之人,能寻到这滴甘泉。保有它呵护它,也许就能达到大道;这是先师留给凡星的。祝兄,此番事情已了;凡星要踏遍山水,寻找提炼那滴甘露了。”

祝童站起来送凡星,羽玄真人与道宗五长老也恭谨的随着,索翁达立在殿门处,低头思索着凡星说的那滴水。

由于竹道士,想来凡星在道宗的地位已经超然;他只对道宗五长老淡淡打个稽手,再不与旁人说话,却对羽玄真人道:“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师父说,真能做到的有几人?特别是佛道两派,受尽百姓供奉,回报天下百姓的是什么?道宗,这是师父留给您的话。”话音消,几个起跃已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

“十年之后,又是个竹道士。”索翁达望着凡星消失的方向叹息一声。

“竹道士是谁?”女活佛好奇的问。

索翁达看着远处低声道:“他的师父,已然找到自己的甘露。他如此年轻就有如此见识,未来成就当不在竹道士之下。只是要达到竹道士的境界,还需要更多的磨砺。他,什么时候才能丢下尺半竹刀呢?”

羽玄真人正在思索凡星的话,听索翁达如此评价凡星面露喜色;空幻大师却吓一跳。祝童暗自点头,凡星早已看透生死,机缘巧合下又继承了竹道士的衣钵并那把尺半竹刀,现在就很有点竹道士的影子了。只是,索翁达如此说是什么意思?

祝童刚习惯有高手撑腰的威风,生怕这个时候索翁达随凡星而去,呵呵笑着道:“每人机缘不同,凡星虽然年轻,却经历过世间生死情缘磨砺,是受过苦的。”

女活佛祝缘低声念出一串藏语,索翁达微笑着说:“不可如此说师父。”

小骗子知道肯定不是好话,装糊涂故作大度的一笑而过。胜负对于他来说,此刻与索翁达也差不多,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大家继续用酒,不醉不归,高兴啊,真高兴。”祝山又从山下搬来几箱酒,被祝童带着分发下去。

大殿内恢复热闹,只是众人的话却少了很多;凡星,就如竹道士留下的一滴水,轻轻渗透进江湖的血脉内。就连江小鱼也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边,羽玄与道宗五长老讨论如何整理出一门道宗山水功法。

“空寂来了。”祝云低声提醒祝童。

“阿弥陀佛。”

这句话是从弘法寺山门外传来的,祝童循声望去,正看到一品金佛主持空寂大师,并空木大师并肩出现在殿门外;他们身后无言、无情、无处、无聊、无为是祝童认识的,算上无虚和尚出去云游未归,一品金佛的高手们,这次算是到齐了。

弘法寺的大殿内,明显容不下如此多的高手;祝童与祝槐迎出去:“空寂大师,空木大师,久仰久仰。”

“说久仰的,应该是老衲。”空寂被祝童引进大殿,客气的与各位江湖同道打招呼。

第十卷、雾里看花十二、一滴水(下)

祝童第一次与空寂照面,看去,空寂比空木与空雪都要富态,比师兄请来的那位假和尚还要胖大,真真红光满面肥头大耳一派高僧模样。(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难得的是,走了如此多的山路,空寂这个大胖子还气息平稳,脚步沉实;看他这身功夫,比雪狂僧也差不了多少。

“阿弥陀佛,索翁达活佛,久违了,一向安好?”空寂站在上席前,却不落座,合什向索翁达问讯。

“这里没什么索翁达,更没什么活佛。”索翁达站起来,依足江湖规矩与空寂大师见面;“祝飞见过空寂大师。”

“为什么?”空寂问。

“不为什么,空寂大师为什么来呢?祝飞如今是祝门弟子,一切听从掌门吩咐。大师有什么事,请与祝飞的师父,祝掌门说。”索翁达退到祝童身后。

这片刻,祝童与祝槐并排站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以祝门暗语,手势飞快的交流着。索翁达退过来,两人的手已经分开。

“空寂大师,空木大师,请落座喝茶。弘法寺小庙小香火,条件简陋,还请两位大师包涵。”祝童殷勤的安排他们坐下,自己却还站着,环视一圈道:“大师果然是大师,一品金佛果然是江湖一品,只看这架式就知道佛门的繁荣昌盛。只是,空寂大师为何而来?”

“阿弥陀佛,祝掌门千万别误会,金佛寺是以江湖同道的身份,来祝贺祝门大师兄龙回大海。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空寂不是空手而来,空木上前送上一张贺帖,并一尊小巧的金佛像。

真的为了送佛像,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小骗子才不相信和尚们会如此好心。江小鱼与汽笛已悄悄站到空寂身后,空幻与雪狂僧也就位了。

看殿外一品金佛和二品道宗的高手们,论起修为好像道宗的高手厉害些,比起名声之响亮,一品金佛空字辈无字辈的名号就完全盖过道宗了;从人数上看,一品金佛真是江湖第一大派。

想到此,心下有了计较。原来江湖高人们与小流氓也差不多,大家都是来排阵势。既然来了如此多的人,今天一定不会再出现什么混战的场面,那样也太丢人了。如果单打独斗,似乎也不可能,祝飞在场,谁敢挑战?

不过,也不能说他们都是来讲理的。谁知道金佛的大和尚们还会耍出什么花样?祝童不想见招拆招,那样太被动。既然大家都是为那劳什子宝藏来的,干脆大方些,省的浪费大家的时间与精神。

“不得了,让这么多名震天下的金佛高人站着,祝门罪过。大师兄想必以前与各位交情深厚,祝童代表大师兄谢谢了。只是,各位来也不打招呼,让我们失礼之至。”

祝槐与一品金佛的和尚们是有过交往,却没交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空寂也不脸红,竟双掌合什,安然接下这段调侃。

“这两位是来自日本佛教界的朋友……”空寂转身让出两个人,也是一身僧袍;天下佛教是一家,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与中原的和尚有多少区别。他们身上的出奇的冷静,不只小骗子加了几分小心,索翁达闪了一眼,刚进祝门的女活佛上前一步戒备。

“辛苦辛苦,飘洋过海很劳累吧?祝山,招呼洋和尚坐下。”空寂还想说什么,祝童再没给他机会了,不理会什么日本和尚,拉着祝童站在大殿正中:“今天好热闹,可说是个江湖盛会了。哈!各位来此,都是为祝贺我祝门大师兄重见天日?为了表示感谢,大师兄有话要说。”

祝槐上前三步,向大殿内外看一圈:“仅凭祝槐,还没如此大的脸面能邀得如此多的高人汇聚一堂。有些是祝槐认识的,有些素未谋面,不过,既然各位来了,祝门就给大家个交代。”

说着,祝槐举起右手;“这里,是一方古印;五年前,祝槐在西安偶然购得。仔细参详,却发现与一桩江湖道大有关系的宝藏有关。无奈,后来横生枝节,一直没时间去寻找。唉,都怪我贪心,没想到却连累师门受到如此大的……关注。”

大殿内每人的眼睛都被吸引到祝槐高举的右手,那里,是一个古旧的黑色皮包。江小鱼、羽玄真人、汽笛、空寂、空木……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它。

他们知道,里面,一定是另一枚古印,上面有江南宝藏的线索。

“刚才祝掌门说了,要祝槐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祝槐就……”

“且慢!为什么祝门要给你们一个交代?”弘法寺外又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震得弘法寺外铜钟“嗡嗡”作响,只这份修为就够唬人的。

这次,是三位大人物:江湖隐士到了。

说话的是周半翁,还是一副白衣飘洒的神仙中人模样;秦桐山与梅叶伴在半翁左右。

后面是蓝湛江,还有八品兰花二姐柳希兰与梅兰亭。

老骗子吊儿郎当落在最后,他与周半翁一样白衣白鞋,身边是神石轩的玉女。

“本来,这样的江湖聚会没我们老头子什么事,只是周某想不明白一件事,还请空寂主持、羽玄道宗参详。”周半翁没进大殿,就在殿门口。

“呼啦啦……”弘法寺内乱一阵后,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也能听的见。

“阿弥陀佛,半翁请讲。”空寂大师走到殿门前合什,他看重的,应该是半翁手里的隐龙剑。

“半翁请说,羽玄洗耳恭听。”羽玄真人也走出来,被周半翁点名的两个,与这位江湖传奇人物见礼。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注意这里了,你们搞什么鬼?该散去的快点散去。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年代?还弄这些逼上门的把戏。空寂和尚,三十年前,老夫把《洗髓经》教给你的时候曾说过:‘江湖不是以前的江湖,一切要低调行事,这些东西的用处越来越小了。’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今天怎么这么不冷静?”

周半翁如此一说,大家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金佛寺的僧人们;原来,金佛寺的神功是人家保留下来的,再传给和尚们。

空寂脸上微红,知道这老头子是真生气了,不然也不会公然落金佛的面子。只是,在这个场合,他实在不好解释什么。难道他能说:周半翁只给了一卷《洗髓经》和一卷金佛十二绝技,金佛寺藏经阁内的武功秘籍是散在各处的僧人陆续整理、收集来的?

“羽玄,你来又是为什么?刚坐上道宗的位置,道门内有多少事要操心?你好清闲啊。”周半翁又看向羽玄真人。

羽玄正色道:“半翁前辈,不是羽玄清闲。日前,羽玄与水长老到川西探望凡星道士,路过万县时,发现有……江湖人向这里聚集。您老知道,竹道宗登仙前曾叮嘱过,要交好祝门,爱惜江湖同道。羽玄派人打探后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为了祝门师兄而来。道宗弟子在此,是为化解争端。祝掌门可以作证。”

说的真好听啊,不过大面上,羽玄真人还真是站在祝门一边。

祝童看周半翁看向自己,上前几步开口道:“前辈安好。您老要注意身体,也许有些误会了。大家是为祝贺师兄祝槐而来,没伤和气;羽玄道宗是给祝门面子,说是来摇旗,其实没什么大事,来的都是客。哈!只是没想到会来如此多的人,大家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失礼的是祝门啊。我这个掌门实在是不合格,祝门道场狭窄,半翁来了,各位江湖前辈来了,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早知道大家如此给面子,祝门就在市内包间最好的酒店,大家才好热闹。”

老骗子抬头看天,玉女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梅兰亭与柳希兰更是笑出声来。只因祝童这番话夹七杂八,说是好话吧,不像;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却也说不出来。大面上没得罪任何人,细品骨子里的味道,他似乎连周半翁也没放在眼里。

十几分钟后,弘法寺内安静下来。

各派弟子被掌门或主持遣散,留下来的,只有寥寥数人。

金佛寺只空寂大师与空木,道宗只有羽玄真人和火长老。江小鱼还没资格留下来,汽笛也想走,是祝童拉住他们两个,说:“江湖八派少有聚集的时候,汽笛前辈不用说,江兄是本地地主,祝门在此发财,还要清扬多多照顾,一会儿还有事要托付。”

索翁达与曲桑卓姆不参与这样的事,早在祝云的陪同下到洞中寺说话,逍云庄主有很多要请教的东西。

即使这样,弘法寺的大殿内也坐不下如此多的人;于是,众人就在殿前坐下,周半翁当然坐在上席。

祝童等大家坐定,团团一恭道:“多谢大家来捧场,茶水不好,多担待。”又向大师兄使个眼色。

祝槐看一眼老骗子,有些迟疑;老骗子却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似乎眼前的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在场的能认出老骗子的,只有祝门三师兄弟与少数几个人,比如说玉女、梅叶、周半翁等。

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就不知道这个老头子是谁;汽笛也在狐疑的打量着老骗子,似乎看出点什么迹象。祝门的易容术,是四品红火一直希望得到的秘术。

“各位前辈,各位江湖同道;祝槐惭愧,累大家来聚到一处。有道是怀壁其罪,祝门人丁稀少,不敢贪天之财;今天,就把这枚玉印的一切交代出来……”

祝槐先把古旧的黑皮包交到周半翁手里,才娓娓说出一段故事。

祝童还有些担心,怕大师兄露出什么破绽;等祝槐说完,暗自佩服,这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只有浸润古玩文物多年的大师兄说来才圆满,自己可没这样的本事。

故事说完了,祝槐对祝童深施一礼:“掌门,是我没说清楚,让大家误会祝门要独吞财宝。其实,这件事的真伪我一直很怀疑,请掌门去寻找也不过是碰运气;月前到处听说有人找到两枚玉印后,才相信有这个宝藏。”“这两枚针,确实是日本友人送的。他说是民国时在北京鬼市上收买到后,一直藏在日本。”祝童取出龙凤星毫,把得到的经过说了一遍,趁这个机会把自己撇干净。

大家的眼睛都聚集到周半翁手里,江小鱼和汽笛不必说,空寂大师的眼里也露出贪婪之色;羽玄真人干脆就不敢看,看着祝槐和祝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事情说清楚了,空寂大师该明白,祝门绝对没有独吞的意思,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找到宝藏的多少线索。这枚古印一直被大师兄隐藏在弘法寺内,他不出来,我们的线索还没江兄多。记得江兄曾说过,他得到消息比我们早。”

江小鱼被祝童如此一说,只好站起来,把在码头上说过的故事再说一遍;只是,一直没把自己得到的玉印拿出来,只交给周半翁两张拓片,话说得也漂亮:“这就是我们得到的线索,为了它,金佛的师父们和红火的兄弟们出了很大力气。半翁前辈,这是属于江湖的宝藏,理应大家一起分享,一同寻找。”

周半翁打开黑皮包,取出一个锦囊,打开锦囊,才看到一枚田黄石玉印。

阴阳鼓震牛气沈,龙头云允隐禅林;——,鑫归圣洞慧泉山。已经有三句诗了,地图也有三片,以周半翁的见识,也搞不清这个宝藏大致藏在什么地方。

“咳咳!我看看。”梅叶出马了,拿过拓片和古印参详半天,说道:“照这三句诗来看,似乎宝藏应该在南京附近。并且,宝藏里面的主人,应该是被叔叔篡位的允文皇帝。你们瞧这一句里有个‘牛’,似乎是藏头诗的格局。南京附近有座山,就叫牛头山。空寂大师应该知道,以前,牛头山上下有上百座寺院。还有这一句‘龙头云允隐禅林’,能对照起来。坊间早有传说,允文皇帝被打败后就化身为僧人。只是,空寂大师,慧泉圣师的生平佛门有详细记载吗?能找到他的道场,也许就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还是梅老师高明。”祝童故作敬佩,这里面知道内情的只有老骗子和梅叶,大师就是大师,分析起来头头是道,默契的很啊。

周半翁年纪大了,似乎有些疲倦;祝童捻动龙星毫,在他眉角轻刺几下。

“好针,好手段。”周半翁抖擞精神,哈哈笑着道:“祝门治病的本事一贯神奇。”

“不会这么简单。”蓝湛江把龙星毫递还给祝童,悠悠道:“月前,空寂大师派无聊找到我,让我给祝兄递个话:龙凤星毫是佛门宝物,只要能把它们归还金佛寺,一品金佛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

祝童与他对视片刻,看一眼空寂大师,忽然想明白那些话的真正含义。

不过,既然蓝湛江装糊涂,祝童也不想说明白,笑着让茶。

周半翁在一旁开口,说出一段古老的故事。

雾里看花 江湖新气象:约法三章(上)

江水东流,狮子山百花盛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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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法寺内,众高人恭谨的听老前辈讲历史。

“九百年前,时值南宋末期;朝廷为了对抗金兵委派一名将军在洞庭湖广召天下勇士训练水军,可是历时半年征召的精兵不过一万多。一是因为连年战乱导致民风积弱,二是当时军人的地位比较低,有些头脸的人都不愿从军。还有一个原因是,其时佛教昌盛,从皇帝到士民都信奉佛教,全国寺院密布,僧人众多。那些人很多也不是虔诚的信徒,只是因为做和尚可以免交税赋也可以不服兵役。当时有传说:天下财富有十分,七分堆在莲台前。

“将军为早日完成任务,听从谋士的劝说颁布三条命令;其中一条就是推倒佛像查抄寺院财产,废除度牒。将军说:国家将亡匹夫有责,佛祖体谅众生,佛祖的信徒更应该为国出力,才不枉信徒供奉一场。”

说着,周半翁端起茶杯喝一口,瞟一眼空寂大师。

“当时,洞庭湖畔有个最大的寺庙,叫作莲台寺,主持高僧名叫印释空。知道将军要查抄寺院的消息后,印释空连夜跑到临安上下打点,花大价钱买通内宫太监,得以面见皇帝,献上一大笔金银。几天后,印释空带着御赐护国法师的金牌回到莲台寺,以为凭借这个封号将军不敢动他。但是,莲台寺内外僧人比丘有千人之众,周围的寺院借口与莲台寺师出同门,如果不动莲台寺,别的寺院也会以这个理由抗拒将军的命令。将军也为难,毕竟皇恩也是不好冒犯的。”

“有一天正逢浴佛节,印释空在莲台寺高搭法台大办法事。中午,从西边来了个农夫,径直走进莲台寺,也不上香不拜佛,就那么走到莲台寺大殿的莲台上,放声痛哭,边哭边捶胸顿足。农夫怒骂自己是不孝、不忠、不义、无耻之徒。浴佛节那天是佛祖的生日,印释空领着一群大小和尚在大殿上做佛事,有人在面前大哭总不好不理会,就问那人为什么痛哭。”

“农夫说:‘痴生苟活三十六载,终日劳作却家贫如洗,竟无一物以供养父母,是为不孝。眼见国破家亡,无能为国出力,是为不忠。天下妖魔横行蛊惑众生,自己也学着只为自身不顾亲朋,是为不义。如此这般,不是无耻之徒是什么?’说到这里,农夫嚎啕大哭语不成声。”

“印释空不再理会农夫;高声念起佛经开解,大殿内的众僧人、信徒同时念经庆祝佛祖的诞辰日,声震寰宇欢声雷动;农夫渐渐止住哭泣,拿出两根黑色铁棒在大殿上研磨起来。奇怪的是,小小的铁棒在大殿的石板上研磨,却发出很大的响声。印释空受不得那凄厉的声音,不悦的问农夫为什么磨铁棒。”

“农夫说:‘这两枚铁针他已经磨了三十年,六岁时有人说,只要能把它们磨成针,就能得到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印释空仔细看看那两枚铁棒,笑道:‘施主被骗了,这两枚铁棒是凡铁,就是磨成针也值不了多少钱;如何能得到荣华富贵?’”

“农夫这才收起铁棒,很认真的对印释空说:‘两枚铁针是不值几个钱,有个人说,只要他们能穿过一样东西,马上就会成为价值连城的宝贝。’印释空起了贪心,问:‘穿过什么东西?’”

“农夫指着莲台上供奉的玉净瓶说:‘佛眼’。原来,莲台寺之所以那么出名,是因为寺内供奉有两枚来自西域的宝贝:佛眼舍利。农夫如此说,印释空马上恼了,说农夫是亵渎佛祖,要下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农夫也恼了,跳起来抓起玉净瓶说:‘做了也要下地狱,不做也要下地狱,不如真做成这件事,至少图个今世富贵。’说完,农夫就消失不见了。莲台上还放着那个玉净瓶,印释空慌忙上前打开,里面只一枚竹简。上面写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周半翁说完这个故事,空寂大师羞得满脸通红。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句箴言是佛祖留下的,说狂妄也好,自大也罢,都不好解释。

祝童好奇的问:“那个农夫是佛祖吗?”

“不是,农夫是将军帐下的谋士。印释空失去佛眼舍利后,莲台寺迅速败落,印释空再没当初的威风。两个月后,周围的寺庙相继关门,将军征召起五万将士,在洞庭湖训练一年后开赴淮海战场。一路所向披靡屡破金兵。后来,这对佛眼舍利真的出现在那两枚黑针上,谋士凭着这对黑针,在战场上救起很多军人的性命。无奈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朝廷昏庸军饷难以为继。将军的五万水军越战越少,终究没能阻挡住蒙古铁蹄对江南大地的征伐。将军最后在大江之上中箭落水,谋士随将军顺流而去;这对黑针也就失落在江湖之上。二百年后,这对黑针出现在另一个人手里,当时天下太平,从豫州冒出一个少年,凭借一对黑针闯出神医的名头。那时,这对黑针已经是这般样子了,针尾也已经是龙凤的样子。不过,那少年虽然医术高明,却有三不治:皇亲国戚不治、僧道闲人不治,文人雅士不治。”

“为什么要这样?不是少了很多有钱的病人吗?”祝童又发问,他已经开始怀疑周半翁说的故事的真实性了。

“少年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反正是经他的手,治好了很多平民百姓和江湖侠客的病痛。少年出道二十三年,与他突然出现一样,消失的时候也很突然。不过,这对黑针却没随他消失,落在少年的弟子手里。龙凤星毫这个名字,正是那个幸运的弟子取的。其后百年间,龙凤星毫一直流传在江湖上,逐渐成为豫州祝家的镇宅至宝。祝家也凭这对针,在江湖上建立起超然的地位。”

“豫州祝家?”众人默念这个名字,把眼睛看向祝童、祝云、祝槐三兄弟;纷纷猜度这个祝家与祝门之间有什么关系?

“豫州祝家,就是祝由门的分支,也就是祝门的前身。这对龙凤星毫的来历就是如此。空寂,你还要祝掌门把他们交给金佛寺吗?”周半翁冷着脸看着空寂。

空寂诺诺,再不好说什么。

“现在的江湖已经不是比哪个门派的人多,谁的功夫高谁就威风,不是谁够狠谁就厉害;时代在变,江湖也在变,哪个门派跟不上就要被淘汰。”说这段话时,周半翁眼睛掠过汽笛、江小鱼,最后停在祝童身上。

“多少年了,前辈们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江湖根基,传承了有多少年,空寂你知道吗?羽玄知道吗?”周半翁终于平静下来,端起茶杯抿一口。

“个人的能力总归是有限的,即使练出一副钢筋铁骨,即使能超越生死,那只是个人的事,还是要遵守世俗社会的规矩。这是江湖前辈们经过了多少血腥坎坷才明白的一个道理。索翁达活佛与竹道士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的修为也挡不住几粒子弹。你们作为一派掌门,一举一动都牵扯到江湖的兴旺,更要明白这个道理。三十年前,大家都在暗中为生存劳碌;三十年后,你们终于又能走到台面上来,你们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可以超越世俗的规则,可以改变世俗的法律吗?空寂,一品金佛信徒以十万计,结交的高官富商众多,金佛寺如今也是财大势大,各道场高手云集。我问你,如果今天的事闹出人命来,你的信徒有几个敢公然帮你?索翁达活佛投身祝门不是偶然,他也许早就不耻与你们合作,这一点,你想过吗?”

空寂沉思片刻,脸色灰白默不作声。

周半翁又转向羽玄真人:“羽玄,竹道士是江湖传奇,在他飞升前,我们都没想到他的伟大。道宗前一段做得很好,今天为什么如此动摇?太极精神圆润贯通讲究不露痕迹,所谓大道无形。你带这么多人拿着刀剑招摇过市走街穿府,不怕给道宗带来灾祸?帮助祝门是好的,摆出如此大的排场就不对了。刚才我讲的不是故事,是历史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我们都要吸取这个教训,任何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究竟吃得是什么饭?”

话至此,最不好意思的是汽笛,周半翁从头到尾根本就没看过他半眼,虽然下届江湖酒会还有两年多才会召开,今天这个场合很有些预演的意思。

汽笛老奸巨猾,渐渐品出别番滋味。

雾里看花 江湖新气象:约法三章(下)

四品红火以前一直靠着一品金佛,对江湖同道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说起来,这也是历史留下来的习惯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红火本身没什么系统的功夫,派中高手多是在金佛门下修炼后,才行走江湖。

现在,好像这个周半翁的意思是,耍狠斗硬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红火早失去对漕帮的控制,混铁路实属无奈,如果被逐出江湖道,岂不是要沦为不入流的江湖流寇?现在能帮他的,也只有金佛了。虽然空寂看似被动,一品金佛的招牌够大,谁能小视?江湖隐士只能代表过去,未来,还要看谁的底牌够大。

想到这里,汽笛干咳一声,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周半翁深施一礼:“半翁前辈说得对,我就说,大家是江湖一脉,不能这样做嘛。事情已经这样了,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今天的事说来祝门也有些责任。”

“祝门有什么责任,汽笛前辈说明白。”祝童不吃这套,倒不是他骄傲,实在是对大火轮和神钩王寒极度厌恶。

很明显,如今的四品红火已经沦为金佛的打手;墙倒众人推,今天扳不倒一品金佛,多少也要拿这个爪牙开刀。

“我是江湖晚辈,自问没有得罪四品红火;生意上也没有冒犯红火的利益。为什么四品红火的高人们不依不饶一直缠着我。先是在火车上,后来公然在闹市围攻。在湘西凤凰城,大火轮找上祝门道场为了什么?在上海,神钩前辈暗算我,又是为什么?”

“有这回事?对不住,近几年老夫一直潜心修佛,对帮内的事很少关注。祝掌门放心,只要你说的是真事,四品红火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汽笛被闹的灰头土脸,一边否认自己知道这些事,一边尴尬的对祝童笑着。

“哦,原来那些事前辈都不知道,错怪前辈了。”祝童也笑着,指天指地,把战火又烧向金佛;“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吗?请问空寂大师,昨晚空雪、空幻两位大师带着一帮人找来,又是为什么?”

空寂低眉合什没有说话,心里可是对这个小骗子恨透了。

周半翁轻轻一叹:“近几年金佛发展很快,但是莫忘了历史的教训:三武一周灭佛日,十万菩提齐默然。要记得适可而止,特别是作为金佛寺主持,要注意与各方面保持好关系,也要懂得把握自己。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要四处树敌,会影响江湖的和谐,也可能会给江湖带来灾难。”

三武一周灭佛事件,是佛教在中原的发展史上的四场绝大劫难;也可以说是佛教的发展失控,影响到世俗社会的正常运转后四位君主采取的必然措施。一个社会有太多不事劳作,游手好闲的僧人,是任何一个政权都承受不了的。

那,总归是悲剧,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蓝湛江站起来打圆场:“过去就过去了,今后大家要互相照应,共同维护江湖道统,不要再自己人争强斗狠就是了。半翁前辈回大陆不过三个月,他说的都是传统。现在的江湖对于我们都是陌生的,未来会如何大家都在摸索。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八品江湖齐聚,湛江有个建议,说出来请大家参详。”

“蓝公子清说,只要是为了江湖道,大家都会支持。”汽笛急忙转身,带头相应蓝湛江的话。人家是酒会召集人,不能不讨好。

“只是个建议,蓝石对江湖的未来,也很模糊。我想,江湖如果作为一种传统文化,是不是更适合现在的社会?”

蓝湛江这样一说,大家都仔细思索着,越品越感觉有道理。

舞刀弄枪那样的事,明显已经不适合现在的社会情况,法律越来越完善,行侠仗义似乎也没什么市场。

“这只是个建议,大家考虑一下,到江湖酒会上我们再仔细参详。不过,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我提议大家约法三章:一,江湖同道不得互相伤害争斗,各派约束弟子,江湖酒会前江湖八派一定要团结,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内斗。”

蓝湛江说着环视一周,眼光到处,各派掌门纷纷点头。

“谢谢诸位。第二条,各派经营的生意、道场,尽量要遵守世俗的法规。在这个前提下,大家互相帮助共同发展,不能暗中拆台、算计;不能因某一派的作为,把整个江湖道引入死地。这一条大家有意见吗?”

当然没意见,也只有蓝湛江能说出这样的话。几十年来,三品蓝石就如同财神爷,出巨资帮助江湖八派。有道场的整修道场,喜欢做生意或实业的,蓝石不但出钱,还提供技术、管理各方面的支持,包括疏通各项关节。

当然,有人领情有人不领情;比如说五品清洋,虽然也经营着一家蓝石资助的食品公司,对蓝石却一直很冷淡。

只是在这个场合,没谁敢当众反对,那样就太傻了。按照江湖传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互相算计,那是台面下的手脚,能做不能说。

“第三条,这次江湖寻宝的事,各派要联合起来统一行动。我建议由一品金佛的空寂大师和二品道宗的羽玄真人为首,任何人得到线索都要首先知会他们两个。寻宝就如大海捞针,有风险也有机会,只有大家齐心才有胜算。对于宝藏的分配,如果在近期能找到就再找机会商议;如果……在江湖酒会上大家再作决议。呵呵,别宝藏在哪里都没找到,江湖道先互相争斗成一盘散沙,让外人看笑话事小,伤了江湖道的根基,我们就都成罪人了。至于寻宝的费用,先由我们蓝石垫付,大家认为如何?”

蓝湛江说的大方有理,更没人反对了。

钱是大家都喜欢的,弘法寺内的气氛松弛下来;空寂与羽玄被尊为寻宝带头人,都很满意。

周半翁捻着胡须微笑,这才是江湖道应该有的气象。

只有一个人不满意,祝童能感觉出江小鱼有些失落;他建立的寻宝联盟被蓝湛江几句话击得烟消云散,今后,一切都要看空寂和羽玄的意见。

“天不早了,兰花一直靠江湖同道的爱惜照顾,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在重庆的第一家店开业。八品兰花准备了几桌酒菜,请各位掌门赏脸。空寂大师,还有一桌素斋,请务必赏光啊。”

柳希兰站出来盈盈一拜。

蓝湛江与梅叶先起身捧场,周半翁呵呵笑着道:“兰花的丫头们都是苦命人,大家应该多照顾。”

空寂合什微笑:“兰花姐妹的场是一定要捧的。”

“家父有病,小鱼要回家照看,柳小姐,我先告辞了。”江小鱼冷着脸走到柳希兰面前,作出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握住柳希兰的手。

寻常情况下,在彼此不熟悉时,冒然握住一位年轻小姐的手就很不合适;况且,现在是在一群江湖高人面前,这样的举动更是耐人寻味。

柳希兰到底出身八品兰花,笑吟吟道:“江老伯病的重吗?看我这段忙的,都忘了上门拜访。”说着,轻轻抽出娇嫩的玉手整理一下秀发。

江小鱼摇摇头:“不劳柳小姐操心,是老毛病了,只是畏光畏风;所以今天我才能坐在这里。各位,小鱼先走一步。”

祝童注意到,柳希兰耳根微红,不禁有些担心;江小鱼的举动貌似做作粗鲁,对兰花二姐好像留下很深印象。他走时,只对空寂大师点点头,别的人理都不理,连周半翁也没招呼一句。

汽笛打破尴尬:“走啊,去看看兰花姐妹的生意如何;江小鱼还年轻,有些事情照顾不到。不过柳小姐,重庆到底是清洋的地盘,在这里开店,是应该先去拜访一下江老头。”

“什么年代了,还论这个。”蓝湛江不在意的挽住柳希兰:“小妹,别在意,有蓝大哥、羽玄道宗帮你,有这么许多人看着,这里即使是清洋的地盘又如何?兰花姐妹做的生意不会妨碍清洋的利益。我说的对吗?空寂大师、汽笛帮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与人为善即与己为善。这件事不必闹得太僵,找个机会,柳小姐应该上门去看望江老施主。”空寂还是谁也不得罪,泛泛的说着空话。

“谢大师提醒,希兰忙过这几天,会去拜访清洋家。”柳希兰虚心的接受,作为她来说,也只能如此了。八品兰花历来与一品金佛不对付,也没想过要刻意去讨好他们。

“不必去。”周半翁脾气不好,气哼哼的说:“我就在重庆住上半年,看他清洋敢耍什么花样?”

江湖隐士说话,事情就僵住了。蓝湛江笑笑,没说什么,首先走出弘法寺山门。

汽笛神色竟轻松不少,想必他以为,有江小鱼扛着,火红被逐出江湖道的可能性减小了。

于是,连祝童在内都随着柳希兰走出弘法寺。

走完山路,一溜十多辆高级轿车停在路旁。八品兰花对自己的这批客人给足了面子,每位掌门一辆。

祝云没随祝童来,祝门大师兄随掌门赴宴。老骗子也没去,他一直陪着玉女在角落里安静的坐着;走得时候给祝童打个手势,很含糊的,祝童不明白什么意思。

车队驶过大桥,在高低起伏的重庆市区转几圈,停在一所华丽恢宏的建筑前,门头悬挂三个大大的金字:兰花楼。

一、密码(上)

夜凄凉,雨落下;江轮从山边驶过,传来几声远远的呼喝。www.65txt.com

闹闹腾腾的一天过去了,弘法寺内清静下来。

捧场的也罢,捣乱的也罢,都在日落前离开江城重庆。

老骗子送走玉女后回到弘法寺,三个弟子早跪在门前候着了。

“都起来吧。”老骗子摆摆手,站在大殿前徘徊一会儿。

“都是因为你啊,让老子欠下几个大人情。别的都好说,梅家的人情你要好生注意了,别闹得人家下不了台。”

老骗子点着祝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你做什么我不干涉,祝门今后会如何,我也不操心,只要你们师兄弟三个都好,就好。”

梅家的人情还真不好还,梅叶如此捧场,多半是为了梅兰亭,这点祝童明白。老骗子这几句话看似不关心,却把一副重担压在祝童身上。

兰花楼的酒席上,周半翁特意拉着祝童道:“祝门的传承比任何帮派都要久远,现在也许是最好的机会,希望祝门能在你的手里发扬光大。”

“蓝湛江很滑头啊,呵呵,没什么,至少他没拒绝。”老骗子没头没脑的说一句,这是他的习惯,以前对三个弟子传授祝门功法时经常如此;祝云与祝槐对老骗子还有几分敬畏,不敢开口询问。

照例,老骗子说的话听得懂就懂了,听不懂的要自己慢慢琢磨,发问有吃棍子的危险。

“您是说玉女前辈?”祝童可不吃这套,笑嘻嘻的问道。

他虽然没时间和玉女说话,玉女今天能出席这样的场面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神石轩要向外扩张,需要借助江湖的力量,也许,玉女希望神石轩能重回江湖道。而老骗子,似乎在蓝湛江那里碰了个软钉子。

“您如今是江湖隐士,只要和梅老头子、秦老头子沟通好了,下面再联络一下羽玄真人,这件事应该有希望。只是师父您……周婶和祝眉妹妹在那里,您要有个交代啊。”

“小子,把自己的事情操心做好,老子的事不用你多说。”老骗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实,对小骗子的提醒置若罔闻;“今天这个场面,不是我请来周半翁,你能轻易过关?”

“师父您知道他们要来为大师兄接风?”祝童奇怪的问。

老骗子摇摇头,咂着嘴说:“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那小狐狸精迷糊了?你大师兄出世是什么事,只要对宝藏有野心的人谁能不操心?他可是宝藏的起点。”

祝童不再还嘴了,确实,最近的状态不怎么对,注意力不在江湖上;也是他的江湖经验不足,没想到自己弄出的宝藏骗局,竟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他刚才想的是早些回上海,去见叶儿,还要请那个日本人吃饭;几天没见成风,天丽公司怎么样了?八品兰花渗透到重庆,兰花楼上下六层,集餐饮、健身、美容、会所、娱乐于一体,要……

祝童被老骗子点醒,才开始是考虑目前的局势。

刚才在兰花楼吃饭时,周半翁建议空寂和羽玄:既然宝藏大概在南京附近的牛头山,就应该在南京找块地方,寺庙最好;江湖八派各出一名高级弟子参与。

祝门确定是祝槐,江小鱼是五品清洋的代表;只是奇怪,重庆是他们的地盘,清洋掌门为什么没有出现,江小鱼也不做解释。莫非清洋对兰花把生意做到重庆有什么意见?刚才听柳希兰的话,有那么一点意思,她是兰花的代表,却似乎对宝藏不怎么感兴趣。梅兰亭也一样,小丫头现在表现的也很淡然,梅老应该对她透过风了。

钱,蓝石出;蓝湛江却委托秦可强参与寻宝,这又是什么意思?神钩王寒中午请祝云吃饭,他是为了赔礼,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是红火的代表了。可真热闹,蓝湛江不是一般的厉害,一个建议就把江湖道的格局改变了。蓝湛江似乎处处在帮自己,这次的人情可不是一般的大,要如何去偿还?

今后上海与江湖都会安静一段,蓝湛江的约法三章是个警告。江湖酒会在即,未来的两年是那些自我感觉不稳的帮派表现的时间;有石旗门和神石轩在一边扎着架式要重回江湖道,至少在大面上,没谁会再来找祝童的麻烦。

惟一的变数是江小鱼,他似乎对江湖道不怎么感冒;只是,祝门要如何作为?灯下黑摆明已经投靠清洋,大师兄的孩子和金蝉,可以说间接被江小鱼控制着。

“想明白了没有?”老骗子等的不耐烦了;“我可没闲工夫陪你们瞎胡闹,一会儿还要赶火车。”

“是赶轮船吧?”祝童的思路被打断,忍不住刺老骗子一句。

“这会儿你倒聪明。”老骗子被小骗子揭破,却不知道哪里露出破绽。

祝童也不解释,厚着脸皮请教道:“师父,我只对一件事不放心。”

“是不是你那两个厉害的弟子?”老骗子嘴角撇向洞中寺方向,两位活佛一直在里面研究九龙灯。

“他们……”祝童摇摇头;“您教给我们的东西乱七八糟,他们能在我这里学到什么?我倒是担心江小鱼。”

“哦。”老骗子正经起来。

祝童把昨晚到现在江小鱼的表现细述一遍,总结道:“您不觉得奇怪吗?这里是清洋的老家,江小鱼从头到尾只一个人,没有任何清洋家的人露面。还有,开始他很低调,一直避免和我们正面冲突;但是最后,挑战蓝家权威的竟然是他。我回忆了一下,江小鱼一直站在空寂身后,没看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流。仔细想想,空寂的表现也不正常。一品金佛人多势众,为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

“老鱼头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只看江家两个儿女的师父,就知道他的心机有多深。”老骗子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江湖八派的掌门里,有两个另类:一个六品梅苑的书呆子,一个就是五品清洋的老鱼头。几十年前我们打过交道,说来,你这条小命就差点送在他手上。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吗?他有过誓言,这辈子不能出江家村一步。”

“为什么和我有关系?”祝童装作奇怪的问,心里的波涛却已经翻滚到天上了。从凤凰城回来后,他就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世不简单;但是记忆里有一把锁,在阻止他探寻那些东西。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现在不是很好吗?”老骗子轻轻一句带过;“江小鱼发飙,可以看作是空寂指使的,他一直在做手势;开始江小鱼都装作没看见,直到蓝公子说出约法三章后,江小鱼才跳出来。嘿嘿,看见了吗?周半翁都没说什么。和尚们的野心大了去了,今天这个场合蓝公子一直很小心。还好,有你的宝贝徒弟索翁达,还有那个什么女活佛;空寂怕的是他们,总算顺利,下次我们几个老头子的脸面就没这么值钱了。所以你们要小心。”

“江小鱼为什么要听空寂的?”祝槐一直没说话,问出的问题正在关键部位。

“为什么?江小鱼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之间是互相利用;最后谁能占便宜还不一定。你和他打过交道,现在的江小鱼和几年前相比有什么不同?”

“看起来,他现在更厉害了。”

“不错,江小鱼在西域自我流放了三年,谁知道他在那里做了什么?蓝公子派人去调查过,结果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祝童不理解。

“是一无所获,以蓝石的耳目也查不出什么,江小鱼就复杂了。你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西域杀手,据说就是江小鱼找来的;还有你不知道的四个枪手,和江小鱼也有些关系。这个人,要么就是……这是蓝公子猜测的,江小鱼也许和那些毒枭们挂上了。但愿,这只是猜测,蓝公子的约法三章,很大程度上担心这个。不过,这件事祝门不用插手,有人已经开始注意他,不会让清洋祸害掉整个江湖道。”

老骗子如此这般一分析,祝童总算把大致的局势搞清楚了:“师父,为什么江小鱼的父亲不能离开江家村?”

“知道江家村在哪里吗?距离此处不到一百公里,老子一知道烟子是清洋家的孩子就劝你离开她,可是你不听啊。现在的麻烦都是你自找的。老鱼头、还有清洋四龙活着一天就要在江家村呆一天,这是清洋不被逐出江湖道的条件。我只能说这么多。”

烟子找上自己,难道也是个阴谋?祝童打量着老骗子,如果是,为什么当时不说明?还装死,难道这里面还有更深别的隐情?现在老骗子的身份……

“咳咳。”老骗子抬手看看手表,一付不耐的样子;祝童知道再问什么也是白问,手一摊:“您老如今是江湖隐士,祝门的事自有我们,如果赶时间,您请。”

祝云和祝槐被祝童吓住了,如此公然落老骗子的面子,对他们是不可想象的。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师父走之前要告诉我们一件事。”老骗子刚转身,祝童就追上一句。

“什么事?”老骗子警惕的看着祝童,他越来越摸不透这个关门弟子了。

“我的父母是谁?他们的父母是谁?我们三个真的是孤儿吗?”

一、密码(下)

这个问题不只萦绕在祝童心里,祝云和祝槐也一样很想知道;年纪越大,对往昔的记忆越清晰,他们都想知道自己的家究竟在哪里。www.65txt.com

“你们如今是江湖人,祝门弟子。等什么时候有资格如老子一样退出江湖,再来问这个问题。唉!一入江湖无家乡,酒洒刀兵累累伤。儿女情长英雄墓,七分醉罢才断肠……”

老骗子吟唱着古老的江湖歌谣飘然离去,留师兄弟三个在弘法寺内发呆。

“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找回凤骨鬼鞭。”祝童先打破平静,与两个师兄开始商量祝门的正事。

“你知道它在哪里?”祝云问,他是有些沉不住气。祝门三器中,凤骨鬼鞭是最惊心动魄的一件,也是在江湖上影响最大的,早日找回凤骨鬼鞭,是所有祝门中人的梦想。

“在曲老亿那里,是兰花二姐说的。”祝童放低声音,生怕里面两个神通广大的弟子听到;“据说,曲老亿身家过亿,用钱买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我们要仔细参详一下,师叔祝黄会帮忙的。”

中午吃完饭,在兰花楼的包间里,兰花弟子、律师张雪丹证实了祝童的猜测。

作为凶器,虎纹青铜铍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被曲老亿以十万巨款收购,这虽然不怎么合规矩,却也是惯例。

“大师兄先去北京找曲老亿探一探口风,可不可以用钱把凤骨鬼鞭买回来?如果不行的话……嘿嘿,那就是找死了。”

“干脆去抢回来好了,对付他那样的人,不用有什么顾及。”这次是祝云在说,他和祝槐都发现,祝童和老骗子越来越像了,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们跟不上祝童的思路。

“千万不能那样,约法三章刚出炉,祝门可不能落人口实。哼!对付他,用不着扮强盗。他既然敢设局害你,就要付出代价。曲老亿身家过亿,那么,他一定喜欢……我的意思是让曲老亿也参与进来,他如果知道宝藏的事,不用我们挑逗,曲老亿一定会跳进来。唔,就这么办。大师兄,你对文物圈子熟悉,这件事还是由你来操作。我要给师父打个电话。”

祝童拿出手机,换一张卡拨通老骗子的手机。

“师父,有件事要麻烦您。是这样……哈哈,您老还在意这些?玉女前辈还好吧?嗯,是,好,好,替我谢谢她。告诉前辈,我一直认为您配不上她……真的吗?师父,您的蓬麻功越来越扎实了……”

祝云和祝槐听着小骗子和老骗子东拉西扯,都感觉,祝童真的很适合作祝门掌门。

最后,祝童把话题拉回来:“……师父,您对玉女前辈说说,再给我准备一方古印。什么……什么……什么……哪里有?我对您一贯是很尊敬的,您就是祝门的竹道士,呸呸,瞧我这一急就乱说话,您一定长命百岁风流到老。不是恭维,师父,您真的不帮忙?……那我就告诉你吧,这方印是为了找回一件东西。您猜……不对,寻常东西,值得费这样的心思?啊,师父您真厉害,简直就是……行行,我不拍马屁。我发誓,这件事不是欺骗,大师兄的案宗您也看过,那件虎纹青铜铍的把手,就是凤骨鬼鞭。”

祝童不说话了,电话对面也安静了,好久,祝童才说:“师父,这方印与别的不一样,要磨损……您说得对,最好,那句诗也剩一两个字,地图纹路嘛……一点点就行。多谢玉女前辈,师父知道。好的,神石轩要到上海开分店,我们一定支持。钱……不是问题。”

通话结束,祝云与祝槐也明白了祝童的计划。

对付曲老亿,根本就不用祝门出面;祝童要用一方残破的玉印,把曲老亿引进寻宝的漩涡。到时候,不只是江湖八派要对付他,上海的田旭洋公子和千门百里霄都会参加进来。

“最好曲老亿的底子足够干净。耍狠那样的事,我们比不过江小鱼和四品红火,蛊惑人心的本事没有一品金佛的高僧们高明;祝门也没有蓝石和田公子的背景,就在一边看看热闹好了。到时候,拿回凤骨鬼鞭也许就不用费多少钱。”

祝童笑嘻嘻的说,嘴角浮出一丝笑纹。

曲老亿那样的人底子会干净,在中国稍有见识的人都不会相信;盛世古董在当今社会环境下的意思是:很多人在用这东西洗钱或行贿受贿。曲老亿的发家史很奇怪,别的不用说,偷税漏税这一关,只要有心人去调查,曲老亿这辈子就别想活着走出监狱。

只要能诱惑曲老亿参与进来,惟一的看点在于:是曲老亿的后台硬,还是田公子和江湖道的实力雄厚。有江小鱼在,祝童只担心曲老亿不要太短命。

“他们怎么办?”祝云用手语询问,所谓他们,指的是洞中寺里的两个活佛。

有了他们,祝门固然威风,拿捏不好,却也是极其危险的两颗炸弹。

祝童与祝槐沉思片刻,相视一笑,彼此都有了计较。

首先,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在一起。祝门蓬麻功对于普通人也许很难,对于精研密宗功夫的两位活佛,进入蓬麻初境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祝门术字他们师兄弟三个也没好好学过,要保持这个秘密,就要把两位活佛分开。

索翁达并曲桑卓姆被祝童叫出洞中寺,在弘法寺的大殿上,由祝云主持,祝门正式收下两个大有本事的弟子。

曲桑卓姆不怎么满意,祝童竟让她拜祝槐为师,理由是自己忙,没时间同时教导两个徒弟。索翁达活佛祝童就不敢得罪了,老老实实的坐在上位,接受江湖第一高手的正式拜师礼。

大师兄宣布祝门规矩,作为掌门,祝童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边听边想,按照这个规矩,自己岂不是早就该被逐出师门了?只那条不能依仗祝门秘术淫秽江湖,就很不……

谁还没有荒唐的时候?今后多注意就是了;再说,自己好像也没用祝门秘术骗女人吧?祝童只好这样自我安慰。

索翁达果然是和蓝湛江一起来的,一群江湖高手坐的是一架包机;从上海直飞重庆,所以才能提前一多小时。

后半夜,祝童又来到兰花楼顶层水晶厅,蓝湛江与梅兰亭在这里等着,柳希兰作为主人也等得不耐烦了。

“什么事?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吗?”祝童进门就喝酒,喝下三杯酒后才看向蓝湛江。

“不是我,是她。”蓝湛江冲梅兰亭方向点一下头;“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梅小姐很着急。”

“能帮的我不是都帮了吗?梅小姐……”

“我需要钱。”梅兰亭坐到祝童身边,幽香袭来,小骗子自然要躲避。

“我没钱。”

“不是你的钱,是你答应给我的钱。”

“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钱了?”

“是这样,兰亭画廊与东海投资的协议已经签了;只是出了点意外,东海投资的账户密码只有大姐和你知道,大姐一直不说话,曼湘妹妹也没办法。”

柳希兰满脸疲倦,强打精神解释给祝童听。

“我怎么知道东海投资的账户密码?”祝童摇头,在他的印象里,柳依兰没对他说过什么密码。

“不可能的,依兰做事很谨慎,不会想不到自己如果出什么意外,东海投资如何运转。兰花的事情她早交代的清清楚楚,东海投资的账户里有巨款,这么重要的事,她不会不留后手。”

“这次你们找错人了,我的确不知道。”祝童郑重否认,看梅兰亭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对蓝湛江道:“不如你先帮她一下,反正都是你的钱。等柳大姐好了,再还给你。”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龙邦只做资本运作,不做风险投资。”蓝湛江摇摇头;“梅小姐,我实在是有苦衷。东海投资不属于龙邦系统,我没权力给兰亭画廊投一分钱。”

怎么会?祝童被蓝湛江的话搞迷糊了。

东海投资不属于龙邦系统是什么意思?自从听到东海投资这四个字开始,祝童一直以为这是蓝湛江搞出来的皮包公司;柳依兰曾经暗示过要把东海投资给他,由于感觉这是个陷阱,祝童都回绝了。

蓝湛江说他没权力对兰亭画廊投资,谁有权力?东海投资?

祝童没再说话,与蓝湛江对视着,想从他身上找出答案。

蓝湛江也没说话,安静的迎接祝童的目光。

“你们能先借给梅小姐这笔钱吗?”祝童又看向柳希兰。

“祝掌门,那可是一千万啊。”柳希兰伸手遮住嘴;“兰花姐妹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兰花的事业上,我们暂时还没能力进行这样的冒险。”

“不是冒险,我一定会成功。”梅兰亭焦急的看向柳希兰。

柳希兰歉然道:“对于我们来说,投资不熟悉的行业就是冒险。梅小姐,以江湖道义和兰花与梅苑的交情,一百万以下我能帮你,一千万,这个数目太大了,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您可以申请贷款,梅苑有足够的资产让银行相信。”

“不可能的。”梅兰亭清秀的脸上充满绝望与屈辱;“碎雪园已经抵押给银行了。”

“啊!”祝童和柳希兰同时惊讶。

“我父亲……唉,不说了,为了这次,我们投入了最后一点资本。如果没有这笔钱,以前的一切都……”

蓝湛江,江湖财神爷能看着梅苑走上绝路吗?祝童观察着蓝湛江的反应。

二、穷文富武(上)

“别看我,依兰说过,有权力决定东海投资的只有大姐和祝童,账户密码也只有他们知道。www.65txt.com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忘了什么?”

蓝湛江端起晶莹的酒杯,摇曳暗红的酒液,凑在唇下呼吸几下。

“酒,是陈的香;但不是越陈的酒越好。能做到恰到好处的才是酿酒大师。至少这句话是真理。江湖没有真理只有规矩,江湖也不需要真理。东海投资属于整个江湖,只有它才有权力对江湖朋友投资。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不明白。”这句话还是祝童与柳希兰同时发问。

“在江湖的历史上,一直有人在暗中替那些侠客们打点一切,要知道,维持一个英雄的光辉形象是很费钱的。他们不能去做强盗,不会做生意、不能做杀手、不能接受朝廷的恩惠;他们呼朋唤友快意恩仇、纵情歌酒傲笑天涯,凭的是什么?自古道穷文富武,修炼出一身高明的武功是需要很多钱的,行侠仗义更需要钱。”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蓝湛江站起来走到窗前,蓝色水晶窗外,是夜重庆的璀璨。

“过去的江湖需要英雄,他们是江湖的旗帜。英雄们的传奇激发一代代热血儿郎投身江湖,在他们身上花钱是一项很好的投资。那时,它有另一个名字,东海投资的前身,就是它。掌管它的人,不需要有很好的武功,需要的是眼光和好人缘,江湖朋友叫他们为及时雨。可是你们谁知道,一直是蓝石在出这笔钱。东海投资的前身,就是蓝家堡、蓝石客栈,就是蓝石镖局,就是东海投资。”

祝童不知道过去的江湖历史,对于他来说,那是太遥远的事了;对于蓝湛江的话,仔细一想却没感到很意外。周半翁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的英雄传奇,至今还在江湖上流传,还在影响着江湖。而在周半翁所有的传奇故事中,似乎一直就没为钱的事操过心。

“但是这样的钱不能乱用,蓝石曾经有过多次惨痛的教训。不是资助非人,对于江湖造成意外的伤害,就是落进别有用心者的圈套。金钱,能让一个人疯狂,能让人不择手段背信弃义,这是人类固有的劣根。所以蓝石内部有严格的规定,希望梅小姐理解。我如果给你个人这笔钱,会破坏规矩的。单纯以投资角度看,梅小姐,我认为你这个计划的风险太大;龙邦投资的董事会不会同意如此冒险的投资。”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意思,梅兰亭需要的一千万,必须经过东海投资。

“你再想想,仔细想想,祝童,蓝先生说你知道密码,柳大姐一定告诉过你,也许你忘了?”梅兰亭死死攥住祝童的胳膊,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整个身体都贴在祝童身上,胸前两团柔韧刺激着小骗子。

这一段,祝童几乎过着类似于苦行僧的禁欲生活,梅兰亭的刺激,让他想起两人曾有的一夜风情,想起那袭委婉青衣下火热的胴体。

“梅小姐,我想就是了,你这样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祝童掰开梅兰亭的手指,被一个练习过功夫的姑娘抓着,实在是很痛。

“你想,我……给你倒酒。”梅兰亭发现自己的失态,只是,脸上的焦虑真的使人怜惜。

祝童喝着酒,回忆着和柳依兰的每一次接触,想到竹道士,想到蘑菇岩……

“想起来了?”梅兰亭察觉到祝童的异样,又依偎过来。

男女之间是很奇怪的,有过亲密接触过后,身体动作会表现的很随意,女性的对敏感部位本能的保护会无意中减弱。此刻,梅兰亭表现出的,就是这种状态。

蓝湛江与柳希兰相视一笑,祝童可没那么轻松;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柳依兰曾给他类似密码的东西。

“哪里会那么容易?我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过我密码。蓝先生,如果柳大姐一直不醒来,对不起我说的是如果,出现那种情况,东海投资会如何?”祝童对柳希兰歉意的笑笑,凝神看向蓝湛江。事实上,他已经想起一个不确定的线索。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在外滩,祝童把柳依兰当成一个寻找刺激的寂寞艳妇,两人惟一的一次亲密接触后,柳依兰留下两张假币和一张名片匆匆离开,两张假币的号码一样,名片是电话还有邮箱地址,都是线索。如果说柳依兰把密码交给自己的话,应该就是那次了。

祝童的记忆力很好,虽然不能说过目不忘,假币上那八个奇怪的数字还有开头的两个字母,大致还能回忆起一些。至少,他记得八个数字从一到八没有重复,第一个数字是七,结尾三个数字是一六八,很吉利也很好记。

之所以这样问,是为了试探一下蓝湛江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确实有那个臭规矩。

“如果依兰一直不醒,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号码,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梅兰亭紧张的问。

“他。”蓝湛江指向祝童。

“我?”“他?”小骗子和梅兰亭同时惊问。

“不错,就是你。如果出现那种情况,你可以以东海投资执行人的身份更改密码,只要履行一个程序就行了。”

蓝湛江说完,悠闲的摇着手里的酒杯,似乎在说一件很容易的事。

房间里猛然安静下来,祝童手里捻着龙星毫,思索着蓝湛江的用意。

东海投资,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应该是一个……

只是,这样一个肥差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做执行人?蓝湛江做的是什么?

莫非与自己的身世有关?老骗子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说实话,蓝湛江为什么很执着的帮自己,论起交情,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般朋友;比较起来,梅兰亭与他的关系应该更亲密一些,即使那样,他也不帮梅兰亭。

还有那段奇怪的童年回忆;牵扯到这些未知的东西,祝童的脑子越来越乱,明明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但就是抓不住,看不清。

“一个有那么多钱的投资公司应该有完善的财务制度,东海投资的财务人员也不知道密码?”祝童继续试探着,脑子却越来越乱了。

“东海投资已经停止了很多年,那是一个意外。祝童,如果你确定接手,我会把原因说给你。暂时,东海投资都由柳依兰一个人负责,所有的资金都在这个账户里。我惟一能做的是,按照依兰的要求提供合适的经理人。怎么样,你决定了吗?”

蓝湛江放下酒杯,眼里充满了希冀。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是谁?”祝童轻声念叨着,大脑深处有个地方在跳动。

没人回答,梅兰亭又一次依过来:“你会帮我的,是吗?”

“为什么?我是谁?是谁……“祝童依旧喃喃道,抱起头,那个地方开始痛了。

“因为我需要那笔钱,春拍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这笔钱一周内不到位;画廊就会破产,我们梅家也会变得一无所有。六品梅苑……”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究竟是谁?”祝童目光散乱,渐渐,他似乎回到孩童时期。他烦躁的抓起酒杯,把满杯烈酒倒进嘴里。

耳边响起轻柔的童谣,他感觉自己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嘴里含着母亲的乳头。

突然,门外走来两个人,他们恶狠狠的笑着,在说着什么。

祝童听不到他们的话,依旧沉浸在母亲的怀抱里,耳边,还是那轻柔的童谣。

“嘘……你们要的东西我没有,有什么事等一会儿再说。孩子还小,别吓着他;乖……”

奇怪,祝童能听到母亲的话,却怎么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他看不到来的两个人,母亲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只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肌肤。

一切都摇摆起来,祝童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感受到母亲的怀抱,听到风的声音,闻到血的气息……

“祝童,你怎么了?别吓我,我不要钱了,你别这样。”

梅兰亭拼命的摇晃着祝童,她被吓坏了,祝童疯子一样撕扯着她的衣服,撕扯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

这间水晶厅是兰花楼最好的包房,宽大气派,光线柔和;祝童抱着梅兰亭,在长长的转角沙发上滚动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嗥叫。

蓝湛江与柳希兰都围过来,以他们两人的力气也按不住祝童,他似乎有无穷的力量,却只在沙发上、地板上滚动,似乎在躲避什么。

“不行,他发疯了,去请半翁来。”蓝湛江勉强抵挡着,柳希兰飞快的跑出去。

两分钟后,她引着周半翁再次进入水晶厅时,蓝湛江嘴角渗血,身上笔挺的西装已经被撕扯的东一条西一条;梅兰亭更是春光外泄,胸前的衣服早不知去向。少女娇贵的乳房,被祝童吸吮着。

梅兰亭没有挣扎,呻吟着把祝童抱在怀里;目光迷离,神情凄楚。

“半翁,你看他是怎么了?刚安静会儿。”蓝湛江苦笑着揉着胳膊;“梅小姐辛苦了,他真够厉害的;是不是喝醉了?”

“他是急火攻心,你怎么惹他了?”周半翁一指点在祝童身后大椎穴,抓起祝童的手腕,良久才放下。

“我们正在讨论东海投资的事情,忽然间他就发作了,一点征兆也没有;希兰可以作证,我真没说什么。”蓝湛江连忙撇请自己。

“没什么,睡一会儿就好了。希兰,把他送到客房,瞧你们搞的什么鬼?好好一个孩子被你们弄成这样。”周半翁解开祝童的衣服,看到,祝童健壮的胸肌中间,是一片可怕的空洞。

二、穷文富武(下)

“啊!”梅兰亭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看到这样诡异的事情,惊叫一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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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希兰和蓝湛江比较理智,也不禁吃惊的看着那里。

空洞只拳头大小,周围缭绕着五彩光华,中心处是一片漆黑。

“这里……应该是凤凰面具?”周半翁不确定的判断着。

没人能回答他,蓝湛江犹豫片刻,问:“要不要通知祝红前辈?通知老……祝蓝先生?”

“他暂时没事,看看吧,如果明天他还是这样再说。这件事不能散播出去,你们都要记得。依兰已经那样了,说起来,大家都有责任。江湖再不能出意外了。”

柳希兰和梅兰亭互相搀扶着送祝童去客房,水晶厅里只剩下周半翁和蓝湛江。

“周爷爷,您真要在这里住半年?”蓝湛江已经脱下破烂的西服,解下领带;看去,还是位尊贵的绅士。

“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我倒要看看,那条死鱼还能耍什么花样。”周半翁端起长长的烟斗,点燃深吸一口;“我和桐山在这里,希兰已经给找到一间别墅,过几天等大家都走了,我们就搬过去。”

“您老这个脾气啊。”蓝湛江站起来打开一扇窗,让清凉的空气吹进来。

“周爷爷,江家最近做的很不错,江家村是闻名的亿元村。江家村的村长还是市里的人大代表,这一切都是江怀鱼在幕后策划的。我们的人调查过,结果很意外。私盐买卖只占清洋生意很小的一部分,他们在重庆投资餐饮娱乐业,在江家村附近兴办度假山庄,也许这才是江小鱼对兰花不满的真正原因。如果早点得到这个消息,我会劝希兰放弃这间兰花楼;或者把兰花楼转让给清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晚饭前,那些同业送来的花篮,很多都有清洋家的标记,他们是在示威啊。我也是那时才知道的,对于清洋我们以前太大意了。”

周半翁双目半闭,好久才吐出一句:“先不管他们,江怀鱼不能走出江家村,过几天我去江家村走一趟。但愿他还记得当年说过的话。”

“千万别去。”蓝湛江回过头来;“周爷爷,至少在搞清楚清洋目前的状况前,您不能去江家村。”

“为什么?”周半翁睁开眼睛,瞬间,两道精光印在蓝湛江脸上;“你难道真以为我老了?”

“不是这个意思,周爷爷,您从小就教育我们,要谋定而动三思而后行。”蓝湛江关上窗户,坐在周半翁身边拉住他的手。“您老是老当益壮,我是不想让您冒险。爸爸一再交代:要照顾好周爷爷。您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对家里交代?”

“哼!你们几个啊,就数你嘴甜。”周半翁很受用的抽回手,继续享用醇厚烟草的味道。

“周爷爷,您和秦老伯住就住几天;只是,千万别去江家村。我记得江怀鱼当年说的是:如果他走出江家村一步,五品清洋就自动退出江湖道。”

“是这话。”周半翁又睁开眼,看着窗外的灯火,似乎回忆起逝去的时光;“男男女女的,唉,纠缠到最后没几个有好结果。要我说,当年就应该把清洋逐出江湖道,作出那样的事,还对他们讲什么道理?你父亲太小心了。看看现在,江怀鱼和空寂勾搭上了,还培养出一个厉害儿子。”

蓝湛江点点头,又摇摇头:“周爷爷,父亲当年也是为了顾全大局。那时的江湖道刚刚有起色,好容易把八品江湖召集到一起,为了个人恩怨驱逐清洋,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那会影响大家对江湖道的信心。江小鱼是个意外,他到上海收购那家食品公司的钱,和清洋家没有关系,我最担心就是他。周爷爷,为了祝门大师兄的事,江小鱼曾经被江怀鱼逐出家门。那些年他在西域究竟做过什么?结交过什么人?这些都很不清楚。还有就是,江家村发展起来的速度太快了。短短五年时间就从一个安静贫穷的小山村成长为亿元村。本地媒体说那是一个奇迹。您老也知道,奇迹不可能凭空产生。我怀疑,这里面有谢家的影子。”

“不会吧?银枪一向很小心,他们从台湾过来才几年?谢晶那丫头没有这个心计。”

“谢晶是没有这个本事,谢腾龙有。他本人虽然不敢来大陆,手早就伸过来了。我以前劝过父亲,不要和银枪合作。他认为没什么。前些年,我们的钱都是通过银枪的渠道进出大陆,也许就是因为那一段的合作,银枪才看到江湖的兴旺前景。现在看来,谢腾龙一直在暗中拉拢江湖道,金佛和清洋都和他有联系。”

“所以我才说你们太小心了。现在这些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江湖道,不知道什么叫江湖道义。可惜了,竹道士人不错,就是太固执。他倒是一条好汉,我们都看错他,看轻他了。不过也没什么遗憾的,修道人只有战胜自我,才能迈出那一步。”周半翁露出钦慕的表情,竹道士的境界,也是他的梦想。对于银枪,他却不怎么在意。

“是,是,今后您老多走动走动,对他们多说说过去的事,特别是年轻一代。”蓝湛江也不多说,拿出一本书;“周爷爷,这是给您准备的礼物,你老先审查一下。”

“什么东西?”周半翁接过来翻看着,没一会儿就抬起头:“湛江,这样不好,我的事没……”

“这是父亲和祝红阿姨为您准备的,您是英雄,里面的事都是您做的,您狙杀过二十四个日本高级军官,这都是事实啊。这本书能让大家知道,在过去的岁月里,有您这样一个人,在民族面临危难时,做出过多么大的努力……”

蓝湛江娓娓道来,周半翁脸上还保持平静,眼里的微笑越来越浓。名留青史,对于一个老人的诱惑是最大的。

“蓝家、柳家、秦家几个后生里,你是大哥,也是最会体贴人的一个了。湛江,无论怎么说,我还是认为把兰花楼卖给清洋不妥当。”享受够了马屁,周半翁又想起眼前的事;“依兰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希望兰花的丫头们受委屈,她们都是些苦命的孩子,只有兰花才能给她们一个未来。江怀鱼那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会把她们当人看。”

“我是怕您老出意外,我们还没准备好妥善应付清洋突然退出江湖道的情况。”蓝湛江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需要为半翁的安全负责。

“退出就退出呗,这样的人留在江湖道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清洋还没什么,我怕的是一品金佛有什么动作。您老也看到了,这些年他们的势力膨胀的很快,吃饭时空寂的话里,大有离开江湖道也无所谓的趋势。我在想,是不是要让空寂栽个不大不小的跟头?”

“对,让他知道厉害就不会翘翅膀了。这才几年?他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掌门位置的,忘了那么多钱是谁出的?没有你们打下的基础,一品金佛还不是守在山里?那些大人物会认识他空寂是谁?”周半翁拍着大腿,胡子轻轻抖动。

“周爷爷,话不能这么说,空寂本身也很精明,别忘了,人家现在是副厅级大和尚。”

“哈哈哈哈,最好笑的就是这个了。”周半翁爽朗的笑着;”四大皆空的出家人,还讲究这个;哈哈哈哈,空寂说这些话也不脸红;难怪索翁达会看不起他。对了,祝童这个机灵鬼,是怎么收下这个徒弟的?”

“我也不知道,似乎与竹道士有关。”蓝湛江站在周半翁身后,轻巧的替他捶打后背;“您老要多注意啊。”

“没事,想起来我就想笑。”

“其实空寂做的不错,毕竟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资讯发达信息齐全;对照历史,以佛教的那些漏洞百出的经文,经不起多少有心人的推敲。空寂把佛教向文化领域引导,就一定要与世俗妥协。我看这是好事,很快羽玄也会走上这条路。只是,您要和羽玄谈谈,道宗千万不能学金佛,他们走的太远了,已经在否定传统脱离佛家主线,早晚要栽跟头。请羽玄道宗千万要注意,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离开了道家传统,他们就会变得一钱不值。”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羽玄要陪我在这里小住,这些话我会对他说。这半年我就住在这里,替希兰照看兰花楼。她还年轻,接手这么一大摊,难啊。湛江,那个什么宝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真的假的没有分别,您看吧,这件事不会有结果。”蓝湛江微微蹙眉,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

“那你还……”周半翁正享受,没看到蓝湛江的表情。

“我是借这件事拖延时间,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寻宝上,江湖就能平静一段时间。有世俗的法律,有完善的社会机构,他们这一些人练一身功夫无处发挥,实在是太闲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无聊的事。宝藏是个梦想,能把江湖暂时团结起来。等到下次江湖酒会时,他们也许会清醒过来。不过那时,我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周半翁年纪大了,听着听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三、毛贼(上)

兰花楼坐落在江边,是一座依山傍水的高层建筑;底部五层被酒吧、迪厅、KTV、豪华餐厅等各种娱乐场所占据,上面七层是高级会所和高档客房。(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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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凌晨四时,八楼的一间套房内,梅兰亭还坐在床前,用一块湿毛巾为祝童擦拭额头上的汗。

自己真的爱他吗?梅兰亭停住手,询问着自己。

这个问题已经萦绕在梅兰亭心头很久了,却怎么也找不到确切的答案。对于祝童,梅兰亭第一个印象还有几分厌恶,在火车上,在过往的江湖传说里,小骗子的表现实在不怎么好。

到上海后,祝童与叶儿之间深情爱恋,慢慢改变着梅兰亭的印象。也难怪,小骗子在作为李想出现时,真是位谦谦君子;很多时候,梅兰亭都分不清祝童与李想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这才是真正让人迷惑的地方,梅兰亭甚至分不清闯进自己心里的究竟是江湖浪子祝童,还是深情款款的医生李想;也许是他们的结合体吧?

当初柳依兰以八百万为代价,要求梅兰亭试探祝童,她最初感到的是刺激,当然,钱也是一方面,却没想到自己会深陷进去。她一直对竹道士怀有好感,也以为那是爱。

自从与祝童有过那一夜后,虽然痛楚多于快乐,但梅兰亭深藏的女性本能被激发出来;才发觉,自己是个小女孩,也需要男人的情爱。

“哦,这里是……”祝童睁开眼,四处张望着。

“你醒了?这里是兰花楼。祝童,你……没事吧?”梅兰亭看看手表,才不过四点半;周半翁说过,被点中穴位后,祝童不到明天中午不会醒来。

“我会有什么事?”小骗子翻身站起来,活动着手脚;“蓝先生呢?柳家姐妹的眼光不错,这间客房很有情调。”

梅兰亭顺祝童的眼光看去,所谓情调,就是悬挂在墙壁上的几张半裸油画;肉欲的诱惑被表现得很艺术。

“哼!现在我放心了,你真的没事。”梅兰亭冷哼一声,纠结在心头的担忧才放下;能看懂那样的“艺术品”,现在的祝童真的很正常。

这边才放下,那边又浮起来。

梅兰亭想起自己的画廊,想起将要开始的春季拍卖,眉头再次纠结到一起。

“梅小姐,如果你那两位签约画家也能画出这样的画,我保证,你一定能发财。哈,别的不用说,只柳家二姐就能把他们的作品给包了。唔,有点危险,这好像仿制品。也是,这么好的画如果真的挂在这里,一定会被人偷去,兰花虽有钱,也不可能这样糟蹋。梅小姐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辛苦。女孩子,逛逛街轻轻松松……”

祝童站在画前侃侃而谈,完全不理会梅兰亭越来越沉重的脸色。

“够了,你再说……再说,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梅兰亭拉开厚重的窗帘,一把推开塑料窗,伸腿要迈上去。

祝童表现出惊人的敏捷,几乎瞬间就漂移到梅兰亭身边,双手抱住她转身扔到床上。

“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啊,你知道密码?”梅兰亭从床上弹起来,扑到祝童身前。

“大概有些眉目,只是,梅小姐要得到一千万,怎么也要付出点代价吧?”

祝童坐在圆椅上,摸出香烟点燃,似笑非笑的看着梅兰亭;放肆的眼光,逡巡在她脸上、胸前、小腹和修长的双腿。看到梅兰亭破碎的上衣,奇怪道:“你怎么了,被人打劫了?怪不得要跳楼,是劫财还是劫色?以梅小姐的本事也会遇到这种事,那幸运的蟊贼果然有眼光。”

“是被人抢劫了,不过,那个小贼不劫财也不劫色。”梅兰亭知道,祝童只要想起密码,这笔钱一定会给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蟊贼?那他劫走了你什么,让梅大小姐要死要活的?”

“他啊,劫走了我的心。你说那蟊贼可恨不可恨?该死不该死?”梅兰亭脱下外衣,贴身的丝绸内衣被扯成几片,几乎遮不住胸前的春光。

小骗子心虚了,隐约感到,梅兰亭身上的古怪与自己有关;刚才,自己一定失态了。她的话更不好回答,脸上的表情证明,那个劫心的蟊贼,说的九成是自己。只是,打劫不是小骗子的爱好,他以为梅兰亭在耍赖。要搞清楚谁打劫谁?

“怎么了,想不想知道那个蟊贼是谁?祝掌门,祝大哥,我的心都没了,您可要为我报仇啊。”

“再说吧。”以往的经验告诉祝童,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连忙引导着梅兰亭,转向另一个方向:“梅小姐,我想知道两个问题,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也许就能想起东海投资账户的密码。”

“如果我不知道呢?”梅兰亭抬手取下发卡,让长长的黑发飘落双肩;她知道,这样更能显示女性的柔美。

祝童果然咽下股口水,梅兰亭表现出与以前截然不同的风情,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饥渴的蝶神,都是莫大的诱惑。要命的是,随着蝶神挥舞的翅膀,淡淡花香正缓缓散出。迷惑着梅兰亭,也魅惑着小骗子。

“第一个问题,对于我的身世,梅小姐知道些什么?”祝童勉强镇定心神,问。

“这个问题啊,只听说你是孤儿,从小被祝老捡来的。”梅兰亭已经欺进祝童怀里,抚摸着他的肩;“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爹没妈,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啊。”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是我?”祝童装作大方,让对方吃点豆腐。

“什么为什么是你?”

“东海投资,为什么会找上我?梅老对你说过什么?柳依兰对你说过什么?”

“这个问题我倒是知道一点,不过也不多。半年前,爷爷应邀到法国举办个人画展,回来后就开始关注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

“是谁?”

“我不知道,反正还有一个人,爷爷好像一直没找到。有一天,我正陪着爷爷在武夷山散心,忽然就去赶火车,后来就看到你了。爷爷说你就是祝童。我当时还不知道江湖上有你这么个人。后来竹道士也来了,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大人物。为了你,连竹道士也被惊动了。当时,你还傻乎乎的对我们不放心;如果不是为了你,竹道士根本就不会受伤。”

“说下去,后来呢?”祝童拉住梅兰亭的小手,它吃得实在有点多。

“后来,大致的情况你也知道。爷爷去了趟山东,回来后就很不高兴,说你是不识抬举的小人;还说,你早晚会后悔。我当时想,你与苏小姐会怎么样?为了她,你要退出江湖,有必要吗?再后来,竹道士来了,柳大姐也来了。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以前是一对。为了竹道士的伤,柳大姐没少落泪,爷爷说,只有她才知道竹道士的伤有多重……”

梅兰亭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细细讲述着竹道士在碎雪园居住时的一言一行,讲述着柳依兰为竹道士做的每一件事;也许从那时起,梅兰亭才撞进这个漩涡。在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对竹道士的爱不会有结果的,柳依兰似乎也觉察到梅兰亭的变化。

“你来上海前,叶儿每次见到我说的都是你,我劝过她;现在我才知道,那时的女孩是听不进任何劝告的。柳大姐对我说,东海投资需要你,让我想办法试探一下,你来上海是真的为苏小姐还是有别的目的?你要知道,现在像你这样的情种实在不多了。不止柳大姐不相信,开始,我也不信。”

“无聊,你们信不信关我什么事?柳依兰为什么会关注我这个小人物?”祝童抬起头,躲避梅兰亭多情的目光。

“你是小人物?”梅兰亭点一下祝童的眉心;“那江湖上就没什么大人物了。”

这一点,两个人都有触电的感觉。

印堂穴就在眉心下,梅兰亭这一点,蝶神兴奋得舞出一个花,更多的花香从祝童体内散出;祝童眼前一花,似乎怀里的不是梅兰亭,而是叶儿。

梅兰亭受不了这样的催情花香,脸泛桃红,呼吸急促;彻底软倒在祝童怀里。

只要是个男人,被这样一个充满朝气女孩紧贴都会有自然的反应,特别是她已经是衣衫半解,浑圆的乳房顶着破碎的衬衣,随呼吸一起一伏,祝童甚至能感觉到两粒樱桃在慢慢凸起。

“柳大姐……我是自愿,不要说我下贱。祝童,我没要求你什么,只要你对我好点。”

梅兰亭把脸埋进祝童的胸前,喃喃低语着:“你的胸前是一片空虚,我看到了,苏小姐一定没看到。我的心被你劫走了,小蟊贼,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

祝童心一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已经很久没有发泄了,体内有股邪气四处冲撞;忍不住抱起梅兰亭滚到床上。

两个江湖好手疯狂的彼此撕扯着,衣服丢到床下时,没有一件是完整的。

第二次,梅兰亭不再是被动的承受,她在祝童粗暴的揉搓、挑逗下春情难抑,咬着头发奋力推倒他,如一位矫健的骑士般跨坐上去。

三、毛贼(下)

再次睁开眼,窗外依旧是灰蒙蒙一片,轻细的雨丝顺着敞开的窗送进潮湿的气息;这样的季节,重庆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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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从梅兰亭身下抽出手臂,看一眼腕上的CK表,指针指向两点钟。

糟糕,飞机已经起飞,叶儿要着急了!她知道祝童要坐十二点的飞机回上海。

电话呢?祝童跳下床,四处寻找黑色的三星手机。最后,在床下的阴影里,发现这个黑色小精灵。

还好,叶儿没有打电话来,只是发了几条短信。还有一条是民航发来的,通知这班飞机的乘客:由于雾大,本次航班推迟起飞。两个未接电话是两位师兄的,他们对于发短信这样的花样,都不很熟悉。

祝童苦笑着给叶儿回短信,都是钱的缘故。这一段,为了节省开支尽快还清债务,叶儿制定了一个开支计划。第一条就是尽量少打电话,多发短信;据叶儿测算,每个月至少能省下五百元电话费。以前,两个人都在上海,却经常抱着电话长聊。因为钱,那样的甜蜜暂时终止了。

梅兰亭还在沉睡着,她的身体……祝童拿起毛毯为她盖上这具诱惑,奇怪的,却不曾如上次有深深的罪恶感,自责是有的,也没有上次那么强烈。

昨夜今晨,两个人在这张大床上也不知翻滚了多少次,梅兰亭是个很好的学生,几乎能领会小骗子的每个暗示,能接受任何高难度的动作。蝶神得到满足,如今在印堂穴内安稳的沉睡着,身体完全隐没在黑雾里。

祝童给两个师兄回电话报平安后,打通柳希兰的电话:“柳二姐,很不好意思,麻烦您叫人送两套衣服上来,再送一瓶酒来。”

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洗完澡,柳希兰就亲自送来一套高级休闲服,从内到外连内裤都是名牌。在客厅里,她看着祝童一件件穿戴起来,品评道:“祝掌门,您的身材很好,怪不得能迷倒那么多女人。”

兰花楼上下都是女人,祝童老着脸哼一声:“柳小姐的话是说,我很适合做鸭子?”

“我没那么说。”柳希兰同时也带来了梅兰亭的衣服,等祝童穿戴好,指着隔壁方向:“蓝大哥在那里,大家都没吃饭,你们稍等一会儿,我把梅小姐叫起来。”

“她,早醒了。”祝童抓起柳希兰送来的酒仰头喝下半瓶,立即神清气爽。

“死毛贼,你怎么知道我醒了?”梅兰亭从毛毯下探出半张憔悴的脸,她虽然不属于娇媚俏丽的类型,此刻,也有几分慵懒的风情。

“睡着的女人我见多了,没见过能一动不动的。你……”祝童说到这里,已闪出门去;梅兰亭扔过来一把飞刀,钉在门框上。

蓝湛江果然在等着,同座的还有秦可强。

昨天那个场面没看到秦可强,祝童还以为他没来重庆,现在看来,秦可强一直躲在暗中布置;至于布置什么,就不是小骗子好操心的了。

兰花楼门前站立的六个精壮的年轻人,八成就是石旗门的高手;拳锋上的凸起即是证明。

“我还要赶飞机,不吃饭了,说两句话就走。”祝童与秦可强打个招呼,冲蓝湛江道。

“这样的天气是不会起飞的,祝童,昨晚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里有点痛。”祝童点点脑门,那里确实有个地方,每当想起某些事情时就针刺般疼痛。

“多注意点,别的都好说,身体不舒服要早点看医生。”蓝湛江站起来拉开椅子,按着他坐下;“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什么时候接手东海投资?梅小姐的事可拖不得了。”

“蓝兄对她的计划真的不看好?”经过一夜癫狂,祝童自觉不自觉也要关心一下梅兰亭的画廊,看样子,蓝湛江和柳希兰都认为是冒险;他没有经验,想听听有钱人真正的想法。

“梅小姐的计划本身很有价值,但有个不可克服的弱点:时间。她投入如此大的资金,也许能在短期内得到回报;但是,中国的画廊这么多,画家数以万计。马上会有一群人跟风上来,时尚是短暂的流行;我们测算过,留给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如果在这短短的盈利期出现一点意外,稍微耽搁点时间,投资就可能失败。画家都是怪人,自我自大,不可能以常理视之。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投资项目都会很小心。”

“如果她失败会怎样?”

“还会怎么样?风险投资本身就是冒险,投入的钱打水漂,兰亭画廊倒闭。不过看在梅老的面子上,蓝石会帮她维持兰亭画廊。对于一个画廊来说,长久稳健的与画家们合作才是正道。”

“是这样啊。”祝童抓过一张纸,写下两串数字:LH75423168,LH75243168。

“东海投资的账户密码应该是其中之一,依兰姐是给过我暗示,一次是假钞,一次是南海宫澜的会员卡。假钞丢了,会员卡在办公室,如果时间允许我回去再核对一下。”出于本能,祝童没在叶儿面前显示过南海宫澜的贵宾会员卡,确实丢在办公室内。

蓝湛江拿起来看一眼:“应该还有个口令。”

“如果这两个都不对,我就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至于口令,我想想。”祝童仔细回忆着,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是……

“Selina。好像是个人名,依兰姐的英文名字是这个吗?”

“不是,她的另一个名字是Helena。”

“那就不会错了。”祝童写下这串字母推过去,注意到,蓝湛江眼里隐约闪过一丝失望,不禁加了份小心:他知道密码?!

如果这个推断是对的,东海投资就很有些问题;昨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接手东海投资设下的骗局?可以确定,梅兰亭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而柳希兰,就不一定了;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事情是从山东小镇开始的,那时,如果没有叶儿,自己应该已经接受东海投资了;莫非,对他们来说,叶儿的出现是个意外?

梅兰亭性情爽快,梳洗打扮没用多长时间,她与柳希兰走进来,微红着脸坐在祝童身边,饭局就开始了。

可以看出,真正有胃口的只有秦可强;祝童一直在回忆着,思索着。

“希兰小姐,柳大姐的病好点了吗?”他装作不经意的问,眼睛看着柳希兰,注意力全在蓝湛江那里。

“大姐的情况只能说稳定,每天唱唱歌晒晒太阳,吃饭都要人照顾。医生说,只要她不想出来,外人就没办法叫醒她。”柳希兰表情凝重不像作伪,蓝湛江也微微一叹;祝童对自己的判断又拿不准了。

毕竟,一直以来蓝湛江和柳依兰对自己都是很照顾的;秦可强甚至为自己拼过命。小骗子虽然自以为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却不好把所有的人都看成别有用心的坏蛋。

没有不散的筵席,该告别的时候,梅兰亭紧随祝童,让小骗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祝童,可强这一段要在重庆照看兰花楼,万事自己多加小心。每个月的第一周我会在上海;我们是朋友,今后有任何事为难,都可以来找我。”

蓝湛江握住祝童的手,一直把他们送到电梯口。

头疼的是梅兰亭,坐上开往机场的的士,梅兰亭握住祝童的手,做小鸟依人状。搞得小骗子对满街的重庆美女都没心情欣赏,想起刚才柳希兰怪异的笑,知道这个麻烦轻易不好摆脱,也不好生硬的抽回手。

机场到了,两人去查看一下航班,飞机要在半夜雾散才能起飞。

于是,他们只好在机场咖啡厅一角坐下,隔着桌子,梅兰亭又拉住祝童的手。

“梅小姐,怎么没看到梅老?”

“爷爷陪半翁到郊外看住处了。蓝先生要在重庆购置座别墅,请爷爷和羽玄真人去看看风水。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祝童借故抽回手,摸摸鼻子开始施展挑拨离间术;“有钱买别墅,没钱帮你,蓝先生还真是个怪人。”

无奈,梅兰亭的心思根本不像祝童想的那么灰暗,漫不经心的道:“没听蓝先生说,除了东海投资,他无权在我这里冒险。我听说买这个别墅是为了对付清洋家。昨天,秦大哥带人守在江家村门前,一直到半夜才回来。半翁前辈不在的时候,秦大哥会把别墅当成公司总部。咦,秦大哥做的什么生意?”

“的士公司,物流公司,反正是与车有关的生意。”蓝湛江说秦可强要在重庆帮八品兰花,祝童此刻才把吃饭时的点滴整合起来,秦可强与柳希兰之间好像有些什么;怪不得,那么江小鱼应该没有机会了。

只是,蓝湛江耍这么一手有什么用意?是为了警告江小鱼,还是真的想对付五品清洋?汽笛,在这里面会起什么作用?一品金佛的高僧们,会不会坐视不理?

“你想什么呢?”梅兰亭坐到祝童身边,又要去抓他的手。

“梅小姐,马上要到上海了,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有什么误会。”祝童狠着心把话挑明。

“胆小鬼。”梅兰亭似乎被惊醒,低下头。

“你知道我和叶儿的感情,梅小姐,大家都是明白人,能帮你的我不会说个不字。我希望,我们之间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可能吗?”梅兰亭凄楚的笑笑;“柳大姐曾经说过:时间会把一切都冲淡,刻骨铭心的激情不会长久。可你看看她,现在还不是活在梦境里?不过你放心,我没时间缠着你。梅苑不是祝门,兰亭画廊担负着所有开支。家父要排一出大戏,需要很多的钱,爷爷支持他,我只能咬牙扛着。祝童,别躲着我,有时间陪我喝杯酒,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只要不上床,我一概奉陪。”

祝童总算松口气,梅兰亭却又把手伸过来。

“牵手不是上床啊,你说的,一概奉陪。”

四、凤凰仙子(上)

四月的上海繁花似锦,海洋医院内外更是处处花香。(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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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过去,祝童感到少有的轻松。叶儿从被骗的阴影中走出来,欢乐与甜蜜再次充满紫金豪苑的公寓内。

回来的第二天,祝童就宴请池田一雄;餐厅定在锦江饭店内,钱从天丽公司出;成风去结账时,看着账单一阵阵肉疼。

池田不是一个人,陪同他走进包厢的,是久违了的田公子。

祝童这边只有吴瞻铭,叫他来,看重的是吴助理讲废话的本事;祝童本来感觉与池田见面缺少话题。

这顿饭吃下来,说话最少的就是吴助理了;田公子劝说祝童和吴瞻铭到新医院去工作,吴助理不置可否,祝童当然拒绝;田公子又试探祝童和王向桢、蓝湛江之间的关系,彼此机锋相斗不亦乐乎,池田倒像个陪客。于是,这顿饭吃得很有些无趣。

第二天晚上,池田一雄回请祝童,两个人才有机会好好说几句话。与田公子比较起来,池田一雄就比较有风度,根本不去打听蓝湛江与龙邦国际的事,只殷勤的劝酒。

祝童询问龙凤星毫的来历,池田一雄也说不清楚。不过,任何东西都不是白给的;将要结束时,池田邀请祝童到日本,为井池财团的总裁松井式治病。

“我可以付给您一大笔钱,也可以给海洋医院的研究中心提供一笔经费。医生说松井先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李想先生,拜托了。”池田一恭到地。

祝童翻看着池田一雄拿来的病历,虽然已经被翻译成中文,大部分东西小骗子还是不明白;只知道,这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患的是癌症。

“我没治过类似的病人,池田先生,如果跌打损伤之类的病……”祝童不好意思的合上病历,池田飞快的打断他:“您是最后的希望,只要您接手,就是松井总裁最后……我们也不会说什么,拜托了!”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祝童舍不得这对龙凤星毫,只有收下病历;“我实在是没把握。”

于是,海洋医院的医生们有事情了。第二天下午,王觉非、吴瞻铭、肿瘤科主任、内科主任……海洋医院的顶尖专家们被召集到院长办公室,看过这份病历后,都把祝童当成怪物看。

松井式患的是胰腺癌,最难缠的一种癌症;病历显示,癌变已经到晚期,西医对病人已没什么办法,一直在以中药调养治疗。

“日本的医疗技术比我们先进,他们都没办法的病,我们更治不了。”王觉非等大家都离开后,对祝童说。

晚上,祝童又约凡星的师兄白家树见面,听他以中医的角度对这个病历的分析。

结果依然是绝望的,白家树也认为松井式的病治愈的希望十分渺茫。

“按照常理,这个病人半年前就应该去世了,能坚持到现在,这个为他治疗的中医师已经很高明了。”这是白家树的判断。

但是,池田一雄不接受这个结果,坚持邀请祝童到日本去,用龙凤星毫为松井式治疗;他说:“京都泉谷医馆的针灸大师回禾吉先生认为,您既然能使用龙凤针,就一定有办法治好总裁的病。”

无奈,祝童只好答应到日本走一趟。这样也好,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一段,才能更好的观察江湖。

四月的第一天,池田一雄与海洋医院的研究所签订了研究资助协议,祝童的这次日本之行对外宣传是学术交流,身份是访问学者,对象是京都大学下属的医学研究所;周小姐负责办理相关手续。

与祝童同行的还有两个人:郑书榕和白家树,小骗子需要一个专业中医师壮胆,郑书榕是西医,能为祝童提供更科学的建议。

白家树少有出国交流的机会,对于这次能去日本做访问学者很兴奋。只是大家不是一家医院的,协调的工作由王觉非来做,他刚把蓝精灵也介绍给那家医院,院长之间话比较好说。

“由于战争的原因,很多中国古老的中医典籍如今都在日本,希望我们能有机会看到几本。”白家树如此界定此次日本之行。

叶儿知道祝童要去日本,开始很舍不得。

“我是去挣钱啊,小傻瓜。”祝童长这么大也没走出过国门,对外面的世界也很好奇。如此说也是有道理的,井池财团为这次到日本的三位访问学者提供经费,每人大约五十万。

是啊,钱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买房子需要钱,过日子也需要钱。叶儿无奈的答应了。

即使是访问学者出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有井池财团在背后打点,最后确定行程也要到四月中旬。

趁着这段时间,祝童把自己埋在书海里,一是钻研凡星留下的鬼门十三针笔记,二是查看所有能借到、买到的中医方面的书。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和紫金豪苑的书房内,到处都摆满了厚厚的医书。

当然,索翁达活佛那里是没时间应付了,祝童考虑再三,把他交给师叔祝黄教导;却没想到会惹出好多的麻烦,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春天处处惊喜,高兴的人不是祝童也不是叶儿,是朵花。

四月十三日是个好天气,祝童终于拿到了签证,池田先生预定好了十六日的机票。上午,在自己办公室内上网查看中医治疗癌症的案例,无意间看到多个论坛、网站上同时出现一个帖子:凤凰仙子。

点开,却是一组朵花的照片,那是在凤凰城过年时,朵花一身苗服,赤脚在火海中舞蹈时被拍下的。

祝童让台海言查找源头,发现,最早的一张照片是发在一个驴友论坛上,后来,类似的照片被人收集整理起来,还为朵花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凤凰仙子。

朵花自然纯净的天生丽质本就很惹人喜欢,在上海生活半年,学过一点现代舞,使她有意无意中带有一些都市气息,这些结合在一起,被数码设备修饰放大后,经过两个月的发酵,终于一飞冲天,成为一个红透网络的美少女。

“查查是谁在背后推手。”祝童寒着脸交给台海言这个任务。

世界上没有人能无缘无故的一夜成名,朵花也一样,即使她的美丽是那么质朴纯洁,也不可能有如此热度。祝童查看一下,几乎每个帖子都有众多的跟随者,这代表着巨大的商业利益。

“他们,是黑白双煞。”台海言找到了源头,是一家位于上海的小文化公司;该公司只有两个人,号称黑白双煞。

朵花的电话已经不通了,就在一周前,祝童与叶儿还与黄海、朵花一道出游;当时,可没看出朵花有什么异样。

下午,祝童终于在叶儿的帮助下见到了朵花,她正在蝶姨的花店蝶舞花香里,穿着苗家服装,在两个陌生男人面前摆出一个个可爱的姿势。

祝童一把抢下那架高级数码相机,拆解开来取出存储卡装进自己的口袋。

“你们是黑白双煞?”祝童说着话,对蝶姨使个眼色;朵花就被蝶姨带走了。

“你是谁?要做什么?把东西还给我们。”

黑白双煞是他们的网名,真名台海言也调查清楚了;在背后推动朵花的就是他们,每个帖子上都有他们的痕迹,这是抹不掉的。

他们两个是一对“同志”,都是上海本地人。黑煞比较强壮,粗看去像是北方人;白煞就是个标准的上海小生,白皙而柔弱,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温存体贴。

“朵花是我妹妹,关于她的一切,我们找个地方谈谈?”祝童指指门外的雷诺车;“这条街上有家不错的茶馆,这个时候还算清静。”

下午的苏杭人家其实不算清静,半年多来,祝童与叶儿可算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娘为他们打开一间被人预定过的包房。

也许是看到雷诺车的军用牌照,黑白双煞有点畏缩,不知道这个自称是朵花哥哥的人是什么来历。

“首先,谢谢你们对我妹妹做的一切。请茶。”

“其次,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你们离朵花远点。请茶。”

“最后,关于你们的费用,说个数,我会补偿你们。请茶。”

三杯茶下肚,黑白双煞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要阻止他们发财,阻止他们炒红凤凰仙子。

利益面前人人平等,好像是上海人都相信这句话。钱壮英雄胆,也是个道理。

听到祝童说起钱,黑白双煞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朵花小姐已经十八岁了,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未来,任何人无权干涉。我们知道朵花没有哥哥,你如果是她朋友,为了她就要配合我们。我们能让朵花小姐一举成名,挣到很多很多的钱。你……贵姓?”

“你们需要钱,我们不需要钱,朵花也没有必要为了钱抛头露面。”祝童取出存储卡,轻松捏成碎片;“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这样的谈判注定是没有结果的,黑白双煞已经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抛下一句“我们是有合约的”就走了。

四、凤凰仙子(下)

朵花被祝童叫到苏杭人家的包房内,她满不在乎的哼着小曲。(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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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花,告诉我,你真的喜欢黄海吗?”

“我这样做也是没办法,到现在黄家也不让我进门,不就是嫌我穷吗?我要挣多多的钱,让大家都知道,我朵花不用依靠黄海也能活的很好。”

朵花倔犟的盯视着祝童:“祝大哥。你知道吗?他们说一年内就能挣到几百万。”

“朵花,我问的是,你到底爱不爱黄海,想不想与他有结果?”

“爱又怎么样?想又怎么样?大哥,海哥最近很忙……上海你也知道,大家都只认钱,我不能总这么闲着,不能一直依靠海哥和你活着。”

“你知道吗?黄海可以接受一个可爱单纯的朵花,但黄家决不会接受一个红透中国的凤凰仙子做儿媳。不管你能挣到多少钱,只要你这次走出这一步,黄海和你的关系就会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

祝童耐心的劝说着朵花,反复讲解其中的利弊;但是朵花就是听不进去,一直撅着嘴不开口,最后实在是厌烦了,吼出一句:“大哥,你以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就不危险?海哥真正喜欢的不是我,他爱的是叶儿姐姐。”

正在此时,叶儿推门走进来。后面跟着黄海;他们都听到朵花的这句话了。

包房内的气氛凝重而尴尬,祝童笑着让叶儿坐在自己身边,对黄海道:“黄海,朵花要出名了,可能已经出名了。她如今是网络红人凤凰仙子,据说,能挣很多很多的钱。”

黄海和叶儿已经知道这件事,只是大家谁也不知道的是,朵花不声不响的怎么会做出如此大的动静。

朵花刚才的话,还萦绕在三人耳边,叶儿不好说什么。黄海看一眼叶儿对朵花说:“你别乱说话,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知道。”

“海哥,我是知道你对我好,但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们都怕叶儿姐,她说句什么话你们都很在意。只是,你们谁在意过我的想法?我是不如叶儿姐,没有一份好工作,没有叶儿姐姐温柔,没有她有教养,还要看人眼色生活。可是……我从小生活在山里,这是我的错吗?好,就让你们看看,朵花不是个只会吃闲饭的废物。”

说完,朵花含着眼泪起身跑了,黄海连忙追出去。

“唉……”叶儿幽幽叹息着靠向祝童怀里;“李想,你怎么看?”

事情很明显:朵花走红网络后,黑白双煞要挣钱必然把朵花带入广告娱乐圈,黄家本来就不接受朵花,更不会接受一个娱乐明星做儿媳。

祝童想的更多,这一段他正逐步拉近与王向桢的关系,如果朵花还是以前的状态;祝童还能把蝶姨的事一点点透给王向桢,如果朵花变成一个没有隐私的公众人物,情况就充满了变数,王向桢会不会以自己的前途做赌注,认下朵花和蝶姨?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她,该怎么办?”祝童拼命开动脑子,想找出一个妥善的办法阻止这件事;但是他越想就越感觉自己的渺小。朵花可以说已经成名了,这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机会,把她拉回来,谈何容易?

晚上,祝童送叶儿回家后来到蝶舞花香。蝶姨已经关门打烊,正哼着山歌在店内收拾鲜花。

一个月来,祝童只和蝶姨有过三次单独交谈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摊牌了,事关朵花和王向桢的未来,祝童担负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情况就是这样,朵花如果这么走下去。他会很为难。朵花越红你们之间的距离就越远,黄家也越不可能接受朵花。”

蝶姨静静的听祝童介绍王向桢的情况,仔细听他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分析一遍后,呆呆的坐在花椅上。

“我该怎么做?朵花大了,我的话她根本不听。”蝶姨鼓起勇气抓住祝童的胳膊;“你替我想想办法,他一定有办法,我能见见他吗?”

“蝶姨,你要想明白,如果见了面,今后就没有退路了。无论是祸是福,我们都只能承受。”祝童拿出手机:“我就要拨号了。”

“等一等。”蝶姨捂着脸缩成一团,肩膀微微颤抖着,好久才抬起头:“孩子是他的,他应该知道。”

祝童叹息一声,拨通了王向桢的电话,这次是王向桢接的。

“我是李想,首长,有件事要麻烦你,您方便吗?”

“李医生啊,有什么事就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我想,让我为难的事,你也不会找我。”王向桢很老道的堵死了多种可能。

“是私事,我想单独见您,只需要半小时。”

“你过来吧,一小时后,唔,十一点二十,我让小于到门口接你。”

通话结束,祝童与蝶姨走出蝶舞花香,坐上雷诺车。

蝶姨一直在颤抖着,双手紧紧扭在一起,嘴唇哆嗦着不停念叨:“我这样去……你看我是不是很傻?”

“蝶姨你就是你,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只要记得两点,我叫李想,我们是采药时遇到的朋友;任何时候都不能对他泄露我的身份。第二点尤其要注意:你是看到凤凰城的那幅对联才找到上海的,你还记得那幅对联吗?”祝童不放心的叮嘱着。

“我知道,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蝶姨镇定一些,望着车窗外的灯火轻轻道:“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兰。于飞一直记得我,现在……他的变化大吗?”

“人总是会变的。”祝童不放心也没办法,王向桢办公的别墅已经到了;小于果然在门口等着。

“你在车上等一会,我先进去。”祝童对蝶姨说一声,下车随小于走进别墅。

王向桢正在花园里活动手脚,像是在打太极拳。不过架式松垮且毫无章法,也缺乏内在的劲力。

“来,这边坐,既然来了就不用着急。听说你要到日本去做访问学者,好啊,正好和日本同行好好交流一下。中医是我们的国粹,这些年来,中医一天天走向衰落,去看看别人怎么做的也好,找出自己的差距,回来后才能更好的工作哦。”

王向桢看来兴致很好,拉着祝童到花架下坐下,小于送上茶水后轻轻退下。

“冒昧来访,耽搁首长锻炼了。”祝童稍微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面对江湖高手时他也没有如此压抑的感觉。

“李医生半夜来访,有什么要紧事?我是知道你的,寻常事不会找我。”王向桢擦把汗,仔细端详着祝童;“我猜猜,李医生是来讨债的?”

“首长……”

“别叫我首长,我们是朋友,叫我老王或者王老师都可以。”

“那好吧,我就叫您王老师?”祝童终于拿定主意,心情也松弛下来;这件事上,理亏的是对方又不是自己,该紧张的是王向桢。

“王老师,您还记得凤凰城天王庙偏殿的那幅对联吗?”

王向桢没想到祝童会说起这个,愣一下,迟疑道:“李医生的意思是……”

“前几天有个朋友来上海,托我寻找一个人,她是看到那幅对联才找来的。”

老练镇定如王向桢,也被祝童的话惊住了,静静的盯视着他。

“她是来寻找一个叫于飞的人,我想,您也许知道点什么。”

四月的风暖暖的,别墅内还有工作人员在走动,花园的一角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于飞已经死了。”王向桢终于开口了,他似乎刚下了个决心;“李医生,告诉你的朋友:于飞已经成为过去,希望她有更好的未来。”

糟糕!王向桢拒绝与蝶姨见面,也拒绝承认以前的一切。

“我那位朋友说,是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才不得不找到于飞。我只是帮忙,既然王老师说于飞已经死了,我就让她别再找了。”祝童故作失落的站起来;“王老师,我就回去了,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实在抱歉。”

“她……你那位朋友遇到什么事了?”王向桢果然沉不住气了,语气有些紧张。

“她的女儿也在上海,你知道,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在上海有多不容易;是她遇到了些麻烦事,所以才会着急的跑来。”祝童说话时没看对方。说完后,感觉到王向桢呼吸急促、紧张。

“你是说,她的女儿在上海,十八岁,她的女儿是十八岁吗?”

“是啊,本来一切都很好,如果顺利,九月份朵花就会进入海洋医学院学习护理。您也见过她,就是那个在凤凰城和我打招呼的女孩子。”

“她叫朵花。十八岁,真是个好姑娘。”王向桢低着头自言自语;“十八岁……她十八岁了。”

猛然,王向桢抬起头,眼里射出锐利的光芒:“李医生,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我的朋友就在外面的车里。”祝童心里一哆嗦,王向桢的眼光刀子一样划过他全身;这应该是最后的审查了,王向桢要确定祝童的真实用意。

“王老师,您平时上网吗?”

王向桢点点头:“现在谁能离开网络?”

“您现在可以上网去看看,这几天出现了一个网络红人,大家都叫她凤凰仙子;她就是朵花。我在外面等十分钟。”

祝童说完,转身走向别墅大门;他能感觉到,王向桢的眼光一直看向虚无处。

“他怎么说?”祝童刚坐上车,蝶姨就着急的问。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在这里等十分钟,如果他出来的话……”

“他要是不出来呢?”蝶姨抓住祝童的手。

远远的,又驶来一辆汽车,祝童暗叫不好。

这辆车牌祝童认识,是陈依颐那辆宝马,从车上下来的,是夏护士长。

五、九津(上)

夏护士长径直走进别墅,陈依颐认出了这辆雷诺,下车走过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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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怕她看到蝶姨,连忙下车迎上去。

“主任,好巧,您怎么会在这里?是王哥叫你来的?”

“我是来拜访王老师。咦?依颐怎么会这么晚到这里?”

“还不是为了夏姐?她啊……”陈依颐下颚冲别墅那里点一下,笑着道:“痴情女子绝情汉,古来有之,这种事不稀奇。”

陈依颐倒是很会演戏,明知道夏护士长与江小鱼不清楚,还说王向桢无情无义。祝童心里有事不好多说,打个招呼要走,陈依颐却拉着他的袖子。

“主任,你这次去日本要多久?”

“你喝酒了?”离的近了,祝童从陈依颐身上嗅到淡淡的酒香。

“只喝了一点,夏姐喝的比我多。她非要来找王哥讨个说法,没办法,我怕她出意外。”陈依颐把半个身子贴在祝童身上,软软的道:“我陪你去日本,好不好?”

“不好。”祝童冷下脸。

“你以为你是谁?”陈依颐仰脸轻蔑的笑着;“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也包括你李想。”

“陈小姐,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以你陈大小姐的身份、人才,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什么样的工作得不到?何苦在我这里受委屈?”

陈依颐哭了,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李想,别看不起我好吗?我没想伤害你。”

“只要你不伤害自己就好。依颐,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祝童狠着心把陈依颐塞进宝马的驾驶座;“多则一个月,少了半个月;我在日本不会呆很长时间。陈小姐,麻烦你再委屈几天,等我回来再走,好吗?”

陈依颐听话的点点头,摇起车窗把两个人隔开。

这是早晚的事,浦东的新医院已开始内部装修和设备采买,陈依颐早就该离开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到那里去招呼了。

别墅内传来争吵声,小于跑出来对祝童做个手势。

“我们走,今天他没时间见你。”祝童发动雷诺车,离开别墅门前。

蝶姨不停回头张望,十九年的盼望,就在希望要达成的时候,被夏护士长的到来打断了。

“走吧,今天晚上没希望了;那是他现在的夫人。”祝童也很失望,对王向桢的好感一落千丈。

他仔细回想一遍,没发现阴谋的痕迹也没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对夏护士长的突然到来,只能叹一声:天意如此。

第二天上午,祝童接到王向桢的电话,他在询问过蝶姨现在的地址和电话后,轻轻说:“李医生,我很感谢你做的一切。”

四月的京都正是樱花烂漫时,祝童一行三人在池田一雄陪同下乘坐国航飞机到达东京,没出东京国际机场就登上井池财团的专用飞机直飞京都。

京都机场,早有两辆高级轿车等候,祝童与池田一雄被劝上第一辆。

郑书榕和白家树倾倒于京都的美丽风光,对主人的安排没什么异议。

轿车驶上公路,祝童揉着太阳穴艰难的与蝶神搏斗,道路两边淡红娇嫩的樱花,在他眼里都成无色的风景。

“李医生,您还好吧?”池田一雄早看出祝童不舒服,从上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就没说过几句话。

“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了,我有点晕机。”上午还是上海,下午就到了另一个国度,祝童恍然若梦,还不适应这样的转变。

汽车停下,池田一雄引祝童下车,后面那辆车却不见了。

“他们呢?”祝童皱着眉头问。

他不担心同伴的安全,只是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三个人在名义上是属于一个医疗小组,就是要分开安排,出于礼貌也要先征求他的意见。

“对不起,郑医生和白医生将住在市内,九津没有太多房间,请原谅。”

祝童这才看到,自己已经站在一座古朴的别墅前;飞檐斗拱中,镶嵌一方黑色匾额,上书“九津”两个汉字。重檐的苔藓是凝重的黑,这所房屋建造的年代应该相当久远了。

井池财团据说也是日本一个比较古老的家族财团,只看他们能在京都岚山上拥有这么一座古老的别墅,就能体会到井池财团在地方上的影响力。

这是祝童后来才知道的,当他第一眼看到九津时,对井池财团还有些轻视;明显的,这座典型的日式别墅,比起梅老的碎雪园可差远了。

进入九津的庭园内,三树樱花开得正艳,樱花树下,两位身着和服的老人端坐对弈。屋檐下,三个女子也是和服,都操弄着乐器,清雅的音乐缓缓柔柔,当中一个少女手拿纸扇,袅娜着舞蹈着,确是一片安享晚年的好去处。

“您辛苦了,请稍候。”门边跪着一个女子对祝童和池田一雄鞠躬,轻轻跑到樱花树下,俯身在其中一位黑衣老者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后面的话祝童就完全听不懂了,黑衣老者对池田一雄的态度很不好,有训斥的意味。他们说的都是日语,没人给祝童翻译,只能凭双方的表情猜测。

黑衣老人一定不是病人,他年纪不过六十,浓眉深目身体健壮;从头到尾都没看祝童一眼。池田一雄再没有在中国时的安然,祝童这才理解蓝湛江的话,池田一雄在黑衣老人面前,不过是个小人物。

另一边的白衣老人对祝童比较注意,他身上有股医香。祝童实在不好确定这个老人给他的感觉,脑子里冒出来的,只有“医香”这两个字。

还有一个发现就是,白衣老人是个练家子,那双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寒芒证明,他的修为与自己差不远。

白衣老人清潇的脸上绽出一缕笑容,似乎把一缕阳光注入沉闷的空气;他转身说了几句话,黑衣老人才看祝童一眼,冷哼一声站起来,甩着手走进西边厢房。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我给您介绍,这位就是京都泉谷医馆的针灸大师回禾吉前辈,这位是来自中国的李想医师。”池田一雄强打笑颜把祝童介绍给白衣老人。

“您就是那位在池田君身上创造奇迹的年轻人,我认识您,您的施针录像,我看过。”回禾吉站起身,面对祝童深深鞠躬;他的汉语说得比池田一雄还好。

“前辈太客气了,我是来学习的。”祝童连忙回礼,说来,此次来日本完全是被池田一雄给逼的,小骗子根本一点把握也没有。

风吹来,几朵樱花飘飘洒洒落在地上,回廊下的几个女子奏起一首稍带伤感的曲目。

“我能看看病人吗?”祝童知道自己的任务是看病,职业是医生,寒暄过后,总要做点正事。

“少等一会儿。”回禾吉抬头看看天;“松井老先生正在接受药熏,还要半小时才结束。李医生远道而来,请先随惠子小姐到房间休息一会儿,喝杯茶。”

祝童点点头,刚才跳舞的女子已经站在他面前,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注视着他。轻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好听,小骗子就是听不懂。

“对不起,她不会说汉语。”池田一雄狼狈的对祝童鞠躬,接过他的提包交给女孩:“李医生请先随惠子到房间休息,我马上去拜访。”

所谓客随主便,祝童随惠子穿过庭院,走进一道长长的回廊;两旁悄无声息,池田怎么会说这里拥挤?

惠子步履轻盈,看样子不超过十八岁,和服上端露出一片嫩白的颈背,不断回头低声招呼祝童。

进入房间,祝童才明白一点池田一雄所说的拥挤的意思。

惠子打开的这所宅院是个独立的系统,门前挂面小小的木牌:楸雾。这两个字祝童认识,也是汉字,中间那个圈就不明白了。

三间厢房围成一个小小的庭院,院子一角有石砌的水池,热腾腾的水气从池中升起,漫溢在庭院内;这应该是个温泉了。如果九津内都是如此风格的客房,确实接待不了几个客人。

惠子跑进去安放行李,祝童好奇的走进小院。

院子中狭窄的空间里,生长着一株古朴的树木。腾腾的水气在树木的枝叶间形成雾障,让人顿生优雅清静之感。

惠子又在说话了,祝童回头看到她托着一件浅色衣服跪在房内,莫非是要自己更衣?

也是,进手术室还要消毒换衣服,看这气派,松井式一定有更高级的要求。

只是,当着一个女孩换衣服,特别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小骗子很不习惯。

“您能回避一下吗?”祝童连笔划带结巴的试图与对方交流,惠子笑着摇头,伸手去解祝童的衣扣。

五、九津(下)

如果九津有如此待客的传统,小骗子是乐得享受的。www.65txt.com

祝童安静下来,任凭惠子把衣服一件件扒下,当只剩一件圆领衫和内裤时,祝童才制止住对方。

九津内的温泉,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至少,祝童泡进去后除了热,没别的感觉。

惠子也褪下外衣,只穿一件轻薄的裙服跪坐在温泉外;她个子不算高,大约一米六左右,有一双修长白皙的腿。

她挽起衣袖执一支木勺,不断扬起清泉水浇到祝童肩上、头上,温软的手轻轻在他身上揉搓;水打湿她的裙服,那玲珑浮凸的美妙胴体才展露出异样的性感。

祝童舒服的半躺在温泉池内,有个美女如此体贴的服侍,在一个如此宁静暧昧的场所,对于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件很爽的享受。蝶神正从虚弱中醒转,祝童也懒得动弹,任凭惠子忙活;心里回想着蓝湛江的话。

昨天下午,蓝湛江约祝童到南海宫澜,告诉他两件事。

一件是用祝童交出的密码和口令打开了东海投资的账户,梅兰亭已经得到一千万的投资。并说:“只从现在的市场反应看,梅小姐前期的动作是成功的;通过这次拍卖会上的炒作,两位画家出名了,画廊也收回一部分投资。”

第二件事针对的就是这次日本之行,蓝湛江说:

“井池财团的前身是日本一个古老的家族,井池是主人家的姓氏。我们的资料很少,只知道在一百年前,池田家和松井家都是井池家的附属家臣。由于一场不为人知的变故,井池家族被迫与池田家和松井家妥协,由此立下一个奇怪的规矩:井池家及其财产虽然还是井池家族所有,但是井池家族的管理权由松井和池田两个家族轮流执掌,每二十年进行轮换。”

蓝湛江说完这段话,祝童还奇怪的问过一句:“既然只是管理权,那个松井正贺应该不会在意吧?”

“井池财团的资产超过百亿美元,他们的投资遍布日本和世界各地的大公司;掌管这么一大笔财富就等于拥有巨大的权力和影响力。事实上,在过去的七年里,松井式已经用这种便利为松井家族赢得了很大的利益。如果松井正贺接替松井式,只怕用不了五年,他就能把井池财团掏空。池田一雄拼命想救回松井式的命,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心,是因为与松井正贺相比,松井式还比较注重传统,做事情还有底线。还有五年时间就轮到池田家族掌权了,你说他着急不着急?”

“井池家族还有什么人?他们不知道吗?”祝童消化着蓝湛江的资料,对此次日本之行充满了疑虑。

“说来也奇怪,很少有人见过井池家族的人,我只知道,现在的井池财团董事长是个年轻人。如果松井式不能行使总裁职权,按照传统,应该是这个年轻人代理井池财团的总裁职务。”

时间一点点过去,惠子伸腿跳进温泉,左手按在祝童结实的肌肉上,嘴里赞叹的什么,右手要去褪下圆领衫。

“不用了。”祝童坚决的制止她。

惠子奇怪的看着他,轻声说着什么,脸上是妩媚的笑,手慢慢下移。

“这里也不需要。”祝童笑着把惠子推出温泉池。

“惠子,你下去吧。”池田一雄出现在廊下,身后,还跟着一位白衣少女。

“李先生,九津的温泉是京都最好的,您能感受到吗?”

祝童很不习惯以这样的方式与人交谈,想要站起来又感觉无趣;池田一雄既然选择这个时候拜访,就一定能想到自己的状态。所以,小骗子放松身体,懒懒的问:“池田先生,有什么事不能等一会儿再说吗?”

“对不起,实在是雪美小姐坚持要早点见到您;我给你们介绍,井池雪美小姐,李想先生就是那位能使用神针的医生。”

白衣少女上前两步,经过这段时间的放松与温泉水的滋润,蝶神已恢复正常,祝童眯着眼打量着她,心里微微一动。

她叫井池雪美,应该是井池家族的人了。看来很年轻啊,人生的也还不错,站在廊下亭亭玉立的,长发披肩,白色的衣裙裹着纤细的身材,似乎能随时迎风飞舞。只是,井池雪美苍白素净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眼神却执着而冰冷;看到祝童依旧躺在温泉中,浓黑的睫毛下,闪出一丝失望。

“先生,您有把握治好爷爷的病吗?”井池雪美的汉语说的也很地道,祝童完全听明白了,正要谦虚,看到池田一雄在旁边焦急的眨着眼睛。

“我还没看到病人呢,雪美小姐的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

祝童站起身,披一身腾腾热气走向室内:“对不起,我要先换衣服。”

“是我们冒昧了,您请。”池田一雄让开路。

惠子正跪在更衣处,已经准备一套柔软的丝绸内衣。

“你先出去。”祝童以浴巾擦拭着身体,坚持打发惠子出去;他身上的古怪可不好被随便什么人看到。

五分钟后,祝童走出更衣室,池田一雄与井池雪美正在客厅里喝茶,都有些漫不经心,惠子已经不知去向。

“我现在能去看病人吗?”祝童看看手腕上的CK表,指针显示,他进入九津已四十分钟;按照针灸大师吉禾吉的话,松井式的药熏应该结束了。

“雪美小姐想知道,您有几分把握?”池田一雄不好意思的说,眼睛急速的眨了几下。

这是什么意思?祝童判断着池田的用意,对井池雪美说:“任何一个医生在看到病人前都不会说有几分把握,来之前,我只知道松井先生得的是胰腺癌。井池雪美小姐,如果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先生说的对,是我们不好。”井池雪美深深的低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我这就带先生过去,式爷爷的精神现在还好,他也想见您。”

说完,井池雪美站起来;她与池田一雄一直跪坐在地板上,猛然站起来似乎有些晕眩,身体摇摆着要跌倒。

祝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井池雪美的手腕纤细的与她的人一样,身体也轻如樱花,顺势倒进祝童怀里。

“对不起,我失态了。”井池雪美挣扎着要站稳,祝童已抽出凤星毫,引一丝温热的真气刺进她的劳宫穴;“雪美小姐的身体太弱,要注意休息啊。”

井池雪美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润,眼里掠过一丝亮光;挣扎着轻轻离开祝童的怀抱:“谢谢李医生,我相信您一定能治好爷爷的病。”

池田一雄松了一口气,暗中对祝童竖起大拇指。

明显的,井池雪美的步履轻盈了许多,人也活泼一些。

九津内的房间与走廊一样复杂,祝童随井池雪美绕过多个弯角,才来到一所厚实的木门前。

两个彪形大汉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来,看着祝童拦在门前,充满敌意的说着什么。

“他不是外人,是我请来为爷爷治病的医生。”井池雪美冷冷的说。

池田一雄走上去,一把推开他们:“告诉松井正贺,式老爷还没死,他无权干涉雪美小姐的决定。”

松井正贺从拐角走出来,冷笑着对池田一雄叫喊着,两个人争执起来,用的是祝童听不懂的日语。井池雪美已经推开木门,引祝童走进去。

这是一间与刚才那间类似的住所,不同的是,整个院落都被玻璃封闭着;房间里雾蒙蒙的,弥漫着草药的味道。

客厅一角,坐着几个西医模样的人,时刻准备操持几台高级仪器用以维持松井式的生命。

天井处温泉内坐着个瘦弱的老人,针灸大师回禾吉正在为他拔除背部的银针。

“式爷爷,来自中国的李医生来看您了。”井池雪美在屋檐下立定,轻声通报;祝童站在她身侧,打量着松井式。

表面上,松井式的状态不是很好,混浊的眼睛扫一眼,似乎惊讶于祝童的年轻,虚弱的说出一句很意外的话:“池田君说您是神医。”

祝童上前几步:“池田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个中医师。”

“式爷爷,李医生能治好您的病。”井池雪美走到祝童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我相信李医生。”

“中医师……李先生很谦虚啊。”松井式吃力的伸出枯瘦的左臂,“先生请。”

祝童按上松井式的脉门,闭目斟酌一会儿,赫然一笑:“松井先生的病是很麻烦。”

“您有办法,是吗?”井池雪美紧张的问。

“试试吧。”祝童抽出龙凤星毫,左右两手各捻一支,刺进松井式顶门百汇穴与背后大椎穴。

这是祝童第一次用两枚银针,松井式的身体太虚弱了,无论是西医中医,治疗这样的病人都要先稳固病人的根基。

龙凤星毫各引一丝黑雾,缓缓注入松井式体内;龙星毫安抚散乱的生机,凤星毫的温暖,护住他虚弱的心脉。

针灸大师回禾吉注意的看着祝童运针,手搭上松井式的脉门。

“前辈,我治病时不希望有外人打扰;相信您也一样。”祝童抽出龙凤星毫,微笑着对针灸大师回禾吉说。

虽然大家都是中医,但是在别人治疗时动手动脚,谁都会不高兴的。况且,祝童还知道回禾吉是个练家子,看到龙凤星毫,他眼里闪出一丝掩饰不住的贪婪。

六、药石之力(上)

回禾吉尴尬的收回手,正想要解释。www.65txt.com

松井式忽然从温泉内站起来,虽然依旧虚弱,却把赤裸的身体整个暴露在空气中,兴奋的翘指称赞:“池田君没说错,您真的是神医。”

“式爷爷,您能站起来了!”井池雪美惊喜的叫道。

回禾吉也惊异的看着松井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年多以来,松井式的生命一直靠现代化仪器和他的针灸药熏之术维持,早已没有任何行动能力,连说话都很吃力,更别提站起来了。

客厅里响起几声争吵声,松井正贺与池田一雄板着脸走进来,看到松井式站在温泉内舒展手臂,都愣住了。

祝童伸指点向松井式胸前膻中穴,把他又按回温泉。

“松井先生,您不能太激动。”

事实上,松井式现在的情况是暂时的,那是祝童以自己的真气引导蝶神的黑雾作用的结果,一旦黑雾散去真气消耗完毕,松井式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他在安静的状态下,真气才能维持的时间长一些。

“请退下去,我要为松井先生仔细检查一下。”祝童环视一圈,“如果不放心,雪美小姐可以留下。”

祝童这句话主要是对那个针灸大师说的,刚才,他能感觉到回禾吉也向松井体内注入一丝真气,虽然很微弱。祝童本能的警觉到,回禾吉这个人不简单,他修炼的不是中医传统的功法,也不是池田一雄的养身功,与金佛门的功夫有点类似。

佛门内功千变万化,却脱不了一个根本:内敛隐锋;实在不是治病的好功夫。针灸大师这个称号,八成是回禾吉用来掩饰身份的。

果然,井池雪美的话证实了祝童的判断。

“回禾吉大师是濑清寺主持,他也许能帮到先生?”

回禾吉大师是个和尚,怪不得他的头发比较短。寺庙的主持代表什么?这个和尚比较聪明,不能证明他人品高尚或是有一付慈悲心肠。

祝童可不吃这套,更大的和尚他也见识过,虽然那是在中国,这里是日本。

“对不起,我看病就这个规矩,池田先生应该知道。还有,请把我的两位同事找来,他们是我最好的助手。”

池田一雄连连点头,在上海海洋医院,祝童为他治病时,确实不允许外人在场。

说到日本和尚,与中国的概念完全不一样,他们平时可以不穿袈裟不剃光头,可以喝酒吃肉也可以结婚生子,甚至寺庙也可以作为遗产传给儿子,更像一种职业。相同的是,日本和尚也不事生产,主要靠香火钱度日,做生意也可以免税。

回禾吉大师的濑清寺远离闹市,且庙小而简陋,所以香火钱不旺;历来以开医馆用针灸之术替人治病,挣些钱贴补生计。时代变迁发展,西医渐渐风行,会针灸的人少了。随着年龄与经验的增加,回禾吉针灸术渐渐显得珍贵而神奇。

至于对松井式用的药熏术,是回禾吉十几年前从一本中国古老的医书上学到的,那些书还是松井家族送给他的。

如今见到一个具备神奇针灸术的中国医生,回禾吉正想好好观摩学习一番,却被告知不能旁观,心情自然十分沮丧;碍于身份、年纪,却也不好耍赖,只好随松井正贺与池田一雄退出房间。

“可以开始了吗?”井池雪美带上门,十分好奇的看着祝童。

“您感觉怎么样?”祝童再次抽出凤星毫,施展鬼门十三针在松井式肩、背部穴道点刺;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平衡病人身体内的气机。

松井式也曾修炼过简单的内功,无奈,长期的疾病折磨早已将他体内的真气消耗的干干净净,鬼门十三针也不过能激发出隐藏在脏腑内的残余真气,让他看起来好一些。小骗子可没心情消耗自己的修为以术字替人续命,对于这样的病人,他也实在不知道如何下手。

“好很多,好多了。”松井式舒服的叹息着,沉浸在久违的松弛中。

“式爷爷,您一定能恢复健康,我到清水寺为您求过签,是上上签。”井池雪美高兴的说;“李医生是真正的中医,他是贵人,能治好您的病。”

“雪美小姐,谢谢您的好心,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那小子瞎胡闹。”松井式在祝童的针灸下,感觉越来越好,原本消沉的雄心,渐渐复苏。

“您一定能治好式爷爷的。”井池雪美挽起衣袖,开始为祝童打下手。

能吗?祝童心里苦笑,如果自己的针灸术真的能治好一个晚期癌症病人,那可就真是奇迹了。祝童面对井池雪美充满期待的目光,才开始认真的思索:如何让松井式多活几天?

一小时后,池田一雄陪着白家树与郑书榕进入松井式的病房时,看到一副奇怪的场景。

李想李主任与本该奄奄一息的松井式坐在天井内饮茶,两个艺妓在廊下奏乐,惠子轻舞在温泉旁;井池雪美小姐挽起衣袖,微笑着为他们布茶。

“池田君,快快来,老夫要感谢您请来的神医。他们是李医生的同伴吗?招待不周,辛苦了。”

松井式高兴的要池田一雄过去,拍手让人在茶几旁加几张垫子,端起茶杯叹息道:“现在才知道生命的可贵,没想到,我还能享受到雪美小姐的香茶。啊,多亏李医生,我才有心情欣赏九津的樱花。”

天井中间,一树樱花彩云般灿烂,以前松井式也能看到,却没现在的好心情。

“您不能太兴奋,松井先生,让我的同事为您检查一下好吗?”祝童把插在松井式额头的金针取下,示意白家树和郑书榕,可以为病人检查了。

白家树以中医的方法,不外是望闻问切那一套;郑书榕学的是骨科和外科,跟着祝童来,主要是想学习;好在他涉猎的知识繁杂,看着那一叠病历资料也能明白个大概。

十几分钟后,白家树与郑书榕先后停下来,向祝童摇摇头,意思是:这个老人早就该死,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松井式能看出来他们的意思,不在意的劝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能见到你们已经知足了。李医生说你们是专家,我相信你们已经尽力了。李医生,现在我还有精神做些一直想做的事,我能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吗?雪美小姐,不用隐瞒,我只需要三天时间,保持这样的状态三天总可以吧?正贺他太过分了,我要剥夺他的一切权力,包括继承权。雪美小姐再不用受他的气,对不起,松井家让您受委屈了。”

“式爷爷,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李医生是神医,他会创造奇迹。”井池雪美挽住松井式的手臂轻轻摇摆,焦急的看着祝童。

“雪美小姐,不用劝我了,池田君,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松井式枯瘦的手抚摸着井池雪美白嫩的手腕,让祝童背后起了层鸡皮疙瘩。

“式先生要做的事,池田一定支持。”池田一雄低头恭谨的回答。

“只怕不容易哦。”松井式端起茶杯饮半口,陶醉的品味半晌,又说:“雪美小姐的茶道已是大成,能享受到这样的好茶,我们都应该知足了。池田君,我们两家本是井池家的家臣,一百一十三年来,承蒙主人信任,才有我们两家的今天。人要知足啊,我想废除一百一十三年前的那个条约,把井池财团的管理权,交还给雪美小姐。”

“啊!式先生您……”池田一雄吃惊的看着松井式和井池雪美。

“不错,年前我和雪美小姐商量过,家族过去的那一套太死板,适应不了现在的形势。雪美小姐也认为,如果遇到一个不安分的管理人,可能会葬送井池财团的一切。所以,雪美小姐建议成立董事局,承蒙老夫人厚爱,松井家和池田家都将得到家族24%的股份,池田君认为这个建议可以吗?”

按照祝童得到的信息,以往的池田家族和松井家族只有管理权,没有财产的所有权;他们的角色与管家类似。

这是个对三方都有利的建议,井池雪美等于拿回了财产的管理权,松井家族和池田家族也名正言顺的得到了一大笔财产。如果这个建议真是井池雪美的意思的话,看似柔弱的女孩子不简单啊。

池田一雄还在犹豫,松井式的手微微颤抖着,想要再喝一口茶,却怎么也端不起茶杯。

“李医生……”井池雪美用力支撑着松井式,老人的身体正慢慢滑落。

祝童又抽出凤星毫刺入松井式膻中穴,度一丝真气过去,勉强维持住那股支撑着他的内息。

松井式喘息着半躺在软垫上,困倦的半闭双眼;老人刚才太激动了,消耗大于补充,所以才会差点昏迷过去。

“我同意。”池田一雄终于拿定主意。

松井式微笑着点点头,他们的谈话一直在用汉语,祝童本来还有些奇怪;直到井池雪美挥手让奏乐的艺妓退下,才稍微明白一点:他们怕的是这样重大的决定,被别人偷听去;而自己和两个同伴,被认为是即使听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六、药石之力(下)

“李医生,我需要三天的时间。www.65txt.com只要能让我撑到把事情办完,你们就能得到十万美元。”松井式开始诱惑祝童,无论策划的如何好,身体能撑得住才有用。

小骗子正在脑子里想的是:这个消息究竟值多少钱?被松井式问得不知如何回答,让这个老人保持正常状态三天,对他来说难度不小,要消耗很多内力和蝶神的黑雾,还要随时守在他身边。

祝童撇一眼井池雪美满含期待的目光,点点头:“钱的事不用提,我能得到这对神针,还要感谢池田先生。松井先生,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我能做到的是,保证您每天工作时间在四小时以内。但是,每次不能超过半小时。”

“我需要三天,您一定有办法。”松井式不满意这个限制,想必,他说三天应该是高强度的连续性工作。

“我办不到。”祝童抽出凤星毫;“医生不是上帝,没办法……咦?”

祝童说话时,不敢接触井池雪美和池田一雄的目光,正好看到郑书榕拿着的一张图片。

“这个,就是松井先生身体内的肿瘤?”

“是,胰腺癌是很难缠的,位置隐秘不好动手术;这个肿瘤靠近肝脏,您看,上次手术后,肿瘤已经转移到胃部和肝区了。”郑书榕为祝童详细解释着。

“郑医生的意思是,如果能把这些红点全消去,松井先生的病就好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不过,即使以日本目前的医学条件,也不可能做到。病灶太多了。”郑书榕指点着几个微小的红点;说:“这里根本就不可能下刀。”

“不可能吗?”祝童揉着鼻子,此时此刻,他太想打个喷嚏了;常规手术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对蛊虫来说是很简单的事。

只是,祝童已经很久没打喷嚏了,不是他不想打,是蝶神很久没有产出蝶蛹的迹象;黑雾笼罩的印堂穴内,对于祝童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控制的世界。

“李先生,您想到什么了?”井池雪美心思灵动,看出祝童有想法:“只要您需要,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三天内把蝶姨弄到这里来,也许松井式还有得救;不过,可能吗?只护照、手续那一套,没半个月就别想办完。祝童曾经和蝶姨讨论过蝶蛹的事情,蝶姨也搞不清楚祝童体内的状况;她现在释放蝶蛹也比较困难,每一、两个月才能放一次;比以前少多了。

另一方面来说,蝶姨从蝶神处修炼来的练心炎,祝童也无从修炼;只因为祝童体内的蝶神分泌出的是黑雾,而不是蝶姨体内的绿色气雾。

“没什么,我们回去仔细商量一下,尽量让各位满意。”祝童站起来告辞,池田一雄似乎看到了希望,殷勤的把他们送回祝童的住处。

“实在对不起,刚才让两位受委屈了,雪美小姐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房间,下人正在收拾,晚饭后,两位就能好好休息了。”池田一雄交代完,鞠躬退下。

门被拉上,祝童才翻身平躺在地板上,闭着眼问白家树:“师兄,您有什么建议吗?”

“以中医来说,松井先生也等于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啊。”

“郑医生如何看?”祝又问郑书榕。

“没办法,他现在的状况,不可能接受任何一个手术。癌变已经扩散,如果严格的按照西医理论治疗,可能要把松井式身体内的器官摘除完。”郑书榕说得很残酷,祝童睁开眼看着他:“那样,他还是人吗?”

“李主任想怎么做?”白家树年纪大些,想的也全面,知道年轻的李主任在想着什么方案,只是不能确定。

“师兄,如果只用草药针灸,您能维持多长时间?我的意思是,您只管固本培元,不要理会他身体内的癌变。”祝童终于转向他。

对于中医理论来说,癌症与别的病症一样,都有另一套解决方案;只是,如今的中医多接受西医的训练,真正能不受干扰辩证施药的医生少之又少。

白家树默默算计片刻,才开口道:“如果只为维持一点时间,办法倒是有。我知道个药方,只是有几味药难得,最难得的是百年左右的成型老山参和高品质的牛黄。这么好的药不用来治病,用在他身上太浪费了。”

“浪费和钱,应该不是问题吧?”祝童跳起来取出纸笔,放在白家树面前;“您只管开药方,人家不缺钱。”

晚饭时,井池雪美亲自来请;池田一雄和回禾吉陪同。

九津的酒菜据说是极好的,只是祝童无福消受,白家树吃得也不多,郑书榕吃得倒是很痛快。

“有没有别的酒?”祝童喝下两杯清酒后,忍不住问池田一雄。蝶神尚未完全恢复,祝童需要烈酒,清酒对他来说,太清淡。

“这是日本最好的酒了。李先生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井池雪美坐在祝童对面,一直在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医师。

“我想要更烈一些的酒,比如……二锅头。”

九津是没有二锅头的,最后,祝童得到了伏特加,烈火一样的液体。

晚餐快结束时,回禾吉对祝童说:“能不能让我再欣赏一下那对神针。”

龙凤星毫是池田一雄送给祝童的,据说,回禾吉也看过的。祝童喝下一整瓶伏特加,头脑有点发热,毫不在意的抽出龙凤星毫递过去。

池田一雄紧挨着祝童,在下面扯一下他的衣角;祝童这才有点警觉,看到回禾吉捧着龙凤星毫,手在微微颤抖,眼里是狂热,隐约还有点贪婪。

“如果李医生能治好式爷爷的病,这对神针就是您将得到的报答。”井池雪美一直在喝茶,此时举起一杯清酒;“希望李医生能创造奇迹。”

这对龙凤星毫不是已经送给自己了吗?祝童心里疑惑,脸上还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与井池雪美碰一下酒杯:“多谢了。”

池田一雄掩饰着尴尬,也向祝童敬酒:“龙凤星毫是雪美的爷爷在北平得到的,回禾吉先生得到消息,说它们是佛门圣物,希望能在濑清寺供奉它们。雪美小姐不知道我已经把它们送给先生了,所以……”

原来如此,看来,天下佛门是一家,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回禾吉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难道一品金佛与他还有联系?

井池雪美听到池田一雄这么说,知道自己冒昧了;她还年轻,不知道该如何掩饰,娇嫩的面颊上飞起一片红云。

祝童看到这片红云疑心大起,井池雪美不是和池田一雄配合在自己面前演一场滑稽戏吧?对于女人的脸红,祝童见识过太多;井池雪美表现出的不属于任何一种,那是种生涩、压抑甚至有些勉强的感觉。

想是这么想,脸上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祝童收回龙凤星毫,呵呵笑着说:“看来,松井先生的病是非治好不可了?很难办啊,不过为了这对神针,我们会努力的。”

气氛松弛了一些,池田一雄拍拍手,四名艺妓走进来,奏起悠扬的乐曲;惠子和两个同伴又一次跳起舞蹈。

晚上回到房间,祝童又泡一遍温泉,浑身舒畅的在卧室内打坐准备和叶儿通电话;惠子推门走进来。

“你还有事吗?”祝童奇怪的问。

“陪您……小姐吩咐。”惠子生硬的笔划着,她只穿一件轻薄的丝绸,曼妙的身躯散发着热气。

“我不需要。”祝童明白了,这是九津的待客之道;怪不得开始只让自己住进来呢。

惠子还要说什么,祝童已经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出房间。

果然,第二天上午,池田一雄就把白家树开的药方内需要的草药都送来了。

回禾吉审看一遍这个药方后,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整个上午,祝童一直坐在松井式身后,陪着他会见律师和各家族、各方面代表。

注定这是个枯燥的上午,小骗子一边努力寻找打喷嚏的感觉,一边用龙凤星毫维持松井式的身体。松井式一直用日语与客人交流,祝童听不明白人家在说什么;二来,蝶神一点也没有产出蝶蛹的意思,无论小骗子如何揉鼻子,都没有任何迹象。还好,井池雪美一直坐在松井式身边,实在无聊时,欣赏她秀美的脖颈,是惟一的安慰。

中午,回禾吉端来一碗药汁,说是按照李医生的药方熬制的药。

松井式上午感觉良好,喝下这碗药汁后,竟然能再次站起来。

祝童拉住他,用龙星毫引一丝清凉的黑雾护住松井式的心脉,低声对井池雪美道:“麻烦您把我的同事请来。”

回禾吉欣慰的笑道:“李医生的医术真是神奇啊,松井先生就像焕发了青春一样。”说完,端起药碗要走。

祝童劈手夺下药碗,回禾吉惊愕的躲闪一下,药碗跌向地面。

也就是祝童身手敏捷,在药碗将要跌碎的瞬间,用脚面接住药碗,里面余下的一点药汁还没全洒完。

七、回天(上)

“李医生,这是什么意思?”回禾吉站在门边,不满的质问祝童。www.65txt.com

“没什么意思,先生是中医大家,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祝童把药碗放在身边,左手间旋转三枚金针,右手按住松井式背后,轻轻一发力。

“哇……”一声,松井式张口吐出一大口黑黄色汁液,神情委顿的跌进祝童怀里。

“你……你……”回禾吉气的浑身颤抖,指着祝童说不出话来。

白家树和郑书榕跑进来,看到眼前的局势,白家树端起药碗放到鼻端闻闻,又倒进口中一点细细品味。

“药里面加的人参不对,不是百年山参。”

“回禾吉大师,您是否应该说点什么?”松井式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祝童运针封闭住他的穴脉,凝视着回禾吉;“据说,您是僧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井池雪美与池田一雄带着两个人走进来,都冷冷的注视着回禾吉。

“我做什么了?为了松井老先生的病,我已经住在九津两年了。药方是你们开的,我不过是照方用药,出了事,是你们的药方有问题。”回禾吉镇定下来,拿出药方。

“药方的问题不用你操心,我问你,先生熬的这碗药里面的人参是什么参?”白家树迟疑的问,他的水平也不算太高,不能确定这碗药里有什么古怪。不过既然李医生怀疑,就一定有道理。

“三百年的老山参,我一直保存着舍不得用,不是松井先生……”回禾吉理直气壮的说。

“不是三百年的老山参,是五百年的老山参吧?”白家树终于确定了,放下药碗佩服的看一眼祝童;“以大师的资历,应该不会出这样的差错。松井先生体虚气弱,使用山参大补时要分外小心出不得一点差错,还要以佐药配合。先生不顾配伍就改变人参的年代,等于随意加大药量,这碗药就变成毒药了。您应该知道,百年人参和五百年的人参,是有很大区别的。”

“你出去吧,今后我们自己熬药。”祝童厌恶的摆摆手;回禾吉也许是故意的,也许真的不明白中药里的每一味药都是不好轻易改动的。

如果是前者,回禾吉大师的名声就很可疑了。至于原因,不外有两个:一是由于祝童等三人的到来,回禾吉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了;祝童使用龙凤星毫时,看到过他眼中闪过的羡慕与贪婪。

第二就纯属猜测,上午,松井正贺被松井式一顿臭骂,祝童虽然听不明白骂的是什么,松井正贺低头的瞬间流露出的狠毒之色,却被小骗子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会不会假借回禾吉的手,陷害自己的父亲呢?

“对不起,我是为松井先生担心,没想到这株宝参会给你惹麻烦。”回禾吉大师虽然道歉,还保持着君子风度和高僧形象;眼里有茫然也有后悔。

池田一雄带一把回禾吉的肩膀,他就陀螺一般旋转着跌出门外去了。“大师,现在不是道歉的时间,让李医生安静一会儿。”

“李医生、白医生、郑医生,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井池雪美关上门,鞠躬道歉;“式爷爷他……”

“很不好。”祝童担忧的看着松井式;“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两个小时内他还不能醒来,也许今后就只能维持了。”

“是这样啊,那……怎么办好?”井池雪美难掩失望,呆呆的看着松井式。

老人几乎只剩一口气,微弱的呼吸若隐若现、时断时续。维持的意思就是变成植物人,那样的松井式对井池雪美毫无意义。

“下午三点,我们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如果式爷爷不能出席……李医生,请您想想办法,一定要让式爷爷醒过来。松井正贺邀请了廉仓议员和风谷议员,只有式爷爷才能说服他们。”

松井正贺跑进来,抱着松井式摇晃着,嘴里呜哩哇啦讲着日语,眼里冒出愤怒的光,一会儿看向祝童,一会儿撇向井池雪美。

祝童听不懂他说什么,当然就只能当什么也没听见,抽出凤星毫刺入松井式人中穴,尽力维持那股微弱的生机。

“……你们都出去吧,式爷爷需要安静。”井池雪美开口了,前面是日语,看得出,这些话让松井正贺恼羞成怒;最后两句是汉语,专门对祝童说的;“我希望能和李先生单独待会儿。”

人果然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祝童和松井式后,井池雪美软软的瘫在祝童身边。

“李医生,您一定有办法,是吗?”

祝童摇摇头:“松井先生的身体就如一盏飘渺的油灯,刚才那副药,就如烈火,燃尽了最后一滴油。”

“油灯?先生的意思是……”由于焦急,井池雪美紧紧握住祝童的手,眼里闪着泪花;“李先生,井池家一贯人丁稀少,我哥哥去年因飞机失事……如果这一次不能救回式爷爷,我们家族也许就再也不能拿回属于井池家的财产了。”

祝童抬腕看看CK表,指针已经指向两点三十分;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现在,龙凤星毫与蝶神的黑雾,对于松井式已经毫无作用,惟一的办法只有以祝门术字来试试。那样,需要消耗祝童本身的修为和大量的真气。况且,医生不医死,再高明的医术也只能治病;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祝门术字还不定有多少效果。

“雪美小姐,事情不会那么糟糕吧?我想,你一定有别的办法。”祝童不肯轻易应承什么,以一天来对井池雪美的了解,他以为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很不简单;既然能把老松井攥在手里甘心为她说话,小松井的表现只是个贪婪的莽汉,根本不应该是她的对手。

“李想医生,您真的只是个医生吗?”井池雪美露出吃惊的表情,眼前这个人的话已经超出一个医生的概念了。

“我是医生,医生都应该是傻瓜吗?”祝童微笑着捻动凤星毫,又度一股温暖的黑雾进入松井式的体内。

“廉仓议员要求我嫁给他的儿子,可是我实在不喜欢那个人。李先生,如果式爷爷不能出席会议,我会尽快与廉仓议员谈谈。”井池雪美瞟一眼苍老瘦弱的松井式,露出厌恶的表情,似乎所有的男人都是讨厌的东西。

“是吗?”祝童不相信她会如此做,井池雪美看似年纪不过二十,演戏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精彩。

“我的祖先是做过些很残忍的事,一百三十年过去了,该偿还已经得到偿还,我希望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有什么不对?”井池雪美愤怒的抓住祝童的手;“如果……如果……我会行使最后的权力,把井池家族的财产全部捐出去,让大家都破产。”

“雪美小姐是以放弃这个权力为条件说服松井式,还有池田一雄先生,是吗?”祝童大约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里轻松,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井池雪美是敏感的,感觉到祝童的变化,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一个男人的手,红着脸松开手。

“我没有选择,如果松井正贺当总裁,会把井池家葬送到一帮政客手里;他舒服的日子过的久了,想出名想光宗耀祖,想当议员当大臣甚至当首相。我不能让井池家族就这么毁在他的手里。李医生,您能帮我吗?”

“最后一个问题,雪美小姐的汉语说的不错,松井先生的汉语也很好,我能知道原因吗?”池田一雄会汉语不奇怪,井池雪美和松井式的汉语比池田还好,这就让小骗子想不明白了;即使在地处中国的上海滩,学英语、法语、日语的人数不胜数;似乎谁开口不带几句外语就低人一等。

井池雪美犹豫片刻,低头道:“这是个秘密,原谅我不能说。如果这个秘密被……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先生,不是我不信任您,从三岁起,所有家族成员都要学习汉语,这是传统。我向您保证一点,井池家族对中国没有恶意;家族前辈的生意,就是从中国进口各种商品到日本,再把日本的商品运到中国。”

祝童沉吟着微微点头:“知道了。”井池家族原来是靠这个起家的,家族主要成员会汉语就不奇怪了,有这个传统也好理解。

“李先生愿意帮我了!谢谢,谢谢。”井池雪美高兴的连连鞠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相信面前这个年轻人说的出就一定能做到。“那么,先生需要多久?请原谅,三点会议就要开始,我不可能争取到太多的时间。”

“你说呢?”祝童好容易拿定主张,帮井池雪美过这一关;看她还在表演,让小骗子有点不舒服。

不是为了所谓的道义或怜香惜玉,是为了这对龙凤星毫,他不想欠任何人情。只是帮到什么程度?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可是要仔细谈谈的。救回松井式,必须向这盏将要熄灭的油灯注入灯油,耗费的是祝童宝贵的真气与自身修为。

七、回天(下)

“对不起。www.65txt.com”井池雪美深深的低下头,她能感觉到祝童心里的不快。

井池雪美是聪慧的,马上想到:他不只是普通的医生,不能在这个人面前玩花样,能打动他的,也许只有真诚。

“那对神针是我让池田君交给先生的,回禾吉大师虽然在京都有些威望,但我们知道他的医术实在很平常,不过是看的医书多学到点中医的皮毛而已。不妨告诉您,回禾吉是出身僧侣世家,他的父亲一贯与井池家族保持良好的关系。无奈,回禾吉是次子,他们家族的寺庙浅井寺被他的哥哥继承;为了谋生,回禾吉才开始钻研医术。”

“寺庙也能继承?”祝童好奇的问,如果这样也可以,那日本的和尚岂不是很……

“在日本,僧人早就世俗化了,他们掌管的是墓地。我们家族的墓地就一直在回禾家族的浅井寺内。回禾吉在我们家族的藏书馆内苦学十年中医,还曾到中国进修了五年,回来后,池田一雄的父亲才资助他在天夜牧场修建了濑清寺。浅井寺的墓地太拥挤了,我们也需要一个新的墓地,没想到……”井池雪美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声音渐渐低下去。

祝童没劝她,任何一个家族如果要在漫长的岁月里历尽磨难生存下来,一定有其存在的理由和必须坚守的核心传统;现在,井池雪美以一个女孩子柔弱的肩膀在对抗巨大的压力,他们家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过了片刻,井池雪美擦拭一下微红的眼圈,不好意思的俯身道:“对不起,说了很多废话。刚才说到……哦,回禾吉多次讨要那对神针,我们都不太相信他,所以事情就一直拖下来;他对您有看法主要是因为这对神针,他应该没有陷害松井式的胆量。松井式已经病了两年,也就在他病的这段时间我才有机会说服他改组家族产业。只是太晚了,松井式已经没有精力帮我达成愿望;我想,也许回禾吉说得对,能使用这对神针的人,一定能创造奇迹。今后,他们就属于先生了,您真的能创造奇迹。先生您,请帮我救醒他,拜托了。”

两点晶莹的泪滴漫出井池雪美的眼眶,但她还拼命维持着尊严,坚持把该说的话说完。

“好吧,我尽量。”井池雪美的话并没有多少说服力,让祝童妥协的是这两颗泪珠。

眼泪虽然渺小,却是有魔力的。祝童曾经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眼泪,一颗心早已被浸泡得冷酷无比;但是井池雪美的眼泪软化了那颗心。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少女,坚强而精明,只是刺猬的外衣。

“先生答应了?谢谢先生。”井池雪美似乎不相信,眼泪也顾不得擦,脸上已绽开笑。不知不觉间,井池雪美把姓氏省略了,只叫先生,比叫李先生多了份尊重。

“我试试。雪美小姐请出去吧。”祝童把凤星毫从松井式的人中穴抽出,以酒精仔细的擦拭着。“三点钟代表着什么?如果松井式能健康的走出去,时间又能代表什么?任何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是,是,我相信先生。能让我在这里陪着先生吗?那些无聊的人……”井池雪美听明白了祝童的话,只要松井式能恢复健康,松井正贺与他请来的客人再闹,也是枉然。

忽然间,她不想去应酬那些人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医生,似乎能看透一切。那样的感觉在十分钟前还使她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厌恶,现在,她只想多陪着他身边一会儿。还有他身上散出的淡淡花香,井池雪美从未在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这样迷人的味道。

“咦?为什么你还没走,我需要绝对的安静。不听到我的招呼,谁也不能进来。”让一个外人呆在这里是危险的,祝童斟酌片刻,把药碗推到井池雪美面前:“雪美小姐真想帮忙的话,就请回禾吉大师再熬一碗药。你一定要看着他,要与刚才松井先生喝下去的一模一样,半小时内要送来;雪美小姐,这件事应该不算很困难吧?”

“一碗同样的药?”井池雪美疑惑的看着药碗,又看看祝童,没发现他有开玩笑的意思。她是聪明的,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李医生既然这样要求,就一定有道理。“明白了,请先生放心,一碗同样的药,半小时内一定送到。”

房间里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松井式,祝童把他平放好,上身的衣服全部解开,露出枯瘦丑陋的躯体。

将要施术时,祝童小心的四处打量一番室内的布置;没发现类似摄像头之类的布置,才平心静气沉入篷麻境界。

十分钟后,祝童睁开眼,龙凤星毫分别在左右手指尖旋转,针体的黑晶隐放毫光,里面的黑雾已经被祝童小心的炼化,与本身精纯的真气融合后,在两枚黑针尖部射出寸许长的黑芒。

祝童为难的是用哪枚黑针书写术字,龙星毫性寒凛冽,凤星毫炽热激烈,而松井式身体内极度虚弱,需要的是柔和舒缓的真气,两枚神针似乎都不适合。

如果凤卓青羽在就好了,那宝贝祝童虽然没使用过,却感受过笔体的奇妙。只是凤卓青羽在遥远的上海,在师叔祝黄手里。即使现在打电话让人去取,至少也要一天时间,那时,松井式已经完蛋了。

“不就是让他多活几天吗?”祝童放开一切,不去想太多的后果,决定使用龙星毫。原因只有一个,他是男子,篷麻功隐含阳刚之气,中和龙星毫的冷冽,也许能创造奇迹。

所谓生死有命,如果使用耗费修为的术字也救不回他,只能证明松井式该死。

左手的龙星毫在松井式胸前缓缓虚画,室内的空气似乎也凝结了,“气”字被祝童写到圆满时,凝神屏息缓缓降入松井式体内。

松井式轻轻颤抖着,嘴角痛苦的抽搐着,眉心显出一点雪白。那点雪白很快蔓延开,松井式枯黄的脸上,迅速变得苍白冰冷,如死人一般。

祝门术字真不是好随意用的。

祝童消耗过渡,四肢酸软体内空空如野,虚弱的叹息一声。情况似乎不太妙;看来,这一下把老头子给冻死了。他太虚弱了,经不起术字的洗礼。

凤星毫在他的右手中跳动着,聚集在晶体内的黑雾,似乎有生命般。

祝童好奇的探查进去,惊得“啊”出声来。

一只紫红的幼蝶,晶体内有一只紫红的幼蝶!

这是什么?难道是蝶神产出的另一种蝶蛹?祝童奇怪的思索片刻,指尖的温度越来越热,也许它能救回松井式的命?

凤星毫渐渐移近松井式的胸口,紫红色的幼蝶扑进去,已经可以说是死尸的松井式剧烈的抖动着,赤裸的胸前泛起一片潮红,且迅速蔓延到全身。

细细的汗珠从松井式苍老干枯的肌肤内流淌出来,马上,汗珠变成灰色、褐色、黑色。

门外响起敲门声,祝童虚弱的坐起来,应一声:“进来。”

井池雪美端着一碗药进来,看到室内的情形,啊的一声愣住了。

松井式原本苍白枯瘦的身体,似乎被注入生命因子;肌肤变得红润潮湿,干瘪的肌肉也壮健了几分。

“喂他喝下去,我要休息。他不能太激动,不能太劳累。”祝童挥挥手,踉跄着走到温泉旁,衣服也不脱就那么倒进去。

“先生您……”井池雪美惊叫着要跟过来,松井式醒来了,叫住她:“雪美小姐,让李先生安静一下,你帮不了他。”

“是,这是先生为您准备的药,请您马上服用。”井池雪美把药碗凑到松井式嘴边,伺候着他喝下,也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唔!我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雪美小姐,现在几点了?”松井式喝下药后,又饮下两杯水,竟然精神抖擞的站起来,伸展着手臂哈哈大笑着;“我现在能吞下一头牛!外面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快四点了,他们正在外面开会。先生让我为式爷爷煎药,我不知道那里在说什么。”井池雪美掩饰着内心的激动,低声说。

“雪美小姐没有出席?”松井式吃惊的道。

“是,先生说这副药不能出一点差错,我请白先生一起帮助回禾吉大师煎药;刚送来就看见式爷爷如此健康,真让人高兴啊。”

松井式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亲生儿子毫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作为主人,井池雪美却为自己的生命忙碌着。

“雪美小姐,我们去看看他们在说什么。廉仓和风谷都来了是吗?正好,我要见他们,看看他们这两年有多少长进。雪美小姐不要担心,不妨把他们当成狗来看,只有我们有足够的骨头。哈哈,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啊。”

“是。”井池雪美不置可否的微笑着,恢复恬静的淑女状态,掺着松井式的手臂向外走去。

将要出房间时回头看一眼,温泉内雾气蒙蒙,看不出李想先生在做什么。

她又体会到一点这个年轻人的用心,现在松井式虽然满身酸臭,却已经是个很精神的人。如果刚才自己不去煎药,而是陪那帮无聊的人争论,松井式还会如此激动吗?

只是,先生如今究竟怎么样了?真让人担心啊。

八、蝶与花(上)

白家树和郑书榕守在门外,还有回禾吉,看到松井式精神健旺的走出来,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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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照顾好李先生,他累坏了。”松井式和蔼的微笑着,甚至还抚摸了一下回禾吉的肩膀;“多亏大师的药,今年给濑清寺的供奉增加一倍。”

转过屋角,松井式低声在井池雪美耳边说:“他也是一条狗啊,雪美小姐要记得,不要轻易得罪这些僧人。他们和议员不一样,是一把值得赏玩的扇子。谁能一尘不染呢?他们虽然帮不上多少忙,有些时候却能坏我们的大事。”

“是,式爷爷。”井池雪美乖巧的笑着,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道:“就让先生安静一会儿吧,他说过不许打扰他。”

祝童再次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井池雪美。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洁白撒花长袖和服,枕着手臂伏在壁龛前的茶几上,长长的睫毛合拢正在熟睡。

乌黑柔软的长发松散的披在肩臂处,神态安适宁静,犹如正在梦境中游弋的孩童,竟使游遍花丛的小骗子无端的生出几分要保护她的轻怜。

这个房间似乎也不是以前那间,房间里的布置充满女性温馨;壁龛内的那束插花,空气中漂浮的幽香,玻璃门上悬挂的风铃,都是陌生的。

祝童伸展一下手臂,发现自己躺着的木榻上铺盖的,是一床亚白的蚕丝面被褥。年前,叶儿曾经想买这么一套,看到标价,眨眨眼撇撇嘴就放弃了。

“先生醒来了。”

井池雪美感觉到祝童的动作,轻轻睁开眼,如小女孩般,笑出一脸天真。

这瞬间祝童才感觉到,以前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井池雪美伪装出来的保护色;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井池雪美。

“几点了?”祝童抬腕,却发现CK表不见了;马上就感觉到上身赤裸裸的,下身似乎也只有一件内裤。“雪美小姐,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井池雪美扑哧一声笑出来,依旧枕着手臂顽皮的说:“先生想我做什么,还是不想我做什么呢?”

祝童很享受这样的调笑,身心放松蝶神喜欢,被井池雪美激起了些微欲望,正好刺激虚弱的真气加快恢复。

“我睡了多久?”

井池雪美伸出两个手指头,却不说话。

“两天?”祝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昏睡了两天;看窗外,阳光透过石榴树照进来,应该是下午;”两小时,对吗?”

“是两天啊,我看到先生这里。”井池雪美坐起来,点点自己的胸口;“知道先生不希望别人发现这个秘密,所以才把先生移到我的房间。”

祝童完全清醒了,掀开被褥查看一下胸前,那里还是一片拳头大小的空白。凤凰面具正缓缓的渗出暖流,涵养着消耗过度稍有萎缩的经脉。

“我是个无心的人,你不怕我是妖怪?”祝童不再遮挡,反正已经被看到了,那样做毫无意义。

“家父在世时曾说过:满口真理的人最是危险;因为人都是血肉之躯,都会有隐秘的欲望和索求。”井池雪美站起来,走近软榻凝视着祝童健壮的上身,眼光落在他肩膀上的黑色蝴蝶处;“先生,您需要雪美做任何事,雪美都不会拒绝的。”

糟糕!是自己身上散出的清香诱惑了她。

井池雪美目光迷离,软软的跪坐在祝童身前半尺处;白皙纤细的手臂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抚摸着黑色蝴蝶,细声说:“它真美啊。”

祝童看到一条细细的伤痕,在井池雪美的手腕上,也许是少女的肌肤娇嫩,伤痕已经变成一道粉色的线。这道伤痕将涌起的欲望平复下去,想到远在上海的叶儿,更没心情陪着这个复杂的丫头玩暧昧。已经两天没和叶儿通话,还不知道她会不会着急呢。

“松井先生现在怎么样了?”祝童看到自己的衣服平整的摆在榻前,轻轻推开井池雪美;“屋里太闷了,请把窗户打开。”

这一推的位置正在井池雪美肘部穴位,她清醒过来,红着脸跑开去推开通向花园的后门。

祝童这才注意到,井池雪美的这间房是没有窗户的,门开后迎面看到一株古老的石榴树,半截树身上攀附着暗绿的苔藓,茂盛的枝叶是天然的屏障,把半个花园遮盖住,也挡住对面山上窥视的目光。

“式爷爷精神好多了,只是还吃不下许多东西,经常会感到疼痛。先生请到这边来。”

井池雪美拍手,两个女佣端上茶壶、茶炉、木炭等一套用具,还有几样点心,送到花园内的一座石亭内。

美丽的少女都是善变的精灵。祝童穿戴好衣服走过去,井池雪美就坐在一方白绸上,静静的点火、烧水、点茶;就如她手边精美的瓷器,美丽安静的令人沉醉;与几分钟前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所花园比祝童住处的花园大不很多,也有温泉池,被主人精心布置的处处皆是风景;石亭上方,镌刻两个汉字:流宗。看样子,很有点年头了。

一条鹅卵石点缀的小溪把园子分成两半,流宗亭就坐落在溪水上;这边是棵石榴树,另一边还有一株高大的枫树;在室内由于被格子门遮掩着视线看不到它的风姿,只有坐在亭子里,才能欣赏到枫树的沉静与恬然。

“先生用过茶点再去看式爷爷,白医生一直在照顾他,说是暂时没有危险。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井池雪美执一把小圆扇轻轻扇动炭火。水很快就沸腾了,她拿起木勺点茶时祝童问:“有酒吗?”他已经把那几碟精致的茶点一扫而空了。

“知道您要喝酒呢。”井池雪美奉上茶,跑进房间,一会儿就拿出只小坛子回来。“这是从东京买来的,早晨才送到。”

竟然是一瓶上品茅台酒,祝童拍开封口灌下几口,火热的液体下肚,浑身舒服了才端起茶杯抿一口。

“先生您……”井池雪美饶有兴趣的看着祝童吃喝,忽然指着他吃惊道。

“怎么了?”祝童转身看看,也惊住了。

白色的蝴蝶、黄色的蝴蝶、红色的蝴蝶,不知道有几百只盘旋在他周围;石榴树的枝叶间,还有更多的蝴蝶飞过来。

它们只在祝童周围半米外徘徊,翩翩起舞交错穿插,似乎在朝拜,又像是聚集在一起受洗礼。

“这里一向就有很多蝴蝶?”祝童不好意思,掩饰着内心的惊讶问。蝶神在印堂穴内舞蹈着,这些蝴蝶是它招来的。

井池雪美扑一下,想抓住一只白色的蝴蝶没抓到,失望的回答:“才没有这么多呢。有时候会飞来两三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蝴蝶,在我的园子里。啊,一定是因为先生,您身上的味道很……”说着,想到刚才的尴尬,就住口了。

祝童伸出手,那只洁白的蝴蝶就落到他掌心。

“给你。”祝童把手伸到井池雪美面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心里刚起念头,这只蝴蝶就在掌心了。

“好美啊。”井池雪美没去捉这只蝴蝶,睁大眼睛痴痴的看着它;过了有三分钟才深深的叹息一声:“它是自由的。”

白蝴蝶果然飞走了,加入花园内蝴蝶的群体内;这一会儿,石榴树下已经聚集起几千只蝴蝶,绕着流宗亭舞蹈。

祝童又喝下一口酒,一半吞下去,把酒气送入印堂穴伺候蝶神;另一半张口喷向半空。

午后的阳光从石榴树缝隙间射进来,酒雾散开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蝴蝶就在彩虹上下飞舞。

彩虹渐渐消散,蝶神被酒醉去,懒洋洋的伏在印堂穴内休息,蝴蝶们也就散去了;最后,那只白蝴蝶停在祝童的掌心,被他送进嘴里,嚼几下咽下。

“先生您竟然吃蝴蝶。”井池雪美闭上眼,露出不忍的神态;“太残忍了,它们是那么喜欢您。”

“我饿了。”祝童是如此解释的;其实不是他饿了,是蝶神饿了。如果井池雪美不在这里,祝童会吃下更多的蝴蝶。

“我的针呢?还有手表和电话。”祝童喝完一坛烈酒,拍拍手站起来;“我要去看看松井先生,他的病还需要治疗。”

井池雪美默默站起来,领着祝童走出流宗亭,走进房间拉开壁橱。龙凤星毫和CK表就在壁橱内一只深红的木盘内,还有祝童的眼镜。

“因为进水,先生的电话坏了。我们为您准备了新手机,还是您以前的号码。它现在在您的房间里,曾有位苏小姐打电话来,她是您的女朋友?”

“她是我的爱人。”祝童松口气,把眼镜架上鼻梁;白家树知道轻重,应该不会乱讲话。如果是郑书榕那个书呆子,就有点令人担心了。实话实说虽然是个美德,如果不分时间地点,基本上是要坏事的。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井池雪美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动作,却能让人感到深深的失落。

“先生的眼睛近视吗?”

“呵呵,有点,习惯了。”祝童带上眼镜后,就像变了个人;井池雪美感觉到彼此的关系由于这副清明的眼镜,变得陌生了。

八、蝶与花(下)

松井式的住所距离井池雪美的房间不远,只隔了一潭温泉水汇聚成的小湖;有木廊相连,每个拐弯处站两个穿褐色和服的大汉,看到井池雪美低头鞠躬。(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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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了,以前九津内可没有如此戒备森严;难道,井池家族是黑社会?养活这么一大群打手,要费不少钱吧?

木屐敲打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祝童随着井池雪美走进去时,白家树正与松井式下围棋,郑书榕与几个日本医生在隔壁的房间里对着一堆仪器忙碌着。

看到祝童,白家树和松井式都暧昧的笑笑,没说任何话,井池雪美的脸颊上飞起一丝红晕。

祝童很大方,反正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人误会不误会的,小骗子是历来不在意的,只要叶儿不误会就好了。

“松井先生好些了吗?”祝童很自然的坐到松井式的左手,拉起他的手腕号脉。

“很好,我现在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松井式气色不错,祝童与医生们都知道,危险依然存在。

懒洋洋的蝶神被祝童催动被迫联系上紫蝶,将松井式体内的一切都映照在祝童眼前。

祝门术字只是补充了松井式脆弱的生机,暂时抑制住了癌细胞的发展。祝童能感觉到,松井式体内有十九处大小不一的黑点,遍布各个器官,那些应该就是扩散的病灶吧?这些癌变的病灶暂时处于休眠状态,随时可能重新发作。

郑书榕像一个称职的助手,把一份整理好的病历送到祝童手边;他知道祝童看不懂太专业的东西,把深奥的英文专业术语,尽量用浅显的中文表达出来。

“他们的看法是什么?”祝童看过病历后,问郑书榕。他们,指的是一直在九津内的医生们。

与他估计的一样,松井式体内的癌细胞依旧存在;只不过祝童感觉到的是十九处,而病历上显示出的是十五处,有四处隐秘的病灶没被现代化的仪器发现。

郑书榕看一眼松井式,有点犹豫;似乎在想,当着病人的面说病情是不是合适?

“郑君,老松井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条命是李先生为我续来的,我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郑君尽管说。”松井式豪爽的笑着,由于兴奋,用力过度,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家树连忙站起来为他舒缓,等松井式平静下来郑书榕才说。

“京都大学的教授认为,现在松井先生最好马上接受化疗,一旦病灶再次恶化,也许谁也救不回来了。”

那些都是医学教授?祝童看一眼隔壁的几个人,果然都是一副职业医生的气质。

“化疗?”白家树轻笑一声,在棋盘上拍下一枚黑子。“松井先生现在的状况是暂时的,虽然表面看来各项指标趋于平稳,但经不起化疗带来的副作用,会害死他的。”

从隔壁走过来一个五十左右年纪的医生,与郑书榕用英语交流几句后,面对松井式以日语说着什么。

“西医治不了我的病,你们可以走了,马上离开这里。今后我只接受李医生和白医生的治疗。”松井式摆摆手;“你不用多说了,我的病开始就是你们在治疗,有效果吗?回去告诉吉美院长,井池家族准备取消对京都医学中心的赞助。”

“式爷爷,您不能生气。”井池雪美本来安静的坐在一边,此刻站起来,低声对那个中年人说着什么,把他送出房间。

祝童听到她温柔的语调,虽是日语听不明白,隐约能感觉到松井式与井池雪美在这些医生面前唱双簧;也许是树立井池雪美这个家族新主人的威信吧。

井池雪美回来了,依旧安静的坐在一旁;祝童边为松井式诊断,想着:这个老家伙如此狡猾霸道,如果完全恢复健康,对于井池雪美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起,井池雪美显出轻微的惊讶,似乎能感觉到祝童在想什么;随即她也陷入沉思之中。

池田一雄走进来,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看来,这一次他得到了很大的好处。以前祝童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担忧与沮丧,被压抑不住的兴奋代替。

“李先生,您还好吧?为了给松井先生治病,让您累倒昏过去两天,真让人担心啊。”池田问候过松井式后,坐到祝童身边,脸上堆满微笑。

“应该的,医者父母心,看到病人能好转,我们也很高兴。”祝童指尖转出龙星毫,在池田面前晃一下,刺入松井式的肩井穴;“说来,还真亏您送我的这对神针啊。松井先生的病还需要观察,白医生,您的意见呢?”

池田和松井式的眼光都落在白家树身上,这两天回禾吉已经被松井式严令禁止进入自己的房间;白家树开出的药方,也由专人负责煎煮。中医之所以神秘深奥,原因之一就是只看医书自己摸索,不得到大家的言传身教就不可能理解其中的奥秘。

回禾吉虽然号称针灸大师,是因为得到几本战乱时流落到日本的古籍自己领悟的结果;遇到正宗医家出身的白家树,开出的药方与效果就有明显的高下之分。中医配药的核心是其理论中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具体到每个病例上千变万化,不是只靠多看几本书就能理解的。

“我没做什么,主要是维持李医生为松井先生打下的基础,具体的病情……就像李医生说的,还需要观察。”白家树的内心对松井式的变化很疑惑,按照常规,一个将死之人忽然恢复活力,那只是传说中的事情。这两天他也确实是在以针灸和汤药调理、维持松井式的病情。对于下一步该如何做,他比不是医生的池田一雄还迷惑。

事实上,现在松井式的生死就在祝童的一念之间。

蝶神此次产出的紫蝶虽然微小,却是活力十足;祝童在这片刻间已经催动它吞噬掉一个病灶,就是在松井式胰腺内的那个对身体影响最大的病灶。紫蝶似乎也不情愿这样做,吞掉癌细胞后变得浑身乌黑,马上躲进松井式的丹田内休眠。

也许只要一个月左右,祝童借助紫蝶,就能把松井式体内的病灶完全清除;当然,还需要白家树的配合。松井式到底年纪大了,没有白家树以中药调理,术字打下的基础早晚要被癌细胞消耗光,小骗子可没本事再次使用术字,那会要命的。

“大家都看着我做什么?”祝童抽出龙星毫,以酒精仔细擦洗着;“松井先生要保持乐观的心态,不要着急也不要胡思乱想,主要是不能有太多的负面情绪。我们既然来到日本,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我能保证至少在百日内,松井先生没有生命危险。”

池田一雄露出一丝宽慰的微笑,松井式却有些失望的样子,只有井池雪美不动声色,微微点头。

祝童把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他说的话本就模棱两可,几乎对任何一个癌症晚期病人都适用;所有的信息只有井池雪美能理出一点迹象:松井式是死是活,全看她如何想。

“同样一付药,有时候能治病,有时候就是致命的毒药。”小骗子开始发挥自己的口才,滔滔不绝的讲述回禾吉那付药的原理。这是最明显的也是最能引起众人兴趣的话题,包括白家树在内,都对祝童坚持让松井式喝同一付药感到很奇怪。

按照常理,既然第一碗药差点害死松井式,就绝不能让病人喝下第二碗。

“回禾吉大师也许是好心,以为人参越老对病人就越好。其实不然,白医生是因人下药,松井先生的身体虚弱,需要缓补慢调;百年山参的药力已经足够了。回禾吉先生以五百年的山参,药力过强,松井先生受不得那么猛烈的药力,所以才会差点出事。后来,我以神针激发起松井先生的生命潜力后,他已经有足够的抗力,第二碗药对松井先生来说,用的正是时候。”

“啊,中医真神奇啊。先生的医术真奇妙啊。”池田一雄鼓掌赞叹,松井式也开心的微笑着。

夕阳把最后一丝辉煌收拢到山那边,晚饭的时间到了。

祝童没吃多少东西,借口要梳洗准备,先回到自己住的庭院,灯也没开就把电话拉到廊下,与叶儿通话。

两天没有爱人的消息,叶儿确实着急了;小骗子按照白家树的说法,不慎把手机掉进水里,再加上为病人治病不能携带手机,才让叶儿安下心。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已经想你了。”叶儿软软的撒娇,让小骗子心里暖暖的;两人在一起时,叶儿虽然也是柔情似水,却从来没有如此娇嗔的时候。

好在,叶儿知道越洋电话不能长时间聊,嘱咐祝童注意保重,就挂掉了。

祝童又拨通王向桢的电话,问候兼汇报工作,这是出于礼貌。再拨通网络信息中心的电话,和陈依颐闲聊两句;最后才拨通蝶姨花店内的电话。

九、医生与杀手(上)

蝶姨好像不在店内,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现在是七点多,减去时差,上海还是下午,她会到哪里去呢?

出来前,祝童曾去蝶姨的花店告别,当时蝶姨满心满脸的喜悦;想来,她已经与王向桢见面了,朵花的事,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吧。(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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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几只蝴蝶飞来,绕着祝童翩翩起舞,落在他肩上、手上,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祝童打开手机,查看里面的信息,意外的看到秦可强发来的一条信息:注意时间。

什么意思?祝童看看发信息的时间,是一天前;看看腕上的CK表。忽然想到这条信息的意思了。

蓝湛江曾经送给他一块手表,那块表虽然比叶儿送的CK表高档许多,祝童一直没怎么在意也从没佩戴过。祝童想到,蓝湛江特意叮嘱他带上,说出意外有人能在五公里内联系上自己,莫非秦可强也在日本,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祝童找出那块表戴在右手上,敲击几下蓝宝石表面,毫无反应。

门响,房间里的灯光亮起来,祝童才发现外面已经黑透了。

“先生,回禾吉先生要来拜访您。”祝童门外的侍者换了个会说汉语的女孩子,叫什么丸子,她在门边跪坐着,轻声通报。

他来做什么?祝童奇怪的看着丸子:“回禾吉先生是一个人吗?”

“是他一个人,就在门外。”

“请他进来吧。”祝童站起来走进室内,带上格子门,把几只蝴蝶关在门外。

松井式精神不错,胰腺的病灶消失后也开始有食欲,坚持要与井池雪美并池田一雄陪白家树和郑书榕吃饭。

回禾吉挑这个时候来拜访,一定有很重要很见不得人的事吧?

果然,回禾吉的精神看来有些紧张。雪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着,走进来后就让丸子退下,并且很仔细的把格子门关严。

“您有什么事吗?”祝童倒上一杯温茶递过去,这还是刚回来时丸子为他准备的;“回禾吉先生是前辈大师,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应该我去拜访。”

“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回禾吉捧着茶啜一口,雪白的胡子上也被沾上几点。“李先生的神奇医术,回禾吉叹为观止。只能说是神迹也,请问李先生,那也是针灸之术吗?”

“当然是针灸了。”祝童肯定的回答道;“大师难道有疑问吗?”

“阿弥陀佛,在先生面前我岂敢称大师?莫要再这么叫了。”回禾吉摇头摆手。

“您是出家人,是指点迷津的僧人,叫声大师不为过。”祝童一定要把回禾吉推到个比自己崇高的位置上,这是为自己的安全。如果那样回禾吉还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就只能说脸皮够厚了。

“请问先生,您这门针术是……”回禾吉听祝童如此说,坦然接受了大师称号,捻着胡须问起专业问题。

“您听过鬼门十三针吗?”

“鬼门十三针,听是听说过,只是,这门针术不是已经失传了吗?”回禾吉吃惊的说;“我在中国学习时,和很多针灸大师交流过,他们只会点皮毛。”

“中国那么大,人那么多,总有战火烧不到的地方,只要中国人没被全杀死,有些东西就不会失传。中医也一样。虽然很多医书被人巧取豪夺去了,真正的医术是抢不走的。大师以为,我说的对吗?”

祝童语带讥讽,回禾吉虽然脸皮够厚,却也有些愧疚的样子。合什道:“阿弥陀佛,战争是罪恶的,无论是因为什么,战争都是罪恶的。但是,我们收集医术和古书为的是更好的保护它们。比如说先生这对神针,如果不是井池家的前辈细心收藏,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这是什么道理?小骗子被回禾吉无耻的逻辑噎住了,看着对方脸上的真诚,张口无言。

“先生,学习鬼门十三针很难吗?”

“是很难,特别难。”祝童嘴角显出笑纹,心头有了计较却做苦恼状;“天赋不够的人,就是看到真正的鬼门十三针法也不会懂得其中的真谛。”

“为什么?其中有什么诀窍吗?”回禾吉问,脖子也伸长了几分。

“诀窍倒是没有,只要用心,多少都能学会一点,只是深浅不同;只懂得皮毛的人千万不能乱用这门针法。那会害死人的。呵呵,就如佛法一样,没有缘分的人就是看到佛祖也会视而不见。所谓佛有三不度,又是为什么呢?中医也一样,不理解中国文化的真髓,就不可能真正学懂中医,也不可能明白针灸的奥妙。那些看过几本偷来的医书,知道一点皮毛就到处招摇撞骗,偏偏也能混出很大的名声,这样的人才真的可恨。大师,如今的世道到处是这样的人,以大师的智慧和佛法修为,您以为是为什么?”

祝童手腕忽然震动几下,是手表在震动。小骗子对于这样的通讯方法很陌生,半分钟后才明白,对方是在呼叫自己。

“为什么?”回禾吉被小骗子绕进迷魂阵,好久才明白过来,人家是在骂他是只懂得皮毛就到处混吃喝的骗子。

祝童没有回答他,他的手藏在茶几下,紧张敲击表面,回忆着自己不很熟悉的密码。

对方很兴奋的样子。也没说是谁,只是飞快的传来一串信息:有人要害松井式,要注意不要陷进这个漩涡。

已经晚了,我救了松井式的命。祝童生硬的回答。

对方迟疑片刻,又开始回密码:如果那样,就与井池雪美保持好关系,她现在是井池家族的惟一继承人;不要接受任何酬劳,让她欠你这个人情。

为什么?祝童回过去,他确实想知道原因,虽然没想过要让井池雪美给自己多少钱,那对龙凤星毫已经足够了。

对方没有回答,继续发送信息:两年前,松井式父子策划了一起空难,井池雪美的父母和哥哥在那起空难中死去。当时她正在英国读书才得以幸免,回到日本后就成为井池家族的惟一继承人。你要知道,接受一笔钱只是眼前的利益,与井池家族的继承人保持良好的关系,是一笔极大的无形资产。井池家族是日本最古老的大名,松井家族和池田家族曾是他们的家臣。现在的井池家族虽然低调,却在日本的金融界和实业界有很大的影响力。

你是谁?祝童发过去一个疑问。刚开始他还以为对方是秦可强,但是秦可强从来不会对他提这样的建议;后来祝童又以为是蓝湛江,可是,这些信息明显的比来之前蓝湛江说的详细。如果是蓝湛江,就不可能现在才提醒他这些。

对方依旧没有回复,信息只中断片刻:井池雪美现在不是孤军奋战,她的父亲和哥哥曾经为夺回家族控制权与国际财阀合作,并且建立起一个由律师和财经专家组成的智囊团;两年前松井式是感受到威胁,才不得不下手。雪美小姐如今进行的每个步骤,都是那个团队的智慧。所以,你千万小心,不要自作聪明做出蠢事,也不要表现的太高明。牵扯到如此巨大的利益,他们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回禾吉看祝童一直没理会他,尴尬的笑笑:“先生的话深奥无比,回头再仔细品味。今天来拜访先生,是有人相托。”

“如果是见不得人的事,还是免开尊口。”祝童一心二用很累的,冷冷的说出一句,想早些打发他走。

回禾吉想要甩手离开,想到正事还没办,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压下火气,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片推到祝童面前。“有人让我问问先生,松井式老先生还能活多久?”

“十万。”祝童瞟一眼纸片,那是一张支票,十万美元的支票。“好大的手笔,出这笔钱的人,就是想知道松井先生还能活多久吗?”

回禾吉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没有立即回答。祝童也回以微笑,也许这十万美元对一个普通医生会有很大的诱惑力,但小骗子是见惯大钱的人。

手腕上又传来信息:注意你的言行,松井式会监视你的。

祝童再次敲击表面,对方却再没任何回复。

“是的,如果先生能再做些什么,还会有另一张支票;那将是一张空白支票,随便您填多少都可以。”回禾吉看祝童没说话,以为有机会,继续诱惑着他。

“大师的意思是……”祝童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审视着回禾吉。

“我的意思很明白,一切只看先生能做什么。”

“哈哈,我是个很贪婪的人,这张支票我收下了。告诉那个人,松井先生至少还能活三个月。另外,请再转告一句话,要我做事的价钱是很昂贵的,无论是你还是你的主人,都付不起。”

“哪里会?”回禾吉看到祝童收起那张十万美元的支票,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点;“只要您说个数目,您就能得到那笔钱。”

“一亿,美元。”祝童轻轻念出自己的价钱。

回禾吉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你在耍我。”

九、医生与杀手(下)

“大师是自找的,佛门弟子不该做这样的事。www.65txt.com我是医生,不是杀手。你们找错人了。替我谢谢你的主人,如果只想知道一个人能活多久,这样的钱我能挣,也比较喜欢挣。今后请多多关照。比如说大师您,至少能活……唔五年,也许十年。”

回禾吉愤怒瞪视祝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里是日本,你要想清楚后果,支那人。”

“支那人?大师的佛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大师的医术又是跟谁学的?”

“你会后悔的。”回禾吉说不过祝童,甩手打开格子门走了。

祝童气的满脸通红,偏偏又不知道该对谁发泄;他一贯是受不得气的,好半天才使自己冷静下来。

“先生不要生气,僧人在日本就是政客,他们能拉来选票,所以狂妄惯了。”井池雪美出现在室内,带着微笑走近;“我知道,您是上天派来帮我的。”

“刚才的话小姐都听到了?”祝童故作惊讶。心里却明镜似的;如果说以前这间房子里没有窃听设备,现在一定是连自己喘口气也会被人知道。

其实不用手表传来的提醒他也应该想到:牵扯到如此重大利益中,不止对方要小心,自己也要小心。

“对不起,式爷爷把正贺君赶出去后,就让人布置了些小东西。他怕自己被人害死,不得不小心。先生来九津三天了,能让我陪先生欣赏一下九津的花园吗?”

这段话是井池雪美在院子里说的,风吹来,樱花树摇曳一树暗香涌动。

走过长长的木制长廊,进入一个僻静而幽暗的木牌楼,转瞬间,九津最精华的部分展示在眼前。

静谧的夜晚,星空在树梢间闪烁,随风飘来温蕴樱花的清香,祝童深吸一口,平复了心情,听井池雪美娓娓道来。

“祖先不会愚弄后世子孙的;井池家训:勤家事、广交友、慎恶行、勿附庸。最主要的是最后八个字:商汉同舟,远离是非。”

寂静的花园里只有夜莺或传来几声鸣叫,井池雪美语气没变,轻轻柔柔却说出另一段话。

“池田家掌握家族时,松井正贺已经开始接近政客们。到松井式接手后更甚一步,他们在出卖井池家族的利益讨好政客们。父亲一直不喜欢松井式,但是也没办法,百年来我们只是他们供养的偶像,对于家族以外的事务没有任何发言权。几年前父亲去看我时说过,如果他们出什么意外,就让我把家族的一切捐出去。也许那时他已经意识到什么。现在我该做什么?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把这一切都捐出去是不可能的。”

夜色朦胧下,九津的花园似乎还没有碎雪园大,但是却令人感觉精致多了。每一个转角、每一株花树都恰到好处,樱花有些已经凋谢,落下的花瓣自己堆在树下,依旧散发着清香。

“雪美小姐要说什么?”祝童低头闪过一段栀子树的枝杈,面对花园中的小湖止步回身。

“我想先生帮个忙。对不起……”井池雪美的心思全在说话上,没想到祝童会突然站住,差点扑进他怀里。

“是我不好。”祝童扶一下她的肩膀,手感确实不错,软软温温的;“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井池雪美的声音有点颤抖,夜幕下看不清她脸红了没有。

“你希望他活多久?”祝童轻松的问,顺手摘下一串樱花,揉搓几下塞进嘴里;“樱花的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苦。”

“我希望他能至少活半年,我要让他亲眼看到松井家族被逐出九津。”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仇恨,井池雪美已经背对祝童,面向小湖坐下。

月亮终于出来了,刚越过山脚,就把花园里的一切笼上层冷辉。湖水里也摇曳着一轮倒影,井池雪美褪下木屐,把一双洁白的小脚探进湖中轻轻摇摆,于是,串串涟漪摇荡开去,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阴晴圆缺确是影,聚散离合无关心;天星入落樱花湖,虚实真假怎去分?先生,您知道这首诗吗?”

“不知道。”

“这是家父的作品,他是个诗人。您知道九津的来历吗?”这个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祝童怎么会知道九津的来历?所以他没回答,等着井池雪美自问自答。

“九津代表着九个泉眼。当初这里是一片山林,我的祖先有次打猎路过这里,看到这九股泉水,于是就有了九津。奇怪吗?不多不少正好九个。更奇怪的是,九个泉眼七小两大,前面那个大温泉您看到了,还有七个小温泉分布在七个院落内。所以,池田一开始只邀请您住进来,那是他以前住的地方;九津内实在是住不下多少客人。百年前,九津内曾有七个家族。”

“哦。”这就算是回答了;白家树和郑书榕现在共用一所院落,也有温泉。原来,九津看起来占地不少,能接待客人的地方真的很有限。百年前九津有七个家族。现在好像只剩三个了,那四个是自然消失还是人为消灭?想来是后者。

“更奇怪的是,外面八个都是温泉,只有这花园里的泉眼是冷泉。以前有人说,九津是京都风水最好的地方。”井池雪美收起一只脚,抬起头:“这里就是樱花湖。小时候,野村叔叔不让我来这里,现在不管我了。我已经长大了啊,坐在这里常常回忆父亲的一言一笑。为什么?他面对这么美湖水,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慨?”

祝童没有回答,野村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他将在四十天内突然中风失语,神智清楚却什么也干不成,你能做到,是吗?”

这是有着一张如此纯美小脸的女孩子说出的话吗?祝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听觉,不禁想起叶儿,她就不会有如此狠毒的想法。

“对不起,我做不到。雪美小姐,我只是个医生,不是杀手。”祝童拒绝了,他实在不想牵扯到如此复杂血腥的事情中去,心里已经打定主张:一周内结束治疗,回国。

明显的,这是一桩亏本的买卖,无论结果怎么样都势必要得罪有钱的大人物;替松井式治病是为了龙凤星毫,千万别把自己弄得血本无归。

“先生啊……”井池雪美叹息一声,把头低下;“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答应呢?钱吗?你一定要笑话我了,我知道你不需要。池田说先生有爱人在上海,很漂亮。但是先生,如果您答应帮忙,我会嫁给你。这样,您就能拥有很大的权力。如果先生不想住在日本,可以到任何地方去。不,别打断我。”

井池雪美没看祝童,却感觉到他要说什么,把手里的石头扔出去,远远的落在湖心。

“我知道这样说很无耻,但是……先生,如果让您为难的话……您完全可以不爱我,您可以回到上海继续与苏小姐交往。只要给我一个孩子,井池家族需要一个继承人。池田先生在中国有很多投资,那些都可以划到你的名下。”

周围静下来,井池雪美也没再说什么;诱饵已经抛出,现在是对方考虑是否接受的时间。

“你们有座图书馆,里面有很多中医书?”

井池雪美抬起头,不明白祝童怎么会忽然说起这些。

月亮刚升到半空,井池雪美眼中的疯狂无可遁形;“您可以得到它们,图书馆里有八千册古书,很多都是绝版书。它们是我们的前辈收集来的,现在都在天夜牧场,如果您答应,它们都是您的。”

“由于战乱,很多属于中国的东西流落在外。白医生,就是我那个同事。他说,回禾吉对松井式先生用的香熏术很高明。那也是中医古医学的一部分,现在中国很少有人懂了。我希望您能送一套影印本给白医生。”

“您还是不答应。”井池雪美绝望的挤出一句;“他们杀了我的父母,杀了我的哥哥!”

“雪美小姐,我是医生不是杀手。”祝童又重复一遍,今天,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三次了。“松井先生的病还需要治疗。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我不能对您保证什么。夜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井池雪美是聪明的,似乎从祝童的话里听出点什么,眉宇间浮起一抹微笑。乖乖的应一声:“嗨依。”

“我听不懂。”祝童笑笑转身,井池雪美吃惊的说:“先生,这树樱花是京都最有名的落霞夫人,您把它……”

所谓的落霞夫人现在已经只剩下半树,祝童在这段时间里,把另外一半全送进嘴里了。当然,肚子很有点不舒服,所以才急着回去。

“野村如果看到,天啊,他会疯掉的。”井池雪美提着木屐,赤脚小跑着追上祝童:“好吃吗?”

“什么?”祝童故作不知。

“落霞夫人啊,先生身上的花香,是不是因为经常吃花的缘故?”井池雪美天真的问,天知道她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这也是中医的一种。你可不能吃,会生病的。也许,会死人的。”祝童半开玩笑半认真,他才不相信井池雪美会愚蠢到学自己吃花朵的。

“可是先生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啊;我能拜先生为师,学习吃花的功夫吗?拜托了……”两人已经出了花园,井池雪美开始正式装嫩,祝童只能配合着摇头谦虚。

他们的身影刚消失,樱花湖的另一侧闪出个黑影,以祝童的小心竟然没发现他的存在。

十、京都之伤(上)

黑影从树丛中穿过,来到落霞夫人处惨叫一声,颤抖着手抚摸着被祝童吃秃的半树樱花,低声咒骂着什么。(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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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照在他身上,才看出这是位瘦小的老人,却不干枯;一身黑衣紧紧包裹在精干的躯体,似乎每一寸肌肉都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钉子般锐利的光芒。

接下来的三天,祝童都是上午去看松井式;每天借助蝶神驱使紫蝶吞噬掉一个比较大的病灶。

白家树以草药调养松井式的身体,药方是每天一换,这是祝童要求的,松井式的病情每天都在变化。好在名义上大家都是中医,白家树知道祝童来历神秘,对松井式身上出现的奇迹安然接受。

郑书榕就不那么好打发了,如果说松井式的症状出现比较明显的缓解还能理解,后来的时就不太好解释了。第四天,京都医学研究所的医生们来为松井式做例行检查,发现原本最危险的几个病灶竟然消失了。

他们不知道祝童也能听懂一些英语,围着郑书榕询问。可怜的书呆子,被李主任嘱咐过要小心,却也没想到如此神奇的事情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着,正不知道如何应对,祝童说话了,当然用的是不好懂的上海话。

“告诉他们,这属于中医新疗法,目前正在实验阶段。疗效可能会有反复,过一段才能看出结果。”

郑书榕只好以这个借口掩饰过去,不过吃过午饭后就缠上祝童,坚决要求做他的学生,学习这种神奇的医术。

“你受得了苦吗?”祝童问的第一句话,就让郑书榕想了又想,才点头道:“我能吃苦。”

祝童苦恼的点点头,如果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他还好办些。

“学中医不练功,终究是一场空啊。你如果真想学,我就收下你这个学生,不过,也许三、五年都不会有什么效果。”

“只要您教,我就一定好好学。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就不不信学不会。”书呆子就是书呆子,祝童可不喜欢只会下死功夫的学生,或者弟子。

“有磨铁杵的功夫,多少针做不来?郑医生,只会下苦功夫是学不会中医的。要记得,你刚才说的话是错误的,要多理解,多体会才能学会中医,学懂中医。”

“知道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郑书榕牢记祝童的每句话,到开始的时候才知道,祝童只教他蓬麻功基本功法,说是基本养生功;中医基础还要向白家树去学。

还是这天午后,井池雪美把一张光碟送给祝童,里面是天夜牧场井池家族藏书楼内的中医文献影印件。

于是,郑书榕又多了个工作:整理、挑选这些书籍,把里面所有关于针灸术与香薰术的内容整理出来。

祝童曾与白家树讨论过多次,松井式能坚持到现在,很重要的原因是那个神奇的香薰术,井池家的藏书馆收藏的那本关于香薰术的古医术,他们曾想看看回禾吉所以的那本手抄本,无奈被拒绝了;所以,小骗子一发怒,要求得到藏书馆所有书籍的一整套影印件。

但是,影印古籍是种专业性很强的工程,是需要大段时间的;这几天松井式比较忙,井池雪美抽空去了趟牧场,今天才回来;送来的只是初步整理出来的光碟。

“先生,花园里的樱花就要谢了,我刚收拾完父亲的茶室,能请您去喝杯茶吗?”

井池雪美低声邀请,祝童知道她有什么话要说,在自己住的房间里也确实不方便,有人在窃听,郑书榕还在用笔记本电脑整理古书,就站起来随着井池雪美走出去。

现在是半下午,九津的花园内阳光明媚好春光;祝童到曰本后就只在九津内,想到京都转转,在木牌坊口对井池雪美说:“我不懂茶道,想到京都看看,可以吗?”

“好啊,对不起,是我们失礼了。早该安排先生到市内看看,都是因为式爷爷的病,我马上安排。”

井池雪美对牌坊下站立的两个人说了一串日语,一个就飞快的跑去了。

“先生请,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好。”井池雪美穿的还是一身单薄的和服,披着长发很古典的样子;只是这身衣服明显不适合逛街,祝童就先到松井式的房间,顺便对白家树打个招呼。

下午是香薰的时间,回禾吉把松井式引道个木榻上,再盖上木桶,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另一个房间里,三个回禾吉的弟子在伺候着一个木炭炉。架在炉子上的铜锅内煮着草药和香料,蒸汽就顺着铜管送进松井式身上的的木桶。

以前,松井式每次进行香薰前要先被回禾吉扎上十几二十根银针、金针,据说是为了更利于吸收。祝童来到后就取消了这个节目,回禾吉对祝童很忌惮,根本就不敢抗议。

香薰术对松井式原本虚弱的生机有很好的补充、涵养的作用,对他身体内的紫蝶的好处更大。

无论对什么生物来说,吞噬恶性肿瘤的病灶,都是很辛苦的工作。祝童以为,没有香薰术的补充,那个小家伙不可能恢复的那么快。

“阿弥陀佛,大师辛苦了。”祝童正经神色,对刚刚忙碌完的回禾吉说:“快来歇息一下,喝杯茶。”

“阿弥陀佛;这个,辛苦的是先生啊。眼看着松井先生的病一天天好转,是先生的医术高明,才能妙手回春。”回禾吉的大师风范在白家树面前还是要摆的,面对祝童,总有点心虚。

祝童知道,自己与回禾吉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密切注意着;既然已经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太深,也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指着房间内享受香薰的松井式问:“我想请教大师,香薰术对水有要求吗?”

“水?”回禾吉没想到祝童会问这个,沉吟一下才回答:“我用的都是温泉水,京都的温泉是最好的水啊。”

祝童知道他在说谎,留一手几乎是所有中医的习惯了;回禾吉还不知道,井池雪美已经把他看过的所有书都给祝童了,甚至好多他没机会看到的古医书,也送了一份作为人情。祝童刚才还看了一眼郑书榕整理出来的资料,正好看到香薰术对什么人用什么水,有很严格的要求。

“慈悲为怀啊慈悲为怀,佛门的慈悲到底有是慈,还是悲?大师喝茶时,对水应该是很讲究的,道理一样。”祝童念叨着,眼角瞥见井池雪美换一身洋装出现在远远的回廊处,对回禾吉道:“松井先生以前是体寒内虚,用温泉水是没错的。这几天大师为松井先生把脉了吗?如果没有就是大师有疏漏。松井先生现在体内虚火旺盛,白医生的药是温补调和,希望大师的香薰也能因时而变。所谓人命关天,希望大师慈悲为怀,万事小心点。”

回禾吉被祝童当着弟子的面指出纰漏,当即满脸通红连爬带滚的让弟子熄火;松井式正冷冷的看着他,作为井池家族赞助的医生他已经出过一次错了,再错一次的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松井式这两天对回禾吉大师表面依旧很客气,骨子里怎么想谁知道;此时闭着眼说:“不用忙活了,今天就这样吧。再折腾到几点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白医生,这样可以吗?”

白家树不好得罪回禾吉,怎么说那也是素有声望的大师,就点点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香薰术我不很了解;反正对您没害处。”

松井式这才睁开眼,寻找到祝童后说:“先生,我感觉又有年轻的冲劲了,哈哈。”

所谓年轻的冲劲,回禾吉和白家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茫然看着他。

“您本来就不老啊。等过这几天,松井先生就可以一展雄风了。只不过您的身体还很虚弱,那种事又是最费精气的,要适可而止。”

“哈哈哈哈!”松井式笑得眼泪也淌出来了。

祝童也跟着微笑;借助紫蝶,他感觉到松井式罩在木桶内的下体膨胀;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没有比这性更能证明他身体活力的了。

松井式还不算很老,六十来岁的而已;祝童为他补气续命,小病灶被暂时抑制住,大病灶已经被紫蝶吞噬,再天天被人参大补着,有如此的活力很正常。

“式爷爷您笑什么呢?”

“中医到底是中国的学问啊。”松井式看到井池雪美才止住兴奋,叹息一声又闭上眼享受香薰术;“雪美替我好好照顾先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恩人啊。”

九津到京都大约需要半小时,估计有三十公里左右。也许因为祝童的原因,井池雪美出门的排场不是很大。她亲自开一辆白色凌志跑车,前后各有一辆房车。

路上,井池雪美没这么说话;祝童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遥远的上海,想着叶儿和朵花。

借助互联网,祝童每天都能感受到凤凰仙子的每一个举动,他越来越担心朵花;所有的信息都表明:王向帧根本没给予朵花任何帮助。

上海已经很干净了,祝童走在京都的街道上,唯一的感觉就是干净。

井池雪美客串导游,说京都是曰本的古都,所以建筑物多是古老的;汽车开进京都市区没看到多少高楼大厦,道路也不宽,周围只有古朴的颜色。

“这里是古都啊。”井池雪美看到祝童的吃惊,停下车招呼他出去的走走;“看京都不能坐在车里,走走看看才有意思。”

漫步徘徊在如此精巧的小城里,祝童对曰本的印象才具体化;井池雪美轻挽他的手臂,低声介绍着走过的处处名胜,丝毫没有做作。反倒是祝童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周围有人在看他们。

井池雪美看来也不经常出来,他在曰本更是人地生疏,谁会认识他?况且前后各有三个保镖不露痕迹的护卫着,应该不会有事吧?

小骗子赶走心头的不安,渐渐沉浸在对异域风光的欣赏中。

京都的街道果然是要走着看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随处可见的寺庙和神社都是极具古典意味的。井池雪美不是好导游,这里是她的家乡,却也能说出不少有趣的典故,似乎每条街都有一段故事,这才是京都的灵魂吧?

路过一所高大的原木牌坊时,井池雪美带着祝童走进去;早有一个保镖跑进去交涉。井池雪美脱鞋登殿,入乡随俗,祝童只好学着她把鞋子留在殿外。

原来殿内扑满草席,闻到的不是香火味道而是清凉的席子清香味儿。殿内也没有神像,只有在正面悬着几个木牌,上面写着不好辨认的文字。

只穿袜子踩在在宽广的大殿上,清爽的微风穿堂而过,信不信神且不说,确实别有一番情趣。

井池雪美恭谨顺着每面牌子拜一遍,才回退着到门口。

“先生不拜吗?”

“我?”祝童摇摇头;“不是不拜,是不认识啊。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拜也没用。”

“好大胆的先生,上面是中国的菩萨啊。”

知客僧已在门前,送上两只精巧的木偶。井池雪美接过来,顺手递给祝童一个:“太郎会保佑你的。”

走出牌坊,才笑着低声说:“他还以为咱们是恋人,来求保佑姻缘。所以才送这个。”她手里的玩偶是可爱的小丫头,翘着辫子。

“有人跟着我们。”出于骗子的职业本能,祝童忽然感觉不对,有人在快速接近。

“在哪里?”井池雪美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祝童刚要回头指二十米外那个穿风衣的人,忽然拉着井池雪美跌倒在地。他看到对方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有动作,里面似乎有**一类的东西。

子弹不比飞镖或暗器,历来是习武者的克星;所以祝童才对修炼功夫不怎么感冒;现在正应验了他的判断。

他在转身跌倒的同时,已经感觉到后背一热,知道中弹了。

十、京都之伤(下)

随井池雪美出来的保镖有六人,四个保镖迅速围拢过来,另两个扑向穿风衣的枪手。www.65txt.com他开枪后扭头就闪进一条巷子,闷头狂奔而逃。

虽然祝童的反应够快,但枪手能确定,三颗子弹中至少有一颗已经击中目标。子弹是空心弹,里面的毒药能毒死两头骆驼,任务已经完成。

巷子的另一头有辆车接应他,只要跑出去逃离这里,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金;只是,无论他跑的有多快,也不可能跑完这条巷子了。

杀手选择的是条典型的京都窄巷,两边都是商家的店铺,这个时候人不是很多。杀手距离巷子口还有二十米,已经能看到接应的车辆在,旁边的纸伞店内忽然飞出道白光,重重击打在他的膝盖下。他绝望的大叫一声,坚持翻滚着冲向巷子口。他知道自己的膝盖骨已经碎裂了,那钻心的疼痛,对于经过艰苦修炼的他来说,是陌生也是致命的,还有五米,只剩五米就能爬上车,他尽量坚持着。

车门打开了,他脸上没有惊喜而是深深的绝望;他看到一只黑黑的粗管,那是消音器,比他刚口袋里的要粗大。火光一闪,他最后的感觉来自肩膀,有人狠狠的踩在那里。

一位少女从纸伞店内闪出来,看一眼凶手,又回到店内。她身边有位端庄的夫人,担忧的看着巷子另一头。而那少女,正是姗姗。

巷子的另一边响起机器的轰鸣,两辆房车迅速从巷口冲过。井池雪美抱着祝童,汽车飞快的穿过京都的街道,向不远处的医院冲去。

“别担心,您没流多少血。”井池雪美小脸雪白,安慰着他。

“子弹有毒。”祝童颤抖着把龙凤星毫递给她;“别去医院,回九津找白医生,替我封住……。”话没说完,祝童已经昏过去了。

“封住什么?”井池雪美接过龙凤星毫,颤抖着;她不知道祝童要他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防止毒气攻心。

祝童的脸上浮起一层黑气,井池雪美知道耽搁不得,咬牙撕开伤口附近的衣物,把两枚黑针深深插进伤口内,然后用手紧紧的捂住。这样就是封住吧?井池雪美想。

又想起他不要去医院,对前面说:“回九津,快!别管信号灯。”女主人的话就是命令,房车冲过一个个路口,快速朝九津方向开去。

井池雪美这才拿起车内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有人要暗杀我,李先生为了保护我受伤了,马上安排车送白医生过来,我们正在回九津的路上。”

有人要暗杀井池雪美,井池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九津内,松井式正泡在温泉内在欣赏艺妓的舞蹈,李先生说,多泡温泉恢复的快些。

老松井得到通报时,白家树和郑书榕坐的车刚刚驶出九津的大门。那是一辆专业急救车,一直停在九津前院;以前是为松井式准备的,现在小姐要去救人,被一贯低调的花匠老野村调用走了。门前有四个守卫,奇怪的是,没人阻止野村,他们也分别座上最后驶出九津的两辆汽车离开了;只不过几分钟而已,除了松井式身边的几个,九津内那些下人、守卫全走空了。

松井式嚎叫着把松井正贺叫来,支开艺妓,大耳光就劈头盖脸左右开弓击打着过去。“你这个鼠目寸光的畜生,雪美小姐死了我们都要变成穷光蛋!混蛋,那几个律师有狗屁用,那些议员只会添乱。雪美早就在尼斯罗尔事务所立下遗嘱,她如果死了,井池家的一切都会被立即冻结;包括九津,包括你在东京的公寓,包括你给小妖精买的钻戒。你以为老子那么好说话,帮着她对付你!呸呸!总算她答应转让股份给我们松井家,只要有这个股份,我们就能一点点吞下井池家的全部资产。她一个女孩子有多大本事和我们斗!你……这一切全被你毁了。她再也不会信任我……。”

松井正贺的脸被打肿了,嘴角、鼻孔出血却不敢躲避;实在忍受不住了才叫一声:“父亲,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松井式停下手,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大门说:“滚!滚出去!你要杀的是李先生。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李先生死了,我也活不了。你就可以去竞选议员,就可以去当大臣当首相。”

“父亲大人,不是那样的,我是想杀死他,医生说您的病已经好了,回禾吉也试探过,他不过是个高明的中医而已,你的生死不能掌握在他手里。但是,今天事真的与我没关系,我只和京都会的人喝过两次酒,没有下正式委托。父亲,您要相信我,我是您儿子,怎么可能杀死您?”松井正贺跪下,抱着松井式的腿哀求着。

樱花树上无声飘落几片花瓣,松井式平静下来,沉默好久,缓缓抚摸着儿子的头:“你忘了从小学的家训,井池家能屹立不倒,凭的是什么,就是那些生硬冰冷的文字。你想从政!好,我剥夺你的继承权,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自由,就意味着变成穷光蛋,松井正贺吓得瘫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你以为李先生会那么简单?他……要比你想象的聪明一百倍。回禾吉那蠢货在他面前就是一头猪。你以为我不清楚,这条命……已经在他手里了。但是,你这头蠢猪毁了老子辛辛苦苦半生的努力。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自私自大,狂妄无礼,也许适合去做政客;没想到你是如此愚蠢。以前你和廉仓他们混在一起,我没阻止你是因为早看出你没能力执掌井池家族的生意。我那孙子平志倒是不错,在东京做成了几件大生意。我想:你想从政也好,至少能对家族生意有点帮助。”

“父亲……。”松井正贺才理解了老松井的苦心。

“但是,我真的的没……。”

“我已经立下遗嘱,你的儿子会接替我的位置。谁知道你会把事情弄成这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雪美小姐不会再回九津,她一定在赶往牧场。野村走了,这里的人也走了,这件事就不会轻易结束。外面,现在怎么样了?”松井式抬头看向西方,那是井池家族天夜牧场的方向。

“听说杀手已经死了,李医生中枪,生死未卜。不过父亲,您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李医生会如此容易被干掉?唉!他现在死不死都无所谓,野村跟小姐走了,我们失去了他的友谊;瞧着吧,京都要下雪了,京华会斗不过野村花海。孩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无论是不是你做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个黑锅,注定要落在你头上。”

事情到这个地步埋怨后悔是没用的,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补救;松井式思量好久,有瞬间脸上显出狰狞的冷笑,终究没能下决心,叹口气幽幽道:“我老了,办完改组家族的事就搬出九津,钓鱼喝酒尽量多活几年。希望雪美小姐能放过你的儿子平志,她……唉。三年啊,还有三年的时间,平志能熬过去吗?我以前还有把握活到那一天,现在……被你害死了!谁让你以前那么愚蠢,做下那么多蠢事,人家放纵你就是为了这一天。正贺,要得到井池家族的财产只有一条路:让雪美小姐下嫁平志,现在还有希望吗?她又不是傻子!靠蛮干成不了大事,要多动脑子。池田家也在盯着呢,还有雪美背后的那几条鳄鱼,这件事一定是他们做的。我太大意了,怎么就没想到他们一直没死心?怎么就没想到池田一雄会投向他们?你只要有点脑子就应该想到:那么多声名显赫的大家族都灰飞烟灭了,井池家族凭什么能在历史的长河中坚持八百年?你知道八百年意味着什么吗?他们一直都有很多朋友,很多很多,你我都惹不起的朋友。你还要知道,井池家族不只是井池雪美的,也是我们和池田家的。这里面有多少代人的心血艰辛……包括你的祖先。雪美小姐要夺回它,野村会为了它做任何事,我也不会看着你毁掉它。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让我的孙子尽快到牧场去请罪,告诉平志,井池家族不是孤独的,他比你聪明,会明白该这么做。你如果真想赎罪,让回禾吉给你选个好日子吧。孩子,我们松井家现在全靠你了,那样也许还能挽回……。”

格子门在松井正贺面前关上了,能挽回什么?松井正贺没听清楚,也没必要听清楚了。老松井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让他找回禾吉选个好日子的意思是,他要为今天的事情负责,切腹自尽!尽管松井式已经相信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松井正贺趴在地上嚎叫着,不甘又不敢抗拒这个使命,为了松井家族的未来,他别无选择!一枚暗色铁戒指被丢出房间,松井正贺看到它,眼里闪出希望的光。这枚戒指代表着什么,只有属于井池家族的人才明白;为了得到它,松井正贺确实曾经想过早些结束自己父亲的生命。

一阵风从他身边刮过,铁戒指不见了,松井正贺才真的感到:死神正在召唤着他。从五岁起,他与别的孩子一样,被要求修炼家族养身功,野村老师就是这样说的。进入中学后,那些传统的功夫就逐渐远离的他的生活。现在,他多么想回到少年时,因为,那阵风让他感受到野村师父的气息。

井池雪美果然没有返回九津,房车半路上与白家树他们的车回合后,把祝童交给两位医生。越来越多的汽车开过来,把前后左右围得水泄不通。

几分钟后,一个庞大的车队在雪美小姐指挥下,拐上另一条路直朝西方开去。“怎么样?他有危险吗?”井池雪美紧张的问。白家树比她更紧张,祝童的脉搏很微弱,伤口处已经被切开,子弹刚被取出来;动手术的是郑书榕。

“很不好,他中毒了。”郑书榕查看着伤口周围的肌肉,外部是不正常的乌黑,里面不断淌出紫黑的血液。车上先进的仪器显示,祝童的心脏功能遭到破坏,却还在顽强的坚持着。

“奇怪。”郑书榕正用消毒液清理伤口,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白家树一直在给郑书榕打下手,凑近查看。大家都是医生,伤口就在那里,不用过多解释。

井池雪美不是医生,她看不懂,焦急的问:“为什么停下来?”

“雪美小姐,李医生受伤后说过什么?”白家树问。

“他不让我医院,让我找你们。还有,他给我这个,让我封住伤口。”躺在托盘里的龙凤星毫,就是井池雪美说祝童让她用来封伤口的东西。

急救车内灯光明亮,车速虽然很快,却很平稳。两枚黑针互相排斥轻微摇摆着,托盘里血污满是血污,黑针的周围却奇怪的很干净,血污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在针体一寸外。针上镶嵌的晶石原本是黑色的,此时,却闪着妖异的红芒。

白家树拿起两枚黑针,用酒精仔细的擦拭一遍,小心的送进伤口深处。“暂时不要缝合,简单包扎一下。”两位医生没向井池雪美解释,他们看到的情况是不好解释的。

子弹上的毒素应该属于血液毒素,李主任的伤在背部肌肉最厚实的地方;外面的伤处已经开始溃烂,证明子弹上的毒药很厉害,按照常规,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可是子弹被取出后,越向里面肌肉组织越健康,子弹周围根本就不象被毒药侵蚀过。他们能解释就是,李主任在受伤的同时服下了解毒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那么,只剩下唯一的原因了,这两枚黑针有奇妙的解毒功能,是它们救了李主任的命。

“雪美小姐,如果李主任能醒过来,他的命就是你救的。”郑书榕调整着仪器,上面显示,李主任的心脏功能正在恢复正常;虽然很慢。

十一、道具(上)

“他……需要输血吗?”井池雪美拉开暗藏的小冰箱,里面有十几袋血液;“这里面有所有的血型。www.65txt.com”

白家树和郑书榕对视一眼,都奇怪:日本的急救技术真的如此发达吗?一辆急救车上有顶尖的急救手术台和先进的仪器还罢了,竟然还备有一个小型血库!

“暂时不需要,您也看到了,李主任没流多少血。”白家树只好解释,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井池雪美明白: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观察,李主任的身体素质很好,正在恢复。

“我的命是他救的,一定要有人对此负责,一定。”井池雪美拿起那枚子弹,狠很的说。

“小心。”郑书榕一把打掉子弹,麻利的把井池雪美接触子弹的手指安进消毒水内浸泡一下。

白家树已经抓起另一瓶消毒液,全部倒在她的手上,郑书榕又把一瓶酒精倒在她手上。

“你这两根手指差点……。”郑书榕喘口气,把手还给主人;过程干净利索,不愧是两位训练有素的医生。

“谢谢。”井池雪美看到,自己的手指肚上接触子弹的部位,已经变成焦黄颜色。

女孩子是最爱美的,井池雪美柳眉紧蹙,低声嘟囔几句什么;白家树是完全听不懂,郑书榕出国前突击过日语,这几天又学了不少,也听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白家树从祝童身下取出凤凰面具,此刻,整个面具是乌黑颜色。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只当是祝童的护身符。

郑书榕看见祝童手里抓一贴狗皮膏药,他见识过李主任的手艺,对这种奇怪的膏药有迷信般的信心;掰开祝童的手指把狗皮膏药揉搓几下,也不缝合,就把狗皮膏药贴在伤口处,龙凤星毫依旧被封进去。

急救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野村打开车门,恭谨的说:“小姐,牧场到了;按照您的吩咐,研究所的医生们将在十分钟内赶到这里。”

“让他们回去吧,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李先生的病用不着他们。”井池雪美疲惫的摆摆手,野村看到,这只手被裹的如粽子一般。

“小姐也受伤了?”

“我没事。”手的主人有点不好意思,马上就换了脸色;“他们……。”

急救车周围,肃立着十几位黑衣人。郑书榕低声问白家树:“他们是……忍者?”

“我也不知道。”白家树苦笑着。外面那些黑衣人,真的如电影里看到忍者般,头脸都隐在黑暗中。

井池雪美走下车,车门又被关上;外面一片漆黑,他们甚至没看清被拉到到什么地方了。

几分钟后野村再次打开车门,安排他们进入一幢安静的别墅。

井池雪美不知到哪里了,那些貌似忍者的人也不见了;远处,有马嘶。

两位医生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做访问学者有如此经历,回去对同事说起,他们会相信吗?李主任被枪击总是真的,不过,这件事估计会被要求隐瞒。

好在,李主任半夜就苏醒了。

他剧烈的咳嗽着,两位医生仔细检查后,发现他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呼吸系统受到了很大伤害。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时,别墅前就想起急促的马蹄声,井池雪美小姐赶来探望李主任。

天夜牧场内养的不是牛也不是羊,是一群价值连城的赛马。这些纯种日本赛马每一匹都价值不菲,井池家族在它们身上花费了很大的心血和金钱,当然,这些赛马也没有辜负主人,在世界赛马界声誉卓著,这是井池财团身上的漂亮的装饰品,每年都能带来不少财富。

井池雪美小姐就是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来看李主任的。

洁白的骑士服,把少女的曲线勾勒的十分诱人;运动后的脸颊泛着红云;井池雪美取下骑士帽,清香随热气渗出秀发。

祝童脸色苍白,趴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手上扎着针头接受输液,时不时咳嗽几声;沙发前放着一只痰盂,里面还有丝丝血迹。

“先生怎么样了?”

井池雪美不顾痰盂内难闻的气味,跪在地板上;这样她才能仔细观察李先生苍白的面容。伤口在背部,李先生只能趴着,她能理解。

“我死不了,咳咳!雪美小姐,您没伤着吧?”祝童艰难的抬起头,声音嘶哑;不是故意的,他确实很虚弱。

“多亏先生保护,是您替我挡住了子弹。谢天谢地,先生总算醒过来了。”井池雪美低下头,眼角渗出泪花。

“不用谢,我是医生啊。”祝童又咳出一口粘液,里面有紫黑色血丝。

“雪美小姐,李主任需要静养。”白家树过来扶起井池雪美,她乖乖的站起来,知道这是事实。

“李先生的伤很麻烦吗?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需要什么?”喝了口水后,井池雪美恢复平静,低声询问白家树。

前两个个问题,白家树和郑书榕刚才还和祝童讨论,谁都不清楚结果会如何。

子弹击中祝童的背部肌肉,并没有进入肺部;在一般情况下,即使有毒也不应该出现如今的情况。郑书榕是西医,白家树也可算半个西医,两人参详半夜的结论是:子弹虽然被取出,但是毒素已经管进入心肺两器官,受伤害最重的就是这两处。

奇怪的是,李主任的心脏功能已逐渐恢复,肺部受到的伤害却不可能在短期内恢复,咳血是正常现象。

“我没什么。”祝童知道真正救下他这条命的是凤凰面具,还有龙凤星毫,两枚黑针有自动吸收毒素的功效;现在,它们还静静的呆在伤口内。

凤凰面具正被他握在手心,一天前,祝童做梦都想把这东西从自己身上取下;没想到,它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自己。为了应付这次袭击,已经耗尽了老骗子储存在凤凰面具内的能量。

“小姐催他们尽快查明毒药的成份,找到最好的缓解药,就是对李主任最大的帮助。”白家树这样回答井池雪美。

昨天晚上,子弹已经送到京都医学研究所去化验了,这些井池雪美能做到。

“要不要通知李主任的家人?需要把他们接来吗?”井池雪美又问;作为主人,这也是必须的。

“李主任是孤儿,他没有父母。在上海……。”白家树的话被打断了。

祝童吃力的抬起头:“不要让任何人来,雪美小姐,请您对外发布消息,就说我只是轻伤,很快就能痊愈。”

祝童是怕叶儿担心,昨天半夜,曾经有一段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想起过去的一切,发现唯一割舍不下的,只有叶儿。

“可以吗?”井池雪美不知道李主任是孤儿,她的父母也在两年前去世了,禁不住走过去把祝童的头抱在怀里。

美人胸怀馥郁香,这次,祝童没有拒绝,一半是没有力气,一半是故意的。

小骗子的记忆力很好,从恢复知觉起就在回忆受伤瞬间的一切。他本身就是个江湖人,知道无论使用什么武器,杀手出手的瞬间,眼睛一定要盯紧目标而不是保镖;而那个枪手的眼光却盯在自己身上,这证明:枪手的目标不是井池雪美,是自己。

他已经很小心了,自问在日本也没什么敌人。昨晚到现在,祝童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回想多遍,但限于掌握的资料有限,他只能判断出一个可能:委托人杀死他的原因是松井式。

那么,有动机进行这次袭击的,只有两个人:松井式的儿子松井正贺或是井池雪美。

松井式的病情已经进入稳定状态,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松井式半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是任何一家医院都能做到的。而自己,救活松井式的人,被认为是有能力左右松井式命运的人,这是很明显的,中医总是会给人一些奇怪的印象。

偏巧,事发前松井正贺与井池雪美都对祝童提出过同样的要求,祝童都拒绝了,这也是他一直感到迷惑的地方。松井正贺且不说,祝童早把他归类为蠢货。以井池雪美表现出的聪明,即使想干掉松井式或自己,也不应该选择如此激烈的办法。

整个刺杀事件在小骗子看来,更像在演戏;那是在繁华的京都街头,不是九津附近安静的山林。自己的死或伤更想是一种警告或信号;只是,他想不出谁是这出戏的导演,也不知道这场戏在演给谁看。祝童不想成为一个牺牲品,更不会甘于做个舞台上的道具或信号。

受伤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想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会留下多大的遗憾。井池雪美在他面前显示过冷血和残酷的一面,在不能排除她的嫌疑之前,对于井池雪美的关怀,小骗子在心里报以冷笑。

但看到井池雪美的眼泪,祝童又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她确实在尽力抢救自己的生命,白家树和郑书榕都能证明,她对子弹上的毒素一无所知。也许,枪手来自井池家族的敌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日本那么大,他根本不知道井池家族有什么敌人。

“可是,今天的报纸和电视已经报道了呀。京都已经好久没发生枪击事件了,特别是牵扯到我。”井池雪美示意一下,跟着她来的女子走过去打开客厅里的电视。

果然,电视里充斥着昨天的新闻。

不只是日语新闻,财经版的中文频道也报道了这件事。

井池雪美是井池财团的唯一继承人,身价亿万;据说正在改组井池财团的股份结构,在如此敏感的时间点上,她身上的发生这样的事,被各界关注也是应该的。

祝童看几眼就失去兴趣了,媒体上披露出的所谓内幕,现场出现的几个所谓目击者,基本上都在胡扯。只有那个京都京都医院的医生,他竟然说受伤的李医生是井池雪美小姐从中国请来的神医,刚以神奇的医术治愈了松井式老先生的晚期胰腺癌。

“我希望外界知道:我只是受了点轻伤,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咳咳!还有,让那个人闭嘴!”小骗子咳出几丝血投下第一枚棋子,试探未知的对手会如何应对,或者自己这个道具的重要性。他深感无奈,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控制不住的。

井池雪美答应了,不断有电话打到别墅内,井池雪美女伴手里的手机也响个不停,都是找井池雪美的;她接完电话又呆了一会,但是电话越来越多,为了不打扰李先生,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

“请安心养伤,我就对外面说,您的伤没什么。一会再来看先生。”

“我需要安静。”井池雪美走后,祝童挣扎着坐起来,拔下输液管,在白家树和郑书榕的帮助下摆起打坐的姿态,双手含握凤凰面具,运转蓬麻功自行疗伤。所谓医不自医,祝童没办法对自己施用术字,只能尽量借助凤凰面具和龙凤星毫驱毒。

现在,他只相信自己,不相信药物,也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

白家树和郑书榕把他移到楼上,关上门离开了,祝童身上早没有以往的清香,药味和呕吐物混合成的气息实在难闻。

更大的变化在他心里。几年来,小骗子浪迹江湖纵横伪君子之间,一颗心早变得坚硬而冰冷。如果在半年前遇到昨天的情况,他根本就不会顾忌井池雪美的安全。遇到可怜人施舍几个,在不伤害自身的前提下,他也会出手帮助遇到的危险的朋友或者陌生人,但绝不会不顾生死的去做什么英雄。

祝童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大的亏,尽管电视里已经报道杀手被同伙杀死的消息,想到这次受伤的后果也许会影响他一生,影响到与叶儿的生活,他还是恨!祝童虽然出身职业骗子,吃了如此大亏,根本就不会缩到阴暗的墙角去哭!

一恨自己贪图便宜,没有龙凤星毫,他不会来到日本,也就不会遭遇到这样的事;二恨自己不知轻重,贸然出手救下松井式;三恨杀手背后的人,杀手只是一把抢而已,委托人必须付出代价。

这次因为一时的好心受到如此沉重的报应,小骗子暗自咬牙:好人真做不得!不论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都别想安生。

十一、道具(下)

急救车还停在别墅外,郑书榕把几样设备搬进来;却看到白家树也学着祝童在客厅里打坐休息。www.65txt.com

“您还会这些?我忘了,您也是中医。”九津内的东西还没送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可作;于是,郑书榕也学着白家树,努力摆好姿势,开始修炼蓬麻功。

第二天下午,祝童终于允许郑书榕为自己缝合伤口,经过一天一夜的自我调养,他发现伤口附近的毒素已经被龙凤星毫吸收了。

小骗子的还发现自己另一个现象:自己如今的状况很危险,成也凤凰面具败也凤凰面具。

被击中的瞬间,子弹内的毒素攻心,凤凰面具为了保护心脏,把毒素摒弃在心脏周围。肌肉组织内的还好说,肺部由于最娇嫩,受到的伤害就最大,祝童的半个肺部在逐渐萎缩。

白家树替他把脉后,委婉的说:“回去好好修养一段,也许能恢复。”

牧场的半晚是很美的,夕阳照进这间别墅,也把池田一雄送进来。

祝童比上午好一些,已经可以倚着软垫坐起来,只是还时常咳几声,口角随着渗出血丝。他客气的招呼池田一雄,感谢他的关心,心里想的却是:不是你,我怎么会混到如此地步?

“雪美小姐让我表达她的遗憾,今天牧场的客人太多,她吃过晚饭才能来。”虚假的问候结束,池田一雄先转达女主人的歉意。

“没想到啊,连财务大臣都打电话来问候了。这两天还会有很多人来,小姐的干妈,威尔逊伯爵夫人今天晚上就会赶到。她可是个大人物,威尔逊伯爵是伦敦金融界的红人。没想到啊,井池家族会有如此多的朋友。三盛财团和村上家的也来人了,晚上的宴会就是为他们举行的。还有个消息,一小时前,松井正贺切腹自杀了。在岚山他自己的公寓里,松井正贺留下遗嘱,说是对这次事件负责,对不起小姐,对不起井池财团的祖先。送遗嘱的是他儿子松井平志,那可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平志君虽然很悲痛,却能顾全大局。杀手的身份也搞清楚了,来自京都会,杀手叫仁次;属于京都会行动组。京都会今天真是损失惨重,会长上午被冷枪暗杀,下午,有人冲进会所,一连杀了六个人。好家伙,这些都黑社会啊;要知道,死的的都是京都会的大人物,京都会算完了……。”

池田一雄知道祝童不能多说话,唠唠叨叨介绍着外面的情况。

听说松井正贺自杀,祝童不意外。冷笑着想:如果自己是松井式的话,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松井正贺,替罪羊而已。现在人死了,就死无对证,说什么都好。

听到京都会被袭击,就有点意外了,如果是井池家族的人出手报复,也许不应该使出雷霆手段,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掉如此多的人,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忽然,祝童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这也是在演戏,是看戏者对井池雪美的回应,只不过这一次的道具是京都会;看戏人在对井池雪美表明立场的同时,还暗含警告的意味。

祝童连忙叫过郑书榕,让他把自己的上衣拿来。手伸进口袋一摸,那块传递信息的手表不见了。

白家树和郑书榕说,除了祝童手上带的CK,他们根本就没见到什么手表。

小骗子没有继续追问,闭目养神,思索池田一雄带来的消息,究竟代表着什么?

京都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消灭,耗费的人力财力都是惊人的。除了也许并不存在的井池家族的对手,杀掉井池雪美好像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这出精心设计的演出到底是为什么?

祝童远远见过几个天夜牧场的骑师,那些人的身手,比江湖上一般的江湖高手差不了多少。

可已肯定的是,松井式是个被动的观众,松井正贺的死已经洗刷掉了松井家身上本来就不多疑点;池田一雄好像也没那个胆量和动机;那么,这件事不是井池雪美的意思,她也一定是知情人。

只是为什么呢?莫非是井池雪美借这个机会在警告什么人?或表明某种立场?

就在昨天夜里,祝童听到一个暗哑、阴冷、低沉的声音,那人以略带嘲讽的口气警告他不要乱动,而小骗子根本感觉不到对方在什么位置。

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只能等,却不知道能等到什么结果;他知道一定会有个结果,事情已经闹得满世界风雨,作为道具,他现在是安全的。

叶儿大约知道了什么,祝童晚饭后与她通话时,叶儿表达出极大的担忧,说是要来日本。小骗子好容易才让她相信,自己只受了点轻伤,那些媒体上的消息都是记者们杜撰的。

放下电话,祝童才把强忍的咳嗽喷出来,血丝和血块把他脚前的痰盂染红了;他让白家树把龙凤星毫刺进双肘下穴位,才渐渐平缓些。

这两个穴位鬼门十三针上有,白家树却不知道还有如此用处,祝童也不解释,他实在是太虚弱了。

第三天上午,天夜牧场来了一群客人,带头的是井池雪美的干妈,来自伦敦的威尔逊伯爵夫人。她还带来一个朋友,来自法兰西的罗德曼爵士夫人。

井池雪美在快速成熟着,这两天真把她忙得够呛。

日本国内与井池财团有关系的银行、公司,似乎都得到井池财团重组的消息,接连不断的上门表示慰问。很多大人物的夫人、小姐都住在牧场里,大面上的理由是陪伴雪美小姐“度过最危险的时光”,其实她们想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

井池财团已经对外宣布:一个月后,井池雪美将作为井池财团董事长出现在舞台上。

两年前,雪美小姐的父母和哥哥遇难时,可没这么多人来慰问和陪伴她。那时,大家都知道她只不过是个可爱的玩偶,且将永远做一个好看的傀儡。

当然,有些人是真诚的,比如威尔逊伯爵夫人;她是雪美小姐母亲的朋友,从十三岁起,井池雪美就生活在位于爱丁堡的威尔逊庄园内。

见到威尔逊夫人慈祥的笑容,井池雪美马上扑进她怀里痛哭,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毫无顾忌的哭泣。

“好了宝贝,亲爱的小猫;我该你介绍一位客人,罗德曼爵士夫人。不错,她也是位亚洲人,但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我一听说你遇刺就想到了她。正好,罗德曼夫人正在亚洲旅行,我冒昧的邀请她一道来看望我亲爱的小猫。要知道,她可是位神奇的夫人,能画很美丽的画还有一身很神秘的医术。瞧,我那讨厌的哮喘就是夫人给治愈的,只用了三天。罗德曼夫人,一想起您那难喝的草药汤,我的胃就很不舒服。”

每年春天百花盛开的季节,空气中的花粉对于身患哮喘的威尔逊夫人都是很难熬的。现在,牧场上的鲜花盛开,威尔逊夫人却能开怀大笑,不能不让井池雪美感到神奇。

“谢谢您治好干妈的病。”井池雪美擦干眼泪,才看清楚罗德曼夫人的容貌;真的是一位端庄的亚裔夫人,那恬静优雅的气质,让她顿生亲切感。

“雪美小姐不是小猫啊,她是位美丽的天使。”罗德曼夫人抚摸着井池雪美的肩头,很自然,手也很温和。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抚摸她了,也很久没有人用如此亲切的目光注视她。

“您没见过雪美小时候,真的很像一只怕羞的小猫啊。不过,现在长大的,当心啊雪美,会有很多花花公子缠住你这个天使的。”

井池雪美被赞美羞红了脸,低声说:“谢谢夫人夸奖,请进屋用茶。”

罗德曼夫人好漂亮,真想做她的女儿啊;井池雪美如此想。

“罗德曼夫人,您真的是医生?”在牧场主体建筑的日式别墅内,井池雪美点完茶;好奇的问。

“我丈夫也是中国人,小姐可以叫我蓝夫人。”罗德曼夫人爱惜的看着井池雪美;“雪美小姐没受伤,我很欣慰。”

井池雪美乖巧的叫声蓝夫人,她知道,自己的干妈威尔逊夫人固然很开朗慈祥,也很有爱心;但是对交往的人和朋友却十分挑剔,身家不够丰盛的穷人或出身低贱的暴发户是没资格得到威尔逊夫人的友谊的;不管她是不是有很神奇的医术。

井池雪美在英国居住的几年中,威尔逊夫人的沙龙里也时常会出现一些令人目眩的艺术家、影视体育明星或卓有成就的科学家,不过他们(她们)都只是过客,从未得到超三次的邀请,除非有家族贵族血统。

而挑选结伴出游朋友,威尔逊夫人的要求只会更为苛刻。

来自法国的蓝夫人!井池雪美忽然想到一个出身中国大陆的神秘家族,蓝石集团。他们的情况一直是个迷,从来就没有人能确切知道这个家族有多少人,掌握着多少金钱。

“蓝夫人认识蓝宇先生吗?”井池雪美小心翼翼的问,蓝宇也曾与自己的父亲交往过,井池雪美看过那本父亲留下的通讯录。

“蓝宇正是我家先生,他身体不好,一直不怎么出门。”蓝夫人微笑着回答,丝毫没有卖弄或自豪的表情。

井池雪美顿生敬意,在她最近接受的信息中,蓝宇先生是位很有份量的大人物。至于罗德曼爵士的来历,她能猜到几分,那是为某个王室家族服务得到的奖励或某种交换条件。这位夫人好像更喜欢被叫做蓝夫人,威尔逊夫人喜欢的是一个气派的有贵族头衔的伴侣。

威尔逊夫人用扇子遮住半边脸,吃吃笑道:“罗德曼爵士的病难道比哮喘还难缠?”

“是很难缠。我们家传医术只擅长治哮喘和肺病,哪里有万能医生?”蓝夫人笑着,却没解释自己的先生患的是什么病。

“蓝夫人擅长治疗肺病?”井池雪美惊喜的抬高声调;“正好啊,我有位朋友受伤,一直在咳嗽,还不停的咳血。”

“亲爱的雪美,蓝夫人不会给寻常人治病的,她难得出门旅行。不相干的人……。”威尔逊夫人替蓝夫人拒绝。

“不是不相干的人,啊,对不起威尔逊夫人,我是说,就是他用身体挡住射向我的子弹。他,也是位神奇的医生。”井池雪美急忙打断干妈的话,生怕威尔逊夫人说出什么,影响到蓝夫人。

“既然是雪美小姐的救命恩人,就真的要去看看了。”蓝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井池雪美看到了,却没想很多;“不过,我治病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井池雪美抓住蓝夫人的手,紧张的问。

“救小姐命的是个男人吧?除了我家先生,还从没给男人看过病。雪美小姐,如果这个病人能睡着的话……。”

井池雪美有些为难,威尔逊夫人在一边点头微笑着:“是啊,罗德曼夫人什么身份?怎么能随便给人治病?”

昨天晚上,井池雪美去看望李先生时,感觉到他虽然恢复了点精神,咳出的血却更多了;白医生说,研究所送来的药效果有限,李主任这次怕是要留下病根了,半个肺部要受到影响。

但是,李先生很固执,拒绝到医院接受全面检查和治疗的建议,也拒绝接受白家树和郑书榕以外的医生去看他。

“只能在饮食里想办法了。”瞬间,井池雪美就想到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对于李先生,井池雪美有愧疚和感激,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以往,她只在说服松井式时,对松井平志,也就是松井式的孙子表示过略微的兴趣;这个李先生似乎正在用他的智慧、勇敢和虚弱,冲开井池雪美心中的某个堤坝。

十二、反噬(上)

十点,天夜牧场被深沉的夜幕笼罩,吃完晚饭后,白家树与郑书榕都说困,并且很快就睡过去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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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只坚持多坚持了十分钟,他虚弱的身体抗拒不了饭菜中的药物。于是,他抽出龙星毫刺进自己的手心,勉强支撑着,总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失去知觉。

井池雪美领着蓝夫人走进别墅,一直跟在蓝夫人身边的侍女先进去,就很确定祝童的位置,为蓝夫人准备好坐的矮凳。

蓝夫人凝视着祝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井池雪美甚至怀疑,蓝夫人与李先生是认识的。仔细看看,他们真的还几分相似啊。

不过,这个怀疑很快就被她自己推翻了;晚餐时威尔逊夫人还说过,由于蓝宇先生的原因,蓝夫人一直没有子嗣。威尔逊夫人还开玩笑似的建议,让井池雪美多认一个干妈。

蓝夫人当然很高兴的答应了,井池雪美却知道,她将作为井池财团的掌舵人,不可能再向以前那么轻率。蓝石家族与井池家族都属于出身亚洲的世家财团,生意上不可避免的会有交集的地方;有时候互相配合,更多时候是激烈的竞争。池田一雄好像说过,最近在中国的一项利润丰厚的投资,就是被蓝石家族的人抢去了。

保持适度的友谊是很有必要的,再亲密的关系,井池雪美没有那个自由;虽然她很希望得到蓝夫人的宠爱。

当然,以优雅的微笑和适当的技巧,让包括威尔逊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避免尴尬,是井池雪美已熟练掌握的技巧。

蓝夫人开始为李医生把脉,井池雪美眼看着她解开李先生的上衣,才想到那里有个秘密;她正要开口阻拦,蓝夫人已经看到了。

蓝夫人的侍女啊了一声,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井池雪美没看到蓝夫人的表情,她背对着自己,只是能感觉到蓝夫人并没有很井池雪美这才发现,李先生胸前的怪异消失了,那里是两块结实的胸肌。

“他是中毒了,谁用这样恶毒的手段对付他?”蓝夫人问,平静的语气掩饰不住愤怒。

“对不起,本来他们要杀的是我。”

“哦,雪美小姐,幸亏他了,这颗子弹如果打在你身上,是多么不幸的事啊。”蓝夫人说着话,手在李先生胸前笔划着什么,也许过了两分钟,她擦拭着额头。

井池雪美看到,蓝夫人似乎衰老了一些,脸上还有没试去的汗珠。

“他的伤很重,我能做的不多。”蓝夫人似乎很失望,让侍女为李先生掩上衣服后没有马上离开,低头沉思着开出一个药方。

“他……会很严重吗?”井池雪美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

“这种毒药很歹毒,造出它的人该死。”蓝夫人话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痛楚;“他,就是恢复的好,也是半个废人了,不能做太剧烈的活动。这副药里有一味药引,也许只有中国才有。”

“我已经要求京都医学研究所尽快找出解药,蓝夫人,谢谢您了,李先生需要任何药都不成问题。”井池雪美失望的咬着嘴唇,没感到蓝夫人正微微颤抖着。

“我曾听说京都有位回禾吉大师擅长香薰术,雪美小姐可以试试,也许还有希望。”

“真的吗?太好了,我这就去请。”井池雪美心头燃起一丝希望。

“也许,雪美小姐应该准备一间香薰室,他的肺部实在是太虚弱了。”蓝夫人终于放开手。

“香薰室?”井池雪美疑问道,香薰术她知道,香薰室是什么?

“回头我画张图纸,小姐找间房子装修,墙板要用香樟木;最好是产自中国江西。我有个药方对肺部伤病很有效,希望能帮到他。”

“太好了,我马上让人准备。”

井池雪美欣喜的握住蓝夫人的手,对方眉间闪过深重的忧虑,她根本没想到情况如此糟糕。

一周后,京都又发生一件蹊跷事。

大岛遂仁是京都医学研究所副所长,兼药物室主任,来自中国的两位医生,就在他的研究室内进行学术交流。

说是交流,其实是试图为一种罕见的毒药寻找缓解剂;京都医学研究所隶属与京都大学,研究所的经费多半是井池财团提供的,而这两位医生又是井池财团邀请来的访问学者;大岛遂仁主任明知道他们在药理学上的造诣有限,也不能不全力配合。

今天是周末,两位中国医生要到井池家族的牧场去,大岛遂仁难得轻松一天,约了几位朋友到京都喝酒;晚上又在一家艺妓馆消磨到半夜,才醉醺醺的打车回家。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家不在这条路上。”

的士开了好久,大岛遂仁的酒意已然半醒,却发现自己被拉到了一个陌生的山谷里。

没人回答他的话,司机走下车,手指在他腰间点了一下;大岛遂仁就软成一滩泥,神志清楚却口不能言,被司机扛在肩上,向山上走去。

山顶能看到灿烂的星空,也只有在身心愉快的时候才有心情欣赏,大岛遂仁被放下,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你这是绑架。”

“大岛先生,我们就是绑架。”对面树下亮起一盏灯笼,两位端庄的夫人坐在一方洁白毯子上,面前,还放着一只木茶几。

“贵子夫人,您怎么在这里?”大岛遂仁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他常去的那家艺妓馆的老板;今天晚上本来他也是要去那里的,却被告知没有预约,小姐们都有客人。

他松了口气,以为这是贵子夫人为他安排的节目;几个月前,大岛遂仁曾要求过贵子夫人,替他安排一次刺激的。他在京都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知道贵子夫人的艺妓馆有这种只对特别客人的特殊服务。

只是,不太像啊,怎么没有艺妓?身边这两个男人面色冷峻,看来也不像日本人,难道……他们是中国人?

想到这里,大岛遂仁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您抖什么?我的朋友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贵子夫人吃吃笑着,用一把纸扇遮住半边脸;“春子如果知道大岛教授会怕成这样,一定会看不起您的。”

“夫人,有什么问题请问吧?我……不会有隐瞒。”

“我的朋友想知道,茶花是不是您的作品。”

“茶花!这……。”大岛遂仁心里明白抵赖是没有用的,人家既然知道这个名字,就一定下过很大的功夫。他无力的点点头:“对不起,茶花是个错误,它不应该出现。这些年,我一直在为此内疚。”

他没有说谎,京都医学研究所曾经担负过一些特别使命。十年前大岛遂仁还是个普通的研究员,茶花就是他那时的作品。

茶花毒性强烈,无色无味且能适应高温环境,溶解一克茶花的水,就足以致人与死地。

“第二个问题,用什么办法能解除茶花的危害?”

“没有办法,我知道我犯下的罪恶有多大,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解毒剂。只是,茶花是混合药物,到现在为止,我配出的解毒剂也只能缓解一部分。不过……。”

“不过什么?”贵子夫人一直在低声给她身后的夫人翻译,大岛遂仁略微一迟疑,她也马上停止,警惕的问。

“如果您的朋友是为那个中枪的中国人而来,就用不上了。茶花被火药污染后,药性会发生变化。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他的受害组织样本,损害已经不可逆转。伤处是在肺部,由于呼吸循环的需要,细胞要吸收氧气排出二氧化碳,所以会很特别;茶花会破坏细胞壁并阻止再生。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大岛遂仁已经完全抛开一切,知道不把事情讲清楚,也许会受到肉体伤害;他对自己的生命已不报任何希望,也许这样死去就是解脱。自从研究出茶花后,大岛心底的愧疚一天比一天强烈。特别是看到两位中国医生送来的样本,知道茶花已经开始造成杀戮后,那份愧疚已经变成一块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有在酒醉时才能找到暂时的安宁。

对面没有回答,安静也是一种惩罚,大岛遂仁跪在坚硬的岩石上;山顶的风,吹不去他身上汗滴,也吹不去他心头的恐惧。

十分钟,也许二十分种过去了,大岛遂仁正等待一颗子弹或者一把刀,也许是一杯溶入茶花的酒;贵子夫人拍拍手,笑着说:“大岛先生,您是位令人尊敬的科学家。我的朋友希望您能尽快找出破解茶花的办法;今天只是给您开个玩笑啊,姑娘们,你们为大岛教授安排节目准备好了吗?”

几十米出亮起四盏红灯笼,漂亮的春子小姐一身黑亮的重金属装,挥舞着皮鞭随悠扬的打击乐舞蹈。

贵子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您不应该再消沉下去了,谁都做过错事。人生有限,技芸千秋。我的朋友是宽容的,希望您能振作起来,用您的知识弥补过去的错误。”

第二天上午,大岛遂仁早早的来到研究所,取出早已检验过多次的样本,从头开始做最基础的药理分析。

同一时刻,白家树与郑书榕也在为李主任做检查,他们拿来一种新药,李主任却拒绝服用;他说:“既然你们连三分把握也没有,我不想做小白鼠。”

郑书榕耐心的劝说着:“浓度很低的,就是平常人服用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想知道这种药对你有没有作用。大岛主任曾经做过实验,在白鼠身上有一定的效果。我服用过,没多少副作用,只会引起轻微的胃部不适。”

“郑医生,今后别这样做了。”祝童感动的拍拍郑书榕的手,喝下这杯药水。

“中午,我们会提取一些您的尿液和血液,还有您咳出的液体。”

“最好是带血的?”祝童微笑着问。

郑书榕点点头;他也知道,这种药对李主任的作用有限,只是碰运气罢了。

白家树对研究所的工作已经失去耐心,他这次出来名义上是研究所的邀请,回去时井池财团会付给他一笔辛苦费;所以,他更愿意留在牧场,这里有个很大的图书馆,里面收藏的中医古籍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个宝库。

“李主任,您能不能对他们说说,我想留在牧场看书。”

祝童点点头:“可以啊,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

郑书榕和白家树都笑了,人家这样说真的的客气,不客气的,只有脸皮很厚的李主任您吧?

祝童也知道,自己肺上的伤看来真得很麻烦。

十二、反噬(下)

这里不是中国,不是上海,不是他熟悉的环境;周围有太多人眼睛注视着他,他不能不小心。www.65txt.com来伺候他的两个侍者身负高明的功夫,这是毋庸置疑的,野村花海,那个从不抬头看人的老花匠更危险,他似乎才是天夜牧场的主人。

但是,他不能就这么回到上海,作为七品祝门的掌门人,江湖上有太多的危险。他得罪过太多的高手,如果再次遇到一品金佛的偷袭或五品清扬的暗算,就算来个四品红火的小毛贼杀手,这条命就算交代了。

昨天晚上,祝童对台海言下达了第一道指令:把一张光盘扩散到互联网上。

这张光盘是成风送去的,上面有江南藏宝的详细资料,小骗子要引发这颗炸弹,让本已够忙碌的江湖高手们再忙一些,让本就混乱的局势再乱一点。

别墅外运来了大批木头,说是雪美小姐专门从中国采购来的香樟木,要把一楼的起居室改造为一个大型香薰室;祝童知道,这一定是那个为自己看病的神秘人开出的另一份药方。

祝童看到姗姗后,曾经以为自己的伤能很快恢复。肺部的咳血减轻了,沉重感消失了,他又能大口的呼吸空气。

他不知道是谁出手治疗的,转天上午姗姗来看望他时,任凭祝童怎么问,也没打听出来。

姗姗只是说,要他现在牧场疗养一段时间,有人正在想办法为他做进一步治疗;姗姗还说,他肺部的伤不是内伤,是毒药破坏了肺部组织,在破解这种毒药之前,短期内只能静养。

受伤后,祝童感觉自己从小修炼的蓬麻功,境界至少倒退了两个层次,比师叔祝黄传功前还不如。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能勉强把蝶神禁锢在印堂穴,再想让它替自己做什么,全要看蝶神高不高兴了。

蝶神也是神,苗人的崇拜不是没道理的,任何一个神都是需要祭品和;男儿身养蛊神本就很危险,现在,祝童只能尽量满足它的要求。他也知道这样做是饮鸩止渴;随着蝶神一天天强大,早晚会有破穴而出的一天。

白家树建议他多泡泡温泉,温泉水散发出的水雾,对他的肺部会有很大的好处。

有一天,祝童去泡温泉时,偶然发现在那个环境下蝶神会处于休眠状态,所以,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会泡在温泉里。

姗姗说有人在想办法救自己,却不肯说是谁对自己如此关心,祝童想:也许是柳家的长老吧。反正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回国,呆在天夜牧场也确实不错,就是太闲了点。

姗姗在第三天离开牧场,临走留下一块手表。

这一块也是CK表,与叶儿送给他的那只一摸一样,看的出送表人是费了些心思的。

以前那只表的八成是被天夜牧场的忍者们收去了,他昏迷的时间不算很长,能接触到他的人就那么几个。如果说白家树、郑书榕或井池雪美小姐会偷一块貌不惊人的手表,才是滑稽可笑的事情呢。

“祝缘也该到了吧?她来了,也许就有办法制服小家伙。”蝶神又要造反了,祝童勉强压抑住它,有咳出几丝血。

他已经联系好大师兄,让他找蓝湛江想办法把女活佛送到日本;在重庆弘法寺内,女活佛制住蝶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其实能找到小道士凡星最好,大师兄说,连羽玄真人也不清楚凡星在什么地方。

祝童前两天要求井池雪美允许自己的表姐来探视自己,并且在天夜牧场住一段时间。

“她也是位医生,藏医,也许会有好办法。”祝童如此说。

这个要求不过分,井池雪美愉快的答应了。

想起井池雪美,祝童嘴角的笑纹荡出一丝冷笑。

各项台面上台面下的信息,祝童也掌握了不少。

松井正贺的死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语言。松井式是在向谁传递这种信息呢?不是井池雪美,她除了愤怒还有惋惜,怨恨竟然平复了许多。也许松井式就是要让雪美小姐这个态度,真正能懂得这个信息意思的是井池雪美背后的那些人,松井式还没死心啊。

闲着也是闲着,玩玩这个高级智力游戏也不错;只是要万分小心,现在已经亏了血本了,千万鳖把这条命搭上,太不划算了。

好像他手里的筹码也不少,天夜牧场很安全,禁止任何不相干的人进出,就是池田一雄也不能轻易来看自己。女活佛到来后,野村花海估计也不是她的对手吧?

井池雪美小姐,唔,她才是双方争取的关键。虽然她的身体比较单薄,长得还是不错的。小骗子正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把井池雪美控制在自己手中。无论目的怎样,大家都是为钱,井池雪美才是关键所在。

我现在只有一双虚弱的手,牵不住马缰,牵住裙角的本事还是有的。

陷入情网少女都是傻瓜;小骗子可不管井池雪美的背后是谁,既然有人把自己当成微不足道的工具,用过了就想随手毁掉;那么,他们应该受到教训。

祝童或李想,只在叶儿面前才是正人君子。

时间就如草叶上的露珠,短暂且精彩着。四月很快就蒸发了,五月也过去了一多半。

天夜牧场占地广大,牧场中有林地也有草原;作为居住区,只有三栋别墅,两座日式风格的木结构,一座欧式风情的砖瓦结构建筑。

李想,就居住在欧式别墅内。

这里应该是整个牧场最安静的地方,一条小溪从别墅前三十米处穿过,距离最近的建筑也有半里之遥。

别墅的右边,石坝拦溪水汇聚成人工湖,湖上修有木制廊桥,四曲八弯,颇有些苏州园林的意味,却更精致优美。

表面上看,祝童已经算是完全恢复健康,面色红润气色也不错。

这一半得益于天夜牧场干净而清爽的空气,和牧场上富含矿物质的温泉冒出的潮湿雾气;一半是回禾吉大师精心操持的香薰术的缘故。实际上,他只是个纸糊的灯笼,表面光鲜。

一个月来祝童在牧场上只去两个地方:夜里和整个上午都在别墅起居室改造成的巨型香薰室内修养,下午到晚上的时间,就一直泡在温泉里。

他来日本用的是访问学者签证,有效期半年,一个月过去了,他根本就没见过任何一个日本学者。

叶儿的电话还是每天一个,两人一聊就是半小时以上。

现在的祝童心态很好,不太在意别人对自己怎么看。好像,牧场里也没谁对他有看法。大家都知道,得罪了李先生就得遇得罪了小姐,会被赶出牧场赶出井池家族。

井池雪美最近很忙,在牧场的时间很少,却总是陪在李先生身边。她经常要呆在东京,只要回到京都就一定会坐两小时的车到牧场上来。井池雪美甚至还想一架轻型飞机,如果不是野村花海管家说牧场上骏马受不得惊吓,井池雪美一定会在牧场上修一条简易跑道。

有人看到过两人亲密的镜头,这个李先生,竟然敢搂着小姐的腰。野村管家听说后,只是笑笑。现在的雪美小姐可不像以前,脾气真的很不好,喜怒无常,一发脾气就要赶人。

松井家,表面上已经成为过去,牧场上属于松井家族的人都被赶走了,雪美小姐拒绝出席松井正贺的葬礼,也拒绝把他葬在牧场旁边濑清寺的家族墓地,慧缘寺的老墓地早已没有任何地方。

可怜的松井式老爷,拖着生病的身体带着儿子的骨灰回德岛了,小姐没去送行。

一个人就是有再大的罪孽,切腹自杀也应该能说明他的诚意了啊。雪美小姐甚至把平志少爷赶到澳大利亚去,说是要准备进军新大陆。大家都知道,井池家族在那个炎热的地方只投资了一个马廊,牧场每年会送过去一些骏马,平志少爷可没学过养马。

也有人说这也是李先生的缘故,牧场上的驯马师听到过李先生对小姐说平志少爷的坏话,要知道,他是高贵的忍者,能听懂简单的汉语。

祝童似乎知道这些议论,他对两个分派来伺候他的侍者一点也不客气,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求他们为他洗脚。他不知道,伺候他的侍者也是经过艰苦训练的忍者;他只知道这两个人走路都很轻,忍耐的功夫比一般的日本人高明。

以前的侍者就是因为拒绝为他洗脚才被赶出牧场的,理由很简单:男人的尊严,大和民族的自豪。但这些在野村花海和小姐面前都不是理由。

李先生的表姐十天前来到牧场,她更过分;让两位高贵的忍者每天替她收拾房间,还把穿过的衣服丢给他们拿去洗衣房。野村花海师父这次说话了,只有短短的一句:“别招惹她。”

她还禁止他们晚上接近别墅,说是要给李先生治病。

有一次,小姐实在忍不住想知道他们在香薰室内做什么,于是就让他们小心点去探视一番。

结果第二天早晨,整个牧场的人都看到精彩的一幕:两位高贵的忍者赤身裸体,在牧场马廊的屋顶上互相拥抱着呼呼大睡。

事后大家问起来,他们还是一副迷惑的样子,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中了什么邪。

自那以后,牧场上的人认为,李医生的表姐是个高明的巫师。

她平时表现的也确实象巫师,刚来时穿的衣服就很奇怪,现在穿着小姐送的和服,只是拒绝系上腰带,也拒绝穿木屐。要知道,那条腰带可是和服的精华所在,穿和服不系腰带就像吃饭不放盐一样,完全没有和服的华贵味道。

池田家现在倒是很得意,巧,今天池田一雄又来了,还带了三个陌生人来;要在以前……是啊,以前池田家得势的时候,他也根本就没权利进入牧场。

随池田一雄来探望李主任的是田旭洋、百里宵,那位漂亮的小姐是陈依颐。

一、客自故乡来(上)

初夏的半晚,是天夜牧场最悠闲的时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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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马师在草场上轻松的与赛马交流,男人们打扫完马廊在小溪边与女人们调笑,孩子们被允许自由奔跑。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不可能见到李先生,除了他的表姐。

“木房子漏风,李先生肺部受不得风寒;他是为救小姐才受伤,住的舒适些是应该的。李先生呢,有客人来探望他了。”池田一雄殷勤的解释着。

以前,只有井池家的人才能住在天夜牧场;这所别墅也有些来头,只是不好对外人说。

“李先生现在在泡温泉,他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一个伺候祝童的侍者回答池田一雄的询问,他是野村特意挑选的,会讲汉语。

“那就去把他叫回来,就说田公子和陈小姐来看他了。”池田一雄故作神气的命令。

侍者可不怕他,也没动身去叫人的意思:“我可不敢去,李先生泡温泉的时候拒绝会客;就是小姐叫他也不行。李先生说过,只要天没塌下来,就不能打扰他。”

“咦?李主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了?他在哪里?我去找他。”说话的是陈依颐。

“我也不能放您过去,李先生会骂人的。当心他把你们都赶出去。”侍者面无表情,说话时看也不看客人的脸色。

这两天,李先生的表姐没在牧场,与野村师父一起到山里找草药,侍者本还轻松些;他以为,池田一雄是知道野村师父不在,才敢带客人来。

陈依颐不知道李主任如今的威风,奇道:“你确定,现在泡温泉的是来自中国的李想李医生?”在她想来,李主任虽然有时不识抬举,多数时候还是很随和的。但是这侍者口中说的,完全是一个不近人情狂妄自大的家伙;难道李主任受了点轻伤,救下井池家族的小姐,就疯狂了?

侍者礼貌的点点头,却没理会她;这位小姐看来没李先生的表姐厉害啊。

“我们还是别打扰他,天夜牧场的骏马世界闻名,池田先生能让我们见识一下吗?”田公子不在意的笑笑。

田旭阳最近颇为不顺,先是与池田一雄合作入股华商银行的事以失败告终;后是下属公司卷入股权纷争,被证监会勒令停牌整顿。他以为是王向帧在使坏,却又不能报复。时代不同了,王向帧比他有力量。

最头疼的是关于寻宝的事,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很隐秘的事情捅到了网络上,现在的上海到南京一线,只要是个山头就有人背着铁锹转悠。南京附近的山区,有大批人手持各种工具在挖掘、探找;所有的寺庙都被作为重点怀疑区域,闹得鸡飞狗跳和尚骂娘,却也毫无办法。

中国的能人太多了,几百万人在寻找同一个宝藏,任何可能的地方都已经被人光顾过,田公子已经打算放弃。他不知道下一张藏宝图和藏头诗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出现时还有没有意义。

最关键的是,即使真的出现另一枚印章,谁也无法分辨真假;现在的上海滩,每个书摊上都会摆着十多本关于藏宝的书,只要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宝藏二字,上百份藏宝图就会出现在屏幕上。

只是,有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就证明这个宝藏存在的可能性越大,就连一贯严肃的央视,也连续多期播出了关于宝藏的系列片,他们的资料还没有田公子手上的多。那可是价值十亿美金的宝藏啊,能解决很多问题,所以田公子才头疼。

这次来曰本他还有一个目的:见见井池财团的新主事人,试探一下双方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少。

说来,田公子名下有五家上市公司,彼此担保联系紧密,在资本市场上被称为旭日系。但是,这五家公司只有两家具备盈利能力,其余三家都处于半空壳状态。田旭洋也没打算好好经营,如果不是王向帧,仅凭在股市上来回折腾呼风唤雨就能有不错的收益。现在,王向帧在死死盯着股市已经半年多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乱来。

所以,旭日系依靠银行贷款维持的软肋渐渐暴露出来;去年有两家公司的年报做的就不很漂亮,有人已经嗅出味道了。如果在年底银行回收贷款前没有合适的伙伴介入,没有大量的资金注入,一旦明年初银行方面收紧放贷额度,资金链吃紧,旭日系很可能崩溃,他就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现在已经有消息,年底前国家出台紧缩货币政策的可能性很大。

百里宵也许是最轻松的一个了,他随田公子出来不是一次两次,对于寻宝本就不很热心;千门如今发展顺利,只要不惹上大是非,只要田公子不倒台,很有可能在五年内达成他的理想。这次来曰本,主要是想探探祝童的口风。

最近江湖上似乎很平静,以往的那些小争斗消失了;千门的赌船上少了不少江湖豪客。但是,越是这样越要警惕,谁知道平静过后,会掀起什么风浪?未雨绸缪是百里宵的习惯,他想知道江湖高人们在想什么、做什么?

带客人骑马的权利池田一雄还是有的,只是真正的好马他也不能接近;好在,田旭洋与陈依颐只是想骑马散心,天夜牧场二流的马,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哄他们这些外行开心足够了。

骑马也是很累人的,天夜牧场的温泉与骏马一样闻名。

等田家兄妹在山下的温泉内享受完毕回到别墅前,夕阳已经把牧场上染成金黄。这时,田旭洋才感觉到李想的分量,池田一雄一直没提起吃饭的事,明显是在等别墅的现在的主人。李想,一个精明的医生,怎么会让池田一雄如此紧张?看来在他的心里,这个医生比自己还要重要啊。

陈依颐也有同样的感觉,她想的更多;池田一雄也是她那家医院的投资人之一,以前接触时,池田完全是另一个人,彬彬有礼却狂妄自大。能让他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原因只有一个:有比池田一雄地位更高的人看重李想。

那个人是谁还用想吗?只有身价亿万的井池财团女继承人,至今未婚的井池雪美小姐。

“李主任这样的医生,全世界也没有几个吧?”站在李主任暂时居住的别墅前,陈依颐才说出这么一句。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传来,从树林的西边漫步过来一匹线条秀美的白马。

夕阳把穿透飘摇的鬃毛,白马就像一匹披着金光的天马,马上的骑士腰板笔直,前后左右还飞舞着十多只蝴蝶;他,不正是李想李主任吗?

为李主任牵马缰的,是……白家树;他可真会享受,这匹马,似乎也比他们刚才骑的那几匹好。

“白马王子啊!你倒是清闲,躲在这神仙福地好潇洒。快下来,让我看看李主任是不是乐不思蜀,不想回海洋医院那个小庙去了?”陈依颐上前几步牵住马缰,仰视着他。

祝童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散发着热气;笑嘻嘻的摆摆手。

立在门前的两个人已经过去,小心搀扶着他从马背上下来,送到别墅前的软椅上安置好,一个人连忙在他的身后放上软垫子,另一个就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送上,伺候的别提多周到了。

陈依颐李主任为什么混的如此之好,拍一下他的肩膀:“你真成老爷了?”

“咳咳!”祝童被这么一拍,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的的红润变成血红。

他掏出手帕捂住嘴,擦拭几下;洁白的手帕上,染了一缕惊心动魄的血红!侍者一把推开陈依颐,眼里好像要冒出火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陈小姐……咳咳,有朋自家乡来,不亦乐于;是我失礼了。池田先生好久不见;田公子,还有……先生,来,坐。上茶”祝童虚弱的招呼侍者退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微微喘息着。

几个人这才知道平,李主任现在真的很虚弱,他就像一个纸人样,碰不得的。

“你这是怎么了?”陈依颐心疼的蹲下身,端起茶杯送到他嘴边。

“没什么,肺上有点毛病,修养一段就好了。田公子,好久不见。”李主任勉强解释一下,又招呼两个侍者给客人搬凳子,上茶,好一阵忙活。

“有病就要好好修养,我们这次是来散心,国内太闷了。”田公子坐在祝童侧面,尽力掩饰着内心的震惊。祝童现在的状况,几乎就是个废人。

刚才陈依颐拍他那两下,李主任咳出血后,两个伺候他的侍者面露凶光,似乎有动手的意思。他见识过千门弟子的功夫,不是李主任摇摇手,也许陈依颐已经被扔出去了。

而池田一雄表现出的,是惶恐!天夜牧场不简单,井池家族不简单,这个李想更不简单啊。

来曰本之前,他们都知道李主任受伤了,不过受的是轻伤,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陈依颐还得到正式消息,李主任和郑书榕医生已经圆满的完成了这次医疗任务,应东道主邀请,他们将在京都医学研究所学习、交流一段时间,大约七月前六月底才能回国。

两只蝴蝶停在祝童肩膀上,他没去看,也没去赶,斜视着陈依颐:“陈小姐,不怨你;我还要感谢你呢。前一段多亏你了,近期内可能还要辛苦你;我这身体,咳咳!”

“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陈依颐看到他又开始咳嗽,心疼的轻轻按摩他的背部。

“没关系,我是医生,自己知道。”

白家树送来一碗汤药,祝童在陈依颐伺候下喝下去,咳嗽才止住。

“抱歉,我不能陪你们吃饭了。池田先生,替我敬田公子两杯,他的酒量不错。”

一、客自故乡来(下)

天将黑,夏季天长,应该有七点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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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又说了些安慰保重之类的客套话,池田一雄陪着田公子和百里宵去用餐;陈依颐不想离开,祝童拍拍她的手:“吃完饭再过来;你现在是客人,别让主人为难。”

吃饭的吃饭去了,祝童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看着逐渐远去的黑影,顺手从肩膀上捉住一只蝴蝶,放进嘴里。

“你不能吃太多,祝缘小姐临走前嘱咐过。”白家树劝道。他不理解这些蝴蝶为什么会跟着李主任,也不理解李主任为什么每天都要吃蝴蝶,就像吃零食一样。医学上有异食症,李主任好像不属于这类病人。

“我知道。”祝童点点头;“师兄也去吃饭吧,晚上就不用过来了。”

白家树现在住在图书馆,雪美小姐让人在藏书楼隔壁收拾出一个房间,也有人专门伺候着,为的是让白医生能从那些医书里找到治愈李先生身体的办法。

两个被指派伺候他的侍者早已习惯了祝童的怪异举动,比吃蝴蝶更过分的是吃花朵。他们的师父野村花海喜欢养花,眼看着别墅前花圃里的花朵一天天减少,老花匠也只是叹息摇头。牧场里所有的建筑都被野村先生用树木与花草围绕着,平时总是很细心的保养这些绿色植物;只有这座别墅附近的花草,从月前李先生住进来后,野村先生就再也没管过。

李先生又伸出手,侍者就把电话送过来,马上就躲到很远的地方。也只有这个时候,难伺候的客人才像个客人,语气温柔笑声不断。他们知道,这个电话是打往上海,每天正时候都要通话半小时左右。即使女主人雪美小姐回来,这时候也不敢打扰他,后果会很严重的。

通话结束后,照例是洗脚时间,不过今天晚上他没做手势,两个忍者乐得装糊涂,还以为有客人来看他,一高兴就免去这项最难堪的活动了呢。

远处走来一个黑影,那个漂亮的女客人来了;原来,他是在等美人来访。

雪美小姐一定不会喜欢的,上次,随男爵夫人来的侍女就是因为和李先生走的近了,小姐借故发脾气,把两位尊贵的客人弄得很不愉快,住了两天就走了。那个女孩子还没今天这位漂亮,雪美小姐如果知道了,会不会……?

不过李先生向来是什么也不在乎的,雪美小姐好像怕他,两位尊贵的客人走后,李先生很不高兴,害得小姐哭了好多次。

他们眼看着李先生与漂亮的女客人散步,女客人还挽着李先生的手臂,就如雪美小姐一样;他们也走向湖中的回廊,也停留在湖心的亭子内,那里,有两只舒适的沙发,是雪美小姐最近才要求牧场里的木匠做好放在那里的。

忍者的功夫再好,在夜幕下看到的东西也有限;今天没有月亮,漫天星斗眨牙眨的,湖心距离别墅有百十米,只能大约知道他们的位置,听到微弱的声音。

好在,李先生的身体实在虚弱,寒气上来前,他们已经回到别墅内。

那位小姐脸色微红,低头默默的想着什么,作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李先生要洗脚,要早些休息。

总算把李先生送上床,两位忍者才松弛下来,难挨的一天总算过去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半小时后,祝童从床上爬起来摆好打坐的姿势,安详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幽深;这时,他虽然不是白天看上去的那么虚弱,却也微微的喘了几口气。

第二天一早郑书榕从京都回来,陈依颐又来了,她先是和郑书榕客气几句,然后不客气的挽起李主任的手臂:“主任,总坐着不好,我陪您散步好吗?”

不管好不好,李主任被陈依颐陈副主任搀着,走向湖心亭。两位负责伺候他的侍者连忙跑过去,把软垫放在亭内沙发上,李先生喜欢歪着,不喜欢端坐。

“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白家树不无羡慕的说,陈依颐在他看来是难得的精品,比雪美小姐更有女人味。

“李主任是很有人缘。”郑书榕同意。

两个人相视一笑,走向隐在花树中的图书馆;既然李主任说不必客气,就不用客气了,他在这里混得很不错。

他们一个稍微知道点李主任的底细,一个稍微知道点陈依颐的家世,笑得内容确是一样的。

“我哥哥想和您单独谈谈,就十分钟。”陈依颐服侍祝童坐下,垫好靠垫后;很自然的挨着他坐下。亭子内还有个沙发,祝童没示意她坐过去,手也很自然放在那双玉腿中间。

五月中旬,天夜牧场的温度还不是很高;陈依颐对自己两条修长的腿很满意,即使在冬季的上海也很少穿长裤,今天也是一袭裁剪体贴的筒裙。

“你就不怕我缠着你?”陈依颐吃吃笑着,昨天晚上,这只手做出这个动作事,她曾经吃惊过,现在已经有点习惯了。

“怕什么,这种事又没有证据,我如今是个病篓子,你说我非礼有人相信吗?大家一定以为你在非礼我。”

“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勾引雪美小姐的,听说她是个美人。”陈依颐按住那只手,它越来越放肆了。

“雪美小姐,应该说是她勾引我;要知道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很正常。”祝童笑嘻嘻的看一眼在远处骑马的田旭洋,“他要见我,是想让我说服雪美小姐什么事吧?”

陈依颐软在他身上的,微微喘息着:“你这个魔鬼,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那只手,已经深入到裙子深处,在半放肆又不过分的边缘逡巡。

“我同意见他,不过,要有个奖励。”

“什么……奖励。”陈依颐加紧双腿,上身小幅度扭曲;从祝童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一条白皙滑嫩的乳沟。

“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还是处女吗?”

“啪!”一声,祝童脸上被另一只手轻轻掠过,他很及时的咳嗽起来,手帕上有多了一丝血红。

“对不起,我忘了。”陈依颐是忘了李主任的伤病,红着脸道歉。

“没什么,已经很久没人打过我了;这次日本之行先是埃一枪,再吃陈小姐一巴掌,值了。依颐,求你件事好吗?”

“什么事?”陈依颐根本对这个男人恨不起来。

“回去别说我的伤很重,也别告诉叶儿。”祝童正经起来,也是很快的。

陈依颐不习惯如此快的转变,刚才这个男人还是轻薄放肆的浪子,怎么转眼就成正人君子了?

“那要看本小姐心情好不好,也许哪天无聊了,会约苏警官出来喝杯咖啡呢?她如果问起来,我又不象某些人喜欢演戏,也许……。”

“也许什么?也许我一不高兴,田公子希望的东西就泡汤了。”祝童不在意的笑笑,抬头看向远处。

两个人还依偎在一起,互相都攥着对方的小辫子,话说到这份上,总要有个人妥协。

还是陈依颐心软,看李主任身体不好,决定不和小人一般见识:“日本已经有八卦杂志登出雪美小姐的绯闻了,她如今是公众人物。国内有没有我可说不了。至于这个要求……只要你吻我一下,我就答应替你辟谣。”

“不行,简直是强盗!光天化日之下,别人看到对你们不好。”这个要求被无情的拒绝了,陈依颐生气的站起来,本想甩手就走。忽然想到李主任说的是你们,才恍然。

如果李主任真得如哥哥预料的那样,与井池雪美小姐之间有什么暧昧的话,自己这样做,确实会起到很不好的作用。女人吃起醋来是疯狂的,陈依颐深有体会。

“李想,你刚才不是问我是不是……吗?我告诉你,本小姐想是就是,不想是就不是,满意了吗?”

可恶的李主任点点头:“这个答案虽然等于什么也没说,勉强也能接受。

陈依颐真的无话可说了,偏偏心里还涌起阵阵兴奋,她再不敢呆在这里,转身对湖边摆摆手,招呼哥哥过来。

“等你好了再说。”当然,江湖规矩,失败者临走时都不忘留下句恨话。

田旭洋走进亭子就不可能与李主任共坐一个沙发,他比较高大,性别也不对。

昨天晚上,是百里宵向他建议,见井池雪美之前应该先说服李主任,那样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田旭洋当时很怀疑这个建议的合理性与必要性,今天清晨用早餐时,池田一雄转达雪美小姐的问候后,说了今天的安排,田旭洋才明白谋士的高明。

池田一雄说,雪美小姐会在中午之前回到牧场,午餐后安排半小时的空闲与田旭洋见面。池田一雄还抱歉的说,井池雪美小姐中午要看望李先生,所以不能陪他们一起用餐。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田旭洋是井池财团在中国的最大合作伙伴,几年来,双方的合作一直很愉快,金额以亿记。在井池雪美看来,自己还不如一个医生,并且这个医生还是个病怏怏的半残废。

特别是会面的时间,井池雪美只安排了四十分钟;对于那项商谈中金额巨大的商业合作来说,实在是太短了。

池田一雄脸上的沮丧,已经说明所有的希望基本上都随风飘走了。

此刻,田公子看着祝童腮边的红晕心里感概: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真的是毫无道理可言;这个人不简单,但愿依颐不要陷进去太深。

二、出招(上)

祝童也在打量着田旭洋,他会遇到什么麻烦事还不清楚,但田公子找他,一定是大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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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你的身体还好吗?”不知不觉,田旭洋把对李医生的称呼也变成李先生。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来历,他是越来越不清楚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田旭洋以为李想是属于王向帧的人,后来感觉又不太像,他们之间的联系很少。后来又以为他是向华的学生,是属于华易基金会系统伸向上海的一只手;但陈依颐说向华的孙女在跟李想学针灸,而李想对金融领域根本不接触,这个猜测也应该是不对的。

现在要求人帮忙,他有点后悔,早知道李想能影响到井池雪美,在国内就应该多拉拢拉拢他。

“说不上好,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能回国。不过没什么,习惯就好了。”祝童微微喘着回答。

“不能总呆在这里啊,依颐说你在上海买房出了点意外。如果可以的话,我在海洋医院附近有套公寓,环境还算不错。李先生回去后可以先住进去,价钱好说,当时买的时候也不过五千一平米。我不会赚朋友的钱,大家都知道。”

“这可不行,我也不会占朋友的便宜,大家都知道啊。”祝童笑着拒绝了田公子的示好,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一会儿会有更大的诱惑。

“陈小姐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大家都是中国人,能用的上我地方,我一定帮忙。”

祝童说是给陈依颐面子,田旭洋知道是虚华;此刻就是虚话也要当真的,也就不再客气,斟酌着说:

“是这样,我们这次来是应井池财团的邀请,与他们商议进一步合作。池田一雄先生和我们有个合作意向,送到井池雪美小姐的那里已经有段时间了,我希望,李先生能替我问问雪美小姐,对这个合作意向有什么意见?”

“需要我问什么呢?我和雪美小姐不算很熟,生意上的事不好多问。”祝童知道田旭洋在耍滑头,不过此时他不想再给自己树敌。

上海毕竟是要回去的,就如今天田公子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也许需要这个人帮忙。况且,祝童也需要这么一个机会。至今为止,他还没见到真正的对手,只能隐约感觉到那人就在井池雪美身边。田公子虽然说请他问问,哼!岂是随便问问那么简单?田公子的表情已经会明白了,他与井池财团的合作八成被否决了,要不然也不会急病乱投医,在自己这个病篓子面前示弱。

井池雪美接手财团才几天,根本就没什么经验;松井家族已经失势了,而这件事是池田一雄支持的,能影响井池雪美否决这件事的人,不论他是何方神仙,一定是自己的敌人。

想明白了,祝童嘴角浮起笑纹,轻声道:“不如这样,如果我能见到雪美小姐,会对她说你是我的朋友;请她替我谢谢你们能专程从上海赶来看我。”

“太好了。”田旭洋本以凉下来的心热气腾腾,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他的预计了;如果白先生估计的正确的话,这次京都之行一定能得到超出预计的收获。

“咳咳!”祝童有咳嗽起来,一直在远处观望的陈依颐连忙跑进来推开自己的哥哥,嗔怪道:“瞧你冒失的,李主任不能太用力。”

田旭洋尴尬的连声说对不起,他不过握住李主任的手用力摇晃几下而已,谁知道他连这也禁受不起。

“还有件事需要田公子帮忙。”祝童喝下两口水后,逐渐气息平稳。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在上海我有很多朋友。”田旭洋连忙应承下来,此刻,他最怕的就是李主任不提任何条件。

“朵花,是我的朋友,我希望田公子能在适当时候照顾一下。”

“朵花?”田旭洋细细搜寻自己的记忆,好像不认识这个人啊。

“哥哥,你知道宋公子最近在忙什么吗?”陈依颐冷笑着说;“朵花小姐是最近才冒出来的网络红人,凤凰仙子你应该知道吧?”

说起凤凰仙子,田旭洋才恍然大悟;那个小妞确实不错,不过据说是黄海黄公子的女朋友,什么时候又成李想的朋友了?

“需要我做什么?”这件事在田旭洋看来是小事,根本就不值得他出面,与李想帮他的忙相比,也不成比例。

“我希望朵花能保持健康的形象,演艺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乱七八糟的人,离她远点。他的经纪人好像叫黑白双煞,请田公子找人把她的合同换到一家正规的经纪公司。”

对于朵花这件事,祝童得到信息的渠道只有叶儿和黄海。

蝶姨的花店已经关门了,她好像一直陪在朵花身边。朵花现在不能随便打电话,前几天和叶儿通电话时,黄海也在。

黄海说,他也已经两周没见到朵花;现在朵花一心想挣钱,跟着黑白双煞到处出席一些不入流的宣传、开业活动。祝童从黄海的语气中能感觉到不满与淡然,似乎与朵花之间很有问题。

祝童当时就想,难道王向帧没认下朵花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王向帧也太冷血了吧?如果朵花能得到他的支持,根本就不会如此辛苦。

祝童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政客身上,田旭洋的到来,正好是个机会;在一小时前,他还在考虑怎么让百里宵说服田旭洋帮朵花一下,现在,当然不用了。

“朵花的事就交给我,她需要休息一段接受一些训练,这期间可以先安排几个大公司的广告代言。放心,我回去就办。”田旭洋爽快的答应了。

“哥哥,这件事你最好现在就办,宋公子最近一直在缠着凤凰仙子呢。”陈依颐看到祝童脸色转冷,拉一下田旭洋的衣角。

“是,应该的,姓宋小子确实不是东西。”

田旭洋也觉察到了,马上掏出手机。他旗下有家公告公司,要捧红一个艺人,实在不是件很困难的事;凤凰仙子的照片他也见过,确实有明星的潜力。

“我是想,能不能让朵花离开这个圈子。”祝童提出又一个要求,主要是为了黄海。如果王向帧不在某种程度上认下朵花,黄海的家庭,不可能接受一个明星儿媳。

“主任,这也要看凤凰仙子本身的意思啊,哥哥呢,会先把她收下来。拍广告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今后如何发展,你不该干涉太多。”陈依颐的话很有道理,祝童知道,他确实不能对朵花干涉太多。

几分钟后,田旭洋的电话结束了。

“我的经理建议,买下签下朵花的公司,黑白什么……。”

“黑白双煞。”

“对,黑白双煞今后就是我的属下了。”田旭洋轻松的说。

祝童知道,朵花的事情大约已经搞定了;不管黑白双煞有什么能耐,面对田旭洋,与两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心里不禁又替他们担心,但愿他们识时务,如果狮子大开口,也许连口汤也喝不上。

田旭洋没提宋公子,估计,也不会是什么问题了。至少在今天以前,祝童从来不知道宋公子在缠着朵花,有蝶姨在,宋公子最好别太冲动。

蝶姨对外部世界的了解不多,黑白双煞也许能糊弄住她;宋公子的目标是朵花,千万别被蝶姨下个蛊虫,弄得生不如死。

“你们该离开了,李先生需要休息。”侍者走过来,礼貌但坚决的要求田家兄妹离开。

太阳已经快到头顶,算时间,井池雪美应该回来了。

田旭洋此刻生怕井池雪美小姐误会自己的妹妹与李先生有什么,拉着不情愿离开的陈依颐的离开小亭。他也要回去和白先生商量一下,在现在的情况下,见到井池雪美怎样表达自己的诚意更合适。

两个江湖人甚至没机会说话,只能远远的做个手势。

中午,井池雪美与李先生的午餐安排在别墅二层露台上,她很高兴能请来一位擅长制作花餐的大师,摆上桌的每一道菜,都是以鲜花为原料。

“好吃吗?”井池雪美看李先生吃的舒服,比自己吃要开心多了。

一群蝴蝶在露台上空盘旋,清澈的蓝天下,他们就如一对神仙中人。

“是很好吃,只是让你多费心了。”祝童表达着自己的感谢,脸上显出开朗的微笑。

这在他是很少见的;这段时间,祝童一直对井池雪美采取冷挑逗,不是装酷。井池雪美从小吃喝不愁,受到的是精英教育,早早的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自我保护意识远远强于常人。

她希望听到赞美,又看不起软骨头;如果以对付一般女孩子的办法,根本不可能让她动心。

祝童表现出的冷淡与虚弱,激发起她深藏的母性,她见识过这个人的强壮和聪明,以为这样的冷漠是因为绝望。这,让井池雪美有照顾、爱护他的责任,祝童有时流露出短暂的感激与依恋,又让她感觉到被需要的快感与成就感。

井池雪美自己也奇怪,既然明知道对方在中国有女朋友,为什么还允许他那么放肆的亲吻自己?承受那只可恶的右手随意侵犯自己的身体。

看到他的右手,就想起那天在湖中亭内的一切,井池雪美脸上发烧。这只手突然把她拉过去,是那么有力且霸道,她根本还来不及抗拒就已经沉醉了。当那只手进入她衣下用力揉搓时,井池雪美不只感到陌生的酥软,还有被虐待的快感;绝望的快感。

二、出招(下)

“有酒吗?”祝童倒掉酒杯里的清水;这一段,两位医生严格要求他戒酒,所以他没能喝到一滴酒;“清酒就行,今天高兴,我见到朋友了。www.65txt.com雪美,让我喝一杯。”

“不行,你的伤不能喝酒。”井池雪美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怜惜的说;“等你身体好了,想喝多少我都陪你,好吗?”

“只喝半杯,不会有事的。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但是,你的身体不允许啊。”

祝童不说话了,把酒杯丢下露台,冷着脸起身走回室内。

“你真的不能喝酒,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如此痛苦。”井池雪美连忙跑过去拉住他;“你就再吃一点,我专门从东京请来的……。”

“你吃吧,我要休息了。”祝童依旧冷着脸,坚持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李君,别这样,你多吃点东西,会好的快一些。”井池雪美拦在她面前,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就是医生,知道自己的身体没希望了;雪美小姐,谢谢你对我的照顾;等表姐回来我们就回国,别死在这里丢人。”祝童要撞开井池雪美回到自己的卧室,她伸手抱住他,抽泣着说:“千万别这样,您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知道做的不好,让您受委屈了;明天,明天我就让他们送来。我今天订了一车无酒精清酒,据说味道很好。”

“是吗?”祝童抬起她的脸,凝视片刻,嘴唇轻轻印在泪痕上;“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都是因为……我不好。”夏天,穿的衣服本就单薄,井池雪美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她张开嘴唇迎接着他,又感受到一只手正从背后伸向两人身体中间,隔着两层织物捂住她胸前凸起。

“别这样,您的身体。”她不由颤抖着攀住他的肩膀,酥软如电流,迅速从被揉搓的为止蔓延到全身。

“我很强壮。”祝童继续占领她的嘴唇,这具身体虽然有点单薄,皮肤却白嫩的很,对任何刺激的反应都十分敏感。

“咳咳!”讨厌的咳嗽又来了,原来接吻也是件耗费力气的活儿,特别是对肺活量的考验尤其大。

祝童掏出手帕捂住嘴,井池雪美没看到血丝,羞涩的整理一下衣物,搀着他回到露台。

“刚才你说见到朋友了,他们在哪里?怎么不邀请他们来吃饭?”可怜的少女,已经被如此忽冷忽热的折磨降伏,只想着如何讨好这个男人,生怕他再生气。

“他们是来拜访你的,我怎么敢请他们吃饭?田旭洋先生是我在上海的朋友,一直对我很照顾。”

“田旭洋先生吗?我知道了,原来你们认识。本来,我中午应该招待他。史密斯先生认为,与他的合作有很大风险,但是池田君与田先生已经计划了很久。我想,既然不能合作,我应该让他知道我们是有礼貌的。”

说起生意上的事,井池雪美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祝童:“你……田先生不会对你说什么了吧?”

“是啊,他求我帮忙,我想既然池田先生认为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了。我不懂你们的事,怎么?有问题吗?”祝童没有着急出招,想听听他们对田旭洋的看法。

“我也是刚开始学习,你知道,生意方面的事以前都是平志君在管理。田先生早就有合作意向,平志君认为时机不成熟。李君,史密斯先生他们经过评估认为,你的朋友正在向下走,随时可能出现危机。所以,他们认为这样的合作风险会很大。”

井池雪美斟酌着词汇,小心的表达完,看祝童脸上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才放下点心,夹起一快花点送到他嘴边:“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祝童慢慢咀嚼,心里想着史密斯先生。

最近井池雪美经常说起这个人,他是一位律师,领导着一个只为井池雪美负责的咨询小组,井池雪美最近经常与他们开会,讨论井池财团所有重大决策。在上海,田旭洋的公司应该是很稳定的,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评价?难道这些人对中国的事情也很熟悉?

“史密斯先生,很英俊,是吗?”祝童忽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井池雪美,越是这样,越让她担忧;急忙辩解道:“史密斯先生是很英俊,但是这件事与他无关。”

“那与谁有关?池田先生的利益与就是你的利益,他不会欺骗你。史密斯先生对上海很熟悉?他凭什么知道田旭洋有危险?在上海,田公子是很有名气的,他下面有很多赚钱的公司,各方面的关系也很好。”

“好了好了,既然你认为田先生很好,下午我就再和池田君商量商量。现在,我们高高兴兴的吃饭。”

井池雪美妥协了,生怕因为这件事再惹得李先生不高兴。她确实不太懂史密斯为什么要否决这个计划,况且还有池田一雄做担保,他对家族的忠诚还是值得相信的。

“我不懂,乱说的。但我很看中友谊,希望没让你为难。”祝童果然很识相,高高兴兴的陪井池雪美吃完这顿饭,还故意说些不太可笑的笑话,让井池雪美心里美滋滋的。

吃完饭,井池雪美要去与田旭洋会面,祝童在露台上看着她的背影想: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我已经出招了,你也该露面了吧?

原本一个小时的会面延长到三个小时,陈依颐作为哥哥的翻译全程陪同。夕阳西下时井池雪美对这个计划有了大概了解,双方对基本条款达成目标性共识。

田旭洋希望尽快走完所有程序,只是这样的事确实急不得。

“田先生是李君的朋友,所以,不必担心;池田叔叔陪你们到北海道旅行,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征求各方面的意见。我希望在一周内能再次见到田先生和陈小姐,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井池雪美小姐有些生硬的说,她对这些商业词汇运用的还不很熟练。大致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她不希望他们继续呆在天夜牧场。

“就是就是,田先生先休息一会儿,等我们回到京都再谈”池田一雄很满意了,对田旭洋眨眨眼,意思是多说不好,后面的事由他处理。

田旭洋暗想:一定是陈依颐与李想的接触被井池雪美知道了,在人家的牧场里,到处都是眼睛。但是,雪美小姐真的是和自己谈合作。

下午,祝童照例在泡温泉,陈依颐想去看看他,被哥哥拉住了:“没看出来吗?雪美小姐对你很在意,她不希望你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陈依颐只好随池田一雄和哥哥离开天夜牧场,所谓的去北海道旅行完全是托词,他们会呆在京都;田旭洋也需要把国内的律师和助手招来,他没想到,由于李想的介入,这次合作会如此顺利。

晚上,井池雪美陪李先生用罢晚餐,随意的在牧场上漫步;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从小到大,周围人都把她当成玩偶,恭敬且不在意。如果不是父母和哥哥出意外,那样的生活还将继续,井池家族的事情也根本轮不到她插手。

“知道吗;我看有见到蓝夫人了,她原来没有离开日本,一直在东京。蓝夫人还问起你呢。”

“蓝夫人是谁?”祝童第一次听到她说起这个人,奇怪的问。

“啊,我忘了,那天晚上,就是蓝夫人去为你治病。她是有身份的人,从来不给男人看病。蓝夫人还要我保密呢。”井池雪美这才觉察到自己一时不慎说漏了,笑着捏一下李先生的胳膊;“都是因为你,我啊,一看到你,就什么都忘了。”

蓝夫人是谁?祝童边问井池雪美那天晚上的细节,边猜测她的身份:难道是蓝湛江的母亲?从井池雪美这里得到的线索有限,祝童大致只知道蓝石家族与井池家族一样,有悠久的历史。理他们很早就在欧洲发展,现在拥有多家银行和大公司的股份,在世界各地都有产业,基本上属于超越一般富豪的存在。

姗姗应该就是跟蓝夫人来的,如此说来,救自己的不是柳家人。

“史密斯先生认为,我们在中国投资,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蓝石家族,所以建议我和蓝夫人保持距离。真是很为难啊,蓝夫人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一看到她就想亲近。”

井池雪美的遗憾,让祝童终于等到切入点,他现在最大的对手是这个史密斯,蓝夫人应该是自己的朋友。

“雪美小姐,你为什么事事都要听史密斯的?他难道比池田先生还重要?”

“史密斯先生是父亲的朋友啊,没有他的帮助,我不可能夺回家族控制权。他是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史密斯先生替我聘请智囊团,没有他们,我不可能顺利接管家族生意。李君,求你别吃史密斯先生的醋,我一点经验也没有,东京的总部里都是松井家和池田家的人,我不靠他们还能靠谁?”

“我们回去吧,夜了,雪美小姐该休息了。”祝童冷冷的推开井池雪美,微微咳嗽着向别墅方向走去。

井池雪美追上去:“对不起,是我不好,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误会。”

“我没有误会,也没资格吃醋。井池雪美小姐,您是身价亿万的贵小姐,我不过是个穷医生,是没资格吃史密斯律师的醋。朋友?雪美小姐,如果你明天变成穷光蛋,池田先生也许会施舍你一点残羹剩饭,毕竟你们有共同的利益和历史;那个史密斯先生,哦,律师,他还会看你一眼吗?”

祝童继续挤压着她的自尊,心里残忍着笑着:史密斯,你最好能快些出现,让我也见识一下你这个著名律师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咳咳!”他咳出一口血。

三、接触(上)

夏季,牧场上的人逐渐多起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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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村师父和李先生的表姐进山已十天,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井池雪美心情不好,又担心李先生的身体,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都呆在天夜牧场。

每天上午,井池雪美都会陪着李先生;有时会很高兴,有时情绪会很低落。这直接影响到她下午的工作,也只有在李先生泡温泉的时间,井池雪美才会坐在牧场新设立的办公室内,通过电视电话与东京总部的人讨论事情。

井池雪美不是傻瓜,祝童只是讲了几个故事,暗示在如今的状况下,井池雪美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一方;松井家和池田家已与井池家族共同奋斗八百年,那是家族的基础力量。

作为家族财团如今的实际掌控者,井池雪美经验很少,前一段确实感觉很吃力,所以很多事都要根据史密斯的智囊团的意见做决定。她是聪慧的,很快就明白自己处在危险的边缘,让别人代替自己思考不是一个合格的家族领导;那样除了养成对外人的依赖而变得懒惰甚至愚蠢,更重要的是会毁掉支撑家族的传统理念。

所以井池雪美开始自我反省,听从李先生的建议,思考如何做一个掌控大局的平衡者,而不是某一方的傀儡。

这天下午,祝童照例还泡在温泉里,尽量运转蓬麻功吸收温泉的热量巩固对蝶神的压制。

这样的努力每天都在进行,他已经能渐渐抽出一点真气去尝试治疗肺部的伤处;与前几次一样,真气一进入肺部就如同落入无底洞,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凤凰面具就是这样才耗尽能量的吧?祝童无奈的停止试探。

这个结果是令人绝望的,如果连凤凰面具和自己的真气都对肺部的伤毫无作用,那,即使师叔祝黄或老骗子来施展术字,也一样没多少作用。术字的基础是蓬麻功,人不同,原理是一样的。

远处传来脚步声,祝童收起打坐的姿势,闭上眼睛软软的半躺下去。

来得会是谁呢?在这个时候能接近温泉的只有四个人;白家树、郑书榕、女活佛曲桑卓姆,还有就是井池雪美小姐了。

脚步声很陌生,也很沉重,步伐很大;说明来人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左右,体重应该有一百公斤吧。

祝童判断着、甄别着,天夜牧场的骑师多身材矮小,那是为比赛需要。祝童还知道,那些骑师其实都是修炼者,整个天夜牧场也可以说是个忍者训练营,根本就没有如此壮硕的人。

那么,这个不速之客的应该是从牧场之外来的,是谁呢?不会是那个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吧?

“嗨!你好,请允许我也享受一下温泉的热情,坐了三小时火车两小时汽车,真是累坏了。”

来人说的是英语,祝童只能听懂大概意思;雾气蒙蒙中,温泉里坐进一个魁梧健壮的欧洲人。

就如西方人看不出东方人的年龄一样,祝童也不能准确判断出他的年纪,四十岁总是有的吧。他身上的肌肉发达匀实,应该是个喜欢运动的家伙。唔,金发碧眼,对比与硕大的身躯面孔稍小;皮肤粗糙,胸前还有一团胸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标准欧洲美男子了。

“噗……。”祝童吹口气,驱散隔在两人之间的雾气,看到双鹰一样的眼睛。他的左手正抚摸着下巴,祝童看到无名指上那枚银质鳄鱼戒指,两枚微细的钻石,从鳄鱼的眼睛出闪出贪婪之光,

“您应该就是李先生吧?我叫史密斯,史密斯.沃森伯格,雪美小姐的律师。”果然是他,祝童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对方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事实上,他的英语程度是年初考研究生时才拾起来,听还好些,应付这样的谈话确实吃力。

“您不洗了?别忙着走,我就是来看您的。我知道您是医生,刚刚通过研究生考试。对于中国的考试制度我们有所了解,您也许说不出来什么,听应该没什么问题。”

祝童冷着脸站起身,史密斯也站起来拦住他:“李想先生,井池雪美小姐是井池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不可能嫁给一个来自中国的医生。二十天前,雪美小姐和松井家族、池田族签署的正式协议中有这么一条:雪美小姐如果结婚,只能在时松井家族或池田家族内选择丈夫。如果她违背这个协议,就会自动失去对井池财团的控制权。”

史密斯说到这里停住了,给祝童一些消化理解的时间,然后接着说:“雪美小姐对您有好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上,她在婚前是自由的,可以和任何人玩一下感情游戏。只是,千万别把自己当成独一无二的英雄,世界上的男人比女人要多。”

祝童还是没说话,对这个终于现身的对手只有初步了解;他需要进一步的资料。史密斯既然能把松井式赶出家族,就一定是个阴险狡猾的厉害角色,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小骗子不会直接出手;也许根本就不用自己出手,井池雪美已经已经开始思考。

给他一点教训是必要的,但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和实力。

“日本的温泉就和日本女人一样迷人,您不再泡一会儿吗?我想,应该给您个建议:如果您能在三天内离开日本,我会感到很欣慰。作为回报,您将得到一张支票。足够您在中国舒舒服服的过上一辈子,也有足够的钱请最好的医生为您治病;甚至您的后代也会享受到这张支票照顾,如果您不试图过的很奢侈的话。”

史密斯坐回温泉里,看着祝童穿衣服,赞叹到:“您有一身很好的肌肉。”

“史密斯先生,我活着只为我自己,也不会让谁随便摆布。”祝童终于罗列出一段合适的句子,作为第一次见面的结束,他不能让人误会是个哑巴。

“那就太遗憾的,我想,李先生是个聪明人,会好好考虑我的建议的。天夜马场出产最好的赛马,这是项很高尚的运动,只有高贵的骑士才能参与;没经过训练的冒失鬼贸然上马,会出丑被人耻笑,也会有很大的风险。”

祝童已经穿好衣服,冲史密斯笑着点点头,咳嗽着招招手,一匹俊美的白马跑过来。

史密斯看着他熟练的骑上马背渐渐远去,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态。这个医生,看来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他明明听明白了自己意思,还能保持若无其事的表情,这样人不是傻瓜就是冒险家。

但愿他是前者,史密斯不想再次看到血,雪美小姐会起疑心的。为了这个计划,他们已经努力了五年,出现任何一点意外都是不允许的。如果失败,委员会会剥夺他的席位,那就意味着他被逐出餐桌。

“上帝啊,他不是个傻瓜。”史密斯.沃森伯格抚摸着鳄鱼银戒,确定着自己的判断。

祝童信马由缰,也在琢磨着史密斯。

腕上的手表依旧毫无动静,史密斯究竟是什么来路,让秦可强或蓝湛江都要费这么长的时间去调查?在今天以前,祝童一直迷惑不解,现在有点明白了。

又一匹白马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是井池雪美,她一得到史密斯先生到温泉的消息就飞快的赶来,正好与李先生走个碰头。这已经是她的最快速度了,马是牧场上唯一的交通工具,这里禁止任何车辆进入,马车除外。

“李君……。”从外表上,虽然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快,井池雪美还是小心的试探。这个人的脾气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雪美小姐,您怎么来了?”祝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阴郁的半晚,这个微笑是那么温柔。

“史密斯先生不知道规矩,他没冒犯你吧?”井池雪美还是不放心。

“没什么,客人是不好怠慢的,我理解雪美小姐的难处。对了,有表姐的消息吗?”

“午后就回来了,野村师父受了点伤,他们在山里找到了不少罕见的药材,祝缘姐姐正在整理它们。”

井池雪美与他并马缓行,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好在,体贴的李君好像真的没生气,一直回到别墅前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

女活佛曲桑卓姆果然在别墅前整理草药,这些都是对哮喘和肺病有效果的药材,市面上是不常见到的。

“亲爱的弟弟,你看起来好一些了,瞧,为了这些药我们爬上了最险峻的山峰,在一个没人到过的峡谷里,才找到它们。”

曲桑卓姆说的是一种伴生在杉木下草药,之所以需要这些是因为蓝夫人的建议;她曾经建议祝童接受香薰术治疗,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祝童同意试试。

别墅的一间已经改造成香薰术,回禾吉大师也参与进来,他的小庙就在天夜牧场外围,把全套家伙都弄到别墅里来,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李先生。

但是,祝童不信任回禾吉,香薰术只进行了两天就被叫停了,祝童自我感觉作用有限,还没泡温泉来得舒服。

曲桑卓姆到来后,与回禾吉商量好再一次建议用香薰术,只是所用药物要改变。这一次,井池雪美才拿出蓝夫人开的药方。

藏医药中也有很多神秘的地方,其中就有类似香薰术的疗法。曲桑卓姆作为女活佛,药师佛的经典是她们这一支的必修课;她参详了郑书榕整理出来的香薰术和蓝夫人的药方,与白家树商议后,才决定进山采药。

本来应该是回禾吉陪着她去,无奈大师年纪大了,走不动山路;才有野村花海自告奋勇,带女活佛到京都西部的深山去采药。

三、接触(下)

“表姐,都收起来吧,准备行李,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咳咳!”祝童谢绝两个忍者的搀扶,自己跳下马;说完这段话又咳嗽起来。

“嗯?”曲桑卓姆迟疑的看着祝童,自己这个小师父在玩什么名堂?他现在的身体能承受得起一路颠簸吗?

井池雪美刚下马,愣一下连忙抓住祝童的手:“您还是生气了?是我不好,没对史密斯先生说清楚……。”

“井池雪美小姐,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史密斯先生不就是您的说客吗?我只是个穷医生,这些日子承蒙您的关爱,已经太不自量力了。上海有我的女朋友,她天天盼着我早些回去。咳咳!我是个中医,信奉落叶归根,就是死,我也希望能死在中国,死在我爱人的怀抱。咳咳!”

血丝,顺着祝童的嘴角不断渗出,曲桑卓姆能看出来这不全是他咳出来血,井池雪美却看不透他的把戏;偏偏又不知道史密斯都说了些什么话,惹得李先生如此生气。

“你……千万别生气,你的身体……我这就把史密斯先生叫来,让他向你道歉。对让他向你道歉好吗?今后不会有任何人去打扰您泡温泉,我让……啪!”

井池雪美擦拭着祝童嘴角的血丝,说着说着恼将起来,挂在腕上的马鞭抽向一个忍者:“你们都是聋子,去把他弄过来,现在!马上!谁给史密斯先生指的路?”

“是野村老师,对不起,我们马上去。”两个忍者迅速消失在视野之外。

“野村老师……。”说起野村,井池雪美愣了一下。

祝童已经走进别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些书是牧场图书馆的,我已经看完了,一会儿白医生来,让他带回去。”

井池雪美一直跟着他,祝童收起一件,她就向外掏出一件,一直说着:“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

祝童没办法,微微咳嗽着做到沙发上,抓起电话拨通叶儿的电话:“叶儿,想我吗?我这次来日本挣了一大笔钱,今后……咳咳!没事,只是有点感冒,我会注意的。晚上吃的什么?……唔,我马上就要回国了,就这几天。反正也没多少事,呆在这里没什么意义了……。”

李先生打电话谈情说爱时,也是禁止任何人打扰的,井池雪美眼里含泪,呆呆的看着他。

电话结束,正好外面传来喧哗声,井池雪美跑出去,用英语激烈的和史密斯争吵着;隔了一会儿,史密斯低着头随井池雪美走进来。

“对不起,李想先生,刚才是我的错,请您原谅我的冒昧。”他说的还是英语,井池雪美翻译完,又加了一句:“史密斯先生很直接,他没有坏心。”

“何必呢?”祝童平和的说:“我确实不该救下雪美小姐,更不该赖在这里不走。史密斯先生说的对,雪美小姐要遵守承诺,我这样的人住在这里,还承蒙小姐如此厚爱,是不自量力的傻瓜。现在只是让人耻笑,如果再不走,真的是在找死了。”

“你……竟然这样说?史密斯先生,这就是您礼貌的建议?”看来,史密斯刚才没对井池雪美说实话,听到祝童如此解释她才真的发怒了。

“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团队,都无权干涉我的私生活。我为你们的每个建议付钱,没付钱让你们威胁我的朋友。如果史密斯先生以为可以代替我选择,我不认为这样的合作还有什么意义。就是处于起码的人道主义精神,您也不应该对一个病人如此残酷。”

“但是……,我的意思是?”史密斯还要辩解,祝童咳嗽着打断他:“雪美小姐,您错怪他了,史密斯先生会给我一大笔钱,他是希望您能专心工作。”

“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我邀请您来牧场是为了工作,看来,您更适合呆在东京。至少在那里,您还知道保持应有的礼貌。送史密斯先生离开牧场,他今晚可以住在九津,那里的温泉更舒服。”

井池雪美已经不会再听他解释,吩咐两个侍者一声,史密斯摆摆手耸耸肩,深深的看祝童一眼,转身跟着他们走了。

他已经对这个医生不感兴趣了,在他看来,这是个貌似聪明的傻瓜,只会躲在女人后面耍威风,看来,真不该跑来对他说那些废话。

晚上出牧场是危险的,史密斯刚走到牧场外的车道上,就看到野村花海与一个孩子蹲在路边,静静的注视着他。

“请你来,是我的主意,史密斯先生,你们想要得到什么?”野村花海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您是?”史密斯虽然得到他的指点找到温泉,由于傲慢的习惯,根本没记住这个看似瘦弱的老头的名字。

“您忘记了,我是野村,牧场里的孩子们都叫我师父。其实我只是个花匠,看着一株株幼苗成长并开出美丽的花朵,是最令人高兴的事了。史密斯先生,如果有谁想毁掉我的苗圃,无论他是什么鱼,我都会把他烤成金黄色的鱼排。”

野村花海慢悠悠的说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朵樱花,那是井池家族的符号,东京的井池大厦顶端就镶嵌有这么一朵粉红色的樱花。

“说说吧,你对李先生印象如何?你可是个大人物,见识比我们这些乡巴佬要高明。”

“啊,野村先生是问我吗?”史密斯正在测度这个老头的身份,听到如此问,整理一下思想边归纳边说出自己的判断,面对这个老人,史密斯感到压抑。

“他应该是个无耻的冒险家,有勇气人也精明;就像多数中国人一样。唯一麻烦的是,雪美小姐似乎已经迷上他了,我想,这个问题不是很大,人都有年轻的时候,也许几个月后,他就称为一段难忘的记忆了。”

“是吗?”野村花海略带嘲讽的说;“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要杀死他呢?”

史密斯目瞪口呆,恍然悟道,面前这个老头子竟然是传说中井池家族的守护神。有人曾经警告过他们:不要轻视井池家族的传统力量。可惜,鳄鱼只相信实力与计算,不相信历史也不相信眼泪。

“野村先生,您可能没理解我们和井池财团合作的真正意义。世界越来越小,金融社会的秩序将要面临全球化调整,如果井池家族还墨守成规,早晚会被时代的浪潮吞没。雪美小姐有高贵的血统和长远的眼光,她就是看到整合是不可避免的,才选择与我们合作。日本的经济这些年正在复苏,我们也希望在这里有个够分量的战略合作伙伴,这是双方利益的共同要求。另外……。”

“还有吗?”野村饶有兴趣的听着,史密斯说得口干舌燥他也没有丝毫不耐烦,耐性真的是很好;等史密斯说完了,还问了一句。

“大约就是这样了。”

“既然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雪美小姐为什么要付那么大一笔钱给你们?”野村一句话,就点在史密斯的软肋上,刚才他还以为这个糟老头子没听懂他那些华丽的理论呢。

“这是不同的,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是一家独立机构,我作为合伙人理应为事务所负责,井池财团支付服务费用是应该的。”

“噢。我听说一年内史密斯先生将出任井池财团的副总裁,好像还能得到一些股份,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也能得到好处,费用为什么都是我们出?”

“因为你们需要我们的帮助,松井家族和池田家族把持财团事务太久了,雪美小姐没有经验,没有我们的帮助,她不可能保护自己的利益。关于这部分的费用,我们是很优惠的。”史密斯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确实,为井池雪美出谋划策夺回家族控制权,他只收取了法律服务方面基本费用,为的是后期能获得更大的收益。

而关于他井池财团的股份并进入财团的信息,现在还是个秘密,就是井池雪美小姐也不清楚。那是整个连续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史密斯才要着急的赶到牧场来,他必须井池雪美牢牢的控制在手中,才可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我明白了,有时候你护花使者,有时候你是卖花先生,现在你想做这个花圃的花匠;其实,史密斯先生你是个采花贼啊。”野村扶着孩子的肩膀站起来,拍拍手:“算盘打得不错,但是别忘了,这个花圃已经经营了八百年,如果只有主人和花匠,它能保留到今天吗?史密斯先生,别太贪心。你是一条小鳄鱼,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随时可能成为牺牲品。现在,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笔生意。你别以为那小子简单,也许他的老板比你们要厉害。你如果能帮我个小忙,大家都有好处。”

史密斯还没来得及叫喊,身边忽然出现两条黑影,把他点软倒在地上,扛在肩膀上就走了。

“谁让你们上次没有杀死他呢?既然失败了,就没有机会了。我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小姐的玩具,是要爱护的。”野村看着他们消失,悠悠一叹。

“爷爷,您怎么说李先生是玩具?”孩子不解的问,清澈无邪的眼睛中充满好奇。

“过几年你就明白了。你只要记住,小姐是你的主人,她喜欢什么玩具,你就要保护。”

野村花海用枯瘦的手,遮住孩子的眼睛。

四、阴谋与拯救

天夜牧场的别墅里,李医生几乎在史密斯背影消失的同时,口吐鲜血昏迷过去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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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池雪美扑过去急切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曲桑卓姆嘴角含笑将雪美拉开;燃起一支蓝色藏香,把烟雾吹进他鼻孔,凑在他耳边以微细的声音说:“别演过了。我数三声,师父如果不醒过来,我就把这只回魂香插进师父的腋窝。”

小骗子无奈,只好悠悠醒来,叫一声:“好香。”

更香的是井池雪美的体香。

夜幕降临后,井池雪美小姐与李先生并肩散步;由于身体的原因,散步的范围不可能很大,终点就是湖中小亭。

“雪美小姐,这个湖应该有个很美的名字吧?”黑暗中,隐伏在湖边的侍者听到李先生的询问。心里大骂:住了这么久,现在才想起问,简直是没话找话!

“是啊,我们都叫它落马湖。以前它有个很美丽的名字,叫星弈湖。夏天的晚上,坐在这里看湖水中的星星,能看到一盘很伟大的棋谱。还有一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了,那一天,我会把它的名字改回来。”

两个人如今是各坐一个沙发,井池雪美很高兴,吃完饭后到现在,李君一直是平和的风度。

“星奕湖,是很好啊,为什么后来要叫它落马湖?”

“因为我的祖先犯下的错误,这是个惩罚啊。您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为他自省的才建造的。现在,我终于能挣脱这个诅咒了,李君,这是多亏您的保护。”

侍者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如果雪美小姐继续说下去,野村师父的话……。

好在,李先生对别人的隐私没多少兴趣,也许是因为落马湖的凉气,他又咳嗽起来。

井池雪美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轻轻捶打着后背:“您要小心点啊。”

“谢谢小姐,我好多了。你为什么要如此迁就我?您知道我有女朋友。”

“李君,我很愧疚。”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侍者听到雪美小姐低声叫唤一声,隐约看到她……。身边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侍者抬起头,看到一张很惊讶的面孔。

“你怎么能爬在泥里呢?啧啧啧啧!太臭了。是不是喝醉了?快起来,我帮你到那边洗洗。”

侍者无奈的任凭李先生的表姐把自己身上的的伪装撕去,他尽量压低声音说:“姐姐,我没醉。”

“我看你是醉了,喝醉的人都这样。没醉你为什么涂一身一脸的臭泥?很好玩吗?”

侍者要挣扎,却发现对方柔软的手出奇的有力,忽然头脑恍惚,竟然乖乖的被她牵着手,向别墅方向走去。

湖心小亭内,井池雪美洋溢着青春气息身体正颤抖着;李君身上散发出清新的花香,只是右手与被他握着,就让她浑身发热颤栗。

祝童也在犹豫,捕获这个猎物不用费什么心思,以前类似的事他没少干;只是现在,他竟有深深的罪恶感。

星奕湖内倒映的点点繁星,都像叶儿的眼眸,在温柔的注视着他,提醒着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井池雪美也挣扎着要保持冷静,想以正事提醒自己,也提醒将要放肆的男人:“李君,明天上午我要到京都去一趟,您的朋友田先生要求尽快见面。史密斯先生今天冒犯您是因为认为这次合作会造成财务压力,我想再和池田先生商量一下,是不是修改一下合同?”

这个时候,井池雪美不应该说起这个话题。祝童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破坏史密斯的好事,想到身上的的伤痛,想到与史密斯的较量,祝童硬下心,把手搭在她的肩头。

“哦……。”井池雪美无奈的叹息一声,身体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为了不使她掉进落马湖,祝童的手臂自然揽住了她纤细的腰。井池雪美轻轻的转过脸,在祝童的肩膀上摩擦,嘴里微微发出陶醉低吟。

按照既定程序,祝童应该捧起她的脸,吻她。可是一时之间叶儿的影子总在眼前晃悠,祝童怎么也下不了嘴。

“李君,我是不是很丑?”井池雪美忍受不住,勉强抬起头。

没办法,祝童只好用嘴唇在她脸颊上蹭了几下。井池雪美也有一张俏丽的面孔,也吸引着他去品尝;这绝对不能算是一件苦差。

井池雪美感动的叹息着,温软的嘴唇触着他颈边,小鹿般探出舌尖轻轻舔弄着。

祝童感觉到:她应该是有经验的。如果这只是个游戏,再这么客气,就太虚伪了吧?

小骗子终于伸出魔爪,按在她胸前。少女的反应却又让他怀疑了,峰顶瞬间凸起,她被电击样剧烈的颤抖着,一只手按住他的手。

井池雪美穿的是和服风格的时装,胸口处开得不高不低;祝童的手掌只接触到一丘坚实,隔着两层织物感觉不是很饱满。

“那位陈小姐说要来看望您,她很漂亮,也是您的女朋友吗?”都这个时候了,井池雪美还能想到这些,祝童再不客气,缓缓的揉搓着。另一只手从腰际探进去,在她背部滑腻的肌肤上摩挲。

井池雪美终于支撑不住了,把脸埋进她怀里,颤抖喘息。一会儿,她轻轻解开胸前的衣扣,把那只可恶的手拉进去。

她的乳房光滑的坚挺,却还是青涩的桃子,用力一些就能接触到肋骨。这样的刺激对不可能是单方面的,感受到她身体上的幽幽体香,祝童以丰富的阅历判断出井池雪美还是处女。

男性自私的本能被激发出来,想到在可预见的不久,会有另一双手享受同样的部位,这双仙桃会变得丰盈沉重,这具身体会同样的热情;不禁加大力气揉捏拨弄这双敏感的乳房。

另一只手已经探下去,抓住她臀部肆虐着。

井池雪美完全迷失在性的体验中,脸泛潮红呼吸沉重,呻吟着抬起头,把红润的嘴唇凑上来。

“李君,吻我。”

两人紧紧缠绕着,她的舌头湿而温润,犹如一枚香软的花瓣地在祝童的嘴中绽开,娇嫩的脸上布满潮红,呼吸中夹杂着无奈的呻唤。

虚弱的肺部经不起长时间的憋闷,祝童挣扎着仰起头,繁星的夜空中无声璀璨着;瞬间,祝童恍若看到一双清亮的眸子,那是叶儿在冷冷的看着他。

“咳咳!”祝童有一次激烈的咳嗽起来,嘴角,真的渗出一缕鲜血。

“对不起,咳咳,雪美小姐,我……。”他推开她,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愿意,是我愿意的。李君,我知道您有爱人,我不会干涉您的生活。”井池雪美紧紧抱住他,用衣袖轻轻擦拭着血迹;“我愿意。”

女活佛及时赶到,又一次举起薰香吹进小骗子鼻孔,止住他的咳嗽:“瞧,这样会要你命的。冲动是魔鬼,要保持安静。”

祝童与井池雪美一样,都是满脸通红;刚才,他一直在理智与放纵的漩涡里挣扎,咳出血来,竟感觉轻松了许多。

两人扶着祝童回到别墅,安置祝童到二楼睡下;雪美小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老弟,你越来越放肆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刚才你勾引雪美小姐时,周围至少有三个人。我赶走了两个,野村那老家伙,我可没把握去招惹他。”

“我说过,外面的事与我们没关系,我这样做,就是演戏给他们看。”小骗子满脸不屑。

“一个大男人,喜欢玩蝴蝶也就算了,玩女人算什么本事!”曲桑卓姆很生气,拜入祝门本是想追随索翁达活佛,没想先是被祝槐带着游走在京城、陕西一带,四处应酬交往一些无聊的人;被紧急招到日本后,竟然是为伺候这个油嘴滑舌的掌门。

到牧场的第一天,曲桑卓姆已经感觉到这里不对头,那些骑师就不说了,祝童身边的两个侍者竟然都是修炼有成的高手;等见过野村花海,她说:这个老头的修为不下于自己。

祝童当时说:让你来是为我念经治病,外面的事与我们没关系。

你惹出的麻烦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女活佛当时就想离开,后来一想,也许能借这个机会到索翁达身边?

于是,蝶神与索翁达成为双方的砝码,经过多轮会谈,最终达成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协议:回国后,女活佛将跟在索翁达身边。

总算祝童还有掌门的身份,女活佛本着不和小人一般见识的态度,低声汇报这次采药的收获。

“山里面有个营地,里面都是些小孩子;野村一直跟着我,只大概判断出里面至少有一百个孩子。”

“唔。”祝童应一声,忽然醒悟过来;“祝缘,刺探别人的秘密不是个好习惯。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这里是日本,你以为人家没看出我们的来路吗?为了我的健康和大家的安全,停止一切类似的举动。”

“是,掌门。”曲桑卓姆妩媚的应一声;“为了你的健康,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次采来的草药质量很好,明天开始,你要接受香薰治疗,现在,睡吧。回禾吉大师一会儿还要来向我讲解佛经呢?”

祝童知道她不服气,还要说什么,女活佛摇起转经筒,蝶神忽悠,小骗子不由自主的昏沉。

他最后一个念头是:佛家的事本就稀奇古怪,回禾吉大师如果晓得向他虚心请教佛经的,竟然是一位来自佛教胜地西藏的女活佛,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穿袈裟的不一定都是和尚,玩转经筒的,不只是因为好奇;这好像是二师兄说的

四、阴谋与拯救(下)

史密斯.沃森伯格出发时神气十足,哦,也许可以说是气急败坏,只不过两天时间,他怎么变得如此沮丧?

东京银座丸本大厦二十三层,史密斯办公室的助手们看到史密斯先生时,都躲得远远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平时是个和好伺候的老板,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与一般的老板没什么区别。

时尚漂亮的的秘书加藤小姐看来也不高兴,以前,加藤悠子陪老板出差回来时,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啊,

史密斯阴沉这脸把自己埋进宽大的沙发里,呆呆的盯视着手边的电话,该不该拿起它?这是个问题。

从他坐的这个位置能看到对面樱花大厦顶部的粉色樱花徽章,之所以选择这里而不是按照井池雪美的建议进入樱花大厦条件更好的写字间,史密斯当时想的是暂时保持距离,现在看来,这个距离也许要继续保持一段时间了。

是的,史密斯还没有想到放弃这个词语,尽管受到严厉的警告,在他看来,自己做的就是充满风险和挑战的事业。他正在权衡,是否应该向委员会请求更大的授权?如果强行拿下井池家族,他需要追加至少五亿美元的预算,还有更高层次的支持。委员会的那些人不会轻易答应的,在他们眼里,他不过是条小鳄鱼。史密斯很清楚这一点。

门开了,加藤小姐挂在门后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史密斯烦躁的吼叫道:“滚出去!”

“沃森,你的脾气实在是太坏了。”

听到这个声音,史密斯跳起来,能以沃森称呼他的人没几个;此时此刻,站在办公室中的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日本。

“卡尔,您怎么来了?”

卡尔是位面目慈善的老绅士,拄着一根银头手杖,卷曲的银发被修饰的整整齐齐,左手无名指上也带着一枚银质鳄鱼戒指。他在史密斯对面坐下,亲切而礼貌的对加藤悠子说:“亲爱的加藤小姐,出去时请关好门;我们不要咖啡,一小时之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们。”

厚重的隔音门被关上了,卡尔才微笑着说:“你太紧张了,沃森;请坐下,把你这两天的经历说出来,委员会需要替你分担这个错误。”

史密斯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错了,这个案子一直由他全权负责,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一个手下也不能向委员会透露信息。但是,卡尔是以委员会的名义来的,这就证明他已经没有反抗的权利,只有汇报的义务。

半小时后,卡尔听完史密斯的汇报,熄灭抽到一半的雪茄。

“还好,事情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沃森,你做得很好。”

“可是……。”史密斯可不认为自己做得很好。

“已经没什么可是了,确切的说井池家族的事情到此为止。我说你做得很好,是因为你还没有正式进入樱花大厦,现在退出不算丢人,至少,他们应该承认要欠我们个人情。雪美小姐会因为你的退出而内疚的。”

卡尔也注视着对面的樱花大厦,史密斯知道,他现在只能倾听,不能发问也不能争辩,那是毫无意义的。

委员会的权威不容质疑。有什么意见,可以在年度会议上提出。他现在只能严格执行卡尔说出的每句话,所以要听清他说出的每一个单词,理解字面上和字面下的所有含义。

“一周内,你可以把前期的工作总结一下,你可以要求一个合理的价格,作为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提供咨询服务的酬劳。”

史密斯看到那份凝聚着自己心血的文件,惨叫一声:所谓合理的价格根本没有意义,卡尔说的是以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的名义要求报酬,就一定不可能得到几个钱。

“我能知道原因吗?”他不甘心的问。

“原因有两个,一是我们发现你犯了个错误,对井池无9敌'龙!书;屋.整6理家族的调查太肤浅。樱花大厦内76%的中层干部都出自京都大学,你的报告里有这个数据,为什么这个数据没有引起你的足够重视呢?你也许认为井池家族出身京都,对家乡子弟有好感。但是,在他们的高层干部里,这个数据是百分之九十。不错,他们是有很多人具备欧美学历背景,那是一个系统工程。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孤儿。这一点你没调查到吧?”

“卡尔,我是有错误。”史密斯想起牧场上的孩子,似乎明白了很多。

“任何一个能延续百年以上的家族都不简单啊,特别是在亚洲,他们的文化背景与我们理解的完全不同。井池家族已经延续了八百年,他们有自己的核心理念,这是毋庸置疑的,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控制住这朵樱花,虽然她是那么迷人。”卡尔已经收回目光,再次点燃雪茄,熄灭眼里的贪婪之光。

“那么,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我很高兴能听到你的问题,这证明委员会的眼光是不错的。”卡尔喷出一口浓烟;“刚才我说到亚洲的文化背景,你应该知道还有一个家族也来自亚洲,最近,曾经有一位这个家族的成员拜访过井池雪美小姐。这是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您是说,蓝石?”史密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也插手了!”

“亲爱的,蓝石的介入很突然,我们认为是被你逼的。按照他们一贯的习惯,不可能表现的如此激烈,哦,甚至可以说是轻率。”

史密斯抱着脑袋把整个过程想一遍,没发现任何线索。卡尔看出他的疑惑,没提醒他,只安静的抽着雪茄。作为委员会的成员,史密斯.沃森伯格需要具备足够的智慧与反省力,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帮他。

“是不是那个中国医生?难道他是蓝石家的人?”史密斯终于想到了,卡尔露出欣慰的微笑。

“我们相信你会明白的,不错,李想看去上只是位高明的医生。三天前,蓝宇先生忽然到鳄鱼岛度假,我们一起钓鱼时他说起你在这里做得一切,还有一位叫李想的医生。他建议,你应该把注意力投向别处。这已经是很严厉的警告了,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是与蓝石冲突毕竟不是件愉快的事,那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委员会认为,在如今的情况下,让樱花和蓝石都欠我们个人情,暂时更符合大家的利益。也许,蓝石的历史比樱花还要悠久,要注意这一点,沃森。”

“明白了,谢谢您跑这么远来看我。一周内雪美小姐就能得到一份漂亮的报告,不如它作为礼物送给雪美小姐,她需要借助它巩固在家族内的地位。至于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的那份收益,无9敌'龙!书;屋.整6理卡尔,我会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井池雪美小姐。”

“很高兴你能这样想,来之前,我还以为要多费些口舌呢。”卡尔满意的点点头,又有些担心的问:“沃森,你要做什么?千万别……。”

“哪能呢?我只是想在临走之前到德岛去一趟。坚实的堡垒应该从内部攻破,这是您常说的话啊。给雪美小姐多留一点礼物,不是很好吗?受您的启发我才有这个主意。我们都知道没有一批可靠又有能力的家族成员,樱花不可能生存八百年,他们一定有个严格的培养程序。我正巧发现了这些人的筛选地,不错,就是天夜牧场。但是,任何一个家族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您瞧,樱花有五片花瓣,现在的情况是:井池雪美小姐作为主人是最弱的那片,松井家族,池田家族都有自己的利益,他们在樱花内已经成长了八百年。上帝只有一个,魔鬼确无处不在,奴才被时间诱惑要变成主人,我要帮他们一下。等这朵樱花开始凋谢时,我们可以回来享用她的美味。”

卡尔缓缓站起来,看着对面的樱花大厦,与史密斯同时露出愉快的微笑:“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小鳄鱼。我很欣慰的看到,沃森家很快将拥有一条巨鳄。可是亲爱的沃森,我能知道,你下一步准备去哪里吗?”

“这样的问题……卡尔,您刚才说蓝石欠我们个人情是吗?那我就到中国去吧。我越来越喜欢亚洲了,这里的女人很有味道。我很喜欢扮演上帝的角色。”

“你真狡猾,让蓝石尽快补偿人情是个好主意,他们在中国很有势力。不过要注意,不要超越底线。”

“您尽可放心,我知道小鳄鱼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那里正在变成一座金山,不是吗?我也许应该先去拜访另一个陌生的朋友。”

“陌生的朋友?沃森?”卡尔的嗅觉告诉他,身边这个年轻人已经发现新猎物了。

“我曾经建议雪美小姐否定一个计划,说实话,那完全是出于削弱池田一雄的考虑,他是井池家族伸向中国的触角;计划本身还是很有意思的。通过审查这个计划,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朋友,直觉告诉我:他需要我们的友谊。以井池家族现在的财务状况,如果雪美小姐接受我的礼物,根本就没能力满足他的需要。”

“做得好沃森,友谊地久天长,既然存在友谊,这次算我一份儿。”卡尔拍拍史密斯的肩膀,对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清楚如何利用手里的牌谋求最大利益很惊讶,接着就提出要分一杯羹。

老鳄鱼要加入,史密斯正求之不得;马上提出另一个要求:“您真狡猾,卡尔叔叔。我需要另一个授权。”

“当然,我们都需要。计划做得漂亮一点,也许应该稍微有些保留,在某些方面。沃森,你应该知道,就如这朵樱花一样,委员会里不全是自己人。你还年轻,不能表现的太完美。”

“谢谢您的提醒,卡尔叔叔。日本是个很美丽的国家,请允许我为您安排一次美妙的旅行,悠子小姐将陪您度过整个假期,她有丝绸般的魅力。”

“我只有三天的时间。”

“如果您连三天的时间也没有,悠子小姐会很遗憾的。”

两个人相视大笑,手,都在抚摸鳄鱼戒指。

五、拳打空(上)

香薰室内第一次充满潮湿的蒸汽。(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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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只穿一件内裤,平躺在木架子上,开始接受第一次香薰术。

房间没有家具,四壁镶着自中国的香樟木板,地板与天花板也一样。

改造过的药炉被安装在别墅后院,白家树与回禾吉负责掌握火候。炽热的蒸汽通过管道进入一只香樟木桶底部,然后由木桶上的另一根管道出来,输送进香薰室。

香薰术的关键是药师,曲桑卓姆身边有三只香樟木桶,每次使用一只;女活佛穿着开放性和服把草药和配药一层层铺垫到木桶的底部,她时不时还摇几下转经筒,做派与个巫婆差不多。

井池雪美小姐坐在客厅,李先生说,她进去只能添乱;她只好乖乖的在外面边与助手处理文件,边等消息。

郑书榕早晨从京都赶来,送来最新解毒试剂。

奇怪的是,这些药不是寻常的药水或药片,是一枚红色丸药;郑书榕以不知道大岛主任是什么时候搞出来的。祝童以为与上次一样,接过来吞下去;郑书榕没别的事做,为女活佛大师打下手。

蒸汽上涌,祝童渐渐被淹没在药气中,他张开口鼻尽情呼吸着芳香又辛辣的药气,片刻间,肺部最沉重的地方竟有轻微麻痒的感觉。

他心头大喜,在尽量多的药气进入肺部的同时,运转蓬麻功借助药力修复受损处。

十分钟后,白家树走进香薰室,他的任务是用龙凤星毫分别刺激祝童两脚的涌泉穴,用这样的针他没多少经验,李主任进去前先封闭了双腿的穴道,省得忍受不住刺激,弄得大家白忙一场。

整个香薰室的装修和香薰术的药方以及用具乃至具体步骤都是来自井池雪美小姐,祝童相信她,女活佛相信她,大家只能按照老板的吩咐办。回禾吉大师根本没见识过如此高明的香薰术,他是来学习的。

香薰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祝童感觉自己快被蒸熟了,如果不是涌泉穴传来的阵阵清凉,如果不是自小修练的坚强毅力与蓬麻功的底子,他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

好在,一炷香的时间,也就是半小时过去后,香薰术第一阶段结束,蒸汽渐淡,女活佛亦嗔亦笑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感觉怎么样?”

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祝童浑身通红的坐起来,刚说出一句:“很好……。”

一大口艳红的鲜血喷出,其中还有些暗黑色血块。

女活佛眼疾手快,一指点在他肋下,封闭住上行血脉,顺手摇起转经筒。

“快,加火!上汽!”她顾不得擦拭身上、脸上的血迹,跑出香薰室把一包黑色粉末散尽木桶内,麻利的通上汽管。

白家树把龙凤星毫分别刺进祝童小腹、肋下,另一只手已经把两贴狗皮膏药糊上他的前胸后背。整个动作完成的干净利索,把一帮人看得眼花缭乱。

祝童陷入昏迷状态,此刻,房间里的人都能看出他处于生死边缘。

郑书榕伸手从曲桑卓姆肩头拾起一点血块,捻一下,脸色忽然大变:“这是肺泡。”

井池雪美忍不住推门进来,正看到几个医生都呆呆的注视着郑书榕手里的一点血块。

祝童喷出肺泡,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许香薰术或郑书榕拿来的药能缓解毒性,但是他的肺部受伤害太深,已经变得及其脆弱,根本就没有自我修复功能;稍不注意造成感染,就可能危及整个呼吸系统。最主要的是还不知道有没有造成大范围出血。

井池雪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焦急的询问着,回禾吉婉转的说明一下情况;这里他年纪最大见识也就多,最后说:“看来,在他痊愈之前,李先生要住在里面了。”

郑书榕还是相信科学,从外面救护车上拿来微型**器,走进香薰室为李先生进行检查。

结果与众人的估计有一定差距,李医生右肺部大部分还是一片阴影,靠近中心的地方有一小块缺口,那部分应该永远不可能被修复了。值得庆幸的是,出血状况不很严重,不过,这次李主任真的要接受输血。

“治疗还是有效果的,李先生身体太虚弱,调养一段后才能接受再次治疗。”郑书榕与白家树研究后,宣布了最终诊断。

他们也认为香薰术对李主任是有效的,特别是最后阶段,如果不是祝缘女士当机立断迅速止住肺部出血,现在肯定更糟;李想先生也许会吐血而亡。

女活佛一直没开口,她手里拿着一枚精致的面具沉思着。

祝童的病情很快被女活佛传递出去,几天后,天夜牧场又出现一位李先生的亲戚,这次是他的舅舅,金先生。

李先生的舅舅来到牧场,大家都很奇怪,金先生是位韩国华侨。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也是位高明的医生,想到李先生出身中医世家,大家也就不很奇怪了。

舅舅在牧场呆了三天,李先生的病情才基本稳定住;只是他临走时嘱咐,一定要让李先生接受连续三周的香薰治疗。

无论小骗子如何抗议,大家还是强迫他在香薰室内住了一个月;当然了,既然是住里面,就不可能象以前那般简单。井池雪美小姐从东京订来一套高级家具,李先生在里面可也看书看电视,吃饭排泄还有迷你无菌室。

这样一来,以前准备的草药就不够了,寻常用的药可以到京都去采购,关键的几味药就必须劳烦野村师父带人进山去采。李先生的表姐是唯一能进入蒸汽室的人,她要指挥添加药草,真的走不开。

负责烧火的阿信说,表姐每次进去都拿着转经筒,还在李先生身边摇晃一会儿,越看她越像个女巫。后来,牧场上的人也都以女巫这个词来代表她。

想必呆在里面的滋味不好受,大家都听到过李先生骂娘的粗俗语言,也听到他诅咒老骗子;至于老骗子是谁,大家都以为是回禾吉。李先生的舅舅彻底改变了香薰术的基础配伍,对于这个药方,李先生的表姐也只有点头的份。

不过,野村先生对李先生的评价很高,说李先生在里面打坐时是在修炼一种神奇的功法。牧场上的人多是野村先生的弟子,也都认同这个说法。

所以,有些人就认为李先生在蒸汽中生活的一个月,是闭关修炼。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六月二十号,祝童终于再次走出别墅。

现在的他,肌肤白皙细腻光滑柔嫩,且白里透红;是啊,谁被关在香薰室熏蒸三周,都会有如此效果。

这期间,井池雪美小姐始终没有离开天夜牧场,李先生的健康,成为整个牧场的第一大事,上上下下都为这件事忙碌着;野村花海师父被迫连续三次带人进山采药。

祝童伸展着手臂,自由的呼吸着,心里充满无奈。

表面上看来他似乎很健康,但是肺部的伤害注定要追随他一生。老骗子的诊断比任何一个医生都要权威,未来的段时间内,他每周必须接受一次香薰术治疗,每天勤练蓬麻功且书写术字自疗,才能维持目前的状态。

这一个月,他的祝门功夫虽然勉强恢复,也还是个纸糊的江湖人。脆弱的肺部不能承受激烈运动的消耗,胸部不能承受冲击,且只能采用腹式呼吸。

祝童痛恨令自己受伤的人,只是那个什么史密斯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让他在养伤期间一直很疑惑。

井池雪美说,史密斯先生受过上次的教训后一直很低调;一般情况下很少来曰本,他的助手在领导着咨询小组。

难道,他就这样放弃了?还是相等自己离开后再回来?祝童揣摩着对方的意图。

井池雪美把史密斯的底细告诉他了,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再隐瞒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

但是祝童知道的更多,那是老骗子带来的消息。

史密斯.沃森伯格确实是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毕业与英国剑桥大学法学院,又在美国耶鲁取得金融学位,是一位金融方面的资深律师,精通英、法、日、德四门语言。但是另一方面,史密斯还是一家名为凯撒的私募基金的委员会成员。

凯撒注册于一个面积很小的岛国,因为形状酷似鳄鱼又被称为鳄鱼岛;世缟嫌卸嗉宜侥蓟?鸲甲⒉嵩谀抢铩R环矫媸且蛭?歉龅汗?案汉艿停?饕?故堑荷嫌型晟频慕鹑诜?裉逑岛途?宰杂械目掌??br/>

这些私募基金被称为金融市场上的鳄鱼,在世界各地四处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他们需要一个稳定而安全的落脚点。

对于史密斯接近井池家族任务和目的,老骗子只有大概的预测:他们想控制井池家族的资产,再借手井池家族收购一家曰本电器公司。井池家族持有这家公司的股票,是原始投资人之一,在公司董事局内有席位。

史密斯最近的做法有了很大的转变,他在一周前撤出常住曰本的分析师,关闭了史密斯办公室。凯撒的鳄鱼们好像放弃了控制井池财团的计划,还很慷慨的帮助雪美小姐,利用他们的影响力,逐步达成收购控制这家公司的目的。

老骗子对祝童说:尽快离开那个是非圈回国。资本市场充满血腥,为了自己的安全,尽量不要被别人当成障碍。凯撒有英国和美国的几家大银行背景,其迅猛的崛起和丰厚的收益在金融界堪称奇迹。

一点也不轻松啊,祝童从未接触过那个世界,对这些信息的理解很肤浅。漫说史密斯一直没有还手,就是出现在自己面前,该如何报复,也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五、拳打空(下)

还是外面的风景好,牧场上奔驰的骏马,落马湖边玩耍的孩子,都是那么平常而迷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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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池雪美小姐远远的奔跑过来。

“师祖让我转告你,半年内不能玩女人。”女活佛跟在祝童身边低声警告。

祝童心里苦笑,女活佛虽然说得有点夸张,却也不无道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剧烈的呼吸是有可能造成危险。

说来,老骗子就是比小骗子厉害,这一点不能不承认。曲桑卓姆与老骗子呆了三天,就彻底被他迷住了,对于祝童也再不象以前那样轻视。她领略过祝门真正的功夫,从老骗子那里学到了两个术字:风、云。

“您好了?我一听说先生出来就跑来了。”井池雪美气喘吁吁的说,她穿着正式礼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白皙修长的颈部被这套服装衬托得比平时更迷人。

“麻烦小姐了。”祝童有些感动。

井池雪美已经搬到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幢木楼居住,虽然是最近,也有百十米的距离。她急促的喘息着,脸上泛着喜悦的红晕,阵阵幽香扑面而来。

现在是下午,牧场上的人都收工回来了,井池雪美碍于身份不敢扑进他怀里,雪白的牙齿咬着红唇,她在尽量抑制自己。

“已经是夏天了。”祝童叹息一声。

“是啊,我还担心先生不能出席晚上的宴会呢?真高兴啊,先生的气色看起来很好。”

“宴会?”祝童这才发现,牧场上的人都是一身盛装。

“是啊,今天是雪美小姐的生日,大家已经准备好几天了。”女活佛拿出一串佛珠;“这个送给雪美小姐,菩萨会保佑小姐的。”

“谢谢姐姐,先生能参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井池雪美结果佛珠,偷偷瞧祝童一眼。

小骗子心里诅咒自己的女活佛:怪不得要求自己今天出来,原来是让自己出丑啊。

他上下摸摸,浑身上下能称为礼物的,只有挂在胸前的凤凰面具和别再袖口的龙凤星毫,腕上的CK表,是叶儿送的。兜里倒是还有一只CK表,这是姗姗拿来的。不过,送给小姐一只男用手表作为生日礼物,是不是太轻率了。

祝童的心已经飞回上海,此刻决定装糊涂,扭头,感觉到右肩停住一只蝴蝶,顺手抓起来想吃掉,看到它的形态忽然改变主意。

“这个送给小姐吧,太突然,我实在没时间准备。”

这是只黑色的大蝴蝶,通体漆黑毫无杂色,翅膀上闪着蓝色荧光。

“好美啊。”井池雪美捧着黑蝴蝶,满脸惊喜;李先生的肩膀上就有一只黑蝴蝶,她见到过。

“我去找野村师父,他会做蝴蝶标本。姐姐,宴会七点开始,马上就有人送衣服过来。”

井池雪美跑远了,女活佛不满的说:“瞧你,又招惹雪美小姐。”

“我应该和她保持良好的友谊,赶上过生日,不送点礼物不合适。”祝童讪讪解释一句,正色道:“明天我们就回去,一会儿你找机会告诉雪美小姐。”

“你怎么不说?”

“我是掌门。”小骗子端起架子,女活佛撇撇嘴。

郑书榕与白家树从图书馆走过来,小骗子迎上上,正好脱身,到温泉去泡一会儿,想一想。

转眼,已经离开上海三个月了,身体好转后,复仇的心也就淡了些。他迫切的想马上回国,马上见到亲爱的叶儿。

只是回国前,要给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留下点纪念,他不能作恶后不付出一点代价。

想起老骗子在木桶内对自己说的话,小骗子又有些犹豫。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到空出,史密斯没有还手就撤了,这是为什么?

老骗子说:不要想着报复,这种事发生了就发生了,以他目前的身份和能力,采取任何行动都只能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老骗子还说:真想报仇只有一个办法:让自己成为那个世界里成为一个任何人都不可小视的人。

“你难道还不明白,当上祝门掌门后,还有人敢暗算你吗?在那个世界也一样,你现在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卒子,只有牺牲的义务,没有复仇的资格。”

“那是什么世界?”难道也是个江湖?小骗子如此想。

老骗子边流汗边说:“我怎么知道?老子只负责为你治病、传话。听不听的明白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啊,有人建议你处理好和雪美小姐的关系,她必须嫁给家族内部的人;保持适当的友谊对你今后会有好处,不要惹恼出一大帮敌人。明白吗?”

他在两天内连续施三次展祝门术字,当然累得够呛,脾气不大好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临走时甚至没和小骗子告别。

晚上的宴会是按照日本古老的礼节一项项进行,所以,井池雪美送来的是庄重的日式和服。四套,住在这幢别墅内的人每人一套。

晚会开始前一小时,野村花海说要指导一下宴会礼仪,把祝童请到图书馆。

“李先生,听说您明天就要回国?真是可惜啊,您应该在这里多疗养几天,雪美小姐会难过的。”

图书馆是一幢很大的建筑,野村花海接待祝童的地方是深处在最深处的房间,四壁装饰着几十把武士刀;祝童一进来就感觉到沉重的杀气。

“这是送给您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野村花海恭敬的捧上一个木匣。

祝童接过来,缓缓打开。

匣子里衬着鹅黄色丝绸,中间摆着一只手表,丢失了将近两个月,蓝湛江送给他的那只。

什么意思?祝童那起手表思量着。

他决定明天回国的消息,还没有通知到井池雪美,只是在温泉里和白家树与郑书榕交流了一下看法。

作为访问学者的机会并不多,他们两个想在日本停留到签证期满再回去。郑书榕师从京都医学研究院的大岛主任专心研究药理学,也许还需要续签。白家树要在牧场的图书馆内静修,与回禾吉大师多交流交流;毕竟,这里的藏书多是孤本,他这辈子也许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两个人都要求祝童帮忙,这次出来是井池财团以京都医学研究所的名义发出的邀请,他们在日本的所有费用都有井池财团负责,每天还能得到一笔补助。

“是啊,我需要尽快回国,谢谢野村先生的礼物。还有什么事吗?”既然已经撕破脸了,祝童也就不在装糊涂。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他虽然身体还没恢复,一击之力还是有的。琢磨着:有没有可能用龙凤星毫刺瞎野村的眼睛?如果想逃出这个图书馆,估计也不是不可能。蝶神已经被重新控制住,他对自己的身法很有信心。

野村呵呵笑着,祝童脱下伪装后两眼不断扫视,看到他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让他赶到不舒服。

这是一只狼啊。野村花海判断着,继续道:“李先生为什么来?我就不想知道了,要走了,请李先生把那对针留下来吧?它们属于这座图书馆。”

“不可能,它们是我为松井先生治病应得的报酬,雪美小姐亲口答应的。如果野村先生我留下它们,请雪美小姐来说。”

“既然是小姐答应的,那先生就好好保留着吧。我希望,如果有一天先生用不上了,能把它们送回这里。拜托了。”

“奇怪,宝物不应该被收藏,这句话应该是野村先生说的吧?龙凤星毫本来就是中国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打算送回来。”祝童继续讨价还价,大家都在说胡话而已,等的只是个机会。

“先生不想归还,那就算了。我想拜托先生一件事,别让小姐太伤心,也不能冒犯小姐。请先生务必帮忙。”

“不能冒犯小姐,野村先生的意思我不很明白。冒犯,是什么意思?”

“先生最早也要明天晚上才能上飞机,小姐一定会送先生到东京。还有二十四小时时间,我很担心啊。小姐身负家族使命,在结婚前,她必须保持纯洁。”

野村花海眼里冒出寒光,祝童知道,这个要求是不能被拒绝的。他对井池雪美固然没安什么好心,却也不想真做什么坏事,身体不允许,心理也不允许。

蝶神感应到有个黑影在接近,最终停留在这间房子的隔壁。

“请放心,我对雪美小姐一直是很尊重的。这一段时间多亏小姐和先生的照顾,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在日本,蝶神只喷发过一次,那么,在隔壁的应该是松井式了。

想到松井式,祝童马上明白了。井池家族的格局再一次发生变化,井池雪美被迫与松井式和眼前这个老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于是,自己就成为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了。

松井式,奇怪,紫蝶竟然把他身体内的病灶吞噬一空!***,现在结束松井式的生命,或者把他弄成白痴,野村花海会有什么反应?

还是先看看吧,谁知道呢?没有利益的事不能做,杀人这样的事,更要慎重。

祝童忽然想到:自己与史密斯的较量,也许是不明智的,那一拳打的毫无必要,也许在无意中帮了松井式。

“噌啷!”一声,野村花海抽出一把雪亮的日本刀。

小骗子旋出龙凤星毫,黑雾凝聚在黑晶内,针芒处射出寸许毫光。

藏书楼内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祝童与野村花海对视一眼,笑吟吟收起架势。

井池雪美小姐来了。

六、离别的花舞(上)

雪美小姐的生日晚宴更像一个加冕仪式。(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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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来宾、没有客人、没有朋友,只有天夜牧场和池田家松井家的人参加。

祝童等四个外人还不如回禾吉大师,喝下三杯酒后就被礼貌的劝退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井池财团内部的一次妥协,大家正式承认了雪美小姐的身份,松井家再次返回牧场。作为妥协的一部分,雪美小姐的客人要离开牧场,返回中国。

井池雪美在东京的住处位于芦屋。

不同于市内的钢铁森林拥挤嘈杂,在这个富人区内,随处可见是山地花园别墅。

拉开窗帘,迎面就是葱郁迷人的六甲山。

上午,祝童与曲桑卓姆在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的陪同下,乘坐井池家族的专用飞机来到东京;飞往中国的航班是晚上十点,预计午夜时分能到达上海。

松井平志大约三十左右,是松井式的孙子,两月前切腹自杀的松井正贺的大儿子。

第一次见面,祝童对他的印象很好;特别是今天上午见到他脱下和服穿上合体的西装,架着无框眼镜,举止彬彬有礼温雅洒脱,简直是蓝湛江的曰本版。

“公司事务繁忙,所以,请原谅我不能送李先生上飞机了。小姐就交给先生,请多多关照。爷爷的病多亏先生妙手,希望能再次见到李先生。”

松井平志对井池雪美表现出轻微的抗拒毫不在意,陪他们吃过午饭后,留下一份礼物就礼貌的告辞,把时间留给井池雪美小姐和祝童。这再次让祝童感到惭愧,昨天晚上,松井式出席了井池雪美的生日晚宴,野村花海把松井平志安排在井池雪美小姐旁边,已经表明他很有希望作为井池雪美的丈夫。

午后,祝童随便逛了几家商店,为李想在上海的亲朋好友购买了合适的礼物。特别是为叶儿选择了几套时装,一条珍珠项链。

井池雪美一直安静的陪在一边,没与曲桑卓姆说话也没打扰祝童,前后左右是六位黑衣保镖;这让祝童很别扭,已经有记者在暗处拍照了,想来是井池雪美的号召力。

所以,他主动匆匆结束购物,被房车拉到这个“临时休息一下”的地方。

女活佛忍受不住井池雪美哀求的目光,无奈的投降要求到花园里看风景,门刚关上,井池雪美就扑进祝童怀里,低声抽泣着抱紧他。

祝童不知说什么好,老骗子说的不错,做骗子也要有成本的。他毕竟不是冷血动物,井池雪美投入的感情不可那没有丝毫回报,他轻轻抚摸黛黑长发,低声说:“对不起。”

“您不用说对不起,应该说这句话的是我。是我害了您。”井池雪美抬起头,俏白的小脸如梨花带雨,分外惹人爱怜。

“为什么这样说?”祝童奇道。

“那次刺杀,是我安排的,只有那样才能得到野村师父的支持。但是我不知道,史密斯先生真得要杀死您,他给杀手的是毒弹。”

这就叫至于死地而后生吧?祝童完全能理解井池雪美为什么会如此做,她是在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向井池家族的守护者发出警告:如果再不出面帮助她,所有依附井池家族而存在的人,都将会失去依靠,成为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我不是没死吗?你也得到了想要的,别哭了,我是医生,回去慢慢调养两年就会好的。”祝童只能安慰她,井池雪美还很有些良心,他怕现在如果责备或恼怒的提出什么要求,也许会刺激她走向极端。

说是这样说,小骗子心里在检讨自己:危险啊,装圣人可不是你的强项!

夏天,祝童只穿一件衬衣,井池雪美的小巧的白上衣也及其单薄。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互相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室内的温度被调节的很舒适,少女的体温却在逐渐升高。

“李想,请要了我吧。”井池雪美把脸埋向他的肩窝,纤细的小手解开两颗纽扣,拉住祝童的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行李中,有一把野村送的武士刀,据说已经有六百年的历史了。刀身上刻着花神两个字,刀上附着的杀气证明,这是一把曾饱饮鲜血的凶器。

“它能提醒您记得曾说过的话,如果您不喜欢,就把它留在东京吧。”昨天晚上的一幕闪过,祝童嘴角显出冷笑,一把撕开井池雪美的上衣。

“啊。”尽管已经准备献身,在一个男人面前裸露出身体,对一个少女来说毕竟是羞人的事。井池雪美惊叫一声,双手护在胸前。

放肆的手没理会她的上身,摸索到她身后,灵巧的手指弹开开短裙的扣绊,轻轻一拉;她浑身上下只剩一条洁白的三角裤。

初次的娇羞在微微颤抖着,白嫩的肌肤,乌黑的长发,圆润修长的大腿,纤细的腰肢,雪藕样的双臂,一个少女的秘密展示在他的眼前。

她还稍显青涩,祝童退后两步欣赏着。老子只答应不冒犯她的纯洁,看一看,摸几摸,应该不算违背誓言吧?

尽管知道这间房子也不安全,祝童还是伸出魔掌,把她横抱着走向松软的沙发。

好舒服啊,娇嫩的肌肤贴在身上,雪美的身体轻轻震颤著,白嫩的肌肤下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雪美,据说你在结婚前保持贞洁。”

“谁管得了我?一个小手术……。”井池雪美深深低下头,让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一点春光。

这句自傲且暧昧的话瞬间激发出隐藏在祝童血脉里的兽性,从小混江湖,混出的一身包天色胆。

井池雪美是不是处女,不过一个小手术而已;处女,不过是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的标签,谁敢真个去理会真假?时至如今已经没谁能真正制约到她,她有权利如此做,自己为何没胆量享用这道美餐?

祝童好似游弋在荒原上的独狼发现一只白兔,压抑已久的野性冲出理智的桎梏,放肆的拽开她合抱在胸前的嫩手,咬住那一点娇红。

井池雪美咬紧牙关忍受着,痛楚与快感交替刺激着她,手臂环住这个男人,低低呼吸出一串呻唤:“请您轻一些,我……。”

听到这声音,祝童却更兴奋了,一只手伸向少女神圣的两腿之间,探入洁白的蕾丝底裤……。

转经筒的声音适时响起,蝶神昏沉沉从狂暴归于安静,小骗子也猛然惊醒:我这是在做什么?

井池雪美浑身颤抖,洁白的肌肤下泛起情欲的嫣红,两腿紧紧合拢,加紧正在肆虐的手。

“李先生,要记得你答应过什么?”

耳边传来野村花海低沉的声音,外面,女活佛正把两个黑衣人抛出花园。

祝童抽出手,把她平放到沙发上。

井池雪美没听到野村花海的声音,身体接触到清凉的皮革,以为他要进行下一步;她羞涩的看一眼这个男人,双手捂住脸。

等了一会儿,井池雪美没感觉有后续动作,偷偷从指缝里窥视,却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花园深处,六甲山下,祝童与野村花海斗在一处,龙凤星毫左右点刺不理野村双眼,身体轻盈飘逸,却只能勉强保持不被对方的花锄伤到。

他身体有伤不敢太用力,两枚神针只在恐吓对方;而野村花海顾忌更多,一是伤了他小姐会发脾气,二是站在不远处胡桃数下的女活佛。

野村花海一身功夫出自曰本古老的忍术,却更高明更实用;每一招都暗藏杀机。与祝童一样,野村花海也不擅长硬拼,要不然就凭他如今的状态,早就蹲在一边咳血了。

忍术原本是以藏传佛教密宗为基础,所谓忍术九箴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看似出自道家,骨子里是由密宗真言印法变化而来。到野村花海这一支,去除那些不必要的花架子,只保留下最实用五言印法,被称为五山宗。

面前这个对手伤不得,却还要给他点教训,野村花海按捏印法高举花锄,咬牙喝出:斗!

斗字印法属于内狮子印,有夺人神魄之能;野村花海没希望能控制住对方的神志,只要能吓退这个讨厌医生就行了。

祝童果然身形踉跄,斗字印法降伏的不是他,是蝶神。蝶神被印法惊得发抖,小骗子哪里会有什么好?

“呲啷啷……。”女活佛在胡桃树下摇起转经筒,低声默念金刚降魔咒,祝童马上精神抖擞,有一次飘舞起来,甚至比刚才更飘逸,身体象一朵风中花瓣般轻灵。

野村花海大惊,差点被龙星毫点瞎右眼;好在他人老经验足,马上丢掉花锄倒身连续翻滚,才勉强避过这轮攻击。

女活佛笑颜如花,脚下踩着两个黑衣人,念经也好似轻歌曼舞。

随着转经筒和唱经声,祝童如有神助,龙凤星毫凌厉的点刺把野村花海逼得只能招架,再无法偷空施展任何印法还击。

既然打不过,他也不会就怎么等着被点成筛子。

野村花海抛出一枚黑丸,落地开花散一片烟雾。

祝童受不得烟熏,咳嗽着退出战场,再看时,花园里已没了老花匠的踪影。

“你害我。”祝童不满的对自己的弟子说。

“我是在救你啊,没有我,现在逃跑的该是师父您吧?难道眼看着师父被别人打败才对?落了师门的名声,师祖会不满意的。”女活佛收起转经筒,轻轻为师父按摩舒缓。

小骗子还不领情:“既然看出来,早该上去帮忙。咳咳,看把我累得,咳咳!”

“那样更不好,师父是掌门啊。您不发话我怎敢乱出手?现在不是很好吗?老花匠下次就不敢轻易对师父不经了。”

反正怎么说小骗子都感觉自己不是好人,野村花海会认为自己很高明吗?这个问题很值得怀疑,至少表面上他是被自己打跑了;有这个结果,好像也不错。小骗子不是迂腐之人,只好咳嗽几声了事。再说,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惩罚女活佛。

六、离别的花舞(下)

事情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后半段的争斗,祝童多半是个木偶;是女活佛借助转经筒操纵着他击败野村花海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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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活佛偷笑着扶祝童走向别墅,大家玩得都是密宗,野村花海也许功夫很高明,密宗灵修比起女活佛来,差得不是一点两点。在某种意义上说,应该是祝童与女活佛联手打败了老花匠。

“掌门啊,咱们现在是在日本,不要惹得主人太不高兴。人家对你已经很客气了。”

“是。”祝童回答到,忽然感觉不对,板着脸道:“到底你是掌门还是我是掌门?”

“您是掌门啊,我只是怕您吃亏。”

“噢。”祝童苦着脸回头,再不看女活佛了。

野村花海换了身衣服,安稳的坐在别墅客厅里,似乎刚才他不是逃走而是回来为客人泡茶。井池雪美小姐刚从楼上下来,神色复杂的看祝童一眼,礼貌的说:“松井先生刚才来电话,要为李先生送行,他要当面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噢。”祝童应一声,坐到野村花海对面。

下午六点,松井式准时出现在别墅内,在他的孙子松井平志搀扶下,邀请李先生到郊外一家安静的餐厅,井池雪美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同行。

“我替爷爷敬李先生一杯。”松井平志端起精致的玻璃杯,含笑向祝童敬酒:“多亏先生神术,爷爷才能再次来到东京。”

酒是好酒,祝童一饮而尽;菜式是日本花餐料理大师以各种鲜花调配,正和祝童的口味。

松井平志的汉语不是很熟练,也许是不经常说的缘故;即使这样,在整个用餐期间也能让客人感受到他的热情和诚意。

“李先生,我还能活多久?”松井式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健康,饮下三杯酒后小心的问。

“松井先生的病已经好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祝童透过眼镜注视着松井式,顿一下才说:“让我们为松井先生长命百岁干杯。”

良好的气氛需要大家配合,祝童如此一说,当然宾主皆欢。

京都医院的医生们已经仔细对松井式做过两次检查,精密的现代医学设备证明:松井式身上的的癌细胞已经完全消失,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与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差不多。

这本该是个奇迹,只是在松井式要求下,医生们不敢对外宣传,京都医院有心邀请创造奇迹的医生去做交流,也被拒绝了。

只是,松井式对祝童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点点头,松井平志掏出一个红包,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爷爷的一点心意,请先生务必收下。爷爷说,今后每年他过生日的时候,先生都能收到一份这样的礼物。”

“只要我能活着,这点意思每年翻一番。”松井式干脆的说。

祝童推开红包:“我不能收,雪美小姐已经给过了。替先生治病是我应该坐的,不必客气。”他只能如此,老骗子交代过要与井池雪美搞好关系,收松井家的钱,明显会引起井池雪美误会的。

“既然这样,就请先生把这十万美元送转交给需要它的人们吧。中国我不熟悉,如果可以的话,请先生用这笔钱修建几所学校,算是我对中医的敬意。”

松井式如此一说,小骗子只好收下来,心里不禁有点肉疼。如果松井式能说道做到的话,每年翻一番,如果这老东西能活十年,那可是五千多万……美元啊,如果他能活二十年……。

开玩笑吧,这老家伙活不起二十年,世界上也没几个人的命能如此值钱。酒桌上的话当不得真,又没有正式文件,每年能有五十万美元就应该不错了。

祝童明白了:这个红包真的不能收,松井式是在试探自己;井池家族再有钱,也不可为了他而破产。

送祝童到机场的路上,松井式小心的问:“李医生,我今后要注意些什么?”

“每周让回禾吉大师为您香薰一次,适当的运动,最好是游泳。还有,每天喝一杯酒,尽量不要吃肉类,多饮茶赏花。您一定能活到一百岁。”

“一定,一定。谢谢先生指教,平志,记得京都的花道大师……那个长川……。”

“爷爷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他请来陪伴您。”松井平志应该真的很高兴,他是这次妥协中的最大赢家;回头道:“爷爷可以经常到上海去看李先生,小姐已经决定在中国投资,下个月,我也要到上海去,到时候又能见到先生了。”

“什么计划?”松井式问,他有点失落,家族的事务似乎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了。

“李先生的朋友邀请我们合作,小姐决定福井造船公司与上海中田船务成立合资公司,在上海组建一家大型造船厂。小姐将出席正式签约仪式,我的任务是考察上海的环境与田先生的公司,池田君前期做了很多工作,我要配合他与田先生商洽正式合作条款。李先生,到时候少不得要麻烦您。”

“应该的。”祝童这才知道田公子来日本的目的:与井池财团合作建造一个大型合资造船厂。

田公子好大的胃口!

“又让池田家抢先了。”松井式不满的嘟囔一声。

“爷爷不能这样说,财团旗下的福井公司十年前就成为家族的包袱,这些年一直在亏损;由于成本的原因,我们的合约很多都被韩国人抢去了。池田君的眼光不错,把福井搬到上海,造船成本就能大幅度降低,我们有技术优势。福井造船搬到中国去,濑户海边的那片土地能干很多事,我认为这是件很好的生意。小姐请您来东京还有个意思,去见几个老朋友,请他们说服那些政客支持这个项目。政府对日本船务公司的控制一直很严,特别是福井公司拥有的几项专利技术,没有您的支持,我们会十分困难。”

“明白了。”松井式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很明显,松井平志的胸襟与眼光比他要高明得多;“你们只管去做,老松井既然没死,到大臣家说几句话不成问题。”

只有日本政府控制的严吗?祝童马上想到田公子,中国政府对如此大规模的合资造船厂……。嗨!那是田公子的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凭田公子的人脉能量,办妥相关批文应该不是问题吧。

咦?不对啊,三个月来祝童虽然不打听,却也知道了不少井池家族内部的事情。这一老一小两个松井都是人尖子,特别是松井平志,被流放到澳洲一个多月,回来后却高升了一步;就在昨天晚上井池雪美小姐的生日宴会上,被提名为井池财团的总裁,也就是CEO。

这件事代表着什么祝童一清二楚,是野村那个老花匠在背后支持松井家族的回归。现在,两个如此精明的人竟然用汉语在自己面前讨论这样敏感的话题,他们都知道自己不通日语啊。

为了防备前面的司机?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能为松井平志开车的,一定是他信得过的人。

那么,他们就是故意让自己知道这个信息了,可是为什么呢?就是用反间计或空城计,就凭自己如今的身份,一个左手没钱右手没势的小医生,好像也没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借自己的口向雪美小姐示好?说笑吧,这次如此匆忙的离开日本,离开天夜牧场,可以说是野村花海为了把自己从井池雪美身边赶开,而松井平志已经是雪美小姐内定的夫君了。

也许还有个可能,用自己传递信息,可是给谁呢?对方至少是个有资格参与这个游戏的人;是田公子还是蓝公子?总归是不怎么对头。

祝童满腹狐疑,脸上显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样子;渐渐听明白了一点:松井平志对田公子的实力不怎么放心,但是为了雪美小姐,这件事还必须要办好。

晚上九点正,祝童在松井家一老一少陪同下走进东京国际机场的贵宾候机室,与井池雪美陪着的女活佛曲桑卓姆会合,双方客套几句后,机场通知可以登记了。

井池雪美外表很正常,直到祝童走进甬道才低声说一句:“李先生,希望能很快见到您。”

十点整,东京飞往上海的飞机准时起飞,祝童又要晕眩,女活佛适时摇起转经筒,蝶神睡去了。

祝童表情复杂的对女活佛说声谢谢,已久没心思欣赏美丽的空姐;心情竟然与松井式差不多:他的半条命可以说掌握在这个女活佛手里啊。

“掌门,请问师祖住在哪里?”飞行进入平稳阶段,女活佛凑到祝童耳边问。

井池家为他们定的的是宽大的头等舱,周围的人不多。只是,祝童还是不置可否没理会她。

“哼!”女活佛收起转经筒,闭目养神;祝童也闭上眼睛,不是养神是忍受蝶神逐渐苏醒带来的折磨。

他不敢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老骗子的在山东小镇的地址,连两个师兄都不知道;如果女活佛找过去,且不说老骗子的会如何,周婶不高兴是肯定的。

况且,在未来的半年乃至一年内,曲桑卓姆注定要住在上海,祝童每周必须接受一次香薰;目前,只有曲桑卓姆才能掌握好香薰的用药火候。

“放心,他会经常来上海的。”蝶神有苏醒的迹象,祝童实在忍受不住蝶神晕机的痛楚,只好向自己的弟子妥协。

曲桑卓姆灿然一笑,轻轻摇动转经筒,祝童又感觉轻松了。

这时,美丽的空姐走过来,低声道:“对不起女士,现在是夜间航行,大家都要休息了,请保持安静。”

祝童苦笑,无奈的看着女活佛再次收起转经筒。

七、回家

到达上海虹桥机场,已是午夜过后。(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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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被曲桑卓姆搀扶着走下飞机,坐在甬道边休息一会儿才恢复大半,嘱咐女活佛与自己分别出关。

叶儿说好要来接机,蝶神感觉到一个黑点,应该是小狗阴阳。

走出机场,果然看到叶儿抱着阴阳,还有黄海。

叶儿穿的是便装,今天好像还特意装扮了一下,亚白的无袖丝裙软而体贴,清爽的披肩发,清澈如水,温婉如花,有洁净的脸和单纯的心事,如海边夏日的凉风,令人心旷神怡。

黄海还是一身威武的警服,手捧一束鲜花。看到祝童迎上来接过行李,把鲜花递到他怀里:“欢迎归来,我还以为李医生怎么也要再呆上几个月。哈哈,日本女孩子肯定不漂亮。”

祝童接过鲜花轻轻说声谢谢,眼睛已经与叶儿纠缠在一处。

从四月到六月,三个月的时间恍若隔世,祝童从鬼门关打个转回来,心里好多事都看开了不少;见到朝思暮想的叶儿含着泪花迎上来,忍不住也眼角泛光,等拥住叶儿温柔的身体,才在她发间试去泪滴。

“好了,我说不让你来,不哭了。咳咳!”祝童压抑住由激动引发的咳嗽推开叶儿,用手擦试着她的眼角;一手接过小狗,暗中塞进嘴里一颗止咳药。

在牧场养伤期间,他只对叶儿说自己受了点轻伤,每天都坚持着发短信或打电话;但是叶儿还是感觉到了什么,这也是祝童着急赶回来的原因之一。

“我说李医生没事吧,看看,这不是好好的?”黄海走上前拍一把祝童,如果不是刚吃下止咳药,差点又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你陪叶儿跑来接我。”祝童当然要表示感谢,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一副名牌太阳镜。

晚上和松井式吃饭时接到电话,叶儿说要来接机,祝童当时就想到黄海会来;真看到黄海、特别是看到他们如一双璧人般站在面前,祝童即使明知道叶儿的心思,心里还是有微微的醋意。

好在他很快就放下了这点轻微的别扭,叶儿本身就是一道风景线,夜半时分机场的人不多,但仍然能感受到周围的注视。叶儿一直没说话,只仔细着他,眼里储满深情与牵挂,似乎要看到他身上的少了根汗毛没有。阴阳蹙着小鼻头,使劲在他身上拱着,欣喜的嗅着,一点也没感到陌生。

这就够了,取出随机托运的行李后,他才知道黄海不只是为接自己而来。

“警方接到情报,有个来自西域的杀人犯可能潜逃到上海附近,他是个毒枭,手上有三条人命。我们缉毒处负责盯着上海的两个机场,这是照片,看到他赶快躲开,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悬赏十万呢。”

黄海笑嘻嘻的把他们送到停车场,雷诺车停在那里。

“你也小心点,犯不着和一个亡命之徒玩命。”祝童接过黄海递来的通缉令,果然是个满脸络腮胡的西域人,鹰钩鼻那双阴冷的眼眸发散着凶光,他的名字是阿西亚提。

那么,周围那些穿便衣的应该是黄海的同事了;黄海穿一身警服是为了引人注意。真是个好主意,祝童想,如果我是阿西亚提,看到黄海一定会被吸引大部分注意力。只是,这样太危险了。

“没关系,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啊。我这一段就住在机场,等忙完这阵再给李医生接风。”黄海全不在意,呵呵笑着催他们离开。

叶儿也嘱咐黄海小心,黄海挥挥手,满不在乎的样子;祝童想问问朵花的事,感觉时机不对,点点头上车。

“车是你开来的?”雷诺车开出停车场,祝童才握住叶儿的手问。

“是啊,不相信吗?”叶儿歪着头自豪的笑着。

“相信。”祝童知道叶儿早就有驾照,却一直没见她开过车;想来是这一段练的。一想到练车,就想到黄海,脑子里怎么也摆脱不了某个画面。

“这个月我一直开车上班,刚真开始吓死我了,后来就习惯了。”天黑,叶儿没察觉到祝童的变化,说着说着就要上高速了。叶儿的手还握在祝童手心,挣脱出来反握着低声道:“李想,靠边停会儿好吗?”

祝童把车停在一片阴影下,刚拉上手刹,两个人就紧紧的抱在一起,饥渴的嘴唇互相寻找着、迎合着。

“李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好久,外面的车渐渐稀少,叶儿才仰起脸,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祝童心里有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想着自己到底哪里露出破绽被发现了。

叶儿幽声一叹:“看到你我才放心了,我一直做梦,梦到你浑身失血;那几天又一直没你的消息,我怕……。又怕打扰到你,李想,别再走了,好不好?”

“不走了,叶儿别乱想,我不是好好的吗?”祝童暗自侥幸,日本的报纸上只说井池雪美遇袭,没说伤者的姓名与伤势轻重,当时情况突然,那条街也算安静,看到自己受伤的没几个人。

马上,小骗子就是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了,叶儿有事瞒着自己。

“叶儿,是不是……?”

“啊,你知道了?”叶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知道什么?祝童快速整理下思绪,吃惊的问:“你把房子退了?”

叶儿点点头,脸都快埋进胸前了。

祝童抚上她的秀发,笑道:“退了也好。”

原来她真的把紫金豪苑的房子退了,那自己住哪里?怪不得叶儿说开车上班,来机场还带着小狗,以前她虽然对阴阳也很宠爱,却没有带它出门的习惯。

“我想,每月房租花不少钱,就让黄海把房子退。我和姐姐商量过了,今后你就住我们家。对不起,没和你商量。李想,委屈你了。”

叶儿顺势倒进祝童怀里,低声抽泣着。在她想来,李想为了她来上海已经付出很多了,还要和姐姐一家挤在一起,生怕他不高兴。怎么说,现在的李想也是海洋医院的主任,还是刚从日本归来的访问学者。

“没关系,我从小没有父母,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过。人多点好,热热闹闹的才是过日子。”

祝童安慰着叶儿,心里却很不痛快;他早己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与叶儿厮守还没什么,与苏娟夫妇还有他们的儿子挤在一套一百平米的小三居内,简直就不可想象。

他有太多的秘密要保留,身处江湖与现实之间,需要与身边的人保持一点的空间。上海人据说是最仔细的,小骗子骗过叶儿已经很困难的,骗过苏娟夫妇,实在是太累了。

“都是因为我啊,李想,你说过钱能解决的问题对我们都不是问题,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为了我们的将来,现在受点委屈是值得的。既然已经决心要牵手要下去,对我而言,你的爱比什么都重要。”

夏季的上海闷热而潮湿,雷诺车内开着空调,听着叶儿的喃喃情话,祝童慢慢冷静下来。

这一段他不是没想过离开叶儿,倒不是感觉到多大的危险,只是对自己扮演的这个角色越来越少把握;他怕最后会害了叶儿,耽误叶儿一生的幸福。

看到叶儿祝童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心软,上海的女孩子太物质、太虚荣,稍微有点姿色的就以找个有钱的男人作为第一选择。这其实也无可指责,现在这个世道,互通有无已经成为人际交往的基本原则,女孩子以自己为资本去换取更好的生活是本能,也是正常的。

爱情也一样,不能怪她们把爱情物质化了,因为物质本就是爱情的基础前提之一。

比较而言,而叶儿这样的女孩实在是少之又少。如她这样把爱情神圣话的女子,以前祝童没有遇到过,所以才感动、才珍惜。小骗子所有的精明算计在她的纯净面前,都变成苍白的飞絮。

但是这里是上海,不是安静的世外桃源,他不能也和叶儿一样做梦。钱对于他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为这些钱找个叶儿能接受的名目。这次去日本做访问学者,大面上他能挣到三十万左右,五十万应该是叶儿能接受的最高额度了,她是专业会计,财务上的事不好骗的。

“好叶儿,这次到日本治好了松井先生的病,他们给我五十万。我想用这笔钱炒股,现在股市低迷正是可以进入的时候。等我赚够了钱,买一套大大的房子把叶儿娶过去。”小骗子开始忽悠。

叶儿瞪大眼睛:“五十万?”

“是啊,你不相信?”

叶儿摇摇头:“不是不相信,是,李想,你太苦了。”她是以为自己爱人为了省钱,在日本每天吃方便面吧?

“不苦,叶儿是最好的补偿;我们回家吧。”

叶儿红着脸低下头,抚摸着阴阳的皮毛再不说话;祝童说的补偿其实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彼此境界不同,多解释反而不好。

祝童好容易把叶儿哄高兴了,发动雷诺车向市区驶去。他从日本带回来了三十万美金,回禾吉大师十万,松井平志给了十万,另外十万是井池雪美硬塞给他的;当时,雪美小姐表现的很不好意思。

其中松井家的十万祝童是不能收的,他在想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为这笔钱找个适合的地方;叶儿说过,凤凰城那边又很多学校……。

就这么想着,雷诺驶进市区,苏娟家到了。

今天苏娟休班,叶儿与祝童进门时,看到她正坐在客厅内;暗淡的灯光下电视的声音被放得低低的,餐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

“回来了,快去洗洗。也真是……。”

与黄海一样,苏娟也夸奖祝童不贪恋日本的风光和优越生活,在上海,曾经有很多人打着访问学者的招牌出国,一去就不回来了。如果说以前苏娟对小骗子还有些疑虑的话,看到他提前回来,只能为妹妹找到这样一位痴情郎而高兴了。

叶儿的房间被重新布置过,最令人瞩目的是那张双人大床,以前,那里摆放的只是一张单人床。

墙壁上新帖上米色墙纸,灯也换成华丽的水晶串灯;长长的双人枕被套上桃红枕套,粉红色的床罩和被褥,床头挂一副火红的中国结,使祝童恍然间感觉走错了门。

叶儿红着脸把他推进去,低声说:“都是姐姐准备的,我说不用这样……都是你。”她到底脸嫩,打开衣柜找出祝童换洗的衣服,跺跺脚跑出去了。

祝童嘿嘿笑着换下身上的衣服,这一套是井池雪美小姐挑选的,虽然不起眼,但祝童知道不是一般货色;只那条皮带也要几千块吧。

梳洗完毕,祝童穿上叶儿给买的新夏装坐在桌前,才有时间与苏娟姐妹边吃边聊。

反正真正的经历是不能说的,编点好玩的异国故事,哄她们高兴而已,对一个专业骗子来说难度不算很大。

吃完宵夜,夜深了,明天苏娟不上班,但是她儿子和老公还要上班上学,叶儿也要上班,所以,小骗子就被赶去休息。

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四点,叶儿还和苏娟在客厅低声说话,祝童呆坐在床边望着墙壁上的中国结发愣,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就等于结婚了吗?不知道,最少能证明他已经被这个家庭接受了。小骗子从未经历过类似的情形;以往的岁月里,他没有过进入任何一个女友的家庭的经历,他从内心里抗拒这种情况的出现。不知为什么,叶儿很自然的把他带进来,他却没想到抗拒,只是鼻头有点发酸,是被这种家的感觉感动。

叶儿终于走进来,轻轻带上门;房间里更静了,只能听到空调的声音。

她刚洗过澡,已经换上轻薄的睡衣,曼妙的身体在门边轻轻发抖。

祝童伸开手臂,叶儿就扑进来,把头埋进他肩窝低低呻吟一声:“李想啊。”

毕竟已经分开三个月,这里曾经是少女的闺房,祝童想象着叶儿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岁月,一天天成长为软在自己怀里的美丽女孩,呼吸急促,寻找到她的嘴唇。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倒在床上;叶儿的睡衣歪斜,根本遮不住白皙的肌肤,她眼睛紧闭,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湿热的唇热烈迎合着,丁香微吐双拳紧握在祝童胸前。

咦?她为什么把拳头握的那么紧?以往在这样的情形下,叶儿的手总要与自己的手交叉相握,或者勾在自己脑后。

祝童握住叶儿的拳头,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赫然看到手心的两个彩色塑胶带。

“都是姐姐啊……。”叶儿羞得躲进他怀里,祝童呵呵笑着。苏娟对妹妹真够操心的,连避孕套也准备了。

不过也情有可原,叶儿曾经多次在紫金豪苑留宿,虽然叶儿不承认,但是谁也不会相信李想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事实上,连小骗子自己也不相信,叶儿本就没多少抗拒的意思,如果不是凤凰面具,两人早就突破最后那道底线了。

“咳咳!”祝童笑着笑着,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了?”叶儿挣扎着钻出来,轻轻为他捶打着后背。

“没什么,最近有点感冒。”祝童吞下一粒绿色丸药,舒缓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

老骗子说的对,以他如今的身体,别说做那样的事,稍微激动一点,脆弱的气管就要抗议了。

“最近朵花怎么样?黄海和她……?”祝童看叶儿羞得厉害,忙转移话题。

爱人的善解人意果然使叶儿轻松了,倚在祝童胸前说:“我好久没见到朵花了,最近的一次是两个月前,有家楼盘开盘,萧萧叫我去替她看房子,看到朵花在为那家楼盘做宣传嘉宾。她穿得很……,朵花的照片印在宣传册上。萧萧很羡慕朵花,她拜托朵花为她找老板说情,便宜了不少钱。后来听萧萧说,朵花似乎和那个公司闹得很不愉快,照片也撤了。刚才我问黄海,他也很久没见朵花,开始朵花没时间,最近朵花换了家公司,听说在哪里进修。黄海很苦恼,朵花是为了他来到上海,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无能为力。”

田公子果然插手了,看来他还是很讲信誉的;朵花应该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萧萧买楼了?”祝童有点吃惊。

“是啊,萧萧送我个戒指,我没要。她说不想再挤在家里,买了套二居室。”叶儿微微有点羡慕,他们如果有套二居室,就不会如此尴尬了。

最近萧萧一定挣了不少,祝童暗自叹息一声,吴瞻铭吴助理八成被萧萧套牢了。

“李想,你说要炒股?”叶儿扬起头审视着祝童,似乎在考量自己的爱人有没有炒股的天份;“不如先把银行的钱还上?等我转正了,让黄海……。”

祝童不会同意这个建议,欠银行的五十万他根本就没打算还;案子还没破,在有结论之前,银行也不能怎么着他。所谓炒股,他也根本没打算在股市上挣钱,只是为了在叶儿面前洗出一笔卖房的钱而已。

“我们能做到的,不用麻烦别人。”

敏感如叶儿感觉到祝童的不快,黄海正逐渐成为两人间的禁忌;她虽然问心无愧,却也不想爱人误会自己,轻声道:“我知道,我只是怕再受骗。”

“受骗?”祝童低笑一声,他以前就是职业骗子,如果不是有所顾忌,那家铸石房地产公司也许已经被他搞掉了。

“叶儿,我答应过你就一定能做到。”小骗子不敢再逗叶儿了,故作高尚的躺进大床内侧,把叶儿轻轻揽在怀里;“你明早还要上班,早些休息吧。”

“嗯,李想,你真好。”叶儿满脸幸福的在他嘴角吻一下,枕着他的胳膊躺下;却没睡去,两只黑亮的眼睛盯视着小骗子。

祝童承受不住这样纯净的眼眸,伸手为她合上眼:“睡吧,明天醒来我还在这里。”

说完,自己先闭上眼睛;运转蓬麻功内视涵养,收拢平复激烈跳动的心。

醒来时,叶儿果真上班去了;苏娟在家里忙碌着,看到祝童出来连忙要去准备早餐。

“绢姐,不用忙了,已经十一点多了,我洗洗,等他们回来一块吃。”祝童连忙客气。

“没人回来,我老公单位有餐厅,孩子学校离他那里近,中午去找他一起吃。唉,小学马上就要毕业了,中午有时间还要多看点书。叶儿上班也不近,来回跑时间不够。中午就咱们两个。”说着话,苏娟已经麻利的端出一杯牛奶;“也是啊,快十二点了;先把它喝了,我去准备午饭,马上就好。”

祝童梳洗完毕,端起牛奶走进厨房:“绢姐,你们想让孩子上哪个学校?”

“当然是好学校了,就这么一个孩子。”苏娟正收拾一条鱼,回头笑着道:“先让孩子考考,实在不行再麻烦你。”

“考试太辛苦了,绢姐,你就说那所学校合适,我去问问。如果不用考试就能上,让孩子轻松点多好。”这是早晚的事,祝童不忍心看着孩子每天那么吃力;才十来岁的小孩,每天一脑门学问。

苏娟停住手,迟疑一下:“如果不用考试就能上当然好,按照户口划区,小宝只能上普通中学,太好的学校也上不起……。”

“上不起?”祝童只知道很多学生上不起大学,以苏娟家的条件,还有上不起的学校?

“是啊,国际学校就不说了,好的私立中学一年要几万呢。我们家小宝如果能上师大附属外语实验中学就好了,听说有外教。如果小宝能考上就好了,每年一万多还能负担的起。”苏娟满怀希望的看着祝童;“那里你能说上话吗?”

“师大附属外语实验中学,我问问吧。”祝童转身回房间,拿出手机。从日本上飞机起他的手机就处于关机状态,开机后,马上收到一串串短信。

祝童没功夫细看,拨通王觉非的电话。

八、互相帮助(上)

王觉非正在海洋医院,接到祝童的电话很高兴。www.65txt.com

通话时苏娟在一边听着,照例,祝童先要装模做样的汇报一下工作。

等王觉非表达完问候和关怀,祝童提起小宝的事;再三强调是叶儿的外甥,指定要上师大附属外语实验中学。

“小事一桩,这个学校是不错,我马上给你联系。这件事最好不用通过甘局长,他前几天还问起你呢。”

王觉非痛快的答应了,说十分钟内就有结果。祝童刚挂机,马上就接到吴助理的电话;接下来的几分钟,黑色三星一直就没闲下来。陈依颐、台海言、成风轮番打来,祝童都只支吾几句就挂掉了;他知道苏娟的心情,看时间差不多,又挂掉梅兰亭的电话,主动打给王觉非。

“没问题,林校长还是给我面子的,他给留了个片内名额。过两天让孩子去报个名就可以了,不收额外费用。林校长要请你吃饭,你准备一下,我们一块去。”

祝童挂上电话,对苏娟说:“让孩子去报名吧,找林校长,是片内名额,不用付高价学费。我不能在家吃饭了,一会儿要陪院长请林校长吃饭。”

“这就成了?”苏娟还没反应过来,她确实没想到祝童有如此大的能量。

她知道,重点中学的校长在某种意义比大学校长还难说话,人家完全是卖方市场,根本就不用为生源担心。现在虽然才是六月,好多学校的校长已经躲着不见人了。

为了小宝的事苏娟最近没少操心,也拖了不少关系,却没想到被祝童一个电话就搞定了。还是片内名额,只交义务教育那点很少的费用,这一来又要省一大笔钱。在她想来,李想刚到上海没多久,人际关系生疏,就是能帮忙也是有限的,如果李想不是她妹妹的男朋友,如果不是对他有些了解,如果不是知道师大附属外语实验中学的校长真的姓林,苏娟一定会把他当成个骗子。

苏娟还在发愣,祝童已换好衣服走出来。

“你不在家吃了?等等,等一下。”苏娟这才想到,刚才他说要去和林校长吃饭。她一边叫住祝童,一边跑进房间,很快拿着个纸包出来。

“李想,这里是一万块钱,你替我送给林校长。王院长那份回头……。”

“用得着吗?”祝童笑着推开苏娟的手;“绢姐,这些钱等放暑假了带孩子出去旅游,林校长不会收我的钱,他也不会在乎这点钱。”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收你的钱?”苏娟还是不放心。

“绢姐放心,小宝也一定能上这个学校。”祝童没多解释,也无从解释。

王觉非说的是林校长要请他吃饭,如此,就说明一定有事要麻烦他;大家互相交换而已。有王觉非作陪已经是个暗示了,在这个层次上,基本上大家只会讲交情和友谊。

吃饭的地方依旧是在南海宫澜,这次俱乐部看在祝童面子上,开了个大房间。

林校长彬彬有礼书生模样,五十来岁年级;顶着成熟的秃顶、挺着成熟的肚子、架着成熟的眼镜,与祝童猜测的一样,果然也是个成熟老练的精明人。

王觉非先为双方介绍,后爱惜的看着祝童说:“李主任瘦了,是不是太劳累了?医院每年都有人要出去做访问学者,你是回来最快的一个,明天那些嚼嘴皮子的就无话可说了。”

祝童笑着把一只名表递给王觉非,顺手也塞给林校长一只:“是啊,院长对我恩重如山,曰本没什么好留恋的,当然办完事就回来了。也没什么好带的,林校长,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手表是在东京买的,雪美小姐推荐,祝童看价钱合适就买了六只。当时挂在那个店员脸上的客气就变成了惊讶,一千多美金一块的手表,除了中国人人,没人会一次就买半打。在这个层次上,交往看重的是彼此的实力,当然,你也不能显出穷酸相,适当的小礼物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小规模饭局最有讲究,不能全说虚话套话,很是考验一个人的交际能力。

好在,大家都是斯文人,几分钟就熟识起来;侍者上菜布酒离开房间时,祝童已经和林校长如兄弟般亲热,大致也弄明白他如此给面子的原因。

林校长那所学校隶属于师大,是很有传统的一所高校,每年招生是他这个校长最头疼的事;为了保证生源质量就不能收太多的关系生,可是每个能找到他的人都是大有来头的。三年校长干下来,林校长落下个偏头疼的毛病,遍访名医也毫无办法。

王觉非本身就是海洋医院的院长,他把祝童吹的比神医还神医,当然能让林校长很痛快的答应收下一个免费生。说到底,学校是国家的,而身体是自己的。

喝下三杯酒后,王觉非问起松井式的病情,他看过那份病例,也听到一些消息,很奇怪祝童是如何把一个晚期癌症病人治好的。特别是松井式患得是胰腺癌,这在任何一家医院都应该是个重大成果。

祝童看出王觉非有借这件事宣传自己,以提高海洋医院知名度的意思,连忙打断他的话:“院长,你就饶了我吧。松井先生的病并没有完全好,他随时可能复发。”

“可是,京都医院已经邀请你再次去做访问学者……。”

“不去,我在您身边做主任就挺好。院长,我的本事自己知道,如果是好朋友有病自当用心;外人就算了吧。中医治病是要看缘分的。”祝童断然拒绝了,心里想着回头给松井平志去个电话,让他想办法打消京都医院的所有妄想。用蝶神治病这样的医术,实在是没什么好交流的,也无从研究;真的要看缘分。

林校长趁机伸出手:“是是是,李主任说的是;中医是我们国家的宝贵遗产,都交流给外国人是对祖先不敬,也是对后代的犯罪。我听说曰本窃取了好多中医药秘方,研究后在全世界申请专利,占领了世界中成药市场九成份额,据说一个什么柴胡汤每年就能买七八亿美元。前一段开校友会,有个同学看我精神不好,送了一盒曰本出的药丸。回家我和太太一研究,原来是六味地黄丸。呵呵,可笑啊可笑。”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在中医药的推广研究上,曰本是比我们下的功夫深。对人类的进步发展而言,他们这样做还是有贡献的。算了,保护中医药是国家的事。李主任,林校长劳累过度,最近一直头疼,你给他看看?”

王觉非站在另一个高度阐释一番,马上转换话题,为林校长排忧解难。

偏头痛可算是一种最古老的疾病了,由于病因目前尚不清楚,无论中医西医对这种病都没有很好的治疗办法。祝童搭上林校长的手腕,通过脉象发现,他的情况很有些意思。

“林校长,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祝童松开手,笑眯眯的看着林校长。

“李主任太客气了,我现在是你的病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如此,我就真的不客气了。”祝童抽出龙星毫放进一只玻璃杯内,用酒轻轻冲洗着;“最近一两个月,林校长似乎处于新婚状态,虚耗过度气血燥热,有肾亏的迹象。您的偏头疼,起因是不是……哈哈哈哈,得罪得罪,大家都说中医类巫。”

“佩服啊佩服,李主任果然是神医。来,敬你一杯。”林校长也不脸红,端起酒杯要碰杯。

祝童挡住他的酒杯:“林校长不能再喝酒了,我给您扎一针;也许会有点用。校长大人,您还要禁欲六六三十六天。”

说着话,祝童走到林校长身后,龙星毫在他头部点刺,引一点印堂穴内的黑雾进去;具体有什么用小骗子不清楚,至少能驱除积聚在穴位附近的燥气,让他头脑清醒。

果然,林校长马上感觉轻松了,握住祝童的手连连感谢。

“这种病确实不好治,这几针有多少用我也没把握。不过,林校长想要除根也不是没办法,只要每天抽出几分钟写几个字即可。”

“写什么字?”林校长被祝童的话吸引住了,中医治病偏方千奇百怪,写字治病的办法,还是头一次听说。

祝童伸手沾酒,走到窗前,在玻璃上写下一个大大“气”字;“就是这个字,如果条件允许,最好用毛笔蘸墨写,实在没条件;沾水在桌子上、玻璃上写也可。学这个贵在坚持,如果练好了,林校长这辈子再不用进医院了。不是好朋友我不会教这个,王院长可以作证,他……。”

“不错,这么好的功法为什么一直不教给我?回头写份检查,要深刻。你眼里是不是没我这个院长?为什么见到林校长就把这么好的东西拿出来了?”王觉非早学过这个“气”字,不过没好好练。

说笑间,祝童把“气”字诀连同功法教林校长,王觉非这次很用心的听着;两个人到底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都是经常签字的大人物,想必平时对书法还有点研究,没用小骗子的多费口舌就理解了大致意思。

八,互相帮助(下)

饭局结束后,林校长在南海宫澜的气派下要找回点面子,强力邀请王觉非与祝童去大高尔夫球,他有郊外高尔夫俱乐部的金卡。(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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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是不能回去了,家里也不安生,只好到处躲。那里还算安静,空气好……。”

凑巧,王觉非也有张同一俱乐部的金卡;炫耀般的交流过后,大家都不是自己花钱买的,于是也同意去锻炼一下身体。

祝童好容易推掉了这个邀请,理由是刚回国,事情太多,没时间享受清净。

侍者麻利的收拾好餐桌,摆上茶台;房间里刚安静片刻,柳曼湘轻轻推门进来。刚才,就是她打手势要求祝童见面,说是有事情要商量。

“依兰姐好些了吗?”祝童等她在对面坐下,问。

“还是老样子,伊兰姐自己不愿意醒来,谁也没办法。”柳曼湘细声细气的说着话,挽起袖子布茶;她穿一套淡蓝色旗袍,一举一动都显出舒缓的韵味。“祝掌门,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可好?”

“好多了,不动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面对柳曼湘,祝童感觉时光流淌的慢了很多;茶香涌起时,内心竟然真的一片安详。

莫非,这也是兰花媚功?应该不错了,据说八品兰花有整套高级的素女功法,分为琴棋书画四项,修炼的高明处,不用卖弄风情就能使人不知不觉中就堕入花香境地,丝毫不觉得香艳,只感觉到周身松弛与享受。

柳曼湘应该是兰花内重要的弟子,她这套借助茶香媚人的法门,应该是比素女功更高明吧?

祝童享受着兰花仙子营造处的安逸,舒舒服服全身松弛,蝶神最喜欢这样的香气,也懒洋洋收拢成一团。他正在胡思乱想,柳曼湘慢悠悠开口道:“祝掌门,前几天蓝大哥曾经来过这里,他提出个要求;我一直拿不定注意。正好祝掌门回来了,帮我参详一下好吗?”

“什么事?”祝童漫不在意的问。

“蓝大哥想从东海投资借用一笔钱,我一个小女子不好作主,也没个人能商量,想征求一下祝掌门的意见。”

“这是你的事,柳小姐看着合适就借呗;蓝大哥又不是外人。”

“我也是这么想,这么说祝掌门同意了?”柳曼湘端起茶杯,以白皙的手轻轻扇动,让茶香缓缓飘出。

祝童疑心大起:论起交情,他和柳曼湘之间可是平淡的很,总共不过见了三次面,看样子,她和蓝湛江之间的关系好像很亲近,怎么会拿这样的事来问自己?

“蓝公子要借多少钱?”祝童眯起眼睛问。“两亿,蓝大哥说是要用三个月,利息照付。”柳曼湘慢条斯理的说,依旧缓缓扇动茶盅内的清香;似乎说的是三、两百,而不是两亿。

“两亿!东海投资有这么多钱吗?”祝童忍住惊讶,声音却不复平缓。

在他的印象里,东海投资不过是个幌子一类的东西,从没想到里面会有如此巨大的资金。

“东海投资现有资金两亿五千万,我想,这笔钱闲着也是闲着,蓝大哥是自己人,要用就用好了。他说是与华商银行合作案上有一点资金缺口,这两亿是临时救急,等合作完成,这笔资金就能抽出来。”

柳曼湘到底年轻,小骗子从这几句话里品出多重味道,站起身道:“第一,东海投资和我没关系,这笔钱如果柳小姐感觉合适,尽可让蓝湛江拿去用;第二,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明白,东海投资的事我也不明白,抱歉,我不可能为柳小姐提供什么意见;第三,两亿元不是个小数目,我想,东海投资应该有些管理这些钱的规矩,柳小姐只要按照规矩去做,应该没什么问题。好了,我能说的就是这些,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见见祝门前辈,告辞告辞。”

祝童说完,真的抱拳拱了拱手,推门走了。

柳曼湘抿一口茶,低低叹息一声;从精致的手袋里拿出手机,拨号后说:“大哥,我帮不了你,祝童太狡猾了,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如果你要用东海投资的钱,我再问一下……好吧,既然这样只能如此了。大哥,别生我的气,我已经尽力了。”

一小时后,祝童来到郊外师叔祝黄的住地,小院内很安静,里里外外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回去哪里呢?祝童奇怪的转了三圈手打独家首发没看到任何师门暗号之类的东西。

午夜下飞机时,祝童让女活佛先到这里,约好下午或晚上来这里见面,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

事出意外即为险地,祝童马上离开小院,坐上雷诺车开出好远,才换个电话卡拨通二师兄的电话;成风还在上海,中午王觉非略微提起过天丽公司的事,他应该也不知道什么消息。

电话通了,祝云第一句就问:“你在什么地方?”

“我去看师叔,没想到……。”祝童刚说一句,祝云在那边叫道:“不要去,快些离开那里。昨天晚上有枪手暗算女活佛祝缘,被师叔救起来,他们现在苏州霞光寺,那块地方已经放弃了。我以为你还在曰本,就没……。”

“祝缘伤的很重,是吗?”祝童焦急的问,祝云说他以为自己在曰本,证明女活佛根本没说话;以她的本事修为,不是伤得手机,拨号后说:“大哥,我帮不了你,祝童太狡猾了,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如果你要用东海投资的钱,我再问一下……好吧,既然这样只能如此了。大哥,别生我的气,我已经尽力了。”

一小时后,祝童来到郊外师叔祝黄的住地,小院内很安静,里里外外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回去哪里呢?祝童奇怪的转了三圈手打独家首发没看到任何师门暗号之类的东西。

午夜下飞机时,祝童让女活佛先到这里,约好下午或晚上来这里见面,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

事出意外即为险地,祝童马上离开小院,坐上雷诺车开出好远,才换个电话卡拨通二师兄的电话;成风还在上海,中午王觉非略微提起过天丽公司的事,他应该也不知道什么消息。

电话通了,祝云第一句就问:“你在什么地方?”

“我去看师叔,没想到……。”祝童刚说一句,祝云在那边叫道:“不要去,快些离开那里。昨天晚上有枪手暗算女活佛祝缘,被师叔救起来,他们现在苏州霞光寺,那块地方已经放弃了。我以为你还在曰本,就没……。”

“祝缘伤的很重,是吗?”祝童焦急的问,祝云说他以为自己在曰本,证明女活佛根本没说话;以她的本事修为,不是伤得手机,拨号后说:“大哥,我帮不了你,祝童太狡猾了,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如果你要用东海投资的钱,我再问一下……好吧,既然这样只能如此了。大哥,别生我的气,我已经尽力了。”

一小时后,祝童来到郊外师叔祝黄的住地,小院内很安静,里里外外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回去哪里呢?祝童奇怪的转了三圈手打独家首发没看到任何师门暗号之类的东西。

午夜下飞机时,祝童让女活佛先到这里,约好下午或晚上来这里见面,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

事出意外即为险地,祝童马上离开小院,坐上雷诺车开出好远,才换个电话卡拨通二师兄的电话;成风还在上海,中午王觉非略微提起过天丽公司的事,他应该也不知道什么消息。

电话通了,祝云第一句就问:“你在什么地方?”

“我去看师叔,没想到……。”祝童刚说一句,祝云在那边叫道:“不要去,快些离开那里。昨天晚上有枪手暗算女活佛祝缘,被师叔救起来,他们现在苏州霞光寺,那块地方已经放弃了。我以为你还在曰本,就没……。”

“祝缘伤的很重,是吗?”祝童焦急的问,祝云说他以为自己在曰本,证明女活佛根本没说话;以她的本事修为,不是伤得特别重,不会如此。

“伤在胸部,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师叔说是失血过多,静养几天会好起来的。”

祝云如此一说,祝童才放下心来,马上想到另一个弟子:“祝飞呢?他是不是也在苏州?”

祝童临走前把索翁达交给师叔祝黄,海洋医院的工作也辞掉了,本是个偷懒的打算;现在,生怕他再出点什么事。有人袭击女活佛是个信号,祝童估计,八成是女活佛午夜归来,撞到暗中监视这里的什么人引发冲突,才会被藏在暗中的枪手击中。在上海附近,没几个人能靠真本事能伤到她。

祝童预感到又要出什么事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是纸糊的,如果有什么事,还要靠这个高手弟子撑门面。

“祝飞追着枪手去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他知道我们在霞光寺。成虎说,凶手开的是摩托车。”祝云有些迟疑;“祝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对方有枪。”

索翁达活佛的本事好像……;祝童暗自后悔没给索翁达配个手机,要不然就能知道他到底追上凶手没有。索翁达是个沉稳的人,不会随便出手,祝童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全;现在该操心的是到底是谁在监视祝门;女活佛刚回来就中枪,黄海在机场堵截杀人犯,这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师兄,马上特别重,不会如此。

“伤在胸部,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师叔说是失血过多,静养几天会好起来的。”

祝云如此一说,祝童才放下心来,马上想到另一个弟子:“祝飞呢?他是不是也在苏州?”

祝童临走前把索翁达交给师叔祝黄,海洋医院的工作也辞掉了,本是个偷懒的打算;现在,生怕他再出点什么事。有人袭击女活佛是个信号,祝童估计,八成是女活佛午夜归来,撞到暗中监视这里的什么人引发冲突,才会被藏在暗中的枪手击中。在上海附近,没几个人能靠真本事能伤到她。

祝童预感到又要出什么事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是纸糊的,如果有什么事,还要靠这个高手弟子撑门面。

“祝飞追着枪手去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他知道我们在霞光寺。成虎说,凶手开的是摩托车。”祝云有些迟疑;“祝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对方有枪。”

索翁达活佛的本事好像……;祝童暗自后悔没给索翁达配个手机,要不然就能知道他到底追上凶手没有。索翁达是个沉稳的人,不会随便出手,祝童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全;现在该操心的是到底是谁在监视祝门;女活佛刚回来就中枪,黄海在机场堵截杀人犯,这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师兄,马上特别重,不会如此。

“伤在胸部,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师叔说是失血过多,静养几天会好起来的。”

祝云如此一说,祝童才放下心来,马上想到另一个弟子:“祝飞呢?他是不是也在苏州?”

祝童临走前把索翁达交给师叔祝黄,海洋医院的工作也辞掉了,本是个偷懒的打算;现在,生怕他再出点什么事。有人袭击女活佛是个信号,祝童估计,八成是女活佛午夜归来,撞到暗中监视这里的什么人引发冲突,才会被藏在暗中的枪手击中。在上海附近,没几个人能靠真本事能伤到她。

祝童预感到又要出什么事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是纸糊的,如果有什么事,还要靠这个高手弟子撑门面。

“祝飞追着枪手去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他知道我们在霞光寺。成虎说,凶手开的是摩托车。”祝云有些迟疑;“祝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对方有枪。”

索翁达活佛的本事好像……;祝童暗自后悔没给索翁达配个手机,要不然就能知道他到底追上凶手没有。索翁达是个沉稳的人,不会随便出手,祝童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全;现在该操心的是到底是谁在监视祝门;女活佛刚回来就中枪,黄海在机场堵截杀人犯,这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师兄,马上特别重,不会如此。

“伤在胸部,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师叔说是失血过多,静养几天会好起来的。”

祝云如此一说,祝童才放下心来,马上想到另一个弟子:“祝飞呢?他是不是也在苏州?”

祝童临走前把索翁达交给师叔祝黄,海洋医院的工作也辞掉了,本是个偷懒的打算;现在,生怕他再出点什么事。有人袭击女活佛是个信号,祝童估计,八成是女活佛午夜归来,撞到暗中监视这里的什么人引发冲突,才会被藏在暗中的枪手击中。在上海附近,没几个人能靠真本事能伤到她。

祝童预感到又要出什么事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是纸糊的,如果有什么事,还要靠这个高手弟子撑门面。

“祝飞追着枪手去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他知道我们在霞光寺。成虎说,凶手开的是摩托车。”祝云有些迟疑;“祝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对方有枪。”

索翁达活佛的本事好像……;祝童暗自后悔没给索翁达配个手机,要不然就能知道他到底追上凶手没有。索翁达是个沉稳的人,不会随便出手,祝童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全;现在该操心的是到底是谁在监视祝门;女活佛刚回来就中枪,黄海在机场堵截杀人犯,这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师兄,马上特别重,不会如此。

“伤在胸部,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师叔说是失血过多,静养几天会好起来的。”

祝云如此一说,祝童才放下心来,马上想到另一个弟子:“祝飞呢?他是不是也在苏州?”

祝童临走前把索翁达交给师叔祝黄,海洋医院的工作也辞掉了,本是个偷懒的打算;现在,生怕他再出点什么事。有人袭击女活佛是个信号,祝童估计,八成是女活佛午夜归来,撞到暗中监视这里的什么人引发冲突,才会被藏在暗中的枪手击中。在上海附近,没几个人能靠真本事能伤到她。

祝童预感到又要出什么事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是纸糊的,如果有什么事,还要靠这个高手弟子撑门面。

“祝飞追着枪手去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他知道我们在霞光寺。成虎说,凶手开的是摩托车。”祝云有些迟疑;“祝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对方有枪。”

索翁达活佛的本事好像……;祝童暗自后悔没给索翁达配个手机,要不然就能知道他到底追上凶手没有。索翁达是个沉稳的人,不会随便出手,祝童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全;现在该操心的是到底是谁在监视祝门;女活佛刚回来就中枪,黄海在机场堵截杀人犯,这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师兄,马上特别重,不会如此。

“伤在胸部,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师叔说是失血过多,静养几天会好起来的。”

祝云如此一说,祝童才放下心来,马上想到另一个弟子:“祝飞呢?他是不是也在苏州?”

祝童临走前把索翁达交给师叔祝黄,海洋医院的工作也辞掉了,本是个偷懒的打算;现在,生怕他再出点什么事。有人袭击女活佛是个信号,祝童估计,八成是女活佛午夜归来,撞到暗中监视这里的什么人引发冲突,才会被藏在暗中的枪手击中。在上海附近,没几个人能靠真本事能伤到她。

祝童预感到又要出什么事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是纸糊的,如果有什么事,还要靠这个高手弟子撑门面。

“祝飞追着枪手去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他知道我们在霞光寺。成虎说,凶手开的是摩托车。”祝云有些迟疑;“祝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对方有枪。”

索翁达活佛的本事好像……;祝童暗自后悔没给索翁达配个手机,要不然就能知道他到底追上凶手没有。索翁达是个沉稳的人,不会随便出手,祝童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全;现在该操心的是到底是谁在监视祝门;女活佛刚回来就中枪,黄海在机场堵截杀人犯,这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师兄,马上叫大师兄到苏州,我明天上午去。”祝童挂断电话,把雷诺车开得飞快,向海洋医院驶去。

下午,上海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一片安宁,雷诺车驶进海洋医院时,祝童才松口气,他没发现人跟着自己。如此说来,对手没料到女活佛的归来,昨天晚上的事让对方感到突然,也许是索翁达活佛的追击,把对方弄得很狼狈。

祝童思量着走进办公楼,不断与碰面的医生护士打招呼,发现,护士们穿上夏装,确实比较赏心悦目;坐进自己办公桌后还奇怪:这个时候,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念头?

陈依颐没在办公室,台海言听说李主任回来了,跑出机房,看着祝童傻笑。

“笑什么呢?”祝童招呼他过来,打开电脑边搜索黄海说的那个杀手的信息,边询问这一段网络信息中心的情况。

台海言早习惯师父的做派,接过祝童扔给他的手表戴在手腕上,断断续续的说起网络中心的现状,使祝童明白了陈依颐不在的原因。

最近一段,陈依颐每天都只是上午来处理工作,下午就不知去向了;台海言提过几次意见,陈依颐都是一笑而已,也不解释,依旧是每天工作半天。其实网络中心也没什么大事,台海言主要是感觉影响不好。

祝童知道,陈依颐要走了,她下午一定是到浦东的那家新医院去招呼;每天来半天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另一件让祝童欣慰的事是,陈依颐已经把网络中心的人员确定下来,几个来实习的人该留下的留下,不该留下的也已经走了。

本来这事件得罪人的事,台海言还建议过,把那几个注定要走的人招募到天丽公司去;祝童当时就否定了这个建议。能来实习的人已经和海洋医院有了些联系,多少也明白点蓝精灵的内幕,谁知道这些人到天丽公司是福是祸?

现在好了,这个注定要得罪人的事被陈依颐解决了,祝童估计,那几个离开人,也许被陈依颐招到浦东那家新医院去了。

工作汇报完,祝童也大致明白了那个叫阿西亚提的杀手的情况,他有个与自己类似的外号:毒狼阿西;青海人,现年三十六岁,手上有多条人命。

九、借刀杀人(上)

毒狼阿西擅长使用枪械,第一次杀人是在火车上,当时三个缉毒警官盯上两个毒贩,其中一个就是他。(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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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毒狼阿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要在一个偏远小站下车。警官们被迫提前抓捕时,毒狼阿西掏出手枪抵抗。

据说他开了五枪,射伤两位警官,最后一枪把被抓住的同伙干掉了,那一枪正打在呼唤他救援的同伴的眉心。

缉毒警官从被丢弃的行李中搜出四十二公斤海洛因,一次起获这样多的毒品在现在也是一桩大案,他的同伴临死时呼喊“阿西救我”;在没弄明白他真实身份前,就暂时叫他“毒狼阿西”。

从那以后,毒狼阿西消失了一段时间,直到两年前才再次露面。与前一次相比,毒狼阿西改变了不少,却更阴险更狠毒,出手再没有任何顾忌。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打死打伤了两名缉毒警官,三位帮助缉毒警官追捕他的铁路乘警和旅客,一位被劫持的出租车司机。

无一例外,被毒狼阿西杀死的人都是眉心中枪当场毙命,丝毫没有抢救的时间。

“海岩,你知道最近有几家医院装上蓝精灵了?”

“十二家,他们都来学习过。”台海言很高兴,每卖出一套蓝精灵他就能赚一笔;但他不知道,帐根本就不是那样算的。

“我需要这十二家医院今天凌晨到现在的急诊记录,主要是外科和骨科病人,咱们医院的也要。”看来,天丽公司生意做得不错,有金菊花做公关,果然省了不少事。

“主任要那东西做什么?”台海言不解的问。

“我现在是以师父的身份对你说话。”祝童板起脸,他现在没功夫解释。

台海言还就吃这个,一听说是师父的吩咐,屁也不敢放就跑回机房忙去了。他是蓝精灵的设计师,软件预留的后门他最清楚;那些虽然是为了售后服务和解除一般故障做的必要准备,但偷偷进入客户的系统复制一点资料,也很方便。

祝童打开qq,边等待台海言的消息,边浏览着毒狼阿西的信息。他琢磨着,以女活佛的本事不会轻易被人打中,一定会有人付出代价;要不然,以毒狼阿西的习惯,女活佛的伤应该在眉心,现在应该是具冰冷的尸体了。

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断定这个枪手就是毒狼阿西呢?祝童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毒狼阿西实在是太冷血了,谁也不希望有这么一个对手。

索翁达活佛追下去了,这个结果就不好说了;那是个有丰富格斗经验号称以武入道的超级高手,小骗子想不出他会如何出招。

网络上关于毒狼阿西的信息不多,更多的是江南宝藏的消息;祝童随便点开几个,竟然发现了几个民间组织的寻宝联盟。最大的三个总部都设在南京,他们在网上征收了上千名会员,统一信息资料、地理资料、历史资料;还分成几个不同的小组,名字也起的稀奇古怪。有的叫某某寻宝联盟某某堂,有的叫某某处;其中一个最厉害,叫某某寻宝基金会,下面的分为几个分会,其中一个就叫做牛头山分会。

看到自己勾画出的骗局发展到如此局面,小骗子心里悠然腾起欣慰之情。

正这时,黑色钻云燕在屏幕上跳跃着:师父,我拿到了。

水中月:发过来。

黑色钻云燕:这次给我多少银子?

祝童冷笑着拿起电话:“台副主任,你想要多少?”

“主任,我开玩笑呢。”

身份一变,台海言马上屈服,谁让人家厉害呢?

连同海洋医院,十三家上海的大医院昨晚到现在接收到的病人很多,外科和骨科病人占很大比例。祝童仔细阅读着病例,终于发现两个可疑的病人。

白刚山,男,二十八岁,甘肃人;丽圣元食品公司职员,职业一栏填的是货车司机。

病例显示,白刚山右肩粉碎性骨折,受伤原因是车祸。他没在海洋医院,在另一家三甲医院,祝门租下的那个小院正在这家医院的辐射范围内。

丽圣元食品公司,这个名字很熟悉,祝童拍拍脑门,想起来这是江小鱼的公司。

阿木义,男二十五岁,新疆人,无业、吸毒人员;他已经死了。

病例上说,右肩骨骨折,身上没有别的伤痕;初步判断阿木义为了止痛大量注射海洛因,死于吸毒过量引起的突发性心脏病。

这是份奇怪的病例,海洋医院也出具过类似的诊断书,都是在特殊的情况下,比如警方正在介入调查。

“今天晚上会很忙啊。”祝童暗自叹息着,给叶儿打电话,说是要陪王院长出去应酬,晚饭就不回去吃了。白刚山与阿木义是同一起车祸的两位伤者,交通工具正是摩托车,但愿这起车祸与索翁达无关,阿木义不是被活佛干掉的。

这边电话刚放下,吴瞻铭推门进来。

几个月不见,吴助理身上的行头焕然一新,头发一丝不苟;锃亮的鳄鱼皮鞋,合体的西装,洁白挺括的衬衣;祝童以半专业的眼光估摸,虽然是夏装,这一身至少也要三万以上,腕上的金表就要上万元。所谓人靠衣装,这样一装扮,吴助理整个人看去年轻了许多。

寒暄过后,祝童请他坐下,恭维道:“不错,吴老兄现在还真有点大老板的架势。”

吴瞻铭尚有些不好意思:“晚上世贸有个联谊会,各家医院都有人去;上次,老板说我穿得太简单,所以……。”

“挺好,海洋医院出去的人就是不能太寒酸。”祝童摸出只礼品盒递过去;“回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好带的,一点小心意。”

这是只镀金打火机,本来准备送给台海言,看到吴瞻铭有金表了,祝童才临时改变注意。

吴助理连声感谢,歉意的客气着:“晚上……。”

“不用客气,我今天本没打算来,临时有点小事才过来转转。过几天,等忙完这段咱们再好好聚聚。”

看李主任如此,吴助理松口气,把玩着镀金打火机说:“是啊,你再不回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好了。陈副主任要走,夏护士长要走,骨科牛主任和急诊主任都要走;海洋医院一下子要走十几个,都是培养多年的义务骨干。院长正为这事发愁呢,李主任,你不会也要走吧?”

陈依颐竟然一下子从海洋医院挖走如此多人!祝童很意外,想想王觉非中午的神色,没什么异常啊?莫非,他也要离开海洋医院,到浦东陈依颐的那家医院去?

祝童看着吴瞻铭,想:陈依颐一定也拉拢他了吧?吴助理医术不错,还做过一段院长助理,也算见过世面;正是个能干事多面手。他这身衣服也许是医院出得钱,那块金表医院不可能给报销。人啊,由间入奢易,开了眼界就会有更多的奢求。他现在坐在院长助理的位置上,每天都要面对一群群有钱人的诱惑;只是吴助理胆子并不大,短期内也不敢腐败到哪里去。如果陈依颐为他提供一个能安心挣大钱的机会,难保……。

心里犯嘀咕,表面依旧平静:“哪能呢?我知道自己吃几碗饭,资本家的钱不是好赚的;还是海洋医院呆着安心。吴助理呢,这么多老朋友都要走了,是不是也有什么考虑?”

“我的水平……。”吴助理摇头避开这个话题;“李主任,高干病房最近要接待一批来疗养的海军军官,沙小姐早该出院了,可是她说要你亲自为她开出院单。这些明星,把自己的身体看得比天还大。沙小姐说,没有李主任的话不出院,谁如果让她出院,要保证不会留下后遗症。”

原来是为了这个;祝童站起来哈哈笑道:“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病人,好了,我现在就去让沙盈盈小姐出院。”

他理解,海洋医院是上海有名的海洋病治疗医院,海军还为医院里的海洋病研究所提供一部分资金;作为回报,每年都会有几批从海岛或舰队上下来的海军官兵来检查治疗;这些年随着军人待遇的提高,对病房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说笑着,两人一起走出办公楼,祝童去后面高干病房,吴瞻铭与他握手,坐上一辆医院办公室的帕萨特走了。

看样子,这辆帕萨特应该已经成他的专车了吧?吴瞻铭穿那一身行头,可是不好再去拥挤的公交、地铁里凑热闹,也不可能骑以前那辆破单车上下班。人啊,既然走上这条路,各种各样的花样接踵而来,不由你不屈服。

这个时候沙盈盈没在病房,祝童直接到护士站开具出院单,下楼时正遇到夏护士长。

夏天,真是女人的季节。已经是下班时侯,夏护士长换好衣服进行最后的巡视,蓝色的旗袍衬托出一具丰腴不失窈窕的成熟躯体。

“李主任什么时候回来的?”夏护士长声音里有充足的磁性,眼波流转水色,光滑的肌肤上隐含红润。

祝童意识到江小鱼在上海,最近几天夏护士长被滋润的很好。

“听说夏护士长马上要离开了,还好,正赶上为您送行。夏姐,说实话,您是我见到的最有魅力的上海名媛。”

“贫嘴,谁是上海名媛。”夏护士长笑着在祝童手臂上扭一把;听到恭维,女人都是喜欢的。

九、借刀杀人(下)

两个人并肩走向停车处,到一辆宝马车前夏护士长停住问:“依颐还不知道你回来吧?”

这辆车与陈依颐的相似,却是一辆新车;祝童拍着车顶叹道:“好马配好鞍,我有自知之明。www.65txt.com”

“什么自知之明?”夏护士长坐进车内,伸出两条光洁的玉腿换鞋,叫住要离开的祝童;“李主任,我见过苏警官,依颐是没她漂亮。我想说的是漂亮不能当饭吃;依颐一直在克制自己,唉!女人是感情动物,你越是对她冷淡,依颐就陷得越深。人这一辈子,开头去掉二十年,末尾去掉二十年,真正属于生活的没几天。想开点,依颐是个死性子,也许她能帮你实现很多梦想。”

上海的夏天湿热沉闷,离开空调这么一会儿祝童的衬衣已经湿了,肺部渐觉压抑,连忙掏出一粒止咳药塞进嘴里,含糊道:“夏姐,我不喜欢勉强自己做不不喜欢的事,希望你能劝劝陈小姐,你们都是精美的瓷器,不要拿我们这些石头蛋子开涮。”

夏护士长叹息一声,宝马车开走了。

祝童坐进雷诺想了一会儿,猛然发动汽车,追着宝马的影子驶出海洋医院。

嘉石银海小区内所有的建筑都是独栋豪华别墅,祝童一直跟着夏护士长的宝马,到距离小区大门百米处靠边停下。这样的小区保安也是很牛的,他基本上不可能开着雷诺混进去;别墅区内住户不多,行人更少,下车翻越铁艺围墙进去太显眼。

祝童本来也没打算进去,雷诺又滑行一段靠路边停下,他拿出手机,先从查号台得到丽圣元食品集团公司的电话,几个电话过去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号码。

“余总,我是李想,有时间喝杯茶吗?”

余晓江是江小鱼的化身,这个身份比祝童的李想还隐秘;江小鱼并没有吃惊,很干脆的答应了祝童的邀请。

距离嘉石银海不远有间西餐吧,祝童在门前停好车,走进二楼的小包房。

十五分钟后,江小鱼出现在包房内。

祝童端起玻璃壶为他斟茶,笑嘻嘻的说:“余总好安逸,实在是有要紧事;要不然也不敢打扰你的好事。”

“李主任是贵客,平时请都请不到,怎么能说的打扰?是我荣幸啊。”江小鱼大咧咧的在对面坐下,凝神看着祝童:“李主任气色不太好,要注意身体啊。”

两个江湖高手,一般虚情假意;客套过后,祝童直奔主题。

“余总,我刚回来就遇到件麻烦事,昨天晚上有人在家门口放炮;余总认识知道是谁吗?”

江小鱼点点头,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毒狼。

笑着道:“是个朋友来上海散心;我劝过他不要来,但他是个固执人,说是要找弟弟。李主任也许不知道,他的弟弟去年在火车上出了点意外,他们那些人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做的事;他想把弟弟带回去。我正为这事发愁,李主任的朋友黄警官好像混的不错,能不能帮忙说句话?条件随他开。”

祝童明白了,毒狼阿西是为那个在被抓的人来的;去年第一次去湘西时,那个跟大火轮一起在餐车上的吸毒杀手,是毒狼阿西的弟弟。

“对不起,这样的忙我帮不了。你的朋友本身挂旗,余总好人缘,也不怕被拉练?这是人命案,警方已经介入了。”

所谓插旗的意思是被通缉,拉练是被拖累,属于新时代江湖词汇。祝童从江小鱼话里感觉到他也在头疼,很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西域毒狼是江小鱼招来的。

“阿西来上海有两件事,一是为了弟弟,二是想发财。最近寻宝的事吵得火热,阿西想来看看有没有缘分。不瞒你说,阿西以前是我的朋友,但这次为他引路不是我。火老二也来了,如果今天李主任不来,明天我就会去苏州解释。现在正好,也许我们能商量一个稳妥的办法来个一劳永逸。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我想,黄警官刚到缉毒处,也许需要一个立功的机会。但是……。”

江小鱼缓缓说着,边说边观察祝童的脸色,说到“但是”停下来;“啪!”一下按开火机,点燃一只烟。

他在透露给祝童一个信号:他想借黄海的手除掉毒狼阿西和大火轮!毒狼阿西是他的朋友,也是大火轮的朋友,所谓的火老二指的就是大火轮。

这个信息是如此的震撼,以祝童的镇定也变了颜色;好在江小鱼适时打住,给祝童留下足够的时间消化、思索这件事的利弊。

“余总的意思是……?”祝童来的意思是谈判也是警告,没料到会有如此的结果;但站在江小鱼的立场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江小鱼已经有了丽圣元食品集团公司,据说资产数千万,在嘉石银海置办了别墅,这些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都是奢侈的。有家有业就有牵挂,江小鱼不想因为毒狼阿西的事,把自己好容易在上海建立起来的根基破坏掉。

“我的意思很明白,昨天晚上的事与我无关,是火老二引路;医院那个是我的人,但是,他是火老二介绍来的。这两年火老大在纵容火老二,相信李主任也能看出来吧。”江小鱼想在祝童面前把自己完全撇清是不可能的,白刚山是江小鱼的人,他只能把大火轮抛出来。

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的关系一直不错,不是江小鱼挑明,祝童怎么会知道汽笛早想除掉大火轮?

江小鱼的选择是明智的,他的身份与祝童一样见不得光;只是人命关天,祝童不想牵扯进去。

“他们现在哪里?”祝童沉吟着,隐约能感到江小鱼如此配合,是要隐瞒更重要的东西。只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他没必要与对方太过纠缠。江小鱼虽然没说阿木义是死在谁手里,大概的情况祝童能想到。

“李主任应该还记得,海边有座海王庙,那里曾经是红火的分舵。”祝童当然记得,去年神钩王寒暗算自己时,就是躲在哪里。

“他们有几个人?”祝童歪嘴苦笑,江小鱼跟着苦笑。想想就无奈,两个人从不同的出发点,此时此刻竟然有相同的目标:干掉西域毒狼和大火轮。

“四个,阿西带来两个人,昨天晚上折掉一个。剃刀张跟着火老二,他是火老大的人。”

剃刀张在里面,事情就好办一些;祝童取下眼镜擦拭着:“余总一定有计划了?”

“火老二昨天晚上也受伤了,是扭伤,这里和这里……。”江小鱼摸摸自己的右肩膀;“伤得不轻,现在用不上力。如果确定时间,剃刀张会干掉他。李主任的弟子太厉害了,如果火老二身上的没插旗,现在也会躺在医院里。”

祝童“哦”一声不置可否;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是多听少言。

“阿西本来很狂妄,昨天晚上被你的弟子教训,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现在躲在海神庙不敢出来,催我把他弟弟捞出来一起回去。如果黄警官知道这个消息,他就回不去了。”

“余总,我能相信你吗?”小骗子想起江小鱼以往的作风,忽然插一句。

江小鱼重重点头:“过去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呵呵,也许说误会不是很合适;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确实有相同的利益。阿西太有名了,性情鲁莽且自以为是,早晚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我不想被他带着一起毁灭。李主任的对手是火老二,他不敢公然对付你,却把阿西弟弟的事全算到你头上,如果放任他怎么闹下去,早晚出更大的事。”

祝童思量一会儿,被连累与杀人是两回事;笑着说:“原来余总也怕被朋友连累?”

“谁不怕呢?上海不是大漠,他那样的人在这里只会闯祸。”江小鱼伸出右手;“这么说,李主任同意合作?”

祝童摇摇头:“这件事与我无关,祝门戒杀,我只是来要个说法。”

“我真羡慕你啊,什么时候都那么超然,呵呵,佩服。”江小鱼半恭维半嘲讽,祝童只当听不懂。

“据说他是个玩枪的高手。”祝童有点担心毒狼阿西的枪法,如果黄海因此牺牲,也是不可接受的。

“这也是我担心的。”江小鱼按灭香烟;“阿西一向多疑,枪不离身;也不会在海王庙呆多久。我想,明天清晨他就会换地方。到时候我把路线通知你,如果黄警官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只能说他命不好。”

江小鱼要借刀杀人,他想除掉毒狼阿西与大火轮,又不想背上这个名声。阿西如果被警方击毙,就只能说命该如此。

“海神庙地方偏僻,里面有什么机关?”

“大殿内有个地下室,入口在神像背后,他身上有炸药,感觉不对就会自己引爆。我想这样……。”

江小鱼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从这刻起,毒狼与大火轮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祝童本不想听,却不能不听。

晚十点,黄海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说看到他们要找的人在海边一座小庙内。

黄海开始不很相信,但是对方根本就不在乎,把毒狼阿西的外貌特点以及小庙内有几个人,躲在什么地方,入口在哪里一口气说完,马上挂断电话。

黄海看一眼来电,明显是一部公用电话。他不敢迟疑,呼喊着自己队友,快步跑向停车场;坐进车内马上打电话向市局领导汇报。

但是,市局值班局长的有些怀疑消息的准确性,怕是有人耍声东击西的把戏,要再确认一下。

电话内已经说明,毒狼阿西性情狡诈,随时可能转移。黄海沉思片刻,咬牙决定自己带着缉毒处的人去小庙附近看看。

几分钟后,一场公路追捕在展开,黄海带领两个小组的缉毒干警,紧紧咬住那辆车不放。

两辆警车七个人,六把枪,就是黄海如今能使用的全部力量。

他们刚驶上通往海神庙的小路,前面冲出一辆本田车。

那辆车看到警车,忽然加速,黄海意识到这辆车有古怪,迅速调头拉响警笛追上去。

两辆车在夜色中穿行,开出一公里后,本田车上跳下一个人跳下公路逃窜。

黄海身体带着一组人追下去,留下另一组检查车上有什么东西。

五分钟后,对讲机内传来呼叫:“车上发现毒品,车上发现毒品;注意,注意,还发现一把手枪,一把手枪。”

路边不多远就是大海了,黄海与两个年轻的警官跑的气喘吁吁,前面的逃犯也很狼狈,却还能保持六十米左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内,手枪没有多少作用,喊话也一样的枉然。

听到对讲机内的呼叫,两位年轻的警官放慢了脚步,黄海回头骂道:“别装瘪三,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快,你们两从外面围过去,坚决不能让他跑进市区。”

说完,黄海继续追上去,边追边呼喊另一组开车到前面拦截,顺便通知别的单位尽快过来帮忙。

远处不断有警车赶来,一场大追捕开始了;黄海指挥着手下紧紧咬着黑影,把他向海滩方向挤压。港口缉私分局的快艇也紧急启动,从海路包抄过来。

公路边不远处有片树林,一直蔓延的海边;祝童与江小鱼躲在一株大树上面面相觑。那个人是大火轮,他怎么提前跑出来了?

“他跑不掉了。”祝童咬咬牙,对江小鱼说出自己的判断;“余总,该你出马了。”

“为什么是我?”江小鱼也不是吃干饭的。

“因为你们很熟,他被抓住,第一个完蛋的是你。”小骗子从江小鱼腰间摸出一只精巧的手枪,悠悠一叹:“你别无选择。余老板,是你或你的手下通知大火轮的吧?只是没料到黄警官来的如此快。我想,海王庙那边一定有什么布置,也许是炸药也许是别的什么。黄警官如果死在那里,事情就闹大了,也许你我都脱不了干系。我现在去海王庙,请你带黄警官在附近转一圈,我需要半小时。”

江小鱼没说话,取出一直消声器,旋在枪口上。

大火轮越跑越近了,不远处就是大海,祝童把手枪在衣服上蹭几下丢给江小鱼,开始脱衣服,准备借水遁潜去海王庙。心里咒骂着:***,这家伙到处挖沟,稍不留神就要被利用。江小鱼竟然想顺便干掉黄海,大火轮提前离开已经证明海王庙的凶险;可是原因呢?他为什么这样做?

“余总出身水上世家,水性比我好;上海水深浪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后离我远点。”

十、道是有情却无情(上)

大火轮与江小鱼有个共同的师父:雪狂僧。(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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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咒骂自己的疏忽,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如果大火轮死在这里,江小鱼一定会拿自己顶罪;那样,江湖上又将掀起一片风风雨雨。

他在潜入海水前拨通普贤寺无情大师的电话,说大火轮有危险,江小鱼也在这里。

别的就不用多少了,无论大火轮是死是活,有了这个电话,自己都能撇干净。

海神庙周围静静,祝童悄悄潜进右墙,刚要腾身跃起;耳边响起一声短促的轻啸;祝童大喜,索翁达在这里。

大火轮与西域毒狼的布置,都落在索翁达的眼里,到现在为止,海神庙内确实有三个人:西域毒狼阿西和他的同伴,还有剃刀张。

半小时后,黄海带着人悄悄接近海神庙。

一位警官打开微型聚光灯,海神庙的黑色的木门上闪出几点荧光。

聚光灯关闭,荧光依旧闪了一会儿才熄灭;那是四个大字:小心地雷。

聚光灯再次打开,这次荧光虚弱了很多。黄海迟疑片刻,低声命令大家后退。到一定的距离外,打开对讲机上报市局,要求调防暴队来。

午夜十二点刚过,嘉石银海小区二十三号别墅内,夏护士长慵懒的倚在沙发上,正无聊的看电视。

灯光无声熄灭,一个黑影闪进来。

夏护士长刚要惊叫,黑影带着满身海水的腥气扑过来,捂住她的嘴,一只手已经撕扯开轻薄的睡裙,露出只丰润的乳房用力蹂躏着。

“唔……。”夏护士长被压紧,努力想要摆脱对方的控制,借着电视的暗光,她忽然看到捂住在嘴边的手腕上,有枚青色的鱼形纹记。

所谓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到这个年纪却似明日黄花。但是夏护士长例外,良好的生活环境和职业,使她更象是颗熟透的红樱桃。接近40岁,她居然脸上一条皱纹也找不着,由于没有生养过,身材还保持着少女的妖娆。

“怎么不叫了,婊子。”黑影感觉到她的屈服和逢迎,冷笑着把夏护士长反过来,几把就将破碎的睡衣撕下。

“只要你不杀我,什么我都答应。”黑暗中,夏护士长装出颤抖的声音,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喜欢看到女人在他面前屈服。

以往的日子里,夏护士长也有过几次短暂的风流韵事,只不过对象多是圈内人。

遇到这个男人并且被他热烈的追求和挑逗征服后,夏护士长恍然回到少女时光;特别是被他粗鲁的按到在病房沙发上狂吻时,那天旋地转的感觉,使她忘了一切的一切。等神志恢复一点时,夏护士长已经躺在病床上,衣服七零八落留在病床周围。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刺激的艳遇,没想到会渐渐陷进去;每次见到他,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夏护士长都会心潮荡漾,终于无法自拔成为他的俘虏。

现在也一样,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尊,只想着取悦这个男人。

夏护士长披散起头发在沙发上扭动着,尽量迎合着男人对自己蹂躏,欲火蔓延到全身每个角落,她迫切的需要这个男人的坚挺。

“好人,给我……求求你。”

但是,男人依旧不紧不慢的挑逗着他,只用两只手:“婊子,再说一遍你的故事,第一个。”

“好的,我说,求你别逗我,给我……。”夏护士长喘息着,努力聚集一点理智,回忆。

“他是哥哥的同学,很聪明,经常跟着哥哥回家吃饭;那天午饭后我正在房间里写作业,他推门走进来,从背后抱住我,摸我,吻我,说他喜欢我……。”

“他的手在外面摸你?”

“开始在衣服外面,我才十七岁,什么也不懂,只是全身酥麻。后来一只手从下面伸进衬衣,他……。”

男人已经接近了,夏护士长知道,她说的越慢,对细节的描述越真实,男人会越兴奋。半年来,她从开始的抗拒逐渐转变为现在的享受,享受回忆的刺激,更享受现在的刺激。

“……他抓住了我,说我是天使。他从后面抬起我的脸,吻我;外面传来说话声,他放开我,在我耳边说:晚上别关窗。唔……。”

夏护士长呻吟着闭上眼,男人已经充满了她的需要,按照以往的经验,即将到来的将是一阵狂暴过程。

“啪!”一声,房间里的灯亮了,江小鱼赤裸着,健壮的胸肌颤动,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那个人是不是他?”

夏护士长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照片上的僧人,马上惊醒了;“你怎么有这张的照片,他没有死?”

“你还是忘不了他,我很奇怪,你当时怎么会那么狠心?”江小鱼剧烈的动作着,夏护士长正在恢复的理智被欲火淹没,沉沦在肉体的快感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快说。”江小鱼扭住她胸前的一点猩红,疼痛与快感交织,让夏护士长疯狂了。

她哭泣着喊道:“我说,我说,不是我,是哥哥要做的。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时,他已经走了。好人,别恨我……唔,哥哥说,他不死就会有很多人要死……。”

半小时后,风雨结束了。

江小鱼把夏护士长抱进卫生间,两个人躺进宽大的浴池里,享受温暖的余韵。

“余,他现在还好吗?”

“你问的是谁?”

“就是他啊,照片上那个人。别怪我余,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

“好的很,今天中午田公子还请他吃饭呢。无聊大师现在可是上海滩红人,金莲花基金你听说过吗?无聊大师就是这个基金的老板。他的弟子每天上电视,对,就是那个为股民指点迷津的财神和尚,真言和尚。”

“无聊大师,他那么聪明,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夏护士长叹息一声,回身勾住江小鱼的脖子;“余,你真的看到哥哥和他一起吃饭?”

“中午我请客户到东方明珠吃饭,他们就在我们隔壁。”夏护士长的白皙丰腴的身体,使江小鱼百玩不厌,他喜欢在水里占有她。

夏护士长也感受到他的欲望,不知为何却没有了以往的激动;只是,她不敢表现出勉强,做出妩媚的样子。

“说说你的看法,无聊大师会报复吗?”江小鱼喜欢这个时候逼迫女人,他以为,被情欲征服的女人是不会撒谎的。

但夏护士长天生媚骨,在海洋医院工作多年,对于男人有丰富的医学知识;加上以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早锻炼出一颗剔透玲珑心,对于男女之事的了解也是超乎江小鱼的预料。从看到无聊和尚的照片的那刻起,夏护士长对江小鱼已暗生戒备。

她当然不会天真到想去与无聊重续前缘,那就真的太无聊了。夏护士长只是开始怀疑这个叫余晓江的男人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以他的条件人才和床上功夫,年轻漂亮的女人哪个能不动心?最近这个男人正在对陈依颐下功夫,她曾经只感到嫉妒,现在感觉到这个男人是别有用心,当这个人有可能威胁到家族利益,夏护士长不会只迷失在欲望中。

“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别的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们还年轻。哦……好人,别在问啊。人家现在只想要你……。”

“你真是个骚货,婊子。”

两个人再次次纠缠到一起,浴室里激起无数水花。

几乎同时,祝童与叶儿依偎在一起,进行着一场严肃的谈话。

“我不想你把精力放到挣钱上,李想,你是个医生,年轻时正是努力学习的阶段。我今天考虑了很多,现在股市不太好,很多人赔钱;如果你是为了房子的事,我可以等,只要我们相爱。”

叶儿轻言细语说着,生怕爱人自己的话;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李想,别听姐姐乱讲,我怕你为了挣钱荒废了专业。”

刚才,苏娟半开玩笑的建议:举行一个订婚仪式,等什么时候弄好房子的事就正式结婚。

那时,祝童刚把一只金表送给苏娟的丈夫,她也许以为祝童这次出国挣了好大一笔钱回来。

“叶儿,专业上我心里有数,九月开始我会有半天到医学院上课;院长是我的导师,平时也可以向他请教啊。我是想,研究生上下来至少要三年,这期间只能上半天班,不可能再承担更多的工作。我们两现在的薪水加到一起每月不到一万,平常的消费且不说,上海的房价你也知道,一般的就要一万多两万一平米,现在还每月都在上涨。我怕再等几年卖房的话,可能连卫生间也买不起。这五十万我只是想试试,如果能赚到够首付和装修的钱,我们就收手买楼,到时候叶儿负责装修,我就什么也不管了,安心学习。”

叶儿被祝童描绘的美好未来感动,把头埋进他怀里,两人缠绵一会儿叶儿喘息着说:“你要去做我不好反对,只是要先确定个底线。”

“什么底线?”

“赔到三十万或翻到一百万,你就要出来。李想,我们不需要很大的房子,只要有你有我,就足够了。”

“好了,赚到一百万就收手。”祝童寻找到叶儿的嘴唇,尽情品尝美丽诱人的丁香甘露。

赚到一百万就收手?小骗子才不会那么老实;他要让叶儿看到不止一个一百万。

祝童现在的心思还在着别的事;两小时前,海神庙在一声巨响中变成一片废墟,剃刀张与西域毒狼都完了。在上百名警察的包围下,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

他疑惑的是:江小鱼不动声色的牺牲掉西域毒狼,一定是他多方考量的结果,丽圣元食品公司里有什么秘密?

十、道是有情却无情(下)

第二天是周末,祝童与叶儿早早出门,开着雷诺车到苏州碎雪园学画。www.65txt.com

早晨车辆稀少,雷诺开到碎雪园还不到九点。

由于昨天晚上已经打过招呼,梅叶很配合,先是祝贺他顺利回国,然后夸奖他医术高明,连自己的朋友都知道上海有这么一位年轻的神医;附带着提出,让李主任去为自己的朋友看病,腰疼病。

叶儿学画一直是免费的,祝童忙不迭的应承下来,由梅老的弟子带路出碎雪园去做医生。

霞光寺距离碎雪园不远,几公里的车路转眼便到。

据说霞光寺曾是江南第一佛门胜地,兴盛时有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房屋一千二百余间,僧三千众。

当然大家都明白,关于寺庙的据说与民间故事里的传说应该差不多,稍微有点历史的寺庙都会有很多据说;虔诚的信徒当然不敢怀疑这些众多的“据说”,如果真正考证起来,多数据说都只是据说而已。

比如现在霞光寺,座落在太湖边,依山傍水风光如画;可是十年前逍云庄主刚来时,霞光寺只有三座破旧的大殿,一排衰败倒塌的僧房,院墙更是只剩一点根基;根本看不出所谓的七十二殿能修到何处?也许在太湖里?

如今的霞光寺虽然没有“据说”的那么大的声势,五楼九阁还是有的,如果算上刚开工的三座大殿,勉强能凑齐八座大殿;至于寺内的僧众,现在只有不到一百人。不是养不起,是因为做这行生意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如今是农忙时节,很多临时和尚都回家干活了。

祝童早听师兄说过,因为春节的佛事做的好,两个高价请来的“洋和尚”吸引了很多信徒到霞光寺上香,引起了地方政府的足够重视。

三月份,县里把祝云从四川请来冲门面的那个胖子主持大和尚选为政协委员,还把霞光寺原来的三座大殿命名为重点保护文物。

四月份,春节吸引来的香客援建的三座大殿顺利开工,原本很头疼的征地问题在政协委员的协调下一路绿灯。那个一向好吃懒做的胖子假和尚更舒服了;以前,他不过是个因为肥胖而提前退休的公交司机而已,哪里能想到应聘做和尚会有如此风光?

祝云手下同一级别的胖子有十几个,每年大家都会有交流轮岗的机会,霞光寺是胖子们公认最好的一个去所。

当了政协委员,老板明年应该不会把他换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胖子引祝童走向后殿时,心里打的正是这个算盘,虽然他知道自己那些证明什么的都是伪造的,做白日梦本就是和尚们的特权;哦,行话应该叫参禅。

走到后殿所在的院落门前,胖子对守在门前的两个年轻人躬身施礼,他虽然是主持,还没权利走进这所院落。

祝童被引进偏殿,一桌人都站起来迎接。

祝童先去看看女活佛,她的伤势不算很重,有一群祝门好手照料,一周内应该能大致恢复。

大家好像都知道祝童受伤的消息,祝云已命几个准弟子把一间厢房改造为香薰室,请祝童去指点一番。

再次落座后,祝童与师叔祝黄坐在上手位置,两位师兄分坐两旁,索翁达活佛坐在下手;成虎在殿后照料女活佛曲桑卓姆。

祝童被师叔和师兄轮番诊视号脉;索翁达活佛的本事够大,不用接触他就能明了他的情况。

索翁达违犯了祝门三戒中最严厉的杀戒,这是个未经证实的推测。只要没人找上门来,作为掌门,祝童准备装糊涂。谁让人家手超级高手呢。

良久,大殿内寂静无声,祝童拍拍手笑道:“都怎么了?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什么妨碍。”

“江湖中人,谁能保证不动手?别忘了,祝缘还受伤了呢。”祝黄担忧的注视着祝童,这种奇怪的毒伤,他确实没把握救治。

“这件事啊,已经没问题了,昨天晚上毒狼阿西被警方包围,抵抗多时后引爆炸药自杀了。和他一路上西天还有四品红火的剃刀张。今后,上海滩要安静一段了。”

祝童拿出份报纸递给师叔,这是他出上海时在街边买的;二版位置一行大红标题:本市缉毒处破获贩毒大案。

副题是,缉毒处警官击毙持枪杀人犯、毒贩阿西,缴获毒品三千克。

配发的照片上,黄海穿着脏兮兮的警服站在海神庙前,身披硝烟,一脸刚毅沉思的表情。

祝童把江小鱼与自己的见面说一遍,最后总结道:“这件事后,四品红火和五品清样应该会安静一段,至少在江湖酒会前不会有什么大事。师父说,我的伤一年内能调养好,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没杀他吧?”祝云担心的问,他是担心大火轮,生怕掌门违反了祝门戒律。

“哪能呢?大火轮找地方躲起来了,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在上海周围露面。”

祝童叹息一声,他确实对这个结果感到遗憾。报纸上说有一名嫌犯跳进大海不知所踪,乐观估计是葬身鱼腹了;在座的江湖好手都明白,有出身水上世家的江小鱼在,大火轮死不了。也许江小鱼本来就没想牺牲大火轮,也许接到无情大师的电话临时改变主意,谁知道呢?

“江小鱼除掉毒狼阿西还有别的目的。”一直没说话的大师兄祝槐开口了。

“什么目的?”

“毒狼阿西这次来上海不只是为了找弟弟,我听说他主要是为江南宝藏而来。”

“师兄从何得到这个消息?”江小鱼也如此说过,但祝童不相信,毒狼阿西在他的印象里,更象个冷血杀手。

“我刚从北京来,毒狼阿西的消息是山西的朋友告诉我的。在那里,贩毒与贩卖文物的圈子在某种程度上是交织在一起的。月底,南方拍卖行要在上海举办一场拍卖会,江小鱼是怕毒狼阿西坏了他的好事。师父给的玉印,将在这场拍卖会上露面。”

“快说说,现在这枚玉印在谁手里?”祝童兴奋的两眼泛光,他虽然已经半年多不做生意了,但对于大师兄谋划的这个买卖确实兴趣十足。

“这枚玉印名为雪中梅,两个月前师父交给我时还没有名字,为玉材梅花玉中罕见的白底梅花……。”

祝槐娓娓道来,小骗子不需讲,二师兄祝云和师叔祝黄也是第一次听说,当然有兴趣;索翁达也听得津津有味。

为了把最后一枚玉印抛进江湖,也为了对付曲老亿,祝槐很是下了点功夫。

他深谙文物行规矩,为人比小骗子严禁,布下的骗局也更专业。

与祝童类似,第一个月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全国各地的文物市场上来回跑;搜集资料探摸行情。

两个月前,玉夫人把玉印交到他手上时,祝槐已经在太原古玩城转悠了十几天。

四月的最后一周,祝槐打扮成小文物贩子模样,在太原古玩城一角摆下个小摊,买些真假都有的末流小玩意儿。

五一假期期间,到古玩市场上淘金的人多起来;祝槐在摊档一角摆上一堆铜钱,其中有一枚稀有的真货:太平天国时期的银币。

五月二号下午,祝槐等待的人来了,他是山西太原某区文化馆的副馆长,五十来岁年纪,姓刘。

祝槐选择他有三个原因,一是刘馆长喜欢收藏;以前由于过于小心谨慎且本钱小,一直没靠这个爱好发过什么大财。但刘馆长十几年在文物圈子里摸爬滚打,眼力练得很毒。尤其是在古钱币这种花钱不多图个娱乐的古玩项目上,可算一个专家。

二是因为刘馆长喜欢给专业文物杂志写稿子赚点小钱,很能博取一些名声,是文物行内不折不扣的谣言和花边新闻制造者。

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刘馆长与曲老亿认识,文革时期,曲老亿曾经在太原附近农村插过队;刘馆长收集文物的爱好,完全是受曲老亿的影响才培养起来的。就是在现在,刘馆长与曲老亿之间还有联系;他可说是曲老亿在太原的一根触角。

搞文物的大家伙都很注意培养这样的朋友,特别太原是个文物大省,古玩城位列全国十大古玩城之列,曲老亿在这里有不少朋友。

刘馆长开始根本就在祝槐的小摊上停留,山西是晋商的老窝,玩铜钱的人太多了,古玩城里象这样的小摊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祝槐也不急,蹲在摊位后面抽旱烟袋;他装扮成个老人,一身乡镇干部装扮。当然,是十年前的乡镇干部,现在的乡镇干部基本上和老板没什么区别。

最先引起刘馆长注意的是祝槐手里的旱烟袋,确切的说是那个翡翠烟嘴。

“烟袋多少钱?”

“这个是爷爷留下来的,不卖。”祝槐眼都没抬,划拉着眼前的小摊;“您老还是看这些有没有上眼的,这些都是从乡下收的,俺不会做买卖,挣点辛苦钱。”

“你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我看这个烟嘴不错,借来过过眼总行吧?”刘馆长瞥一眼小摊上的东西,也看到了那枚太平天国银币;不过以他的经验,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小摊上。

太平天国银币是天平天国定都南京时发行的,由于王朝从建立到毁灭不过十余年,且王朝被剿灭后被大量销毁,流传下来的很少。

不怪刘馆长眼力高,所谓物以稀为贵,世面上一枚品相完整的太平银币能买到十万以上;而这个小摊上所有的东西加到一起,也不会超过千元。他可不知道,面前这个貌似迂腐的半老头子,是名动江湖的祝门大师兄;在文物行里也有个金眼雕名号,这枚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都是专门为他这个行家准备的真货。

骗局在刘馆长被撩拨的越来越热切时走上高潮,金蝉来了,她打扮成本地乡下农妇,抱着孩子来给丈夫送饭。

十一、连环套(上)

祝槐把烟袋放在小摊上,接过破旧的饭盒,巴拉着里面简单的饭菜。(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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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本有几分姿色,虽然装扮的很土,也让刘馆长多看了两眼。那个孩子真的是祝槐的孩子,四、五岁的样子,躲在金蝉身后怯怯的不敢说话。

刘馆长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典型的老夫少妻组合,山里有些地方很穷,女子却生得水嫩嫩的;好多在外面跑半辈子的人,会拿一笔钱到山里寻个媳妇。眼前这个小家庭应该就是这种类型,看孩子的胆怯劲,也许这个半老头子是钻进山里收文物时拐出来的俏寡妇。

刘馆长在心里叹口气,山里人出来挣钱不容易,多是下煤窑卖命;如果煤窑不幸出事,最可怜的就是这些寡妇;钱都被爹娘和兄弟得着了,女人在山里是没多少地位的。

这样想着,刘馆长拿起烟袋。

他眼力确实不错,祝槐抛出的这枚翡翠烟嘴货色上好,至少价值万把块钱;如果找到合适的主顾,一转手挣个几千不在话下。

“看孩子可怜的,这样吧,我出五千。”刘馆长开始喊价,他认为对方不是不卖,是没遇到合适的买家。

祝槐把饭盒撂下,劈手夺过旱烟:“前天还有人出到五万呢。不是价钱的问题,这是祖传的东西,再多的钱也不卖,没得商量。您老如果看不上小摊上的玩意儿,请让几步到别家看去,俺还要吃饭呢。”

“五万?!好大的口气,如果是翡翠戒指或挂件,五万不算贵,翡翠烟嘴本就被烟熏火燎的,水色能不能保养回来还不一定,谁能出这样的价钱?想钱想疯了?”

“不卖就是不卖,看您老也是个斯文人,别耽搁俺吃饭。”祝槐吃完饭把旱烟袋塞进怀里。金蝉接过饭盒,抱起孩子走了。

临走前,孩子把那枚银币攥在手里,被祝槐劈手夺下,丢在显眼处。

下面就是漫长的拉锯过程,刘馆长耐心不错,祝槐的耐心更好,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整整拉扯了两个小时。到后来,刘馆长蹲在祝槐身边,两人象一对好伙计;刘馆长时常还帮着招呼顾客。那样子,就像一贴膏药贴上来,摆出不达目的不收兵的架势。

用这一招,刘馆长曾经多次以低价买下些不错的小玩意。但是今天似乎失效了,直到快收摊时,翡翠烟袋再也没被拿出来,刘馆长兜里的一包红塔山却被两人抽光了。

刘馆长终于恼了,指着祝槐道:“你这个小摊上东西我全要了,只要把烟袋让给我。八千已经不低了,你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没人能出更高的价钱。”他已经把那枚银币看了多遍,心里颤抖,却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熬这一下午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翡翠烟嘴。

“此话当真?”

“我老刘说话算话。”

“只要你有本事把这些东西全收下,俺把烟袋送给你。”祝槐精神了,刘馆长谨慎了;想到罕见的太平银币就咬牙道:“你说个价钱。”

祝槐伸出五根指头,刘馆长笑道:“五万,你疯了吧,这些破烂最多值两千。”

市场里的摊档已收了不少,几个同行围拢过来,有认识刘馆长的跟着起哄:“老刘的眼力大家都是知道的,谁也别想蒙他的钱。”

另一个跟着说:“那是,在这里混这么多年,没见那个在老刘身上挣过钱。”

“五十万。”祝槐慢慢的吐出三个字,收回指头拿出旱烟点上。

这三个字让周围静下来,大家都仔细看着小摊上的东西,想找出哪样宝贝能值五十万。

刘馆长知道遇到老玩家了,也不在遮先拿起那枚太平银币,如果说有什么能值五十万以上,只有它了。

老家伙来这里不为卖烟嘴,是为了卖这枚银币。为了仔细,他拿出放大镜,迎着夕阳仔细查看着。慢慢的,他的手哆嗦了,眼也直了。

“太平银币。”懂行的人叫出来,他们也和刘馆长一样,被这枚品相完好的太平银币惊住了。

按照文物行的习惯,这样的东西很少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所谓财不漏白,现在的社会多乱啊,在卖主懂行的情况下,为了安全都是私下交易。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刘馆长冷静下来,他确实想收下这枚太平银币;只是价钱吗肯定不会是五十万。对方在漫天要价,他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价还价。

半小时后,两人换了两辆的士,辗转来到距古玩城不远的一座城中村,祝槐与金蝉带暂时的住处。

鱼既然上钩,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

刘馆长看到祝槐一家三口简陋的生活,还有屋子里随处摆放的小玩意,彻底相信这个半老头子是个钻山沟淘山洞的小文物贩子。

经过四个小时的缠磨,刘馆长终于以十二万的价格买下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他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场收购战从中午开始一直到半夜一点才结束,两人商定,明天中午之前在这里交易。

第二天一大早,刘馆长逼着儿子陪他银行取出十二万现金,不到十点就来到祝槐的住处;他生怕这笔生意飞掉。这一段钱币在不断升值,刘馆长早想好了该如何操作,只要这枚银币在专业杂志上量个像,转手至少能赚个五万。

刘馆长看到祝槐三口,一直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他又仔细检查了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感觉没什么问题就爽快拿出钱。

祝槐让金蝉到门外看着,一叠一叠把十二万全点一遍,脸上才浮出一点苦笑;依依不舍的把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递过去:“这次生意没赚到钱,如果不是孩子急着等钱看病,俺才不舍得把它们出手呢。”

“是啊是啊,我理解;干咱这一行遇到个好玩意儿不容易,那真比孩子都亲。”刘馆长笑眯眯的拍拍祝槐的肩膀,随口问:“孩子什么病?”

“说是什么白血病,我不懂,医院说要十万。唉!如果不答应给孩子瞧病,她也不会跟俺。早知道孩子是这个病……。”祝槐摇头叹息着把刘馆长送走。

得到想要的宝贝,刘馆长一天没出门,在书房里反复把玩着这枚太平银币。晚上喝了几杯小酒,回味着得到这宝贝的过程,忽然感觉到这个半老头子话里有话,他身边应该还有什么宝贝!

于是,第二天一早,刘馆长又一次赶到祝槐的住处;可是房东说,他们已经搬走了,说是到医院看病。

接下来的一整天,刘馆长跑遍了太原的大小医院,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在人民医院的住院部看到祝槐,他正坐在走廊的尽头发愣,金蝉低着头站在十多米外。

“这里的大夫说治不了,让到北京去,说是要骨髓移植。他们不是骗钱吗?治不了还收好多钱,才两天就要三万多,孩子用的药比金子还贵?说是到北京还要百十万。不治了不治了,抢劫也没这么厉害。”

远远的,刘馆长听到老头子在大声叫嚷着,那个悄寡妇只会低头哭。

刘馆长连忙上前拉住祝槐,好说呆说把他拉到医院外的小酒馆里;半瓶酒下肚,两人的关系就如知心朋友一般,刘馆长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与他判断的差不多,老头年轻时就跑出去闯荡,老了回到故乡养老。妇人不是寡妇,她住在邻村,男人以前跑运输,后来出车祸残废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他们唯一的孩子也病了;余下的情况祝槐装作喝多了,说得很含糊。不过以刘馆长的精明,大约猜到一个乘虚而入或趁火打劫的香艳故事。现在,应该是花心老光棍没想到孩子的病会花那么多钱,后悔了。

接下来的时间,刘馆长发挥自己的长处,对老光棍进行了一场生命与金钱的思想教育,把老光棍听得泪流满面。

“老哥哥,您说的太对了,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孩子才是希望,只要对孩子好,女人才会对咱贴心。”一瓶酒下肚后,老光棍拉住刘馆长的手,从腰里摸出个锦囊:“这是俺从山东收来的,有人出五百万俺都没出手。俺知道老哥哥是个好人,就请您给找个下家,俺们一家不会忘了老哥哥的好。”

刘馆长已经习惯了老光棍的喊价方式,他既然敢喊出五百万,这东西至少要价值百万以上吧?

可是,打开锦囊后,刘馆长只看到一枚貌不惊人的玉印;看材质,这么大小的玉印,就是顶级的梅花玉也会超过十万。如果是田黄石,或许还有可能。

刘馆长生怕再在行家面前露怯,仔细把玩端详着玉印,最后断定:老光棍喝多了,这枚玉印的价值不会超过五万。

本着人道主义博爱精神,刘馆长答应为老光棍试着找找买家,至于价钱问题还要双方具体谈;按照惯例,刘馆长能收取一成的佣金。

一晃又是十多天,老光棍带着俏寡妇和病孩子到北京看病,刘馆长把这枚玉印的照片发古玩杂志编辑部,随时与老光棍保持联系。刘馆长掌管着文化馆的专业相机,照相时,老光棍只同意他拍一个侧面;即使真是一枚明代古印,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杂志发行后,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曲老亿,这可让刘馆长狠狠的骄傲的一回。为了挣那份佣金,以前都是他打电话找曲老亿,听到最多的是对方略带嘲讽的哈哈声。

这次可不同,曲老亿细细听完刘馆长的介绍后,马上要求他赶到北京,尽快和老光棍取得联系。

曲老亿说:“东西我要了,价钱就按他说的,五百万。”

电话挂断后,刘馆长还恍然在梦里;这枚玉印真的值五百万?早知道,自己该出一百万买下来。后悔已经晚了,如果能促成这笔交易,佣金就是五十万啊!

刘馆长马上赶到车站,找熟人赶上最快一班开往北京的快车,心里还扑嗵扑嗵急跳。混迹这个圈子半辈子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大的买卖。原来,值钱的东西只有遇到识货的才能体现到它的价值,自己的眼力还是嫩的很啊。

十一、连环套(下)

清晨,刘馆长到达北京时,脑子里的想法完全变了,他不准备去见曲老亿,有人出更高的价钱收购这枚玉印。www.65txt.com打来电话的是杂志社社长,他介绍的生意比曲老亿要牢靠。

事情越来越超出刘馆长能控制的范围,他刚走出北京站就被曲老亿的司机强行请上车;曲老亿在车上握住他的手,以惯用的皮笑肉不笑迎接他。

“尽快和卖家联系上,如果中午前能拿到玉印,我这边也给你一成。”

刘馆长哆嗦着拨打老光棍的电话,做成这笔生意就能到手一百万,他从来也不敢想的事确确实实发生了;有了一百万,他能换一套大房子,还能给儿子买汽车……。

但是,似乎在印证那句俗话:好事多磨。

老光棍不在北京,他带着俏寡妇和病孩子在天津;并且,玉印的价格也不是五百万人民币了,老光棍要一百万美元,要现金。

“答应他,中午之前交易。”曲老亿拍拍身边的皮箱,两辆奔驰车朝天津方向驶去。

他们赶到天津,老光棍去又到了北京,刘馆长一直到晚上才见到老光棍,地点是曲老亿的私人博物馆;不只是他,曲老亿也被拖得筋疲力尽了。

晚十点,刘馆长终于看到老光棍慢慢走进来,他很有点有眼不识泰山的感觉,甚至还在做着另一个梦:这个老家伙手里究竟有几件宝贝?看到老光棍身边的两个精壮汉子,刘馆长的妄想如春雪般迅速消融;傻瓜也能意识到人家是个老玩家,比自己层次高多了。

老光棍先没提交易的事,把两个从建筑工地雇来的“保镖”留在大厅门口,施施然参观起曲老亿的收藏;这一转就是半个多小时。曲老亿陪在他身边,反正人已经在这里了,一切都好控制。

祝槐的脚步最后停在一个玻璃柜前,里面陈列的正是虎纹青铜铍,柄部就是祝门三器之一的凤骨鬼鞭。

“一百万美元,加上这个。”老光棍说出进门来的第一句话,曲老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件虎纹青铜铍价值不过十几万,小物件而已,他不想耽搁时间。

交易很顺利,老光棍慢悠悠数完一百万美金后,抽出十万递给刘馆长,带着两位保镖消失在北京城了灯火阑珊中。曲老亿不敢黑吃黑,博物馆门前还有一群“保镖”在晃悠,那些,都是祝槐以二百元一位的价钱请来的。

整个骗局完美谢幕,祝门收回风骨鬼鞭,抛出梅花玉印;祝槐还弄到了一大笔钱。

“到今天为止,曲老亿得到玉印整二十天,具体出了什么事还不太清楚。我在他京西别墅前观察,江小鱼进去过,田旭洋进去过,京城高僧无畏大师进去过,通州祥云观莫非真人也进去过。曲老亿应该是顶不住了才把玉印抛出来,让几家在拍卖会上争夺。对于这个结果几家都不太满意。昨天我回来前,看到曲老亿离开别墅赶去机场,坐飞机到美国避难去了,他的私人博物馆也关门歇业了。听说,税务局正在查曲老亿的税。”

“咱们的东西呢?”祝童问的是凤骨鬼鞭,他很好奇,想看看那件传说中的鬼器。

“在天津,我把他存进银行的保险库,过几天请师叔去取回来。我不敢带在身边,那东西太可怕了。”祝槐响起自己被凤骨鬼鞭迷惑的感觉,脸色煞白;他竟然不敢去接触那件祝门鬼器!

祝槐介绍完,大殿内静了一会儿,祝童“咳咳!”咳嗽着笑道:“师叔去也可以,咱们祝门的东西,也就师叔有资格保管。曲老亿跑就跑了吧,早晚他要回来。师兄,这枚玉印上刻着什么字?”

“两个字:明和水。以我的眼光也分辨不出真伪,特别是缺损的部分做的太高明了。文物圈有句行话,说是‘做新易做旧难,难上加难缺半边。’这枚玉印岂只是却半边?印面缺损了一大半,周围被磨损的模糊不清。”

“咳咳!”祝童又咳嗽几声;“不管了,暂时我们在一边看热闹。那些人一定会在拍卖会上挣个你死我活。咳咳!难得金佛和道宗也插手进来,我不太看好田公子……咳咳咳咳!”

祝童由于兴奋,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点血丝。

祝黄看向索翁达点点头,活佛起身走到祝黄面前施礼,接过凤卓青羽忘空虚拜来在祝童面前站定,道声“得罪了”凌空画出两个术字:凤凰。

活佛书写的术字与祝童大不相同,凤卓青羽青色的笔锋膨胀如球,索翁达轻喝一声,青色的光辉似飞翔在蓝天上的神鸟,一气呵成后扑向祝童,又渺然无迹。

祝童没感觉到异样,还以为索翁达没学到术字精髓;忽然感觉神志恍惚,却坐不下去,身体被一股飘飘然的气息托着。

祝黄走过来,解开祝童的衣服,拿过凤卓青羽划破指尖在他胸前后背各写画几笔,取出两张狗皮膏药贴上去。

“呼……。”祝童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前暖融融的一片,呼吸也不那么难受了。

“祝飞已深得本门精髓,可喜可贺。”第一高手就是不一样,祝童感觉索翁达与师叔祝黄联手这一下,比师父老骗子可管用多了。

“这是祝飞自行领悟的固字术,把术字与真言融合,对你这样的重伤很有好处;狗屁膏药是只起辅助作用,一周后就能取下了。”祝黄笑眯眯的看着索翁达;“掌门的伤太重了,师兄回来说起后,我和祝飞思量好久才想出这个办法。好处是你可以在三个月内有与人动手的实力,伤势不会恶化。坏处是,固字术消失后,你的修为会有所下降。”

“真的吗?谢谢师叔,谢谢祝飞。”祝童挥舞几下手臂,感觉内息通顺浑身上下无不顺畅。他高兴的跳起来,马上皱起眉头。固字术把蝶神也禁锢起来了,轻盈飘忽的身法再也用不出来。

“感觉到了?掌门如今身体内流转的是祝飞的内息,如果能在三个月内按照祝飞的佛门功夫修炼,当有事半功倍之效。也许你的毒伤就能不药而愈。”

祝黄如此一解释,祝童才明白;所谓固字术其实就是施术人将本身真气以术字凝聚起来,再用某种的佛门秘法安置于伤者体内前后两处大穴。对于祝童这样的毒伤来说,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临时救急之术,肺部的伤还是要想办法治疗。但对于别的伤病,固字术无疑是种很有效果的治疗方法,也许与凤凰面具的神通类似。

师叔祝黄很得意,他为祝门术字的进步而高兴;祝童摸着胸前的凤凰面具,看着索翁达平静的面孔,想到:师叔不会把一身本事都教给他了吧?索翁达能研究出固字术,对祝门术字的理解已经超越了祝黄,那么……小骗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师叔,大师兄,请到后面来一趟,我有要事请教。”

霞光寺的后院就是太湖堤岸,清幽的湖水上波光粼粼,十里长柳是二师兄来时才栽下的,现在已初具规模。

“我想,把掌门的位置让给祝飞。”祝童的第一句话把两个祝门高手惊呆了。

“荒唐,掌门的位置是随便能让的吗?”师叔祝黄冷下脸,第一个否决祝童的提议。

祝槐没说话,他知道这个小师弟不会无缘无故说疯话。

“师叔,祝门现在虽然看来很威风,有两位活佛,还有很多朋友。但是这些都是虚的,真正属于祝门的东西并不多。有些是因为太过艰深而失传,有些东西已经不适应现在的社会。祝飞投入祝门是为了寻找解脱的门径,我走时忘了交代师叔,不要教给他太多。现在想来,是我太狭隘了,祝飞学到祝门的功夫后,融合本身修为创出固字术。你们没想到这代表什么吗?”

祝童的问题祝黄和祝槐都没有回答,他们与索翁达接触的时间不长,从未用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他要走了,祝飞已经悟透祝门精髓,多则三月,短则一月,他必然会离开祝门,回布天寺或找地方闭关静修。现在上海很乱,我想用掌门的位置拖住他,至少在江湖酒会以前,他必须留在祝门。师叔,您多和他交流,也许这两年内,祝飞能把祝门的神通都整理一遍,修订成册,对祝门今后的发展大有好处。还有啊,祝门算来也有不少人了,我们已经早点恢复以前的建置。”

“建置?”祝黄不明白,两位师兄也不明白。

“嗯,应该说是职位很规矩,师叔,以前祝门应该有不少官吧?也就是堂主、馆主之类的东西;没有那些基础设置,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祝门终究是一团散沙。”

小骗子算盘打得叮当乱响,祝黄与祝槐好容易才弄明白他的意思;默默思量半晌,都缓缓点头。

以前,他们对祝童做掌门多少还有点不满意,只是碍于师门传统才渐渐习惯,况且祝童做得也不错。现在知道了,祝童根本就不在乎掌门的位置,为了祝门的未来,他宁愿把掌门让给索翁达。把祝门以前的构架整理建立起来,是为了限制掌门的职权。

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让祝飞做掌门对祝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活佛的心性,他根本不会在祝门呆多久,也许某一天就飘然离去了。凤凰面具对于别人可能充满诱惑,对于索翁达这样的高人,可能与一颗石子差不多。论威风与富裕,布天寺远超祝门。

祝童提议让师叔祝黄和索翁达一起把祝门心法、秘术、咒语整理修订成册,更是个好买卖。祝门封闭日久,如果索翁达这样的宗师参与这件事,必能去芜存菁发扬光大,好处大了去了。

说服了师叔和大师兄,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如果不是祝黄要求缓几天,等他把祝门咒文、术字整理好,再去询问一下远在山东的老骗子的意见,祝童很可能马上就举行交接仪式。

在祝童的立场上考虑,与其心不在焉的做祝门掌门,还不如专心在上海扮演李想李主任。那样不只是自己轻松,也能不耽误祝门的大事;做掌门半年多了,他以为自己实在不是个称职的掌门。

十二、幸运朵花(上)

周一,祝童正式回海洋医院销假、上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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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九点整走进办公室办销假手续,和一群人热热闹闹的闲扯一通,签几个字,手续就算办好了。

出门三个月还是有好处的,办公室主任周小姐在自己的办公室为他补上前几个月的薪水,将近两万。

祝童笑呵呵的答应晚上请客。

海洋医院好像有个传统,出国的访问学者基本上都不会再回来,这笔钱也就成为办公经费;李主任是第一个领取这笔钱的人,院长指示,奖励李主任三个月薪水。这样算来,祝童的工资卡上一下子多了三万六千多,应该请客。

“李主任,最近很多人要离开,你现在赶回来,不会有别的想法吧?”办完手续,周小姐笑眯眯的问。

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信息网络中心的陈依颐小姐将要成为一家私人医院的老板,正在满医院招兵买马。过去,关于陈依颐与李主任的绯闻一直流传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怪不到周小姐如此问。

“陈小姐招的都是一线专业科室的医务人员,后勤系统的这些人满世界都是,我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李主任太谦虚了,你怎么能算后勤人员?”周小姐转动签字笔在纸上划几下;“有人说,只要李主任点头,就能得到这个。”

白纸上写着两行字,上面是:一成股份,年薪百万;下面一行是:执行董事。

祝童摇摇头:“我是不会去的。”哈哈笑几声走出办公室。

很明显周小姐也被陈依颐拉走了,她是在替新主子试探,开出的这个价钱能不能打动李想李主任。她到新医院能做什么呢?行政总监还是人事经理?祝童暗自可惜,陈依颐的眼光不错,周小姐在海洋医院做了多年办公室主任,确实有丰富的协调管理经验。她出面为拉人,比陈依颐自己更有说服力。

这不是祝童操心的事,他摇摇头就算过去了。

陈依颐上午果然在办公室,看到祝童走进来,没有意外;笑着捧上茶杯:“欢迎主任归来。”

“何苦呢?”祝童抿一口清香,望着她的眼睛;“依颐,海洋医院有上千人,医学院那边随时可以过来一批经验丰富的教授副教授;只要院长开口邀请,海洋医院牌子够硬,全国各地都会有人来补上空缺。你这样做只会暂时让院长难堪,没什么实际意义。”

现在距离新医院开业还有半年时间,如果陈依颐想招一般医生,大可登报宣传。拜托政府多年来的培养体制,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周边地区,有经验有能力有文凭的医生到处都是。

“我愿意啊,其实只要一个人能跟我去,别的人都可以不要。”陈依颐与祝童对视着,忽然垂下头:“你不会答应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又展颜一笑:“告诉你个秘密,这些人都是院长推荐的,包括药剂处长和财务处长,我是在帮他啊。”

祝童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王觉非清洗以往受贿痕迹的一步棋;陈依颐会暂时关照他们,依靠他们以往的经验和业内人脉关系,确实能帮她大忙。但是过几年就不一定了,私人医院和国营医院不同,做的不好当然要走人;好坏的标准,只能由老板决定。那时候,王觉非应该立地成佛了吧?

想清楚了这些,小骗子更不会如吴助理般瞎操心,处理完桌上的几份文件也就快十一点了。

陈依颐又走过来:“主任,晚上我要请客,同事们都去,请您务必赏光。”

“你要走了?”尽管已料到,祝童还是有些怅然;毕竟,有陈依颐在网络信息中心,他能省很多事。

“不时为了等你回来,我早该走了,那边也很忙。”陈依颐低着头,祝童感觉到她在默默的流泪。

“大家都在上海,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常回来看看。”祝童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心里想:至于吗?女人都是水做的。

“哥哥为我介绍个男朋友,我想问问主任的意见。”陈依颐还是低着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面孔。

“这种事,外人不便发表意见。”

“你不是外人,他是你的朋友。”

“谁?我的朋友。”祝童诧异的问,在上海,他根本没几个朋友。

“黄海黄警官,难道不是主任的朋友吗?”陈依颐抬起头,眼中有泪,脸上挂着笑。

又是无聊的政治组合,黄海会答应吗?祝童不敢保证。朵花的事大约已经成为过去了,谁知道现在黄海现在怎么想的?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祝童都没有任何理由参与陈依颐的选择,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陈依颐很快就恢复正常,擦干眼泪坐到他对面。

“你需要一个新助手,我知道你不喜欢坐班,但信息中心已经成为海洋医院的心脏,这里出一点事就可能影响到全院的工作;台副主任是个技术专家,那方面不用你操心。你需要一个管理日常事务的副主任。”

陈依颐就如平时汇报工作一样,逐一介绍可能的人选:“……秋诗资格最老,但她是最不合适的人选;性情孤僻是她最大的缺点。李静妃性格很好,也许是年轻的缘故,有些轻佻、任性。张扬人很稳重,只是略显保守,平时不大说话;他父亲是医学院办公室主任,我认为他可以作为你的助手。只是有两个问题,一是如果让提拔张扬做副主任,台副主任和秋诗会有想法;第二点很敏感,张扬的工作资历太短,把一个刚进院半年的年轻人提拔为副主任,别人会有意见。还有一个办法,我离职后会空出一个指标,可以从别的科室调过来一个副主任。”

如今,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已有八名正式员工,机房里由台海言负责;三月份更换一套新设备后,工作量大大减轻,蓝精灵日趋稳定,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小。台海言看去整天忙忙碌碌,祝童知道,他是利用这套先进设备,按照天丽公司由客户反馈回来的问题,修改完善蓝精灵。

“是不是不好选择了?小李很崇拜你,眼神儿总围着你转,如果让她做你的助手,嘻嘻,很合适啊。”

祝童没在意陈依颐的调笑,李静妃相貌一般,但身材火辣且很会打扮,经常借故请教工作在自己面前面骚首弄姿;每次祝童都把她打发到台海言那里去,那些技术上的事,他确实不在行。对于自己手下的这些员工,祝童本着骗子的眼光,与陈依颐的判断有些偏差。

张扬确实很稳重,但是祝童本能的感觉到这个小伙子不简单;如果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面对陈依颐这样身份相貌的美人,还能表现的如他那样,排除性取向的可能后,只能证明这个人城府太深。祝童曾无意中看到张扬偷窥陈依颐的衣内春光后,眼里表现出的贪婪,虽然只短短的一瞬。

谁让陈依颐衣着高档,比如今天这件,根本就不是为一般工作人员设计的,稍微一弯腰就有春光乍泄的危险。

对于张扬这样的人,如果利用的好未尝不是个好助手,但是祝童需要的是个能彻底放心,还不会对台海言构成牵制的助手。张扬的野心,注定了只要条件合适,他会毫不犹豫的踩着台海言或者自己的肩膀爬向更高的位置。祝童的助手要管理信息中心简单的开支账目,张扬这样的人不很合适。

毕竟,在现在的体制下,即使小骗子还看不上这个小金库,有些定义模糊的东西牵扯到金钱就不能太马虎,需要个值得信任的人作为缓冲。比如晚上为陈依颐送行的宴会,费用就要从这里出。

“知道了,如果从外面调入,依颐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网络信息中心需要的是稳定,不是竞争。”

祝童如此定位未来的助手,陈依颐明白了,伸手拿过祝童面前的茶杯抿一口:“多了,你需要一个护士,医院里到处都是。”

“是啊,看来只有这样了。”祝童拍拍脑门,陈依颐本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接受了;“主任,你不会真的找个护士小姐来做副主任吧?”

“为什么不呢?她只要对医院熟悉,年纪、资历够就可以;我不要求她有依颐这样漂亮,有依颐一半的善解人意就可以了。”

陈依颐愣愣的看着祝童:“也许,我可以不走。”

这可把小骗子吓坏了,随便夸两句而已,陈依颐还当真了。

下班时间到了,陈依颐简单的和各位同事告别,就算正式离开海洋医院。好在晚上有聚会,大家没表现出多少伤感;有的只是羡慕与期盼。

下午是无聊的漫长,祝童刚回来,老老实实的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消磨时光。陈依颐不在,办公室内似乎少了点什么;中午在餐厅吃饭时,他拜托吴助理挑选一个合适的副主任,也是急不得的事。

祝童寻找着朵花的的信息,找到黑白双煞专门为她建立的网站;点进去一点点看,一点点分析朵花走过的轨迹。

照片上的凤凰仙子被精心修饰过,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纯美;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那灿烂无邪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少了以前的纯真。他看到了叶儿说的那个楼盘,朵花衣着暴露,想来这也是收取代言费的一部分。怪不得叶儿当时表情奇怪,那几套衣服实在是太……。

祝童叫来台海言:“想办法黑掉这个网站。”低层次的网络美少女挣不了多少钱,祝童不忍看到朵花为了钱挥霍自己。

“暂时还可以,人家很快就能恢复的。”台海言迟疑着,他见过朵花来找主任,对现在的凤凰仙子一样有心疼的感觉。

“能黑多久就黑多久吧,大不了多黑几次。”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所有关于朵花的消息都在一月前停止了,网站显示,朵花加盟海皇娱乐公司。

“主任,有人要见您。”李静妃敲门进来通报,激动的满脸通红;“是沙小姐,沙盈盈要见您。”

十二、幸运朵花(下)

网络信息中心正式挂牌独立后,祝童与陈依颐就立下个规矩:非本中心工作人员禁止入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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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规定一直执行的很好,能不经通报进来的,只有院长和吴助理、周主任三个人;别的人想要进来,必须经过主任们的批准,即使是主管后勤的副院长也不例外;网络信息中心被划分为专业科室,由院长助理领导。

对于这一点祝童以前感觉不太清晰,最近才明白王觉非的用心。在医院这样的环境下,专业科室与非专业科室的区别很微妙,比如此次评职称,专业科室有天然优势。

“让她进来吧。”祝童点点头,李静妃已经跑出去了。

沙盈盈带一副大大的太阳镜,李静妃跟在她身后,拿着个本子请她签名,网络中心的年轻人都站起来观望。

沙盈盈端着明星架子,祝童关上门后马上变成小女人模样:“李主任,为什么赶我出院?”她噘着嘴,不满的抗议。

“医院不是宾馆,沙小姐的伤已经好了,不应该再占用医院的资源。”祝童为她倒杯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沙盈盈很知道自己的魅力,她不象别的女人故意卖弄风骚,只安静的坐着;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更有杀伤力。

“可是,我想住在医院,这里安静。李主任,我可以多付钱,就让我再住一个月好吗?”沙盈盈做出可怜巴巴的姿态,祝童笑着摇头:“我没办法,高干病房马上要接待一批重要病人,床位紧张啊。沙小姐如果真想住在医院,住院部那里也有几个好房间。上海的医院不少,沙小姐可以……呵呵,请喝茶。”

住院部的高级病房与高干病房是差不多,但是环境相差太远。

沙盈盈无奈的叹息着:“妈妈说本命年要小心,我原来不相信这个;现在看来是有道理的,很多事都不顺心,既然不行就算了。主任,我是来感谢您的,没有您的高明医术,这个角色就没了。唉……。”

她似乎没有马上走的意思,祝童也不好主动送客;看美人确实能让人轻松,沙盈盈穿着一套吊带群,肩膀上的薄纱披肩进门就摘下了;胸前鼓鼓的异常娇媚温柔,让祝童想到里面曾经见过、摸过的风景。

“李主任,你会算命吗?我听说中医都懂这个。”

“不会,谁说中医都会算命?我只会治病。沙小姐今天不用去拍片?”

“公司又签了个新人,剧本要改,这几天剧组正在修改剧本。”沙盈盈眼中浮出几丝落寞,雪白的双臂抱在胸前;“我难道真老了吗?也不知那个凤凰仙子是什么来头,阿乐的尼笛洗发水广告也被她抢去了。阿J还发脾气呢,说凤凰仙子只有个好脸蛋,没有明星范儿,根本不会唱歌也不会演戏,说网络上的红少女多了,公司这样做是浪费资源。”

沙盈盈也属于海皇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还是海皇旗下的一姐头牌,她这样说纯属发泄,没想到朵花现在的风光与眼前这个李主任大有关系。

祝童的兴趣上来了:“那个什么阿乐、阿J是什么人?老板的话也敢不听?你们公司是扑克?”

沙盈盈斜眼媚笑:“阿J是公司的艺术总监,阿乐就是乐雅啊,是阿J从台湾带过来的美少女歌星。公司本来是以阿乐的名义接下尼笛的广告,也不知老板怎么弄得,签下凤凰仙子,在我的戏里加个女二号,把尼笛的广告也给她了。要知道,这是尼笛的品牌代言广告,价值上千万呢。这下凤凰仙子算是把阿J得罪了,今后有的好戏看。”

“阿J是台湾人?你们老板管不了他?”尼笛祝童听说过,田公子把如此好的机会给朵花,祝童还是很满意的。

“我们这个圈子……;李主任,港台娱乐业发达啊;大公司的艺术总监不是台湾人就是香港人,人家有一整套包装明星的专业技术和经验,老板要的是效果,只能用他们。你没看到吗?现在大陆走红的都是港台那边来的歌星明星,内地新人要出头只能走网络或电视台选秀。我们也很有意见,但是没用,公司买来的好歌和资源都在艺术总监手里。他们不出力,再好的新人也红不了几天。他们说,港台那边的歌手起点高,有明星素质,老板不懂还是装糊涂……。”

半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祝童大约弄明白了朵花如今的处境。

月前,海皇娱乐公司突然收购了一家小公司,把朵花连同与黑白双煞签下的合约都收下了,现在那两个网络推手是海皇娱乐网宣部经理,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暂时还是空架子。

令公司所有人都费解的是,老板马上就中止了以前那份对公司有利的合约;凤凰仙子签下的新合约条件太优厚了,按照这份合约,海皇娱乐要投入一大笔钱,且前期几乎挣不到什么钱,这也是以艺术总监阿J为首的几个台湾经理人不满原因之一。如果公司的效益好,年底他们要拿一笔丰厚的分红的。

“大家都知道现在台湾那边经济不景气,阿J他们把好的机会给台湾新人,明摆是有私心,还说什么气质、见识、悟性啊、沟通什么的。现在好了,看阿J能顶多久?老板从来不敢勉强凤凰仙子去和客户应酬,吃饭、唱歌更是别想。凤凰仙子身后一定有大人物,我这个戏已经快结束了,就是因为凤凰仙子要加进来,还要演女二号,好多戏都要重拍。剧组耽搁一天就要十几万,但老板说了,这部戏要做成精品,不考虑成本。我当然没话说,多花的钱不用**心;连宋公子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以前宋公子天天围着凤凰仙子转,现在!哼?老从把国内顶尖的乐队、策划人、音乐人、设计师、造型师都请来组成个班子,专门为打造凤凰仙子。阿J现在也傻眼了,哼!他也不知一号楼里在做什么?人家根本不让阿J参与。”

这个人情可就大了,小骗子暗自佩服田公子做的漂亮。本来是互相交换的事,硬是让祝童有欠田公子人情的感觉。无论如何,这两天也要抽时间去见田公子一面,表示感谢。

“陈主任,我是李想啊,呵呵谢谢谢谢,我想问一下,你那里能不能挤出一间病房?沙小姐的伤还需要辅助治疗……对对,谢谢,这就让她过去。”

电话是打给重症监护科陈主任,重症监护科也在高干病房,在二楼有四套高规格病房,比一般的高干病房要舒适。

“沙小姐,你现在去找陈主任,她为你安排一间好房间。”

沙盈盈连声感谢,她要的是个治病的借口,图个清净而已;潜意识里也想多见李主任几次。做明星虽然荣耀光鲜,女人都想有个家,有个坚强的臂膀依靠。李主任看来就很合适,他是个很有力量的人,以宋公子的身份,对他也有些忌惮。

还有一个原因,李主任见识过自己的躯体,却没有侵犯;沙盈盈每次想到他曾经在自己娇贵的胸前的写过两个字,自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好容易打发走了沙盈盈小姐,下班的时间要到了,网络信息中心除台海言副主任留下值班外,都要去出席为陈依颐举办的送别宴会。

宴会定在七点开始,酒店距离医院不是很远,现在才五点半;三个女孩子都赶着回家或寝室梳洗打扮,两个男职员在外面用吸尘器打扫卫生,这是陈依颐为中心定下来的规矩。机房内设备动辄百万,都是昂贵的电子玩意,最怕微细粉尘。

祝童站在窗前注视着楼下,远处,六合宗的韩胖子又在教几个弟子打磨筋骨;祝童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莫非韩胖子已经从寻宝的狂热大军中退出来了?不应该啊,祝童到曰本前还在停车场遇到过韩胖子,那时他还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叶儿该下班了吧?祝童想到她要乘拥挤的公交回家,感觉莫名的心疼。为了预防公交色狼,她每天都穿着警服上下班;如果她还和黄海在一起就不会如此辛苦。想到这里,祝童拨通叶儿的电话,她果然在回家途中。

两人亲密的说了会儿废话,祝童说要晚点回去,同事们为陈小姐送行。

叶儿是相信祝童的,她似乎从不为这样的事操心,只叮嘱祝童不要喝酒,说晚上回去要检查的。

祝童想象着叶儿打电话时的甜蜜微笑,说:“今后你开车吧,我应酬多,不喝酒是不可能的。”

这只是个托词,叶儿感觉到爱人的关爱,停了一会儿才说:“少喝点。”

六点三十分,祝童走出办公室去酒店,看到张扬还在办公桌前忙碌。

“张扬,怎么还不走?”祝童奇怪的问,印象中,他以前和陈依颐贴的最近。

“我想留下来值班,让台主任和您一起去吧;我和陈主任打过招呼,她不会怪罪我的。”张扬腼腆的笑着。

“台主任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走吧,我带你过去。”小骗子一眼就看穿了张扬玩的花样,他在惦记着陈依颐离开后空出的副主任位置。

所谓替台海言值班,表现而已。一来正好给李主任和台副主任留下个良好的印象,如果不成就有了与李主任同车的机会。现在已经六点半了,李主任一定会用自己的车捎带他到酒店去;同事们看到,也会有些想法的。

路上,祝童给了张扬充分表现的机会,进入酒店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年轻人。

王觉非也在包房里,陈依颐曾经是他的秘书,现在正一口一个老师恭维着他。

王觉非出席这个宴会并不意外,但坐在王觉非身边的那位是张扬的父亲,海洋医学院办公室主任,这个……就有点意外了。

祝童笑着握住陈依颐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依颐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我也不知道啊,是王院长带他来的。主任,你不会害怕了吧?”陈依颐换了身米色旗袍,那身段,是个男人看了都会顿生邪念。

“我是怕了,张扬这小子明显是个官僚种子,我怕这次不给他机会,今后会被报复。”祝童苦笑着与陈依颐分开,这间大包房内开了两桌,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呢。

常在江湖走,谁能不挨刀?祝童毫无办法,人家早已布置妥当。

张扬是欧阳院长推荐来的,不给王觉非面子可以。

但王觉非不可能做一辈子院长,因为一个副主任的位置得罪太人就太不识相了。

洋场号外:漫江花雨秀凤凰(上)

转眼又到周末,二十八日在阴历或阳历来看,都是个很吉利的日子。www.65txt.com

在这个吉利的晚上,祝童又要去一个有江湖人出现的聚会,但这次不用以谎言向叶儿请假,因为叶儿也要出席这个重要的庆典。

不错,鼎燃星空经过半年的修整,更名为漫江花雨,将在这个很吉利的日子重新开张。

祝童没车了,叶儿的美丽有强烈的诱惑性,特别是在夏天拥挤的巴士上;尽管她穿着警服,但还是避免不了有意无意的骚扰。

小骗子知道大部分男人的德行,不顾叶儿的反对把雷诺车交给她使用,反正他也不缺那几个打车钱。叶儿无奈且甜蜜的答应了,但每天早晨都坚持要把祝童送到单位才去公安局。

就在今天早上,叶儿开车送祝童上班的路上,小骗子无意中说起王觉非给他一张请柬,邀请他晚上漫江花雨的开业庆典,所以晚上可能回家晚点。

“不如你也去看看?据说有朵花的演出。”祝童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叶儿马上很愉快的说“好啊”。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朵花了,想去看看变成凤凰仙子的朵花,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天真任性的可爱妹妹。

紧接着,叶儿就开始为自己的着装担忧,不是为没有合适的衣服,是穿哪套比较好;祝童已经说了那是个豪华的庆典。

祝童从日本归来时,在井池雪美的建议下为叶儿购买了几套时装,钱是井池雪美的助手付的,价钱应该不会便宜。因为标签是日文,店员也说日语,祝童根本没搞清楚这些衣服价值几何。回来后,叶儿曾经抱怨过祝童乱花钱,小骗子只好说是遇到商场打折,以很便宜的价钱买下来的。

好在叶儿对高级时装不是很关心,倒是小富婆萧萧前几天拜访李主任时表示过一点怀疑,她说这个牌子从来不在商场销售,也根本不打折;当时祝童想把萧萧扔到楼下去,皮笑肉不笑的说:“在中国不打折不代表在日本也不打折,在中国是新款不代表在日本也是新款。”

尽管祝童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很苍白,叶儿还是相信了。小富婆善于察言观色,很机灵的,根本不敢和李主任唱反调,还抱怨自己见识少,夸张的说什么时候也到日本去捡便宜。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叶儿还没机会穿那些高级时装,以女性的本能她也能看出,这些衣服不是为工薪族设计的。

三天前,柳希兰把祝童约到南海宫澜,与柳曼湘一道邀请他和祝门弟子祝虎出席兰花旗下在上海的第七家夜店,漫江花雨开幕庆典。

当然,兰花不会无偿发出这个邀请,在此之前柳希兰已经邀请了多位港台明星来捧场,凤凰仙子朵花也将在庆典晚会上隆重亮相。柳希兰递给祝童一只精美的沉香木药葫芦,里面是十二粒绿色药丸。

祝童看到药丸的霎那已然明白,自己有命回到上海有一半原因是这些救命药丸;不管兰花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兰花姐妹的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有恩就会有要求,柳希兰的要求很简单,请祝童把黄海请来捧场。

原因无他,漫江花雨的前身是鼎燃星空,而鼎燃星空是被黄海砸掉的。那条街上娱乐、餐饮服务业发达,酒店、夜总会、美容院、时装店、咖啡厅鳞次栉比,每家都号称有后台。以前赵永兵是那条街上的老大,现在谁知道谁是老大?

八品兰花固然不怕什么黑社会,怕的是有些职权部门的人借黑社会的名义在背后耍见不得人的小花招,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今后漫江花语能在这条娱乐街上站稳,也为了让各界看到漫江花雨的势力,黄海是必须的客人。。

柳希兰说,江湖上的朋友只邀请了三位:江小鱼,梅兰亭,无聊和尚。

请江小鱼有赔礼的意思,兰花在重庆的兰花楼开业,五品清洋没有人出席;这里是上海,柳希兰希望能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梅兰亭就很简单了,漫江花雨从兰亭画廊购买了不少现代画,几个顶级包房里悬挂的是梅兰亭旗下两个正当红的明星画家的作品。有不少上海娱乐界和商界名流会出席这个庆典,正是个宣传的好机会,柳希兰正在考虑是否答应梅兰亭的要求:安排两位画家现场作画。

至于无聊大师,人家现在是上海滩最红的和尚,金莲花基金风头正劲,据说已扩展到十亿以上的规模。只凭这个还不算什么,上海附近百亿规模的基金比比皆是,其中来自的境外的QFII,也就是外国机构投资者,甚至有千亿以上的规模的庞然大物,无聊大师之所以有名,主要是金莲花基金的影响力惊人。

无聊大师的弟子真诚法师,人称财富和尚,已经成为一部分中老年股民眼中的活神仙;他只要在电视或网络中指点哪支股票要上涨,马上就能吸引到大批散户跟进。他如果说那支股票有陷阱,基本上就能让庄家端坐在云层之上,享受高出不胜寒的风光。

最近的例子是,真诚法师在博客上公布出一份持股明细表,并对比那些掌控境外财经媒体导向的QFII的喉舌们、也就是“独立分析师”不同阶段的“研究报告”,戳穿了一个很大的画皮。

祝童无奈的答应下来,他知道,凭自己的面子请黄海出席如此敏感的庆典是不够的。

这几天的报纸上每天都有介绍英勇的黄警官的文章,上电视更是不在话下;谁都能看出来,挟击毙毒狼阿西、破获贩毒大案的威名,黄警官前途无量,很有机会在年内再上个台阶。已经有风声传出来,说黄海将到也许到某个分局当副局长或代理局长。

田公子之所以把陈依颐介绍给黄海,也许看重的就是他这股上升的势头。

所以,小骗子只好玩点花样,当晚就把朵花的消息透露给叶儿,还说了陈依颐和黄海的事。祝童估计,以叶儿的善良和脾气,一定会劝黄海不要放弃朵花,或许还会骂他一顿。

柳希兰又托人找到黄海,把精心设计的漫江花雨开业庆典请柬递过去;黄警官果然痛快的答应了。请柬内附有精美的节目单,凤凰仙子朵花灿烂的笑脸就印在醒目的第一页。

祝童本不希望叶儿出现在这个场合,她二十日将到南京接受为期三十天的封闭训练,据说是残酷的淘汰训练。按照新实行的规定,一年的见习期结束后,要成为一名正式警官,入警前必须接受这项检验。

所以,祝童坐在信息中心主任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先搧自己两个嘴巴;思量来思量去总是不放心。

先是打电话给柳希兰,中午又请王院长吃饭,交代了又交代才在大致上把自己的尾巴夹起来。

晚八点,雷诺车停在漫江花雨门前红地毯边,既有衣着笔挺的保安过来为他们泊车。

祝童穿上一套西服,挽着一身盛装的叶儿出现在漫江花雨门前。

红地毯从街边铺进漫江花雨内,好在今天的客人都比较低调,漫江花雨为了照顾大家的意见,门前的灯光不算很强烈,为来宾保持必要的神秘。

祝童没心情欣赏华丽的装修,为他泊车的竟然是个不可能出现的熟人,小骗子曾经的雇员,海都小区的保安杨辉。

见到杨辉后,再看到青梅就不算意外了,据守在门前的知客小姐介绍,青梅就是漫江花雨的老板,身份是从海外归来投资的著名模特;今天请来的港台明星和客人都是青梅小姐的朋友。

朋友倒是朋友,他们都应该是钱的朋友吧?就在一年半前,著名模特青梅小姐还是游荡在这个城市中的夜莺。那些衣衫楚楚的“人士”们,哪个会以认识那样的朋友为荣?

叶儿的美丽还是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好在能被邀请出席庆典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士”,大多都带着女伴;很快,叶儿的光芒被一批明星的到来冲淡。

漫江花雨内已丝毫没有鼎燃星空的痕迹,宽阔的大厅被改造得整体浪漫,随处可见艺术与暧昧的味道。这里的高消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柳希兰说过,漫江花语的主要客户是那些来大陆投资经商的海外人士和国内有身份的商务人士,白领、金领,以及他们的老板。

因为有如此定位,漫江花雨大厅的装饰就与别的夜店很不一样;没有冷酷的铁艺隔断和冷色调的欧美饰物,有的是满庭枝繁叶茂的花草,以各个品种的兰花为主,其中不乏价值不菲的名贵兰花,简直就是个花的世界。绿色藤曼纠缠的墙壁上、木格边、拐角处,随处可见一幅幅精致的现代画、山水画、人物画。

客人们随处都能体会到漫江花雨的精致与自然风情,只看大厅就能想象到楼上楼下的包房内,一定会更有内涵。

大厅正面是做平整的瀑布,镭射激光正把一段介绍漫江花雨内部设施的精美短片播放在瀑布表面。

因为祝童的坚持,柳希兰为祝童安排了个不起眼的座位,同坐的是王觉非,还有一位是某银行的常副总;三位男士都带着女伴,六个人正好一桌。从这里看不到入口的情况,刚进来的人要看到祝童也不可能,真的很隐秘。王觉非与常副总不停的与进来的客人打招呼,很有几个是南海宫澜的会员。

穿梭在大厅内的女孩子都很年轻,毋庸置疑都有是迷人的美丽。但是上海最不缺少的就是美丽,她们举止间流露出的曼妙诱惑才是最精彩的风景。

短短的十几分钟后,王觉非和那个银行副总在享受一通视觉的盛宴后已经达成共识:上海之大诱惑无处不在,漫江花语的鲜花是最有魅力的。

洋场号外:漫江花雨秀凤凰(下)

对于青梅,王觉非已经没有丝毫的野心和轻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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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祝童,他现在更是摸不着深浅。祝童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他在尽量保持低调,王觉非也很精明地提供配合,他以为祝童是北方某种势力伸进上海的触角;只要这个人能保护他,别的就不应该打听。

叶儿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但是坐在漫江花雨满眼花草的大厅一角内却很开心,低声对祝童说:“王院长对你太客气了。”

祝童只好暗中踹王觉非一脚,没办法,现在王院长表现的就像祝童的下级,每次举杯都要先对祝童示意。

九点整,漫江花雨似乎从浪漫的美梦中醒来的美人,华丽的灯光开始闪耀,强劲摇滚节奏伴出江南丝竹悠扬的旋律。

十六位身披轻纱的少女手持兰花伞飘上舞台,开场舞拉响了庆典的帷幕。

也就是在这时,重量级的客人陆续登场,王觉非和常副总不再感觉不平衡;与那些风云人物相比,今天他们是没资格享受楼上的包厢。

祝童刚看到田旭洋田公子的身影,还有池田一雄,叶儿已经在拉他的胳膊:“快看,主持人是谁?”

主持人是谁?祝童刚想说不认识,却看到舞台上出现一张全国人民都认识的脸,那身材、那气质……。好家伙,柳希兰能把央视名主持宋小姐请来,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伴着响彻漫江花雨的呼喊声,宋小姐款款开口,以流利清亮的声线宣布漫江花语开业庆典正式开始。

第一个出场献唱的是为来自欧洲的俊男歌星,祝童不认识,王觉非和常副总带来的两个女伴看到那个异常英俊的金发碧眼,还没听到歌声就如两只发情的母狼一般嚎叫起来。

祝童吃惊的看着周围那些疯狂的女人们,凑到叶儿耳边问:“他很有名吗?”

叶儿也兴奋的满脸通红,点点头却不回答,小骗子无奈的缩回去,不得不承认外来的帅哥是有魔力的。

随着一个个耀眼的明星出现在舞台上,庆典渐趋高潮;漂亮的女主持人牵着一位白纱蒙面的少女走上舞台。

“亲爱的朋友们,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位嘉宾;她曾经以自己的美丽征服过亿万人,她创造过一个奇迹,并将创造更大的奇迹……。我和各位一样欣喜,有幸成为第一批听到凤凰仙子美妙歌声的听众。”

渺渺乐声渐起,斑驳的灯光在乐声中迷幻般闪动,凤凰仙子被灯光映的若隐若现,她舞动起来,就若在花丛中飞舞的彩蝶,神秘而不可捉摸。

轻纱随着朵花舞步时飘动,一张如仙子般清纯美丽面孔时隐时现。她身上的舞衣是由苗族服饰变形而来,苗家蓝被裁剪的不厚重,更多的纯白使这套舞衣更轻灵。

朵花的开口唱歌了,祝童很怀疑这山泉般清脆的嗓音真是朵花发出的;听着听着,祝童闭上眼,这旋律是如此熟悉,啊,那是竹道士飞升前留下的笛音。朵花只听过几次,竟然能记下来并改变为如此美妙的歌曲;看来,她真的很有成为明星的天份。

整个漫江花雨都成为朵花的舞台,凤凰仙子第一次露面就征服了所有人;来回走动的人停下脚步,穿梭在客人中送酒水的小妹也忘了自己的工作。

歌声将息,“咚!咚!咚!……”灯光忽然变得热烈明亮,一个健壮的苗家汉子出现在舞台上,他的身前是一架苗家木鼓。

朵花撩起裙裾,踢飞脚上的舞鞋,把半截小腿和一双纤细的玉足露出来,脚腕上那串蝴蝶银链随主人的舞蹈颤动。

一群舞蹈艺员涌上舞台,围着朵花翩翩起舞,她们都穿着蝴蝶彩衣,踩着激越的鼓点腾越、跳跃。

灯光渐渐暗淡,鼓声由激烈变得沉重,舞蹈者四处散去,朵花的面前的舞台隔板缓缓移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座火塘。

红红的炭火发出炽热的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靠近舞台的观众惊得站起来躲避,凤凰仙子解下头上的轻纱丢进火塘,把一张美丽的容颜完全展示出来。

轻纱迅速化为瞬间的灿烂,鼓声又趋激越,朵花的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微笑,抬脚,踏进火塘。

“啊!”漫江花雨内响起一阵惊呼,他们或她们都不敢想象,如此洁白精美的一双玉足,在熊熊火塘内会变成什么样子。

朵花面含微笑,随木鼓摆手扭腰,在火塘中激情舞蹈;她似乎被超自然的力量护佑,白嫩的玉足踏着塘火,舞出片片火屑,展示出强烈的视觉震撼。

叶儿紧张的闭住呼吸,尽管她在凤凰城已看过朵花下火海,还是不停的问:“她不会有事吧?是吗?朵花不会有事吧?”

苗家木鼓变换节奏,朵花终于跳出火塘,一群男艺员手持长短不一的牛角笛、芦笙等乐器跑上舞台,围着朵花跳起欢乐的舞蹈。女艺员们则捧着银质酒杯,跑进客人中间敬酒。

漫江花雨内响起热烈的掌声,主持人再次走上来,拉住想要退场的凤凰仙子。

正此时,祝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捧鲜花走上舞台,王向帧!

怪不得朵花会有如此精彩的亮相,前有田公子的海皇娱乐力捧,后有王向帧做后盾,想来,只有他才有能量请到如此著名的主持人。

朵花的经验到底不足,接过王向帧送上的鲜花,连声感谢也没说出口。还是主持人宋小姐机灵,替凤凰仙子和漫江花雨表示感谢。

王向帧也没多说,只是握着朵花的手爱怜的注视着她,朵花是他的女儿,作为一个父亲,看到女儿有如此的辉煌,此刻却只能含着眼泪祝贺。

随着王向帧的出现,从漫江花雨的大门到舞台闪出一条通道,小于走上前在王向帧耳边低声说句什么;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低声勉励几句转身走了。

祝童看一眼周围的人,有王向帧的这次现身,想打朵花主意的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在坐的很多都是商务人士,对王向帧的份量十分清楚,有人就开始打听:王向帧与凤凰仙子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也许是……?假如是……?

黄海呢?祝童四处寻找,终于在二楼靠近舞台的包厢里看到他,陈依颐乖巧的坐在他身边;哦,还有田公子,他正看着王向帧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也看到了江小鱼,在二楼的另一侧包房里,与梅兰亭和夏护士长坐在一起;如果没有叶儿,祝童也应该在那里。现在,夏护士长探出身子,久久凝视着舞台上的凤凰仙子。

王向帧这次露面,似乎冒了很大风险啊,***,谁出的这个馊主意!

掌声再次响起,小骗子没听清主持人和朵花在说什么,叶儿拉拉他的手:“李想,朵花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祝童刚嘟囔一句,就听到朵花带着哭音呼喊着:“哥哥,你在哪里?李想大哥,我想看到你。多亏哥哥你,朵花才有今天。”

“凤凰仙子在叫你,李想,快上去啊,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漂亮个妹妹。”王觉非说着,抬起手高声说:“李想在这里。”

糟糕,这次想躲也躲不开了。祝童心里埋怨着朵花的,暗骂王觉非多事,也只好站起来走向舞台。

路过一根柱子时,有个穿黑西服的人塞过来一束鲜花,低声说:“我去把灯光调低,放心,今天的演出不允许媒体报道。”

祝童感激的说声谢谢,那是久违了的秦可强。

果然,等祝童走上舞台时,悠扬的音乐声响起,舞台上的灯光变得暗淡了一些。

朵花扑进祝童怀里,失声痛哭着把头埋进他肩后。

几个月来,小丫头受了太多的委屈,吃了太多的苦,就在她感觉绝望、后悔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先是把一直以合约控制着她的黑白双煞连同公司被整体收购,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封闭训练和国内顶尖专业制作团队的介入。

海皇娱乐完全不计成本,把全部的资源都倾注到朵花身上,一直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的宋中仞们消失了。直到今天演出开始前,海皇娱乐的总经理才向她透露,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哥哥,李想。

小骗子心里叫苦:又被人当猴耍了,田旭洋好手段;这份人情太大了。朵花的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她已经脱离一般演艺明星的范畴,直提升到相当的高度。

朵花的失态不完全是因为激动,其中还有愤怒的因素,灯光亮起来时她才看到,黄海就坐在距离自己不到二十米的包厢内,身边还伴着位很有魅力的小姐。

好在,主持人经验丰富,以充满感情的声音向大家介绍凤凰仙子为了今天,曾经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汗。

漫江花雨的主人青梅与海皇娱乐的总裁适时走上来,青梅今天装扮的温柔典雅,黑色的高胸礼服突出一线深深的乳沟看起肌肤白皙光洁充满弹性,既有有苗条的身材,又有着成熟女人的魅力;真是个尤物。

青梅顶着满场掌声,高举酒杯,邀请大家感谢凤凰仙子献上的精彩演出。

祝童趁这个机会扶着朵花走进后台,可怜的小丫头已经快昏过去了。外面进入中场休息时间,既然是聚会,主人总要给客人们留下互相交流的空间。

漫江花雨演绎舞台后台,朵花有个专门的包间;祝童搀着朵花走进去,看到蝶姨坐在梳妆台前呆呆的发愣。

“蝶姨,你看到他了?”祝童把朵花放到沙发上,问。

蝶姨点点头,脸上闪出一丝红润。爱怜的抱着朵花的头说:“是我告诉他朵花今天要演出,他果然来了,他在意朵花,知道朵花是他的女儿。”

叶儿开门走进来,祝童暗自点头,青梅果然很会做人。

“朵花太激动了,你出去,我们替她换衣服。”

于是,小骗子被轰化妆间,外面,有很多人要见他。

比如,站在拐角处向他招手的年轻绅士:蓝湛江。

一、太师府(上)

两人走出十多米在楼梯口站定,秦可强从暗处闪出,挡住拐角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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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多,一会儿田公子要见你,只能稍微说几句。今天这场秀是海皇娱乐一手操办,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完全是为凤凰仙子一人造势。”

蓝湛江满脸疲惫,好像还有点心不在焉;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祝童一定以为他失恋了。

“田公子最近要有大动作,他如此讨好你是想利用你对井池雪美的影响。我刚得到消息,田公子旗下的两家上市公司: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将与井池财团旗下的福井造船公司成立合资公司。”

“我知道。”祝童打断蓝湛江的话;“从东京回来时,听松井式和松井平志说起过;好像还没有确定,日本政府方面有些政策限制,国内有些手续也不好办,他们还没有正式签字。”

“你早知道了?是多早?为什么不告诉我?”蓝湛江有失控的迹象;“你知不知道,这是他们要借你的口传递消息,现在……。”

祝童也恼了,一直以来蓝湛江都是高高在上,以前辈高人的姿态指点这个,指点那个,小骗子连祝门掌门都不做了,更不想有这么个高人压在头上。

“我怎么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有用?不对,蓝湛江先生,记得你说过对井池家族的事情不很熟悉,就在我去日本之前。那么井池雪美这个名字,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蓝湛江苦笑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在日本的朋友刚刚传来的消息,就在三个小时之前,井池财团在京都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政府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兑现对井池财团旗下的福井造船公司承诺过的补贴,且福井造船在过去的五年内没有接到军部或水产省的任何订单;井池财团没有力量也没有义务为日本政府保存福井造船的制造能力。由于井池财团面临巨大的财务压力,所以,他们将把福井造船公司整体转让给MTK船务公司。”

“这是什么意思?”祝童看完纸张上的文字,与蓝湛江说的一样,却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我的朋友说,井池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上公开亮相;意味着,她现在是井池财团真正的拥有者和管理人。所谓MTK船务公司是注册在澳大利亚的大型造船厂,老板却是一位法国人。井池财团是借这个公司的壳把福井造船剥离出去,从而规避政治上和法律上的风险。福井造船的设备和技术根本不会转移到澳大利亚,他们会以MTK船务公司的名义与田旭洋合作,在中国建立一个超大型造船基地。看到池田一雄了吗?他就是这次合作的牵头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祝童嘟囔一句,确实,他根本看不出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田公子现在面临巨大的财务危机,他需要借这次合作把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从包袱变成优良资产。但是,在正式合作之前他还要做很多事,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把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屁股擦干净。那需要一大笔钱,我估计,大约需要十亿到十五亿现金。以现在国内的金融政策和各方面的态度,田公子不可能从银行或正规金融公司手上得到这笔钱。王向帧如今坐镇上海,对国外投资基金的监控很严格。所以,田公子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冒险在股市上圈钱,以合作的概念炒作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股价。但是这两家公司的流通股不过七、八亿多,王向帧还在一边盯着他,田公子要保持控股能力,能圈出的现金有限;第二条路就是寻找合作伙伴入股,共同参与造船基地的建设。如果我能在一周前得到这个消息,只要投入五亿就能……。现在已经晚了,你看到了吗?谢晶和无聊和尚在那边,正等着与田公子谈判。”

“田公子好大的屁股,擦一下就要十多亿。”祝童不在意的说。

“祝童,玩世不恭是很帅,但那是小孩子的把戏。据我所知,如果田公子不能争取到与井池家族合作,他撑不过今年就要变成穷光蛋。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法人股早就被担保抵押到银行,不赎回这些股份他拿什么和人家合作?如果我能早点得到这个消息,就能以很低的价钱从银行手里得到一部分股份。明白了?”

看祝童还是有点茫然,蓝湛江抬手看看表;“这样说吧,田公子根本不懂经营,手下曾经有几个好帮手,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了。他就如昨天的朵花,名气虽大却只是个空架子。如果能完成次合作,就象浴火重生的凤凰,今后无论在那个层面上都会一块稳固的基石。我听说他把妹妹介绍给黄海黄警官,田公子是要谋求和海军系统搞好关系。福井造船曾经是为日本海军制造过多艘舰艇,他们的经验和技术比设备值钱。”

祝童总算彻底明白了,如此高明的游戏竟然没自己的份,不禁有点意兴阑珊;低声说:“我还是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谢晶和无聊大师与田公子合作也不错啊。”

蓝湛江看出祝童脸上细微的变化,笑了:“你真是个傻瓜啊,井池雪美是用这个机会在感谢你对她的帮助。你不知道,大家为了救你做了多少事?这是我们应得的回报。如果在一周前进入这次合作,田公子要价不会很高,只要船厂开工,只转让股份就能有两倍以上的回报。过去的事后悔无益,一会儿见到田公子,只要能说服池田一雄……。”

“算了算了,这样的事我没资格参与。蓝大哥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稍等几天,松井平志才是这次合作的决策人,七月份,他将来上海,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了。”

说到救命的事,小骗子马上投降,虽然知道问也白问,还是试探一句:“蓝大哥,很多人都是谁?”

“比如说我?”蓝湛江不理会他的试探;“去见田公子吧,不要得罪他,有了这个船厂,他也许能成为我们的朋友。祝童,你是说七月份松井平志要来上海?”听说松井平志的消息,蓝湛江又紧张了。

“是啊,松井平志说是来和田公子见面,为井池雪美小姐……嗯,蓝大哥,你怎么了?”

蓝湛江好像换了个人,神情兴奋拍着祝童的肩膀说:“今天是六月二八号,田公子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哈,好了,我明白了,他还在装样子。怪不得田公子这么早就把风声放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来不及和银行或投资者谈判,也来不及在股市上圈钱。好了,谢谢你。梅兰亭要去看朵花小姐,我让她尽量拖住苏小姐,放心去吧。怪不得田公子在凤凰仙子身上的花如此大本钱,不是为了讨好你,是看重你在井池雪美小姐眼里的份量。”

他明白了,小骗子的还半糊涂,正想问问自己这次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时间确实很紧张,祝童的电话响了;池田一雄刚才看到他上台,要求李想先生去见一面,喝杯酒。蓝湛江的电话也在一直响。

“田公子在太师府,很好找的,别让客人等急了。哈哈,为了这座太师府,田公子花了一千万。”

在上海滩,田公子到哪里都是很排场的,在漫江花雨准备个顶级包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听说花费千万,小骗子有点怀疑:“你不是说田公子要变成穷光蛋?”

“穷光蛋对于田公子那样的人是另外一种含义,慢慢你就会了解的,我也要去见个朋友,回头聊。”蓝湛江扔下满头浆糊的小骗子走了,再看那边,秦可强也不见了。

走上二楼,每座包房都以鲜花为名;只田公子这间门楣上嵌着“太师府”的铜牌;也许是花香太浓的缘故,祝童一脚迈进去,感觉好像进入某个千金小姐的闺房。

太师府内桌椅几案、花架、屏风、香炉,齐全精致;幽兰插花装饰出雅致富贵。一张美人赏花八卦屏风把包房分成内外两个空间,梳妆台摆在窗前,陈依颐正坐在红木廊窗前,观看下面正在上演的折子戏,百里宵站在陈依颐身后拍着纸扇,摇头晃脑的附庸风雅。

屏风那边布置的就有点超现代意味了,田公子和池田一雄坐在形似绣床的客座上,他们身后是好大一副香檀木镂花壁板,正中拱卫一面光盈盈的九尺龙凤铜镜。田公子喜欢古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在南海宫澜内玩古典,没想到漫江花雨内竟也布置出如此一间太师府。

一、太师府(下)

如果不是刚知道他的底细,祝童一定以为田公子是有钱没地方花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现在当然明白他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做给大家看呢。

“黄警官呢?”出于社交礼貌,祝童先和陈依颐打招呼。

“被凤凰仙子勾走了,我好可怜啊。”陈依颐抿嘴一笑,丝毫看不出一点可怜的样子。

进来前祝童已经料到黄海要去看朵花,对陈依颐摆摆手:“陈小姐如果说可怜,下面那些女人岂不是要跳进黄浦江?”

就这点时间,祝童与百里宵以交换了几个手势,他邀请祝童再上赌船相见,小骗子答应考虑考虑。

“恭喜田公子,谢谢田公子。”祝童走进绣床,田公子和池田一雄已经站起来。

“这一切还不是多承李医生帮忙?该说感谢的是我田旭洋。我和依颐说过,李主任不是一般人,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君非池中物,田某能否有幸做一株梧桐树?”

祝童没想到刚见面,田公子就邀请他加盟,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实在是太突然了;想也不想轻轻推脱道:“我是个没有理想的小人物,不敢耽误田公子的大事。”

田公子正经神色,竟施出拱手礼:“请李先生好好考虑一下,田某以福华造船董事局执行董事的职位,正式邀请李想先生加盟。”

包房里静寂无声,廊窗外悠扬的昆曲声随丝竹传来,陈依颐也回过头注视着祝童;她没料到哥哥会出如此大的本钱拉拢李想。

“池田先生认为我该如何?”祝童摇摇头避过田旭洋,握住池田一雄的手,面孔还对着田旭洋;“田公子,莫怪我不识抬举了。上海或北京,我到哪里都只想做个医生,从小到大我也只学过如何做个好医生。田公子是大企业家,偏偏我对那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有人说商场如战场,我胆子很小,又怕死又怕疼,对钱也没什么野心。您还是饶了我,让我安静的做医生吧。”

池田一雄翘指称赞,为田公子找台阶:“小姐说的没错,先生真的拒绝了。哈哈,李先生请坐,这是我的主意,田公子也确实想请先生帮忙。”

“是啊,我就说李主任不会答应,哥哥还不信?”陈依颐也站起来,拉祝童坐下,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陈依颐说不信是假的,场面话而已;小骗子是真得不信。田旭洋田公子何等人物,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笑容背后的一抹失望已经证明了祝童的判断:田公子是玩真的。

邀请这个叫李想的医生做将要挂牌的福井造船的执行董事,不是为了讨好井池雪美或做给别人看,池田一雄和陈依颐都没看透他真正的想法。田公子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特别是最近一段发生在上海的事、出现在上海的人,都让他感觉到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他需要李想这样的人材。

但是,如此大的诱惑竟被对方拒绝了,田公子虽然很快就以主人的热诚,把刚才的尴尬溶解在酒杯里一饮而尽,心里却已开始认真思考:他究竟是什么人?先是拒绝陈依颐,听池田一雄的意思,连井池雪美小姐含蓄的建议也被他拒绝了。他真只是为了苏叶警官?田公子从来不相信什么爱情。

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李想的身份很值得玩味啊,况且,他好像和王向帧之间……。

这边言语正欢,楼下折子戏收场,晚会的下半场开始了。

祝童陪他们说几句废话想找机会离开,门外丫鬟装扮的女孩进来,说有位大师要拜会田先生。

“请进请进,大师来访,不能怠慢。”田公子起身相应,看到来人,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祝童背对包房门正与池田一雄品酒,正看到田公子瞬间出现僵硬、惊讶、惊喜的表情,转头看去,所谓大师原来是无聊和尚。

无聊和尚与田旭洋认识!祝童脑子里闪个不可能的判断,并且,两人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

“贫僧无聊见过各位。阿弥陀佛,打扰各位施主雅兴,无聊罪过。”无聊大师走进包房,低眉合十。他身穿华丽的明黄僧衣,斜披批绛红袈裟,胸前挂一百零八颗乌木佛珠,颗颗乌黑溜圆;手里还握着一串十八颗金镶玉佛珠:洁白温润的和田玉上,镶嵌金色莲花。

“你就是无聊大师!你真是无聊大师?”田旭洋抢出几步,拉住无聊的手,激动的盯视着无聊和尚平静的面孔;“方怀齐,我的好兄弟。真是你,你没死。我就说你不会死,这些年……。”

“阿弥陀佛。方怀齐确实死了,贫僧无聊。”无聊和尚轻轻脱开手,退后三步看着田旭洋;“过去的事已然化为尘烟,今天来见田公子,为的是将来。”

田旭洋哽咽着,不理会无聊说什么,再次抓住他的手:“怀齐,没死就好,不是我失约,那天是家父让人把我关进车库。等我砸开门跑出来到处也找不到你,后来听说你在四川坠江了。是我不对,一切都怨我太贪心。怀齐,你没死就好,我们俩再……。”

“十五年前的事,贫僧早已忘记。田施主,如果还记得怀齐的好,请多多保重身体。阿弥陀佛,无聊今天冒昧来见,是想请施主施舍个机会。”

“什么机会不机会?我现在的一切都可与怀齐你分享,只要你说,田旭洋无不答应。怀齐,你父亲就住在嘉雪花园,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父亲,你妹妹现在美国读书。我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无聊谢过施主,今天贫僧受谢施主之约欣赏梅家班的昆曲,听说田施主也在就冒昧打扰。请田施主约下时间,选个清净所在,无聊确是有点小事要麻烦施主。”

面对田旭洋的激动,无聊终于动容;祝童瞟一眼陈依颐,却看到她蹙起柳叶眉,满脸讶异。

“有什么事坐下谈,无聊大师、田公子,外面很多人看着呢,总站着不好吧。看样子是老朋友见面,来,一起喝两杯,慢慢叙旧。”祝童笑呵呵的站起来,走到廊窗前把四扇宽大的红木窗关上。

太师府的设计果然下了大本钱,窗户一关,外面的大厅里的歌声乐声竟被完全隔断了。

“怀齐哥,坐下吧,还记得我吗?”陈依颐上前,拉住无聊宽大的僧袍。

“陈小姐,无聊如今……。”看到陈依颐,无聊脸上的平和化为苦笑,刚说一句就被陈依颐打断了。

“夏姐也来了,她在那边,要不要也请她过来?”

“依颐,不许这样。”田公子隔开陈依颐,拉住无聊和尚走向绣床边;“李先生说得对,总站着是不好,来来,为了能再次见到怀齐,我先干三杯。”

田旭洋真的连喝三大杯烈性洋酒,放下酒杯眼睛已红:“李医生,池田先生,恕田某失礼。田某此生只愧对一人,就是他,方怀齐,我的同学、挚友、好兄弟。十五年,怀齐为了替我脱罪才坠江,田某一直以为这个遗憾要伴随我一辈子,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怀齐。”

都是人尖啊,田家兄妹,无聊和尚;三个人同样感动的一塌糊涂,谁知道哪个是真?谁在演戏?也许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告辞?陈依颐刚才说要去请夏姐,那时无聊脸上的表情可真无聊;莫非夏护士长与他之间还有些什么风流往事?

听意思,无聊以前应该是田公子的同学、助手,十五年前他们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搞出什么样的大事竟能逼着无聊跳江自杀?唔!十五年前,王向帧与夏护士长应该是十八年前结合,这其中是否也……?

“李先生,喝酒大大的,雪美小姐很快就会来上海,她让我转告你:希望能再次见到先生。”小骗子正在胡思乱想,池田一雄要与他碰酒,喝下后忽然发现包房里少了个人,百里宵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田公子好像喝多了,拉着无聊和尚的手唠叨着他们以前的事;说可是说,小骗子能看出田公子一点也没醉,他说的那些事没一样有价值的,至少他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包房门又开了,这次是黄海走进来。

祝童连忙站起来:“黄警官,我还没祝贺你这位英雄呢?”

黄海难得穿一身便装,呵呵一笑;“我也正要找你,叶儿要我转告你少喝几杯,她和朵花先走了,到梅小姐的画廊。朵花嫌这里闹,我们也走去吧。”

黄海从门边壁橱里拿出自己的夹包,冲陈依颐和田公子摆摆手:“我和李医生有点事,先走了,回头再约时间。田大哥,你说得事我记得,我会考虑的。这一段家父事情太多,我也不怎么回家,只要见到他一定转达你的建议。”

两人下楼,路上不断有人和黄海打招呼,也有人奇怪的看着祝童,但是黄海没介绍,别人也不好多问。

青梅得到消息迎上来,笑着挽住黄海的手臂,本来很暧昧的动作在她做来却及其自然:三只指尖搭在黄海臂弯处,保持两人之间足够礼貌的空间。

“黄警官,多谢光临,您这是要走吗?……太可惜了,晚会结束后还有梅家班上演全本《西厢记》。别怪我没介绍,梅家班可是国内昆曲第一家,是梅秋鸿老先生耗费一声心血和千万巨资精心打造的。我们漫江花雨好容易才请到他们,梅家班本以和大世界……,哦,也好。梅家班在我们这里驻演一周,两位随时可以来欣赏。”

梅秋鸿?祝童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微讶,那不是梅兰亭的父亲,六品梅苑苑主吗?

路过大厅,祝童瞄一眼,果然看到梅秋鸿正接受几个老外的赞美。

好了,梅兰亭应该能喘口气了吧?现在正是弘扬民族文化的高潮期,梅家班刚好修成正果,凭着六品梅苑的积累,昆曲名剧这种高雅艺术,也许能光芒四射,那就比做画廊挣钱了。

二、画廊

走出漫江花雨的大门,黄海回头看看感慨道:“青梅小姐是个厉害人,能搞到这块地方做生意,能请到田公子来捧场;做人做生意都比赵永兵漂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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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祝童淡淡应付一声。半年前,黄海找人砸掉了鼎燃星空,赵永兵成为过去;半年后,漫江花雨开业。不同的老板,不同的夜场,黄海也许会以为是田公子在罩着青梅和漫江花雨,就如田公子过去罩着赵永兵和鼎燃星空一样。

一辆地方牌照的越野车开过来,黄海走过去向车内的低声说几句,转身回来坐上祝童的雷诺车,点燃一只烟默默的抽着。

夏夜,上海是一座不夜城;已将近十二点,漫江花雨内好戏连台,外面马路上的车流、路两侧的行人一点也不比白天为少。

雷诺拐上高架桥,祝童与黄海同时向后看一眼,相视一笑。他们都想起了半年前的那次追杀,也是从同样的地方出来,走的同一条路线;只是今天车后跟的是黄海手下驾驶的越野车。

“好快啊,一晃已经半年了。”黄海把天窗按开一条缝,让车内的烟雾缓缓散去;“李想,我想我们算是朋友吧?”

“为什么这么问?”祝童心里一哆嗦,直觉告诉他,黄海话里有话。

“刚才我听那个曰本人说,你在曰本受伤了,是枪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小骗子松口气,心里把池田一雄祖宗八辈都埋葬了一遍。

“我不想让叶儿太担心,反正已经好了;叶儿心软,我怕她会哭。”

黄海又沉默了,好久说:“叶儿和你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听说,你正在和陈小姐接触?”祝童怕黄海又问起什么,反问道。

“陈依颐?我忘了她曾经是你的副主任。上个月爸爸叫我回家陪客人,是他的老领导来上海度假,小时候我和他家小三经常一起淘气。吃饭时他提起陈依颐,碍于爸爸的面子我没说什么,也没答应。后来他介绍我们见过一面,今天是碰巧了。父亲尊重我的意见,妈妈还是喜欢叶儿。李想,陈小姐好像对你印象很好啊。我们一起喝过两次茶,每次她的话燈火書城獨家首發题都是说李主任如何厉害,医术多么高明。李想,我想她爱上你了。”

“黄警官,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不熟悉,她只好从彼此都很熟悉的话题说起了。”

“不是因为这个。”黄海摇摇头,盯视着祝童的侧面;“你好像很有女人缘,嘿嘿,我现在决定了,绝不和认识你的女孩子谈朋友。”

“朵花怎么办?别忘了,她叫我大哥。黄海,你今天做得很不好,为什么不上去给朵花献花。这是她第一场演出。”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了,李想,我当时都听傻了,根本没想到别的。没想到,朵花还真有艺术天份,歌唱的好,舞跳的也好。”说起朵花,黄海脸上浮起微笑。

幸福总是短暂的,祝童叹口气,不忍再泼黄海凉水。

由于田公子的操作,朵花已成为一朵出水芙蓉。

只要王向帧认下朵花或者做出某种姿态,一切都没有问题,黄妈妈那样的人,会明白其中的关系的。

看只看,黄海够不够聪明,朵花的痴心还有几分?

梅兰亭果然又收购了一家画廊,就在兰亭画廊隔壁。

祝童把雷诺车停在画廊门前,转身招呼黄海下车,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从漫江花雨到这里不到一小时,两人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祝童对黄海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他睡着了也能聊天!看来,做警官真的不容易,黄海实在是太累了。

叶儿从画廊内迎出来,看到祝童站在车旁,嗔道:“这么晚才来?黄海呢?”

“嘘……。”祝童把食指竖在嘴边,低声说:“让他睡一会儿,我看他是累坏了。”

“是啊,他们这几天是很辛苦。”叶儿透过车窗看一眼黄海,叹一声走向后面的越野车;“我让他们先找地方休息一会儿。”

朵花蹦跳着跑出画廊,她已换下演出服,卸去铅华巧笑嫣然,飘散的黑发只用丝巾绾着淌在双肩,把她丽质天生的娇妍衬出灵秀天真。

几个月的磨练没打去朵花身上的天真,霓虹映射在晶莹白嫩的肌肤上,反而多了些妖娆与性感;发自内心的喜悦从她眉眼间、脚步里点滴溢出。

“海哥呢?”看到只祝童一人,朵花失望的停下脚步。

“他太累,睡着了。”祝童刚说完,朵花就心疼的跑到车边向里面看一眼,转到另一边轻轻打开车门坐进去,痴痴的看着黄海。

越野车调头离开,祝童拦住叶儿:“朵花在车上,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

“朵花怎么说?”叶儿怕车内两人出意外,站在画廊门前的台阶上不进去;祝童只好脱下薄西服扯开领带,陪着她享受上海蒸笼般的闷热,一会儿,汗水就把衬衣阴湿了。

“她懂事多了,我解释了黄海的事,朵花没计较,说是要和黄海好好谈谈。”叶儿说着,看到祝童满脸虚汗,连忙用手帕擦拭着,心疼的说:“李想,你是不是病了?出这么多汗。”

祝童受索翁达的固字术护佑,呼吸已经不太不吃力;让他闷热的是胸前背后的两贴狗皮膏药;笑着摸出粒绿色丸药塞进嘴里,被叶儿搀扶着走进画廊。

凉爽的空调风吹来,祝童轻咳几声,逐渐恢复正常。

“黄海说你在曰本生了场大病,是不是……。”

“没什么?我是医生,保养一段就好了。”身上的汗落下,喝两口梅兰亭送来的凉水,祝童慢慢恢复正常,笑着说:“梅小姐,好久不见,听说你赚大钱了。”

梅兰亭还是中性装扮,一派女强人的架势;与叶儿一样,担心的看着祝童:“我赚钱不会不要命,你看来不怎么好啊。”

“需要去医院吗?”叶儿还是很担心。

“没事,刚才只是气管有点不舒服,已经好了。”小骗子站起来走几步,做出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叫苦:他自我感觉需要尽快接受香薰术的治疗,女活佛现在的样子,半月内根本不可能弄什么香薰术。

“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了叶儿,别担心了,我就是医生啊。”

他们正在屋里说话,门外有强烈的灯光照进来,祝童看去,雷诺车调个头冲进车流内,飞快的开走了。

“让他们去吧。”叶儿想要追出去,被祝童和梅兰亭同时拦住。

“是啊,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莫非是怕车丢了不成?小别胜新婚,咱们就别跟着添乱了。”

说到小别胜新婚,梅兰亭的眼睛瞟向祝童,又瞟向叶儿,脸上一付坏笑,把叶儿笑得满脸羞红。

“咳咳!”祝童故作镇定,轻咳几声走进画廊深处。

与隔壁的兰亭画廊截然不同,这间画廊内全是夸张、激烈、喧闹的现代派作品,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变形的线条,让小骗子很是疑惑:“梅小姐,这东西也有人买?”

“是啊,这一幅要五千块,少一分都别想拿走。”梅兰亭自信的介绍自己的商品,祝童面对的是张蠕虫般的人体画,最突出的是一只肥大的乳房与精巧的肚脐,脸是很小很小的一点,与艳红的嘴唇根本不成比例,夹在胳膊与乳房之间。

“我明白了。”祝童故作深沉状;“不要脸才能值钱。”

叶儿和梅兰亭都笑起来,把他推到一边:“你懂什么啊,这幅画的意思是,人与自然的融合。”

“人与自然的融合?我只看到人了,自然在哪?”

“融合到人身体里了呗。李想,你应该加强艺术修养。这幅画是在提醒人们爱护自然,要把自己融进自然,不要把自然融进人本身,那是会变成大灾难。”梅兰亭解释完,自己也笑了。

“原来如此深奥啊,佩服佩服,确实值五千。”小骗子摇头晃脑的叹息,把叶儿和梅兰亭逗得花枝摇曳。

欣赏完这批现代画,梅兰亭从皮包里取出一叠钱递给叶儿:“诺,三千,你的五张画还没人家一张值钱。”

“这是什么钱?叶儿,你……。”祝童皱着眉头,叶儿大方的接过钱,揽着祝童的手臂笑道:“我现在是梅小姐的签约画家啊,别傻了,今后啊,我每月能画四幅画,只要能梅小姐能卖掉,咱们就能早点攒够买房的钱。”

“我劝过叶儿,如果她想做专职画家,就凭叶儿的容貌、人才;不用费力炒就能成明星画家,一张卖五万、十万也……。”梅兰亭说着说着,感觉到从祝童身上传来一股寒气,停下话头小心的看着他;“这是叶儿的主意,我可没强迫她。”

“我们不挣这样的钱,叶儿不必为了钱去画画。”祝童从叶儿手里抓过钞票,塞进梅兰亭手里,拉起叶儿就走。

“你怎么了?”叶儿挣扎着,却没祝童力气大,挣不脱就不挣了,随着他走到路边拦住一辆的士。

梅兰亭呆呆的看着两人坐车离开,把手里的钞票重重的扔出画廊;四散飞舞的百元大钞,吸引了一群路过的人去争抢。

画廊内的灯火熄灭了,梅兰亭跑进深处撕下那副“人与自然的融合”,边撕扯边嚎啕大哭。

祝童与叶儿坐在上租车上,两人谁也没说话;一直到回到苏娟家楼下,祝童才轻声说:“叶儿,我不想你为了钱太辛苦。”

“上楼吧。”叶儿柔声说:“我和黄海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争吵过,心里只有感动,从来没感到过心疼和害怕。李想,刚才我真的很害怕,也很心疼。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耽搁我的工作。但我还是心疼,你太要强、太累了。”

祝童摇摇头:“叶儿,你不明白,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为了钱去画画,那不应该是叶儿你做的事。你先回去,我在外面转一会儿,想明白了就回去。”

叶儿是不会丢下祝童回去的,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好陪着他默默的走。

历来江南出才子,代价是女人要为苦读史书的才子功成名就抛头露面做好后勤;千百年一代代延续下来,就造成南地民风积弱阳刚稀缺;也就逼出江南女子天生懂得经营自己的生活。

在叶儿想来,画几张工笔画委托梅兰亭卖掉很正常,凭本事挣钱,没什么不好的。本来她还想给祝童个惊喜,却没想到会引发两人间第一次争执。

善良的叶儿,根本不明白祝童的心思;小骗子是看穿了梅兰亭将要耍出的花样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叶儿没有错,错就错在梅兰亭或别的什么人很可能会借这个机会炒出另一位偶像级的美女画家;以叶儿的天生丽质,以梅兰亭的经验基础,只要有人出一笔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祝童必须把这个可能消灭在可能阶段;他已经后悔了,这件事完全可以在叶儿不知道的时候私下解决;现在,怎么解释都不好解释明白,只好装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

两人围着小区转了一大圈,祝童感到肺部沉闷,才随着叶儿上楼。

小狗阴阳在这个新家很不习惯,苏娟的孩子正在淘气的时候,只要有时间就把阴阳当成活着的玩具,弄得阴阳整天躲在叶儿的床下,只有在晚上,小宝睡着了才出来。

祝童洗漱完毕,看到叶儿抱着阴阳坐在床头无声的哭泣,心疼又不知如何劝解;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傩面具,摘下来一个罩到头上,把一张狰狞的面孔悄悄伸到过去。

叶儿惊叫一声,马上意识到是祝童在使坏,又怕惊动隔壁的姐夫和小宝,连忙捂住嘴;气不过,扑过去把祝童压到床上。直到小骗子痒的咳嗽才松手,气哼哼的去卫生间洗浴了。

这一夜,祝童没睡好,叶儿也没睡好,他们虽然依偎在一起,心里都感觉到一丝隔阂正在悄悄诞生。

清晨,祝童刚要睡着,黑色三星手机震响。是黄海打电话,他正在楼下,把雷诺车送回来了。

“我想了一夜,李想,既然你不喜欢,今后我就不去马老那里学画了。”

祝童拿过车钥匙回到楼上,叶儿也起来了,她说着,委屈的哭起来。

“学画没什么不好,我希望你有个业余爱好。只是,你是个警官,做财务要专心,画画一是会耽误工作,如果被同事知道也不好。”

祝童把叶儿抱在怀里,安慰着:“叶儿,我当时太冲动了,在我们北方,如果一个男人要靠女人卖画的钱买房子,会被人看不起的。对不起,别再哭了,姐姐起来会骂我的。”

“那我还学画画干什么?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唔……。”叶儿扭动着身体,她早已不生气了,甚至还从心里感到被关爱的甜蜜。她被越抱越紧,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嘴唇被覆盖,一双手探进单薄的睡衣在她光滑的背部摩挲。叶儿再说不出半句话,热烈的迎合着爱人的侵略。

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爱人有双坚实的臂膀,昨晚祝童突然表现出的霸道,使被爱情迷惑的她感到强者的气息,虽然当时很委屈,经过一夜回味,叶儿又有被疼爱被保护被征服的感动。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普遍偏低,最喜欢把爱人向好处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今天是周六,因为叶儿明天要去南京训练基地报道,有好多东西要准备,早与梅叶说好不去学画了。

十点多苏娟跑车回来,看到妹妹在厨房忙和,祝童与小宝在客厅逗小狗,心情大好。只有一样,客厅、房间的空调都开着,苏娟节省惯了心疼电钱,到厨房低声询问叶儿,才知道是因为祝童。

前天,上海男人带小宝到师大附中办妥入学手续,孩子才能从繁重的功课中解放出来;作为母亲,苏娟对准妹夫别提多满意了,与叶儿说笑几声,费电的事就抛到脑后了。

但是,这几句简单的对话瞒不过祝童灵敏的耳朵,马上叶儿要离开两个月,他自己住在这里算是什么事?

中午吃饭时,苏娟问起丈夫这几天家里的时,上海男人一五一十款款道来,连他买的几只股票涨几分跌几分都说了。

祝童这才知道传言不虚,上海人没有不炒股的,苏娟的丈夫可算是第一代股民;就顺口问:“一定挣了不少钱了吧?”

“他能挣钱,不把家底陪进去就算烧高香了。”苏娟撇撇嘴,上海女人心里的账本什么时候都是小葱绊豆腐,一清二白。叶儿看姐姐又要翻旧账,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明天要走的事。

吃完饭,叶儿和姐姐钻进里屋说悄悄话,祝童叫过上海男人在报纸上写下两行字,低声道:“大哥,马上把你的股票都卖掉,全仓买进这两支股票,至少能让赚一倍。”

“中田船务,江都钢铁;这是两支ST啊,已经好久没动静了,这两天还跌了一点。”上海男人马上打开电脑,调出两支股票的信息,向祝童批讲一通股票常识。最后的结论是:不要相信传言,这两只股票无论从基本面还是各种曲线分析,都不可能有赚钱的机会。

小骗子昨天刚把股票帐户开好,账上的五十万还一分没动,准备周一全仓买进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不过是看上海男人在家里没什么地位想帮他一把,就说:“我有个朋友给的消息……。”

“什么消息?”苏娟和叶儿走过来,看到两个大男人在研究股票,苏娟就问了一句。

“小李要我把手里的绩优股卖掉,全换成这两只垃圾股,你说可笑不可笑?”上海男人得意的回答。

“一点也不可笑,绩优股涨到最高的时候你去买,套到现在也没动静,早卖早省心。这次就听李想的,换成这两只;他不会骗我们,是吧?”最后一句是对祝童说的,小骗子的只好笑笑:“是吧。”

周日,祝童开车走沪宁高速,把叶儿连同行李送到南京警官训练基地,分别时又是一阵依依不舍。

回程只有他一人,心里的滋味不知道是轻松还是难过。这次回来,与叶儿在一起的感觉甜蜜中夹杂着恐惧和紧张,分开后,脑子里空落落的,不知不觉间,雷诺车就开上的沪宁高速。

在收费站领卡后,祝童才感觉不对,他今天与大师兄和索翁达约好,要到南京拜会一下寻宝联盟的那些江湖人士。

车窗外已是夕阳满天,祝童丝毫提不起与那些人勾心斗角的兴致,拿出电话拨通师兄的手机。

电话响了,对方却一直没接听;祝童这才想到,这个电话号码是不能拨打大师兄的电话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清醒一会儿,才换上另一个电话卡。

这次响三声,大师兄接通了电话。

“我不舒服,胸口闷先到霞光寺了。麻烦大师兄和祝飞见到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替我说声抱歉。”

说完,祝童挂断电话,驱车向苏州方向开去。

这次见面已经酝酿了好久,为的是七月上旬将要在上海举行的一场拍卖会,梅花玉印会在此次卖会上亮相。空寂大师和羽玄道长作为江湖寻宝联盟的召集人,要在拍卖会前统一一下江湖八派的立场和认识。

钱不成问题,三品蓝石将先行垫付一千万准备金,一品金佛财大气粗,估计足够了。过去的拍卖会上,从来没有哪枚玉印拍到过百万,即使江南宝藏的事已经闹到天下皆知,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出如此高的价钱来争夺这枚玉印。

八点半,祝童来到苏州霞光寺,大殿上灯火辉煌,和尚道士群魔乱舞好不热闹。

祝童从侧门进去,才知道那里正在为一个刚诞生的孩子做祈福仪式。孩子他爹有钱,为了得到这个男孩已经离了三次婚,前面都是生得女孩。

后院,二师兄祝云已经按照女活佛的交代,在偏殿内装修出一间香薰室。

祝童没多说,捂着胸口走进去。

二师兄早接到祝童的电话,弟子们把准备好的草药倒进十多只滚烫的铜锅,药气顺铜管通进香薰室,祝童已经脱光衣服躺在木床上,呼吸着香浓的蒸汽打坐。

“咳咳!……”不到十分钟,祝童剧烈的咳嗽着离开香薰室。

二师兄最先迎上来抱住他,两缕血丝从祝童鼻孔渗出,很快就变为血线。

“师兄……咳咳!”祝童要开口说话,却先喷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说:“衣服,药……药瓶。”

祝云连忙把祝童附到更衣处,摸出药瓶打开,祝童取出两粒止咳药塞进嘴里,但更多的血随着剧烈的咳嗽不断涌出,他根本无法把药送进去。

三、毛贼(上)

兰花楼坐落在江边,是一座依山傍水的高层建筑;底部五层被酒吧、迪厅、KTV、豪华餐厅等各种娱乐场所占据,上面七层是高级会所和高档客房。(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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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凌晨四时,八楼的一间套房内,梅兰亭还坐在床前,用一块湿毛巾为祝童擦拭额头上的汗。

自己真的爱他吗?梅兰亭停住手,询问着自己。

这个问题已经萦绕在梅兰亭心头很久了,却怎么也找不到确切的答案。对于祝童,梅兰亭第一个印象还有几分厌恶,在火车上,在过往的江湖传说里,小骗子的表现实在不怎么好。

到上海后,祝童与叶儿之间深情爱恋,慢慢改变着梅兰亭的印象。也难怪,小骗子在作为李想出现时,真是位谦谦君子;很多时候,梅兰亭都分不清祝童与李想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这才是真正让人迷惑的地方,梅兰亭甚至分不清闯进自己心里的究竟是江湖浪子祝童,还是深情款款的医生李想;也许是他们的结合体吧?

当初柳依兰以八百万为代价,要求梅兰亭试探祝童,她最初感到的是刺激,当然,钱也是一方面,却没想到自己会深陷进去。她一直对竹道士怀有好感,也以为那是爱。

自从与祝童有过那一夜后,虽然痛楚多于快乐,但梅兰亭深藏的女性本能被激发出来;才发觉,自己是个小女孩,也需要男人的情爱。

“哦,这里是……”祝童睁开眼,四处张望着。

“你醒了?这里是兰花楼。祝童,你……没事吧?”梅兰亭看看手表,才不过四点半;周半翁说过,被点中穴位后,祝童不到明天中午不会醒来。

“我会有什么事?”小骗子翻身站起来,活动着手脚;“蓝先生呢?柳家姐妹的眼光不错,这间客房很有情调。”

梅兰亭顺祝童的眼光看去,所谓情调,就是悬挂在墙壁上的几张半裸油画;肉欲的诱惑被表现得很艺术。

“哼!现在我放心了,你真的没事。”梅兰亭冷哼一声,纠结在心头的担忧才放下;能看懂那样的“艺术品”,现在的祝童真的很正常。

这边才放下,那边又浮起来。

梅兰亭想起自己的画廊,想起将要开始的春季拍卖,眉头再次纠结到一起。

“梅小姐,如果你那两位签约画家也能画出这样的画,我保证,你一定能发财。哈,别的不用说,只柳家二姐就能把他们的作品给包了。唔,有点危险,这好像仿制品。也是,这么好的画如果真的挂在这里,一定会被人偷去,兰花虽有钱,也不可能这样糟蹋。梅小姐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辛苦。女孩子,逛逛街轻轻松松……”

祝童站在画前侃侃而谈,完全不理会梅兰亭越来越沉重的脸色。

“够了,你再说……再说,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梅兰亭拉开厚重的窗帘,一把推开塑料窗,伸腿要迈上去。

祝童表现出惊人的敏捷,几乎瞬间就漂移到梅兰亭身边,双手抱住她转身扔到床上。

“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啊,你知道密码?”梅兰亭从床上弹起来,扑到祝童身前。

“大概有些眉目,只是,梅小姐要得到一千万,怎么也要付出点代价吧?”

祝童坐在圆椅上,摸出香烟点燃,似笑非笑的看着梅兰亭;放肆的眼光,逡巡在她脸上、胸前、小腹和修长的双腿。看到梅兰亭破碎的上衣,奇怪道:“你怎么了,被人打劫了?怪不得要跳楼,是劫财还是劫色?以梅小姐的本事也会遇到这种事,那幸运的蟊贼果然有眼光。”

“是被人抢劫了,不过,那个小贼不劫财也不劫色。”梅兰亭知道,祝童只要想起密码,这笔钱一定会给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蟊贼?那他劫走了你什么,让梅大小姐要死要活的?”

“他啊,劫走了我的心。你说那蟊贼可恨不可恨?该死不该死?”梅兰亭脱下外衣,贴身的丝绸内衣被扯成几片,几乎遮不住胸前的春光。

小骗子心虚了,隐约感到,梅兰亭身上的古怪与自己有关;刚才,自己一定失态了。她的话更不好回答,脸上的表情证明,那个劫心的蟊贼,说的九成是自己。只是,打劫不是小骗子的爱好,他以为梅兰亭在耍赖。要搞清楚谁打劫谁?

“怎么了,想不想知道那个蟊贼是谁?祝掌门,祝大哥,我的心都没了,您可要为我报仇啊。”

“再说吧。”以往的经验告诉祝童,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连忙引导着梅兰亭,转向另一个方向:“梅小姐,我想知道两个问题,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也许就能想起东海投资账户的密码。”

“如果我不知道呢?”梅兰亭抬手取下发卡,让长长的黑发飘落双肩;她知道,这样更能显示女性的柔美。

祝童果然咽下股口水,梅兰亭表现出与以前截然不同的风情,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饥渴的蝶神,都是莫大的诱惑。要命的是,随着蝶神挥舞的翅膀,淡淡花香正缓缓散出。迷惑着梅兰亭,也魅惑着小骗子。

“第一个问题,对于我的身世,梅小姐知道些什么?”祝童勉强镇定心神,问。

“这个问题啊,只听说你是孤儿,从小被祝老捡来的。”梅兰亭已经欺进祝童怀里,抚摸着他的肩;“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爹没妈,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啊。”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是我?”祝童装作大方,让对方吃点豆腐。

“什么为什么是你?”

“东海投资,为什么会找上我?梅老对你说过什么?柳依兰对你说过什么?”

“这个问题我倒是知道一点,不过也不多。半年前,爷爷应邀到法国举办个人画展,回来后就开始关注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

“是谁?”

“我不知道,反正还有一个人,爷爷好像一直没找到。有一天,我正陪着爷爷在武夷山散心,忽然就去赶火车,后来就看到你了。爷爷说你就是祝童。我当时还不知道江湖上有你这么个人。后来竹道士也来了,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大人物。为了你,连竹道士也被惊动了。当时,你还傻乎乎的对我们不放心;如果不是为了你,竹道士根本就不会受伤。”

“说下去,后来呢?”祝童拉住梅兰亭的小手,它吃得实在有点多。

“后来,大致的情况你也知道。爷爷去了趟山东,回来后就很不高兴,说你是不识抬举的小人;还说,你早晚会后悔。我当时想,你与苏小姐会怎么样?为了她,你要退出江湖,有必要吗?再后来,竹道士来了,柳大姐也来了。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以前是一对。为了竹道士的伤,柳大姐没少落泪,爷爷说,只有她才知道竹道士的伤有多重……”

梅兰亭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细细讲述着竹道士在碎雪园居住时的一言一行,讲述着柳依兰为竹道士做的每一件事;也许从那时起,梅兰亭才撞进这个漩涡。在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对竹道士的爱不会有结果的,柳依兰似乎也觉察到梅兰亭的变化。

“你来上海前,叶儿每次见到我说的都是你,我劝过她;现在我才知道,那时的女孩是听不进任何劝告的。柳大姐对我说,东海投资需要你,让我想办法试探一下,你来上海是真的为苏小姐还是有别的目的?你要知道,现在像你这样的情种实在不多了。不止柳大姐不相信,开始,我也不信。”

“无聊,你们信不信关我什么事?柳依兰为什么会关注我这个小人物?”祝童抬起头,躲避梅兰亭多情的目光。

“你是小人物?”梅兰亭点一下祝童的眉心;“那江湖上就没什么大人物了。”

这一点,两个人都有触电的感觉。

印堂穴就在眉心下,梅兰亭这一点,蝶神兴奋得舞出一个花,更多的花香从祝童体内散出;祝童眼前一花,似乎怀里的不是梅兰亭,而是叶儿。

梅兰亭受不了这样的催情花香,脸泛桃红,呼吸急促;彻底软倒在祝童怀里。

只要是个男人,被这样一个充满朝气女孩紧贴都会有自然的反应,特别是她已经是衣衫半解,浑圆的乳房顶着破碎的衬衣,随呼吸一起一伏,祝童甚至能感觉到两粒樱桃在慢慢凸起。

“柳大姐……我是自愿,不要说我下贱。祝童,我没要求你什么,只要你对我好点。”

梅兰亭把脸埋进祝童的胸前,喃喃低语着:“你的胸前是一片空虚,我看到了,苏小姐一定没看到。我的心被你劫走了,小蟊贼,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

祝童心一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已经很久没有发泄了,体内有股邪气四处冲撞;忍不住抱起梅兰亭滚到床上。

两个江湖好手疯狂的彼此撕扯着,衣服丢到床下时,没有一件是完整的。

第二次,梅兰亭不再是被动的承受,她在祝童粗暴的揉搓、挑逗下春情难抑,咬着头发奋力推倒他,如一位矫健的骑士般跨坐上去。

三、毛贼(下)

再次睁开眼,窗外依旧是灰蒙蒙一片,轻细的雨丝顺着敞开的窗送进潮湿的气息;这样的季节,重庆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www.65txt.com

祝童从梅兰亭身下抽出手臂,看一眼腕上的CK表,指针指向两点钟。

糟糕,飞机已经起飞,叶儿要着急了!她知道祝童要坐十二点的飞机回上海。

电话呢?祝童跳下床,四处寻找黑色的三星手机。最后,在床下的阴影里,发现这个黑色小精灵。

还好,叶儿没有打电话来,只是发了几条短信。还有一条是民航发来的,通知这班飞机的乘客:由于雾大,本次航班推迟起飞。两个未接电话是两位师兄的,他们对于发短信这样的花样,都不很熟悉。

祝童苦笑着给叶儿回短信,都是钱的缘故。这一段,为了节省开支尽快还清债务,叶儿制定了一个开支计划。第一条就是尽量少打电话,多发短信;据叶儿测算,每个月至少能省下五百元电话费。以前,两个人都在上海,却经常抱着电话长聊。因为钱,那样的甜蜜暂时终止了。

梅兰亭还在沉睡着,她的身体……祝童拿起毛毯为她盖上这具诱惑,奇怪的,却不曾如上次有深深的罪恶感,自责是有的,也没有上次那么强烈。

昨夜今晨,两个人在这张大床上也不知翻滚了多少次,梅兰亭是个很好的学生,几乎能领会小骗子的每个暗示,能接受任何高难度的动作。蝶神得到满足,如今在印堂穴内安稳的沉睡着,身体完全隐没在黑雾里。

祝童给两个师兄回电话报平安后,打通柳希兰的电话:“柳二姐,很不好意思,麻烦您叫人送两套衣服上来,再送一瓶酒来。”

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洗完澡,柳希兰就亲自送来一套高级休闲服,从内到外连内裤都是名牌。在客厅里,她看着祝童一件件穿戴起来,品评道:“祝掌门,您的身材很好,怪不得能迷倒那么多女人。”

兰花楼上下都是女人,祝童老着脸哼一声:“柳小姐的话是说,我很适合做鸭子?”

“我没那么说。”柳希兰同时也带来了梅兰亭的衣服,等祝童穿戴好,指着隔壁方向:“蓝大哥在那里,大家都没吃饭,你们稍等一会儿,我把梅小姐叫起来。”

“她,早醒了。”祝童抓起柳希兰送来的酒仰头喝下半瓶,立即神清气爽。

“死毛贼,你怎么知道我醒了?”梅兰亭从毛毯下探出半张憔悴的脸,她虽然不属于娇媚俏丽的类型,此刻,也有几分慵懒的风情。

“睡着的女人我见多了,没见过能一动不动的。你……”祝童说到这里,已闪出门去;梅兰亭扔过来一把飞刀,钉在门框上。

蓝湛江果然在等着,同座的还有秦可强。

昨天那个场面没看到秦可强,祝童还以为他没来重庆,现在看来,秦可强一直躲在暗中布置;至于布置什么,就不是小骗子好操心的了。

兰花楼门前站立的六个精壮的年轻人,八成就是石旗门的高手;拳锋上的凸起即是证明。

“我还要赶飞机,不吃饭了,说两句话就走。”祝童与秦可强打个招呼,冲蓝湛江道。

“这样的天气是不会起飞的,祝童,昨晚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里有点痛。”祝童点点脑门,那里确实有个地方,每当想起某些事情时就针刺般疼痛。

“多注意点,别的都好说,身体不舒服要早点看医生。”蓝湛江站起来拉开椅子,按着他坐下;“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什么时候接手东海投资?梅小姐的事可拖不得了。”

“蓝兄对她的计划真的不看好?”经过一夜癫狂,祝童自觉不自觉也要关心一下梅兰亭的画廊,看样子,蓝湛江和柳希兰都认为是冒险;他没有经验,想听听有钱人真正的想法。

“梅小姐的计划本身很有价值,但有个不可克服的弱点:时间。她投入如此大的资金,也许能在短期内得到回报;但是,中国的画廊这么多,画家数以万计。马上会有一群人跟风上来,时尚是短暂的流行;我们测算过,留给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如果在这短短的盈利期出现一点意外,稍微耽搁点时间,投资就可能失败。画家都是怪人,自我自大,不可能以常理视之。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投资项目都会很小心。”

“如果她失败会怎样?”

“还会怎么样?风险投资本身就是冒险,投入的钱打水漂,兰亭画廊倒闭。不过看在梅老的面子上,蓝石会帮她维持兰亭画廊。对于一个画廊来说,长久稳健的与画家们合作才是正道。”

“是这样啊。”祝童抓过一张纸,写下两串数字:LH75423168,LH75243168。

“东海投资的账户密码应该是其中之一,依兰姐是给过我暗示,一次是假钞,一次是南海宫澜的会员卡。假钞丢了,会员卡在办公室,如果时间允许我回去再核对一下。”出于本能,祝童没在叶儿面前显示过南海宫澜的贵宾会员卡,确实丢在办公室内。

蓝湛江拿起来看一眼:“应该还有个口令。”

“如果这两个都不对,我就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至于口令,我想想。”祝童仔细回忆着,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是……

“Selina。好像是个人名,依兰姐的英文名字是这个吗?”

“不是,她的另一个名字是Helena。”

“那就不会错了。”祝童写下这串字母推过去,注意到,蓝湛江眼里隐约闪过一丝失望,不禁加了份小心:他知道密码?!

如果这个推断是对的,东海投资就很有些问题;昨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接手东海投资设下的骗局?可以确定,梅兰亭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而柳希兰,就不一定了;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事情是从山东小镇开始的,那时,如果没有叶儿,自己应该已经接受东海投资了;莫非,对他们来说,叶儿的出现是个意外?

梅兰亭性情爽快,梳洗打扮没用多长时间,她与柳希兰走进来,微红着脸坐在祝童身边,饭局就开始了。

可以看出,真正有胃口的只有秦可强;祝童一直在回忆着,思索着。

“希兰小姐,柳大姐的病好点了吗?”他装作不经意的问,眼睛看着柳希兰,注意力全在蓝湛江那里。

“大姐的情况只能说稳定,每天唱唱歌晒晒太阳,吃饭都要人照顾。医生说,只要她不想出来,外人就没办法叫醒她。”柳希兰表情凝重不像作伪,蓝湛江也微微一叹;祝童对自己的判断又拿不准了。

毕竟,一直以来蓝湛江和柳依兰对自己都是很照顾的;秦可强甚至为自己拼过命。小骗子虽然自以为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却不好把所有的人都看成别有用心的坏蛋。

没有不散的筵席,该告别的时候,梅兰亭紧随祝童,让小骗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祝童,可强这一段要在重庆照看兰花楼,万事自己多加小心。每个月的第一周我会在上海;我们是朋友,今后有任何事为难,都可以来找我。”

蓝湛江握住祝童的手,一直把他们送到电梯口。

头疼的是梅兰亭,坐上开往机场的的士,梅兰亭握住祝童的手,做小鸟依人状。搞得小骗子对满街的重庆美女都没心情欣赏,想起刚才柳希兰怪异的笑,知道这个麻烦轻易不好摆脱,也不好生硬的抽回手。

机场到了,两人去查看一下航班,飞机要在半夜雾散才能起飞。

于是,他们只好在机场咖啡厅一角坐下,隔着桌子,梅兰亭又拉住祝童的手。

“梅小姐,怎么没看到梅老?”

“爷爷陪半翁到郊外看住处了。蓝先生要在重庆购置座别墅,请爷爷和羽玄真人去看看风水。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祝童借故抽回手,摸摸鼻子开始施展挑拨离间术;“有钱买别墅,没钱帮你,蓝先生还真是个怪人。”

无奈,梅兰亭的心思根本不像祝童想的那么灰暗,漫不经心的道:“没听蓝先生说,除了东海投资,他无权在我这里冒险。我听说买这个别墅是为了对付清洋家。昨天,秦大哥带人守在江家村门前,一直到半夜才回来。半翁前辈不在的时候,秦大哥会把别墅当成公司总部。咦,秦大哥做的什么生意?”

“的士公司,物流公司,反正是与车有关的生意。”蓝湛江说秦可强要在重庆帮八品兰花,祝童此刻才把吃饭时的点滴整合起来,秦可强与柳希兰之间好像有些什么;怪不得,那么江小鱼应该没有机会了。

只是,蓝湛江耍这么一手有什么用意?是为了警告江小鱼,还是真的想对付五品清洋?汽笛,在这里面会起什么作用?一品金佛的高僧们,会不会坐视不理?

“你想什么呢?”梅兰亭坐到祝童身边,又要去抓他的手。

“梅小姐,马上要到上海了,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有什么误会。”祝童狠着心把话挑明。

“胆小鬼。”梅兰亭似乎被惊醒,低下头。

“你知道我和叶儿的感情,梅小姐,大家都是明白人,能帮你的我不会说个不字。我希望,我们之间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可能吗?”梅兰亭凄楚的笑笑;“柳大姐曾经说过:时间会把一切都冲淡,刻骨铭心的激情不会长久。可你看看她,现在还不是活在梦境里?不过你放心,我没时间缠着你。梅苑不是祝门,兰亭画廊担负着所有开支。家父要排一出大戏,需要很多的钱,爷爷支持他,我只能咬牙扛着。祝童,别躲着我,有时间陪我喝杯酒,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只要不上床,我一概奉陪。”

祝童总算松口气,梅兰亭却又把手伸过来。

“牵手不是上床啊,你说的,一概奉陪。”

四、祝门大夫

师叔祝黄闪进来,左手扶起祝童,右手已然捏着凤卓青羽;匆忙间只在祝云指尖一点,当空写下个淡红的“犬”字。(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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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乃看门狗,一世最衷心。”说完,凤卓青羽点进祝童唇边。

“犬”字逐渐变小,凝为核桃大小,随凤卓青羽引进祝童口中。

肺部的痉挛停止了,祝童抚胸喘息,口鼻间不在出血,气息慢慢平稳。

祝云最累,凤卓青羽点中那一下,把他身上的精气抽空大半;总算他平时比较用功,蓬麻功还算扎实,才没瘫倒丢人。

“药有问题!这样的药对掌门来说是毒药。”女活佛走进来,手里端着半杯药汁。

祝童还动弹不得,成虎用毛巾刚把他脸上、胸前的血擦拭干净。

药材是祝云亲自到苏州城内的药房购买的,他连忙拿出药方仔细核对一遍,祝黄又一一辨别,没发现什么问题。女活佛还端着那杯药汁沉思,祝童恢复一些后要喝水,成风送来杯清水,祝童刚喝一口就吐出来:“是水的问题。”

霞光寺使用的是水厂管道送来的自来水,这个工程两个月前才完工;说来,是正在外面做法事的胖和尚的功劳。以前,霞光寺日常用水有两个途径,一是取自不远处的太湖,二是偏院的井水。

太湖水已经很少用了,水里的味道越来越重,打扫庭院的和尚都不敢用那样的水浇灌花木。五年前,偏院厨房的水井里打出的还是甜水,从去年开始井水也被污染,有大人物来随喜上香,泡茶的水都要花钱到十几里外的商场去买。

年初,胖和尚在县里开会时,说起霞光寺周围的污染;马上就有企业家表示出钱为霞光寺铺设送水管道。人家果然说话算话,今晚为祝童熬药的水,就是从管道里出来的自来水。

成虎接一杯自来水送来,祝黄凑到嘴边,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氯气,含到舌尖,好大的碱味!水厂的水也取自太湖,今年雨水少,消毒剂的份量不得不加大。

几个人都可算是半个医生,轮流品尝完自来水后马上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话说一方水土一方人,中医用来煎药的水本来就是中医的一部分,用这样的水熬药,等于是把香薰术的药方改变了。如果只是用这样的水煎药也许还好些,香薰术是以水气为引,药力都化在水雾内,氯气与碱性与药力反应,变成有腐蚀性的气体。祝童脆弱的肺部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现在的祝童,与刚归国时的情形差不多。

祝云马上吩咐知客僧带人开车去买水,祝童和师叔祝黄、女活佛坐在偏殿内默默等候;有祝黄在,不只祝童感觉压抑,女活佛也不敢如在曰本一般。

一小时后水买回来了,香薰室再次充满药气,女活佛进去感受一会儿,才安心的让祝童进去。

“我准备到山东去。”女活佛突兀冒出一句。

“去找我师父?”祝童只穿一条内裤,本已满身大汗,听到这句身上汗水更是多了些。

“也许祝蓝师父比索翁达活佛更高明;祝黄师父太古板,他的东西不适合我。”女活佛修为高深,祝门狗皮膏药神妙,她的伤恢复的很快;师叔祝黄对索翁达倾囊传授,不知为什么对女活佛很冷淡。

但是,说老骗子比索翁达高明,祝童还是不以为然。

祝黄不放心,也走进香薰室陪着祝童。女活佛笑道:“掌门就算答应了?过几天我就走,就说是掌门让我去的。”

说完,女活佛离开香薰室,祝黄询问的眼光看向祝童。

“她要去找师父,也好,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做。”祝童只好解释两句。

祝黄握住祝童的脉搏,好一会儿才松开,缓声道:“让她去山东师兄处也好,等你身体好些,我也要去。”

“师叔要去呆多久?”祝童问,师叔平时话不多,这个决定应该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来。

“是啊,师兄做的对,你和他的眼光都比我长远。祝门是要改变了,这两天我想了又想,你出让掌门给祝飞我没意见;只是要答应一条:如果有一天祝飞离开,凤凰面具还要由你掌管?这次只能算权宜之计,不能因此破坏祝门掌门传承的秩序。”

“是我孟浪了,师叔,到时候我会给大家个交代。”祝童点点头,他确实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每个掌门都如自己般把凤凰面具随便转让,对于祝门的发展确实是个极大的隐患。祝黄没回答要呆多久,这让祝童松了口气,想必,他还要观察一下山东那边的情形。

“过年时我在山东和师兄谈过,他认为祝门要发展、生存,必须寻找另一条道路,他现在做的事就是在探索这条路。师兄在山东建立了一间药房,想把传下来的秘药药方实验、改良成可以为大众治病的药品;师兄邀请我去那个药房帮忙。我已经答应了。”

祝童听师叔说着,无言以对;老骗子的所谓药房应该就是个研究所或实验室。祝黄所掌握的祝门秘术比师父老骗子要扎实,如果只以医术的角度看,祝黄是个活化石一类的宝贝,现在年龄大了,确实要抓紧时间把那些东西整理出来。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应该是他这个祝门掌门做的事,老骗子虽然看似随意,做的无一不是对祝门长远发展有利的事情,这样的深谋远虑小骗子就从来没想到过。

“但是师兄那里需要一大笔钱,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在转让掌门位置前,由你出面把祝云、祝槐手里的钱集中起来,算是大家对师兄的支持。”

“师父那边需要多少钱?”祝童问。

望海制药是祝门今后发展的根本,也是祝门脱离江湖融入现实社会的基石。作为现任掌门,他应该为师父的苦心做点什么。

“师兄没说,我能看出他一直在为钱的事苦恼,总归是越多越好吧。”祝黄可算是古老的江湖人,对钱的概念极淡,要不然也不会做那些看病不要钱的傻事了。

香薰室内安静下来,丝丝药气从底部管道涌进来;看着师叔祝黄苍老的肌肤在药气中逐渐红润舒展,祝童想到:香薰术原来还有美容的效果。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师叔头上的白发提醒祝童:两位祝门前辈都是老人了。

祝童开始算账,二师兄祝云现在能拿出的钱不会超过一千万;搞寺庙可算是长期稳定的买卖,需要不断的投入。由于祝云开始的起点比较低,都是找那些荒废小庙一点点滚动发展,总算这几年佛教兴盛迷信之风又起,他才有能力逐步修缮道场。

大师兄的家底祝童不太清楚,好像也不算太丰厚,要不然祝山祝海也不会跟着二师兄混江湖;只在最近这笔生意上赚了一百万美金。

祝童这边,目前可用的现金也不多;天丽公司近期做成不少大生意,成风说账上的资金已有几千万。祝童虽然能在暗中掌控有天丽公司的发展方向,但他只有24%的股份;由于e图科技的介入,天丽公司已经大致被改造成为一家正规的软件公司,财务、税务那一套限制了大笔支取现金的可能。祝童估计,顶多能想办法从天丽公司套出一千万。

午夜过后,大师兄和索翁达回来了,祝童把两位师兄请进香薰室商议筹款事宜。

他没问寻宝联盟的事,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如今的表情;当寻宝变成全民运动后,所谓江湖高手的优势并不大。

清晨五点,小骗子从香薰室走出来,师兄弟三个在太湖边找到师叔祝黄,把商议的结果告诉他。

“我们准备了两千五百万,一周内就能汇到师父那里。在现在的情况下,大笔资金的流动要很小心。您到山东后对师父说,如果这些钱还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办法。您还要再回来,等寻宝的事告一段落您与大师兄才能留在山东;到那时你们只管研究药,别的事由我和二师兄承担。”

祝黄点点头,对这三个祝门弟子很满意;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到底,祝门还是在老骗子引导下,走上一条艰难的正途。

说完正事,祝黄让祝云和祝槐先离开,单单把小骗子留下。

“祝童,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谈谈,本想过一段也许更好,你既然决定让祝做掌门,我想还是现在说比较合适。”

“师叔有话请说,我们后辈有做得不到的地方,需要前辈指点。”祝童后背冒出丝丝冷汗,师叔祝黄挑选这个时候找自己谈话,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以前行事过分小心,大半辈子过去了还没正式收弟子;看到你们师兄弟三个后,才彻底对师兄服气。没有风险就没有收获,祝门如果都是我这样的弟子,根本就传承不到现在。你们三个中,只有你是以祝门传统行走江湖,最聪明的也是你,也许这是师兄把凤凰面具传给你的原因。”

所谓祝门传统,也就是以巫医夹杂骗术行走江湖,顺带做些行侠仗义之举。小骗子自问不是什么好货色,没想到却得到师叔如此评价。刚要谦虚几句,祝黄下面的话就让他大汗淋漓。

“但是,我现在最担心的也是你。虽然表面上看祝云和祝槐行走的路线已经偏离祝门主线,但是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你的行为却很不正常,最近做的那些事不是祝门掌门应该做;特别是这次去曰本就完全没有必要,却把自己弄成这样。掌门,恕祝黄冒昧,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毁掉。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大家的时间。”

祝黄回归祝门已半年多,开始的时候祝童对他还有些顾忌,时间长了,逐渐只把他当成一位修为高深的迂腐前辈;虽然恭敬有加,却不是很在意。听到这番话,小骗子猛然醒悟:人家不是不明白,是一直不想说;祝黄的话,实际上也代表了两位师兄的意思。

“关于你的事,过年时我问过师兄,他不许我干涉你的自由。现在你要交出凤凰面具,似乎真的打算退出江湖了。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但我还是要说几句:你不能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江湖风险地,你现在已经满身是伤,再这样下去也许会把这条命也搭上;她有那么重要吗?掌门,女人不是生命的全部,越是美丽的女人越多麻烦。”

“师叔,您不明白,我自有分寸,这次受伤和她没关系,是我自找的。”

“唉!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好,你自己的事我不多说,说正事。祝飞已经答应暂时掌管凤凰面具,但有两个前提:一是你要作为祝门大夫;二是他有随时离开的自由,最多两年,他会在江湖酒会后离开祝门。这样算来,你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一年的时间不算短了,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看透眼前的虚幻。我也认为你比祝云和祝槐聪明,确实是块做掌门的好材料,希望你能早些醒悟。”

“师叔,至少在现在对于我来说,江湖名声、时间金钱和权势,都如浮云一般轻飘。师兄们听到这样的话一定要笑我,但是,我确实不想去争什么。祝门大夫我能做,今后也只做祝门大夫。”

“太湖水美,现在已是只能看不能吃的毒水,既然进入江湖,就不可能奢望独善其身。暂时我大部分时间会留在这里,等你身上的伤病大致恢复了才去山东。”

祝黄说完若有深意的叹息一生走回霞光寺,留祝童一人在太湖边发呆。

祝门大夫不是医生的意思,那是个掌管祝门财务的角色;只是,祝门已经很久没有设置这样位置了,因为根本不需要。索翁达活佛好厉害的心机,他是借祝门大夫的位置拴住祝童的翅膀。事实上,小骗子已经怀疑这根本就是祝黄的意思;索翁达可不知道祝门大夫代表着什么。

祝童不可能抛开叶儿,李想这个身份还要老老实实的扮演下去。一年的时间够吗?一边是养育自己的师门,一边的亲爱的叶儿,难道真的就没有两全之策?

霞光寺之所以叫霞光寺是有原因的;清晨的太湖美不胜收,朝阳从东方辉洒过来,寺内钟声响起,晨风自湖面习习而来;思绪起,说不上荡气回肠,却也使人心旷神怡。

聪明人都自认是超人,有扭转乾坤只能,小骗子也一样,他不是看不到危险,不是没感觉到这样苦累,但是,该放不下的还是放不下。

今天是周一,祝童默默的呆了一会儿,绕道霞光寺前开车返回上海;他有点怕见到两位师兄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雷诺车开的飞快,祝童根本不管超速不超速,好在雷诺挂的是军牌。上午八点半,他已经坐在海洋医院网络信息中心的办公室里了。

他是个倔强的人,师叔祝黄的话固然对他的自信是个极大的冲击,却没从根本上动摇他的选择,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下去的。

小骗子在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安装好股票软件,在九点钟股市开盘后,五十万现金全部吃进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的股票。

田公子散出消息只在小范围传播,两只股票还是一副ST衰样,今天的股价没有升高还略有下降,一个三块多,一个四块多;祝童等成交的信息传来后,打电话给苏娟的老公;顺便为昨天晚上没回家解释几句。

九点半,天丽科技董事长徐风到海洋医院拜访李主任,也就是成风。

大家都知道,天丽科技是海洋医院是网络信息中心的软件供应商,拜访客户是完全名正言顺的事。

张扬已经知道自己将被提升为网络信息中心的副主任,看到成风派头十足的来找李主任也跟着走主任办公室;倒茶客气过后却没象以往那样退出去。

祝童笑问:“小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主任,你们聊,你们聊。”张扬这才感觉到自己孟浪了,现在还没资格参与想像中的“好处”。

祝童示意成风关上门,心里冷笑着。他不希望自己身边有个这样的人,已经打定主意,张扬提拔为主任后就把他踢到院长办公室去;周主任的弟弟周东虽然爱打小报告,却没张扬如此多的心机,比较而言好对付的多。

天丽公司的财务总监是e图科技派来的人,要调动大笔资金还需要给蓝湛江打个招呼;王觉非那边的问题不大,他把天丽的事务全部委托给小骗子,吃点小亏不会说什么。

为了套取这笔钱,祝童提出个购买技术专利的题目,与成风研究如何操作,怎么说服精明的女经理就是成风的事了,他看来很有信心。所谓技术专利出自台海言近期对蓝精灵的修改补充,祝童让成风再注册一家公司,大面上还是说得过去的;只有台海言吃亏比较大,好在他对这样的事毫无感觉。祝童建议成风分红的名义给台海言两百万,让他和秋诗正高兴一下。

“师叔,肖经理有个建议,我想……。”说完圈钱的事,成风犹豫着没走,突出半句话。

“肖云丽有什么建议?”祝童玩味着宝狮龙金笔,对成风的神情有些好奇。

“是这样,金菊花的客户经理上周来公司,询问蓝精灵有没有别的版本,他们想开发学校用户。肖经理说蓝精灵的平台完全可以开发出那样的管理软件,她想见见蓝精灵的开发人和专利所有者。金菊花的人说,学校的市场比医院要大好多倍。”

祝童沉吟片刻,天丽公司按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就有脱离自己控制的危险;但是,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耽误大家的利益,还是回头问问台海言的意思吧。

如果同意肖云丽的建议,台海言势必也离开海洋医院,到天丽公司出任技术总监。台海言还不知道,如果按照账面资产算,他已经是千万富翁了。

临近中午下班,祝童与王觉非约好一起吃饭,支取天丽公司的钱至少要和他这个大股东打个招呼;没想到沙盈盈又找上门。

她今天没带助手,一身穿着性感而朴素,奇怪了,沙盈盈到底是明星,很常见的吊带背心和紧身短裙,加一条薄丝巾,突出她纤腰淑乳窄肩丰臀的曼妙身材;蓬松的卷发以真丝手帕系住,又给人耳目一新的亲切感觉。

张扬没敢跟着沙盈盈进来,他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无奈,祝童只好到医院外的酒店请客,王觉非乐得作陪,沙盈盈这个层次的明星,比他以往接触了女人高档多了。

“李主任骗的我好苦,没想到凤凰仙子竟然是您妹妹,不成,罚酒罚酒。”

包房门刚关上,沙盈盈小姐就放下明星派头,娇嗔的闹着要罚李主任喝酒。沙盈盈也出席了漫江花雨的开业庆典,她只是作为嘉宾,根本就没资格走上舞台一展歌喉。

小骗子对王觉非苦笑着,喝下沙盈盈递上的红酒:“院长,下午还要工作,您劝劝沙小姐,我不能喝太多。”

包房里的人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包括小骗子自己;王觉非也根本就没把祝童当成自己的属下,所以大家一笑置之。沙盈盈看在李主任的面子上,少不得应酬王院长几个媚眼,王觉非就浑身酥软连喝几杯,他下午也不用去工作了。

沙盈盈对神通广大的李主任兴趣越来越大,她知道凤凰仙子走红的内幕,也看到了李主任在漫江花雨内与田公子对饮的场面;看田公子兄妹对这个李主任的态度,就能明白他不是个医院主任那么简单。

田旭洋田公子是海皇娱乐的真正老板,沙盈盈没机会接近那样的大人物,好容易与李主任扯上关系,怎能不尽量多扯扯。娱乐圈里的关系就是这样,不扯就没有,越扯越近乎。

小骗子可不想和沙盈盈扯上什么关系,喝下杯中酒马上正经神色,对王觉非道:“院长,我有个建议,把周东调回来做副主任。”

“周东?哦,他现在在什么地方?”王觉非把注意力从沙盈盈身上移过来,他不明白李想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这样的建议,这件事完全可以让吴助理安排;“你对小张不满意?”

“不是现在,我听说最近要提拔一批主任副主任,据说周东要到办公室管车;他以前就是信息中心的人,用起来顺手。”祝童等于间接认同了王觉非的问题,他确实不喜欢张扬。

吴瞻铭近期正在为正高职称问题努力,听意思有去专业科室做主任的打算;这是件得罪人的事,网络信息中心多少也算专业技术科室,而办公室就是个大杂烩,在医院这个环境内,对张扬的今后的发展不利,祝童才直接对王觉非建议。

“排到这周的院长办公会上吧,沙小姐,您对我们医院还满意吗?”这不算什么大事,王觉非答应了,马上把注意力移向沙盈盈;但沙盈盈的注意力全在祝童身上,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她对一个半老头子不感兴趣。

手机响了,祝童趁机从沙盈盈的妩媚中暂时脱身,她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凤凰仙子。

电话接通,小骗子吓了一跳,是王向帧打来的。

“院长,我要去见个……领导,对不起,您……。”他俯在王觉非耳边低声说。

“去吧,我会照顾好沙小姐的。”王觉非究竟是做院长的,知道能让李主任称为领导,还匆匆离开饭局去见的人一定非同小可,轻巧的替他拦住沙盈盈;“沙小姐,李主任有要紧事。一位老领导病了,他马上要去,这是政治任务。呵呵,我们做医生的就是这样,人命关天,病人要紧嘛!”

沙盈盈进酒楼时还带着墨镜,送祝童走出酒楼就顾不上带了;她的助手正在大厅内吃饭,连忙过来掩饰。

看到停在门外的奥迪车,沙盈盈才相信了王觉非的话;那样的奥迪她见识过,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小于也许是看到沙盈盈没有下车,等祝童上车后抱歉的笑笑:“李主任,首长下午要去北京,所以……。”

“不用解释,我明白。”祝童笑呵呵打断小于的解释,奇怪道:“王先生要回北京?”

“是去开会,大约半个月后就会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

“李主任今后要主意,如果您身边有公众人物最好提前通知我;首长的车不能出现在她们周围。对不起,职责所在。”

祝童点头,意思是知道了。王向帧太小心了,当官也不自由啊。

奥迪车停在外滩和平饭店门前,小于才说:“首长在北楼,您到八楼中餐厅前台问王先生,自有人带您去。”

五、初飞(上)

和平饭店与锦江饭店类似,曾经是小骗子尽量避免出没的场所。www.65txt.com

行走在硕大古老的空间里,祝童不由被建筑本身独特的氛围包围;有历史的东西总是会变成历史的一部分,这座建筑物内沉淀过太多的历史瞬间,让他感到莫名的压力。

进入电梯前,祝童脑海里忽然出现到一个黑影,是蝶神的感觉。他向大厅一角望去,竟然看到宋中仞宋公子坐在那里发呆。

一定是蝶姨在宋公子身上种下的蝶蛹,想来,是前一段他纠缠朵花的结果。

蝶蛹已经成虫,潜伏在宋公子肾盂穴附近,他会很苦恼的,在那个地方种下蝶蛹就等于废了他的男性器官;基本上,宋公子现在可算是个不是太监的太监了。

祝童没理会宋公子上到八楼,漂亮的迎宾小姐问清他的名字后,又他带进入电梯,上两层领到一间包房前;轻轻敲三下门,然后转身离开。

祝童推门进去,宽大的餐台旁只坐着四个人:王向帧,蝶姨,朵花,向华易。

透过长窗能看到黄浦江畔的外滩风光,房间不甚豪华,但是暖色调布置的舒适整洁,有家宴般的温馨气息。

向华易老头坐在主位,王向帧在他右手,蝶姨和朵花坐在他左手。

祝童知道,王向帧身边的位置就是自己的。

客人的身份与座位安排已经表明:朵花还不知道王向帧就是自己的父亲,蝶姨也没有与王向帧正式相认。

女为悦己者容;蝶姨本就风姿绰约,今天更是用心装扮了才来,与朵花坐在一起,说是母女,更像一对姐妹花。

向华易是饭局名义上的主人,身着宽松的麻色大衫,半头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表情慈祥含蓄。他如今的身份是华易基金会董事局主席与华商银行顾问,有钱的老板请明星吃顿饭,再正常不过了。

今天这个饭局的由头是:华商银行将邀请凤凰仙子作为形象代言人,已经和海皇娱乐签好合约,期限一年,金额五百八十万;华商银行将使用凤凰仙子形象推广将要发行的信用卡。祝童刚从沙盈盈那里得到这个八卦消息,沙盈盈还说:海皇娱乐在这个合约中没挣多少;凤凰仙子的经理人和助手都是公司出钱,这是超级明星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小骗子暗笑,凤凰仙子虽然不是超级明星,却能给田公子带来超级利润;如果田公子知道凤凰仙子还有一个超级老爸,上海滩一定会更热闹。

互相寒暄应酬过后,祝童在王向帧身边坐下,向华易继续自己被打断的话头:

“朵花小姐,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娱乐界虽然挣钱容易,但是非也多。如果你能加盟华商银行,我们将安排你到国外进修,一切费用由华商负责。几年后,你……。”

“进修,学什么?”朵花天真的问,她如今自我感觉良好,被一群专业高手训练的很有点大牌明星的味道。

“学金融、法律、公共关系都可以啊,主要是增长见识;华商银行马上就要上市,未来的几年需要大量的人才。朵花小姐一定能在华商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可是,我很笨啊,现在才是初中毕业;山里的学校不比上海,我的基础太差了。向老板,谢谢您的厚爱,我想还是做艺人轻松。”

朵花说的也有道理,祝童知道她确实不是个上学的材料;只是,朵花根本不明白,向华易这番话的重点在‘增长见识’,朵花根本就不需要学会那些枯燥高深的专业知识。

“孩子,向老板是好意,你还是考虑考虑,妈妈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蝶姨想来是明白的,但是她对朵花只有愧疚,根本不敢强迫她。

祝童看到,王向帧借扭头的机会,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他能想象到朵花艰苦的童年,山里的教育资源太落后,如果朵花在另一个环境中长大,现在就不会对上学如此的排斥。

“朵花,还是听向老板的话,做明星吃的是青春饭,你还有一辈子要过;多学点知识……。”小骗子决定帮帮王向帧,他能如此安排朵花的未来,一定颇费了番心思。

没想到,朵花根本听不进去,没等他说话就插话道:“大哥,别劝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只想挣钱,这几年抓紧时间挣够一辈子花的钱,然后就和妈妈回到凤凰,安安静静生活。我,只相信钱。”

祝童皱起眉头,朵花和黄海之间一定又出问题了!在这个状态下,除非王向帧表明身份,认下朵花,让她知道自己有自信的资本,根本不需要借助金钱支撑起信心,别的的话说再多也是枉然。

“王先生,您看……。”祝童看向王向帧。

“向老板,今天我们是来这里吃饭,生意上的事吃完饭再谈。”王向帧知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他第一次和朵花一起吃饭,不想让女儿不高兴;虽然,这个女儿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如此以来,饭吃的就很别扭,只有王向帧和蝶姨感觉不同;朵花还没习惯类似的应酬,吃着吃着就不耐烦的坐到祝童身边;好在,大家都不怎么介意。

“朵花,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又和黄海吵架了?”祝童想让王向帧多了解一点朵花的情况,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还说呢,他根本不在乎我;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面,那天他只陪我半夜,接到电话就走了。”朵花撅起嘴,不满之情一望而知。

“黄海是警官,缉毒处多少事啊?你要多理解,他现在是领导,一旦出事要付很大责任的。”祝童耐心的劝着。

“我知道他忙,但是,这几天他连电话也没有;我还能怎么想?大哥别劝了,我们俩没缘分。”

“小丫头懂什么缘分?”祝童感觉到王向帧的担忧,点点朵花的额头,笑着说:“是不是你现在成明星,就看不上黄警官了?”

“才不是呢,他……他……。”朵花偷看一眼蝶姨,低声说:“他让我回补习班,妈妈也劝我学护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啊,唱歌跳舞虽然累,但我感到很快乐,看到那些书就头疼。大哥,你说我现在有什么不好,大家都说这个圈子乱,我遇到的人都很好啊。”

“都很好吗?宋公子也很好?”

“他啊,癞蛤蟆,我骂了他两次就老实了。大哥,别人都说我运气好,除了刚开始的一个月,一切都很好。公司已经我身上花了很多钱,专门请来两个老师教我表演,现在退出对不起老板啊。唉!我马上就要忙了,明天要去拍一个电视剧,人家已经等了我好久了。补拍完镜头就要去日本录唱片、拍广告,大哥刚从日本回来,那里好玩吗?”

“好玩,好好玩吧。”祝童苦笑着看一眼蝶姨和王向帧,他们也是满脸的无奈。

名利的诱惑太大,这样的钱挣得轻松,凤凰仙子已经起飞,谁也拉不住她了。

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祝童和朵花在聊天。王向帧听得津津有味,蝶姨满心欢喜,只有向华易感到无聊。

祝童忽然想到,王向帧和蝶姨应该还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对朵花说:“凤凰仙子,我陪你去逛街好不好?过几天,等你真的走红了,也许就没机会享受购物的乐趣了。”

“好啊好啊,黄海就最不喜欢逛街,妈妈,你们慢慢吃,我和大哥去逛街。好不?”

朵花虽然这样问,话音未落,已拉住祝童的手向门口走去。

“我今天没什么事,正好陪朵花下去转转,保持联络。”他比划和听电话的手势,借拿包的机会在王向帧耳边低声道:“宋中仞在楼下。”说着,还冲蝶姨眨眨眼,她咬唇垂首,一股红晕从颈部升起。

王向帧点点头,他明白祝童的意思,宋中仞以前是田公子“朋友”,现在,是一条丧家犬。田旭洋早在年前就觉察到风声不对,借口陈依颐与宋中仞不合适,刻意疏远与宋家的关系。王向帧领导的金融工作组对宋公子的父亲经济问题的调查已经大致结束,去北京就是为了汇报调查结果,选择适当的时机开展下一步工作。

毕竟,动一个在上海金融界很有影响力的高级官员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如果被宋中仞看到王向帧和蝶姨或朵花在一起吃饭,谁知道会引起什么风波?

向华易与祝童不熟,他的孙女向墨曾跟祝童学过几天针灸,只是祝童太忙,后来向墨开学返回澳洲,大家就没怎么联系。此刻,看祝童如此善解人意把朵花引走,摆明是方便王向帧与蝶姨幽会。老头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又无可奈何的浅笑,很古怪的样子。

朵花是个没心没肺的,没感到母亲的异样;刚走出门就挽住祝童的手臂:“还是大哥好,知道我好久没逛街了。嘻嘻,现在我有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你能有多少钱?小丫头,就是有钱也不能乱花,想想你……。”

“知道了,大哥,我现在啊,有……六十万,好象八十万。不管了,都是妈妈在管钱的事。大哥,我欠你多少?”朵花快乐的笑着,她根本就没有理财的观念,连祝童曾给过她多少钱都忘了。

五、初飞(下)

说来,男女之间能达到如此轻松惬意的关系最不容易,小骗子开始对朵花还有点戒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朵花的天真烂漫逐渐感染着他,让他不由生出爱惜呵护之情,完全与欲望无关,与金钱利益也不沾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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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祝童甚至不希望朵花有王向帧那样的父亲,那样,朵花能活的更轻松些。

宋公子还呆坐在大厅角落里,看到朵花就像一个上足发条的机器狗迎上来,看到朵花身边的祝童,犹豫着没敢走近。小骗子做个好人,驱动蝶虫让他尖叫起来,马上就会有急救车把他送进医院。

走出和平饭店大厅,朵花哈哈大笑着带上付太阳眼镜,祝童也取出一副换下常用的近视镜。

现在的记者无孔不入,宾馆饭店这样的地方最敏感,比酒吧夜场都厉害,谁知道明天报纸上会不会出现什么关于凤凰仙子的绯闻?

有钱没钱就是不一样,和平饭店门外就是闻名全国的商业街南京东路,朵花以前虽然也来过,却很少如今天这般有兴致。在祝童提醒下朵花被迫控制,没敢大手大脚扫街,但一小时过去,祝童的手上已经提了五六个大小不一的袋子。

朵花逛得性起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直到从街角时装店出来,看到外面已是华灯初放霓虹闪烁才想起蝶姨;连忙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怪怪的,她让我好好玩,自己先回去了。”朵花嘟囔着挂掉电话,祝童已累得浑身虚汗。

每个城市都会有大概的分类圈,上海的人文布局是南文北穷,东贵西富。

海皇娱乐为凤凰仙子准备的住处就在西部富人区,也是间有严密的保安措施的高级公寓。祝童把朵花送回去,蝶姨似乎也刚回来,眉眼间浮着层淡淡的艳光。祝童不好久留,说几句话就告辞,刚走出公寓门电话就响了,对方是田公子。

祝童只好在街边等着,这附近一定有海皇娱乐的耳目;田公子到底是心思缜密的人,祝童回来后没主动打扰他,人家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让他看到凤凰仙子的辉煌,才好开口说话。

不过三分钟,从小区内开出一辆奔驰500停在祝童身边,驾驶席上探出个硕大的脑壳:“是李主任吗?敝姓范,老板让我接您过去。”

祝童坐上去,接过殷勤递来的名片,呵呵一笑:“原来范老板就是海皇娱乐的老总啊,朵花的事多亏您照顾。”

范老板正把奔驰500开得飞快,不好意思的说:“那里那里,李主任这样说就见外了,大家都是朋友,互相照顾,互相照顾。说实话,朵花小姐的条件如果不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海皇娱乐以前根本就没有下如此大的本钱捧过什么人,范老板以前的主要工作是洗钱、送礼、拉皮条,田公子从日本打电话让他不惜本钱捧红凤凰仙子,范老板开始还很不理解。但田公子从日本回来后马上把他叫到嘉雪花园,还指名要他带上凤凰仙子;范老板马上慌了神,那时,他还没见过所谓的凤凰仙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因为签下朵花的黑白双煞狮子大开口,他派出的经理人正在和对方谈判。

现在,范老板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朵花的大哥,后背火辣辣的;那是田公子亲自留下的三道伤痕,嘉雪花园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动用皮鞭惩罚手下了。

路上也不寂寞,范老般口才不错,殷勤介绍着凤凰仙子的情况以及今后一段的大致安排;他知道,这个貌似普通的年轻医生很不简单,朵花之所以会有今天,完全是田公子在对他表示友谊。

一小时后,祝童又一次来到嘉雪花园,田公子早在门前候着,打着哈哈揽住小骗子肩膀:“李主任,一直想着要给你接风,又怕你刚回来应酬多,今天正是时候,怎么没把凤凰仙子带来啊?”

祝童回头感谢范老板几句,随田公子走进小洋楼;这次没在楼下大厅停留,直接上到三楼田公子的书房。

外间是宽大的起居室,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身材匀称,臂长腿长,眉毛浓黑,神情冷漠,眸子里闪出狼一般的精光。

田公子没介绍,祝童也装作不在意,但心里加了几分小心。

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有股阴冷的杀气,他手上一定有人命,看样子身手也不简单;练的是专为杀人的功夫。祝童心里来回盘算着,如此的高手是哪个门派培养出来的?千门可没这样的手段。

“上次在漫江花雨遇到个老朋友,对李先生怠慢了。你身体好些了吗?我一直很担心。”坐下后,田公子先道歉,后关切的询问祝童的身体,在日本时,他看到过虚弱的小骗子。

“还好,现在医学发达,我本身就是医生,调养一段好多了。”祝童随意道,脑子里还在想着外面坐着的年轻人;以他现在的情况,也许接不下对方三招。祝童甚至想蝶神再弄出枚蝶蛹,找机会给那年轻人种上;无奈……。

“那我就放心了,松井平志先生就要来了,先生能否来帮我几天?”

“我和他不熟,就怕帮成倒忙”祝童漫不经心的说,如果没有朵花的事,他没兴趣也没义务应酬任何人;现在,最少有那么点义务,只能佩服田公子玩的高明。

“李主任客气了,松井平志先生初次到中国,对于他来说,我们和上海都是陌生的,我想请先生抽出三天时间,陪松井平志做个短期旅行。”

“三天的时间……?”祝童有点犹豫,他没把握能抽出如此多的时间。

“我去找王院长请假,只要先生身体允许,我想安排松井先生到黄山,唉!本来上海附近也有不少不错的地方,但我听说,松井平志在美国读书时,喜欢研究中国古典文化。现在的江南小镇,没哪个还能保有古朴的民风。也许只有黄山脚下的徽派建筑还能入眼。”

功夫做的够细致,祝童大约判断出:田公子安排的这次旅行,出力讨好松井平志;大概还有拖时间的意思;他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吧?

祝童答应了,反正最近不算很忙,如果没办法拒绝,去黄山附近散心也好。

“昨天,松井平志先生还特意问起过你,他对你印象很好,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敢麻烦李主任啊。”田旭洋搞定了祝童,心情大好,起身到酒柜里拿过一瓶红,一瓶有年头的酒鬼;问:“李先生喝点什么?”

“谢谢,我喝和点白的吧。”祝童这才把心思完全收回来,打量一圈田旭洋书房的布置,微微讶异。

与外间相比,田公子的书房不算大,摆设也很简朴,但却充斥着典雅的欧式气息。

坐的是舒适的软垫圆椅,面前有张园茶几,铺着格子布。印象中田公子平时不抽烟,但房间里有浓郁的烟草味道;茶几上摆着两只烟斗,一桶烟丝,一匣火柴。

一本英文原版书半扣着,显示着主人刚才还在翻动它。书柜在门右侧,没有那些充门面的大部头,大眼看去,多半是英文书或财经期刊。

壁橱明显不是只作为装饰,烟道下还有乌黑的炭迹。壁上是淡黄色斜纹布,协调着有多处磨损的深色木地板;墙上挂着两幅油画,壁橱上沿摆着一把小提琴,还有两个像框。

书房内没有电脑或音响,窗前有花架,上面没有盆景却摆着只古旧的留声机,大喇叭那种,祝童只在电影或博物馆里见过。花架下还有一叠唱片,看来,这只留声机不只是摆设。

好奇怪,田旭洋在外面处处给人古董玩家的印象,外面的独有包房都布置的仿佛时光倒流到明清年代,这间书房里却是纯粹的洋务气派,或者说是属于老上海的海派风格。

房间里唯一与中国文化沾边的,是东墙上的条幅: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看墨色,条幅应该是最近才写好;观笔法,书写人书法修养有限,只是业余爱好者水准。左下没有题跋,只有一方印章:清旭山子。

祝童站起身凑近像框,一张是田旭洋与一个老年人的合影,一张是田旭洋和无聊和尚的合影;看颜色,都有十几年历史。

果然,无聊与田旭洋大有关系;那个老头,应该是田公子的父亲吧,从眉眼间能看出几分血缘关系。

“田公子成家了吗?”祝童随意的问,他确实很好奇。

“没有,怕麻烦,我是独身主义者。”田旭洋端着酒杯走过来,递给祝童一杯白酒,自己摇曳着红酒笑着说:“我从不勉强朋友,特别是喝酒。五年前,有人送我一只极品拉菲,结果整整一年我对别的酒就再没兴趣了;美酒如美人,极品的魅力能让人刻骨铭心,也最能害人啊。人生也一样,如果你习惯了舒适的享受,再去适应平淡的生活,很难很难。”

祝童呵呵笑着抿一口,醇厚的酒鬼味道,正要开口试探田旭洋和无聊的关系,田公子让他坐下又说话了:“方怀齐是我最佩服的兄弟,他曾经锦衣玉食歌舞升平,没想到如今却做起了僧人。李先生,你们以前认识吗?”

小骗子心头一紧,原来那晚无聊与自己对视的一眼被田旭洋看到了,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厉害家伙啊。

六、岁岁年年人不同(上)

怎么回答什么好呢?说认识无聊和尚,明显不合适;大家都知道李想是来自北京的中医师,不可能与混迹江湖的无聊大师有什么交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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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认识,祝童不知道无聊是如何回答同样的问题的,看样子,田公子一定婉转的问过无聊和尚。

“我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世外高人?田公子为什么会如此问?”小骗子决定装糊涂。

一品金佛的无情和尚曾协助江小鱼偷袭过嘉雪花园,无聊也曾在失败后出面与自己谈判,他不可能认为傻到认为自己是田旭洋的朋友。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人生实在奇妙,有很多意外,也有很多惊喜。”田公子收回审视的目光,放下酒杯摆弄起烟斗。

浓重的烟雾从他口中散出,祝童忙摸出一粒止咳丸塞进嘴里,以酒送下。

“是啊,田公子,那幅字是您的手笔?”

“依颐说过,李先生的书法是很厉害的,我这点东西是父亲从小逼出来的,见笑了。”田旭洋放下烟斗,不在意的笑笑;祝童看出一丝迟疑,田公子似乎想收起这幅字。

真是因为不想被行家品评?只怕是另有原因吧,小骗子想象着自己到来前的场景。

田旭洋坐在圆椅上翻看那本英文原版……是《基业长青》,听着老唱片,时不时抬头望一眼自己书写的条幅,他在想什么呢?好像每过一两年国内就会出现一本类似的书,这一本祝童在王觉非案上看到过,据说是高级资本家的必读品。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田公子是缅怀过去,还是感慨人生的短暂?

“我出生在岁尾,魔蝎座,大家都认为魔蝎座的人自我为是权力欲极强,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性格。母亲从小就不允许我做官,从小学到大学,我连个组长都没干过。怀齐比我小半岁,是六月生人的双子座;据说是聪明但没有恒心和毅力的人。但是,怀齐一直是我的班长,小学到大学,他聪明、专一也很能吃苦。十五年前,那时我还住在楼上,也是这个位置。”

田公子徐徐说着,把一段隐秘的往事展露在祝童面前。

无聊大师出身上海底层的石库门,就住在嘉雪花园旁边的巷子里。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无聊与田旭洋交上朋友,时间长了两个人就如一对亲兄弟。

也许是出于自尊,无聊和尚一直没有进入过嘉雪花园。高中的最后一年,无聊的父母在一起渡船打架事故中成为无辜的受害者,双双落江身亡。

田旭洋说服父母接纳无家可归的无聊进入嘉雪花园,后来两人考入同一所大学,毕业后田旭洋继续读硕士,无聊却开始进入上海股市。

田公子说得很含糊,但足够让祝童对当时的大致有个清晰的了解。无聊是在田旭洋的兄弟、同学,更是个好助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与田公子在背后支持,也可以说是个招牌。

做股市杀手需要大笔资金,需要灵敏的信息,更需要强有力的靠山,这些田公子都具备,无聊有一颗聪明绝顶的头脑。不过几年时间,无聊就在股市上掀起一波波大浪,被称为隐形轰炸机,为自己,更为田公子带来滚滚财富。

天有不测风云,也许是无聊在股市上折腾的太得意了,竟玩起小鱼吃大鱼的资本运作游戏,终于引起有关方面的关注。

有一天,田公子被父亲从学校叫回来,那时他正在攻读博士学位。也就是那一天无聊出事了,他被突然从大户室带走,从此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我被父亲送到国外留学,听说他出来的消息就赶回来,却听说他在四川投江了。李主任,我田旭洋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以前他对我还有些误会,昨天晚上怀齐又来到嘉雪花园,把一切都说开还是好兄弟。他说:我们当年都太年轻了,好在现在还不晚,正是能做一番事业的时候。”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田公子说完,静一会儿,祝童微笑着问。

“看到你,我就仿佛看到十五年的方怀齐,同样的绝顶聪明,同样的野心勃勃。李先生,你比十五年的方怀齐还要厉害,你不只有聪明,白先生说你是机智,我认为你是位胸有百万兵的智者。李先生,我马上要和井池财团合作,在上海建立一座造船城。未来将是海洋的时代,福井造船有中国强劲的需求做后盾,一定会有远大前程。田某知道先生不缺钱,但是只能以福井造船一成股份相赠,请李想先生帮我……。”

“慢!”祝童不能让田旭洋把话说完,那样就太被动了;“田公子,我没什么野心,来上海也不是为发财。如果田公子看得起我,一起喝茶聊天还是可以的。如果您有什么病可以到医院找我,再多的忙我帮不上,也没什么兴趣。”

“先生还是嫌我的诚意不够啊。不过没什么,武侯三请才出山,田某有足够的耐心。”

“我不是诸葛亮,田公子也不是皇叔。”

小骗子抬头看着条幅,忽然想到一段历史,心里明镜似的。

“田公子是达人,这两句诗让我想起它的作者刘希夷,进而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

“李先生真是博学多才,那是个什么故事?”

祝童不认为田旭洋不知道,但对方装糊涂,自己只能表演一番。

“这首诗还要从另一个人说起,就是盛唐时代有名的马屁精,写下媚上绝句‘愿陪丹凤辇,率舞白云衢’的宋之问。宋之问的外甥,即写出这首千古名诗《白头吟》的大才子刘希夷。据说,宋之问是这首诗的第一个读者,即被外甥的才情折服,叹为绝才。当知道知刘希夷还没把这首诗外传后,就恳求他《白头吟》把让给自己充门面。但是,刘希夷碍于面子答应后马上就反悔了,宋之问恼羞成怒,竟把外甥生生活埋在花园里。这就是著名的夺诗命案。”

祝童说罢,举杯大饮一口:“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我是闲散惯了的人,对名利那样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不想为了这些虚幻的东西付出代价。”

条幅上的诗已经显示出一点迹象;田旭洋害怕福井造船这艘大船一旦启动,就如一只巨大的蛋糕,一定会引来众多的掠食者。之所以如此着急邀请自己加入,大约是为了无聊和尚。

当无聊还是方怀齐时,是田公子手里的一颗棋子也是替罪羊,后来逼死方怀齐的不是田旭洋就是田旭洋的父亲,所谓出国留学根本就是避难。不过田公子也说了一些实话,无聊挣下的巨额资产确实是如今旭洋系的基础。

命运无常,田旭洋想不到方怀齐不仅没死,还变成富贵和尚无聊大师;事实上他早该有所警觉,金莲花基金在股市上搅起的风雨,与当初方怀齐的狠辣手段何其相似?

如果无聊一年前出现,田公子根本不会在意,无奈他现在没力量拒绝无聊提出的合作建议,心里又惧怕无聊报复。

福华造船实在是太巨大了,需要的资金量要上百亿,不是某个人某个公司能承受的起的。为了尽量控制局势,田旭洋想玩驱狼饲虎的把戏让神秘的李想与无聊斗个你死我活,他才能不亦乐呼得到最多的利益。在田公子想来,李想到上海一定有所图谋,背后不是某个北方财团就是某个大人物。要不然,仅凭一个医生如何能影响到井池财团做出如此大的决定?

这只是小骗子对田公子的猜测,自认为虽然不会十分准确,相差也不会太远。

田公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所谓李想的深厚背景根本就是虚假的;他面对的是个江湖骗子。只是,这个骗子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背后究竟是什么。

祝童知道无聊和尚的底细,也知道金莲基金的来头,根本不可能主动跳进这个陷阱中去。

“田公子,我可以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也许你们会有共同语言。”祝童想起蓝湛江,决定学习田旭洋,让这两个人斗上一斗;好像,蓝湛江也很想参与田公子的造船城计划。

想到这里小骗子满心期待,哈哈,如果蓝湛江、田旭洋、无聊他们三个缠斗在一起,会是一副多么波澜壮阔的景象啊!都是有钱人,一定很有趣。

“噢?李先生的这位朋友是谁?田某认识吗?”田旭洋果然张开鱼口,试探着小骗子投出的鱼饵。

“蓝湛江,田公子应该听说过。”

“新加坡龙邦国际的蓝湛江?你和他是……?”田旭洋好像不太吃惊,祝童想到那个弄出善素行基金会的传素大师,那个田旭洋为赵永兵请来的索命鬼。嘿嘿一笑:“见过几面,不算太熟;不过他说起过有什么生意帮他介绍一下。”

田旭洋深思片刻才缓缓的回答:“李先生最好先问问蓝湛江先生有没有兴趣,这件事不急。”

还说不急,你怕是急得要上墙了吧?小骗子本想再耍一把,想到田旭洋的身份和深沉的谋略,终究不敢冒险;“这样也好,我回头打电话给蓝老板,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再约时间。”

“你可以把我电话给蓝湛江先生。”田旭洋还是露出一点马脚,小骗子笑着应承,顺便告辞了。

田旭洋把他送到大门前,让自己的司机开车送李主任回海洋医院,祝童的雷诺车还在停在那里。

六、岁岁年年人不同(下)

陈依颐出现在嘉雪花园门前,靠着自己的哥哥问:“他还是没答应?”

“是啊,不过我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莫非他真和怀齐一样,都是痴情种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再聪明的人陷入情网都会变成傻瓜,他看起来不算太傻;除非,他背后藏着另一张脸。www.65txt.com”

“说什么呢?莫名其妙,当年不是因为爸爸硬把怀齐哥和表姐拆散,也不会有怎么多的事。怀齐哥也是傻瓜?”陈依颐不满的转身就走。

田旭洋跟上去:“依颐,不是我没劝他,李主任根本不想见你,忘了他吧。黄海条件也不错,别在一颗树上吊死。”

“哼!哥哥,我知道怎么做,你少管我的事。”陈依颐噘着嘴,加快脚步跑进车库。

没一会儿,白色的宝马车冲出嘉雪花园。

海洋医院网络信息中心祝童的办公室内,小骗子把台海言叫过来,把天丽公司目前的状况和发展前景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何去何从让他自己选择。

台海言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自己的蓝精灵竟然创造出如此奇迹,他摸着耳朵傻笑着:“师父,你不是骗我吧?”

“我骗过你吗?”

台海言点点头,祝童想想,他确实对台海言没说过几句实话;笑了笑:“呵呵,这次是真的,你考虑一下。”

“我不去,除非师父也去。我只跟师父在一起。”

“为什么?”祝童搞不明白台海言为什么会这样想,他自问没那么大的魅力。

“刺激啊,跟着你,我浑身上下都舒服。蓝精灵已经成型,开发附带功能有没有我都一样,那个肖经理,是……是……。”台海言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祝童猛然醒悟,在软件技术方面,还是台海言内行。肖云丽把自己和成风都骗了,她在试探幕后老板的身份。

女人啊,你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好奇心?如果肖云丽再聪明下去,是否需要考虑让她离开天丽公司?只是成风那小子似乎对肖云丽很痴心,这也是她敢这么玩儿的最大依仗吧?

“还有呢?”祝童把那些暂时抛开,问。

“跟着你,挺好玩的。”

“好玩?”祝童拔出钢笔,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推到台海言面前;“既然你喜欢玩,咱们就玩点刺激的,马上把这个散出去。”

台海言仔细看一遍,咧嘴笑笑:“师父又要骗人了。”

“你不是个好东西。”祝童笑着离开信息中心,他其实也舍不得台海言,虽然台海言有些木糊、顽皮。

信纸上写的是关于最后一枚玉印的消息,台海言一直认为祝童在拿寻宝的事开玩笑;偏偏还惹出一片寻宝狂潮,所以他觉得好玩。

走进停车场,祝童远远的看到雷诺车旁停着一辆白色宝马,认出那是陈依颐的车,车内一点红点闪烁着。小骗子想想,转身向医院大门走去,由于黄海,他不想再和陈依颐有什么牵扯。

祝童坐的士回到苏娟家,两口子正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关的很小,宝宝在里屋学习。

少不了有是一番解释,好在他还是和毛脚女婿,自由还是有的。

小骗子梳洗完,问苏娟的老公买进多少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的股票,得到的回答却是一股没买;他想再等两天,今天还降了一点。

“大哥,别怪我没提醒你,机会转瞬即逝。今天降一点是很正常,证明有人在故意压低股价,造成市场压力后吸纳股票。我不知道这个过程会维持几天,但等到确切消息出来,股市上基本上就没什么机会了;那时,你可能一股也买不到。”

“消息,什么消息?”上海男人不在意的说;“李想,莫怪我不提醒你,股市上每天都有内部消息……。”

于是,祝童被迫受了一场“投资需谨慎”的教育。

苏娟听不下去了,吼一声:“磨叽半天,你倒是买不买?”

“买进,明天一开盘就买进。我是劝他小心点,现在挣钱不容易……。”

嘀嘀咕、嘀嘀咕,祝童苦笑着回到叶儿的房间;小心是没错的,股市上确实充满风险,他也希望由于这次,上海男人养成投机性格。

第二天,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就出现了一个关于梅花玉印的……八卦。

转眼周末就到了,六月二十五下午三点,南方拍卖行举举办的春季大型拍卖会在上海浦江饭店三楼铂金大厅开拍;小骗子抛出的最后一枚玉印将在此次拍卖会上露面。

进入五六月,大上海的各种艺术品拍卖会你方拍罢我登场,尽六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据说类似的拍卖会就有七八场同时在上海举办。南方拍卖行举办的这场拍卖会客人虽然不是很多,但层次无疑是最高的。

祝童也参加了拍卖会,他本不想到如此热闹的场合凑热闹,但是田公子与蓝湛江约好在这个场合见面,作为介绍人,他必须出席。

走进浦江饭店的铂金大厅,祝童才意识到所谓的拍卖会也是个社交场所;特别是这种高级拍卖会,所有的能进入贵宾区的客人都持有主人发出的请柬,从某种意义上说更象一种身份的象征。

拍卖会分上下两场,按照宣传册上标明的秩序,玉印被估价十万,将作为热场的小拍品在第三个亮相。只看物品的实际价值,南方拍卖行准备的拍品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这枚玉印不是因为曲老亿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列入目录。

两点五十分,祝童刚走到贵宾区门口,蓝湛江在柳曼湘陪伴准时从另一条通道走过来。

大家都比较准时,相视一笑移步进去。

田旭洋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看到祝童和蓝湛江后,田公子马上从一群衣冠楚楚的朋友中脱身出来,笑着迎上来:“李先生好,这位莫非就是银海剑客蓝湛江蓝先生?”

小骗子可不知道蓝湛江还有个如此的称号,银海剑客,这是什么意思?

“田先生夸奖了,蓝某不过运气好,朋友们开玩笑的话当不得真。在上海滩,谁不知道小孟尝田公子的名号?”

两个人手拉手,彼此恭维过后,蓝湛江把柳曼湘介绍给田旭洋,田公子的女伴是名主持宋小姐,只有祝童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刚要说点什么羡慕之类的话,陈依颐从背后冒出来,挽住他的手。

于是,一切都圆满了,白衣侍者送上香槟,六个人让开进门的通道,到窗前安静处交流。

三位小姐都穿着礼服,轮身材当属宋小姐做好,气质以陈依颐为胜;柔软轻丽的柳曼湘确实最吸引人眼球的一个,她着粉白礼服,骨亭肉韵肌肤细白,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出万种风情。小骗子知道,为了不输于人,柳曼湘暗自使出了兰花绝学。

三点整,六个人被请进拍卖厅贵宾席就坐,随着英俊拍卖师的一生槌响,拍卖会开始了。

祝童很不舒服,拍卖开始前媒体记者们已被请出铂金大厅,出于骗子的本能,他就是不习惯处于众目睽睽之下;陈依颐倒是很享受的样子,依在他耳边低声说:“主任,我又不是老虎,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啊。”小骗子连忙否认,陈依颐在他胳膊内侧扭一把;“还嘴硬,有车不开打走的,是不是?”

“嘿嘿嘿嘿。”祝童对付这样的问题经验丰富,不否认也不承认,傻笑解千愁。

前两件拍品很快三拍定主,刚开始,大家的注意力还没集中到拍卖上,很正常。

随着第三件拍品的出现,铂金大厅内的气氛猛然冲上高潮,拍卖师还没反应过来,这枚不起眼的梅花玉印只三个回合,就从十万被叫到了五百万。

叫出一百万的是十八号,坐在贵宾席后两排,众人的眼光瞬间集中到举牌人身上,祝童扫一眼,竟然看到持牌人身边坐着江小鱼。

蓝湛江和田旭洋也看到江小鱼了,大家都不太熟的样子,礼貌的点头微笑。

“六百万。”从另一个角落举起二十五号牌子,持牌人是海盗船长,百里宵坐在他身边。

“七百万。”五十六号牌子从场中举起,拍卖场中立时振动,那是位年轻的僧人,无情大师坐在持牌人身边。

热闹了,真***热闹;小骗子扫视一圈,竟然看到不少江湖中人,二品道宗的水长老,四品红火掌门人汽笛父女,大家都是一派志在必得的样子。梅苑的梅兰亭也在后排,正恶狠狠的盯视着他。

“七百一十万。”二十六号牌也举起来,那是四个人的小组,想必是某个民间寻宝组织的代表。

“八百万。”十八号再次举牌。

贵宾席就坐的客人骚动起来,他们都是有身份的,对坊间传言一向不不闻不问。此刻有的翻看拍品册,有的在互相询问,想弄明白这枚小小的玉印到底有什么秘密,怎么能有如此多的人追捧?

梅花玉印被要求严密包裹着,只露出一面和印底的四分之一,看是看不出什么的。知道的人不会说,不知道的终究什么也打听不到。

拍卖师也是满头雾水,他只是机械的报着数字,不到三分钟,梅花玉印的价钱已经飙升到一千五百万人民币。哦,幸亏是人民币。

七、仇人见面乱出招(上)

田旭洋与蓝湛江隔着宋小姐低声交流着,似乎对围绕梅花玉印的争夺不很关心;但祝童能看出他还是有点紧张。www.65txt.com田旭洋现在需要大笔的钱,如果能从这枚玉印身上寻找到宝藏,他就不必去寻求合作者。

“九号牌,两千万。”终于,又有人加入了,举牌的坐在贵宾席一角,是位年轻的小姐。

祝童微微吃惊,那不是萧萧吗?她怎么混到这个场合里来了?萧萧身边是位白人,那是史密斯,史密斯.沃森伯格。

看到史密斯,祝童与蓝湛江同时皱眉,现场的目光也同时投射到萧萧和史密斯身上。

萧萧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她今天穿一套黑色低胸礼服,硕大的珍珠项链垂在丰满的胸前,性感而妖艳;收起号牌对祝童眨下眼,得意地一笑。

祝童半月前还见过萧萧,此刻看到她和史密斯,把自己害成半残废的仇人坐在一起,脑子里一片空白。萧萧眼睛里的闪烁的风情,皮肤上隐约可见的艳光,说明她如今处于生理亢奋期。

“你怎么了?”陈依颐摇摇祝童的,她也是认识萧萧的。

“没什么。”小骗子清醒过来,又扫一眼史密斯,正与对方看到一处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主任认识他?”陈依颐不解的问。“史密斯.沃森伯格,有钱人。”小骗子嘴角浮起笑纹。

“你认识的有钱人可真多啊。”陈依颐略带讥讽的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主任交游广阔。蓝先生、井池雪美都是超级富豪,这位史密斯先生应该也差不多吧。偏偏你整天装穷,他们那样的人怎么会认识个穷小子?”

柳曼湘听到陈依颐的话,转头吃吃一笑,花枝摇曳把小骗子迷了一下。

是啊,祝童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不对劲,怎么身边都是些超级富豪?柳曼湘也不是穷人啊。

“陈小姐,我确实是个穷小子啊,但我这样高明的医生,认识几个富人很正常吧?”祝童解释两句,又问道:“你有号牌吗?”

“下面不是?”陈依颐指指座位下。

“依颐,帮我举牌。”

“为什么?”

“因为你比我有钱。”

这算什么道理?陈依颐赌气不理他,祝童也不生气,从座位下抽出自己的号牌,反过来一看:七号;顺手塞进陈依颐手里。

“你……。”陈依颐嗔怒的斜她一眼,却没有拒绝,问:“主任要报多少?”

这时梅花玉印的价钱已被抬到三千四百万,江小鱼退出了,民间寻宝小组也退出了。

百里宵那边正在犹豫,看来,这个报价已经超出了田公子的心里价位,他们正在等田公子的指示。

“三千五百万。”五十六号牌举起,江湖联盟还没有退出。

萧萧再次举牌:“三千六百万。”

拍卖场上安静下来,无论清楚的还是糊涂的,都张着嘴盯视着漂亮模特手里的楠木宝座;拍卖师为了刺激竞拍者,把梅花玉印展示出来。

无情低头念佛,好象也准备退出了。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史密斯,有钱的史密斯报出的价位,让所有人的计划都落空了。

“五千万。”祝童点一下陈依颐的肘部麻穴,陈依颐修长秀美的手臂不由自主的举起来。

她啊一声,故作镇定的对拍卖师微笑一下,放下牌子后低声说:“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如果……。”

“没什么如果,我也没那么多钱。”祝童斜视着萧萧那边,手里扣起一枚金针,如果萧萧不举牌,他就准备把金针弹到她肘下,陈依颐的反应已经证明,这个穴位很敏感。

“你没钱还让我举牌?”陈依颐恼怒把尖锐的鞋跟踩向祝童的脚,事实证明,这里也很敏感。

拍卖师已经开始倒数,正要落锤,祝童被陈依颐踩的“啊”一声,紧接着,萧萧的牌子举起来。

“五千五百万。”

既然史密斯如此有钱,小骗子的乐得让他多破费些。

“依颐举牌,六千万。”

“我为什么听你的?”陈依颐倔强的说,手却不由自主的举起七号牌。

祝童把头仰后,看着史密斯,史密斯也看着他。

不只蓝湛江看到了祝童眼里的杀机,田公子也注意到了,心里对李医生的印象大大的改变了:这个人是不能随便得罪,李医生发起狠来是不要命。

史密斯.沃森伯格买下这枚梅花玉印不是为了身边的萧心梅,女人在他眼里只是玩具,特别是中国女人。萧萧是他在中国的私人的助理;昨天晚上两人在某个高尚餐厅享用过一顿丰盛的大餐,丰满白皙的小白领就半推半就上了他的床。

史密斯先生很为自己的魅力自豪,,在床上征服萧萧不算很难,并从她那里知道了不少上海的事,还有李想的事。

猎头公司按照史密斯的条件推荐的私人助理果然够八卦,小白领被高薪与肉体的刺激诱惑的意乱情迷;为了讨好富豪老板,萧萧把自己与李想的关系夸大了几十倍,以至于史密斯在她身上起伏时更加卖力。

史密斯跑来拍卖行本是想侧面接触一下田公子,没想到遇到如此好的机会;萧萧也是江南寻宝的一般追随者,刚才已经把自己知道的说给史密斯。所以,他对这枚玉印势在必得,既能在这个场合显示自己的实力,又能给田公子留下深刻印象。

“七千万。”史密斯亲自举牌,直接叫到了七千万。

“八千万。”祝童想也不想,举牌叫到了八千万。

史密斯狐疑的看着祝童,是的,两人之间是有过节,不过他向来不怎么在意面子问题;现在已经给田旭洋留下印象了,史密斯耸耸肩准备放弃,他的心理价位是五千万,为一块破石头花费太大,委员会的那帮人会有意见的。

但是,就在史密斯耸肩的同时,肘部一麻,九号牌被他高高举起。

“九号牌的先生,您也加多少?”拍卖师询问着,史密斯晕晕的放下麻麻的手臂,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明明已经决定放弃了,怎么会又举起牌子?

祝童眼看着金针落地,摇摇头,冲史密斯伸出大拇指,转身把号牌放下,低声笑道:“他是个疯子。”

“你难道不是疯子?”陈依颐和柳曼湘都松口气,做淑女状玉手捂胸,同时回击小骗子。

陈依颐是担心李主任没钱丢人,柳曼湘是担心祝童乱花钱。

“九千万,九号牌的先生出价九千万,还有加的没有。机会难得,现在是九千万,如果没有加价的,我要开始倒数了,真的没有了?九千万一次,九千万两次,最后一次机会,没有竞争者了吗?九千万三次。”

“嘭!”一声,木槌落下,惊心动魄的梅花玉印拍卖落槌,来自美国的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以九千万的巨款得到了这块石头,同时也被拉进狂热的寻宝漩涡。

高潮过后是疲惫,梅花玉印名花有主,上半场余下的拍品再激不起大家的兴趣,最后一件明朝金佛像被无情以三百万的价格拍到手。

中场休息时,祝童在贵宾室喝酒,陈依颐虽然还陪着他,却再没听他说出半个字。

田旭洋也有点心不在焉,强打精神和蓝湛江约好细谈的时间就退场了。

萧萧挽着史密斯走进贵宾休息室,他们刚办完交割手续,连同手续费,这块梅花玉印价值一亿多。史密斯有点沮丧,他根本看出这东西哪里值那么多钱?

“他们过来了。”陈依颐碰碰祝童的。

“谁?”小骗子清醒过来,看到史密斯和萧萧,心里叹息一下。

“李医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幸会幸会。”萧萧做翻译,史密斯就如看到老朋友般,很有风度的伸出右手。

“欢迎史密斯先生来中国,上海很适合您。请问,史密斯先生是路过还是要在中国做生意?”刚才,他确实有杀掉史密斯的冲动,但是看到萧萧,想到叶儿,这份心思竟然变淡了。

史密斯毕竟是大有身份的,在中国应该还没什么敌人;刚才在拍卖场上的事会被很多人注意到,他如果出意外,自己一定会成为第一嫌疑人。但现在不同了,他那么高调拍到梅花玉印,狂热的寻宝者会给他教训的。小骗子决定等等看,既然史密斯要在上海混,早晚会有机会。

“当然是做生意了,中国越来越繁华,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要在中国拓展业务,我是来探路的。”史密斯说完,照例要等萧萧翻译,他看到祝童身边漂亮的的女伴比萧萧更有魅力,马上躬身施礼;“美丽的天使,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陈依颐有点厌恶的躲过史密斯的吻手礼,也拒绝了他毛茸茸的拥抱,挤出一个微笑:“谢谢史密斯先生,您可以叫我iris。”

“美丽的彩虹,这个名字真的很适合您呢。”史密斯似乎忘了祝童和萧萧的存在,大力恭维着;陈依颐嘴角带着讥讽的微笑,也不搭腔。

气氛有点尴尬,好在蓝湛江走过来,祝童介绍他们认识,两个人就亲热的互相恭维。他们用的都是英语,小骗子很吃力的听了一会儿,发现都是些“上海的天气”之类的废话,就失去了兴致,问萧萧:“又跳槽了?”

“是啊,被猎头了。”萧萧明显缺少自信,陈依颐和柳曼湘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她还是初次进入富贵圈的个工薪族,身处这样的场合有点手足无措。

“听说叶儿去集训了?”

“是啊,我们进去吧。”

干巴巴的话大家都没什么兴趣,好在下半场拍卖会开始了,几个人走向铂金大厅。

七、仇人见面乱出招(下)

祝童不想太引人注意,借口上卫生间落后几步。www.65txt.com

陈依颐他们刚离开,梅兰亭凑到祝童身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李医生,帮帮忙好吧?马上要拍卖我的画,替我抬抬轿子。”

所谓抬轿子,就是人为太高拍品的价格,以造成虚假的繁荣。

祝童本想回绝,听到梅兰亭语气里的哀怨,微微点点头。她身上的压力够大了,举手之劳能帮尽量帮一下吧。

史密斯先生好像很配合,祝童每次举牌他都会跟着竞价,到后来,拍卖师有点可怜不幸的七号了;从头到尾,七号牌被多次举起,却没有拍到一件东西。

九号牌的史密斯先生,实在是太有钱了。

转天,上海的各大媒体都报道南方拍卖行的消息,梅花玉印被拍出九千万的天价,不知出乎多数人的预料,也使拍到梅花玉印的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一拍成名,迅速成为各大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

“真***聪明,就是贵了点。”网络信息中心的办公室内,祝童丢开报纸把张扬叫进来,递给他一张文件:“小张,真舍不得你走啊。”脸上的笑,自己都感觉虚伪。

周东从外面走进来,拍拍张扬的肩膀:“阿扬,工作需要,不好意思,我周东又回来了。”

张扬哭笑不得的看着调令和任命文件,办公室的副主任有三个,他是第四个。

“主任,我们住在一个宿舍。那小子最滑头,三天两头往回带妞……。”周东满意的坐在陈依颐以前的位置上,向老领导大吐口水。

“宿舍。”小骗子心头一亮,打发周东去和网络信息中心的年轻人见面,自己走向吴助理的办公室。

七月初,叶儿在封闭半月后,终于被允许在周日休息一天。

祝童得到消息早早就回到苏娟家,他在海洋医院要了间宿舍,刚收拾好。

这完全是吴助理帮忙的结果,祝童以前从没想到过医院还有如此好的福利,所谓的单身宿舍与都是些的一室一厅公寓房,专为那些年轻的医生护士婚前临时居住提供。

按照标准,医生住的单身宿舍应该是两人一套,祝童属于医院有实权的中层干部,在吴助理的协调下得到了一套单独的宿舍。叶儿不在家,他自我感觉住在苏娟家怪怪的,也不太方便。

夏天,大家穿的都比较单薄。上海人出门都很注意仪表,在家里穿得多很随便。苏娟的身材、肌肤,啧啧;小骗子实在不敢老吃叶儿姐姐的豆腐。

另一方面,祝童现在身体确实很虚弱,虽然有车,每次回到苏娟家都要累出一身汗。有了宿舍,他下午就能借口外出,躲在那里修炼蓬麻功。

祝童刚放下手里提的大包小包礼物,就被苏娟的老公叫到里屋去看电脑。

从上周开始,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的消息明朗化,股价也象坐火箭一样,连着出了三个涨停板。

上海男人哀叹自己又没抓住机会,只买到一万股江都钢铁,再去挂盘,两只ST已经同时挂公告停盘,等待公司发布确切消息公告。

大家都知道了这两只股票要咸鱼翻身,谁还肯卖?

尽管这样,上海男人还很是扬眉吐气一把,账面上已经赚了将近两万,把以前的亏空补上不少。

“你圈了多少?”上海男人羡慕的问,在他眼里,李想医生与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不知道,五十万全投进去了。”祝童不在意的说。

他出手早,账面大约十五万股左右;看股价,自己大约也赚了二十多万,心情大好。如果开盘股票一定会疯长的,也许十倍二十倍也不一定。那样,买房子的钱就足够了。

“会停多久?”上海男人同样在算自己的小帐,比祝童还心急看到复盘后的收获;尽管他也知道这种资产重组的大利好要经过严格而烦琐的审批核对程序,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这两只股票不可能复盘,还是问:“有新消息吗?”

“我哪里会有消息?”祝童苦笑着,上海男人果然被自己带坏了。

“天啊,你和财神和尚一样高明。你比他还高明,财神和尚周一才开始推荐这两只股票,而你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上海男人感慨着,打开一段视频;小骗子得以有机会目睹无聊大师的弟子真诚和尚的风采。

只看卖相,财富和尚确实有一副好皮囊,眉清目秀白面无须,一双大眼十分有神;讲话时口齿清晰、条理清楚,不慌不忙侃侃而谈,让人感到真诚无比。

真诚和尚没有一般股评人那般指点江山的嚣张,说出的话也没有云遮雾罩的所谓曲线、技术面之类的术语。废话是少不了的,但真诚的废话不多且说得很有技巧,把专业词汇演绎地简单明了却还能妙语频出。

本来佛经里的废话就多得是,真诚以华丽的佛家语言,将简单的分析和大胆的预测归功于借助得自佛祖的慧眼和认真的思考,给迷茫的广大散户股民指点出一条金光闪闪的财富之路。

小骗子暗笑,有无聊这个曾经的股市鳄鱼做师父,有莲花基金做后盾,真诚闯出如今名头一点也不意外。

所谓一将功成万股枯,真言成名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活跃在股市上的私募基金经理和券商机构恨得咬牙切齿。在无聊面前,他们玩的大部分把戏根本就毫无意义,只看无聊想不想借真诚的口戳穿他们的圈钱骗局。

“和尚的话闲暇时听听可以,但是,不可全信。”祝童看到一半就失去兴趣,提醒上海男人一句。

很明显,无聊的金莲基金也是要赚钱的,真诚抛出的只是些骨头,或者要借助散户的力量打击对手。比如这次,财富和尚开讲后,大量的买盘蜂拥而至,但真正能买到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两只ST股票的只是极少数散户。在此之前,无聊的金莲基金有一周以上的时间低价吸纳股票。如果不是祝童和苏娟,上海男人连这一万股都买不到。

小骗子不能不佩服无聊大师的眼光,真诚和尚这样的相貌、风度,就是不穿袈裟也能骗得不少人的信任;股评家的行列里,歪瓜赖枣不成人样的主太多了。

骗子的年年有,如今特别多。为股民指点迷津和为寻常百姓排遣烦恼,根本就是两个境界的东西,得到的回报也是天壤之别。真诚不可能长久扮演救世主的角色,最后会如何收场呢?

祝童不禁替二师兄逍云庄主担心:他还在雇用胖子充门面赚取香火钱的低级敛财阶段,人家金佛已经进化到培养小白脸进军金融领域了。

苏娟在厨房叫老公下楼买酱油,祝童才清净下来。

如果想得到消息,对祝童来说不是很难的事,无论蓝湛江还是田旭洋都会乐意提供的;但小骗子这几天根本没联系他们,也不想和他们牵扯太多。只听柳曼湘说蓝湛江和田公子的谈判大概很顺利,与无聊和尚同时参股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目前已经进入计划审批阶段。

区别是,蓝湛江用的是东海投资的壳,无聊是以一家船运公司的名义。

过去的一周,祝童更多的精力放在史密斯.沃森伯格身上,梅花玉印被从南方拍卖行直接送进中国银行在上海的保险库内封存。由于各方面都不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有钱的二百五是什么来头,寻宝活动暂时出于停顿,大家都在观望。

史密斯却忙的很,他这次来上海的公开身份很奇怪,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亚洲事务专家,在繁华的浦东金茂君悅大酒店长包商务客房,租用的写字间也在金茂大厦内,每天高朋满座,基本上不出门。

金茂大厦和东方明珠是上海的地标,没谁敢在这里公然抢劫或绑架。出钱收购?史密斯先生根本不缺钱。

凭借在拍卖会上闯出的名头,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结交了一批在上海十分活跃的台面上的人物。

出入史密斯办公室的有著名的专家、教授,有知名企业经理、老板,有著名的记者、编辑;还有沪上几家外资银行的高级经理。但是,史密斯先生与欧美商会的人没有交集,那些国际实业家对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或史密斯先生不予置评。

当然,史密斯现在的朋友还是有倾向性的,论起口碑,基本上都是些有奶便是娘的墙头草。史密斯先生很快就显示出对朋友的诚意,出资赞助了多项研究项目,据说都是金融或经济领域的“高端课题”,在他身边迅速聚集起一帮有影响力的喉舌。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的几项研究结果,以参考资料或专访的名义,逐渐出现在一些金融期刊上。

祝童搞不懂史密斯在耍什么花样,他如此大张旗鼓俨然一副明星架势,难道是有钱没处花,到上海演戏来了?史密斯先生每次露面都少不了两个人,一个是萧萧,另一个是宋中仞宋公子;他难道不知道宋大绣花枕头已经是个丧家犬?

“叶儿几点回来?”苏娟从厨房探出头。

“该到了吧?早上我说去接她,叶儿怕花钱,说是搭同事的车回来。”祝童有点无奈。

门响,上海男人和叶儿一道走进门,还有黄海。

“我到南京出差,顺路把叶儿送回来。”黄海把提包交给祝童,和小骗子打个招呼:“听说你在拍卖会上替人抬轿子,有钱挣没?”

“哪能呢,我不会挣那样钱。”祝童笑着让座倒茶,才仔细打量叶儿。

她还穿着作训服,两周不见,叶儿黑了,也瘦了,最大的变化是披肩长发被剪成齐耳短发,整个人身上多了分英武之气。

想来吃了不少苦,封闭训练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祝童喜欢诗情画意的叶儿,心里对英姿飒爽的女警官有点抗拒。

八、单身公寓(上)

苏娟感觉有点尴尬,剜一眼叶儿,生怕引起什么误会。www.65txt.com

小骗子确实有点不舒服,叶儿所说的同事,竟然是黄海。

看到祝童,叶儿两眼就再也没有移动分毫,微红潮湿,看样子屋里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一定会扑进他怀里。

黄海也感觉到了,现在和以前不同,李想才是苏家的毛脚女婿,自己确实不适合与叶儿走的太近,不能随便出入这里。他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我已经离开缉毒处,去南京培训基地是挑选几个新人;叶儿懂财务身体又弱,那些训练很苦的。正好有个机会……。”

这样一说大家才明白了,黄海目前虽然还在上海公安局缉毒处挂职,却已经被借调到北京驻上海的金融工作小组;具体做什么还不清楚,到南京是挑选一批年轻警员,也归金融小组领导。

“你们的领导是王向帧吧?”祝童顺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黄海奇怪了,王向帧的名字是不公开的,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见过两次,他是我的病人。”至于是上海见过的病人还是在北京见过的病人,小骗子的没说。

黄海“哦”了一声,这个解释很合理,不合理的是他怎么知道王向帧是这个金融小组的领导?

事实上,祝童说出王向帧的名字后马上就后悔了,冲动来自嫉妒;尽管他知道叶儿和黄海之间没有什么,是骄傲的本能让他不想在黄海面前表现自己的高明。

王向帧挑选黄海的主要原因祝童并不明白,但其中一定有朵花的因素;从某种意义上说,王向帧是在帮自己唯一的女儿。

苏家中午是家庭聚餐,黄海多次说要走,被祝童和叶儿挽留下来,吃完饭才离开。

他实在是有点尴尬,苏娟的儿子宝宝是黄海的崇拜者,看到黄海高兴的不行,吃饭也要坐在黄海身边,还闹着要做警车出去兜风。小孩子不明白,黄叔叔已经不是小姨的男朋友了。

送走黄海,姐妹俩也不收拾碗筷,躲进叶儿房间说悄悄话,上海男人担负起收拾残局的任务,祝童抱着小狗阴阳陪宝宝看电视。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养成做家务的习惯。

苏娟姐妹总算出来,叶儿不好意思马上拉爱人进闺房。苏娟不会让妹妹不好意思,带着老公和儿子出门逛街。

“叶儿变丑了。”门刚关上,叶儿就从背后抱住祝童。

两个人热切的亲吻着,两周相思尽付缠绵,直到小骗子肺部不适才喘息着分开。

“是啊,就知道你要笑话,干脆不化妆;让你看看我多辛苦。”

叶儿舒舒服服的倚靠在祝童怀里,喃喃诉说着封闭训练的事。

六七月正是南京最热的季节,下雨天还好说,如果是大晴天,一帮人都在太阳下训练,想想就让人心疼。

“黄海要借调我去金融工作组,我拒绝了。坐他的车回来是想向他好好解释解释,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更不想让你误会。这次无论能否转正,我都不会让人说是黄家在背后帮忙。”

叶儿的解释让小骗子颇为感动,能被黄海选走,叶儿就能少受一个半月的苦,更重要的是等于已经提前转正了。做出这个决定,叶儿完全是要切割和黄家之间的关联。可以想象得到,她要多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能通过这次考核成为一名正式警官。

“你瘦了。”祝童缩回探入叶儿胸前作怪的右手,仿佛抱在怀里的不是自己的女朋友,而是一个圣洁的女神,对她的每一点冒犯都是亵渎。

叶儿已经换下警服,穿上一袭玉色长裙;光裸着腿踢著双水晶凉鞋,丰满的乳房露出娇娇嫩嫩的半截。她很享受恋人爱抚,拉过祝童的手又按回胸前,隔着层织物抱着。

“姐姐说你搬到医院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啊,我是想省点油钱。”

“骗人。”叶儿娇嗔的仰头,凝视祝童的双眼;把小骗子看得心里发虚;“我知道你有事瞒着,老实交代,到底为什么?”

“知道什么了?我没什么好交代的。”祝童咬牙否认。

“你的伤一直都没好,是不是在医院方便些?”

叶儿眼角渐渐浮出泪花,把个小骗子感动的一塌糊涂;心里瞬间涌出冲动,他真想把一切对叶儿老实交代;不奢望得到宽恕,只是不忍心再骗叶儿。

但是,那样做的就等于宣判这场感情的结束,叶儿根本不可能接受一个骗子的爱情。

“不是的,九月开学就要读研究生,住在医院方便学习。”从小接受的训练自行发挥作用,小骗子甚至没想到自己能在瞬间编出如此完美的借口。

“真的吗?”叶儿表现的越来越厉害了,祝童承受不住她的审视,吻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

“你不能太放肆……。”祝童一样渴望着,手伸到叶儿腋下轻轻拉开拉链。只在这时候,裙子的主人才喘息着提出抗议。她虽然嘴硬,并没有实际的反抗和有挣扎,而是把他抱得更紧。

“我不放肆,很乖的。”手从松开处探进去,他知道叶儿的痒处,在她耳边哈着气低声说:“我想吃了它。”

叶儿没有回答,红晕从耳边蔓延开去,她浑身瘫软倒在爱人怀里,思维被抽空。

脱裙子是件技术性很高的工作,祝童把一边肩带褪下,叶儿里面没带胸罩,抱着胸说什么也不让他褪下另一边。

好在,这样已经足够了;祝童吻着、爱抚着,心里心疼着。叶儿的肌肤本是凝脂样雪白,现在,肩膀上边和两只原本雪藕样的胳膊明显分为两段,太阳晒到的地方呈淡棕色。

晚上八点之前叶儿要返回训练基地,亲热的时间有限,叶儿挣扎着一定要去祝童的新宿舍视察,两人收拾一些祝童的衣物和书籍,搬到雷诺车上开向海洋医院。

车上,叶儿给姐姐打个电话,说是不回家吃完饭,从医院直接赶回南京。

“最近和萧萧有联系吗?”祝童等叶儿挂上电话,小心的问。

“没有啊,她有去找你了?”

“不是,我那天见到萧萧了。”祝童把拍卖会上的情况说给叶儿。

女人的思维总是很奇怪的,叶儿不关心萧萧跳槽,关心的是祝童身边的女伴陈依颐。

当然,这是恋人间亦真亦假的玩具,不能全当真也不能全不当真;祝童说陈依颐已经离开海洋医院,那天碰上完全是巧合。

叶儿奇怪祝童为什么会到拍卖会那样的地方去,他的行李中可没什么“艺术品”。叶儿只知道爱人书法写的不错,具体有多不错她不是很清楚。

解释这个原因有颇费了些口舌,好在海洋医院到了,走进电梯,叶儿的心思就完全转到另一个方向。

单身公寓楼是王觉非当院长后才盖起来的,建在医学院的留学生宿舍区,与海洋医院隔一条马路。这座十八层的高层建筑条件不错,有完备的保安系统,不只是医院的单身医生,医学院的单身老师也住进来不少。

叶儿小心翼翼的走进十五层的宿舍,一副进入某个犯罪现场的样子:“我可是警官,怕不怕?不要让我看到线索啊。”

祝童依在门框,和配合的做出紧张的表情:“我很老实的。”

叶儿噗哧一笑把他拉进来,两个人拥抱着巡视一圈。公寓分内外两间,客厅兼书房有十几个平方,卧室只能放下一张大床或两张单人床。祝童不看电视,书桌上摆一台电脑。小书架放在窗前,摆满是一本本大部头专业书籍。

叶儿对基础设施基本满意,唯一有意见的就是没有厨房;“没有熬粥的地方啊。”

单身公寓是不允许开伙做饭的,结婚的必须搬出去,这是规定,没有厨房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无论是医院还是医学院都有内部餐厅,也不需要自己做饭。

祝童估计,叶儿正在考虑否把这里作为新房,搂着她坐来到窗前,遥望着绿树掩映下的校园,说:“我要买下一座宫殿,装饰的比天堂还要美丽,迎娶苏叶小姐做我的新娘。”

“谁答应要嫁给你了?”叶儿被滚烫的情话弄得浑身发软,时间不早了,她钻出祝童的怀抱,把自己的照片挂在客厅墙上;故作霸道的说:“好拉,这是你护身符,谁来串门就能知道,李医生名花有主了。”

医院和医学院是美女云集的地方,从停车场到公寓楼的路上,叶儿已经感受到李主任的魅力,很有几个女医生、护士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有敌意。

祝童笑看任凭叶儿按照自己的意愿布置简单的家具,知道她是在说笑话;把这幅照片拿过来是祝童的意思,在感情问题上,叶儿和祝童一样,对自己的爱人是完全信任的。他们都是那么优秀,难得都相信爱情。

八点之前叶儿要回训练基地报到,祝童不同意她赶火车,于是,两人在医院门前的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雷诺车向南京方向驶去。

进入沪宁高速,叶儿翘着脚道:“不怕烧油了?当心哦,一来一回两天的薪水没了。”雷诺车挂着军牌,过路费什么的是不用交的;主要花费是加油。

祝童知道她心里是喜欢自己送的,故作心疼的说:“是啊是啊,不如我现在回去,你在这里拦车好了。但是要小心啊,你伸伸手就会出车祸的。”

“为什么会出车祸?”叶儿不解的问。

“有个仙女般的美女搭车,一定会停下好多辆汽车,高速上车开得块,停下两三辆车后面的就会撞过来。有些开过去才看到,心里后悔开车就不专心,‘嘭’一下也撞了。作孽啊,为了大家的安全,我还是烧点油好了,谁让咱是医生呢。”

叶儿笑得花枝乱颤,按着小腹威胁道:“不许逗我笑,受不了,肚子疼。”

可笑吗?小骗子一点也不感觉可笑,恋爱中人的女人都神经过敏而已。

等叶儿平静下来,祝童问:“有消息了吗?”

“还有一个多月呢,现在想太早了。”叶儿摇摇头,去培训基地前祝童透露过,黄妈妈曾经和叶儿谈过话,她完全可以不经过这次考核直接转正。但是叶儿拒绝了,黄妈妈没有说后面的话,祝童和叶儿都明白,她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市局财务处。

祝童不很担心叶儿能否转正,担心的是回到上海后的去向。

女警官有很多种,叶儿在学校学的就是财会,如果被分到刑警队或到基层派出所做片警,叶儿一定会做的很辛苦。但是,小骗子根本没力量影响到公安局,叶儿倔强的性格使她不可能去送礼或做别的台面下动作。

七、单身公寓(下)

祝童后悔提起如此沉重的话题,随手扭开音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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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花清脆的歌声让叶儿高兴起来,这是海皇娱乐为凤凰仙子录制的单曲CD,朵花去日本前送给祝童的;如今正在网络上传播并进入各电台打榜,红的很。

“其实,只要开心,做什么都好啊。人生不过几十年,只要我们能好好在一起,互相温暖。”叶儿凑过来,头枕着祝童肩膀,握住他的手。

在叶儿心里,李想虽然外表温文尔雅,却是个敢于担当的坚强的男人。黄海以前给她的感觉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这也是她一直无法把自己融入那段感情的主要原因。但是最近半年黄海似乎突然间长大了,他还常常出现在叶儿身边,扮演着护花使者的角色。

上午在回上海的车上叶儿曾劝过黄海:好好珍惜朵花;暗示他不应该在与自己有过多的联系。朵花在茶楼上的话是个沉重的阴影,祝童表现的很大度,越是这样,叶儿越是担心时间长了黄海会做出什么蠢事。

黄海说“我只要能看到你”,完全是一副孩子口气。

所以,叶儿认为黄海还是没长大,更为有李想这样的爱人庆幸。她不知道,黄海一直对祝童有戒心,那是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小骗子以前表现的太完美了,最近又发现他和一些神通广大的人似乎很熟,让见惯罪恶的黄警官不能放心;没有证据,这种直觉又不能对叶儿说。

黄海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就如叶儿一直把他当成弟弟一般,他对朵花的感觉越来越像对着个可爱的小妹妹;尽管,两人已经历过无数次激情迸发的性爱,但朵花始终保持着少女的天真烂漫。

把叶儿送进警官培训基地,祝童照例还是去苏州霞光寺,每周一次,他脆弱肺部要接受香薰术的治疗。

大师兄在南京和寻宝联盟那些人混在一起,二师兄祝云送女活佛到山东老骗子那里,霞光寺内只有师叔祝黄和索翁达活佛;现在,这里是祝门的大本营。上个周末,祝童正式把凤凰面具传给索翁达,标志着他已不是祝门掌门,只作为祝门大夫。

香薰过后,师叔祝黄替他诊脉;说:“上海汽车多空气污浊,你应该每天接受一次香薰术。”

“我哪里有那许多时间。”小骗子苦笑着穿好衣服,香薰术过后,浑身轻松惬意,脑子也灵活多了。

师叔祝黄也陪着他香薰,他的肌肤也舒展滋润了。祝童猛然想到一个发财途径,拉着祝黄走入偏房打开台灯灯下,拿过面镜子。

“师叔,您看看自己有什么变化?”

祝黄好像不经常照镜子,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他知道祝童是最聪明,扔开镜子问:“你有什么主意直说。”

“我是想,香薰术如此神妙,不应该只我一人享用。城市内肺部不好的人很多,香薰术还有美容效果,我想成立个公司,把香薰术推广开……。”

如此这般,祝童在诉说的同时,渐渐把能考虑到的因素归纳起来,一个以香薰术为基础的连锁公司已在他脑海里成型。他手里最大的优势是香薰术的秘方,别人就是眼红,也别想得在短期内有竞争的能力。

“这件事需要掌门同意,你是大夫,可以先考虑一下,等祝云他们回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要做成这个,需要大批的人手和资金,不是头脑发热就能做成的。”祝黄笑眯眯的泼出一盆冷水,小骗子愣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掌门;霞光寺为自己准备的香薰术,也是要耗费金钱和人力的。

回到上海的路上,祝童脑子里一刻也没闲下来,翻来覆去想着这个创意。小骗子发现师叔是对的,自己确实考虑的太简单了;他从来也没安下心踏踏实实做过正当生意,也不擅长具体的经营管理,很多不确定因素还要大家一起讨论;二师兄祝云那样才是做实事的人。

雷诺车拐进海洋医院门前的街道,祝童发现背后多出一条尾巴;他把车停在路边一家便利店前,装作下车买烟试探一番,确定了:是有人在跟踪他。

祝童没把车开进公寓前的停车场,把雷诺停在海洋医院办公楼前的停车区,绕一圈从偏门走出医院。

隐在医学院的的公寓楼小门内张望,看到那辆普桑停在小路上。

祝童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动手,报警?似乎有引火烧身的危险。是谁在跟踪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一连串的问题让他心情焦躁不安。小骗子注视着公寓区大门,那里有两个保安,不会允许闲杂人进来。

想到保安,祝童拨通秦可强的电话,回来这么长时间,祝童一直想找机会见他一面,但愿跟踪者是他派来的人。

秦可强说自己不在上海,也否认了自己的手下在跟踪祝童,他说,各方面评估,祝童近期是安全的。

小骗子放下一半心,秦可强说自己安全,证明这些人大概和江湖道没什么关系;但是不管是谁,先要搞清楚的是跟踪者是那路人。

祝童没回自己的宿舍,顺着校园安静的道路走向医学院深处。

半小时后,从街角拐出三个醉汉,中间是个黑胖子,衣着过时头发散乱;敞着胖胖的胸怀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看就是外省人。

普桑停在路旁停车带内,上海无风的夏天夜晚,空气潮湿而闷热,普桑已经熄火,车窗被摇开一半。

也不知为什么,黑胖子三个走到车边,忽然弯腰大吐,第一口就准确的喷进普桑前座。

一场纠纷在所难免,奇怪的是,车内的人根本没想到报警,而是发动汽车要走。但是黑胖子吐人家车里还不依不饶,与两个同伴拦住普桑不让走,吵吵嚷嚷的非要报警,说是普桑撞了他,骂司机是酒后驾驶,车内的呕吐物就是证明。

上海人都知道外省人平时胆小,但喝多酒后就是另一个概念了,有些就变成不要命的狠角色。这三个人浑身酒气赤胸畅怀,且时肌肉发达面目不善的大汉,路人不敢围观,更没人没人敢出面管闲事,普桑内的两个人也不敢下车,找个机会还是跑掉了。

黑胖子就是“有钱大家赚”韩胖子,六合宗的掌门,祝童这样的江湖大人物找上门要求帮忙,韩胖子当然慨然应允;六合宗是小帮派,无论在江湖上上还是现实社会,搭上祝门都会大有好处的。

黑胖子的大弟子也就是韩掌门的女婿还算机灵,趁乱从车内摸到一只手机,要不然那辆普桑也脱不了身。

祝童一直韩胖子的小院等着,拿到手机后说声谢谢就离开了。韩胖子也没罗嗦,把这当成对祝童帮自己讨要工钱的回报。混江湖就应该是你帮我我帮你,祝童的名声很好。

现代的社会里,手机可以说是一个人的信息中心了;黑胖子弄来的手机内存有不少号码,还有几条指示性短信。

祝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一翻看,很快就发现一个熟悉的号码:戴毛子的电话,果然是私家侦探在跟踪自己。小骗子在对付王觉非时,曾出钱雇用过他,这是他登在广告上的号码,应该是戴毛子侦探社唯一的固定电话了。

既然是戴毛子,祝童就不好亲自出面,韩胖子好像也不合适,小骗子想来想去还是要麻烦秦可强。对付私家侦探不需要高手,只要有两个看似威风的吓人角色就够了,戴毛子很小心的,他会知道厉害。

台海言还在机房里,祝童打开电脑登录QQ,黑色钻云燕马上飞舞过来:师父,又有什么好事了?

水中月:替我找个地址,只有电话号码,座机。

黑色钻云燕:好办,只是银子……好了好了,算弟子孝敬。

第二天中午,祝童等到了秦可强派来的帮手,他曾经雇用过的年轻保安杨辉。

见面的地点在医院不远处的酒店,杨辉刚进门还有点拘束,好在两人曾经有过解除,祝童很快就打消了他的顾虑。

祝童要杨辉到戴帽子家归还这只手机,并对戴毛子下达一个必须接受的委托:调查史密斯。沃森伯格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价钱随他开。

“就这么简单?”杨辉听完祝童的要他做的事有点吃惊;他还以为曾经的老板要他去把那家侦探社砸掉,或者出手教训一顿。

“当然了,他们是开门做生意,这里是上海,咱们也要尊重法律。”说是这样说,祝童心里冷笑着;戴毛子的固执他领教过,一般情况下不会透露委托人来历。

但那只是一般情况下,让杨辉出面委托调查史密斯,是试探一下戴毛子的反应。祝童估计,让戴毛子调查自己的八成就是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

“你这套衣服就可以,最好再找个朋友跟你一道去。”

半年多没见面,杨辉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依旧朴实,从外表到内在神情都不一样了。眼里的迷茫和虚无被一股自信的精气冲洗的干干净净,显示他已经有了生活的目标和可以看到的未来。

杨辉,过去的保安如今已是石旗门预备弟子,带着几个经历类似的年轻人负责漫江花雨的外围安全。

漫江花雨的事都有八品兰花解决,但是兰花仙子们不适合在上海的大街上显露功夫,需要有这么一批打手充门面。

八、石旗(上)

杨辉没有马上离开,祝童留他一起吃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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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另一个客人韩经理衣着光鲜的走进来,酒席就算开始了。

酒过三巡,杨辉和韩胖子渐渐放开了,一个是老江湖,一个新进江湖的年轻人。

“你为什么会到上海来?”祝童对杨辉的历史不很清楚,这样问是想知道石旗门选拔弟子的标准。

“我们家在乡下,和韩老板相距不远。我们那里太穷了,孩子们从小就知道,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父母都好似老实的农民,指望种地挣不下几个钱,能把我送进大学校门就算不错了。我妹妹为了供我上大学,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我现在还记得她走的那个早晨,圆圆的脸上还带着稚气,她那时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啊。”

杨辉神情淡淡的,说起自己的过去就像说别人的事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平静被打破,眼里储满泪水。

大学期间,杨辉还是很刻苦的,但农村的教育资源落后,个人的努力究竟有限。杨辉临场发挥不好,只考上一所二流大学的专科班,学到的知识很多都与社会需要脱轨。进入大学就等于进入一条单行道,他只能向前冲,到大城市闯荡出接受命运的选择。他不可能再回到家乡,那里已经没有他这样年轻人的生存空间。水源污染是最大的问题,种下的庄稼只够口粮。

“就是,老子早晚回去把那些黑心工厂拆掉。”韩胖子听到这里,重重的把酒杯在桌上顿一下。

祝童笑笑,知道他是贯会说大话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杨辉感激的和他碰了一杯。

诉说在继续,青春从事要有故事的;杨辉在学校交了个女朋友,那是他课余时在餐厅打工遇到的,是个老乡兼大学同学;后来的故事比较简单了。

杨辉毕业后与女友一同到上海闯荡,两个满怀理想的年轻人从满怀幸福的憧憬到幻灭只经历了半年的时间。上海虽大,却容不下简单的爱情。

最现实的问题是房子和工作,他们两都是二流大学毕业,女友还好些,凭着鲜嫩的青春和还算漂亮的容貌,在商场谋得一份营业员的职业。杨辉碰撞多次最终只能做保安。两个人的薪水只够吃饭的,连一间具备起码居住条件的房子都租不起,更别提买房了;那简直就是奢望。

“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上海的墙实在太高太冷,我根本够不着、沾不得。这里太冷漠了,我们做保安替他们看家护院,业主委员会是最苛刻的资本家,说是比最低工资标准高,他们知道那点钱交保安公司管理费就剩不了多少,还象防贼一样防着我们,丢颗草都要扣钱,最可气的是不允许我们在小区的里住。但有什么办法,我们不做有的是人来做,他们根本就不管我们死活。”

海都小区是个高档住宅区,祝童为青梅租房时领教过房主的骄傲。虽然已经过去了,杨辉还是掩饰不住对业主的厌恶。业主这样对待保安其实不过分,至少不低于法律允许的最低工资标准,但这样的保安能用心保护他们的安全才怪呢。

“好兄弟,不如来跟我干,至少大家有吃有喝,有钱大家赚,不用受外人鸟气。”韩胖子呲牙拍着胸脯对杨辉说。

“韩老板,你晚了一步,杨老弟现在是石旗门的人。”祝童举起酒杯;“来,为杨老弟干一杯。”

酒喝下,韩胖子羡慕的看着杨辉,翘指大赞道:“石旗门!英雄门!原来是石旗门的英雄,怪不得。”

把杨辉激动的满脸通红,与韩胖子连碰三杯后,再也不肯喝下半杯。

石旗门有严格门规:禁止酗酒;杨辉下午还要做事。

韩胖子对这样的门规肃然起敬,祝童是不喜欢劝酒的,以前和秦可强喝酒时就领教过,他也是喝到一定程度后,外人说再多也没用。

“现在还习惯吗?”祝童有些喜欢杨辉了,这样的小伙子谁都喜欢。

杨辉腼腆的一笑,接着前面的话头说起后来的事。

去年冬天杨辉的父母双双病倒,需要一大笔钱治病;就是在那时,杨辉遇到了祝童。再后来,青梅介绍他认识了秦可强,杨辉考虑了三天就答应为石旗门工作,待遇是一方面,石旗门能给他荣誉感和安全感;还有年轻人最需要的前途。

他不怕吃苦,石旗门对准弟子的淘汰率很高,杨辉虽然是秦可强亲自挑选的,也是凭自己的努力经历了半年的艰苦训练和考验,才得到初步认可。

“我现在很好,有朋友有师长,大家互相关心互相鼓励,钱也不少。青梅姐给了我十万块钱,小妹现在医院照顾父母。石旗门能让我看到希望,活的像个人样。”

祝童拉起杨辉的手,他的拳锋上还没有突起,只有一层硬茧;看来,所谓的艰苦训练,学习的还是石旗门的外门功夫。杨辉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很难能得到石旗门内家真传。秦可强大约也不想训练出一批高手,他需要的是一批忠心耿耿的年轻人作为企业的发展基础。

祝童暗叹,秦可强确实厉害,祝门要发展,也要象石旗门和兰花学习。

石旗门的荣誉感起到的是凝聚人心的作用,在人心浮动的现实社会里,石旗门与兰花走的是类似的道路,年轻人不怕吃苦,就怕被冷落,在迷茫中看不到前途;这样的手段与信仰教育类似。

“杨老弟,女朋友现在还好吧?”韩胖子喝下几杯酒,眼睛又眯成两条线;那表情让祝童想到昨晚见到的女人。

“我们早就分手了。”杨辉不在意的回答;“去年这个时候,有一天晚上下雨,我休班去看她,正看到有个男人去借她下班。那人胖的自己的鞋带都系不上,她还是挽着他的手,坐上一辆高级轿车。当时我就知道她不在属于我了,我没有难过,甚至有种解脱的轻松。象我这样租不起房子的人,和女朋友一周也见不到两次面,吃顿饭只能挑街边小店,连场电影也看不起,分手是早晚的事。我给她发了条信息,祝她幸福;后来一起吃了顿饭,一切就算结束了。那顿饭花掉了我两个月的薪水,wap!圈!子整!理地方是她选的,本来她要去付钱。我拦住她……我说:如果今天你去付钱,我这辈子就再不是个男人了。那时,我才发觉她对我有多重要,知道心疼是什么滋味。”

祝童心里难受,韩胖子两眼潮湿,吐着酒气吼道:“告诉我是谁,我把那婊子养的鸡巴骟掉。”

“算啦吧韩老板,你做的那些事……先摸摸自己的还在不在,再不检点,当心哪也被人骟掉。”

小骗子的按住韩胖子,杨辉的故事讲完了。

吃完饭,杨辉先离开,祝童和韩胖子又胡扯一会儿才分头回到海洋医院。

韩胖子还算明智,对宝藏的事痴迷的很短的时间,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知道即使找到了也没命享受。祝童喜欢这样的人,拍着韩胖子的肩膀说佩服;大面上,祝门还属于江湖寻宝联盟的一员,正奋斗在寻宝第一线。

戴毛子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感觉心惊肉跳,手下两位调查员被醉汉袭击后,说是手机丢了;当时戴毛子就感觉到这笔生意做不下去了。国内的法律对私人侦探的存在规定的很模糊,这是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职业,做这一行随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戴毛子知道,一旦招惹到有力量的大人物,不仅侦探社要关门,他和手下的安全都是个问题。

所以,接到手下的电话后,戴毛子马上决定暂时终止这笔生意。他后悔不该贪图那笔二十万的调查费,早该想到能开着军牌车的年轻人,一定是不好惹的主。

怕什么来什么,下午三点,戴毛子听到礼貌的敲门声。

戴毛子做这一行好多年,有一群老客户,需要见面时约在茶馆酒吧之类的地方,不需要靠昂贵的写字间来充门面。他租下办公地点位于闸北老城区,是一套老旧的单元房,周围弄堂狭窄人声噪杂,很少有人能找到这里,他看中的是这里复杂的环境。

打开门,进来两个健壮的年轻人,两眼精光四射;戴毛子从走路的架势判断出,这是连两个练家子。

“请问你们找谁?”戴毛子眨着眼,做出一副猥琐的住家男人像。

杨辉推开他走进来,站在屋子当中扫视一圈:“找你啊,大侦探。”

“你们一定搞错了,这里是……。”

“叮铃铃……。”

戴毛子还想打马虎眼,桌上的电话响了。

杨辉举起手里的手机:“戴老板,我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不用说太多废话了吧?”

“你们怎么找来的?我只登过广告,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我请两wap!圈!子整!理位到外面喝茶。”戴毛子心尖颤抖,来者不善啊,人家好像知道他的底细,那只手机正是他配给手下的。靠一只个号码就找上门来,这也太快了吧?戴毛子第一个反应是报警,由于业务的关系,他认识几个警官,帮他们调查过一些案子。

八、石旗(下)

“我们不喝茶,只是请戴老板替我调查个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杨辉把一个文件袋丢到桌子上;“里面有电话,有笔生意麻烦戴老板用心关照,价钱好商量。如果……,呵呵,戴老板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戴毛子擦把汗,知道至少暂时自己是安全的。

“知道就好,我们老板等你电话。”杨辉把那只手机塞进戴毛子手里,转身走了。

戴毛子关上门,瘫坐在地上;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危险,刚才那两个年轻人如果动手,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戴毛子年轻时曾在部队当过特种兵,看得出那个一直没开口的年轻人是个技击高手,比他的教官还要厉害。

这笔生意不只不能接,看都不能看!

戴毛子要打电话报警,却发现手里的手机已经碎成几块,被捏碎的;两分钟前人家还用它拨通过桌上的电话。戴毛子似乎听到自己骨头被捏碎的声音,再不敢想报警的事。

他镇定一会儿,打开文件袋,里面滑出两张照片,一张电脑打印纸。

“天啊,如何是好!”戴毛子低叫一声,生意在他手里转了个圈,被调查人要求调查委托人。

打印纸上的电话一定是事主了,价钱什么的戴毛子根本不敢再看,哆嗦着手拨通那个电话。

祝童此刻没在自己的办公室,正在海洋医院整形外科主任的办公室内,看一眼手机上的来电号码,歉意的笑笑:“丁博士,我先接个电话。”

丁主任是位医学博士,前年才从国外回来;也许是专业的缘故,丁主任的皮肤特别的细腻,四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好像还不到三十,海洋医院的人都知道,丁主任最喜欢人家叫她丁博士。

在今天之前,丁主任对李主任还是很不感冒的,甚至有点瞧不起;经过半个多小时的交谈,丁主任对李主任的印象已全然改变,她优雅的耸耸肩:“OK,李主任请便;这份东西还蛮有意思的,我先看看。”

祝童起身离开房间,到走廊外才接通电话,嘴里已经含上一枚变声鱼。

这也是祝门秘技之一,所谓变声鱼不过是个空心球,最早的时候是枚掏空了的杏核;到祝童师父老骗子手里,被改为现在的样子。传说曾经有祝门前辈用变声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一个人能唱下一整台的大戏《玉堂春,生旦净丑无一不佳。

祝童没那个本事,大师兄学的最好,不过骗骗一般人足够了。

“喂,是黄……黄老板吗?”戴毛子的声音传来。

“戴老板,听说您最近生意不错,恭喜恭喜。”祝童以中年腔调,配以江浙普通话,与戴毛子开扯。

“哪里哪里,都是朋友们照顾;黄老板,您的东西我受到了,只是这桩生意……。”

“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难处不成?戴老板对价钱不满意?”祝童拉长尾音。

戴毛子连忙回答道:“不是价钱的问题,我是想知道,黄老板有什么具体要求。”

“要求吗……不多,只有三个。”祝童斟酌着,放慢语速;变声的同时还要配合思考。随时提醒自己,他面对的是位经验丰富私家侦探;两人以前还打过交道。

“黄老板请说。”戴毛子看一眼打印纸,心里打起小算盘;上面的价钱是六万,期限一个月。

“第一,期限内,目标接触过两次以上客人的身份,照片。”

“这个可以办到。”

“第二,期限内,从他的助手中,找出一个可以利用的人,要男性。”

“这个,我们以前很少做这样的业务,只能试试。黄老板应该知道,他带来的都是外国人,只有一个中国人;但那是位小姐。我怕……。”这个条件让戴毛子很为难,事实上,已经超出正常的业务范围了。

“第三,戴老板必须回答一个问题,目标是不是给你过一个委托?”

“咯噔!”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戴毛子还是第三个条件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那两个年轻人随时可能再次敲响他的房门。

“是是,是我财迷心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黄老板了。他是下过委托,要求调查一位李姓医生的所有情况,包括关系人和家人、朋友的情况。这件生意是社科院的徐教授介绍的,昨天上午才开始,第一份报告还没有完成,我这就退掉……。”

果然是史密斯,小骗子心头发狠,我正想找机会报仇,没想到你先动手了。好吧,史密斯先生要找死就放马过来,这里是中国,不是曰本,让你知道一下什么是祝门弟子!

“不用会退掉,戴老板是生意人,哪有见钱不挣的道理?该做什么还继续做,不过,戴老板的报告又我来提供。呵呵呵,一定会让目标满意的。”

这不是坑人吗?我开的是侦探社,不是坑人公司!戴毛子急得浑身大汗。

“戴老板,目标不是善良之辈,他来中国不会做什么好事,这笔委托已经证明,他想害人。您不是想做助纣为虐的汉奸吧?如果戴老板没兴趣的话,可以走到看看楼下。听说戴老板的家庭很幸福,马家豪是您的儿子吗?他很聪明,就要上高中了吧?”祝童把生意提升八个高度,与民族问题划上等号,外加威逼利诱,戴毛子怎么敢没兴趣?

“黄老板,我接了,您别吓我,我胆子小。一切按照您说的办。”

短短的半天时间,对方已经把自己的情况全调查清楚了,戴毛子知道:自己上船了;人家的调查系统比自己厉害。

他不敢再讨价还价,只能祈祷:但愿这不是艘贼船。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戴老板不用怕,等大家了解了你就知道。我刚才的意思是想对戴老板表示一下诚意:马家豪可以挑选两所希望上的学校,不管他考几分。我老黄一定让他上一所好学校。现在的竞争激烈,别的都是虚的,孩子的前途是真的。”

戴毛子挂断电话后,断定:对方一定是个大人物。只是,这个声音有点耳熟,难道他认识自己?戴毛子挠着头发,把身边的人想了几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管他呢,自己只是个私家侦探,目标是个老外,一定是生意上的事。戴毛子打电话召集手下,开始布置下一步工作。

祝童回到办公室,丁博士大致看完了这份计划书,笑吟吟的说:“我认为可以试试,小范围的。李主任不必去呼吸科了,上海的汽车越来越多,我们的病人会很乐意在美容肌肤的同时,肺部也得到很好的滋润和净化。”

“真的不用了?”祝童表示出适度的迟疑,暗中开始怀疑丁博士的博士文凭到有没有水分。

“嗯哼。”丁博士耸耸肩。

这份计划书的主要内容是,海洋医院的呼吸科和整形外科共同组建一个美容净化香薰治疗中心,地址选在老病房楼一、二层大厅,那里临近马路。自从三年前新的门诊大楼楼盖起来后,以前的大厅就失去功能,有足够的空间装修出一个香薰治疗中心,只要打开院墙就能对外营业。

呼吸科主任也是位留美博士,他对这个所谓的香薰术就很不感冒,说呼吸科人员紧张,没工夫折腾这些新鲜玩意儿。但是丁主任就表现的太热心了点,难道她没被西方严谨的医学理论洗脑?

不管了,那不是自己操心的事,有一个主任的支持,祝童就可以去做王觉非的工作。

小骗子筹建这个香薰中心,完全是为自己考虑;每周跑到苏州接受一次香薰治疗,在他看来太麻烦了。如果计划顺利,他随时可以接受治疗,也就能早一些恢复健康。

“既然丁主任认为可行,我马上去找吴助理商量一下具体怎么操作。”

“需要的话,我可以陪李主任一起去说服吴助理。对不起,请叫我丁博士,OK?”

“丁博士,抱歉抱歉。”祝童尴尬的笑笑,心里对这个博士更怀疑了;“吴助理现在办公室,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有一点要先确定下来,香薰中心只作为辅助治疗手段,由网络信息中心和皮肤科共同经营,人员可以外聘也可以从整形外科抽调。还有就是,效益分配问题。丁博士明白,我们信息中心是个清水衙门,我这样做,是为了给手下谋点福利。”

“嗯哼,可以理解。但李主任也应该知道,香薰术虽然是你们提供,但是整形外科才是病员的主要提供者……。”

两个主任互相讨价还价,亲亲热热走进吴助理的办公室,半小时后一切就OK了。

临走时丁博士从李主任那里得到一个配方,说是要亲自体验一下。

吴助理说丁博士不敢再年轻了,现在看去就不象博士,象护士。

丁博士马上发出清脆的笑声,说吴助理油嘴滑舌。

第三天,王觉非在院长办公会上提议并通过了成立香薰理疗中心的决定,主管后勤的宋院长有点保留意见。大家都知道,李主任是中医出身,在海洋医院搞出些中不中西不西的东西来,也就不算很意外。

整形外科丁博士在会上大力赞扬香薰术,她曾亲身体验过,以整形外科病人的实际需要为依据,让所有想反对的人都无话可说。

OK,小骗子以为丁博士人其实不错,就是太喜欢耸肩了。

九、艳舞(上)

七月十日,松井平志低调抵达上海。www.65txt.com

田公子通知祝童去接机,小骗子的借口有工作推掉了。当时,他正与王觉非一起陪卫生局甘局长吃饭。

戴毛子的调查陷入停顿,史密斯身边接连出现几桩怪事,先是在餐厅吃饭时被偷,昂贵的西装被刀片划出多个口子;然后是接到恐吓信。萧萧的皮包,更是多次被袭击。

史密斯好像嗅到什么味道,几天前忽然带着萧萧飞去北京。戴毛子亲自跟过去,却发现史密斯只是和萧萧到处游览,从故宫到八达岭长城,一副瞻仰古老的中国文明的悠闲姿态。

昨天上午,史密斯携萧萧从北京国际机场出境。让祝童哭笑不得,戴毛子不可能跟着史密斯去法国,天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到什么地方去游荡。萧萧这丫头算是抱住大树了,千万别被史密斯给卖掉。

“李医生,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甘局长指的是……。”祝童正在替萧萧担心,对甘局长的问话感觉很突兀。刚才,王觉非一直在汇报工作,小骗子有点走神。

“听说霞鑫园那边多了不少人,黄处长在那里负责保卫工作,李主任近期听到什么?”

霞鑫园,是王向帧所在的小区;祝童只知道他去北京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对,一周前他应该在上海了,黄海到南京警官培训基地挑人……。

祝童快速归纳着脑子里的信息,猛然醒悟,王向帧要有所动作,上海官场要乱了。选择黄海不是偶然,朵花的因素是一方面,重要是黄海与上海各方面的联系不深。

黄海砸掉鼎燃星空树立起个嫉恶如仇的正派形象,在缉毒处做的也很有成绩,带队击毙毒狼并将获大批毒品;大家都认为黄海很好的前途,所以田公子才把妹妹介绍给他,王向帧要借用他的军方背景和英雄形象。

“我只是个医生,哪里能知道那些事。”祝童看王觉非也眼巴巴看着他,嘿嘿一笑;“两位领导怎么了?上海的房价这么高,总要有人给大家个交代吧?咱们做医生的,只关心病人就行了。我现在只关心股市,挣钱难啊。”

甘局长释然一笑,似乎得到了一颗安心丸,王觉非也跟着长出一口气。

“李医生也炒股?现在手里有什么股票?”甘局长举起酒杯和祝童碰一下,随口问道。

“唉,两只停盘的垃圾股,甘局长有什么消息?有钱大家赚吗?”

“停盘,垃圾股。”甘局长目光定在祝童脸上;“是不是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

“甘局长厉害,你怎么知道的?”祝童心里大讶,甘局长明显是知道消息的人。

“李主任太谦虚了,我们知道消息也晚了,根本来不及买。李主任,今后大家多交流,再有这样的消息提前说一声,拜托了。王院长,李主任不简单,我们要发财,还要李主任多多指点。”甘局长脸泛红光,又敬祝童一杯。

“不像话,李主任,我对你不错吧,有这样的消息也不说一声。罚酒罚酒!”王觉非也是一副懊恼的样子。

祝童苦笑着喝下一大杯酒,知道自己莽撞了,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起股票。现在大家都知道,一个超大型合资造船城将要在上海出现,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这两只垃圾股已经变成金凤凰。

“我也是偶然听朋友提了一句,漫江花雨开业那天,田公子想拉我到陈小姐那里去帮忙。……。”于是,小骗子只好敷衍几句;他可负担不起提供消息的任务。

甘局长和王觉非角色转换的很快,听说年轻有为的李主任拒绝了离开海洋医院,都大力称赞他目光远大;说,李主任在海洋医院一定会有更大的舞台,不必去看资本家的脸色。

接下来说起浦东陈依颐的医院,甘局长就关心起海洋医院一下子走那么多主任医生,会不会出乱子?

王觉非保证,影响肯定有,但绝不会出问题;他已经有了准备。在医学界,王觉非和海洋医院还是很有些影响力的,有大批的主任级别的各科专家想要到海洋医院工作。不过,王觉非也说了,这次不准备引进太多的主任,海洋医院和医学院有充足的人才储备,国内的经济这几年不错,前几年派出的留学博士回来了不少,这次正好能给年轻人个机会。

甘局长露出放心的微笑,顺便介绍一个副教授,说是自己的老同学,以前在宁波某医院,很想到上海来发展。王觉非表示欢迎,许给一个副主任的位置。

接下来,王觉非趁热打铁,以李主任购房受骗为话题,提出一个构想:由海洋医院出面集资,与医院附近的一家倒闭多年的街道工厂联合兴建住宅楼;一来解决引进人才和年轻医生的安置问题,二来那些下岗工人也能得到住房或实惠。

甘局长问祝童怎么看,小骗子知道没那么简单。王觉非不是异想天开,就是与甘局长已经达成某些默契,也许这本来就是甘局长的意思。搞开发是最能赚钱的了,前任教委吴主任就是以这个名义捞钱的。

“我不懂,上海太复杂,要不然也不会上当了。”祝童做出苦恼的样子。

“王院长既然有这个想法,先打个报告上来;集资建房是个好主意,现在的房价太高,年轻人受不了,我们这些干了半辈子的人也受不了。以前的政策对集资建房有很多限制,现在有松动的迹象,我们可以先把报告递上过去,看看上面是什么反应。如果连医生也买不起住房,这个社会一定有问题。如果可行的话,卫生局可以考虑牵头开发个小区。类似的情况每个医院都存在,小区内的俱乐部或会所可以让医生们有交流的机会,方便业务提高。”

甘局长说罢,摆摆手,饭局进入尾声;小骗子也看清楚了,这件事就是甘局长在背后操作,王觉非不过是他的一把枪。

祝童坐王觉非的奥迪A6回到海洋医院,没有去办公室直接回自己的宿舍调养。

下车时王觉非叫住他,问他对刚才的事有什么看法。

祝童想了想,笑着说:“院长,我只是个主任,暂时不想升官,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是了。如果真是为解决医生的住房,这还真是件好事啊。”

懂不懂的,看王觉非自己的怎么想,祝童没看出他有离开医院从政的苗头,钱应该也捞够了;那个甘局长不是个省油的灯,王觉非如果想不明白或还想捞钱,只能看他运气好不好了;小骗子是不会参与这样的事的。今天的饭局很有点试探的意思,这件事如果真有做成的希望,甘局长有拉他入伙的可能。要不然,也不会在他面前说起这个话题。

中午没应酬松井平志,晚上再不去就有点不好了。

七点,祝童准时来到嘉雪花园,百里宵在门前接住他,领进洋房二楼会客厅。

会客室内没有什么家具,看得出刚被腾空,中间摆着张斯诺克台球案大小的沙盘,松井平志和池田一雄在田公子陪伴下俯身审视沙盘上的建筑模型;他们身边是一群挂着胸牌的专业技术人员。几位老板模样的人在另一边低声交流,应该是双方的经理们。

虽然刚从曰本回来,祝童还是不习惯松井平志的客套,两人不算很熟,也不算陌生人,这样的关系最难处;祝童不想拉近彼此的关系,松井平志好像也没那个意思。池田一雄与一个叫港村的年轻人站在松井平志身后,笑着对祝童点点头。

于是,礼节过后,祝童随松井平志一道欣赏田公子的杰作。

沙盘上应该是中田船务的老厂区,占地已经不小了,包括一个有几个船坞的中型港湾。沙盘的上部嵌着是中、日两种文字雕刻出的福华造船的铭牌。

松井平志对工作的是很认真的,似乎也没想在祝童面前隐瞒什么;他手里拿着一份图纸,由一个中年工程师出面,试图说服田公子参照京都那家造船厂的规模、整体布局,重新规划整个福华造船的厂区。

田公子这边不同意,出面的是位老头子,说如果那样做,预算至少要增加三成;他们目前没有能力筹集那么多资金。田公子的意思是,把福华造船整体项目分为三期工程,第一期先把利用现有的条件,使福华造船具备制造油轮或豪华游艇的能力。只要出了产品,福华造船就能边生产边建设。

争论很激烈,田公子和松井平志都没开口,祝童在一旁看热闹。他是个真正的外行,一点也看不出真正的关键在那里。从田公子和松井平志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

“他们这么争是什么意思?”祝童低声问百里宵。

“曰本人认为,那样会影响整个造船厂的功能,是拔苗助长的短时行为。他们说以前的福井造船经过严谨的规划,既然是整体搬迁,这里的一切都要拆除,重新修建所有的建筑,包括船坞。”

“废话,我又不是聋子。”祝童笑骂一句,他们现在距离田公子有十多米,那边的争论正激烈,不必担心被听到。

“根本的意思还是为钱,田公子想先开工造船,那样他在资本运作时就能有优势,或申请增发股票,或申请专项贷款,或引进战略合作者。曰本人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提出这个议题是想在福华造船里多占有一点股份。每一点让步都代表着上亿人民币,没炒翻天就算不错的了。”

怪不得手下人吵得那么热闹,田公子和松井平志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在一旁谈笑甚欢。原来吵架也有如此大的学问,小骗子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些讨价还价的手段他只听说过,没见过。

九、艳舞(下)

好在演戏也不能委屈肚皮,既然是合作就要突出一个“合”字,争议部分被暂时搁置,田旭洋邀请客人们去另一个战场战斗。(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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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顶尖会所,是南海宫澜。

田公子包下两个大包房让手下陪曰本技术人员热闹,百里宵和松井平志的助手港村先生作陪在那边招呼。田公子独享的VIP包房内有三位身份特别的大人物,上海市政府某副市长,某发展银行上海分行薛行长,福华造船所在地、上海某区郑区长。

祝童很奇怪,南海宫澜是一家私人会所,讲究的是私密性和专属性,带一、两朋友来小酌可也,一般不会允许会员在这里如此闹腾;那是对别的会员的不尊重,无论他是不是田公子。在他想来,田公子应该在水乡人家举行这场接风宴。

中国的事特别是大事,大多都是在饭局上敲定的。

副市长表现的热情而冷静,很矛盾的两种态度被他很有分寸的展现出来。他提醒田公子一定要把工作做的更扎实,争取能得到中央财政的支持;潜意思是,上海方面对福华造船所能提供实际支持是有限的。但是,他能出现在这里与曰本客商举杯,本身就有象征意义。

比较而言,薛行长与郑区长的态度就积极多了。在现在的国内环境下,一个有远大前途的项目是各大商业银行都会尽力争取的,田公子与薛行长本来就交情菲浅,此时更是极力替田公子说好话。郑区长更不用说,福华造船的开工兴建对于当地经济是一副强心剂。

至于征地的事,田公子提出的土地需求量得到副市长的默许,余下的事就要靠郑区长配合操作了,那属于地方政府部门为企业提供服务的范畴,也是一件油水很大的美差。

祝童找机会到外面透风,才发现今天南海宫澜内似乎没有别的会员,几个小厅内没有常见的私人演出,也没见到柳希兰或柳曼湘。也许是副市长的原因吧。

饭局吃的理智,结束的也很有条理。

开席前,松井平志就声明不善饮酒,无论什么酒只喝三杯。果然,这顿接风宴从头到尾他真的只喝下三杯酒庄红。池田一雄一样很小心,浅尝即止没喝多少酒。

好在在座都是有身份的,讲的合作和友谊以及对福华造船的展望与祝愿,所以这顿饭吃起来就很没意思。好像只有小骗子感觉无聊,别人都是一副兴致颇高的样子。

副市长先走离开,然后是银行薛行长告辞;郑区长要走时被田公子拉住了,其实谁都能看出来郑区长不是真的要走,祝童只好又陪着松井平志到漫江花雨喝花酒。

田公子为客人准备的是一场艳舞;漫江花雨的艳舞与一般意义上的艳舞有本质的区别,据说是视觉的盛宴与感官刺激的享受,这也是八品兰花旗下的夜场与别的同行最大的不同。

田公子带着客人们走进漫江花雨的地下室,地下二层有更多的普通包间,三层被整体改造成为一间艳舞厅,名为夜兰昙境。

就在半年前,祝童在某个深夜来过这里,再次进入,完全是另一番感觉。

没有了刀光剑影,没有了隐伏在黑暗中的凶险,与漫江花雨的整体风格一致,入眼处处花香,素雅安详。室内视野宽阔,能容纳四十位左右的客人,完全感觉不到身处地下的压抑。

夜兰昙境内的表演是要预定的,每晚一场,价格高的离奇,却不愁没有人来消费。事实上,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夜兰昙境内有这样的表演,这样的演出只对一定阶层的人士开放。

今天这场的观众只有六位,田公子、百里宵、松井平志、池田一雄、祝童和郑区长。

夜兰昙境内不提供酒精饮料,正中是一座圆形祭台,祝童刚坐下还没在意,喝着清香幽溢的兰花茶与池田一雄说说笑笑。

猛然爆出束烟花,祭坛上升起一位纱衣少女,手中金铃轻摇,夜兰昙境内灯光暗淡,演出正式开始了。

一缕蓝色的灯光从高空射下,就如一缕月光照在少女身上,她的衣衫在灯光下变成透明的纱,曼妙妖娆着舞蹈出轻轻响起的江南丝竹。

蓝色灯光摇曳出更大的光环,祭坛周围不知何时又出现四位身材窈窕的少女,头戴面具,脚下都是一方洁白的绸毯,三尺大小,她们就在那白毯上轻歌曼舞。

深沉的鼓声敲击,蓝色灯光急速旋转,又一只炽热的橘色灯光加入,坐在下面的观众才看出,面具也是有意义的。

左边的少女的面具上是青龙图案,她穿的也是一袭青色纱裙,舞姿时而柔美时而张扬。右边的少女带着虎型面具,穿一件黄色紧身衣,她的身材是最惹火的。

最前面的少女身材娇小浮凸有致,她带着象征朱雀的凤凰面具,身披五彩纱裙,轻纱下面除了两串兰花遮住胸前两点和腰下,再无别的衣物。

后面是一身黑良皮裙的女鼓手,带着龟蛇面具,挥着鼓槌绕一面红色大鼓旋转。

这时,祝童才看出整个祭台已变成乳房的形状,立在祭台上的少女褪下外衣露出一身红色的薄丝纱衣,戴上兰花面具,就如一枚骄傲的红樱桃,让观者感受到无限诱惑。

丝竹变换为靡靡之音,少女的舞蹈渐趋狂野奔放,身上衣物也随着灯光的明暗逐渐减少;到最后,她们都与最前面的朱雀少女一样,轻纱下只余两串兰花,最后面的少女已站在鼓面上,以一双玉足为鼓槌,击出怪异的节奏。

夜兰昙境果然别有洞天,虽然没有酒精的刺激,五位少女举手投足间散出的别样风情已让人迷醉。她们的身体时而蜷缩折叠,时而轻柔舒展,但每个转换都伴随着不可思议的颤动,胸前、臀部的颤动尤为明显;花瓣也随着颤动片片落下;祝童与别人一样,都在担心那些花瓣早晚会掉光,也盼望着那一时刻早些到来。

祭坛顶部的少女开始施展真舞艺,她把抬起修长的左腿,把全部重心都落在右脚上;捏起兰花指,整个身体柔若无骨的扭曲着,只这个动作就让人血脉喷张。

池田一雄叫一声,跳起来扑上祭坛。

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田公子不好说什么,松井平志用日语叫他回来,池田一雄以完全忘乎所以,根本不加理会。

祝童知道,池田一雄上去也没什么,他在兰花仙子那里占不到便宜,笑着往后缩缩。

果然,池田一雄攀上祭坛,兰花仙子右手轻弹,兰花指变换,两点花露正滴进他的双眼。

池田一雄闷哼一声从祭坛上翻滚下来,捂着脸低声嚷嚷着:“我有钱,有很多的钱……。”

祭坛上,兰花艳舞还在继续,又有八位少女闪出来,她们都举着绿色长绸缓缓舞蹈着接近祭坛;身材也都是极好的,腰肢纤细衣着更暴露,白嫩的身体上只有几片绿色树叶,在绿绸中闪烁。

鼓声激扬,祭坛上的五位舞者身上的的花瓣将要脱落殆尽,八位少女已奔上祭坛,汇聚在兰花仙子周围。

就象变魔术一般,八面绿绸合拢在兰花仙子手中,从她的兰花指中,流淌出一块巨大的绿色幕布,从上而下把整个祭台笼在下面。

这应该是高潮了,风从四面吹来,一群少女隐绿色绸布下继续舞蹈,影影绰绰能看到那些年轻而美丽的身体在绸布摆出一个个充满诱惑的造型。

这一次,是郑区长忍不住了,骂一声就钻进绸布下。

田公子哈哈大笑,他似乎是看过的,知道后面要出现的场景。

郑区长没被踢出来,他钻进就迷失了,在绿色绸布下东一头西一脚,却摸不到任何一个少女的身体。从外面能看到他可笑的样子,郑区长被某位少女伸腿绊倒,就再也没爬起来,成为祭坛上的一个道具。

祭坛顶部的兰花仙子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她是唯一还能被看到的,高举的右手牵扯着绿绸,随风摆出阵阵波涛。

灯光渐渐明亮,她身上的每寸肌肤都清晰起来,除了看不到兰花面具下的脸,白皙柔软的身体几乎半裸,当真是玉色生香。绿绸波涛般汹涌着,兰花仙子如狂风中的白玉兰逆来顺受且柔软缠绵,楚楚动人。她上身的花瓣已落尽,两枚嫣红的蓓蕾傲然挺立在坚挺乳峰之上,晶莹剔透的裸体被从天宫降下的明媚之光染成金色。兰花艳舞美仑美奂,祝童也被挑动得想要扑上去,把她抱在怀里轻怜密爱。

兰花面具被摘下举在半空,露出少女及其美貌的面孔,明亮如宝珠的眼睛透着媚人的光扫视一圈,就这一眼似乎把下面所有人都看尽了。

虽然她还画着淡妆,祝童隐约认出来,兰花仙子竟然是柳曼湘,八品兰花四姐。

此刻,柳曼湘与平时截然不同,天生媚骨姿态撩人,却还隐含神圣。她樱唇轻启吐出一缕啸音,绿丝绸忽然从她腰间脱落,当大家都想欣赏她美妙的身体时,柳曼湘兰花指张开,飞扬的花瓣从天而将,把她掩在漫天花雨中。

“叮”!金铃又响,夜兰昙境内的兰花艳舞结束;只余下一柱蓝色幽光射在祭坛上,还有阵阵花香。

绿绸裹着少女们的欢笑声消失了,郑区长和池田一雄才清醒过来。

松井平志轻轻鼓掌:“好美的艳舞。”

十、浑水(上)

艳舞过后,大家又回到田公子的太师府。www.65txt.com

池田一雄被刺激得象只燃烧的公牛,喝下几杯酒后,叫嚷着要小姐。

郑区长完全露出大众本色,也提出类似的要求。

田公子有些为难的说:“这里与别处不一样,只有花仙子,没有小姐。”

祝童也一时没明白花仙子和小姐的区别,不过一会儿他就全明白了。漫江花雨的花官送进来六位花仙子,她们虽然衣着暴露却毫无风尘气息,落落大方的随客人喝酒、唱歌、跳舞,拉拉手捏捏腿还是可以的,再有别的动作就是自找没趣了。

郑区长半截身体都被酒水泼湿,只嗅到花仙子耳边的香气就老实了;池田一雄更糟糕,喝下一杯绿色鸡尾酒后,干脆就呼呼大睡过去,也不知是醉了还是被药倒了。

“花仙子是不能硬来的,要先讨她们的欢心,才有可能成为入幕之宾。”田公子说完,低声在松井平志耳边道:“松井先生,你希望得到那个兰花仙子吗?”

松井平志想了想,摇摇头:“那样太破费了,我不喜欢交易来的女人。”

祝童对这样的场面有些厌倦,曾经他也在灯红酒绿中迷醉过,但现在只感到无奈。他知道,每个花仙子背后都有一段心酸故事,八品兰花不会收留自甘堕落的女人。在冰冷的金钱社会里,她们是一群凑在一起享受温暖的可怜人,为了生存也许会做些不情愿的事,但是绝不低贱。他更关心松井平志的镇定功夫,兰花仙子的艳舞有迷惑心神之功,刚才,最冷静的就是这个貌似普通的外来客了。

池田一雄……他的眼睛几次瞟向松井平志的左手,中指上有枚朴实的黑色戒指。这莫非就是护佑松井平志能保持心神镇定的宝贝?

郑区长刚才在那个花仙子耳边说要照顾她一辈子,惹来娇笑,祝童看到她眼底的讥讽,对于她们来说,那是太沉重的话题,被酒色迷醉的男人,根本没资格谈论。

田公子如果要安排个女人,一定会花费一笔大价钱,但被拒绝了;祝童正想着松井平志的话,分配给他的花仙子依偎过来,凑近耳边说:“先生,有人要见你。”

在漫江花雨内要见自己的,一定是青梅或柳曼湘吧?祝童站起来,揽着花仙子的细嫩的腰肢说:“我们去下面看戏,呵呵,各位少陪了。”

田公子稍显意外的看着他,祝童眨眨眼,对松井平志道:“松井先生,我们改天再聊,今天晚了,先告退。”

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仔细想想,见一面就可以了,他不欠包房内任何人人情。相反,田公子和松井平志多或多或少欠他点人情,为人为己,他也要识相点,别老在这里充大头蒜。

花仙子把祝童引到三楼一间包房前,鞠躬道声:“请进。”

门开了,祝童进去后又无声的闭上,小型吧台前坐着两个女人:柳曼湘和谢晶。

柳曼湘已换上一套保守的晚礼服,胸前饰三朵香雪兰;兰花指捏一杯红酒,恢复慵懒安适的姿态。谢晶一袭黑裙,依旧冷艳,指尖依旧夹支细长的香烟。

祝童鼓掌笑道:“实在精彩,能欣赏到柳小姐的精彩舞技,三生有幸啊。”

柳曼湘从鼻孔里发出一生轻哼,眼角含笑道:“如果祝掌门有空多来捧场,也许欣赏到二姐的兰花艳舞,那才真的精彩呢。”

“二姐,柳希兰?”祝童实在不能把正经干练的柳希兰和刚才的艳舞联系起来,那不是太……。

“有什么奇怪的,兰花姐妹没有高低贵贱,这是兰花的精神,无论是谁,都要为兰花出力。只有大姐才能例外。刚才不是因为你,才不会让那些人看到我的真面孔呢。”

“男人都一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宝贝,柳家姐妹挣钱很辛苦呢。”谢晶随烟雾吐出一句。

“两位美人叫我来所为何事,先说明,我现在已不是什么祝掌门,祝飞才是掌门;老子已经半隐退了。”

柳曼湘与谢晶同时惊呼一声,又笑了;在她们看来祝童真的很滑头,把掌门让给索翁达活佛,虽然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田公子正在谋划一件大事,请祝兄来就是想知道的更详细的情况,你不会隐瞒吧?”谢晶从吧台上取出酒杯,调处一杯蓝色鸡尾酒,最后丢进去一枚青果送到祝童面前;“海的女儿,我的专利。”

祝童轻啜一口,果然美妙,冰冷入口炽热入腹,头脑更清晰了;他看到,柳曼湘背着谢晶对自己眨一下右眼,细嫩的手指比划出个请便的信号。

“既然谢小姐想知道,我没什么可隐瞒的,其实,我知道的不多。”祝童思索着柳曼湘的真正意思,把自己知道的大致说给谢晶。包括从曰本到刚才,没有隐瞒多少。柳曼湘的手势在暗示他,不需要对谢晶隐瞒什么。

“原来井池雪美小姐……很好,谢谢祝兄。”谢晶听完,若有所思的旋转着酒杯,又问:“如果我们谢家投资福华造船,祝兄认为有风险吗?”

“投资的问题……。”祝童没看到柳曼湘的暗示,只好说:“我不知道,谢小姐应该知道,对于这样的事我没什么经验。田公子会答应吗?我是说……。”

“田公子?他啊,早就想邀请我们加入了。”谢晶冷冷一笑;“福华造船太大了,完成全部投资大约要五百亿;没有我们帮助,只前期的论证部分,三个田公子也做不下来;谢家在台湾投资有造船厂,田公子身边的高参就是我们给他请来的。”

“那么……政府会同意吗?”祝童吓了一跳,一是为田公子竟然敢与地下钱庄勾结,二是为银枪的神通广大。

“这件事如果办成了,对中国的造船业会是个巨大的提升,福井造船曾经为曰本政府制造过中型航母,它们的水下推进技术至今仍超越中国二十年,我看不出政府有什么反对的必要。就是知道又如何?谁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井池家的技术和经验是掏钱也买不来的。哼,田公子现在和鳄鱼们搭上了,想借此对我们提条件。听祝兄这么一说,原来他一直都没把握啊。”

“可是……。”祝童脑子有点混乱,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可是,女人都是喜欢八卦的,谢晶和柳曼湘已经转换话题,关心起他的身体健康的问题,还有他与雪美小姐的绯闻的真假;进而又议论起江湖上的年轻俊杰哪个更酷。

小骗子只好把满头雾水压在心底,暂时,他也没想搞明白。至少今天是没什么机会,窗户发白,天已经快亮了。

接下来的一周,没谁来打扰祝童,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与香薰理疗中心的建设上。这可是关系到伤势恢复的大事,祝童尽力排出一切干扰,有王院长和吴助理支持,基本上还算顺利。

场地是现成的,李主任和丁主任平时人缘都不错,海洋医院内也没什么人在暗处使绊子;唯一麻烦点的是要到卫生局备案,这件事因为周东回到网络信息中心的缘故,周小姐不声不响就给办好了。

剩下的就是资金投入和利益分配的问题;包括王觉非在内,大家都不太看好香薰理疗中心的赢利能力,所以资金的问题只有两位发起人自行筹集。香薰理疗中心每年要给海洋医院上交十万元管理费;这已经很便宜了,按照行市,十万块连房租都不够。

陈依颐临走时交给祝童的小金库里有四十一万现金,丁主任的整形外科大致能拿出五十万左右;祝童请韩胖子估算过,只基础设施的改造和五间香薰室两项,大约就需要一百万。如果加上别的费用,比如说贵宾室和营业大厅的装修,恐怕二百万都下不来。

周三下午,祝童终于说服丁主任,一,引进外来投资;二、让韩胖子以垫资装修的方式入股香薰理疗中心。在此之前,丁博士对韩胖子很是不屑,感觉很这样的人打交道有失身份。

在具体的股份分配上,网络信息中心出资三十万现金,占一成股份;皮肤科负责日常营业并象病人推荐香薰疗法,出资四十万,占二成的股份;韩胖子出人并且垫资前期基建项目,占二成股份。外来投资者出资一百万并负责香薰术的药方与技术,占四成股份。

剩下的一成留给院长办公室,将来开业后,少不了要麻烦那些人。

之所以要修建五间香薰室,是祝童和丁主任商量好久后才确定的;香薰理疗中心把顾客分为男女两个种类,又按消费层次细分为三个等级。两间大香薰室只为那些普通顾客治疗,楼上两间高级香薰室是为VIP会员提供服务,三楼的那间小香薰室是为实验开发新配方而准备请加入更新最快燈火書城的,其实就是祝童自己的专属香薰室。

祝童准备从苏州霞光寺调两个人过来,名义上,他们都是掌握香薰秘方的世传中医,携带一百万现金并香薰秘方进入香薰理疗中心。小骗子不想让真正的香薰秘方外传,平常人也没必要接受真正的香薰术;除了三楼的小香薰室,楼下的四间都只提供简化过的香薰治疗。

这也是出于成本的考虑,祝童享受的香薰术需要很多昂贵的药材。

十、浑水(下)

周五开始,韩胖子的手下进驻工地开始施工,预计基建部分将在三周内完成。www.65txt.com

周六上午,祝童驱车赶到南京,接叶儿出来一起吃顿午饭;她只有半下午的时间。叶儿曾在南京读大学,对周围的风景区比较熟悉;吃完小吃就客串起导游,带祝童两人到狮子山游玩。

即使是这座城中山,依然有不少沉迷与宝藏的人借周末的机会,带着长短不一、大小各异的洛阳铲在僻静处踅摸;有些地方被挖的惨不忍睹。

叶儿看不下去制止他们到处破坏,有人看她穿着警服,给警服面子才笑笑离开;有的人干脆不理会。最可气的还有个几人恶语相向,说外面有那么多贪官在挖空国家财产你们不敢管,他们不过是碰运气,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叶儿气得满脸通红,祝童知道和这些人是讲不得道理的,拉着叶儿下山逛商场;好容易才把她逗出笑容。

晚上,祝童到霞光寺接受香薰治疗,与师叔祝黄商议尽快培养两个人到上海主持香薰理疗中心。这时,祝门缺少入门弟子的弱点就显露出来,霞光寺内祝门准弟子不少,真把他们派到上海,面临那么巨大的诱惑,似乎哪个都不太合适。

蓬麻功是祝门的第一道关卡,闯不过去就不能进入祝门。祝童以为,这已经严重影响到祝门的发展,在现在的形势下应该废除这个条件。

但祝黄很保守,他只同意有条件的变通,不同意废除这个选拔弟子的标准。所以,能到上海去的只能是现任掌门祝飞、祝黄或成虎。

索翁达明显不可能,祝童最后选择了成虎,他说:“师叔您作为老中医,不适宜常住海洋医院。”

祝黄无奈的答应了,祝童知道成虎也不可能长期留在上海,这只是权宜之计。两个月后郑书榕将从曰本回来,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将接替成虎,主理香薰理疗中心。

祝童和祝黄都开始思考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祝门未来该如何发展,装神弄鬼或行骗江湖都有触犯法律的危险;祝云现在的做的也不可能长久,祝门治字根本不可能推而广之,老骗子正在兴建的制药厂也许是一条世俗之路。最重要的是,祝门的传统该如何继承并发展下去?如何吸引年轻人投身祝门,并能安心留在祝门?

这个问题不解决,索翁达活佛与祝黄这一段总结、发展出的祝门功夫,都是瞎忙活。

第二天是周日,祝童接受田公子的邀请,陪松井平志到上海附近的风景区散心。田公子原本安排了一次旅行,祝童也答应了,但是松井平志没时间游山玩水,在上海的这几天一直在紧张的工作。

上海是个快节奏的都市,以小骗子的机变也有点跟不上局势的变化;这天上午,祝童没见到百里宵,却见到田公子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江小鱼,也就是余晓江。

具田公子介绍,余晓江是田公子多年的朋友,因为此次合作关系重大,才被请来帮忙。

祝童与江小鱼交换一个微笑,心里好笑:能做田公子多年的朋友可真容易。田旭洋什么时候搭上江小鱼?有无聊大师和蓝湛江刚还不够,谢晶早就掺合进来了,还有什么鳄鱼;现在又多个江小鱼,福华的这潭水太浑了,田公子在搞什么?

松井平志对祝童苦笑,他现在是井池财团的总裁,曰本有很多的事要操心,不可能在上海呆太久。几天来,与田公子的谈判似乎没多大进展。两方面的专家、律师唇枪舌战激烈异常;松井平志虽然表面上不置可否,在田旭洋陪伴下参观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出海钓鱼,甚至到千门的游艇上豪赌更新最快***书城***.net希望你加入支持,但内心的焦躁越来越明显。

田公子安排的行程丰富多彩,上午驱车到郊县乡村温泉高尔夫俱乐部,打球、喝酒、泡温泉。祝童又见到了沙盈盈和陈依颐,还有名主持宋小姐,不用说,沙盈盈这几天陪着松井平志,怪不得近期没看到她。江小鱼的女伴当然只能是夏护士长。

上午打球时八人分成四组积分对抗,陈依颐近期应该很忙,神情有些憔悴,打起球来漫不经心;小骗子很少接触高尔夫这种高雅运动。开始阶段,田公子和宋小姐的组合完全占据上风,松井平志和沙盈盈次之,祝童和陈依颐打前完前几个洞后,已经落后很远了。并且,这个差距越拉越大。

打完高尔夫,江小鱼接到个电话匆匆离去,夏护士长也不好自己呆在这里,跟着走了。

泡温泉时很有意思,由于有沙盈盈和宋小姐两位公众人物,田公子把俱乐部的整个温泉馆包下来;假山花草间,十八个温泉池各有特色让祝童身心轻松。

三位小姐都是美人,换上泳装,身材好,皮肤好,相貌更好,没有更养眼的了。

祝童眯着眼观察,如果只论天然条件,陈依颐其实没什么优势;但她是最自得的一个。

沙盈盈身材最好,凹凸分明且富于变化,丰满柔腻的胸乳微微颤动,透出火辣的热情,能把任何男人迷倒,她的表现最做作。

宋小姐肌肤细腻润滑,白皙而富有光泽,人也含蓄雅致;祝童看过她在屏幕上的样子,面对几乎半裸的她,心里暗乎尤物;只是,宋小姐只对田公子百依百顺。

沙盈盈刚看到祝童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在温泉内就全放开了;她是唯一穿比基尼的女伴,像个小姑娘似的不断发出清脆的笑声。

陈依颐走进祝童泡的温泉,在他对面坐下,修长的玉腿伸展开,与他的小腿摩擦着。

“主任,听说你又弄了个香薰理疗中心。”

“我那是以公谋私,你知道的,我的肺部有伤,香薰术对我有帮助。”

陈依颐花瓣样的脚趾伸到他大腿上,轻轻拨弄着;没办法,温泉池本来就不大,没多少地方可躲。

“什么时候也帮我一把,我好可怜的。”

“有田公子撑腰,依颐怎么会可怜?”

“他……。”陈依颐转头看一眼,隔着几株盆景和温泉浮出的雾气,隐约能看到宋小姐正对伏田公子怀里;“医院的事和哥哥没关系,他只帮我拿到地,一切都要我自己办。”

在温泉的滋润下,陈依颐恢复往日的活力,弯弯的细眉下,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里闪出万千妩媚,含情脉脉请加入更新最快燈火書城的盯住小骗子:“主任,帮帮我好不?太累了。我真想有个肩膀能靠一靠,歇一歇。”

说着,陈依颐真的歪过来,柔细的肩膀触到祝童胸前;却不敢真的投身进去,试探的凝视着他:“我只相信你。”

“咳咳!”祝童适时咳嗽几声;“依颐,我是病篓子,倚靠不得。”

“滑头,骗子,该你有病。”陈依颐移开肩膀,和他并肩靠在在池壁上。

松井平志那边响起几声惊呼,祝童没动,陈依颐扭头看一眼,脸红了。祝童的肩膀感觉到她滚烫的体温,低看一眼,蓝色泳衣下胸口上下起伏着,露出的半个乳房上渐渐浮起两点。

这样下去可不行,小骗子捻起龙星毫,刺进自己腰后穴道。

走出温泉馆,天边已有晚霞,祝童没想到田旭洋安排的最后一个项目,竟然是去上香。

松井平志兴致颇好,祝童不好对田公子的安排说什么,一行六人分三辆车驶出高尔夫俱乐部,半小时后停在一处安静的寺庙前。

山门不大,白墙黑瓦翠竹青柳,门前七级台阶,青色门楣上浮刻三个篆字:紫霞庵。

天已经快黑了;两个女尼早得到消息,素衣低首在门前候着。

紫霞庵看来也被田公子包下了,他们六人进来后,寺门在背后缓缓关闭;祝童竟然又看到三个熟人:缘寂师太,鸿佳欣,烟子,都是灰色僧袍,胸挂佛珠;头上三千烦恼丝早不知去向。

缘寂师太和鸿佳欣根本就没和祝童对眼,烟子也不过闪了他两眼,紫霞庵本就是人家的地盘,小骗子只能加些小心。

紫霞庵不大却很规整,青砖铺地青瓦白墙,分为三座大殿主建筑群。左右两个偏院内也建有偏殿,后院是女尼的住所:一座廊房式二层楼。

松井平志从进门开始就松开沙盈盈的手,表情肃穆一本正经,仔细倾听缘寂师太讲解紫霞庵的悠久历史和佛法无边,每进一处大殿都恭恭敬敬的叩头、上香、礼佛。

对这样的香客是不能以常人视之,他们一定会留下一份丰厚的香火钱;耍那些不入门的把戏只能自取其辱。紫霞庵没搞抽签、算卦、卖佛像、开光等花样,等客人在三座大殿依次上香,把他们引进右侧偏院休息、品茶。

院内东角有曲脢,西墙下是几株修竹。院中是颗高大的老榕树,不知为什么只剩半边,却也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下部以青砖砌就两尺矮墙围在四周。

偏殿像是刚翻修过,高度与宽度都比左侧偏院的殿堂大了不少,空气中隐有油漆的味道。朱色殿门正对院门,当面摆一张朱红色镂空雕花香案,须弥座上供奉着座明显刚修缮过的佛像,香案面是铜香炉,冒着袅袅轻烟。

据说,紫霞庵的素斋也是极有名的,只不过一般人无福享受罢了。素斋名义上是免费的,但这样高级服务,只对有身份的香客提供。要不然和尚们岂不要赔本?僧人家也没闲钱啊。

一路行来,祝童既不参拜也不上香,连殿门都不进,确实算不得信佛。

田公子看来最虔诚,他在每座佛像前都很恭敬的上香、叩头,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是那么规矩。这次也不例外,仍是第一个随缘寂师太走进偏殿。

祝童最后一个绕过院中大榕树,意外的看到殿内佛座前端坐的两位僧人,也是熟人。

左侧蒲团端坐一道貌岸然的老和尚,左手转动念珠,右手成禅定手印,随田公子的礼拜唱颂经文;右侧蒲团上做着一品金佛高僧空木大师,以乌木槌轻敲红木鱼,节奏奇异舒缓,每一下似都敲在心弦上。

传素大师那嗓子当真不错,晴朗悠扬,中气十足。两侧有四位女尼轻声随着唱和,伴着木鱼声,闻之令人心神松弛,就是个凡人也要被这佛唱醉了。

小骗子心头透亮,原来上香也不是随便的事,田公子借紫霞庵的偏殿为松井平志准备了一出好戏。传素大师是个认钱不认人的高僧,只要给钱,是什么鬼话都能说出佛法无边的。

十一、榕树下(上)

烟子在偏殿前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们劳累一天,请少引薄茶。www.65txt.com正好传素大师光临本院,等素斋准备好了,共同检验普贤寺的佛果。”说完,瞄祝童一眼,低眉去了。

“主任,小尼姑好象春心动了,云烟师父很注意你呢。”陈依颐轻声说一句。

“依颐莫要乱说,当心佛祖怪罪,阿弥驼佛。”小骗子念声佛;松井平志回身笑道:“李先生不信佛,临时抱佛脚是不灵的。”

“松井先生信吗?”祝童反问,松井平志摆摆手:“即使不信,到人家门前,烧香是应有的礼貌。”

迈入偏殿,祝童还是落后三步没有上香跪拜。两位大师安祥端坐,对有人进来恍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的敲着木鱼,低声咏颂佛经。

田公子拜完正面拜侧面,又到后面去拜,最后竟然围着这尊金碧辉煌的造像拜了一周,最后停在右侧。陈依颐也跪在那里,虔诚礼拜。

祝童微讶,绕行一周才发现,这尊佛像确实少见。底部是莲花宝座,佛身圆润魁梧袈裟飘逸,最奇怪的一尊佛四张面孔,形象各异分为喜怒哀乐四中表象,周围有八只手臂,每只手中都有一件法器。四张面孔分别冲着东南西北。别的三张佛面还罢了,反正也不认识几个神圣,看着奇怪而已。右侧这尊佛首怎么看怎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端详片刻心里暗叹。

那,不正是按照田公子父亲相貌塑出的造像吗?祝童有很好的记忆力,他在田公子的书房看到过这张面孔;唯一的区别是,造像的眼神比较慈悲。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田公子玩的可真大,无声无息把父亲封神了;不对,是封佛了。来紫霞庵上香的香客信众,有几个知道他们跪拜的神佛中还有个逝去不久的现代人?

偏殿的空间巨大,西面隔出一间茶室,当中是台古朴的老树根茶盘,当然,还有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

田公子把松井平志让上主位,自己左手陪坐,祝童与陈依颐就坐在右手。

小尼姑送上炭炉、水壶,躬身退下,宋小姐伸出玉臂,担当起茶娘的角色。

“大师,打扰清修片刻,请一同饮茶。”水开了,田公子含笑邀请道。

“阿弥陀佛,施主请便,不用理会贫僧。”传素大师眉毛也没动,合十致谢,依旧敲他的木鱼。

祝童心里好笑:田公子开始演戏了,装出不认识传素大师的样子,这出戏一定很精彩啊。想是这样想,小骗子脸上可是没露什么,也装出一副刚看到他的样子,问:“请教大师,殿内供的是什么佛?”

传素大师这才微启双目扫一眼,朗声道:“此乃四面佛。”空木大师与祝童对一眼,微微含笑。

“请问大师,四面佛是何来历?”宋小姐点茶完毕,轻声发问。

美人的魅力就是大,传素大师停止敲击木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活动几下身体道:“阿弥陀佛,今天的晚课到此为止,传素不才,为各位施主说说这四面佛。”

田公子和松井平志连忙把他让上茶座,沙盈盈已泡好香茶,盈盈捧上一杯:“大师,一会儿为小女子算一卦吧。”

传素呵呵笑着接过茶杯,仰头饮下也不说行不行,对祝童微微做拱手状。

小骗子不置可否的半闭眼、轻摇头,意思是只要对方不太过分,他在懒得理会传素说什么鬼话呢。

传素心里有底,合十道:“四面佛就是大梵天王,亦称大梵天,是色界初禅天之王。有四首、八耳、八臂、八手,每手所执法器都大有来历。令旗代表万能法力,佛经代表智慧,法螺代表赐福,明轮代表消灾、降魔、毁灭一切烦恼,法杖代表至上成就,水壶代表解除饥渴、有求必应,念珠代表轮回。这只手是空的,但是也不是毫无意义,结庇护法印,代表神功护佑众生。准确的说,大梵天不是佛,是位神通广大的护法天王。由于他在天界中法力无边,且掌握人间荣华富贵,为了尊重大梵天王的崇高之法力,才尊称为四面佛。中土拜四面佛的信徒不多,但是南传佛教认为他是世上最仁慈灵验的法王,称为‘有求必应四面佛’。”

“好厉害啊。”沙盈盈惊叹着,跑到偏殿内捻起三炷香点燃,鞠三个躬供奉到四面佛底座香炉内,低声祈祷:“大慈大悲的四面佛,保佑我这个可怜的小女子……。”

念完刚要起身,祝童笑道:“女施主,供奉四面佛一定要诚心,四面都要拜的。”

“啊,是的啊,四面佛当然要四面供奉。”沙盈盈吐吐舌头,又去拈香,那四面佛每面都有香炉。

祝童噗哧一笑,不想当面让传素大师难看,借口受不得烟熏站起身走出正房。和尚们的花样层出不穷,弄出个四面佛来是为了让人多烧香!想是一佛三炷香赚的不够多,拜一次“有求必应四面佛”就是十二炷香。还好,这只是个偏殿,如果把这个四面佛像立在大殿内,要多收不少香火钱吧?

普贤寺的星空还是很漂亮的,祝童站在榕树下仰望,清风袭来夏日的闷热一扫而空。空木大师已久坐在殿角专心凝神击打木鱼。

蝶神嗡嗡,从印堂穴内黑雾深处飞出来;几个月来,蝶神一直隐在黑雾内,突然现身把祝童吓了一跳。它的身体小了一大半,黑色的翅膀已成紫红色,外表与松井式身上那只紫蝶类似,却更刚猛灵动。

蝶神表现的很警惕,翅膀急促煽动着,它发现什么了?

祝童四处望一眼,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是不是它感到什么危险。也许是因为这里是紫霞寺的缘故吧,空木大师就在这里,蝶神第一次吃亏就是与空木斗法的时候。

“别怕,那个敲木鱼的不会再为难你的,咱们现在是盟友。”祝童暗自安慰着小精灵,但是蝶神飞舞的越来越快,嗡嗡嗡,嗡嗡嗡,弄得小骗子的头昏脑胀。

一定有什么,它一定发现什么了。

祝童抽出龙凤星毫,闭目静心细细体会蝶神传来的触觉;慢慢的,他感受到一股沉闷的压力缓缓袭来,危险来自面前这株大榕树!

“主任,怎么了?”

陈依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祝童从沉重的压力下惊醒,就这片刻,身上已经出力一层冷汗。

“依颐不去算卦?”祝童应付一句,暗叫厉害,退后三步离开大槐树的树荫笼罩,感觉身上轻松了,蝶神也没那么紧张。

“算卦?父亲曾说过,阴阳八卦是道家的学问,会算卦的和尚一定是骗子。”陈依颐瞥一眼正房内,传素大师正握着沙盈盈的细腻的小手,一本正经的说着什么。

“话不能那么说,时代在进步,僧人为了适应中土文化,学会阴阳八卦为信徒指点迷津,是很正常的。”祝童轻笑着,围着大榕树走一圈;想要确定那是个什么东西。

“哼!人家是南洋的大和尚,为了推广四面佛才来中国。不过也许他真有些本事,刚才他猜对了我们每个人的身份,包括主任和松井先生。沙小姐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正要求拜他为师修习四面佛法呢。”

“哦,真的吗?那确实有点本事。”祝童暂时放开大槐树,心里奇怪:陈依颐不知道传素大师的来历,难道田公子没告诉她?

“我信基督,最讨厌这些和尚们。既然一切皆空,还有什么迷津要指点?”陈依颐走近两步;“主任,你信什么?”

“我啊。”祝童被问住了,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没什么信仰。

“你最希望的是什么?死后想……。”

“打住,别问这样的问题。活的好好的,想死后的去哪干什么?有病?”祝童知道,如果任凭陈依颐说下去,那些玄而又玄的问题真能把人的头搞蒙;“依颐,你什么时候信上帝了?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就这几天啊,被表姐拉着到教堂听了几次,感觉还不错。上帝不要香火钱,让大家互相帮助。嘻嘻,我才不信呢,只是听着好玩,逗你呢。主任,我真的很奇怪,钱和权你都不喜欢,你的生活目的是什么?主任就没什么理想吗?”

祝童第一次听说夏护士长信上帝,想来她是太空虚了,到虚幻的信仰世界寻求心灵的安慰。至于他的理想……。

“不错,我从小就这样,没什么理想,所以才起名叫李想啊。”

陈依颐怎么能理解一个江湖浪子的理想,小时候,有一个温暖的家,能在父母怀里呆一会儿,就是他最大的理想。现在,小骗子的理想已经变为尽快养好身体,有幢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叶儿生活在一起,也许再生几个孩子并看着他们健康成长。

祝童对钱没很大奢求,够用就好;权利,那是什么玩意儿?他没兴趣和一帮官僚勾心斗角,那些东西必然伴随着麻烦和危险,比如屋里的那几位正在做的事。

房间内传来松井平志的笑声,祝童拍拍手拉着陈依颐走进去,正听到松井平志的话:“……原来名动南洋的素善行基金会是传素大师的功德,阿弥陀佛,今天是我们莽撞了。请大师慧眼,替我指点一、二。”

“说不上指点,相见是缘,能与施主结下善缘,是贫僧的造化。”传素接住松井平志伸来的左手仔细看一会儿,捻须微笑:“施主刚经历过一次劫难,还好施主富厚,遇到贵人相助度过劫难,今后虽然少不了劳碌,吉人天相当事事顺利。只是红尘滚滚内的芸芸众生,分分离离缘分缘散处处皆缘。施主经历过坎坷,想必已看淡了很多,对施主是福缘。缘起则生缘落则灭;缘聚则聚缘散则散。今天既然有缘相聚,贫僧送施主几句话:铁牛穿鼻非祸事,紫气东来正当时。今后几年,施主与此地大有缘分,但不能太执着与一时一事的小利。”

松井平志想了想,拿出支票本开出一张支票:“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阿弥陀佛,心意已领,此处同门庙场,传素不敢当施舍。施主眉含风雷,手握重金,每一个念象即事关万众福祸。不戒而戒,不斋而斋,一衣一钵,五叶花开。无情未必真豪杰,三千丝尽万物生。望施主能多多体会。”

传素说完,回到佛像前盘膝坐上蒲团,敲起木鱼闭目诵经;他拒绝接受松井平志的支票。

十一、榕树下(下)

戏唱到这里,传素大师大约已经完成了说客的任务。(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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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公子推开松井平志的支票:“松井先生,传素大师不是寻常僧人,不能以常理视之。”

“这是捐款,给素善行基金会的捐款,大师,希望您把它用到需要帮助的人身上。”

“阿弥驼佛,善哉善哉,老衲替他们谢谢施主。”传素大师这才接过支票,以神圣的名义接受馈赠,显得很高尚。

松井平志又开出一张支票转手递给沙盈盈:“请小姐笑纳,大师说过,三千丝尽万物生,平志不敢无情。”

沙盈盈本想拒绝,看到支票上的数字,迟疑了。

田公子点点头,她才收下来,甜甜的说声:“多谢。”

烟子出现在门前,单掌施礼道:“素斋已备好,请各位到偏房用餐。”

众人都站起来,沙盈盈走到门前,在传素身前停下说:“大师,用饭了。”

“贫僧持戒,过午不食。阿弥陀佛,谢施主有心。”传素又端出过午不食的借口,众人皆露出敬佩的神色,这样的和尚才是高僧啊。

空木大师一直安静的敲击木鱼,对身外的一切不闻不问;祝童有心邀请他,想想很不合适,也就算了。

偏房还在这所小院内,烟子把他们让进偏房,这里布置的比偏殿舒适些,红木的八仙桌,明亮的灯光,精致的餐具,一桌丰盛的素斋刚刚上桌。

祝童饭量很小,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只喝酒。

普贤寺内提供的是果味黄酒,坛子上标着“十年佛酿”,想来是寺内僧尼自行酿造的,口感不错;颇和他的口味。

素斋一般都吃的很快,松井平志和田公子又回到正房和传素大师攀谈,祝童就带着三位漂亮小姐在院子里乘凉。

空木大师踱出房间活动手脚,被祝童叫住:“请问大师,这株榕树可有什么来历?”

“阿弥陀佛,施主如何有此问?”空木略微吃惊的看着祝童,大家虽然名义上不认识,私底下却是老朋友了。

“我只是感到很奇怪,这株榕树……一定有什么故事吧?”

“这株古槐已历千年,确实是一段传说,如果施主们想听,贫僧当知无不言。传说,以前这周围有个安静的村庄……。”

常年念经的缘故,空木的口才很好,讲起故事来声情并茂,把三位美女听得心神具醉。

前面的许多废话祝童只当耳旁风,那都是为了宣传紫霞庵的悠久历史和佛法无边。紫霞庵以前的事无情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到有几个老尼姑化缘修缮时,这里只剩一座破败的鬼庙,曾经的僧尼没早烟消云散,连半卷经书也没留下。

最后,无情总算讲到祝童关心的地方了。

“……那一年,紫霞庵只剩意见半大殿。附近的农人需要几块船板,看中了这株老榕树。他们带着工具来到这里,先是把周围的荒草清理掉,露出根部一颗好大的树瘤。一个冒失的小伙子用铁锹锄到树瘤上,旁边有长辈看出不妥,连忙制止他。树瘤上很大,好象个马头一样;小伙子那一下正锄到马眼之间位置。他们看到马嘴处冒出一丝青烟,缠到小伙子身上的。小伙子脸色发青哆嗦着瘫倒了。当时在场的有四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被吓的浑身颤抖。也不知谁喊一声就跑了,一直跑到大殿前才停下来,远远的看着小伙子躺在树下不知该怎么办。

“只有那位长辈没有跑,他把小伙子拉起来,拖到大殿里观音菩萨像前,从角落里找些陈年香灰掺水喂小伙子喝下。他说:早听人说起这是颗神树,挖了必遭报应,原来是真的。小伙子喝下香灰水好了一点,脸上的青紫色消退了。他们把他送到医院去,但是,第二天凌晨他还是死了。临死时小伙子口吐白沫,肚子涨得有脸盆那么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后来呢?”陈依颐问,手放在祝童臂弯紧紧靠着;宋小姐已吓得脸色发白,躲开几步藏到祝童身后;沙盈盈早站在无情右侧,咬着嘴唇。

“第二天,另外四个人来到榕树下摆上香案,奉上五色供品;小伙子的家人也来烧香叩头祈求神树饶恕。最后,把树瘤用土掩上,在周围修起篱笆,才忐忑不安的离开。但半月后,四个人相继发病,症状和小伙子一样,都是浑身发冷脸色青紫。他们跑了好多家医院去,吃药打针费劲周折,才勉强保住性命。从那以后,附近再没人敢接近这颗树,周围的庙宇和树木才得以留下来。

“几年后,有一群外地的红卫兵来破四旧,看到这里冷冷清清,把大殿内的佛像推到就要离开。同行的有个女孩子内急,就躲在榕树后方便。她的同伴有个不安好心的男孩子,悄悄爬上大树偷看。看一会儿就起了歹心,跳下树妄图非礼。没想到天上忽然刮起大风,半截大树被风刮断,把那男孩子压到下面。他被救起来腿已经断了,送近医院就浑身颤抖脸色青紫,两只眼发黄,后来人虽然好了,眼睛却没瞎了。有人说,这颗树只保佑女人,是株仙女树;它的另半边就是那次毁掉的。”

故事说完了,三个美女面色大变,对老榕树竟不怕了;沙盈盈甚至俯在围栏上,伸长手臂去抚摸树身。

祝童再次感觉到沉重的压力,榕树郁郁葱葱,枝叶轻摇,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祝童也把手伸过去,小心的以龙星毫刺进树身。

“那个女孩子现在还在吗?”宋小姐职业病发作,向无情打听故事的配角。

“施主小心。”空木大师没理会宋小姐,一把拉住祝童,用力把他扯出榕树的笼罩的范围;“阿弥陀佛,男人不能接近神树,老衲也不行。”

“胸有正气不怕邪,大师,我不怕,出什么事我自己承担。”祝童甩手摆脱,主要是龙星毫还在树上插着,那宝贝可不能留在这里。

但是,他现在身体虚弱,挣几下竟没挣开空木的手;停下来,冷冷的看着他:“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空木连忙松开,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如果在小寺出什么意外,贫僧担待不起。”

“谁说要你替我担待了?”祝童走近老榕树,探身去取龙星毫。

他明白,空木大师真的的怕他出意外,在这个时间点上,江湖八派正联合在一起寻宝,弘法寺的约定余温未散,祝童如果在紫霞庵出什么事,谁也不好说清楚。

如果龙星毫没留在树上,祝童也就算了,故事与传说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搞信仰这种生意,需要借助这些神秘的东西吸引注意力,进而谋求利益。旁边三位美丽的小姐就是证明,她们没注意到这边的事,完全被这株神树迷住了。特别是知道老榕树失去的半边是为了救一位少女,被感动的仿佛见到了神明。

祝童的手指刚捏住龙星毫,凛冽的寒流顺龙星毫涌进来,迅速传遍全身;他一时被定在那里,手不能动口不能言,连眨下眼睛也办不到。

寒流是从老榕树的根部传来,那里,有一个土黄色的活物,缓缓蠕动着。

也就在这个时刻,蝶神从印堂穴瞬间移动到肩井穴,就在那里抵挡住寒流的侵袭;祝童感觉好一点,蝶神已瞬移到龙星毫中部黑晶体,威风凛凛如将军样守在那里,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原来如此。”祝童抽出龙星毫,退后几步;忽然看到田公子、松井平志并传素老和尚都站在自己身边;“怎么了?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陈依颐走进两步:“主任还好吧?”

“很好啊,怎么了?”祝童的感觉确实很好,自从受伤以来,如今是他感觉最好的时刻;肺部最沉重的地方,痒痒的,麻麻的。他知道,这是伤势好转的迹象。

“刚才你好吓人啊,浑身发抖,就象触电一样。无情大师上来拉你,一下变成那样了。”沙盈盈指指地下,空木大师脸色青紫双目紧闭,好在尚能勉力打坐。

“他是中邪了,没什么。”祝童蹲下身搬住空木大师的头,抽出凤星毫刺进他眉心印堂穴;引一丝黑雾在晶石内练化,感觉手指温热时,小心的度进去。

空木大师脸上的青紫色消退,身体慢慢松弛开,睁开眼看到救自己的是祝童,长出口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没事就好。谢施主慈悲。”

田公子哈哈笑道:“李主任果然是神医,高明。”

祝童笑笑没说话,把空木大师扶起来,叮嘱道:“大师是被我拖累了,该感谢的是我啊。只是,一会不要喝香灰水,先喝三两烈酒,再饮一碗干姜甘草汤,蒙头大睡出两身透汗,明天早晨应该就没事了。”

“就这么简单?”空木大师还有点冷,事关生死再不摆大师的架子。

“是啊,有一点要注意;如果大师平时饮酒的话,烈酒的份量要自己斟酌,大概需要半醉的量才好。也就是说,如果大师平时饮一斤才醉,这次要喝下半斤才够。”

“阿弥陀佛,谢施主赐神方。请问,这个药方能救别人吗?”

祝童点点头,斟酌着说:“只要是由这株树引发的病症,都可以用此药方。如果是秋冬季节发病,可以加一味人参。咦,不用了,那季节不可能有人发病。”

空木大师要问为什么秋冬季节不会发病,看周围几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想到自己发病本来就不是威风的事;向外人请教的多了,有自堕名声的嫌疑;合十念声佛,在烟子扶持下去喝酒煎药了。

毕竟,这株老榕树在紫霞庵内,一群僧尼守着它已好多年。

十二、惊雷(上)

偏院外传来嘈杂声,祝童听到缘寂师太与鸿佳欣的声音。(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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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围着榕树转几周,蹲在墙角处摸索片刻摘下眼镜凑近仔细看一会儿,说:“这里应该还有座古井。”

烟子举灯蹲在他身边,果然看到墙角处露出半截石碑,青苔遮住了碑上文字,即使没遮住,那些奇怪的文字也没几个人能看懂。

“此处以前应该叫落霞宫,古井有个好听的名字,女儿泉。井水冷冽甘甜,常饮有美肤养颜的奇效。”

“祝施主,你如今过得好安逸。”烟子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纠缠起来对大家都没好处。江晓烟,我做好人很久了,但你或你哥哥都没本钱做我的生意;不信的话大可试试看。”

烟子的身体微颤,祝童起身戴好眼镜,不再理会烟子,抬头正遇到缘寂师太阴冷的目光。

“施主,紫霞庵传承几百年,从不知道什么落霞宫。”

“我只是实话实说。”祝童心里一禀,老尼姑的修为已恢复大半!

他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老榕树;“石碑和古树总不会骗人。这块石碑上刻的是符文,我只是把这些符文的意思念出来罢了。师太信不信无所谓,反正这块地方现在是你们的,好象也没谁来争,用不到对我发飙吧?”

田公子上来打哈哈,拉住祝童:“李主任酒喝多了。”

松井平志和传素大师过来蹲下去仔细查看;石碑被砌在墙内,不蹲下根本看不到;也只有祝童这样的眼力才能看清楚。况且符文属于变形文字,不会画符的人就是看到也认不出来。

符文毕竟是汉字的一种,有人说破就简单了,传素大师先站起来,张张嘴不好说什么,念声佛拉着缘寂到偏殿说话。

松井平志对祝童翘翘手指:“李先生果然博学。”

夜渐深,气氛好象有点尴尬;田公子与松井平志没了听佛参禅的兴致,向传素大师告辞,六个人乘三辆车离开紫霞庵。

与来时一样,陈依颐与祝童坐在最后那辆车后座,她轻轻靠近一点抓住祝童的手:“主任,树上有什么古怪?”

“是有些古怪,但是没什么,只要不去伤害榕树,就不会有危险。”小骗子轻咳两声,借着拿纸巾抽出手。

老榕树内的古怪不是因为什么神明,而是因为那只树瘤内有一只蛊神,与蝶神类似。祝童说的也是实话,那只蛊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但是伤害老榕树就等于威胁到蛊神的生存。与蝶神会主动保护祝童一样,它会对任何一个接近大榕树的生物展开无差别反击。只是这蛊神性冷木寒,放出的蛊气对男性的阳刚之体有很大损害;女子被蛊气洗礼却滋阴养颜的效果,对纯阴之体的少女也许还有更大的好处。比如现在的陈依颐,肌肤嫩滑隐约透出光泽,比刚出温泉时更迷人;宋小姐和沙盈盈的效果就有限。奇怪,她还是处女?

祝童想不明白,它怎么会在那个地方,树瘤等于是个囚笼,把它牢牢的禁锢着。

“我就那么让人讨厌?黄警官最近忙的很,连电话也很少打;主任又躲着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陈依颐幽怨的声音,让不明白的人听了定会起爱怜之心。

“是啊,可怜的依颐想嫁人了。”

“你才想嫁人了呢,我这辈子……。”说了半句,陈依颐看一眼前面的司机忽然住口了。

祝童嘿嘿笑两声,没问下去,也不好问下去。

小骗子久经江湖,对陈依颐这样的自怜自爱一点也不同情;比起兰花的姐妹们,她那点可怜简直是自寻烦恼。

祝童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那只蛊发出的寒流对他的伤很有好处;只是它太厉害了,蝶神没那家伙厉害,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小心。现在,蝶神就很安静,好像刚才的那次交锋还吃了点亏。

祝童有心再去实验一下,又怕真的出什么意外,他身负蝶神,稍有不慎就可能演变为两只神蛊之间的比拼。

想到那颗大榕树,小骗子就更失望了。蝉蛊的寄主是历经千年的大榕树,自己才活了几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也两个寄主之间的较量。如果不是蝶神够机灵,榕树没有攻击性,刚才就可能把这条命玩完。

空木大师的木鱼神功对蝶神就有压制的功效,如果有他的帮助,是不是能……。算了吧,蝶神那次吃了大亏,空木老和尚身上一定另有古怪。

祝童思来想去,越想越头疼,最后决定找机会请师叔祝黄与索翁达活佛与自己一起到紫霞庵试试;有那两个高手在,应该能把危险降到最低;不过怎么说都是有玩命的嫌疑。

还有,要抓紧通知二师兄,一品金佛寺引进四面佛的迹象,这可是个新品种,效益明显比别的佛高。为了宣传这个新佛,金佛想必会发起一场为大梵天王造势的运动。

二师兄如果能跟上这个势头一定能大发一笔。

只是如果在改造大殿竖起四面佛又是一笔不小的投入,二师兄最近的状况大约拿不出这笔投资。唉!难道就放过这次搭车挣钱的机会?也许能申请投资,比如向那个什么东海投资。听柳曼湘的意思,自己的面子够大。

还是不要了,那样的事少沾,好像也有玩命的意思。

胡思乱想着,祝童发现自己的手又被陈依颐握住了;随她去吧,握握手而已,在曰本最绝望的时候,这只手侵犯过她身体最隐秘的部分。

想到这里,祝童感到有点冲动,偷看陈依颐一眼,却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窗外的灯光照进来,陈依颐脸上浮起红晕,掌心温热。

好在海洋医院到了,祝童连忙开门下车;陈依颐也没纠缠。

小骗子暗叫侥幸,与陈依颐这样的大小姐玩暧昧,危险性还小些。

第二天晚上,松井平志约祝童到漫江花雨,两人这才有机会安静的说几句话。

松井平志转达井池雪美小姐的问候,并说与田公子的会谈很顺利,一旦双方的律师、技术顾问把所有的细节都理顺并形成文字,井池雪美小姐会亲自到上海来出席正式签字仪式。

松井平志估计,大致的时间应该是十月底十一月初。田公子需要完成立项审批和厂区征地等一系列手续,井池财团也需要打通所有关节;双方都需要为此次合作准备一笔巨额启动资金。

松井平志转交给祝童一件雪美小姐送的小礼物:一只白金仙鹤胸针,顶部镶嵌红宝石;寓意健康长寿。

祝童当时身边没什么合适的东西,又想到松井平志名义上是井池雪美的未婚夫,就笑着说声感谢,没回赠礼物的意思。

两人还是第一次单独交谈,松井平志很放松,他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对井池雪美与祝童之间的暧昧没表现出丝毫不满。说起与沙盈盈的交往也很大方,似乎这在他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松井平志对夜兰昙境的艳舞很感兴趣,由于没有预定,下面已经有客人了。祝童问侍酒的花仙子能否现在定,花仙子说夜兰昙境内每晚只演一场。

祝童不好意思麻烦兰花姐妹,想定下明晚的夜兰昙境,松井平志说他明天就要回曰本,两人只能遗憾的碰杯。

好在漫江花雨的节目很丰富,也很吸引人;松井平志酒喝了不少,分别时对祝童说:“此次中国之行很好,田先生很好,李先生也很好。太热情了,特别是田先生,我本以为要用更多的时间才能说服他。哈哈,和中国人合作就是痛快,田先生很豪爽。”

后来的某个时刻,当祝童再想起这段的经历时,才发觉自己实在是个傻瓜。松井平志分明在暗示什么,他的微笑和话语有很深的意涵裹在里面;他在借机提醒祝童什么,而小骗子却只当成醉话。

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他面前,祝童自以为已经很小心了,却没想到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在面对巨大的利益时,有些话不能随便听,有些地方不能随便去,有些饭不能随便吃,有些酒不能随便喝,有些人不能随便见。

四个月的时间,对如此重大的合作项目来说已经算很短了,就是算上前期池田一雄和田公子之间的过沟通、考察和协商,也不过八个月;根据后来公布的资料,田公子在八个月前对池田一雄提出的建议根本就没有多少兴趣。

老骗子认为这也怪不得他,人家是看准他没有经验才把他拉进来。况且,这场骗局针对的根本就不是他,祝童的作用只是一件辅助工具而已。

真正的骗术基本上不怕什么聪明人,怕的是有经验的人。任何高明骗术都有自身的规律和期限,使用过若干次后就必须变招。而且,越是大的骗局越不怕被识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第一批变成白痴的往往是最聪明的那批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帮助行骗者把更多人拉下水。

是骗局就早晚有收场的时候,那时将会面临巨大的责难和不可收拾的残酷局面。不管结果如何,都要有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祝门有严苛的传统,不允许做孤注一掷且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限制是为了祝门能长久发展。

十二、惊雷(下)

周五下午,祝童接王向帧的电话,问他忙不忙,如果有时间过去喝杯茶。www.65txt.com

祝童有点犹豫,外面阴云密布,正是雷阵雨来临的前兆。这样的时候,他的肺部会感觉很压抑,蝶神也很惊慌,不适合出门。

一小时后,祝童在医院门前坐上那辆熟悉的奥迪车,没看到小于,开车那位的竟然是黄海。

“意外吗?”黄海心情不错,他今天穿的是便装,嘿嘿笑着拍祝童一掌,这一下让他又咳出两声;“我很意外。没想到你就是首长嘴里的神医,他可是总夸你呢,说李主任是真正的中医师,向老说小李是中医界的希望之星。”

没想到的更多,你如果知道王向帧是朵花的父亲,是不是更该高兴呢?祝童揉着胸口苦笑着:“我只是个普通医生,不是什么希望之星。看样子,黄警官做得很开心。”

“比在市局开心;有人说我以前太顺,如果不充实自己会走火入魔;跟着首长能学到很多东西。”奥迪驶入快车道,黄海回头看一眼祝童,别有深意的说:“但是,也有不开心的地方。”

“能让黄警官不开心的不会是小事。”祝童听出他话里有话;只是,现在的黄海与以往不同,更自信也更沉稳。面对他,小骗子有点心慌。

“本来我有机会到下面,但是,我不想被别人说闲话就拒绝了。这让妈妈很不满意,对叶儿也有看法。李医生,我认为你太自私,只考虑自己,没为叶儿的未来考虑。”

“我不明白。”祝童根本没想到黄海会说起这个话题。

黄海自顾自说话,丝毫不顾忌祝童的感觉:“首长主要关注金融领域的问题,他指派我组建一个行动组配合工作。叶儿的专业是财会,她为人正直、严谨,责任心强能坚持自己的信念;是这个行动组最适合的人选。但是,她拒绝了。李想,自从你们在一起后,叶儿变了很多。她以前也喜欢画画,喜欢听音乐,喜欢美丽的风景;但没像现在这样沉迷。基地的教官说,叶儿每天都要抽出时间画画,即使训练再累也要坚持。李医生,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集训结束后,叶儿很可能会被分配到基层派出所做户籍警或内勤,那样,她这辈子将平淡而辛苦的过下去。我怀疑,她早晚会为了你放弃这份职业。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叶儿选择的是你,我希望你们能幸福。看得出来,你们都在努力去适应对方。只是叶儿付出的比你多,做出的牺牲更大。你应该替她考虑考虑,不要因为某种不必要的担心放弃机会。我知道你交往的都是大人物,也许不看重叶儿的那点薪水。只是,如果你们之间出什么问题,叶儿的将来会如何?”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远处传来雷声,风吹树摇,路上的行人加快脚步匆忙躲避。

祝童思索着黄海的真正意思,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为叶儿考虑;半年多来,叶儿刻意疏远与黄家的关系,虽然她从不在祝童面前说,作为恋人自能感的到她身上的压力。

如果只为叶儿拒绝黄海的邀请,加入所谓的行动组;这件事很简单,那是祝童和叶儿的事,也许人家想过平淡的生活,根本轮不着外人说三道四。

但是,黄海的话里还有另一层含义:他本能的不看好祝童与叶儿的未来,也许,黄海真正不放心的是李想这个人。

祝童回想着来到上海后与黄海的接触,发现,他们之间一直有一层隔阂;即使他曾经救过黄海的命,治好过黄海的伤,这种隔阂也只是暂时减轻,却从未彻底消除过。

原因是多方面,最主要的也许有两点,一是因为叶儿,二是祝童本身的问题。

黄海是男人,叶儿是他的初恋情人;谁也不可能完全理智的对待情敌。叶儿的与李想在一起让他难受,但是他与朵花在前,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叶儿为祝童拒绝这个难得的机遇,给了他充分的理由去怀疑祝童不为叶儿着想。

在祝童这方面,以往的经历使他不自觉的对警察有天然的防备,两人之间每次见面都表现的很客气,做出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样;而黄海是不喜欢客气的,更在撞车的瞬间模糊的见识过祝童敏捷的身手。

一声惊雷炸响在头顶,蝶神惊得窜出印堂穴,迅速躲进祝童的丹田部位;那里是它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吧。

小骗子却无处可躲,气压降低,肺部就闷的厉害,他苦笑着说:“明天我去看叶儿,尽量说服她。黄警官,我不知道叶儿为什么放弃这个机会。你是知道她的,有时候固执的可怕。”

“周日我会到基地挑选最后一批人,希望你能让叶儿改主意。李医生,我很佩服你,这是心里话。”大雨终于落下,路上的车都放慢速度,黄海看看手表,拉响警笛快速超越前面的车辆。

“黄警官为什么会佩服我?该说的佩服的是我啊,在上海,谁不知道你是英雄?”祝童装作不在意的问,心里很紧张。

“李医生说笑了,我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田旭阳田公子,池田一雄,松井平志,陈依颐小姐,蓝湛江先生,还有首长和向老,他们都是你朋友吧?至少他们对你很尊重。对不起李医生,我刚想到,认识如此多大人物还安心做个小主任的人,如果不是个安于平淡的真君子,就一定是个别有用心的阴谋家。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过另一种生活。至少不会为一座房子头疼。朵花如果没有你的帮忙……。”

“黄海。朵花也是我的朋友,难道我能看着她被两个不入流的瘪三当成摇钱树?”小骗子恼了,他知道如果任凭黄海说下去,结果一定很不妙。

语言有一种特别的功能,把心里的紊乱的直觉和思绪条理化,吹散笼罩在真实之上的迷雾。所以骗子会在某个时刻打断对方的话,用自己的话暗示对方,把将要明白的思想引入迷局,小骗子当然不能允许黄海太明白。

“向老是我以前的院长,他认识我很正常。和你们的首长认识纯属偶然,都是在凤凰城,那两次你都在只是没见到他。王先生腿上有伤,我是医生,送他两幅膏药不应该?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首长。池田一雄是因为你受的伤,他邀请我到日本为松井平志的爷爷治病,这很奇怪吗?你们首长可以证明,蓝湛江先生和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到现在为止我们还算不上什么朋友。不错,我是拜托田公子照应朵花,那是在日本,他需要我帮忙见见井池雪美小姐。黄警官莫忘了,朵花是因为你才来上海的。朵花如果按照以前的轨迹走下去,你们之间还有希望吗?现在的凤凰仙子形象很好,我如果是你,就应该感激帮助她的人。黄警官,我只是个没野心的中医师,知道自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我做的一切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是你呢?陈依颐小姐你也认识,以你们现在的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说起朵花。”

雷声滚滚暴雨如注,雨刷根本失去了作用;奥迪车早停在路傍,黄海愣愣的看着祝童,过了好久,他才低声辩解道:“我现在根本见不到朵花。陈小姐是父亲介绍的,我只是敷衍。”

既然出手就不能半途而废,小骗子要把黄海打入地狱:“是啊,你有你的原因,到底心里如何想别人怎么知道?只是,黄警官如何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用无聊的判断干涉别人的生活?我想做医生喜欢做医生,就如你喜欢做警官一样,有什么错吗?朵花一直在迁就你,但是你心里从来就没把他当成与自己平等的伴侣。你是黄海黄警官,出身名门前程似锦,朵花才十九岁,根本不理解上海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她为了证明自己才去做凤凰仙子。在这件事上你要负最大的责任,因为你根本就没试图去帮助她。说句不客气的话,朵花曾经只是你的泄欲工具,别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来说服自己,你扪心自问,她可曾要求过什么?你除了帮她上个补习班,真正为朵花想过多少?为她的未来做过多少?以黄警官砸掉鼎燃星空的威风,让两个不入流的网络推手知难而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黄海满脸通红张口结舌,愣愣的呆视着祝童;每一句都如一只诛心利箭射来,他彻底被击垮了。黄海万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李医生发起火来,口舌如此犀利。祝童一句也没提到叶儿,只以朵花来击打黄海的自信,打击男人内心的那点阴暗,这已经足够了。

“啪!”祝童递给黄海一支烟,按开ZIPPO火机为他点燃,自己也点上一只烟,悠悠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事实上,他现在根本就不会让烟进入自己的肺部。在给黄海点烟的同时,祝童使用了一点迷幻剂;不是为了迷倒他,是为让他冷静下来,接受一点点暗示:你有毛病,心理不健康;看别人幸福心里嫉妒。

“人是种很奇妙的生物,医生都知道,没有谁的身体是完全健康的,无论自我感觉多好,每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毛病。身体如此,思想也一样。重要的是不能讳疾忌医,有病就要正视它,逃避是不可取的,那只能让小病变成大病。但是,与身体相比,人类的思想更不好控制;它能把某些并不存在的痛苦强化、放大,并保留很长一段时间,很可能使它发酵成仇恨并蒙蔽自己的理智;而对于另一些感觉却选择忽视。人类名义上是自己的主人,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事实上,我们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思想,正相反,很多人是被它们所控制。有些人放纵肉体的欲望犯下这样那样的错误,有些人被虚幻的感觉控制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作为警官,你应该明白世上所有的罪恶都来源于欲望,肉体的和思想的欲望。把自己的欲望强加于别人身上,并为自己的欲望寻找借口,就是罪恶。”

雷阵雨来得急去的也快,刚才还是乌云蔽日,现在已能看到高楼反射来的阳光。马路上的车辆又多起来,黄海坐直身体,红着脸说:“你是个好医生,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不很明白,但你说的对,我是要多替别人想想,多想想别人的感受;学会理智的对待一切。朵花的事……实在是头疼啊,她连我电话都不接。”

“我是乱说,黄警官别太在意。朵花在日本拍广告,她是个苦惯的孩子,怕花钱。她现在虽然很红,可能还没挣到什么钱,根本就没有全球通。月底就应该回来了,到时候多抽时间陪陪她。还有,叶儿的事还要你多帮忙,她太善良,替别人想的多替自己想的少,不懂得保护自己。这一点我也有错,替她考虑的不够。”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紧紧的,摇了又摇。

暂时,黄海的病算是治好了。

小骗子迷迷糊糊,想不清楚这样做到底是赔还是赚。

一、金蝉脱壳(上)

九月金秋,充满希望和竞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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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的生活随着九月的到来而改变,他正式成为海洋医院院长、海洋医学院博士生道士王觉非的一名半脱产研究生,每天上午在网络信息中心做主任,下午到医学院上课。

没办法,研究生第一年的基础课比较多,他虽然不怕打分,大面上还要注意影响。

海洋医院的香薰理疗中心于八月十八日正式开业,祝黄带着成虎进驻上海,成为两名配药师。其实,他们主要的工作是为祝童提供香薰术治疗。

说来可笑,整形外科主任丁博士把香薰理疗中心定位在两个方面:美肤和挣钱。

有了这个定位,香薰理疗中心开始的客人就不是很多,毕竟,用香薰术美肤的效果需要时间的检验,能花得起这份钱的人不算很多。目前,香薰理疗中心主要的客人是住在高干病房的病人,这还是高干病房的陈主任给祝童面子,反正那些人有的是闲工夫;作为一种辅助治疗措施,神秘的香薰术还是很有噱头的。

叶儿在七月正式成为一名警官,接受黄海的邀请加入到王向帧身边的行动组。由于专业对口和别的缘故,叶儿被王向帧安排到北京某研究所接受为期三个月的专业培训,回来后将成为他的机要秘书。这一来,两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每到周末才能回到上海。

王向帧的秘书都具有相当的级别,叶儿无疑是优秀的,但祝童估计王向帧有借此回报自己对朵花帮助的意思;只是,无论是祝童还是叶儿,对这样的那排都很矛盾。

王向帧还曾试图说服祝童到他身边,加入一个特别医疗小组,当然被祝童借口要上学给回绝了。他不明白王向帧要做什么,黄海的行动组大约是负责安全保密,特别医疗小组是为什么?上海有完善的医疗保障系统啊。

叶儿去北京学习的前一天,苏娟把祝童叫到家里,提出到苏州乡下为他们办一个订婚仪式;祝童满口答应,叶儿坚决反对。

晚上祝童问叶儿为什么不愿意,她红着脸说:“姐姐想借这个机会为我筹点嫁妆,乡下有几十门亲戚,办个订婚能收不少红包。可是,他们的儿女很多都在上海。我怕将来还不起这许多人情。”

祝童默然,所谓旁观者清,当事者迷;从黄海的角度看叶儿的变化,也许更全面更客观。黄海说过,自从叶儿和祝童在一起后变了很多,叶儿是个很有主见很理智的女孩子,考虑事情也比较周全;现在的柔情似水,是因为感受到自己喜欢那样的女孩子,还是她本来就是如此?这样也好,恋爱中的女人本来就应该是感性的,如果太正常,反而是很不正常的状态。只要她爱自己行,祝童正不想叶儿和梅叶走得太近,到王向帧那里后;她忙得根本就没时间学画画,苏州碎雪园只去过一次。

叶儿离开上海的第二天晚上,紫霞庵门前来了四位客人。

烟子迎出来,看清来人后心里一哆嗦;她认识其中两个:祝童和索翁达活佛,几个月前,就是他俩大闹普贤寺,逼得缘寂师太自废修为退除江湖。

祝童笑呵呵走上前,拱手施礼道:“云烟师父,这位是祝门现任掌门,祝飞;这是我师叔祝黄,师侄祝虎。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贸然来访,实在是有事要劳烦紫霞庵帮忙。”

“阿弥陀佛,请进来喝茶。”烟子安下心,引客人进入紫霞庵。

缘寂师太迎上来,最近一段时间,江湖上一片祥和,以往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少了很多,她确实不用怕夜半鬼叫门。

祝童一行没去大殿也没到禅房喝茶,直接拐到古榕树所在的偏院。烟子神色古怪,拦了几下没拦住,索翁达江湖第一人的名声实在太唬人了,还有祝黄,据十八罗汉说也都厉害角色,就是被这个厉害的老头子和散去,他写个字就能夺人之志,屈人之兵。

祝童刚拐进偏院就愣住了,古榕树下排开四张香案,香案上下香烟缭绕,香案下摆放着四只硕大的木鱼,四个道貌岸然的高僧坐在木鱼前,正手举鱼槌低眉念佛。

“空木大师,你们这是做什么?”祝童奇怪的问。四位高僧都是高手:空木,空幻,还有久违了的雪狂僧空雪,榕树后坐着那位是来自海外的传素大师。

“金刚伏魔阵!”索翁达念一声。

祝童连忙驱动蝶神,感受不到古榕树下的蛊神,榕树周围厚厚的香灰,想来金刚伏魔阵已经摆了不只一天。祝童热血直冲顶门,瞬间就明白自己来晚了;紫霞庵以如此高手摆出金刚伏魔阵,是要除掉蛊神,除掉古榕树的守护神,除掉那个与世无争的生命。

但是,这里是一品金佛的地盘,祝童没资格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他感到心底深深的刺痛,不再理会周围的一切,晃身跃起跳上老榕树,抽出龙星毫刺进树身。

金刚伏魔阵不只是那么简单;老榕树的上断口处摆着两座小巧的佛门器物,一上一下。上面是座金光灿烂的黄金木鱼,下面就是传素大师的四面佛。

蝶神挥舞翅膀灵动起舞,它还记得这颗榕树;闪到凤星毫的黑珠内。

祝童引出两丝黑雾探进树身,却怎么也找不到蛊神的踪迹,树瘤内只余一个破碎的蝉蜕,拳头大小。原来,这是一只蝉蛊。

蝶神跳起悲伤的舞蹈,它从黑珠内射出一点东西,祝童眼睁睁的看着那点东西顺树身向下,从根部钻出,扑进空木大师的脚下,钻进他体内。

祝童跳下榕树,对索翁达摇摇头。

他暗恨自己为什么顾虑那么多,怕影响江湖和谐,怕自己孤身前来有危险,非要等大师兄和空寂打过招呼后才带着帮手来。他根本就不应该对貌似忠厚的和尚们泄露蛊神的秘密,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这些高僧们使尽手段了。

“空寂大师前天说,普贤寺欢迎我们来采药,难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欢迎?”

空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蝶神暗算,低眉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株树上的古怪老僧已参详多年,幸得传素大师携梵天法座北来印证佛法,老僧才找到降伏这妖孽的法门。阿弥陀佛,今后,它再不能危害众生了。”

“我们走吧。”祝童没心情听和尚们的胡言乱语,人家总有个大道理。

索翁达立在树下没动,伸手取出凤卓青羽,在自己指尖点画引出几滴鲜血;又取出凤凰面具扣在榕树上。

凤卓青羽在空中划出一个“鬼”字,两个“鬼”字,三个“鬼”字……,他一连画出七个“鬼”字,都漂浮在榕树周围。

索翁达“咗”一声,凤卓青羽点上凤凰面具,榕树周围的香烛无声熄灭,七个“鬼”字围绕着凤凰面具急速旋转,渐成一抹红色的光环。凤凰面具更是光彩闪烁,十三颗宝石射出璀璨荧光。

忽然,榕树上发出一道绿芒,整个榕树活了一般,树枝摇摆瑟瑟有声。高处那只金木鱼绽出万道金光,“啪”一下掉到树下空木脚前。

一声嘹亮的蝉鸣在榕树的最高处响起,空木如受重击,捂着双眼颤巍巍倒地。

“金蝉。”无情站的远,最先看到榕树上异象。

不用他说,树下众人都看到了,金光已把榕树找得通透明亮。

蝉鸣三声,金蝉振翅高飞,绕老榕树三周,就如一道金色流星消失在西面星空里。

“金蝉是杀不死的。”祝黄最先清醒过来。

祝童暗暗惭愧,他只试探了榕树的根部树瘤内,没想到它会躲到树顶。仔细想想也不奇怪,金蝉已随榕树活了千年,怎会被人随便干掉。

“它受伤了。”索翁达收起凤凰面具和凤卓青羽,环视四大高僧一眼:“都是你们干得好事,佛门广大,竟连只小小的金蝉也容不下?”

这番话也只有索翁达能说,雪狂僧虽然狂,最怕的就是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空幻更不用说,空木现在是说不出话,金蝉临走前射出一道金光正中他的面门,如今正捂着双眼低声念佛。

传素大师还不知道索翁达的厉害,抱起自己的四面佛:“这位施主,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怀,为了不让后人再受它的伤害,我们连续做法十八天……。”

“降妖伏魔那样的事,要三思而行。任何一个生命的存在都是有道理的,佛曰众生平等,大师不能只以狭隘的立场来理解平等二字。金蝉是这株古树的守护神,只要不伤害榕树它不会主动伤害别人;金蝉走了,古树也活不了多久。况且,祝大夫把治病的药方也给你们了,再施法置它与死地,大师不觉得心底有愧?”

“施主此言差矣,赶走金蝉榕树才能更兴旺,它是个寄生虫。靠吸食榕树的汁液为生。”空寂大师合十道。

传素大师连忙接上:“师兄现在看三世因果,知道因必感果,如普通人看日出日落,知道今天有日落明天必有日出一样,明白清楚,决定无疑。可是把这个三世因果拿出来跟人说,有几个人信呢?师兄现在看六道皆有佛性,终有一日成佛,如普通人看生必有死,无一可免一样,明白清楚,决定无疑。可是把这个成佛因缘拿出来跟人说,有几个人信呢?

“师兄现在知道释迦牟尼佛来此娑婆往返已八千次,地藏菩萨十一劫前就开始在娑婆度化众生,阿弥陀佛在西方极乐世界接引发心有情,药师琉璃光如来在东方说法,如同普通人仰头看天,低头观掌一样,明白清楚,决定无疑。可是把这个佛菩萨众生拿出来跟人说,有几个人信呢?在做一切事的时候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也不要把心放在这些事上。没有什么善是可取的,也没有什么恶可以抛弃的。有善必有恶,有恶则有善嘛。一切都是因缘而已……。”

一、金蝉脱壳(下)

其言滔滔,其色正正;传素大师说起得正上劲,有人听不下去了。www.65txt.com

“寄生虫?它至少还保护着寄主不受侵害,敢问大师,你平时有做过什么?保护过什么?还不是靠信众的供奉生活,与那寄生虫有什么区别?头顶三尺有神明,大师想想自己做的事,欺心否?”眼看着一场无聊的论战又要展开,祝童觉得好没意思,刺传素两句。

传素大师看到祝童就没了脾气,那句欺心否更如炸雷样把他轰得脸色惨白。

“金蝉子啊,你们赶走的是金蝉子。呵呵,金蝉子……菩萨?”祝童后面的话让树下的所有高僧都变成木头人。

所谓金蝉子,乃是佛前弟子,也就是那个拈花微笑的迦叶尊者,据说还是禅宗护法神。小骗子把好大一个帽子扣将下来,连索翁达活佛都面露不忍之色。

想想也是,四位高僧围在一起做摆下金刚伏魔阵,为的竟然是降伏禅宗护法金蝉子。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勉强,如果被信众知道……。

祝童绕古树转一圈,墙下古井已被挖开,黑黢黢的井口内烟雾缭绕,下面想是也布有机关;蝉蛊大概是受不得香雾烟熏才不得不逃离这“清净圣洁”之地。

离开紫霞庵,祝童上车前不好意思的对洪佳欣与烟子笑笑:“对不住,打扰了。”

“阿弥陀佛,贫僧云佳不敢说打扰,祝师兄教训的是;云烟劝过师父,不要打扰那株神树,来普贤寺上香的女施主都喜欢到神树前随喜。但师父被传素大师所惑,我是没办法;请师兄为敝寺保密,不要让金蝉离开的消息外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烟子没说话,洪佳欣现在是云佳法师,说着说着脸也红了。她考虑的是普贤寺的声誉,和神树在女香客中的地位,这样的僧人才明智。

大家都是江湖同道,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祝童答应了,祝黄和索翁达都没有意见。

雷诺车启动,普贤寺的灯光隐没在黑暗中,祝童才问:“掌门,金蝉现在……。”

“它走了,也许会寻找另一颗树安身修养,它受的的伤太重,没有几年恢复不过来。金刚伏魔阵差点就把它困进那只金木鱼。我只为它补充了一点元气,真是奇怪的生命。”索翁达悠悠然,闭上眼。

“啊!能找到它吗?师叔的伤……。”成虎担忧问。

“要看缘分,金蝉这一飞,也许百里,也许千万里。它只会选择人烟稀少的地方停留,不好找啊。”

大家都知道这是事实,车内一时默然。

“师叔,我去找。”成虎对祝童很尊重,说完才想到不妥,赫然道:“掌门,怎么能知道金蝉停在哪里?”

索翁达凝神思索片刻,摇摇头:“金蝉是很奇怪的生命,我知道的很少。”

好在祝童是洒脱性格,这一段每天接受香薰术治疗,肺部已感觉好了很多;也许是上次金蝉度过来凉气的作用,伤处有一半地方正在缓缓恢复。

“你应该能找到它,只有你能找到它。”索翁达突然丢出一句。

祝童捻着龙凤星毫,把蝶神引会印堂穴;不是祝童能找到金蝉,是蝶神在一定范围内能感应到它的存在。那样的话,小骗子就要抽出大量的时间去游山玩水,上海的事一件接一件,他有那份空闲吗?

但是,金蝉暂时是他肺部复原的希望,真实矛盾啊。

蝶神归位,隐入印堂穴的黑雾内;祝童看着西方发呆,那是金蝉消失的地方。

上海的西面,近的地方是苏州,太湖水都被污染了,金蝉不会停留在那样的地方。苏州至是长江三角洲经济带,是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地方;如果说以前还有几片人迹罕至的清幽之地,现在,近千万怀揣发财梦寻找宝藏的人已经把每个可能的角落都翻腾遍了。

再向西是安徽,那里倒是有不少山水清幽之地,只是范围太大了,只靠他一个人,恐怕十年也找不到金蝉的下落。

祝黄安慰祝童道:“这件事不必着急,金蝉既然现身,落在哪里就一定会有异象;还是等等看,盲目的去找是浪费时间。如果有缘,你终究会遇到它。治病不能着急,香薰术虽然疗效缓慢,但是你近期最好的选择。”

也只能这样了,祝童叹息一声,安心开车。

九月六日,郑书榕从曰本回来了,他给祝童带来另一种缓解药,效果比他正在服用的止咳药好。意外的是,白家树没有回来,他接受井池雪美的邀请,担任天夜牧场的专属中医师和她的私人医生。

这已经间接证明,回禾吉大师被解雇了。郑书榕却说白家树呆在曰本是因为天夜牧场藏书馆里的几千册古书,那里有不少中医典籍,很多都已失传;白家树要把那些中华文明的精华整理出来。

郑书榕回来后的关系暂时还在重症监护科,人却在刚开业的香薰理疗中心,他的住处也在员工宿舍楼,与祝童隔壁。小骗子很高兴的发现,郑书榕已经铁心要做自己的弟子。

毕竟,师叔祝黄和成虎不可能长时间呆在上海,现任掌门索翁达更是不可能在海洋医院露面,他曾经在医院的太平间呆过。

祝黄从八月初就来到海洋医院的香薰理疗中心扮作老中医,成虎是扮成他的弟子,两人只负责香薰术的配方部分;从外表看,确实很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

郑书榕回来后接触的最多的就是他们两个,祝黄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考察后,也认为郑书榕是不错。祝黄只是可惜,郑书榕已过了修炼蓬麻功的最佳年龄,半年前,祝童曾经教过他一些基本功法,祝黄试探过,根基很浅。

但郑书榕学习术字的悟性却很快,灵、气两个字以能写的似模似样。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让郑书榕明白祝门的含义?

祝门对江湖中人有吸引力;郑书榕是接受过系统的现代医学教育,他能接受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吗?

索翁达表现出掌门风范,他要祝童把郑书榕带到霞光寺。

九月下旬的一天下午,祝童到香薰理疗中心享受完香薰术的治疗后,没去医学院听课,开车拉上郑书榕直奔苏州。

祝童路上对郑书榕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世外高人,只有得到这个人的允许,他才能学到真正的中医。

索翁达一袭布衣,在霞光寺后院偏殿等候;清澈的目光在郑书榕身上扫过,嘴角含笑问道:“你真想学?”

“是,我想学习李主任那样的医术。”

“会很苦的,你受得了学习的辛苦吗?”

“我能吃苦。”

“那好,你坐到我身前,抬头看着我。”索翁达暗捏手印目射奇光,罩在郑书榕脸上,虚虚在郑书榕眼前划出一个“灵”字。

祝童起身走出偏殿,轻轻带上房门,暗自叹息一声:灵转洗脑。

这也只有索翁达能做得到,灵转的威力他感受过,在那个奇妙的世界里,郑书榕固有的世界观将被彻底改变。只是,太霸道了一点。

二师兄祝云从前院回来,拉住他询问四面佛的事;霞光寺正在修建大殿,他准备那座大殿改造为梵天神殿,把四面佛供奉在里面。

硬件的东西好办,与四面佛配套的佛经和神话传说,也就是向信众宣扬的关于四面佛法力无边、有求必应的故事,祝云还没多少头绪;霞光寺的胖方丈是半路出家的假和尚,需要那些东西撑门面。

祝童笑了,传素大师来自东南亚,四面佛在那里很有名。

“师兄,你不是邀请过那边的高僧?问问他们好了。不行就让他们介绍个老师过来。”

“那些人胃口太大,请他们来,至少要化百十万,南面有几座寺庙正在装修,,我最近手头紧,没那笔钱。”

为了支持老骗子的望海制药的,不只祝云,祝童最近手头也不宽裕,

祝童想了想,拍拍脑壳道:“我怎么傻了?是不该化冤枉钱。”

“你有什么好办法?”祝云眉开眼笑,知道小师弟如此说,一定有好主意了。

“师兄去买台电脑,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网络上什么奇怪的学问都有,没必要请那些大师来。如果嫌资料少……这样,我回去让人替你吹吹。现在的世道是不怕不懂就怕装懂,只要有人胡说八道一通四面佛,会有大批的师父站出来指教,呵呵,那时候,你想不明白都难。”

祝云大喜,马上找人买电脑去了,霞光寺有现成的电话,申请线路不算什么事。临走前告诉祝童,梅叶梅长老要他去一趟。

“师父,你先回去吧,把他留在这里十八天;我给他灌顶。”

偏殿里传出一句话,祝童正在想梅叶叫自己有什么事,好半天才想明白,这句“师父”是偏殿内索翁达活佛在叫自己;虽然他已经是祝门掌门了,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弟子;只是天知道,小骗子正经教过他多少东西。

祝童张张嘴,想说郑书榕还要上班,不能留在这里十八天;仔细回味两遍索翁达的话,心中大喜!

索翁达要给郑书榕灌顶,就是说要帮助他修炼蓬麻功了;这样的好事应该支持。

至于十八天的时间,当然要由小骗子操心了;大不了回医院请重症监护科主任吃一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

说来,索翁达和郑书榕都是祝童的弟子,他帮不上别的忙,这点忙是责无旁贷。

医院里还有一个弟子,台海言,什么时候把他也带来,让活佛给他也灌顶……。

祝童坐在偏殿前傻笑,九月的苏州什么都好,就是雨多。

二、山水道观(上)

师兄说,梅叶请祝童去做客。(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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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来到苏州,就去碎雪园转一圈,反正也不远。

碎雪园的门房说梅叶在系云轩,祝童常来知道路,转过假山曲桥,远远的就看到两个人,梅叶和羽玄真人。

他们还真能享福,系云轩外细雨蒙蒙,坐在二楼凉亭上品茶,欣赏碎雪园内的奇石花草,真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见面少不得又一番客套,他们知道祝童如今是祝门大夫,却还是叫他祝掌门。

“道宗想见你,别的地方不方便,所以才借老夫的地方恭候大驾。”梅叶摇着折扇缓声说。

祝童知道,二品道宗与六品梅苑历来关系亲密,梅叶和梅兰亭修炼的都是正宗道家功夫;羽玄真人借他的地方也很平常,但是,他这时候见自己,有什么要紧事?

“祝掌门,羽玄有一个疑问。”

“道宗有话请说,千万别叫我掌门。”

羽玄真人洒然一笑:“也好,我就叫你祝师兄,羽玄想知道宝藏的事。”

“宝藏有什么事?”祝童心头发虚,撇一眼梅叶。梅叶装模做样的点茶,指头微翘,意思是和自己没关系。

“这次江湖寻宝只有你们祝门和梅苑不太上心,羽玄有点奇怪,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羽玄真人神秘的笑着。

“绝对没有,道宗太多心了。祝门人丁稀少,不敢和你们大门派争,有大师兄去就很不错了。”祝童断然拒绝;这件事非同小可,就是梅叶当面指认他也不会承认。当时,祝童只是暗示梅叶,没有把话说明白也没有留下书面证据;梅叶就是想提醒羽玄真人不要投入太多,也一样只能暗示。

江湖中人历来热衷于寻宝之类的事,大家混江湖一是图名二是求财,江湖道的规矩只为规范江湖秩序,有多少作用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祝童前端时间在曰本,回来后身体不好,也懒得和那些人应酬,根本就没在南京的江湖寻宝联盟露面。索翁达活佛接任祝门掌门后,根本就不会去演戏。六品梅苑比祝门还不如,他们只派了个年轻人做代表常住寻宝联盟,梅叶算是江湖隐士,不去还好,梅苑门主整天在搞大戏,一次都没出现过。

所以羽玄真人才会起疑心,跑到碎雪园探问消息;不只是羽玄,寻宝的事闹到现在,江湖八派内部的不少人都信心不足。虽然他们手里有三枚玉印,但太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了,南京到上海一线到处是寻宝的人;而最后一枚玉印偏偏被一个外国人弄去了。看样子,即使得到这枚残缺的玉印,宝藏依旧是云里雾里,不知哪一天才能摸到踪迹。

“祝大夫,梅老先生,羽玄初掌道门,需要各位江湖朋友支持、捧场,两位不会看着我闹笑话吧。”羽玄真人把一双精亮的眸子在祝童和梅叶身上的扫来扫去,他注定要失望了,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小骗子,怎么会露出半点破绽。

祝童适时轻咳几声,嘴角渗出一线血丝,掏出止咳药塞进嘴里一粒,歉然一笑:“祝门实在是有心无力,我现在的样子,咳咳!”

羽玄真人拉过祝童左手,搭上脉搏闭目沉吟片刻,吃惊的看着他:“祝师兄,你这伤是……?”

于是,小骗子发挥口舌之礼把自己曰本之行说一遍,间接消减了羽玄真人的疑惑;他没敢说明:害自己受伤的人就是在拍卖场上拍到那枚玉印的史密斯。

江湖中人有个很好的规矩:不会明目张胆的以非常手段对付非江湖中人。但是,如果有充分的借口,比如说这个人曾经伤害过某个他们的朋友,江湖规矩就会失去约束力。以报仇的正当借口,绑架、暗算乃至下毒、刺杀之类的招数会层出不穷的施展出来;那么,史密斯先生如果再回上海,这些江湖高手能巴他折腾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小骗子已有了对付史密斯的计划,从另一个角度看,最后一枚玉印最好永远半隐半现,让所有寻宝人都保持一点希望是最好的状态。

羽玄真人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叹息一声悠悠道:“凡星道士月前赶到武当剑坛,把两册竹道宗留下的手书道藏送入藏经阁。因为寻宝的事,当时只有水长老和火长老留守剑坛。凡星道士很失望,在鹰嘴岩前留下首道偈。”

凡星在鹰嘴岩留下的道偈是什么内容羽玄真人没说,祝童当然也不会问,一定是让羽玄不好受的东西;也许正是这首道偈才让他清醒一些,不再跟着寻宝联盟混。

“道宗此来有什么事?只要能帮上忙的,我和祝大夫一定不说二话。”梅叶是老江湖了,知道羽玄不会无缘无故说起凡星;由于竹道士的关系,凡星如今的地位很奇怪,一举一动可以说对整个江湖道都有影响,却又不是什么能左右大局的人。

“我是为山水道观而来。”羽玄真人如此一说,祝童和梅叶都明白了。

山水道观本是柳伊兰为竹道士修的道场,位于上海和苏州之间,一处风光幽胜的偏远去处。那里本来就有座破败的小道观,柳伊兰是借着整修的机会买下那里,又以保护传统文化的名义高价征下周围三十亩地。

这项工程颇得地方政府上的欢迎,他们想借这个契机提升当地的知名度,进而发展当地旅游产业。

年前竹道士虽然拒绝了柳伊兰的好意,但是山水道观却没有停下来;由于前期吹得太大,当地政府提供过诸多方便,事实上那时也根本就不可能停止。

到如今,山水道观已然修建完成,八品兰花支付了全部款项,柳希兰正催着羽玄真人接手山水道观。

羽玄真人为难的是,山水道观内专门为竹道士修了座大殿,是大殿不是偏殿,把竹道士与道家三清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并列。要知道,羽玄真人这一支乃是奉真武大帝为正神,太极祖师张三丰也没有如此的荣耀。

据说这是柳希兰的主意,祝童却马上想到,这应该是蓝湛江或周半翁在背后出的点子。

祝童默然不语,梅叶也收起刚才的豪气。羽玄真人是想请他们做说客,看能不能说服八品兰花能不能不把竹道士供奉到大殿内。大家都知道,七品祝门、六品梅苑与八品兰花关系好。

“或许可以把真武大帝也……。”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大家都比较忙;梅叶终于想到一个折衷的方案,羽玄真人苦着脸答应了。

羽玄真人知道轻重,山水道观的主持只有一个人选:水长老。这是没什么好说的,水长老是竹道士的师父,资格够,就是不知道水长老看到自己的弟子被奉为神明,心里是什么滋味。

另一个问题就好办了,羽玄真人为了山水道观的开观庆典,特意准备了一个盛大的集体婚礼。

山水道观内有三座大殿,第一座就是禧神殿,里面供奉的是月老,是柳伊兰为了纪念与竹道士的感情而设置的。

如果不是因为柳伊兰没有苏醒,柳希兰不怎么上心,山水道观的开观庆典应该在农历七月初七,也就是七夕节举行最好。现在,羽玄真人把这个仪式放在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举办,也就是两周后。

二品道宗为此设计了一整套道家婚庆礼仪,隆重而圣洁;从婚前三天的斋戒、洁净,特意设计的服装到喜宴喜酒全包括了。

羽玄真人说,到时候将有十八对新人在山水道观的禧神殿月老神像前喜结良缘,其中有地方政府支持的四对,更多的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道家信徒。如果效果好的话,道宗旗下的所有道观将修建禧神殿,供奉月老开展这项大有钱途的业务。

听到羽玄真人说出“集体婚礼”这四个字,小骗子心里一哆嗦,马上对羽玄真人有仰慕之感,梅叶也击掌叫好。

这真的是羽玄真人的主意?他背后一定有高人,或者一个智囊团。祝童与梅叶交换一个眼神,都品出这个举动背后隐含的意义所在。

羽玄真人确实是新时代的道士,知道与时俱进的道理,他真的很适合作为道宗。以前,无论是一品金佛或二品道宗,在婚礼上只扮演着吹鼓手的角色;好像在葬礼上他们还更重要些。羽玄真人能看破这点,最高明的是能善加利用,可以说对道宗的发展将有巨大的贡献。

如果这次庆典能成功举办,按照地方政府的说法,向全国进行电视直播,那影响就大了去了,二品道宗至少将在声势上举超越一品金佛。

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婚庆市场是一块肥溜溜的大蛋糕,西方的基督教已经在利用婚庆文化在发财的同时,借助这个机会收拢信徒。如果道宗能在这方面有所作为,以婚庆为契机介入这块市场,那影响不是一般的大。

羽玄担心的有人会耍阴谋破坏这次庆典,所以想邀请江湖同道去为他壮声势。祝门的索翁达活佛和江湖隐士周半翁、梅叶、老骗子都是要请到的,一品金佛的空寂大师,三品蓝石的蓝湛江也是必须的客人。

锦上添花谁都会捧场,祝童和梅叶很高兴的答应了。三个人都知道,可能在庆典中捣乱的只有一品金佛的和尚们,但谁也不肯说透。

二、山水道观(下)

接下来问题又让祝童为难了,羽玄真人征求他们的意见:四品红火的汽笛要不要请?五品清洋要不要请?

祝童明白羽玄真人想的是什么,前一段因为祝童,祝门和四品红火、五品清洋闹得很不愉快,当然还有一品金佛。www.65txt.com金佛暂且不说,人家有本钱化敌为友,谁也不可能无视一品金佛的深厚实力。羽玄真人想请索翁达这个江湖第一高手捧场震慑宵小,就不能不顾忌祝门的态度。

“还是都请来吧,羽玄道宗不必想太多,我们没什么意见。毕竟大家都是江湖一脉,不好厚此薄彼。”祝童只能如此说,羽玄真人给足了面子,他不能不大方。

羽玄真人微笑不语,竟然拿出一部精巧的手机,拨通,说句:“过来吧。”

竹道士、索翁达或空寂大师,连梅叶、无情和尚在内都自持身份,从来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使用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而羽玄表现得很随意,要知道,他可是个修为高深的道家高人啊。

梅兰亭引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走上系云轩,稽手为礼朗声道:“凡心见过梅老先生,见过祝大夫。”

他清瘦而不单薄,眉目清爽脸色微白,一袭长衫一把折扇衬出浓浓的书卷气;望之给人舒舒服服的平和之感。

“凡心是贫道的弟子,打理书案。以前是北大的高材生,历史博士。”羽玄含笑介绍一句。

“原来是道宗大秘啊,怪不得气质非凡。”祝童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曾经的博士,凡心,好像羽玄以前的弟子是“玄”字开头,难道二品道宗也要统一辈号,以凡星的凡字开始,推出一代凡字辈儿道士?

所谓清风明月自逍遥,二品道宗历来对弟子的道号不太看重;仔细想想,称谓的混乱其实对内少了点凝聚力,对外少了点形象宣传的整体效果。如果从羽玄开始建立起这个规矩,虽然有失自在,对整个道宗的发展却是有莫大的好处。在当今的环境下,内部团结一致才能有所作为,羽玄把凡心推出来,证明道宗内部的整合已经大致完成了。

梅叶资格够老,所以应该他多多关怀江湖后辈;祝童论年纪比凡心要小,笑呵呵应酬几句,借口打水随梅兰亭走下系云轩。

盛夏季节,碎雪园内绿荫渺渺,除了梅、桃、竹、兰,没一株应时的花木;也难怪,梅叶把这个园子取名碎雪园,就不能布置得太杂乱,那样,还不如叫俗气的“四季如春”或“百花园”。

梅兰亭兴致不错,拉着祝童在水轩坐下,说东说西;她不喜穿裙装,一套米色薄丝沙职业装很适合女强人的身份。

由于在拍卖会上她力捧的两个明星画家的作品拍出十万以上的高价,兰亭画廊最近生意不错,她也赚了不少。

“希兰姐刚走,这次是她主动要为父亲的戏班投资,嘻嘻,每月三十万。今后不用那么辛苦了。”梅兰亭如此一说,祝童才知道她高兴的真正原因。

但是,柳希兰可不是柳伊兰,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投资六品梅苑的梅家班;想起漫江花雨内悠扬的昆曲,祝童嘿嘿笑道:“莫让梅家班变成兰花班。”

“才不会呢?就你心眼多;人家希兰姐可没那份野心。她只要求两点:一是每年为兰花的场子演出六十场;二是每年为她们培养几个能唱戏的弟子,三年后,每年要为她们培养出八位合格的艺员。”

“还说不是。”祝童丢水里一枚青果,望着它载浮载沉的飘荡着,低低地说:“六品梅苑为保留独有传统文化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也看到了,令尊的努力正在被社会认识,他们的上海的演出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梅小姐,以前你那么难有人如此大度的帮过你吗?”

话说到这里,梅兰亭恍然;她实在是被梅家班的担子压得太久,撑得太累,听到有人要接过这个担子,只顾高兴,还没顾得上仔细考虑。

如果每年在八品兰花的场子里演出六十场,梅家班基本上就没机会去应付别的演出邀请,也就间接的沦为八品兰花的私有戏班,这个道理其实容易想到。但是,梅家班已经很久没这样的机会了,梅兰亭根本就无力拒绝。

祝童针对的是第二点,梅家班为兰花培养弟子,也许要不了几年,兰花就会有自己的戏班,根本不需要梅家班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合作是八品兰花对六品梅苑保有的传承艺术的一种隐秘的掠夺。

“我该怎么办?没有兰花的帮忙,我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梅兰亭沮丧的看着祝童,现实怎么会如此残酷!

“不知道,梅老怎么说?”

“爷爷没说话,我还以为……。”

你以为?祝童想说又忍住了,他不忍心再打击梅兰。梅老没表态,已经说明他意识到了柳希兰的真正用意;梅叶也一样很为难,毕竟,八品兰花与六品梅苑的关系一直不错。

“不是还有江湖酒会吗?梅小姐,事情到现在,已经用不着你操心了,梅老会想办法的。”祝童安慰着梅兰亭,他相信梅叶那老家伙一定会找柳家长老;只是,无论结果如何,柳希兰提出的合作都不会被接受,梅兰亭注定还要为梅家班操心。

回到系云轩,凡心在石桌上摊开一叠电脑设计图,请梅叶以大师的眼光对这些图纸提些意见。

祝童略微瞄两眼,知道这是道宗为婚礼专门准备的礼服,包括新人穿的五套喜服与主持道长之类的人穿的服装。

梅兰亭抓起几张,马上眼睛就直了;哪个女孩子看到婚服都会如此。

看的出,凡心的眼光与见识还是不错的,为新人准备的礼服就很雅致;不是简单的旗袍马褂,而是以华丽的唐、汉服装为基础,又柔和进去现代的审美概念。

“咦?”祝童也不禁抓起几张,那是道宗还为这套服装专门设计的几套首饰,以玉为主,这明明是神石轩的手艺啊;不错,金镶玉,下面还铭有神石轩的名号。

“这样一场婚礼,道宗准备收多少钱?”祝童笑着问羽玄真人。

羽玄没说话,凡心开口回答道:“婚礼是免费的,只要是道家信徒,我们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祝童根本就不相信会有免费的事,梅兰亭也不相信,她奇怪的说:“这些东西要用很多钱吧?”

“只是用,我们也不会收一分钱。这牵扯到很多事,如果新人的要求比较高,我们有专门的设计师为他们量身定制。还有喜宴的规格,诸如此类的东西是不免费的。”凡心嘴角渗出微笑。

祝童明白了,凡事就怕如果二字;凡心说的是“如果……要求比较高”;那么,会有很多新人会买下这几套华美的服装,还有饰品;专门设计的东西,那价钱就不好说了。

从另一个角度看,免费有免费的好处,毕竟万事开头难,有这么个噱头会吸引很大的关注力。反正那些道士们平时也没多少事,闲着也是闲着,有这么个事为人赐福,自己也高兴不是。

梅老很高兴,他拿着笔在一张纸是描画着,提出自己的建议;梅兰亭也经常插嘴;凡心很仔细的听着,桌子上有只录音笔,这些话都被录下来。

梅老竟然拿出几张画来,那是……叶儿;是梅老以叶儿为模特,画出的几张古装仕女图,还有朵花。

凡心马上看直了眼,抓住画框不愿松手:“凤凰仙子!这位小姐是谁?这套衣服是谁设计的?梅老,道宗,我建议把这幅画做成海报。”

祝童感觉不妙,劈手夺过来:“梅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系云轩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祝童的话里有股阴森森的寒气。

“实在不行,我再为你们画几张。”梅叶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对祝童歉意的笑笑:“一高兴就忘了,对不住。道宗能有这样的改变,实在是太高兴了。对不住,唉,老糊涂了。”

祝童哼一声,顺手把叶儿那两张包起来:“这几张画不适合在由你保管,你真的老糊涂了。明天,我会给梅小姐一百万。梅老不会嫌少吧?”

“不是钱的问题,这两幅画已经有人要了。”

“就是钱的问题,谁想要?梅老年轻时,会允许你夫人的画挂在别人客厅里?”小骗子咄咄逼人的警告他,这可是原则问题,一点也不能让步;“这本来就是个错误,梅老,我们都没有犯错误的本钱。如果由于它们闹出什么事来的话,梅老,相信你也明白,后果大家都承受不起。”

由于玉女说的那番话,从这几幅画完成那一天起,祝童心里就种下一根硬刺,总想找机会要回来。梅叶的影响非同小可,如果这几幅画出现在某个拍卖会上,叶儿和祝童都会很狼狈。这还是可以接受的后果,或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用来做别的用处,那就不好说了。

祝童刚卸下掌门的身份,也就少了很多顾忌;现在祝门掌门是索翁达,他只是祝门大夫,很多事就不必太在意。

“你就拿去吧。”梅叶也明白这个道理,恋恋不舍说;“让我再看一眼,这辈子也许再也画不出这样的作品了。”

羽玄真人不知道内情,起来打圆场,梅老也不在坚持。气氛就松弛下来,喝几杯茶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这次会面也就该结束了。

凡心若有所思的看着祝童,还有那几副画,对这些江湖高人们,他的认识还很淡薄。

祝童没兴趣应酬他,梅叶对他的态度一般,梅兰亭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分手时和凡心交换了名片。

三、采药(上)

回到霞光寺,祝云正在电脑前上网看新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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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对二师兄说起羽玄真人,说起凡心,说起山水道观的集体婚礼,不禁感慨道:“二师兄,看样子你那几所道观做不了几天了,羽玄说已经把一套仪式申请了专利保护,虽然人家是为了防备一品金佛的和尚们,你想学,也难啊。”

“那我该怎么办?”祝云掰着指头算算,手下还有十几座道观,每年的收益虽然不多,却也养活了不少准弟子。

“合资。”祝童轻轻吐出两个字。

“合资?怎么合资?”

“当然是以你的道观和道宗合资,这样说,道观就是这是台电脑,道家信仰就是软件,没有软件,这台电脑就是废物。现在,羽玄开发出新软件,你就必须引进这款软件,也就应该让道宗分去些收益。我想,这件事越早办对你越有利。这样,你随掌门去出席山水道观的庆典,找机会和羽玄提一句让他心里有个准备,回头再约个时间把合同签了。”

“还要签合同?”祝云呆呆的看着小师弟。

祝童轻笑几声,边说边整理自己的思绪:“当然要签合同,这对大家今后有好处,最好一下签上一、二百年。呵呵,那样羽玄不会同意的,我估计在现在的条件下,签个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反正是讨价还价的事,多说几年没关系。”

“你是祝门大夫,为我合计一下,分给他们多少比较合适?”

“我想,三成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只是师兄,你也可能不分给他们,就看你怎么想?”

祝云没说话,看着小师弟发愣,他跟不上祝童的脑袋。

“如果你想把这一行长久的做下去,分给道宗三成不算多。但是师兄想过没有,现在的混乱是暂时的,道观终究是道士做的,早晚有一天道宗要收回这些道观。寺庙也一样,与其到时候闹得不愉快,不如现在就写下期限,多少年后把这些道观交还给道宗。那样,你就不必为这些东西付一分钱。”

祝云明白了,自己现在经营的道观或寺庙,早晚会给祝门带来麻烦;从去年到现在,一品金佛已经开始着手了;之前的冲突,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些道场引起的。

“那,我今后该做什么?”他茫然的问。

小骗子也在想这个问题,二师兄如果不做道场,他手下的百十号人怎么办?

“师兄,我这一段想了很多,最早的祝门弟子是江湖郎中而不是江湖骗子;因为乱世,前辈才不得不走上这条道路。现在是盛世,大家都在回归本源,祝门是不是也该尽快找到自己的道路?我想,现在如果不开始,等一切都走上正轨,也许祝门就真的没机会了。”

“你想做什么?”

“师父已经在做了,祝门未来的出路还要在药字上下功夫。师父做制药厂,师兄可以开始留意药店、药房,合适的就收下来几家,找几个年轻人先干着。现在这一行还很混乱,门槛也不高,正是我们能进入的时候。卖药的利润可是很丰厚的啊。”

祝云大喜,霍地站起来:“我支持你,马上……。”

“没那么着急,这个行业还要乱几年,师兄如今的生意也还能做几年,道场就是交接也至少要几年、十几年后,所以,那个四面佛还要好生研究。师叔在上海搞得那个香薰室,也许也是一个门路。但是,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大笔的资金和得用的人。师兄,你那些人没知识没学历也许要淘汰一大半,先看看吧,等过一段再坐下来详细参详参详。”

祝童看看表,已然子夜时分,走到索翁达的房门前,只听到郑书榕轻缓的呼吸声,暗道:活佛就是活佛,就这一会儿已经把郑书榕带进蓬麻初境了。

也是这天午夜,紫霞庵门前施施然走来三位女施主,烟子赶到大殿前,第一眼看到的是……柳伊兰。

“你一定是云烟了,我能见见你师傅吗?”观音像前那位女子转过身来,澄净的双眼里闪着和善微笑。

烟子看呆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的女子。

在她身上,岁月被神奇的幻化为饰品,她就如一盏醇香的女儿红,不经意间散发出淡雅的从容。另一个女子也是极美半老徐娘,却没有她那般安然气派。

柳伊兰轻笑着:“去吧,就说蓝夫人来访,缘寂师太不会怪你。玉女姐姐,我们去看看神树。”

缘寂师太果然没怪罪烟子,她正在静室苦修,听到“蓝夫人”这三个字闷哼一声;听到“玉女”,静室内传来一声脆响。

门开时,烟子看到神龛内的观音像碎成一片狼藉。

大榕树不复枝繁叶茂,蔫蔫的没什么精神。缘寂师太走进偏院时,蓝夫人正手扶树干沉思。

“你还是回来了?”缘寂仔细打量着蓝夫人,似乎被她身上的风采刺激,面部扭曲,冷然道;“当初的约定还作数吗?”

“你差点杀了我儿子。”蓝夫人清醒过来,缓缓抽出伸出左手从耳边抽出一枚金针;“绿缘,二十年青灯古佛没有化去你心中的怨毒。既然你忘不了过去,有什么手段尽可冲我来,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以前的一切做个了断。”

蓝夫人说的虽然决绝,语气神态却无不温柔;烟子痴痴的看着她,隐约猜到她是为什么而来。

“我只是陪好姐妹散步,师太大可放心。”玉女退后几步,与柳伊兰站在一起。

缘寂师太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她虽然已恢复了八成修为,但是二十多年前她就不是蓝夫人的对手,只是借对方生育过后体、气两虚才占得便宜。现在,根本就不敢面对这样的挑战。

“怎么?绿缘姑娘还念及旧时情谊不忍动手?”蓝夫人把金针在指尖刺一下插回耳后,淡然一笑;“也好,我要在这里采药,医治儿子身上的伤。缘寂师太,您不会为难一个为子担忧的母亲吧?”

话音未落,蓝夫人蹲下身以指尖血珠在树瘤上描绘出个淡红的“气”字,又轻飘飘跃起,也不见她如何用力,双手在空中虚划出一片繁复的乱影;落下时,气息微促,冲树瘤虚拍一掌。

榕树根部的大树瘤软竟似沙丘,被掌风略过就层层剥落开去。

柳伊兰走上前,以两只长竹签挑出个大拳头大的蝉蜕;玉女取出只白玉匣,把蝉蜕小心的放进去,盖好;才笑道“师太,改天来找我喝茶,神石轩在上海开了家小铺子,这是我的名片。”

“云烟妹妹,不好意思,替我烧几柱香。”柳伊兰拉住烟子的手摇两下,塞给她一张支票。

烟子被蓝夫人这一手吓住了,想到如果坚硬的树瘤换成自己的身体,被画上这么一道符字岂不是死无完尸!

蓝夫人走到缘寂师太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绿缘妹妹,现在我只当你是女人不是师妹师太,是我曾经的好姐妹。你的变化很大,也许说几句女人间的话,不只为你,更为了这里的所有女人。仇恨与嫉妒不是生活的全部,没有女人,世界上将失去欢笑失去温暖;没有女人就不会有孩子们童真的笑声。绿缘妹妹,我已经离开这片土地二十四年,我失去了照顾我唯一儿子的权利二十四年,他甚至不知道我是谁,这个惩罚还不够吗?最应该恨的是我,不是你。现在我决定回归祝门。不错,我违反了那个可恶的约定,但这被逼无奈!我不会主动找谁去清算过去的是非,但从今而后,我不会再顾及任何事。烟子小姐,相信我,你正在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你希望你的青春年华被莫名的仇恨压榨、干瘪、萎缩,未来变成另一个缘寂师太?我们曾经情同姐妹……假如虚幻的世界里没有解脱,现在回头还不算太晚。烟子小姐,女儿家痴情心重不适合江湖道,回家吧,做个好女儿,问问你父亲是否需要象那样一个女儿。”

蓝夫人与缘寂师太站在一起,对比是如此强烈,以至于烟子瞬间失去了时间感念。

三位女施主走了,缘寂师太绕树疾走,越来越快渐渐变成道虚影,烟子朝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出神。云佳匆匆赶来,身上的僧衣还没整理清爽。她首先拿过烟子手中的支票,惊叫一声:“二十四万,谁如此大手笔?师妹她们人呢?”

柳伊兰又出现在院门口,媚然笑道:“烟子妹妹,这笔钱不是香火钱,你们可以当成保密费;由于一个不可告人的缘故,我希望夫人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缘寂师太,我刚回来,很多事都记不太清,请多关照。”

“阿弥陀佛,原来是柳大姐,看到大姐康复云佳很高兴呢……。”云佳还要说什么,烟子醒悟过来拉住她,努努嘴。

云佳伸伸舌头摸着烟子的光头,低声问:“是不是打架了?”

“放肆!”缘寂师太“嗖”的停在云佳面前,劈手抓过支票扔出去,点点纸屑随风飞舞。她仰头喷出一口鲜血,颤巍巍扶住一根榕树的低枝:“烟子,告诉你父亲,他自由了。”

如此一大笔钱在眼前消失,云佳恼得忘了尊卑,指着缘寂师太的鼻子叫道:“师傅,莫忘了这里不是峨眉眉山寺,紫霞庵是我和烟子妹妹出了血本顶下来,我们靠的就是这些香火钱。前些天那些老秃驴害了神树,如今你又要坏我们生意。师傅,你们那些陈年烂谷子的杂事莫要把紫霞庵牵扯进去,不然……,”

缘寂师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云佳的道:“不然你要如何?”

“师傅,您老了,该回山享受清净颐养天年,我和烟子妹妹有空会去看您。如果搞得紫霞庵失去清净,咱们的师徒情谊……莫忘了,我们跟您学艺也付过很多孝敬钱。莫非您真想让我们变成您现在的样子?”

“云佳妹妹太尖刻了,缘寂师太也是为了你们好啊。”柳伊兰不好久留,又塞给云佳一张支票;“夫人让我转告你们,要救回神树,只需撤去树下烟火,每日以井水沐浴树身,三月必见奇效。”飞一眼缘寂师太“前辈保重”扭动腰肢走了。

云佳大喜,连连道谢。缘寂师太气得又吐出一口鲜血,她有心惩罚云佳,现在却是有心无力。

“她让我们为什么保密?天啊,竟然是五十万。如果在车上得到它们会被判死刑,我会为它杀掉所有试图泄密的人!”云佳根本不理会缘寂师太,翻看着手里的支票,兴奋着;“师傅,您做这行很久了,一定有很多钱……。”

“她真是风华绝代啊,我要做那样的人。”烟子还沉浸在蓝夫人带来的震撼中,喃喃自语着。

“你说的是……?”

“祝红,那个小骗子的妈妈回来了,她是个大骗子,她保证过!保证过!……。”缘寂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啊!”烟子和云佳同时惊呼!

“师傅,她保证过什么?”烟子问。

“回去问你父亲。”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何苦来……

三、采药(下)

九月转眼过去,十一黄金周到了。www.65txt.com

这期间闲事不少,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三天前回到上海,祝童要对付的就是他。

江湖上似乎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寻宝联盟转入低调,不时有大人物出现的消息;师叔祝黄前几天突然离开海洋医院的香薰理疗中心,说是去采药;但没有任何江湖人物来打扰小骗子的幸福生活。

让祝童高兴的消息来自股市,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在九月二十八日发布,产重组公告与利好消息,双双复盘。

虽然当前股市低迷,大盘指标处于较低水平,但两只股票的复盘价还是在五元左右,相当于配送前的十元。且在两天内连拉涨停板,到黄金周的前一天股市休市时,中田船务的股价冲到七元以上;江都钢铁的股价也接近这个价位。

为适应国际化运营和产业发展的新形势,田公子对旗下三家上市公司进行业务重组,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两只股票同时宣布A+H增股措施与增发债卷融资计划。

祝童比较关心的是十股送十股,从中得到最大利益的还是大股东田公子。

至于增发债卷融资,基本上没有散户什么事;田公子面对的主要是机构投资者,也就是大的基金与银行、保险公司之类的利益平衡者;金额是二十亿,据说还没上市就已经在另一个渠道被抢购一空。股市,只不过是个舞台而已,散户只有看热闹的份。

沪上财经媒体开足马力,全力宣传这个项目的伟大性与对中国乃至世界造船业的深远影响;造船城的前景实在是太有看头了,小股东也能跟着吃肉。小骗子算一下帐,投入股市的五十万都是在三到四元区间买进,算上配股,现在手里大约有两家公司的股票三十万股,市值应该有二百万以上。

按照财富和尚真诚的说法,这两只股票还将持续上涨,合理的价位将在三十元左右。

祝童没想赚那么多,准备到在股价涨到十七、八元以前就全部套现;那时,他的五十万已经变成五百万以上,很可以在上海房市上买到一套房子了。

领导高兴,属下就有好事了。趁黄金周的机会,祝童安排周东带队,领着网络信息中心的年轻人去新马泰旅行、散心。

从春天开始,海洋医院别的科室都有类似的安排,网络信息中心有自己的特殊情况,拖到十月才安排员工去游玩,已经是最后一批了。现在中心小金库里有钱,大家腐败才是真的腐败,也有充足的花钱的理由。

作为领导,祝童与台海言留下值班;反正大家都在放假,网络信息中心设备只有一部分在运行,台海岩自己能招呼。

秋诗好久没去过,这次也跟着周东一起去了。

十月一日上午,诺大的信息中心内只胜祝童和台海言。

“开始吧。”祝童揉着指尖说。

台海言兴奋的叫声“OK”,启动一个程序,运指如飞敲动键盘,输入一串串指令。海洋医院先进强大的服务器开始运转,祝童的手逐渐伸向猎物。

两分钟后,黑色钻云燕成功侵入金茂君悅大酒店内的网络管理系统,史密斯已久住在这里。

这次到上海,史密斯似乎得到了某种消息,身边多了五个保镖,两个黑人,两个白人,还有一个是瘦小的南亚人。

算来,祝童手边能动用的人力也不多;他不想祝门牵扯进来;台海言算一个,他只能提供网络支持,监视收集对手的情报;能动手的,只有韩胖子与他的四个弟子。

祝童答应韩胖子,过一段把他们收归祝门。江湖已经没什么好混的了,现在流行的联合,找颗大树靠上才是硬道理。

台海言一个月前就进入过金茂的外围系统,为了侵入内部系统,祝童已经忙了好多天。其中还有戴毛子的功劳,祝童用戴毛子提供的资料,远程拿下一位在金茂大厦管设备运营的中层经理;得到了金茂大厦内网设计图与数据库。

此时此刻,韩胖子正在金茂七十七层的高级客房内享受,台海言能顺利进入,韩胖子功不可没;尽管他根本就不明白祝童交给他的那套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有什么用?他的任务只是把那东西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由他的弟子接上两条线,然后打开,再关上。那是个电工,施工队的电工水平固然不高,但已经足够了。

“OK!进去了。高级进口货,看这清晰度,至少要……。”台海言欢呼一声,屏幕上显示出三行九帧小屏幕,他进入到金茂君悅大酒店内部的监控系统。

高级酒店都有完善的内部安全网络,这是必须的硬件设备。金茂大厦那样的地方,号称有最先进的智能管理系统,用进口设备理所当然。现在,金茂的这套高级设备开始为小骗子服务。

“不会被人发现吧?”祝童有点担心。韩胖子的任务只是干扰,使金茂的一部分设备暂时失去功能,从而启动电脑的内部自救程序。台海言要的就是那瞬间的混乱。

“师父放心,我用四个代理,五道防火墙;即使被发现也只能找到俄国去。瞧,他们那里没有高手,只有两道防火墙。这样的设置,他们的工程师最多是一小虾。咦!这是什么?哈哈,师父,真人秀。这……真***恶心,玻璃。”

台海言拉近一帧画面,两位衣冠楚楚的男士在电梯内热烈的拥抱着,那两个高级灰,祝童看着也恶心。

“别乱看,抓紧时间。”祝童拍一下台海言。

半小时过去了,台海言终于完成对系统的修改,隐藏起侵入的痕迹。未来的一周内,祝童可以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随时查看金茂大厦内部情况。这里,将是他的指挥部与参谋部。

台海言被打打发到机房,为祝童提供技术支持,且随时准备安全撤离且消除一切痕迹。祝童要求,即使失败也不能被对方发现,毕竟,他要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金茂大厦实在是太大了,里面的监视器也太多了。祝童用了十分钟才找到史密斯的身上的保护层,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所在的区域。

监视器只能看到这个单位的外的走廊,以及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的金字招牌,但是,祝童只要愿意就能监听到从这个单位内打出的每个有线电话,手机除外。

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没有前台,两扇深色大门紧闭,看不出里面有多少人,在忙什么。

祝童打开QQ呼叫黑色钻云燕。

水中月:进入他们的电脑,我需要里面的每一份文件。

黑色钻云燕:不行,那是犯法的。

水中月:每份一千。

黑色钻云燕:一千?!我现在不缺钱。

祝童无声的笑着,如今的台海言已有千万身家,当然看不上这点小钱,也不会为这个冒险。

水中月:信不信,我如果得不到里面的东西,你很快就会变成穷光蛋。

黑色钻云燕:不信,不信,师父在吓人。

祝童不再理会他,带上耳机接上一条线路;里面有两个人正在通话。英语,口音很重,祝童听不太明白,只能听出史密斯的声音。

黑色钻云燕:里面有十二台机子……。

祝童依旧没理会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子他再明白不过了;虽然外表看来是个呆子,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那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没什么不敢做的。

黑色钻云燕:师父!有老鹰!

祝童连忙拔掉网线、电源线,跑进机房。

台海言正在兴奋中,满脸通红,嘴角咬着橡胶烟蒂;双手飞快敲动键盘。

祝童不懂,也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为台海言服务,倒水端茶擦汗。

十多分钟过去,台海言长出口气,瘫在椅子上;嘴里嘟囔着:“跟我斗!跟我斗!弄死你。”

“弄死谁?”祝童问。

“嘿嘿,那家伙是个高手,幸好,蓝精灵的翅膀飞翔在自由世界。”

祝童放下心来,也擦一把汗。台海言的蓝精灵是以自由软件Linux为平台,所以蓝精灵才值钱;他们这些人天生不信任微软。

“我不知道他看到你没有,师傅,你那台不一样。他用的是个很陌生的通道,从来没见过。”台海言跑到祝童的电脑前,开机检测;没两分钟就不甘心的捶着桌子道:“不公平,不公平,他一定是富豪,我要发通缉令。”

台海言跑去虚幻世界兴风作浪,祝童揉着胸口,软软的坐下。

对方发现他了,在台海言进入对方系统的同时,对方追过来,没进入蓝精灵控制的世界,从台海言不知道的通道进入了祝童的电脑,这台的操作系统是正版的Windows。小骗子没有台海言的专业水准,只习惯于使用Windows。

台海言说的不公平,是因为对方使用的个陌生的Windows系统通道,并利用这个通道迅速突破台海言设置的防火墙、迷魂阵。他面对台海言的蓝精灵无能为力,暂时说明对方不是个超级高手,但掌握着更多的Windows系统源代码。

看来,史密斯身边有高人啊,他们已经提前一步进入了金茂的智能系统。

史密斯太小心了,这次不但带着保镖来,还带着个电脑高手,上海有那么乱吗?他在防备谁?想做什么?祸从口出啊,萧萧为了自抬身价,八成把李想说的太厉害了,如今不是被软禁在国外的某个地方,就是被史密斯骗到什么地方洗脑。

她们这些小白领喜欢在国外接受培训或短期学习。

四、订婚(上)

怎么办?史密斯身边清一色都是外国人,连秘书都是个艳丽的金发女郎,贴近已经不可能了。www.65txt.com

既然进不去,就想办法把他引出来,可是,怎么引呢?

祝童转动龙凤星毫,捂着脑袋沉思。忽然感到刚才的一切是那么可笑,史密斯已经知道自己盯着他,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防备自己吗?这里是中国,不是日本。上海对于史密斯是个陌生的环境,自己无论从那里发动攻击,史密斯都会认为是自己在暗算,实在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祝童自嘲的笑笑,打电话通知韩胖子撤回来;再呆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祝童很快把一切从头到尾理一遍,不禁有点担忧萧萧的安全。她没随史密斯回来,现在哪里?千万别为了钱把命送掉。小骗子拿起电话是这与萧萧联系。

谁也没有她的消息,萧萧在十天前给家里打过电话,说是要公司安排她接受培训,要在国外呆几个月。

好像还有个线索,祝童找出萧萧留下名片,与别刚入行的小白领一样,萧萧也在名片上标明自己的邮箱地址;哦,还有MSN。

萧萧的基本情况祝童清楚,有这些原始资料为基础,破译萧萧的邮箱密码和MSN,对台海言这样的高手来说没什么难度;与索翁达活佛摆平小骗子一样简单。

邮箱里的邮件不少,有用的只有几封,一是叶儿写给萧萧,嘱咐她在国外一切小心;看日期,叶儿是两周前发出了这封邮件。邮件呈已读状态,证明萧萧至少在十天前还进入过这个邮箱。因为十天以后的邮件都才显示未读状态。

另一封是上海的一家猎头公司发给萧萧的祝贺信,纯商业邮件,至少让祝童知道是谁把萧萧送到史密斯身边的。

MSN上得到的信息更少,只证实了祝童的判断。不止在现实中,萧萧已经在虚幻的网络世界失踪三周。还有就是,萧萧有个男朋友,是位在读博士。祝童从通讯记录上看出,那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只会花言巧语骗萧萧为他花钱。萧萧最后给未来博士的留言说在巴黎买了一套高级西装,好像未毕业博士曾说毕业后需要一套高档礼服充门面。

需要打开叶儿的邮箱吗?祝童犹豫好久还是放弃了,尽管他很想知道萧萧对叶儿夸耀过什么,都在哪个国家潇洒过;但是为了对叶儿的尊重,他不能也不敢这么做。

祝童知道,只要开了这个头,今后就会慢慢习惯于窥视叶儿的隐私;这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会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即使是最亲密的恋人之间也需要保留一点隐私;有些女孩子之间的交流,男人还是不知道为好。同样,男人之间的隐秘谈话,女孩子最好也别打听。

快到中午了,祝童估摸着叶儿已经下课,拿起电话过去。三个月的培训很紧张,只要没什么事,祝童每隔几天都会到北京去。

这次是叶儿不让他去,培训班十月三日要进行结业考试,叶儿这几天要专心准备;她将在三号晚上返回上海。

果然,叶儿刚走出图书馆,很高兴能接到爱人的电话,两人卿卿我我说了些废话,大家都该吃饭了。

中午祝童到香薰理疗中心,叫上成虎一起到外面吃饭,顺便庆祝一下。至于庆祝什么,那实在是不重要的东西,反正街上的人看来都很高兴。

“师父,你这是造谣。”

“错,我是猜测。不喜欢?”

“……。”

下午三点,祝童发出第一招,试探史密斯的能量和深浅。

仔细说来这一招其实很缺德,祝童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以萧萧男友未来博士的名义,让台海言在网络上散布一条消息:外企白领美女秘书随老板出国莫名失踪,疑是遇到国际人贩子。

目标直指史密斯的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祝童没有点出史密斯的名字,也没有点出萧萧的名字,只把负责为他们牵线的猎头公司公布出来。

外企,白领美女秘书与金茂大厦这几个词就足够了,只要操作的好,会有大批的好事者投入进来,史密斯未来一段时间会很迷茫,他已经被打上和国际人贩子的标签。

祝童没有自己出面,而是让两位专业网络推手出马,如果算上台海言,也许说是三位比较合适。只不过台海言不用花钱,那两位是祝童以十万元的价格雇用的。

在虚幻世界里,祝童知道的网络推手不多,所以这次找来的是把朵花变成凤凰仙子的那两位:黑白双煞。

反正现在闲人多,有时间也有精力为那些不知所谓的事鼓掌叫好推波助澜;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无论萧萧现在那里,这样的活动都是她乐意接受的,如果真的她处在危险之中,这对她也是个帮助;萧萧曾经很羡慕朵花,她做梦都想出名。

由于黄金周的缘故,小骗子原本估计“国际人贩子事件”要过了黄金周才能显示出效果。

但从十月三日下午起,这个消息就快速窜红,迅速占据各大网站论坛,成为热门话题。

台海言选择的出击点很巧妙,暗示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有位外籍员工拥有网络特权,是位高级黑客。而在黄金周不休假的,很多都是IT行业的精英。

第一波对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的网络攻击者,无一例外以失败而告终。他们证实了台海言的暗示,有些还被对手的反击摧毁系统,他们在网络上表达自己的愤怒。

于是,黑白双煞开始出击,“国际人贩子事件”伴随着轰轰烈烈的黑客大战正式登场。

不错,“国际人贩子事件”就是虚幻世界给出的标签。

烽烟乍起,幕后策划者却很悠闲;十月三号晚上,祝童开着雷诺到机场接叶儿。

与前一次祝童到日本相比,这次分别的三个月不算很难熬。

祝童经常到北京去看叶儿,大家都在中国,小骗子在海洋医院自由度很大,总能找到因公出差的机会。进入九月、十月,正是国内各种会议交流活动的高峰期,虽然国家明令禁止各部位机关或协会举办那些不知所谓的会议;但现在的会议根本就不叫会议,人家叫“某某论坛”。

此论坛非彼论坛,与会议的区别只是称谓的不同,内容完全一样,举办者的背景一样,都是半天会三天玩的老模式;就连参加者交会务费的标准都差不多,基本上比旅行社的同期报价高一些;大家都能理解,毕竟办“论坛”是需要钱的,举办方也要挣一笔。

海洋医院几乎每天都能接到类似的“高峰论坛”邀请函,说是邀请函,有些邀请是不能拒绝的,看邀请者的级别部门而定。吴瞻铭吴助理这一段就被这些“高峰论坛”折磨的筋疲力尽,祝童提出分担一些正和吴助理之意。

与叶儿同机返回的上海的有四个培训班的同学,其中有三个属于上海市政府相关厅局;剩下一个也来自王向帧那里,并且这个人小骗子还认识。

实在是太意外了,祝童第一眼看到与叶儿一道走出通道的那个人,差点转身避开,他竟然是山东小镇上陈镇长。

晚了,叶儿已经看到祝童,带着满脸幸福的微笑走过来,轻轻偎依在小骗子身边:“你来了?怎么晚了,你的身体……。”

祝童揽住叶儿的秀美的肩,面对陈镇长;至少现在,陈镇长还没有认出小骗子。

“这是我的同事,陈仕新,首长从山东选调来的助手。李想,这次考试多亏他帮忙。”

曾经的陈镇长,现在竟然也走王向帧身边来,祝童不能不佩服陈家的神通广大;按照黄海与叶儿无意中透露出的说法,王向帧选择人员的标准与范围都是一定。在上海选的是与本地关系不深的新人,外面调来的都是从各地后备干部名单中抽取。陈镇长有硕士学历,一定也有一份很完美的资历;所以才能进入王向帧的视野。

陈镇长似乎被叶儿的美丽迷住了,一直在献殷勤状态;看到祝童的第一眼好像有些迷惑,听到叶儿叫出李想两个字,才清醒过来,伸出手与祝童握在一处:

“原来你就是李想李主任,果然名不虚传,我常听苏小姐说起你,首长也提起过李主任;今后多联系。这次到上海工作,人生地不熟,正需要多交几个朋友;哈哈,李主任也是北方人,相信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唔,这次我算服气了,也只有李主任这样的人才,方配得上苏小姐。”

祝童谦虚着,顺手接过叶儿的行李,带着他们走向停车场。

在山东时,两人只在一天内见过两面,相处的时间大约在一小时之内。在山东小镇,祝童使的身份是李宰豪,外貌以简单的易容术处理过。那是冬季,衣服穿的比较厚。

但是,祝童绝不会认为自己已经完全骗过陈镇长的眼光,他开始表现出的迷茫已经证明了这点。所以,祝童在第一时间就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表现出与医生身份符合的腼腆,说话也不多语调偏高,且说话时用的略带北京味道的普通话,平时口音里夹杂的山东味道被完全消除了。

在山东生活的六年,对小骗子的影响是巨大的,以至于他如果不刻意注意的话,时不时会说出一些半岛味道浓郁的词汇。

这很好让叶儿理解,档案上,李想曾经在北京同仁医院工作过。

雷诺车开向市区方向,叶儿坐在副驾驶位置,陈镇长在后座,故作惊讶的表示出对上海的好感。

祝童眯起眼从车内后视镜窥视着他,斟酌着:陈镇长到底认出自己没有?

四、订婚(下)

表面上看,陈仕新陈镇长没有很多异常。www.65txt.com

光怪陆离的大上海不是山东小镇,也不是半岛那个地级市,即使在午夜时分,接道上的红男绿女以高楼上的七彩霓虹依旧散发出异样的风情,他似乎正踌躇满志与踏足这个东方大都市。

毕竟亚洲人有几十亿,两个人有点相似是很平常的。上次与陈镇长见面,小骗子的身份是韩国华侨,说的是一口很流利但略微别扭的普通话。带着假胡须,眼镜框是黑色宽边,整个人看起来比较胖。

现在祝童身体有伤,比那时瘦了不少。重要的是,李宰豪是个锋芒毕露的人,而李想很腼腆;寡言少语,甚至到有些木纳,他甚至没想到要邀请叶儿的新同事一道吃宵夜,直接把雷诺车开到王向帧金融工作小组的驻地。

叶儿似乎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与迎来的小于说两句就回到雷诺车上;小于有心请祝童进去见见首长,被小骗子以时间太晚了为借口拒绝了。祝童已经打定主意再不迈进这个地方,避免与陈镇长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现在是晚上,灯光下人会有很大不同。祝童心里发虚,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开车就有点心不在焉。

叶儿还以为爱人见到自己高兴,很幸福得提醒小骗子:莫迷糊,注意安全。

回到苏娟家已是半夜了,苏娟两口子没睡,正弄出一桌饭菜等着他们回来庆祝。

其实祝童也明白,庆祝晚宴主要是为了钱。上海男人跟着祝童买入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这几天算算帐也赚了十几万,没什么意外的话,未来的一段时间大致上还能赚十几万。

苏娟与叶儿到里屋说悄悄话,询问叶儿今后的工作安排;上海男人拉着祝童喝酒,他是不善饮的,很快舌头就大了。

“别喝了,今天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去乡下看望大伯。李想还没有回去过,明天是中秋节,正好去让大家看看叶儿的好夫君。”苏娟走出来夺下上海男人的酒杯:“李想,你有时间的,是吧?”

“有时间,我也早想去看看,见见苏家长辈。听叶儿说,那里的螃蟹很有名气。”祝童很配合的扮演毛脚女婿的身份,让苏娟心情大好,叶儿却在一边嘟着嘴,表示不满。

没办法,祝童不是没听到两人在屋内的争执,叶儿有四天假期,反正苏娟已经拿定主意要搞个订婚仪式,处于他的角度,只能如此做。

她们两姐妹从小就在小镇生活,想来苏娟曾在乡下的亲友中投入过不少份子钱,有机会捞回来一些是不能错过的,那样很傻很不清爽。

果然,回到闺房叶儿开始发难,嗔怪祝童虚伪,说一套做一套,明明已经答应不举办订婚仪式又附和姐姐;她说这是骗子行为。

祝童舔着脸承认自己立场不坚定,已经把叶儿抱在怀里,冲着那张潮湿红润的唇吻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迷糊的是一直清醒的叶儿;她微喘着,闭上双眼,尽情享受迷人地爱抚。

碍于身体不适,祝童不敢挑逗太甚,十几分钟后即偃旗息鼓,拥着叶儿躺在床上把自己在股市上挣得钱款款道来。

“真得吗?真有三百万?”叶儿怀疑地瞪大眼睛。

“你可以问问姐夫,他也挣了不少。”祝童得意的坏笑着,这套房子隔音效果一般;此刻夜深人静,隔壁房间里传来苏娟压抑的低吟。上海男人被钱鼓起雄风,加上酒壮英雄胆……。

叶儿红了脸,使劲捶一把祝童的胸,嗔道:“坏家伙,我不是不相信,是怕你为了钱做出不好的事。你知道我在北京学的什么吗?金融市场管理,大部分涉及到股市。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从严格意义上考量,你这些钱就有点问题。”

“不会吧?我可是很规矩的。”祝童心虚,倒不是害怕这些钱挣得真有问题,是因为叶儿现在的态度;女人不该懂太多,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叶儿了。

“你的消息是从田公子那里得到的,买进股票时股价处于较低状态,所以才能挣到如此多的钱。如果没人注意,你属于正常交易,如果有人想调查你,就有利用内部消息图利的嫌疑。”

祝童看出叶儿不是认真的,在上海这个地方,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他不过是恰巧认识田公子偶然得到消息。金额不算大,也没有勾结别人,重要是与这次重组没有利害关系,基本上不会有人主意到这笔交易。

说是没有勾结,正在隔壁销魂的上海男人算不算?

祝童坏笑着问:“姐夫也挣了不少,他也有嫌疑?”

“姐夫不算,一是金额小,他以前就炒股啊;你是刚开始炒,第一笔就挣几百万,很不正常的。第二点,他是在市场上传出风声后才买进的,时间点比你晚了好几天,属于正常情况。”

“哦,真复杂。苏警官,我是为了买房,你就饶了我这次吧?”小骗子可怜巴巴的哀求着,手探进苏警官单薄的睡衣。

“饶了你?先把欠银行的钱还上,唔……坏。”

警官也是人,还是个陷入爱河的女人;很快,苏警官就被缴械了。

小骗子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隐隐感到恐惧,女子无才便是德,古人诚不欺我也!他已经后悔,不该帮助黄海说服叶儿到王向帧身边。王向帧也很过分,把个好好的女孩送去学那些东西,这不是添乱吗?

清晨起来,苏娟与叶儿到街上采购东西,上海男人拉着祝童讨论股票。

说起基本面、走势、日均线这类的技术术语,小骗子满头雾水,也不感兴趣。财富和尚真诚的做法,已经严重羞辱了那些满口技术术语的“专家”“股评家”们,甚至包括卷商、基金等大机构。不能说他们都是傻瓜,能在这一行混饭吃的无疑自诩为社会精英;只能说现在的股市太不正常,缺乏有力的监管部门,大家都在用另一套游戏规则。

也只有在这个貌似理性的混乱阶段,无聊大师才能有所作为,财富和尚真诚的传奇才可能发生。没人敢站出来指责真诚,那等于是揭开了一张遮羞布,对大家的利益只能造成更大的损害。有一品金佛做后盾,有无聊大师在背后谋划,有广大股民的支持,栽赃陷害乃至打击报复甚至暗箭伤人那些暗地里玩的花样对真诚也没用。

好在无聊大师也要在股市上玩,真诚和尚出现的也不是很频繁,选择的多是小型私募基金或境外投资基金操盘的股票;暂时问题还不大。

所以祝童建议上海男人,散户就要有散户的觉悟,今后一段时间多听听真诚的建议,挣些小钱即可;如这次这样的机会,基本上没什么可能了。

叶儿从小生活的地方在苏州乡下,距离太湖不远,是座普通的小镇,老房子临河而建真正的水乡人家。

进入小镇已近中午,家家户户都飘出饭菜的香味,还有评弹与昆曲的悠扬。

小宝暑期在这里呆过几周,知道路,叫嚷着前面跑去,很快,一群人就突然出现在面前。女人们拉着苏娟与叶儿,男人们接过祝童和上海男人手里的礼物。只是他们热情的话小骗子一句也听不懂,纯正的苏州方言,外人很难适应。

苏家的老房子已经被苏娟卖给一个亲戚,现在回来过中秋,依旧住在老房子里。那个亲戚也在上海做生意,买下这处房子是为了投资,里面的家具摆设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碍于叶儿的坚决反对,除了几个比较亲近的族人,大家都不不知道她们这次回来是为了给叶儿办订婚,即便如此,苏娟也替叶儿收下了十几个红包。

乡下的的风俗订婚就等于结婚,是很隆重的大事;如今人心不古,但该走过场还是要走的。仪式举行的地点在苏家祠堂,主要包括订立婚书、交换礼物、答谢媒人等。

祝童这边没有长辈,于是苏家就给他派了个长辈,很慈祥的一位老人,照例说的话也是不很明白。

于是,祝童就把在上海买的一枚钻戒并婚书交给长辈,长辈又交给媒人,媒人走进苏家老屋,换回另一枚戒指与婚书。

叶儿换上一身新衣,与祝童一道进祠堂为祖宗牌位上香,敬酒;两家长辈给红包,祝福新人永结同心;祝童并叶儿给媒人送上一个红包和一条鱼,孩子们放炮,订婚仪式就算大致完成。

苏娟说,这个订婚仪式已是最简单的了,从此刻起,祝童才真正成为苏家的毛脚女婿。

祠堂里已经准备好酒席,不多,六桌乡下特色的山珍海味;祝童坐上去喝了不少女儿红,敬酒的人太多,整顿饭下来两个多小时,他只吃了几口素菜,一只味道很好的螃蟹。

下午,苏娟与亲戚们说话,叶儿就拉着祝童到外面闲逛。

小镇上到处都曾留下过叶儿童年、少年的记忆,叶儿也很想与爱人分享那些欢乐时光。

中秋节并黄金周,回乡下来的人不少,更多的人选择到外面旅游;小镇上的人不算太多,但似乎每个人都认识叶儿,不断邀请他们进屋饮茶。

祝童就取笑叶儿:苏家姐妹是小镇之花,大大的有名。把叶儿惹得横眉冷对登徒子,这样,更使他怦然心动。

叶儿想坐船,就带祝童走进一户人家,这是一家中药铺,柜台后正是订婚仪式上祝童的“长辈”。叶儿说:现在才刚订婚,当然要坐你们家的船。

“长辈”知道祝童是中医师,拿出一些珍贵药材让他看,但是小骗子很怕同行间的交流;总算在日本看了三个月医书,又在海洋医院混了大半年,听过见过的够多才没露怯。

好在长辈人善解人意,知道人家来散心,顺着叶儿的意思引他们走进后院河边,那里果然有只小小的乌篷船。

两个人上船,叶儿说自己会划船,交给祝童一根竹竿,自己掌橹;长辈解开缆绳,乌篷船就荡进水中。

祝童刚开始手忙脚乱,竹竿探进水里,船依旧在打转。

“长辈”在岸上笑道:“用巧劲撑的,不是扎鱼呦。”

经过中午的熏陶,祝童这次听明白了,他本来就有一身功夫,适应一会儿就能上手了。

叶儿掌橹也不在行,两人在实践中学习,整个下午就摇曳在乌篷船上。好在这条河与别的河流一样,水量不大,河水不深,来往的船也不多,岸边还不断有热心人指点,总算没出太多的丑。

夕阳西下时,两人配合渐趋默契,把送回“长辈”家,乌篷船已经撑得似模似样。

五、无意缠绵(上)

晚饭在苏家老宅子,依然是从街上菜馆订来酒席,宴请两家“长辈”,算是致谢的意思。www.65txt.com

二十万在上海连卫生间也买不到,在这里却是一大笔钱。苏家的老宅子值这个价钱,即使在偏远的小镇如此讲究的宅院也不多,怪不得叶儿当初听到姐姐卖掉它很是伤感。

三间砖木结构的转角房子临河而建,砖雕门楼隔出一片私密的清静;前院的天井被原来的主人精心布置成小花园,被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短径隔开。

天井正左右各有一株石榴树,鹅卵石小径的中间以青石围出一个圆,以前大约也有棵什么树木。祝童问叶儿那里曾经种着树木,却没得到答案,很落寞的样子。

中秋节,一轮明月早早的挂上石榴树,吃完饭后又在院子里拉开小桌,摆上水果、干果,拿出紫砂茶具,赏月饮茶。

如果只是走马观花般的旅行,江南小镇不外小桥、流水、人家;吃的喝的玩的都差不多,看多了也没太多的意思。

但如果能融入其中,自能品味出浓浓的水乡风情,感受到悠远的人文气息;那一座座小桥就成为赏月的最佳去处,天上人间相映成趣。

小镇的中秋必须要饮桂花酒、吃月饼,还有烧香斗祭奠月神。苏家老屋天井内没有桂花树,但不远处既是小桥,吃酒赏月时就敞着门。不断有镇上人路过,孩子们接过一枚月饼或糖果,女人会进来与苏家姐妹说几句祝童听不懂的话,末了接过一点小礼物都会笑着说声谢谢。男人接过一根烟就在门楼旁蹲下,有的还会讨杯桂花蜜酒。至少在这个晚上,人们之间完全没有都市里互相的防备与算计,能回乡团圆的都是亲人。

长辈们一直夸奖李想是个难得的才子,前途似锦之类的话说了一大堆。类似的恭维每天都能听到,但是听这些淳朴的老人说了一遍又一遍,小骗子感觉到脸上发热,夜幕掩映下,脸红没红就不清楚了。

叶儿大部分时间在摆弄那只香斗,看样子也是个老物件,斗面蒙的沙绢已染黄,却没破。沙绢上绣着嫦娥奔月图,有两行诗是毛笔写上的“月圆焚香斗,牵手意缠绵。

香斗里燃着的薰香,叶儿用一枚银铲,小心的伺候着,袅袅香烟浓时,驱散了河边的蚊虫。

祝童很享受这样的中秋,坐在石榴树下,听老人讲小镇往事,遥望夜空中的明月,桌子下牵着叶儿温软的小手,小狗阴阳在桌下钻来钻去,他以为,这就是生活。

中秋历来也是江湖人物聚会的时间,所谓的江湖酒会都是选在中秋佳节召开。今天会有好多江湖高人聚集在山水道观,参加道宗举办的盛大庆典。祝童虽然婉拒了羽玄真人的邀请,心里其实也有点愧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山水道观等于是竹道士的道场,据说凡星也会参加这次开观庆典。

月过头顶,不知不觉小宝睡在苏娟怀里,长辈们告辞离开;叶儿引祝童才走进临河的房间。这

是她小时候住过的,现在房间里的家具还是老样子,只有两张窄窄的单人床。

老屋条件简陋没有热水器,五个人只能轮流梳洗,冲凉用的井水,要用煤气一锅锅的烧。

木窗外潺潺流水,祝童欣赏一会儿回头看时,叶儿正在支起两张蚊帐。小镇临河,蚊虫就是多。

“挂一张就可以了吧?”祝童坏笑着走近,叶儿红了脸,低声道:“就要挂两张,你别想使坏。”

“我很坏吗?”祝童环住叶儿窈窕的身子,左手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

叶儿摇摆低头就是不看他,如果是以前,她的长发会散过来替主人遮羞;但现在她是一头短发,祝童已经习惯了,而主人还不很习惯。

“李想,我不希望你为了钱做太多的事,很多人没有房子也能结婚。”

祝童没想到叶儿还在想着昨晚的事,爱惜的说:“放心吧,这是我第一次炒股,也是最后一次,回去我就把帐户注销。”

叶儿终于抬起头,开心的笑了;祝童心里却越发寒冷,抱紧软玉温香的身体,寻求醉人温暖。

最近一段,祝童时常有危险的感觉,那是从小磨练出的本能在提醒他:离开上海、离开叶儿、离开现在的一切;骗局早晚有破产的一天,与其未来后悔,不如现在当机立断。

但是,祝童知道离开容易死心难,他不能想象那样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义,只能尽量维持这个骗局。

与叶儿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他都有难言的温暖,他享受着、感受着,把它们埋进心里、融进血中。他想:如果真的没有永远,至少能多一点记忆。

想起这些,祝童就开始颤抖,胸口憋闷,汗水从脸颊、前额渗出。

他咬着牙坚持着,暗暗吞下两粒止咳药,勉强控制住呼吸,等待这次发作尽快过去。

月亮照进河水,透过纱窗把一片光亮映进房间。

叶儿觉察到爱人在出汗,移开一些担心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什么,天热。”

小镇的中秋夜是闷热的,老屋没有空调;叶儿把他按到床上,找出一把蒲扇也坐进蚊帐,轻轻为他扇动着。

“你的身体还没好,先睡吧。”

这样的情境下,谁哪能睡得着?

但祝童还是闭上眼,勉强自己睡去。

十五的赏月十六团圆,第二天一早,祝童随苏家姐妹到父母坟前祭拜。

宝宝不懂事,看到墓碑害怕,被上海男人带到一边放炮。

叶儿被苏娟拉着跪在碑前,烧着纸哭起来。

她一哭,叶儿也跟着哭,两姐妹从小相依为命,吃的那些哭,都化为泪水洒在父母跟前。

祝童没去劝,他也想哭,甚至很羡慕苏家姐妹。

从小他就没有父母的概念,不知道他们的死活也没有兄弟姐妹,就是想哭也不知道到那里去哭。

祭完父母,乡下之行就算告一段落。几个人回到老屋收拾东西,新主人也在,他是来送行。

叶儿在曾经的闺房内抚摸着每一件家具,新主人在外面正与苏娟商议如何修缮老屋。祝童看到叶儿眼眶微红,毕竟她在这里的时间比姐姐要长,老屋代表着她生命中的纯真时光,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饱含记忆。

“我们现在的钱够用,不如我和他商量一下,把老屋再盘回来。这里到上海也没多远,风景好人也好,闲时来住一段比在上海惬意。”

“不用了。”叶儿抹去眼角的润湿,感激的望着爱人;“你能这么想……我很感激;只是我们不会有那么多时间。老屋已经好多年了,就像人一样,没人关心老的会很快。与其看着它荒废下去,还不如让用得着的人来照料。”

“说的也是。”祝童点点头,大家真得都很忙,确实没太多的时间来照料老屋;叶儿还是很理智的,只是太理智了。

苏娟带着叶儿到几个亲近的亲戚家告别,十点多,雷诺车开出小镇返回上海。

音响内响起朵花的歌声,车内的气氛轻松下来,苏娟又开始为妹妹操心,建议他们快些买一套房子。

现在的房价一天一个样,半年前两万一平方的房子如今已涨到两万四。苏娟当然知道祝童炒股票也赚了一大笔钱,昨天还埋怨自己的老公没抓住机会,如果当初听祝童的把那些看似绩优就是不涨的股票卖掉全仓买进,至少也能赚百十万。

上海男人又要说投资的风险,车内没人会听他的,连最小的宝宝也不想听。

祝童就说节后开市就把股票全卖掉,腾出钱买房子。

苏娟满意了,叶儿高兴了,上海男人却开始担心,连声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就吃了好几个白眼。

晚上,祝童与叶儿早早的来到金茂大厦,朵花的前天从日本回来,黄海今天在这里为朵花接风。

史密斯就在这里,祝童走进电梯装作随意的四处瞟一圈,这里大部分电梯内都有摄像头,也许史密斯正在屏幕前盯着呢。哈,祝童嘴角露出微笑,有点诡异。

叶儿捧着花,看到小骗子的诡笑碰他一下:“笑什么呢,真难看。”

“没什么,想起朵花以前的样子了;你能猜到她现在的样子吗?”

“还能是什么样?”叶儿也笑了,她是为朵花高兴。

走进包间,不止叶儿吃惊,祝童也一样,他们几乎认不出站在眼前的美少女,就是曾经的湘西女孩、凤凰仙子朵花。

朵花以前就很漂亮,但是如今她根本就不是漂亮或美丽能形容的,简直就是个天使,美丽得不真实,可以说一塌糊涂。

祝童皱皱眉头:“朵花,你怎么整容了?”

“今后我叫凤凰雪,蔡老师给我起的艺名,好听吗?”朵花不只是人变了,连名字都改了。

“好听啊,不过没朵花亲切。”叶儿送上鲜花,拉着朵花左右上下看着。

朵花以前鼻子稍矮,颧骨稍高,脸盘圆润;现在,鼻子高了,颧骨曲线柔和,眉毛被精心设计过,整张脸看去也瘦了一圈。重要的是,她的皮肤雪样晶莹,那不是自然状态下的皮肤。

“我在日本吃了好多苦吆,每天都排的满满的,学歌、录音、跳舞、拍片累死了;还要做手术。公司说,过了这个月,我就没机会在外面逛街了。明天我要去片场,人家已经等了我几个月,要抓紧事件呀,导演催过好多次。还有演出,宋小姐已经邀请我上她的晚会,在……。”

朵花已初步具备明星的派头,开口闭口都是那些事。她揽着叶儿的肩,拿出一套高级化妆品:“这是我送你的,叶儿姐一定要收下。瞧你的皮肤……是不是最近太忙了?这一款啊是专为亚洲人设计的……。”

叶儿收下了,北京风沙大空气干燥,她自感憔悴了许多;其实有女儿玉护身,她还是她,只是头发短了,整个人看起来干练了不少,温柔不足当然水分不足。

五、无意缠绵(下)

祝童摇摇头,走到黄海身边坐下,年轻的警官也是一脑门官司。www.65txt.com

套房外间还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据说是朵花的私人助理。为了凤凰雪小姐的清纯形象,这顿饭需要保密。

田公子在朵花身上花得钱太多了,祝童听丁主任提到过美肤手术的费用,那属于顶尖的生物科技。叹道:“朵花如果不红,简直天理难容。”

“是啊,就是太红了。”黄海指着房间里的电视;“瞧,那个人你认识吗?”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个国际品牌洗发水的广告,朵花长长的秀发瀑布半流淌在雪样的肌肤上,娇媚的面庞,黑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甜甜的微笑,扑面而来的清纯气息;背景山清水秀中的一处温泉,远远的能看到……。

那里不是天夜牧场的温泉吗?祝童疑惑的望向朵花,难道她和井池雪美勾搭上了?

答案马上揭晓,朵花也正看着祝童,顽皮的笑着捧出个白纸包裹彩带扎就的盒子:“李大哥,给你的礼物。”

祝童撕开包装,里面是银色皮匣;顶部镶嵌一枚温润的白玉,扣绊处是两枚黑珍珠。只看这皮匣,里面的东西就非俗物。

“我不要,朵花你刚开始起步,别乱花钱。”祝童板起脸,把皮匣推给朵花。

“不是我送的,是雪美小姐让我带来,送给李医生。曰本那边的人说,从来没有人能到雪美小姐的牧场拍片,我是第一个。大哥好厉害啊,他们说雪美小姐是看你的面子。”

“我没那么大面子。”祝童捻动黑珍珠打开皮匣,宝光升腾,一串钻石项链躺在黑丝绒上;项坠是一块猫眼翡翠。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祝童合上皮匣,心里怪怪的:井池雪美送自己一条项链,难道曰本的男人都带这玩意儿?真的太贵重了,祝童甚至估计不出它的价值,翡翠不说,那串镶满钻石的链子,也要百十万吧?

“雪美小姐不是送给你的,这里有封信,没封口,我前天就看了,实在忍不住啊。”朵花从皮匣底部抽出一页淡蓝信笺;“这串项链雪美小姐要送给你的爱人,叶儿姐。她这样写的啊:你是清悠晨风,牵挂这串项链,为李君幸运新娘。”

祝童打开信笺,果然是井池雪美写的几行字,主要意思与朵花说的一样;这串项链是井池雪美提前送给李想先生的结婚礼物。

朵花这丫头在曰本没干好事,一定把什么事都说给井池雪美了。田公子的手腕也太高明了,把朵花送到曰本去,还有拉近与井池雪美关系的作用。如果没人引路,无论是朵花还是凤凰雪,都不可能见到井池财团的继承人。

祝童尴尬的笑着,把皮匣包起来:“我们没资格得到如此贵重的礼物,一定要还给雪美小姐。朵花,你先留着,什么时候去曰本……。”

“要还你自己还,雪美小姐就要来上海,也许是下周,也许是下下周;她让我对你说,要请你和叶儿姐吃饭。”

这样一来,小骗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井池雪美来上海是为了出席财团与田公子合作成立福华造船的正式签约仪式,那两家股票的复盘,已经说明双方的合作进入实际操作阶段。

“你看呢?”祝童把皮匣递给叶儿,都是自己做的孽,小骗子有点心虚。井池雪美送给叶儿如此贵重的项链,其实大有含义,就看你怎么去解读了,至少小骗子不敢去解读。但无论从那个角度去解读,都回避不了一个事实:超级富豪井池雪美小姐与李想李医生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很有意思。一般朋友,一般关系,不会收到如此不一般的礼物。

“李想,怎么办好你决定,我有这个就足够了。”叶儿抚着胸前,那是女儿玉。

“朵花,雪美小姐漂亮吗?”叶儿嘴角含笑斜一眼小骗子,向朵花打听井池雪美;内心里,她已经把出手大方的雪美小姐当成对手了,至少是潜在的对手。小骗子演技高超平时表现良好,对于李想的人品,她还是相信的。陈依颐也很漂亮,也很有钱,李想就没动心。只是,为什么他能吸引如此多的女孩子倾心,这可是个问题。

“唔,这可不好说,蔡老师说,雪美小姐没我现在漂亮。”朵花的歪着头凑到叶儿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说:“也就是说比以前的我要漂亮,要小心啊叶儿姐姐,李大哥太有魅力了。”

“是吗,李想,你可是说过,雪美小姐……。”叶儿要反击,祝童连忙投降,把银色皮匣丢给朵花:“送给你好了,反正叶儿不会要,我留着也没用,你正好用得上。”

开玩笑啊,如果让叶儿发挥下去,小骗子就不用做任何解释了;这叫声东击西。祝童把项链转送给朵花,已表明自己问心无愧,对井池雪美送的礼物丝毫不感兴趣。

叶儿看爱人表现的如此配合,又不好意思了,她是有点嫉妒,但不希望被爱人认为自己嫉妒;就挽住祝童的手臂,悄声说:“我是逗你呢,还是还给人家吧。”

“真的送给我了?谢谢大哥,我正缺这个呢。不对啊,我要谢谢叶儿姐。还是不对,雪美小姐要送给大哥的新娘,黄海,你不会吃醋吧?”

没心没肺的朵花如此一闹,连黄海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件事暂时就算过去了,服务生开始传菜,吃饭要紧。

朵花的高兴,抓起酒杯与黄海拼酒,喝着喝着就哭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着,最后竟然伏在黄海怀里痛哭失声。

祝童与叶儿对视一眼,默默站起来走出房间。他们即使真的和好,未来的一段时间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了。

朵花的话很含糊,不过意思都说出来了。

公司把朵花的改名为凤凰花,还请专人为她做了形象设计;未来的几年,她将以青春玉女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不能被外界知道她有男朋友。

这是合同中注明的,公司为了打造凤凰花已经投入上千万,她必须遵守合同。

“这样好还是不好,该为她高兴还是为她难过?”叶儿挽着祝童走向电梯,幽幽叹息。

祝童也没办法,任何世界都有规则,朵花的既然走出上这条金色大道,就要遵守人家的规矩。

蝶神忽然飞舞起来,祝童感觉到有两个黑点,闭目感应一下,黑点就在他刚走过的那间包房。奇怪,里面竟然有两个身种蝶蛹的人,上海也没几个啊,难道蝶姨最近又发飙了?

有服务生进去传菜,祝童借让路的机会调整角度,顺门缝溜一眼;里面也是高朋满座,大大的十八人台子周围坐满了衣冠楚楚者。祝童看到了两个熟人,院长王觉非与史密斯,他们正愉快的交谈着。另一个不用看,一定是倒霉公子宋中仞了;史密斯拉拢他,为的是让宋公子给自己带来够份量的客人。

里面的人没看到窥视者,祝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史密斯,很快就没人敢喝你的酒了。

叶儿还有两天假期,今天晚上随祝童回到海洋医院。以前叶儿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既然已经订婚了,就更不必在意了。她知道李想不喜欢做家务,来为爱人收拾一下内务,整理整理房间。

另外也想审问一下,雪美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机会合适的话。

但是,小骗子根本就不给她这样的机会。进门第一眼,叶儿就看到挂在最显眼处的两张画,就是梅叶以她为模特画的那两幅工笔侍女画。两只射灯打出两条光柱,渲染着画中人的古典风雅。

“啊,怎么会?它们怎么会在这里?”叶儿吃惊的注视着,自然身心皆醉。自从这两幅画完成后,她与一般女孩子一样,也想保有它们。但是马夜的名头太大,他的每一幅小品都以百万记,叶儿也只是想想而已,提也不敢提。

“我去找他,说想要看看它们,马老就把他们送给我了。”

“就这么简单?”叶儿根本不相信。

“是啊,就这么简单。”小骗子微笑着;“不信你去问马老。”

“好人,告诉我嘛。”叶儿偎近来,环住祝童的脖子,吐气若兰娇声如水。

江南女子天生似水柔情,发起嗲来当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祝童就是心如坚石,也要看对谁;抵挡几下就丢盔卸甲老实交代了。说老实交代其实不对,他交代的没一句实话,完全是一派谎言。

小骗子说马老前一段病了,有中风的前兆;作为医生,他被叫去扎了几次针。都是熟人,马夜还是叶儿的老师,当然不好意思收钱,但是马老一定要给,他就说想要那两幅画,于是……。

“傻瓜啊,你知不知道它们值多少钱?”叶儿点着祝童的鼻子;“书呆子,人家是不好意思啊。你也是,怎么能张开口?”

“嘿嘿!嘿嘿!马老没说钱,上面画的是你,它们应该挂在我们家。”祝童果真装成书呆子模样。

叶儿叹息一声,也只能如此,再还回去更不好看,心里也舍不得,今后找机会报答马老就是了。

两个人相拥坐下,静静的欣赏着画中仙子,好久才分开。

叶儿去收拾房间,祝童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叶儿;最近和萧萧联系过吗?她现在怎么样?”

叶儿正把他换洗的衣服塞进洗衣机,探出身说:“没有啊,半月前她发邮件说是在威尼斯,在赌场赌钱呢,赢了好多。我还劝她小心点。”

叶儿写给萧萧的邮件祝童看过,没提赌钱的事。他思索着:半个月前,那么,萧萧的信箱已经被处理过了,自己看到的那些应该是被认为安全的邮件。赌博?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疯狂的赌钱吧?也说不定,萧萧是很财迷的,很容易沉迷进貌似的公平的金钱陷阱内。

“你过来看看,萧萧好像出事了。”祝童打开一页论坛,有关外企女秘书的八卦扑面而来。

从十月四日开始效果初步显现,“国际人贩子”史密斯的照片与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的外景被发布到网上。

今天是十月五日,下午,猎头公司的背景与数据库被攻陷,萧萧的名字与照片第一次出现在网络上。

六、难言娱乐(上)

任何一个网络热点一定会分成多派,有人热血沸腾,有人怀疑一切,有人故作理智。www.65txt.com

其实大家都在玩儿,娱乐而已,娱乐自己也娱乐他人。

负责煽风点火的黑白双煞严格按照约定,引导大家把这次娱乐风暴吵得风生水起,狼烟遍地。

理智者开始为史密斯辩解,把史密斯在拍卖会上的照片发出来;说他是个国际金融家,身家亿万美元,不久前还出九千万买下一块梅花玉,应该不可能做如此危险且收益不高的生意;他们认为靠贩卖人口是不可能变成亿万富豪的。

但是,网络推手的力量与煽动性是巨大的,黑白双煞准备充分收集的资料翔实。他们披着多个马甲上阵,从欧洲的黑奴运动说起,到东欧性奴传说与中东富豪的特别爱好,最后竟然扯上传说中富豪间玩的那些交换性奴的游戏,硬是把大家的民族热情激发出来,将那几个理智者定义为汉奸、洋奴。搞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祝童暗中为自己付出的十万块欣慰,专业人才到底是专业人才,不能不服、不得不服,黑白双煞的准备工作真细致啊。小骗子历来对自己胡搅蛮缠指鸡说狗的本事很有自信,但看着黑白双煞精彩的表演也自叹不如,如果让他自己出马,自认为一定掀不出如此大“浪花”。

叶儿伏在祝童肩头,越看越焦急,拿出电话拨打萧萧的手机,当然处于关机状态。又给萧萧家打电话,也没有任何消息,萧萧的父母正为唯一的女儿音讯皆无发愁呢?

“怎么办?怎么办?萧萧不会真出什么事吧?”她已经相信网上的传言了;全没想到,掀起这股波浪的,就是坐在自己身边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医生。

她当然没有得到回答,祝童现在想的是:也许萧萧真的被陷进某个陷阱了。

威尼斯是著名的赌城,萧萧如果在那里烂赌,真有可能把自己给输掉。

叶儿推开祝童坐在电脑前,飞快的打开自己的邮箱;祝童眼前发黑:叶儿的邮箱也被人破解了,里面空空如野,该有的邮件一封也没有,连垃圾广告也被删得干干净净。

小骗子只能认为萧萧出事和赌场有关,史密斯一定也脱不了干系,叶儿的邮箱一定是史密斯身边的那个高手做的。

如果是国内黑客破解开萧萧的邮箱,连带着破解开叶儿的邮箱,这两封邮件早就应该作为证据出现在网络上。到现在为止,所有的八卦只限于猜测,丝毫没有威尼斯或赌场的信息。

“我的邮箱被人黑掉了,为什么?他们怎么能这样?萧萧啊萧萧,叫你小心点,那么大个人了谁都相信,一点也不考虑后果。”叶儿蹙着眉头,苦恼着,焦急地喃喃道。

“现在该怎么办?报警……还是……。”她仰起头征询祝童的意见。

“报警,有用吗?萧萧是在国外出的事,国内警方管不了那么远。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知道的消息说出来,那是对萧萧最好的帮助。”

“说出来?说给谁?”叶儿迷茫的看着小骗子。

“说给谁?傻瓜。”祝童轻轻刮一下叶儿的鼻梁,指着电脑;“说给我当然没用了,说给关心萧萧的人,他们。萧萧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就是警官,应该明白她享受不了国际刑警的服务。”

“你才傻瓜呢。”叶儿明白过来,飞快的在论坛上注册一个马甲:江南小妹。

接下来的一小时内,“江南小妹”陆续爆料,把萧萧的为人、习惯、经历一点点发出出去。马上就引来一群人的追问,叶儿很仔细的一条条回复着。

祝童感觉到危险,生怕这股巨浪打到叶儿身上,提醒她要隐讳些。看热闹的人太多太多,人肉搜索引擎的力量太过强大,也许会有人看出“江南小妹”是萧萧的亲近朋友,最后再弄出个“美女警花”之类的八卦,就有点……。

但是叶儿根本不听祝童的劝告,为了救萧萧似乎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小骗子只好换个角度,说如果萧萧真的在某个地方学习,她这样做会让萧萧很难堪。

这次,叶儿听进去了,考虑片刻退出登录,叹息一声:“太复杂了,萧萧,你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该说的她已经说了,现在能做的只有静静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这个夜晚,叶儿根本就没离开电脑,就这么守到天亮。

接下来的两天,叶儿一直呆在祝童的公寓内,完全变成一个疯狂的八卦爱好者;对每一丝萧萧的消息,无论真假都予以深切的关注。

祝童不得不负担起服务员的角色,白天到网络信息中心耍阴谋推波助澜,抽空到香薰理疗中心接受治疗;吃饭时跑到医院餐厅打好饭菜给叶儿送回去,这是必须做的。

晚上还要打起精神和叶儿讨论萧萧的八卦,关于这一点是可以避免的;他现在是在读研究生,借口看书躲进卧室打坐。

女孩子不能这么没日没夜的泡在电脑前,祝童眼看着叶儿一天天憔悴,心疼又劝不动她。

半夜两点,叶儿实在熬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祝童把她抱上床,抽出凤星毫,引一丝黑雾在针体晶石内仔细练化;轻轻刺进眉角清明穴。

第二天一早,叶儿伸展着腰身醒来,感觉浑身清爽,从来没有如此舒适过。

她走进卫生间梳洗,镜子里是一张精神焕发的俏脸,肌肤润泽,眼睛明亮,光彩四溢。

看到祝童端着早餐走进来,叶儿探出头幸福的笑着:“有个医生做老公,真好啊。”

祝童坐在办公室内舒舒服服的喝茶看热闹,想象着那位外籍高手如今的状态。

他一定很忙很忙,按照台海言的初步估计,每天有数以千记的老鸟菜鸟黑客会试着对史密斯办公室发动攻击,除非关机切断电源切断网络,要不然,他丝毫没有休息的时间。

十月七日一早,黄金周的最后一天,“国际人贩子事件”达到第二个高潮:六位年轻人到金茂大厦史密斯办公室门前抗议,要求史密斯出来解释。

此前六个小时,萧萧的邮箱被无名氏破译;里面有一封内容暧昧的邮件,大致意思是某个老板对萧萧小姐表达爱慕之情与隐讳的威胁;当然,这封以英文书写的邮件,是小骗子耗费上午上炮制出来的作品。

下午,人肉搜索引擎再次发威,关于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的背景被公布出来,那是一家在纽约注册的小公司,该公司成立不过两个月,在美国根本就没有属于他们的办公室,

小骗子的暗自得意的同时,越来越替萧萧担心,从发动到现在已整整一周,史密斯为了自己的清白,只要萧萧没死,无论如何都该露面了。

但是,史密斯依旧躲在金茂大厦内,不出门不辩解,不接受任何采访。

热闹归热闹,周东带着网络中心的员工安全回来了,他们也在谈论“国际人贩子事件”,已经有多家平面媒体开始关注这条新闻;据说,有关方面已经开始介入。

祝童与台海言暂时离开虚幻世界的硝烟,开始休假。

台海言多少也算有钱人,他早办好了手续,十月七日下午背起包飞去西藏旅行,那是他曾经梦想的地方,要一个人去体会孤独,秋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祝童可没那份清闲,清晨与叶儿回家收拾一下,接着再送她去王向帧那里。叶儿说,金融工作小组的工作要完全保密,且一旦开始工作就没有时间限制,晚上也不一定能回来。

小骗子让叶儿放心,说是要去医学院上课,下课就呆在宿舍看书。叶儿下车,他扭头就赶去苏州霞光寺。

祝门要开一次重要会议,也许要耽搁不少时间。谁知道呢?但愿王觉非没什么要紧事,出来前院长还叫住他,说是晚上聚聚,被祝童推到明天中午。

这次会议的召集人是如今的祝门掌门索翁达,老骗子也从山东来了。祝童辞去掌门,除了他自己别人看来是大事,据说老骗子有意见。

说来,活佛带着郑书榕闭关已经十八天了;今天正是出关的时间。

祝黄说祝童的伤大有好转,只要坚持每天香薰一次,乐观估计,有望在一年内恢复七成肺部功能。比起传统中医,祝门医术已经很高明了很多,还只是乐观估计,祝童自我感觉香薰术的作用越来越小。

雷诺停在霞光寺门前,时间刚到十点;霞光寺门前车马冷清没几个香客。虽然黄金周刚刚过去,但这个时间点上如此冷清,还是不怎么正常。

从侧门走近偏殿,在门外就能听到老骗子的声音,他正在讲述山水道观开业庆典的盛大场面。

祝童有点不好意思,今年的八月十五与黄金周重合;本来羽玄真人借山水道观开张搞出的庆典与集体婚礼也进行了网络直播,宣传的势头刚起来就被祝童搞的“国际人贩子事件”掀起的巨浪淹没了。

老骗子是江湖隐士,当然与祝黄一道接受邀请,出席山水道观的庆典。不止老骗子去了,周半翁与秦桐山也在,江湖八派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去捧场,很给羽玄真人面子。

六、难言娱乐(下)

网络直播上不会出江湖高人的影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祝童昨天看到网络上流传的视频,只看到两个熟人:凡心博士与银枪的谢晶。

让别人给面子说难很难,说容易又容易,重要的是本身要有实力。

道宗搞起来这个集体婚礼就很不错,在祝童看来很有惊艳的感觉。

以往,道观总给人阴冷神秘的印象;大殿内的神像或红红绿绿,或披金带银,牛鬼蛇神聚集一堂与现代审美观念严重脱节。

但山水道观本身设计的就不俗,主体建筑吸收了现代概念,传统与现实巧妙的柔和在一起。青瓦白墙、小桥流水、竹林青翠,观前还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草坪正中竖立一座高高的纪念碑,名为天佑碑。

碑体为洁净清爽的汉白玉,浮雕有牛郎织女,梁祝姻缘,巫山神女等图饰。据说,所有在这里结婚的新人,只要能共同度过五十年,山水道观将为他们举办盛大的金婚庆典,并把他们的名字镌刻到天佑碑上,永世流传。

特别是禧神殿的设计,简洁、宽敞、明亮;禧神慈眉善目望之令人愉快,手托红线、姻缘簿;与其说是神像,更想一位慈善的长者。

在这样的环境中喜结良缘,穿上精心设计的服装与那一套庄严喜庆的仪式,在经过改良的道家喜乐伴奏下,确实很有吸引力。

“……这几天不只是咱霞光寺,上海周围大部分寺庙的生意都不好,人都跑到山水道观去了。我在那里呆了三天,羽玄至少收了几千万。好多人去预定山水道观的婚礼,据说现在已经排到春节了。啧啧!那气势,空寂老和尚也无话可说。哈哈,这次他们没什么可争的了。佛家讲究四大皆空,难不成也学道宗去办婚礼?太可笑了吧!”老骗子说完哈哈大笑。

偏殿内,索翁达微笑;二师兄和大师兄跟着大笑,女活佛站在老骗子身边,也不禁莞尔。

可笑吗?如果有一天庙里也开始举办婚礼,祝童就不感觉可笑;只是不想与师父抬杠。

以前和尚们也不能算卦,现在,寺庙里抽签、算卦、测字、看病样样不少,比正宗的道士都正宗。祝童甚至听到个可笑的论调:某个专家论证出,接受背负河图洛书的神龟传授的不是伏羲氏,而是一个和尚。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河图洛书出现在五千年之前,乃华夏文明之源;太极、八卦、五行、九宫、周易、六甲、风水、等皆从河图洛书而出。

而释迦王子创出佛教是在两千年之后,进入中原的时间更晚。这是个笑话,幸亏这只是一家之言,只有一些佛教人士附和。

人到齐了,老骗子收起玩笑,在索翁达活佛主持下,祝门高层会议正式开始。

应该说,这次会议的影响是极为深远的,统一了以往混乱的思想和道路,为祝门今后的发展奠定了基调。

会议上决定了三件事:一是祝门要适应当前的形势加快发展,走出一条回归本源的道路。这一条的意思是放弃过去的骗术,全力发展实业。具体来说就是全力支持老骗子的望海制药,祝黄手里还有不少秘方。老骗子将在山东建立一个中药研究所,整理、研究这些秘方,尽快开发出可以量化生产的中成药。

二是改革祝门收徒的规定,不再以蓬麻功为标准。把祝门弟子分为内外两类,与佛教的显宗密宗的设置类似。与蓬麻功有缘的,可算是内家弟子;可以系统的修习祝门深层功法。外家弟子只要对祝门有杰出贡献,无论进入蓬麻初境与否,也有望成为内家弟子。

第三点针对祝门未来,恢复祝门各职能位置的设置,限制了掌门的权利,完善了祝门的职权分类与功能。

祝门暂时人丁不旺,不少职位都处于空置状态或由别人兼顾。

比如祝黄出任祝门师父,也就是总教习,负责内家弟子的培养。他还兼任祝门同学,以前这是个研究所药草的闲职,基本上没什么权责。现在不同了,祝黄等于是祝门中医药研究所的所长。

祝槐出任祝门同乐,也就是总管的意思;负责协调各方面的关系,管理祝门日常事务。他还兼任祝门同监,大约相当于保卫科长与纪委的职务;对内负责监督,对外负责安全保卫。

祝云的职位是祝门同福,负责祝门的对外交往,处理祝门与江湖各派的关系。

也是在这次会议上,祝童有了另一个师妹:于蓝;她被老骗子拉下水将出任祝门书记,也就是祝门掌门的助手,掌管祝门属下的实业。

连刚刚入门的郑书榕也被赋予一个职位,祝门同书;那是个管理书籍药典的职位,现在的任务是配合祝黄组建中药研究所。

如此一来,祝门掌门与董事长的类似,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事情。只要在关键时刻能充门面就行了。

祝门同书是唯一有两个人的职位,女活佛也被授予这个职位。不过她的任务是跟在祝门唯一的长老老骗子身边,协调长老与掌门之间的沟通,相当于董事会秘书,简称董秘。

说来,第一个提出祝门规范化还是祝童,会议结束后,最不开心的就是他了。

祝门大夫这个职位以前的地位很低,也就是个账房先生而已。

这一点从称谓就看得出,大家都是同字开头,只他是个“大”;仔细计较起来,过去的祝门大夫在严格意义上属于祝门外部弟子。随着历史的发展,祝门大夫被重新定义,位列掌门之后,相当于财务总监。无他,现在是金钱社会,财务工作乃是重中之重。祝门大夫要负责为祝门的发展筹集资金。在目前的状况下,祝童的担子太重了一点。

会议强化了祝门三戒,为了祝门的未来,今后祝门中人的行为要尽量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之所以说尽量,是因为现阶段的特殊性,完全遵守法律,基本上就等于束缚住了祝门的发展。开始阶段,允许搞些尝试性的动作。毕竟大家都没什么经验,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等过去这条河,再正规起来不迟。

散会了,祝童才见到郑书榕,索翁达那样高人的神通真不是盖的,十几天没见,郑书榕整个人都变了。主要是流转在眉眼间的那股灵气,眼神也变得清澈安然。

郑书榕本来就有质朴灵动特质,虽身处繁华的大上海,却能安心研究自己感兴趣的学问,与周围的人和事都保有一段距离;所以他在海洋医院混的不如意。

索翁达说他是天生灵脉,祝童以为这样的人其实不少,但是都被隐没在平凡的生活之中。

“还好吧?”祝童问。

“师父,我感觉很好。”郑书榕正在偏殿内练习术字,看祝童走进来,满怀感激的要跪下行礼。

“你不用这样,今后你的师父是祝蓝师伯。”祝童连忙拦住郑书榕,心里还在苦恼;准确的说来,郑书榕应该算是他的师弟。

索翁达被推上掌门的位置后,为了便于称呼与掌门的尊严,已转拜祝黄为师。这个决定是小骗子提出来的,他也确实没什么好传授的。

郑书榕的情况类似与索翁达,老骗子要在山东建立研究所,郑书榕被指定为第一任主持人;也已被定为祝黄的弟子。小骗子感觉自己像个拉皮条的,收来三个弟子,最后便宜了两个祝门前辈;女活佛已经自作主张拜老骗子为师,好像也没谁有意见。

台海言应该不会再出来类似的情况了吧?那家伙对虽然整天吆喝着要学绝世神功,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去下那份苦功;他的全部兴趣在另一个世界。

祝童带郑书榕去见他未来的师父,祝黄。在这里,他将接受三天的祝门基础教育。索翁达的灌顶传功毕竟不是自己的真实修为,要想尽量的多的吸收并且变为自己的修为,郑书榕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学的东西很多。

老骗子祝蓝终于找来了,小骗子也早等着这个时候,两人漫步走出霞光寺,绕太湖边散步,展开一轮早就该进行的谈判。

“祝大夫,望海制药的基建工作已经完成,设备安装调试将在两个月内完毕,现在面临两件事……。”老骗子侃侃而谈,小骗子没时间听那许多废话,插口道:“师父,你就说需要多少钱吧。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上次为你凑的那笔已经很困难了。百十万还能凑凑,再多就没办法了。”

“五千万。”老骗子果然很干脆。

“不可能,两百万,多一分也没有。”

“我不管,你是祝门大夫,需要钱当然找你要。望海制药是祝门的未来,再难你也要想办法。”老骗子的耍起赖皮来,也是宗师级别的。

但小骗子也今非昔比,咬紧牙关不松口:“前有祝门三戒,后有世间法律,我又没开银行的,哪里能弄来这许多钱?你干脆把我买掉,看值不值五千万。”

老骗子果真上下打量着小骗子,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嘿嘿嘿嘿,此话当真?”

“当然是笑话。”小骗子连忙收回。

七、深度(上)

老骗子的眼睛里金光闪闪,看着他真象在看一堆钞票。www.65txt.com

他诚恳地说:“童儿啊,你能弄来,我相信你只要想办法,别说五千万,一个亿也不是难事。你认识那么多有钱人,只要张张口,雪美小姐,蓝公子,田公子,哪个都能借你几千万。”

“我张不了那个口,他们的钱是好用的?”

“唉……。”老骗子叹息一声,也不知是真,还是假;看向祝童的目光中充满惋惜。“你真想做个废人?要知道培养出你这样的人才有多不容易。你两位师兄最多算是守成之才,他们如有你的一半精灵,老子就不会如此辛苦。你们家于蓝最近一直在北京申请新药批号,花起钱来跟流水一般。陈家虽然提供了很多便利,但咱们是大股东,如果让他们的黑钱进来太多,望海制药就危险了。银行现在有钱,但是没有放贷额度,我们等不到明年。”

“哼!于蓝不是我们家的。”祝童依旧不松口,他在等。

小骗子隐约感到今天这个会有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只凭老骗子和师伯祝黄的见识,应该搞不出如此科学的设置。但是也说不定,反正他心里不踏实,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正在发生。

太湖边风景如画,霞光寺周围风景更好;老骗子花言巧语说尽,威逼利诱全上,最后恼了,小骗子才缓缓开口。

“要钱也行,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

“别担心,这对于师父来说很容易。小小的条件,就是一句话而已。我的身世,我的父母现在在哪里?他们还在不在人世上?”

老骗子转身要走,小骗子冷笑着:“这件事早晚要有个交代,师父,你还能瞒多久?让我们师兄弟卖命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祝童没说,老骗子却不敢走了;以他的修为,脑门也渗出一层冷汗。

祝童的话很严厉,如果今天不给个交代,他很可能会发动反击,鼓动祝门新一代弟子联合起来发难。

“你们三个都是孤儿,我早说过。”

“孤儿?”小骗子根本不信,撇撇嘴,这个说法是不可接受的。

“好吧,我答应你。但不是现在,我拿到五千万就会告诉你。”老骗子屈服了,他怕小骗子不管不顾,真做出什么傻事;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会发芽。

“现在就要答案。到时候给你弄到钱,师父在反悔怎么办?”

“老子说话算话。”

“是吗?骗人也算话?”小骗子讥讽一句。

“好吧,现在告诉一半,别的只要钱到账上,就说给你。这是底线,不许讨价还价。”

“好吧,成交。”小骗子松口气,充满期待的看着老骗子,心里阵阵紧张。

“你的父母还活着。”老骗子说完,转身就走。

这就是一半了,小骗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纵声狂笑。笑着笑着,嘴角渗出血丝,两眼模糊跌倒在湖畔。

老骗子飞快的转回来,抱起小骗子跑回霞光寺。

下午四点,祝童从香薰室内出来,默默对师父、师伯鞠躬,向掌门索翁达告别,起身返回上海。

不可能再从天丽公司再套钱,那是杀鸡取卵的愚蠢行为,天丽的发展也需要钱,开发新产品需要大量的投入。

祝童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东海投资,为了自己的身世,值得拉下脸去求蓝湛江。也许根本就不用求蓝湛江,好像柳曼湘就能作主。

六点,雷诺车进入上海主城区,祝童先给叶儿打个电话;她晚上果然要加班,没时间一起吃饭。

祝童要拨柳曼湘的电话,想了想放下三星手机;这样事要当面谈,还要找个适当的机会,用电话说一来太儿戏,二来也不太安全。

井池雪美要来上海,在此之前蓝湛江一定会找自己,也许先从他那里探探口风,再对柳曼湘说比较好。

祝童拨通王觉非的电话,人家毕竟是院长,不好怠慢的。

王觉非正在办公室,要祝童马上过去。

没想到的是,祝童在看到王觉非的同时,还看到两个人:海洋医学院院长欧阳凡,沙盈盈小姐。

沙盈盈紧依王觉非做小鸟依人状,王觉非满脸红光,对沙盈盈溺爱殷勤。

小骗子心里十分诧异:他们俩怎么勾搭到一起了?看样子,两人的关系颇不一般。

“沙小姐,幸会幸会,你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漂亮。”

首先要恭维女士,这是礼节。

欧阳凡招呼祝童做到他身边,寒暄两句,就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讨论。

祝童听着听着,心里扭出好大一个疙瘩。

他们说的是两件事,一是海洋医院与医学院要着手进行一件房地产项目,题目是为年轻教师、医生解决住房问题;旗号是上海的房价实在太高了,为了留住人才,必须如此。

选择的地方是医院旁边的一处块地,那里原来是一家街道工厂,说来,那家工厂还占用了一部分属于医学院的土地。以前由于牵扯到土地的所有性质与拆迁的问题,这件事迟迟没有解决。

通过多年的改革,法律法规逐渐健全,老问题都已找到解决的办法,甘局长建议,由海洋医院牵头,开发那块土地。

王觉非找祝童的目的,是想让他负责这个项目。上次与甘局长一起吃饭,祝童已经拒绝过类似的建议,但是这个项目代表着巨大的利益,王觉非以为他是谦虚。

祝童很郁闷,难道自己真的给人留下一个财迷的感觉吗?他自以为到海洋医院后,表现的很君子啊。

“还是让吴助理负责吧,我要上学,能做好网络中心的工作就很吃力了,实在难堪大任。”祝童坚决拒绝了,顺便把吴瞻铭推出来。

如果没有甘局长的出面,他也许还会考虑一下;现在,连考虑都不必了。官员之所以最关心基建啊、开发之类的事,因为这是很好的机会。小骗子不会愚蠢到替别人做挡箭牌。

王觉非看出祝童是真不想做,所谓的上学根本就是个托词。

教育改革发展到现在,研究生与导师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象老板与员工。

王觉非名气够大,还是医院院长,手里的研究经费与合作项目多,他的研究生也是最多的。

祝童就是他的研究生,课程由他安排,王觉非曾要交给祝童一些油水不小的研究项目,也被拒绝了。王觉非看出人家是不稀罕挣那些小钱,但是这个项目牵扯到上亿资金,里面的油水不会小。做为院长,王觉非当然不好亲自下手,又不放心交给别人,比较而言,只好让吴瞻铭上了。

医学院那边也要出人,欧阳凡推荐的是吴天京,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被祝童弄成心脏病的那位吴主任的儿子;他差点成为海洋医院的院长,在医学院那边也是院长助理。

第二件事是关于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出资一千万在医学院建立史密斯奖学金问题,这是王觉非为欧阳凡拉来的好事,按说这应该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是欧阳凡却表现的很迟疑。

他问王觉非:史密斯先生是搞金融投资的,为什么要在医学院设立奖学金?祝童也同样关心这个问题,王觉非的回答是:未来的两年内,史密斯先生将出资一亿元,在上海挑选十所大学,设立十个奖学金项目。他没有任何额外要求,只是为了能为中国的发展稍进薄力。

当然,如果海洋医学院能聘请他为荣誉教授,必能使双方的合作更加愉快。

史密斯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到处洒钱只为得到一个荣誉职位?祝童没说话,思量着,史密斯这一招要玩什么把戏?

欧阳凡怕上当,史密斯别和以前那些人一样,说是也出巨资支持教育事业;等名声传出去了,人员也到位了,投资人却消失了;搞得大家都很被动。有的人根本就没想过出钱,只不过要借这个机会宣传一下。

缓缓开口说:“觉非,我看这件事要慎重,荣誉教授到没什么;学生们也确实需要奖学金。越是没条件的越要仔细斟酌,我倒是希望史密斯先生提出什么要求,比如奖学金具体资助的对象?要完成什么方向的研究?你应该还记得以前曾有过类似的事,有的合同也签了,上级批准了,报纸上也宣传了,第一笔钱到帐后就再没有音讯。还有的出钱很痛快,但他们把学校当成自己家的花园,每年都要介绍一些学生进来,还指定这些人必须享受奖学金。几年算下来,他们的奖学金根本就是为了自己方便才设立的,那些学生根本资格进入医学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欧阳,反正这是我给你拉来的,要不要的自己看着办。好多人求之不得。史密斯先生很有钱,他是个美国富豪,在国内不认识几个人。目的很单纯的。”

王觉非不耐烦了,看看手表站起来:“时间不早了,要不你们先聊,我和沙小姐要出去吃饭。吴助理在急诊上马上就来,你们再仔细商量商量。走的时候替我锁上门。”

沙盈盈妩媚的站起来,她虽然很用心的听着,明显不太明白这些话的深层意思。

两个人牵着手走了,王觉非表现的好似个陷入爱河的生瓜蛋儿,一点耐心也没有。

七、深度(下)

“他们要结婚。www.65txt.com”欧阳凡苦笑着说;“我劝过觉非,要慎重,他已经不年轻了。”

“王院长和沙小姐!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祝童吃惊的睁大眼睛,最近一段时间他很少看到王觉非,甚至十一黄金周前的工作准备会都是吴助理代为主持。他原以为王觉非整天飞来飞去的是忙于各种会议,没想到是陪着沙盈盈到处潇洒了。

“觉非上个月办好离婚手续,夫人当天就出国。以前他们的关系就很紧张,孩子判给母亲,觉非支付一笔赡养费。一个家就这么解体了。那时,他们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啊。沙小姐人很漂亮,但觉非根本不考虑后果,现在外面对他的议论很多,主要是官场上,你不会没听说吧?觉非说,沙小姐还是你介绍他们认识的。”

“我不知道,沙小姐曾经是我的病人,我们只是一起吃过一顿饭。”

祝童有点沮丧,他被医院大部分人看成是王觉非的嫡系,所以有什么议论大家都避着他,这样很不好。仔细想想传言也有些道理,上次他与王觉非约好一起吃饭,正好沙盈盈找上门,中途祝童接到王向帧的电话提前离开就关照王觉非照顾沙盈盈,也许他们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站在沙盈盈的角度考虑,能嫁给王觉非这样的社会名流,未尝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凤凰仙子突然异军突起很有取代她在海皇娱乐一姐的势头,这无疑会使沙盈盈心灰意冷。娱乐圈女人靠青春与美貌吃饭,沙盈盈还没混到实力派明星的队伍,能找个金龟婿把自己嫁掉,未尝不是个很好退路。

但是王觉非为了沙盈盈离婚,且被迷得忘乎所以,就不得不使人想起那句话了。

“色不迷人人自迷,谁都有遇到对手的时候啊。如果王院长从此能安定下来,专心工作,是好事啊。”

“不一定,李主任,我一直想找时间和你好好坐下来谈谈,但以前因为这样那样事都错过了,今天正是机会。我想问你对觉非的看法,他就这样走下去,好吗?”

“欧阳院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祝童脑袋又大了,欧阳凡几次约他见面,小骗子都推掉了,怕的就是说到什么敏感话题。海洋医院到底还是属于医学院的教学医院,欧阳凡怎么说也是院长,是王觉非的直属领导,祝童不可能完全无视。

“觉非和我是多年同窗,从大学到研究生一直在一起。我很担心,这几年外面对海洋医院的议论很大,如果觉非能早点离开这个位置,对他也许更好。”欧阳凡的忧虑不是装出来的,所以祝童更为难。

如果坐在他面前的是个与王觉非或退休的吴主任类似的伪君子,事情就很简单了。但是祝童调查过他,无论从那方面看,欧阳凡都没有受贿或贪污的迹象;在私生活上也就是男女关系方面,欧阳凡也一样清白无暇。祝童最怕这样的人,所以才一直躲着他。

看祝童没说话,欧阳凡直起腰,专注地看着小骗子:“你是个很好的中医师,我认为你到海洋医院是个错误的选择,到觉非门下读研究生也是错误的,这些年,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学问上。在看到你参加的几个病例之前,我怀疑过你是骗子。但是你又不是个贪财弄权的人,觉非几次要提拔你都被你谢绝了,这在别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遇。”

“欧阳院长,说实话我到上海完全为了职业前途,现在的选择也没什么错误不错误的。中医师本就是杂家,欧阳院长看到的那几个病例,碰巧而已。我也不想当官。”

小骗子故作谦虚,欧阳凡根本不相信:“医学是门严谨的科学,偶然是有的,其中一定有必然因素。我听说你在日本治好了一位胰腺癌晚期病人,能告诉我是根据什么理论?用了那些药物?对不起,我的研究方向是消化系统病变,海洋病与饮食不当有很大关系。”

祝童愕然,欧阳凡竟然想和他讨论专业性问题。小骗子刚开始学西医,还是艰涩难懂的研究生课程,根本就没资格从理论的高度谈论任何一种疾病。刚才两人不是在说王觉非吗?现在,小骗子宁愿讨论那个问题。

好在吴瞻铭适时赶到,祝童长出口气。

海洋医院的急诊科主任已经辞职,新的主任还没到任,急诊有什么事都需要吴瞻铭操心;他穿着白大褂进来,腕上没带金表,满脸疲惫,一副刚下手术台的样子。

紧接着,吴天京也走进来,西服革履神情潇洒,看到李主任也在座;愣了愣,他有点怕这个年轻的中医师。

欧阳凡拿出几份文件丢给两位助理,对祝童笑笑:“改天到我那里再仔细研究,现在开会。”

小骗子郁郁无言,他这个研究生是承蒙两位院长关照才混上的,哪里有资格去和导师的师兄研究?他连胡扯的资格都没有,难道能把蝶神的神通理论化?

所谓开会,只是欧阳凡布置工作,具体怎么安排还要两位院长助理提建议。

这个项目由海洋医院和医学院联合一家房地产公司共同开发,医院方面垫付启动资金,学院那边负责协调校办工厂的关系;计划建设两座高层住宅楼,除掉给上级单位的预留房和街道工厂的安置房,他们有权分配的大约有二百六十套公寓。

由于成本控制到每平米六千到八千之间,初步决定按照九千一平米的价格集资,比周边类似的小区这个价钱要便宜一半以上。

理论上,海洋医院的年轻医生与医学院青年教师只要在上海没有购置住房,都可以优选购买一套。项目就是打着为青年专家学者解决住房问题的旗号,才被市政府特批的。

当然,只是理论上如此;吴瞻铭与吴天京手里都有统计资料。截至到八月份,医院和医学院没有住房的医生教师,就有三百八十多人,这些都是近些年进入医院的,有些已经结婚,但在资料上还处于租房阶段。

还有两家庞大的后勤人员,相当级别、工龄的也不能不考虑,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人,都要结婚生子住房;大家只是分工不同。为了团结稳定,要衡量的东西多了去了。

吴瞻铭与吴天京今后一周内,必须拿出一个表面上合理的分配办法;以往有类似的东西,拿出来对照一下,给每个指标划出合理的分值,然后把每个人就可以拿这套东西去套,分数高的才能有权参与集资。

这件事说来简单,其实复杂之极,祝童听着都头大。欧阳凡的意思是把学历的分值加高,适当降低工龄的分值;还有专业科室与非专业科室的分值要区别开来,诸如此类的。

结束后,祝童只搞明白了一点,自己如果不是主任级别的中层领导,根本就没资格参与此次福利大餐。还有就是,如果按照分值计算,周东和张扬虽然都属于副主任,但是周东勉强能到最低线;张扬在办公室,不属于专业科室,基本上只能在一边看着了。

书呆子啊!两位助理都很为难,祝童已经断定欧阳凡主导的这个分值计算方案不可能被执行;那将得罪整个后勤系统,要出大事的。

仔细一想,祝童不禁对欧阳凡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套方案根本就是个探路石,欧阳凡要用它去检验各方面的态度,特别是各个利益集团的反应,等王觉非与局领导针对这套方案提出改意见后,真正的分配方案才能出台。

在整个讨论的过程中,欧阳凡虽然没说几句话,却一直牢牢控制着方案的方向;他是故意抛出这套书呆子气十足的东西来,今后如果有什么麻烦,基本上找不到他头上。

这才是大智若愚的高手啊,与欧阳凡比起来,王觉非的院长做得太冒失了。

反正祝童也没想要搭这趟顺风车,坐在那里基本上是在敖时间,总算告一阶段后;吴天京请客到外面酒店用工作餐。祝童回到公寓时,已是十点四十分。

一整天没上网,祝童迫切的想知道“国际人贩子事件”发展到那一步了,进屋就打开电脑。

这难道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吗?祝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萧依旧没有音讯,但“国际人贩子事件”在今天掀起了两个高潮。

第一个高潮出现在上午,十点十分,萧萧的博士男朋友出现在金茂大厦门前,因为他带着一副深度眼镜,大家都称呼他“深度博士男”。

“深度博士男”走进金茂大厦,在十八勇士的帮助下,十时四十分终于冲破重重阻力,闯到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门前,成功打出一面洁白的条幅,上面写着鲜红大字:还我萧萧。

据说,那些鲜红的大字是“深度博士男”咬破手指以鲜血写就,但祝童很怀疑这个说法。

“深度博士男”身高不过一米七,身体瘦弱脸色苍白;条幅上的大字每个都有电脑屏幕大小,特别是“萧萧”那两个字,笔画繁复结构复杂;要在吸水性良好的白布上写出来,“深度博士男”身上的血要流失一半以上。

小骗子估计,勒在他脑门上布条的字可能是血书,很模糊,根本看不出原来写的是什么。

“深度博士男”上午在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门前闹了整整三十八分钟。期间有多位网友自发承担起狗仔队的角色,不断把当时的情况用手机拍成照片,并即时上传的虚幻世界,让包括祝童在内的广大关心萧萧的热心网友大呼过瘾。

史密斯根本就没料到中国的网民如此热爱八卦,所以上午的反应完全不成章法。

八、据说(上)

据说:史密斯报警了。www.65txt.com但是警察来看看,又离开了。

据说:史密斯投诉金茂大厦管理公司。但是“深度博士男”承载着营救萧萧的重任,人脉深厚,身边自发出现的十八勇士也很厉害。保安来劝阻时,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门前已经不止十八勇士,而是八十位以上的勇士在保卫着“深度博士男”。

据说:“深度博士男”试图闯进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十八勇士也全力护驾。但是,办事处内闪出四位强壮的西洋武士,他们力大无穷出手凶狠,把十八勇士与“深度博士男”阻挡在门前一米线之外。

据说:“深度博士男”哭了;他哀求西洋武士放他进去,见史密斯先生一面。他说他是那么爱萧萧,如果没有萧萧他的人生就毫无意义。“深度博士男”掏出几张照片,证明他和萧萧的恋人关系;在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门前发表了爱情宣言:无论萧萧现在何方?他一定要找到她,生要见人,死要鉴定。无论她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只要萧萧还有一口气,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爱惜她,用他博大的男性之爱,给萧萧一生的幸福。

说完这一段爱情宣言,“深度博士男”昏过去了。于是十八勇士拨打120,把他送到医院抢救。

据说:医生对“深度博士男”的诊断是,营养不良加情绪失控,导致出现暂时的精神紊乱,建议留院观察24小时。但是“深度博士男”对萧萧的爱是那么深,他不顾虚弱的身体,又一次坚强的站起来,并于下午三点零八分又一次出现在金茂大厦内,出现在“国际人贩子”的老巢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门前。

这一次,他的旗帜已经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深度博士男”手举洁白的血书条幅,身上还披着一个微微发黄的被面,那是医院病床上的床单,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弄出来的。

据说:“深度博士男”在医院的的抢救费用是五百八十元,他没有支付,是某个无名好人热心垫付的。他身边的支持者已经达到数百人,好多人正在响应“深度博士男”的号召,赶去现场表达自己对“国际人贩子”的痛恨。

祝童心说,如果当时我在现场,一定也会垫付这笔钱;谁都希望看到一个战斗着的“深度博士男”。

这一次,“国际人贩子”终于出面了,史密斯.沃森伯格又一次出现在广大网民面前,他开始用英语对外面说了一段话。但是,包括“深度博士男”在内,没人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史密斯受到了第一次攻击,有人把一只上海特产生——生煎馒头砸在他脸上,史密斯先生马上被保镖保护着退回办事处内。

还好,能进入金茂大厦的多是有修养、有风度的白领或准白领。史密斯先生退回去后,有人出面维持秩序,提出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斗争原则;得到包括“深度博士男”在内的全体八卦众的支持。

下午十六时零一分,大批警察赶到,把“深度博士男”和史密斯先生同时带回警局。

“国际人贩子事件”的第一场高潮到此告一段落,截至现在为止,“深度博士男”和史密斯先生都没有离开警局。

据说,美国驻上海领事馆已经派人赶到警局,表达对“国际人贩子事件”的关切。“深度博士男”这边的支持者更多,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警局门前还有一百多人守候着他们热爱的八卦。

第二个高潮出现在晚八点二十四分,有人再次站出来为史密斯辩解,并附上详细的背景资料。

史密斯不是个美国皮包公司的骗子老板,他是个真正的超级富豪,在美国有多处豪宅。他是著名财经律师,出身高贵学识丰富,曾担任过多家国际大公司的财务顾问或财务执行官;现在还身兼国际著名的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和首席律师。并且,史密斯先生还是为慷慨的慈善家。具不完全统计,十年内已经为世界多个国家的慈善机构捐款五千万以上。

这份背景资料没有再次被淹没,因为它被人顶置于各大论坛首页。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虚幻世界中卧虎藏龙。

正是由于这份资料的抛出,引出两位横空出世的神秘高手,对史密斯挥出又一波攻击。

九点三十九分,也就是祝童回到房间一小时前,有个名为“逍遥剑客”的马甲开始在网上公布针对史密斯.沃森伯格调查结果;资料之全面,内容之详尽,角度之深远,把知道一点史密斯背景的小骗子也看呆了。

“逍遥剑客”没有否认史密斯的出身与教育、从业背景,但是他指出了史密斯的真正身份:国际私募基金专业经理人。

国际私募基金专业经理人,那都是些动辄指挥数亿美元在国际金融资本市场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逍遥剑客”引用翔实的资料印证与史密斯有关的几个案例,指出史密斯与别的国际私募基金经理人一样,擅长整体收购,分拆出售。

另一个高手在九点四十五分现身,身披“四海春”的马甲上阵,他明确的公布出史密斯最近的一次恶行。

去年三月,史密斯利用一家网络传媒公司,在股市上对一个老牌唱片公司发出恶意收购攻击;终于以股本置换并支付少量现金的方式达到了收购目的。

半年后,合约保护期刚过去一周,史密斯就把那家唱片公司分拆为三部分出售。

一部分是旗下著名歌星乐队的合约,一部分是唱片公司庞大的资料库及其所有权和版权;前两项已经为史密斯换回了丰厚的收益,那家唱片公司只剩个空壳与少量不动产,如今已被史密斯抛到脑后了。

“四海春”特别指出,由于史密斯的恶意收购及分拆行为,多位著名歌星、音乐人被严重伤害,至今为止大多处于休假或失业状态。其中就包括中国乐迷深深喜爱的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

他们虽然失业,却由于合约的限制,不能出席任何演出,不能出售任何音乐作品。

如果打官司的,至少要两到三年后才能看到结果,且他们能得到补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史密斯.沃森伯格本身就是资深律师,合约被严密的设置了防备条款;他所领导的私募基金的登记地与世界大部分国家都没有法律合作关系,那就是臭名昭著的鳄鱼岛。

“太厉害了!咳咳!”小骗子捂着胸口,萦绕在脑海中众多谜团被解开一部分。

“哈哈,史密斯先生。这一下你该滚蛋了吧?底牌已经拆穿,中国没人敢跟你玩。”

也许明天,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就将关门大吉。但是,萧萧在哪里?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此时此刻祝童关心的不是萧萧,而是这个“逍遥剑客”和“四海春”的真实身份,他马上联系台海言,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找出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

可怜台海言刚到拉萨,正处于高原反应的边缘,被师父驱使只好爬起来,去寻找合适的设备探寻“逍遥剑客”的秘密。

网络上,由于“逍遥剑客”与“四海春”的出现,“国际人贩子事件”正在与别的热门话题一样,从量变发展为质变,也就是跑题。

萧萧的生死已经被边缘化,大家热烈讨论的是史密斯到中国来有什么目的,国际私募基金公然登陆中国,对国内金融市场的发展乃至社会经济有什么影响。

“逍遥剑客”依旧活跃在网络世界中,且不露痕迹的把战火引向一个敏感的去处:股市。最后,“逍遥剑客”的利剑终于对准了一个祝童不想看到对象:财富和尚真诚。

“逍遥剑客”暗示,最近股市上掀起的阵阵风雨都有一个共同的预兆:前期大笔资金介入某支股票做庄,当庄家把股价拉抬到某个价位,也就是将要出货,就会有一股暗流涌出搅局,把庄家的计划搅乱。然后财富和尚会适时出面。

这其实也没什么,财富和尚最可恶的地方在于,他会引导广大股民逼迫庄家妥协,继续投入资金拉抬股价;等那股暗流获利后,财富和尚又突然发布预警让散户迅速出逃,把庄家抛弃在一座座高峰之上,尽享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凄凉。

“逍遥剑客”指出,财富和尚真诚根本就是某个股市大鳄的代言人,他背后有个巨大的利益团体与巨量的资金,还有一个很厉害专业策划团队。

祝童同意“逍遥剑客”对真诚和尚的分析,但不同意他把财富和尚与“国际人贩子”拉到一处。真诚的背后是一品金佛,是曾经的股市大鳄无聊大师,也就是过去的方怀齐,根本不是什么国际私募基金。也难怪,“逍遥剑客”掌握的信息有限,不知道江湖名门一品金佛的厉害,能通过表象看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小骗子还看出“逍遥剑客”有点造谣生事混水摸鱼的嫌疑,初步估计“逍遥剑客”本身就是真诚和尚的某个受害者,应该也是一位专业金融人士。

这种人太多了,虚幻的网络世界最多,每一个据说后面都隐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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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据说(下)

十一点十二分,台海言成功侵入论坛后台,找到“逍遥剑客”的IP地址。www.65txt.com

十一点十五分,台海言进入“逍遥剑客”的电脑,摸清楚了“逍遥剑客”的真实身份。

彭湖,男,二十六岁,三江基金操盘手。

十一点二十分,祝童得到三江基金的资料,原来这也是一个私募基金,只不过是一只有江浙本地背景的小型私募基金,只在国内股市上扑腾。

台海言没找到另一个高手,“四海春”出现的时间很短,他只找到一个模糊的地址,日本大阪。

台海言判断:“四海春”大约使用的是移动上网设备,IP地址移动得很快,大概在火车或汽车上,发出帖子后就下线了,根本没留下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来自日本,呵呵;“四海春”的帖子里表达出对史密斯的厌恶。在日本,有资格对史密斯厌恶的没几个人,松井平志算是一个。只是,以祝童对松井平志的了解,这样做似乎不符合他的性情;莫非他也是个八卦爱好者,看到史密斯倒霉,抽空上来踢上一两脚?

小骗子正在暗笑,门铃响起,叶儿来了。他马上关闭网页,恢复温文尔雅的李想状态。

“累死了,老公给我扎一针。”叶儿梳洗完毕靠在祝童身上,昨天晚上的那针使她感觉良好。

“还以为叶儿是想我呢,原来是为了这个。”祝童故作委屈,抽出凤星毫缓缓练化黑雾,准备为叶儿祛除疲惫。

“才不是呢,人家真的想你啊!好老公,别那么小气嘛。”

叶儿撒起娇来也是魅力无限,小骗子很享受,轻轻撩开她眉角细发,把凤星毫刺进太阳穴外侧,轻轻捻动。

“唔,真舒服啊。”叶儿闭上眼叹息着,身上散出清淡的女儿香。

“有萧萧的消息吗?他男朋友,那个什么博士真的是萧萧男朋友?”祝童轻声问。

“是啊,萧萧平时嘴硬,见到他就没辙了。可怜,我劝过萧萧别太傻,那个博士,哼!”叶儿对“深度博士男”意见很大,祝童没问为什么。女孩子的秘密不能问,只看“深度博士男”今天的表演,小骗子完全能想象出他做过什么,背着萧萧追求叶儿这样的事,他是一定能干出来的。

“萧萧看起来不傻啊,我看那个博士对萧萧还是不错的,深情款款的。血书、誓言、眼泪一个都没少,女孩子不是都信这个吗?”

“信那个?也就萧萧信他。你知道他刚才在警局做什么了?”叶儿依旧闭着眼,情绪有些激动。

祝童连忙按住她:“别动,还扎着针呢,这里是太阳穴。嗯,他做什么事了?惹得苏警官生气。”

叶儿安静片刻,等情绪稳定了才说道:“他向史密斯先生讨要补偿费,十万美元。可是奇怪的是,史密斯竟然答应了,他们在警局达成协议:史密斯付给他十万美元,另外将聘请他到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工作。史密斯保证,萧萧是安全的,近期将回到在上海。这笔钱是由于感动与他对萧萧小姐的一片痴情,补偿因为公司的缘故对他造成的精神伤害。”

这次,吃惊的是小骗子。金钱社会果然金钱万能,史密斯用钱戳穿了“深度博士男”的所有面具,并且还把“深度博士男”变成自己的工具,明天早晨,网络世界上必将掀起另一番风雨。

“那个老外不是个什么金融杀手吗?”祝童假装吃惊。

“凡是来中国投资的,我们都称为外商。首长说:他们一直在国际金融市场兴风作浪,到中国来是早晚的事,与其严防死守,不如放进来观察一段,看他究竟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史密斯只是一个小小的信号,这几年暗中进来的国际私募基金不在少数,上海的房价和去年股市的不正常波动,都有他们的影子。首长还说,今年艺术品市场上也出现了他们的身影。李想,别再炒股了,我们有纪律,所有工作人员的亲友都不能炒股。唉,还要找机会劝劝姐夫,真为难啊。”

叶儿太舒服了,竟然说出如此一番话。首长应该指的是王向帧,原来早有人主意到史密斯了。至少在现在的情况下,没有证据证明史密斯的行为触犯了中国法律。对他们实施反击只能证明自己的软弱。

“好了,我明天一早就离开股市。”祝童乐呵呵的答应;“叶儿,你们那里是做什么的,要求太严了吧?”

“别问,我不能说。你想让我犯错误?首长今天还问起你呢,他说谢谢你的膏药,最近会找机会请你去做客。”

“不去,你替我谢谢王先生,说我这一段要安心学习,时间紧任务重;如果……他或向老哪里不舒服,随时可以到医院来。”祝童连忙拒绝,他是怕和陈镇长碰面,太危险了。

“你……好吧,我明天向首长转达你的话。李想,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叶儿又想责备他狂妄,仔细一想开心的笑了。

“笑什么?”祝童抽出凤星毫,用酒精棉球擦拭消毒。

“好多人拼命想见首长一面,你是第一个拒绝这样邀请的人。我的老公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英雄,我能不高兴吗?”

“我可不是英雄,我啊,不爱江山爱美人,是个碌碌无为的庸人。”

祝童环住她,脸探过去细细接触叶儿肩头白嫩的肌肤;晚上,白天冒出的胡子茬尚未刮去,把叶儿刺激得浑身酥软。身体微微向后仰着,领口也就不由自主地向下滑了一点,白皙的脖子和颈下的肌肤微微袒露出春光。

祝童的手探进她胸前,嫩嫩的凸起在他的抚摸揉搓下渐渐坚挺,叶儿喘息着,小骗子忽然感觉叶儿的心跳有点虚弱,担心的问;“是不是太累了?晚饭吃了吗?”

“唔,我不饿,不想吃。”叶儿攥住他的手,心里甜丝丝的;有个如此细心的医生做老公,幸福啊。

“不行,不吃晚饭绝对不行。”祝童拉起她,找件衣服为她披上;“走,到楼下吃宵夜,我也有点饿了。”

叶儿颇有些失落感,被祝童拥着走出门,噘着嘴嘟囔着:“人家不饿嘛,要吃你自己吃。我最近好像胖了,单位有饭,就是不想吃。”

“哪里胖了?”进入电梯,祝童上下打量着她。

叶儿红着脸低下头,掐一下他的胳膊,酥胸在藕色裙下急促起伏着。那里是比以前丰满了,大半年来,小骗子最喜欢在那里放肆,效果还是不错的吗。

祝童不怀好意的笑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是不是这里。”

叶儿猛回身扑进他怀疑,把发烫的面颊深深埋进小骗子肩窝,喃喃道:“都是你害得,去年的衣服都不合身……。”

电梯里有摄像头,祝童可不想被在网络中心值班的部下或保卫处的那些人看到,轻轻把叶儿推开,努努嘴。那些人晚上没事,最喜欢到处窥视。

宵夜的地方不远,两个人散布转过一条绿树婆娑的小街,即到医院旁的街巷。

午夜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白天的那些小店都只在店内做生意,晚上各家都摆出几张桌子,整条街就变成一做大排档。

两个人要了点小吃,几样小菜,边吃边低声说话。祝童有心喝酒,感觉不太对头,就忍着没要。

“哥哥姐姐,买朵花吧。”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祝童回头看一眼,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小妹妹,你的花我都要了。”

“不用那么浪费。”叶儿抽出一只玫瑰,要把别的递回去;祝童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都留下吧,这么晚了,早卖完她能早些回去,看她右手。”

“啊,小妹妹,你这里怎么了?”叶儿这才看到小姑娘的右手缩成一团,腕部扭曲着,把一只花篮抱在胸前。

“不小心摔坏了……。”小姑娘看叶儿没有退花的意思,高兴的说声“谢谢”就要走。

“小妹妹,来让这哥哥看看,他是个很好的医生。”叶儿心软,拉住小姑娘送到祝童面前。

小骗子叹口气,他不是不想管,是管不过。小姑娘的伤病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现在收治要花很大一笔钱,效果却不会很好。看小姑娘的穿着、气色,他们家根本不会有钱如此糟蹋。海洋医院各个科室,几乎每天都能遇到类似的情况。

但是,叶儿已经把小姑娘拉住了,并且送到他面前。

小姑娘慢慢伸出右手,纯真的大眼睛里满是希翼。

“你啊,什么时候到我们这里做一段护士,就全明白了。”祝童无奈的握住小姑娘的手,轻声安慰道:“小妹妹别紧张,你们家在哪儿?妈妈呢?”

“妈妈在那里。”小姑娘伸出左手指指街口,一位中年女子在个小面摊前忙碌着。“哥哥……不,叔叔,你能治好苗苗的病吗?妈妈带我出来很多天了。妈妈说,治好病,我就能回家上学。”

“原来你叫苗苗,好名字,爸爸呢?”听口音是淮北人,祝童掰开一根黑瘦的手指,捏触虎口穴。

苗苗毫无反应,低下头:“爸爸说苗苗是废物,他打妈妈,不要我们了。”

叶儿眼里闪出泪花,小骗子暗叹:好好的,出来吃什么宵夜?净给自己找别扭。他从小混迹江湖,类似的情况见得多了;只靠个人的力量,任你有亿万家产也管不过来。

祝童抽出一枚金针,刺进黑瘦的中指尖;苗苗抖动一下。祝童看向她的脸,她能感觉到疼痛,却紧闭嘴唇忍着没出声。

“苗苗今年几岁了?”

“九岁。”

“几时伤的?”

“去年,上学路上苗苗不乖去摘苹果,卡在树上了。”

祝童放开手,情况大致清楚了;她是因为手腕骨折造成的肌腱损伤。可惜的是,造成她现在情况的主要原因不是由于治疗不及时,她根本就没接受专业治疗,是庸医的错误判断才让她承受如此的痛苦。

“苗苗乖,把这个给妈妈,让她明天带苗苗来找叔叔。”祝童把一张名片塞进苗苗手心。

苗苗迟疑着,叶儿为她理理头发:“去吧,哥哥答应为你治病,明天记得一早去找哥哥。”

“是叔叔。”苗苗走了,祝童不满的对叶儿说。

“你还没结婚,没资格当叔叔。”叶儿偷笑着;“想占我便宜,没那么容易。”

祝童与叶儿已经吃好了,正要结账离开,苗苗端着一碗面走过来,放到他们面前,萎缩的右手颤抖着:“妈妈让我谢谢叔叔,她说我们还没存够钱,明年才能……。”

叶儿把苗苗搂在怀里,看着祝童。

小骗子摇摇头:“好吧,苗苗去告诉妈妈,明天只管来找我,叔叔为苗苗治病不收钱。”

“真的吗?谢谢叔叔。我去告诉妈妈。”苗苗欢快的跑去街口,看着那变得轻快的步伐,祝童心里泛出一股自豪感。第一次,小骗子感到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在收获快乐。也许只是减轻一点内心的愧疚与无奈,但感觉真的很好。

苗苗的妈妈过来了,座位上已空无一人,老板说,刚才那个是李主任,让她们明天只管去。

隆隆的雷声滚过天际,苗苗妈拉着苗苗当街跪倒,喃喃道:“老天爷,您终于睁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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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乱舞的节拍(上)

硕大的雨滴砸下来,祝童和叶儿刚好跑进公寓楼。www.65txt.com

她咯咯笑着推小骗子些出电梯,刚进入房间就扑到他怀里,送上一个深长的热吻。

“很难吗?”良久,两人才分开,叶儿擦去嘴角的液体,有点担心的问;“要用不少钱吧?”

“现在才想到?”祝童用手指在她耳边摩挲;“可能要开刀,耽搁的越久越不好治。明天我带她到骨科检查,看他们怎么说。”

“咦?你治不了吗?”叶儿捧起他的手,美丽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好像比苗苗还天真。

“我只是个小中医,没厉害到什么病都能治。”

“首长和向老都说,你是神医。”

祝童感觉事情有点严重了,叶儿能有这样的印象是不错;但以她的性情与心软程度,后果很可能会要自己的命。

“叶儿,我告诉你,中医不是无所不能,我擅长治疗外伤和一些邪症;对这种陈旧性骨伤没多少把握。苗苗手部的神经已经开始萎缩,很可能需要开刀。我只能说尽量帮助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你知道开刀需要一大笔钱,好在我现在还有一笔井池财团的善款,用在苗苗身上很合适。”

“哦……嗯?你有一笔善款?老实交代究竟怎么回事?”

“好了,我交代。为了替爷爷祈福,井池财团总裁松井平志先生临上飞机前交给我十万美元,委托我捐给国内值得帮助的人……。”

小骗子很诚实的把这笔钱的来龙去脉说一遍,最后总结道:“我本来想找机会把它们用到凤凰城,你不是说过,那里有很多学校需要修缮?你说,该不该用到苗苗身上?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社会问题需要政府出面,我帮不了几个苗苗。”

“让你为难了?只是她太可怜了,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啊。让我想想,你有十万美元,为什么不早对我说?是不是想贪污?你说,有过这个念头没?”

“哪里有时间?我回来你就去南京,从南京回来就又去北京三个月。叶儿,你难道不相信?好吧,我就是在犹豫是不是贪污掉算了,才没对你说。满意了……唔,……睡吧,很晚了。”

辩解是要用嘴的,嘴巴被堵住,只好用手了。

第二天刚上班,苗苗果然出现在祝童办公室门前。

周东早在门口等着,殷勤的把她们母女让进主任办公室。

也许是周小姐提醒过他,这次回到网络信息中心后,虽然升为副主任,周东却比以前小心多了,主动把自己摆在老三的位置上。整天忙里忙外,对祝童、对台海言伺候的周到体贴;这样正好,大家都高兴。

听说李主任要带苗苗母女到骨科看病,周东主动随在左右;论起在基层的人头交情,他在各处比祝童这个正主任吃得开。

牛主任已经辞职随陈依颐去了,新任骨科主任是王觉非从南京引进的博士,姓熊,四十来岁年纪;刚上任没多久,自认为与祝童属于同一阵营,所以事情就分外好办。

苗苗的病例比较复杂,要经过详细的检查才能有结果;熊主任根本没提钱的事,很干脆的为苗苗办理了住院手续。

“是家乡来的穷亲戚,熊主任费心多关照。”这样说,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不该用的药不会用,不该有的检查能不会用,这也是一大笔钱。

“李主任该忙去忙,孩子就交给我了,两天内就会有初步结果。到时候,还要麻烦李主任来指导指导。”

熊主任说的是客气话,他没见识过李主任神奇的医术,对那些病例持怀疑态度;以为如果李主任真那么厉害,凭他和王院长的关系,这个骨科主任根本就轮不到自己来做。

祝童笑笑,当然也很谦虚的恭维几句熊主任。熊主任在上海也没房,大家说着说着就扯到集资建房的事情上。祝童知道对方在装穷,作为一家三甲医院的骨科主任,不用太贪心,半年收的灰钱就够在上海买一套不错的公寓了。

祝童临走时在苗苗床头留下一千元钱;嘱咐苗苗妈加紧为孩子增加营养,苗苗太瘦了,如果确定手术要受很大的罪,对身体的消耗更大。

路上,祝童就嘱咐苗苗母女别乱说话,这会儿两个人只懂跟在小骗子身边点头,到他走远还恍如梦中。周东跑到护士站去对护士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对主任的亲戚好些。

有些护士就说,在排档上见过这对母女,周东嬉皮笑脸的说:“我不管别的,现在她们是主任的亲戚。”护士们就说周东是马屁虫。

祝童不管别人如何看,回到办公室心情舒畅,情绪也不错;看看表已十点多,坐下打开电脑查看“国际人贩子事件”今天有什么最新八卦。

果然,今天一早各路神仙相继出场,把原本就混乱的局面搅得乱七八糟热闹非凡。

一开始,“国际人贩子事件”开始向着对史密斯有利的方向发展。

先是“深度博士男”于八点十分发表声明,说是昨天晚上接到萧萧的邮件,她正在接受公司安排的封闭培训,近期就能返回国内。“深度博士男”还说萧萧让他谢谢大家对她的关心,诸如此类的东西。

后有一些专家学者出面,大讲史密斯先生将要在上海几所大学设立奖学金、资助研究项目的意义,说他是位“高尚的慈善家”与“充满爱心的绅士”。

但是,不过半小时,就有黑客出面指正“深度博士男”说谎,有人进入他的电脑,进而破译他的邮箱,里面根本就没有那封邮件。

接下来,“深度博士男”开始愤怒的抗议,说网络暴民侵犯他隐私,并干扰了他与萧萧隐秘的感情生活;他大声呼吁,让世界多一点尊重多一分宽容。

这当然是很可笑的举动,“深度博士男”身边的人开始爆料,把他从高中到大学的几段感情生活摊开在公众面前。大家发现,所谓的“深度博士男”曾经是个十分“活跃”且“博爱”的花花公子。最疯狂的阶段,“深度博士男”曾经同时与四位不同地区的女朋友“相爱”。

据说“深度博士男”大学毕业后也曾在某公司工作过半年,也许是那段时间的经历打击了他的自信,“深度博士男”重回校园读研究生,进而考取博士;有人总结道:他就是个只会考试的废物。

小骗子把“深度博士男”被收买的消息发给黑白双煞,然后就浑身轻松看热闹;专业人士知道什么时候出牌,老板不好干涉太多。

十一点四十分,更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了。

“深度博士男”正在竭力为自己辩解,他发表在某学术刊物上的几篇论文被指抄袭;更有甚者,“深度博士男”用来进行硕士毕业答辩的论文,也被证明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假货。

看来“深度博士男”平时为人不怎么的,后期攻击、爆料的,都是曾与他接触过的同学,有些干脆就是他现在的师兄弟。

吴瞻铭过来叫祝童一起去吃午饭,小骗子还意犹未尽,不舍得离开电脑。

吴助理把祝童带到一家酒店,骨科熊主任与急诊副主任都在座,还有医务处长、财务处长,新任办公室主任,唯一的女性是皮肤科的丁主任;祝童看了看,这些都是海洋医院王觉非的嫡系人马。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小骗子心里嘀咕;他本不想被贴上如此的标签,无奈从大家看他的眼神里,李主任似乎是能左右王觉非行止的人。

名义上是急诊副主任请客,他希望能被提拔为急诊主任。而据说,王觉非有意从医学院那边调一位教授来做这个位置。这个消息祝童没听说过,好像王觉非说过有关的话题,意思是欧阳凡希望他不要从外面引进太多的人,尽量多安排些医学院的资深教授。

所以,对这个话题祝童与大家一样,跟着打哈哈,事关两位院长和医院与医学院之间的平衡,谁都明白这次他根本就没什么希望。

不过吴瞻铭吴助理拍胸脯保证,如果转正不成,可以调换个科室,离开出力不讨好的急诊。

大家真正担心的是老板的安全,王觉非最近的做派太夸张,特别是离婚与沙盈盈小姐勾搭上后,几份娱乐报纸频频出现他的名字。他们担心,王觉非会由于沙盈盈这个女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祝童也担心,尽管内心不愿承认,实际上他在海洋医院的一切可说完全是依附王觉非而存在。所谓一朝天子一朝尘,如果老板出事,他这个嫡系中的嫡系会是第一个被清理整顿的对象。

“谁听到什么消息了吗?”祝童低声问吴助理。

“卫生部下文件,要各地大力纠正医院中日趋严重的商业化、逐利化倾向。我们医院去年受到表彰,效益在上海的各家医院中名列前茅,也就是赚钱比较多,市政府当时奖励了院长十万块钱。现在看来,也许去年院长出的这个风头是错误的,偏偏这时候院长和沙小姐之间……。”

小骗子明白了,去年底,王觉非感觉危险拼命出风头,所以才搞出这么个东西来;事实无常,医院赚钱赚太多了,当然会给人怪怪的印象。毕竟,海洋医院是国营医院,要担一定的服务社会的责任。

丁主任建议,王院长应该搞几个公益项目,比如说为某位有社会影响的病人减免费用。

熊主任和医务处长进而提出,海洋医院应该提出一个方便患者的医疗改革方案,把一些常见病的费用以制度的方式降下来,并尽快通过媒体公布出去。那样对医院的声誉是个提高,来看病的人多了,效益也不会受太大影响。也许还应该处理几个不长眼的医生和药贩子,等等等等……。

近期应该没什么危险吧?王觉非正和卫生局甘局长勾搭,要搞房地产开发,这应该是为医院的医生们谋福利的好事。祝童在这样的场合一贯多喝酒,少说话;看到坐在对面的财务处长与自己一样,也不怎么参与讨论。祝童举杯对他笑笑,在座心里有数的,也许只有他们两个。天黑前,王觉非就会知道大家在说什么,这样的餐会,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王觉非的参谋会议。

其实说了半天都是废话,要让医院承担对社会的服务职能,在现在的体制下根本不可能。

医院要生存,要发展,本身在“医疗改革”的长时间磨合中,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商业竞争运行机制。要改变过去的做法就必须先整顿现行的医疗体制,要不然国家给多少钱也没用。

大家都是部门领导,特别是专业科室的主任们,午饭就没喝多少酒,不到两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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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乱舞的节拍(下)

祝童搭吴助理的车回到办公室,继续关注焦头烂额的“深度博士男”;至于王觉非,他现在还没什么危险,有事再操心不迟;现在情况还轮不着小骗子出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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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网络不过两个多小时,“深度博士男”已经变成一堆臭狗屎;十二点十分,黑白双煞化身“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出“深度博士男”与“国际人贩子”在警局达成协议的一些条款。说“深度博士男”以萧萧要挟史密斯,不仅敲诈了十万美金,还要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为他提供一份工作。

这一来犹如引燃一桶火药,“深度博士男”百口莫辩;愤怒的网民无论曾经支持过他的,还是一直在质疑他的,都把内心的不屑与愤慨化为肮脏的文字,倾泻到“深度博士男”身上。

一点十分,有几家平面媒体刊登的文章被上传的网上;是一些专家学者,从理性的角度讨论国际私募基金登陆中国的意义,他们的结论是:史密斯的到来,是世界对中国改革开放成果的肯定,具有划时代的积极意义。

其论点是:由于国内资本市场的不完备,已经严重制约了中小型公司的融资和发展;国际私募资本的进入这批公司意义重大。他们不仅能向企业提供资金,还能帮助公司老板提高公司治理水平以及管理团队的素质,拓展企业经理人的国际视野,进而促进那些企业快速发展,使其不断壮大自己的业务和团队,最终达到上市的规模和条件。

这批人说史密斯先生看好中国的发展前景,是为寻求友谊而来,对中国没有恶意。

很正常,不论出发点如何,他们被当作吹鼓手当即遭到炮轰。

有人质疑这些专家学者的身份,打着友谊的幌子来中国的人多了,特别是那些知名企业;但就在不久前,一批国际大公司还联合起来上书zf,要求延续曾经的优惠政策,也就是减免税费。说是为了友谊,他们就不应该那么无耻。

有网友说大家都想赚钱,最恶心的就是打着帮助中国发展,为了友谊而来的那批;友谊是不能替代金钱,把我们的钱赚走了,留下轻飘飘的友谊算什么事?就如爱情不能代表性。

“逍遥剑客”再次闪亮出场,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些媒体都被“国际人贩子”收买了,写文章的人是在玩偷换概念的花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挣昧心钱。“逍遥剑客”指出,国际私募基金只是泛指,史密斯先生所属的基金会从来不对什么中小企业投资,他们是一帮金融海盗,除了在资本市场上呼风唤雨投机图利,就是玩恶意收购分拆反手倒卖的花样。不但不会对企业的发展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搞乱国内的金融秩序,甚至威胁到国家货币的安全。

太过高度的东西注定曲高和寡,“逍遥剑客”的这次反击只是把那些试图为史密斯辩解的人吓回去了;很多人可以不明白“逍遥剑客”到底在说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为史密斯说话的人,已经“逍遥剑客”被贴上“汉奸”“卖国贼”的无耻标签。

此时,奇怪的人物开始亮相,一直被“逍遥剑客”攻击的财富和尚真诚法师现身;他首先声明自己与“国际人贩子“史密斯先生无关,其次警告“逍遥剑客”,说话要有根据,不要血口喷人。财富和尚说,他很理解“逍遥剑客”的心情,股市本就是个名利场,他之所以此为修练场,是为了磨练心性提炼禅心,与闭关念经没任何区别;如果由于他的言行给某些施主造成困惑,阿弥陀佛,那非他的本意。因为世间一切本事虚幻,而股市更是虚幻中的虚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皆没来由,早日看透世界的本质,方能成就大道。

财富和尚的出现引起轰动,众多股民团结在真诚法师周围,表示无条件支持财富和尚;对“逍遥剑客”把财富和尚与“国际人贩子”联系到一起,表示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有人替财富和尚问“逍遥剑客”,真诚法师的一言一行究竟对谁造成了伤害?有人开始质问“逍遥剑客”,他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黑庄!?

不炒股的对财富和尚知道不多,对这个僧人充满好奇,言辞中也就客气了许多。

而另一种人对财富和尚冷嘲热讽,说他是虚伪和尚;既然出家就老老实实守在空山野庙等死,不该在名利场充当某些人的旗手;他们质疑财富和尚代表某些见不得光的股市大鳄的利益,说早晚会把大家都带入地狱。

真诚法师脾气不错,对这些质疑毫不生气,说自己别无所求,别人如何想,如何说,都如清风拂面细雨落岩,与自己无关。财富和尚反问那些怀疑他的人,由他之口说出的信息,可曾对相信他股民造成过伤害?真诚法师说自己凭的一颗空灵之心看待股市上的一切,只有跳出股市中的利益纠葛,方能看清其中的规律与隐秘,也才能指点股民避开危险,安心修行。财富和尚隐讳的指说股市极为人间地狱,劝说那些庄家,依靠在股市上兴风作浪骗人钱财不是长久之计,早些醒悟还大众清朗世界,才是正道。

真诚法师言称要学习地藏菩萨,只有在股市上没有黑暗没有欺骗没有陷阱,他才会归隐山林潜心修佛。既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最后,真诚法师真诚的请大家本着慈悲为怀的良好心愿,祝福萧萧小姐平安,引导大家回归“国际人贩子事件”的原点,忧虑“白领美女”萧萧的安全,希望有人能提供萧萧最近的线索,他将发愿募集十万元作为酬谢。

财富和尚的表演堪称完美,把“逍遥剑客”驳得无话可说,他根本不敢说自己就是庄家的操盘手,也不敢点出财富和尚赚钱的内幕;一是没证据,二来肯定要损害大家的利益。

三点五十分,又一个高手出场,对史密斯发出最后的攻击。

网名为“飘扬过海的鱼”的人发出帖子,利用昨天网友上传的图片,点出几个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雇员的身份背景。

丹尼.罗尔森,英国人,出身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特艇中队,国际保镖协会(IBA)会员;曾在英国国际PSD训练公司受训;擅长擒拿格斗能熟练使用轻重枪械,能驾驶包括飞机在内的各种水陆交通工具;是国际顶尖的贴身保镖指挥。

保罗,绰号盾牌,意大利人,国际保镖协会(IBA)会员;曾任国际雇佣兵训练营教官,反应敏捷出手迅速,曾为多位商界名流服务。

邓肯.菲尔斯,荷兰人,电脑天才顶尖黑客,轨迹信息公司顾问,绰号“鲇鱼邓肯”。

西蕾娅.普罗尼小姐,法国人,行政管理硕士,一个月前曾在一家名为TSP的金融服务公司任行政秘书。而萧萧最后一次露面是随史密斯先生在摩洛哥登上一艘豪华的私人游艇;游艇的主人,正是西蕾娅以前的老板,TSP金融服务公司的总裁,修兰.汉密尔顿勋爵。

据“飘扬过海的鱼”介绍,汉密尔顿勋爵有个很特别的爱好,人体艺术;他喜欢在女人身上绘画,并用针刺的方法保留下来;西蕾娅背部应该就有汉密尔顿勋爵绘制的一个美丽的天使。

……。

“飘扬过海的鱼”指出,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现在的十八名外籍员工中,有四位是专业保镖,一个世界顶尖黑客,三位专业司机,一位法国厨师一位高级品酒师;还有两位翻译,一位日籍研究中国事务的专家;余下五位都是年轻人,不是助理律师就是新晋金融分析师;西蕾娅是史密斯的助手,一位模特出身的私人助理。

“飘扬过海的鱼”认为,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内只有三位年轻的分析师;资深的财务专家、研究员与项目经理人一个也没有;且史密斯属下的轨迹信息公司与某软件提供商有合作关系,“鲇鱼邓肯”能轻易进入任何一部电脑。

与财富和尚一样,“飘扬过海的鱼”也隐讳的说,史密斯先生为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建立的这个班底,不是为了搞风险投资或研究,更像是为了某种特别行动建立的联络处。

“飘扬过海的鱼”与的出现与消失与“四季春”同样突然,他根本不回答任何问题,爆完八卦就消失在茫茫世界里。

“鲇鱼邓肯”被识破身份是最具轰动效应的八卦;这个名字在黑客***里如雷贯耳,他的到来,当然能引起那些高手们巨大的兴趣,就是一些菜鸟,也兴致勃勃的试探向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发起攻击。

而西蕾娅.普罗尼小姐成为关注的焦点,她是个金发碧眼的美人,皮肤娇嫩白皙。大家纷纷猜测,萧萧是不是被作为玩具或性奴,成为西蕾娅的替代品;从照片上看,萧萧的皮肤比西蕾娅更加细腻洁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史密斯.沃森伯格“国际人贩子”的冤屈被彻底洗白,大家都知道他不可能贩卖人口;可惜,他背上了另一个更可怕的标签:奴隶主。这里的奴隶,指的是性奴。

史密斯证实自己清白的方式很简单,让西蕾娅.普罗尼小姐微微露出玉背,只要她背部没有天使纹身,就能让“飘扬过海的鱼”描述的假设破产。

有人发出召集帖,号召大家去抗议;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金茂大厦聚集,要求史密斯交出萧萧,滚出上海,离开中国。

祝童放下电话关上电脑陷入沉思,他根本就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台海言已经找到“飘扬过海的鱼”,那个地址来自新加坡。

刚才,他给蓝湛江打电话要求见面,蓝湛江说他正在新加坡,一周后才能到上海。

松井平志对史密斯心怀仇恨,祝童还能理解;但如果“飘扬过海的鱼”是蓝湛江的话,他又是为什么对史密斯下黑手、打黑枪?

还有史密斯带来那么多高级保镖,难道他知道将要面对江湖高手的威胁?

上海,太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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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突变(上)

“国际人贩子事件”从十月一号开始引发,到现在不过九天功夫,小骗子想要的效果超额完成,但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意兴阑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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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已经不可能再躲在金茂大厦内逍遥,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周围随时都游荡着一些网民,要求史密斯交出萧萧,滚出中国。

祝童的原始目的很简单,把史密斯逼出金茂。但简单的事被不简单的人利用,整件事就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晚八点,祝童开着雷诺车接叶儿下班,两人刚走进一家超市准备买几样日常用品,黑色三星手机急促鸣叫:院长办公室通知他尽快赶回医院,有大批伤员入院,院长要求各科室主任坚守岗位。

几乎同时,叶儿的电话也响了,说是金茂大厦发生流血冲突,有多人受伤;她也需要返回岗位,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两个人匆匆走出超市,这里距海洋医院不远,祝童把车交给叶儿,自己打的回医院。

雷诺车消失在车流里,祝童才坐上停在路边的的士,司机是久违了的秦可强。

“秦兄最近很少见啊。”祝童伸手板下计价器,笑嘻嘻的说:“回医院,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秦可强依旧面无表情,的士滑行,祝童心里嘀咕却没多问,秦可强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柳曼湘也在医院,她伤的很重,请祝兄尽心救她。”

“柳曼湘?兰花五姐?”祝童大大的吃惊,柳曼湘不是负责南海宫澜吗?如何会在金茂大厦受伤?

“不只是曼湘小姐,还有无为。”

“无为是……。”祝童拍拍脑门,想起来了,一品金佛空幻大师的弟子,无字辈高僧里年纪最小那位。春节在凤凰城南华山,祝童与他交过手,本事……也就一般。

“半小时前,一群暴民冲击金茂大厦……。”

说来,这一切还是“国际人贩子事件”的延续。

下午三点半,有人在网上发布消息说史密斯准备离开上海,他一走,事情一定会不了了之。还有人鼓动大家找上门,到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堵住史密斯。

从四点开始,金茂大厦门前就陆续聚集了几百号人,要求史密斯出面给大家个说法。

傍晚时分有人带头冲破保安的封锁线,大批人跟着冲进金茂大厦,冲向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所在的楼层。

人群在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门口遭遇到几位警察的阻拦,大家看到,里面的人正是在收拾东西。狭窄的走廊内容不下如此的多的人,还有更多人拥过来。

酝酿了几天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也不知谁先动手,反正是一瞬间,警官的警戒线被冲破,人们冲进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内;于是,惨剧就发生了。

秦可强说,其实很多人是冲着那块梅花玉印去的,他们都是狂热的寻宝者,认为那块梅花玉印是寻宝的最后一个线索。如果史密斯就此离开上海,他们很多人的希望就落空了;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宝藏,他们已经失去理智,把那几间华丽写字间的一切都砸的粉碎。

无为和尚与另外几个江湖高手,是接受江湖寻宝联盟的指派到那里寻找线索,没想到也被卷进去。柳曼湘与两位兰花仙子为什么去就不知道了;秦可强只知道,柳曼湘是胸部遭到重拳击打,下手的是史密斯身边的保镖。

无为和尚也许是无字辈中本事最不济的一个了,只因为身份高贵成为包括神钩王寒在内的一组江湖高手的临时首领;他被史密斯的另一个保镖把腿给踹折,现在已经被送回普贤寺。

的士停在海洋医院门外几十米,祝童下车走向大门;海洋医院前已经拉起警戒线,一辆辆急救车来往穿梭,海洋医院前已经拉起警戒线,有大人物到达医院了。看来,事情闹得真不小。

祝童先跑进急诊中心,吴瞻铭亲自坐镇,正指挥医生护士为伤势较轻的人包扎处理伤口。

吴瞻铭是个废话大王,祝童没听他说好多,随便抓过件白大褂披上匆匆跑向手术室;有六间手术室门前的红灯都亮着,表明里面有六台手术在同时进行。

无一例外,在六间手术内接受抢救的都是外国人。

郑书榕终于跑来,在祝童耳边说了句:“柳曼湘在九号手术室。”

祝童跑进九号手术室,果然看到柳曼湘躺在手术台上;看样子已经做好一切术前准备,但是还没开始。

“在等什么?”祝童攥住柳曼湘的手腕,她的脉搏轻缓微弱,随时生命危险。

“护士正在准备,麻醉师不够,人手也不够。美国总领事来了,要求务必保证美国公民的生命安全,院长亲自上手术台,海洋医院的人手都集中在那里。这里只剩下两个护士。血库那边也还没准备好。”

柳曼湘需要接受的是大型手术,与赵永兵的状况类似;她的胸部凹陷进去一大块,脸色青紫,嘴角、鼻孔中不断渗出鲜血。这样的手术,需要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手术中要用到很多仪器设备,两个护士也明显不够。

“不管了,你来主刀,我给你打下手。”祝童给周东打个电话,让他尽快到血库把九号手术室的血液送来;转身在柳曼湘头部坐下,取出龙凤星毫用酒精擦拭着。

九号手术室门前的红灯亮起,两位护士关上门,郑书榕以最快速度换好手术服,站上手术台。

龙凤星毫分别刺进柳曼湘头部大穴,祝童很小心封闭了她全身的经脉,柳曼湘已经等于被全麻了。

郑书榕开始动刀,祝童心有不忍,还是勉强自己看下去。曾经那么光鲜亮丽的白领丽人,如今躺在手术台上毫无知觉,还被开膛破肚,实在不是件快乐的事。

前期检查显示:柳曼湘胸椎骨骨折,四条肋骨骨折,断开的骨头刺进肺部,刺破血管造成出血;好在心脏没有受到损伤。

郑书榕小心的把骨头对齐,打上骨钉,一点点修复被损害的部位。

两个护士都围着郑书榕打转,祝童一个人要做三个人的事:麻醉师、第一助手、机动护士。

海洋医院的手术室设备不错,两个护士都是骨科护士,术前准备比较周全;除了周东送来的血液可能不太够,暂时一切正常;就这些还是他强力要求抢来的。

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吴瞻铭走到祝童身边:“院长在五号手术室,让你快点过去。”

“这里呢?”祝童不满意,人已经不够了,他一走,柳曼湘出危险怎么办?

“我顶着,快去吧。”吴瞻铭已换好手术服,祝童看暂时没什么危险,只好站起来;毕竟,吴瞻铭虽然废话比较多,但是对于外科手术来说比他更专业。

院长办公室副主任张扬正在走廊跑里张望,看到祝童连忙跑过来,急促的说:“院长到处找你,让你马上到五号手术室。”

祝童“哦”了一声,加快脚步。

五号手术室前站着两位外国人,还有几位中国官员,意外的是,黄海也在走廊里。

张扬低声介绍:“他们是美国领事,刚才还在抗议。”

“五号手术室内的病人是何方神仙?”祝童与黄海交换一个微笑,问张扬。

“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张扬翻动手里的记录卡,轻快的念道。

这真是个好消息,祝童嘴角浮出笑纹,心里说:史密斯,你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

“黄警官怎么来了?”祝童走进手术室前,在黄海身边停了一下。

“首长让我来看看情况,发生这么大的事,整个上海都不会安生;影响太坏了。”黄海苦笑着,陪祝童走两步;“拜托你们尽量保住他们的命,只要不死人,大家都能说得过去。”

祝童心头一冷,黄海的话……。只要不死人大家都能说得过去,如果史密斯会某个基普森上海办事处的外籍员工不幸了,牵扯到的人和事……。

想到这里,祝童猛然意识到危险,黄海的话提醒了小骗子,由于这场意外的惨剧,警方一定会调查事情的全部经过。

“国际人贩子事件”是由他策划发起的,具体的推手是黑白双煞。虽然祝童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如今的局面,但出于本能,他与和对方联系时没有见面,完全通过网络来谈条件;付款时使用的是银行转账。

只要用的是银行卡,就总有迹象可循。祝童用来转账的帐户是用假身份证办的,但是黑白双煞的银行卡不是。如此来说,即使黑白双煞被追查到,短期内也不可能找到自己身上。

只是,小骗子不敢确定真的没留下痕迹;数字时代没有谁能真正隐身。张扬在催他快进去,祝童带着一身冷汗出现在五号手术室的手术台前。

史密斯处于全麻状态,浑身赤裸仰躺在手术台上。

一截拇指粗细的木棍从正面锁骨下刺入,刺透他的身体从背后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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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突变(下)

史密斯身材雄壮、肌肉发达,被这样一根木棍刺穿,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www.65txt.com

两个可能,一是史密斯比较倒霉,木棍碰巧从他最脆弱柔软的地方穿过;二是使用木棍的人是位高手。

在祝童眼里没什么碰巧,这根木棍很有特点,握手处有雕花把手,很像是纸伞上使用的棍子。如此华而不实的装饰只能是女人的玩意儿。那么,刺出这一棍的人应该是兰花仙子了,也许就是九号手术台上的柳曼湘。

但是,柳曼湘的伤是谁留下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史密斯的另一处伤在下部,也就是阴部,也是外伤,这也许是最危险的。从外表看,那里明显被严重摧残过,阴囊肿大到发亮。

这样的伤如何治?小骗子别说不想治,就是想为史密斯治,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医学训练,王觉非的研究生课程,偏重于神经系统与人体内分泌系统的理论。

泌尿科主任拿着几张CT片,比照查看着;看他的眼神,好像也很困惑。

总的说来,史密斯的这两处伤都不会致命,他送来时应该已经休克了。所以祝童愤怒,比较而言,柳曼湘更危险,而海洋医院的精英却被集中在这里。

为史密斯开刀取出木棍的是心血管外科主任,第一助手是骨科主任,麻醉师是麻醉科主任;放射科主任也在。这里面的人都应该明白,柳曼湘的状况根本等不到这台手术结束。

有钱人的命真***重要,有钱的美国人的命更重要;柳曼湘好象也比较有钱,好象也是外国人啊。

“李主任,你总算来了。”王觉非站在泌尿科主任身边,都带着口罩,小骗子神思不属没主意。

“我刚从九号出来。”祝童走过去,要汇报上一台手术的情况。

王觉非嗯一声,就拉他靠近史密斯下体:“以中医的角度,这样的伤应该怎么下手?”

“中医的角度?”祝童念叨一声,问泌尿科主任;“以西医的角度,您准备怎么治?”

“可能只有切除了。”泌尿科主任是个老医生,比较慎重,所以才有胸怀征求中医师的意见。他指着手里CT片说:“病人右侧睾丸脱位,白膜破裂;左侧睾丸碎裂,……好在阴囊还完整。如果保守治疗,可能出现睾丸萎缩,丧失生精和睾丸内分泌功能;如果现在开刀切除,病人很肯定会丧失性功能……。”

“那就切了呗。”祝童随口就要说出这句话,感到有点缺德,也不太科学;忍住笑问:“主任的意思是?”

“我年轻时见过类似的伤,那时西医设备落后,病人经是一位中医师治疗后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这样的伤即使在现在,西医除了切除也还没有更好的手段。李主任是中医出身,也许有什么好办法?”

“唔……。”祝童装出思索的样子,从护士手中拿过一根探棒,拨弄着史密斯的阴囊。

老主任说的话祝童还能听明白,大概意思是如果史密斯的阴囊如果有伤口破开,除了把什么治成个太监,中医西医都没什么办法了。现在唯一的一点希望是史密斯的阴囊虽然肿胀的发亮却没破开,只要能消肿,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用针把这个红亮的东西捅破?祝童还可惜自己那对宝针呢。也许用金针先试试?这一脚是谁踢的,如此阴险如此精准,莫非又是女人的作品?

祝童真的捻出一枚金针,正要捏着鼻子扎上去,腕上的CK表微微震动。

是秦可强,要祝童尽最大努力抢救史密斯。没有理由,但很坚决。

小骗子胸口憋闷,不是因为肺部的伤,是一口恶气出不来;他可以不害史密斯,从走进来那刻起,就没想过要救他。

但是,一堆人在身边看着他,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他的金针已经探出……。看到闪亮的金针,祝童猛然醒悟:这一针刺下去,充斥在阴囊内的液体外泄,不只是把史密斯废掉了,如果造成感染还会有生命危险。

王觉非轻声说:“别紧张,没有把握宁肯慢一些。外面那些人不用担心,领事和外事办管不到医院。记者们由我去应付。”

祝童想起中午吃的那顿饭,微微一叹,政府需要一个成功的手术,王觉非需要一场漂亮的胜利来对外宣传;他何尝不需要?王觉非如果完蛋,小骗子在海洋医院的逍遥日子也就到头了。

最终,小骗子没有刺下金针,用探棒小心拨弄几下,谦逊的对泌尿科主任说:“我也没什么把握,如果有什么……。”

“李主任不必客气,我看过你的手术病例,很精彩,你只管治,死马当成活马医。如果效果不好或有人说什么,我替你作证。哼!这样的病例,就是世界顶尖的外科专家来,也不会有三成的把握。”

别人有多少把握小骗子是不关心的,他也没想如秦可强说的全力抢救史密斯的男性功能,不害他就是了,至于治疗办法……。

“刮毛,清洗干净。”祝童刚说出口,一位护士就走上前,伏在史密斯身边,用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轻轻为刮去他下体的毛发。

不知为什么,祝童看到这个镜头心里很不舒服,看差不多了马上喊停。伸手取出张最小的狗皮膏药,揉搓几下,贴在肿大如拳的阴囊上。

“麻烦主任检查一下,该复位的复位,该……,对不起,那边还有个病人,我要过去了。”

他不想、也不懂该如何整理阴囊里面的东西,这样的事还是让西医专家来比较合适。反正这家伙一时半会不可那个离开医院,要整治他有的是时间。

泌尿科主任正迟疑,这就行了?如果一贴狗皮膏药能解决问题,那他们这些受过多年专业训练的人还有什么用?

王觉非对小骗子的狗皮膏药很有信心,他以为李想已经全面检查过了,中医本来就是门很奇怪的学问;对泌尿科主任挥挥手:“别愣着了。”

泌尿科主任只好伸出手,按住被狗皮膏药裹着的阴囊,细细把两颗睾丸整理到大致的合理位置上。

祝童跑回五号手术室,好在柳曼湘没出什么事,吴瞻铭做第一助手,比他更合适。

郑书榕把最后一根肋骨固定好,麻烦终于来了,柳曼湘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

祝童最怕的就是这个,柳曼湘的心脏虽然表面上看去没有伤,但是胸前受到如此重击,看不见的内伤一定会有的,也许在肺部,也许在心脏;封穴麻醉时,他已经感觉到柳曼湘胸前的经脉尽毁。

“我来吧。”小骗子只好站上手术台,调整一下呼吸,慢慢探出凤星毫。

针体的晶石内,早已练化了一团黑雾;祝童如今做的是,以这团黑雾书写治字,为安妮重整经脉。

祝童写的还是“灵”字,半年前,祝童写以这个字救人不算很困难;如今他本身有伤,能不能写好,效果如何一点把握也没有。

“灵”字写到一半,祝童果然感觉胸口憋闷,脆弱的肺部越来越沉重。

他咬紧牙关,微闭双眼,紧闭嘴唇,勉强自己把“灵”字写完全。安妮胸前血雾升腾,以“灵”字为中心,聚集起一股精气。

写是写完了,但祝童无论如何也没力气把它们送进柳曼湘胸腔;“灵”字在一点点升高,有失去控制飞出来的迹象,那样,柳曼湘也就完了。

郑书榕是知道祝童底细的,但他还没开始修炼如此复杂的治字,只那一个“气”字决还没学周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祝童。

护士伸出手,要为祝童拭去眉角的汗水,郑书榕无声的拦住,此刻,一点意外就可能送掉两条性命:柳曼湘,还有祝童。

终于,灵字开始降低,进入柳曼湘胸腔。停顿的心脏又开始跳动,各项指标回升。

郑书榕舒一口气,开始缝合刀口。

好久,祝童才坐回安妮头部座位,他一直紧闭嘴唇,如果没有口罩遮掩,就能看到他两颊的艳红。这次使用祝门治字的经历,很奇怪。最危险的时刻,他曾经想过放弃。如果放弃,柳曼湘会死在手术台上,不放弃,他也许要陪柳曼湘一同下地狱。

但是,闯过最危险的阶段后,祝童竟感到无名的松弛;是周身的松弛,经脉内不是想像中的空虚,而是暖暖的,肺部的伤处,好像也轻松了一些。

师叔祝黄曾经说过,以祝童的修为每年最多能写两次治字救人;如果哪次书写治字后,感觉身体松弛经脉内气息流动的更顺畅,就证明他的修为更进一步了,这是蓬麻功独有的韧性与祝门治字术的精妙所在。如今的情况证明,小骗子的蓬麻功又有突破,可以学习下一个治字了。

半小时过去手术进入尾声,郑书榕缝合好最后一针,护士开始整理插管、输液,祝童还呆呆的坐在那里。他正在回味刚才的过程,为什么会这样?损耗功力为人治病,反而对自己本身的修为大有好处。

以前,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如果不是小时候被老骗子用棍棒敲打出练功的习惯,隔一段不运转几遍蓬麻功身体就不舒服,他可能早就不练了。这次受伤后,祝童才不得不下苦功加紧修炼,因为老骗子说过,只有蓬麻功才能救他。

所以在天夜牧场香薰室内那段时间,他可算是在不分昼夜修炼,等同于闭关。回上海后,特别是最近一段,每天到海洋医院的香薰理疗中心修炼一两个小时,已逐渐养成习惯。却没想到,突破在这个生死关头出现。

手术室外,柳希兰带着两位兰花仙子迎住柳曼湘,连声对郑书榕表示感谢。

祝童换好衣服走出来,对柳希兰点点头,表示安妮很好,一切顺利。

柳希兰露出放心的微笑,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随着病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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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乱局(上)

张扬又来了,王觉非如今在四号手术室,他让张扬请吴助理和李主任过去,马上。www.65txt.com

四号手术室内的病人是丹尼.罗尔森。

祝童围着手术台转一圈,大概了解一下;罗尔森的伤在头部和背部还有喉部,且身体僵硬双目圆睁,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海洋医院的脑外主任是留英博士,他拿着CT片给出的判断是:由于头部受到重击,造成病人脑神经系统损伤,他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有那么严重吗?祝童按住罗尔森的脉搏,雄浑有力,但是微有滞怠感。这家伙明明是被人下黑手点穴了,即使不治疗,两天后他也能自行恢复正常。

但是,脑外主任正准备对罗尔森实施开颅手术,小骗子乐得袖手旁观。哈!把脑袋打开,不死也要脱层皮,这个来自英国的国际顶尖的贴身保镖指挥,应该要退休了吧?

“罗尔森夫人要求我们尽量抢救她的丈夫,她说,不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护士低声对王觉非介绍病人家属的意见。

罗尔森夫人,祝童望向观察室方向。

隔着一层玻璃,果然有个满头红发的女士,怀里抱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她们正担忧的注视着手术台上的丈夫与父亲。

作孽啊,小骗子心里一哆嗦。罗尔森的受伤可以说是因为他恪尽职守,如果他这样的高手要自保,没几个人能伤到他。但是,引起这个后果的两个因素:寻宝暴徒与“国际人贩子事件”都是祝童搞出来的。看到罗尔森的夫人与孩子的霎那,小骗子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恐惧,他怕今后会忘不了孩子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

罗尔森背部的伤是利刃留下的,由于已经缝合完毕,祝童看不出伤口到底有多深,只是很长,有十厘米左右。罗尔森是技击高手,谁能在他身上留下如此伤口的?也许只有红火独有的轮刀或剃刀吧。至少,这不是神钩王寒的针刀留下的伤口。

祝童终于决心救下罗尔森,低声对王觉非说:“我来试试,他好像是临时休克。”

“绝对不是,病人现在很危险,需要马上开颅;瞧这里。李主任,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但科学容不得半点虚假……。”留英博士指点着CT片上的几出阴影,说那里的淤血不清除,一旦扩散或压迫到神经,也许会威胁到生命。

王觉非也是脑科专家,他对比着罗尔森的头部的伤口,有不同意见:“位置不对,这一块应该是陈旧伤,这一点……。”

两人开始讨论,祝童已经靠近手术台,抽出两枚金针开始试探罗尔森被点中的是哪个穴位。

上手术台的病人都要被脱得精光,罗尔森只披着一件开放式病号服,这对于祝童来说少了很多麻烦。

十几针下去,祝童已经找到被封闭的穴道:大椎穴。

解开这个穴道需要把从正面下针,而由于刚接受背部缝合手术,罗尔森正趴在手术台上。

王觉非与留英博士的争论还在继续,祝童取下口罩,微笑的说:“院长,主任,我试一下,只要五分钟,如果不行再手术不迟。开颅手术毕竟有风险,瞧,孩子多可爱啊;她如果看到父亲的脑袋被打开,会做噩梦的。”

祝童不想在海洋医院树敌;据说,这位留英博士平时就没少说他的不是。小骗子很会说话,用孩子软化了气氛。

电动手术台被升起来,一个护士两位医生扶起罗尔森,给李主任留下半米的空间。

祝童运针如飞,三枚金针刺进罗尔森胸前云门、神藏、天池穴,快速弹震九下;龙星毫已出现在他指尖,刺进罗尔森头部百会穴,运暗劲震动。

“啊”!罗尔森大叫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眼珠转动,整个人都活络了。

“啊”!这次是三声,由于罗尔森过于健壮,本来扶着他的两位医生与一位护士就很吃力了,他恢复神智的瞬间,两臂摆动,把架着他的人,连同祝童都挥出去。

罗尔森又一次趴在手术台上,又一次不能动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神智还算清醒。

祝童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解开一处穴又封三处穴,罗尔森胸前的三枚金针应该刺进身体内的了吧?但愿这次不需要开刀。

王觉非脸上颇有光彩,大家都知道李主任是他的学生;留英博士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奇怪了,这样的东西是他很难理解的,事实上,王觉非也不理解;中医本来就不好理解,不科学啊。

大家又一次把罗尔森架起来,这次,留英博士先用英语嘱咐好,千万别乱动,这里是医院,是手术室。

祝童只找到两枚金针,剩下那枚已经深入罗尔森身体内,穴位肯定被伤。好在罗尔森身体够好,有现代化仪器扫描,取出那枚金针不过是小手术而已,比开颅要小太多了。

走出四号手术室,余下的几个病人小骗子真的一点发言权也没有了。

保罗,意大利盾牌,雇佣兵训练营教官;他的最重的伤在头部,右眼被刺破;祝童看出,这是神钩王海的手艺。

接下来是那位西蕾娅.普罗尼小姐,美丽的女人什么时候都沾光,她的伤只在背部,有人在混乱中撕开西蕾娅小姐的衣服,想要证实那里有没有纹身。“飘扬过海的鱼”说过,西蕾娅.普罗尼小姐背部有个天使图案的精美纹身。

无论从西方的审美观点还是东方的习惯看,西蕾娅.普罗尼都是个甜美温和的女孩子,金发碧眼身材……魔鬼,特别是脱掉大部分衣物后。

胸部,两只坚挺洁白的乳房上布满清淤抓痕;修长的脖颈上有一处擦伤,双臂外侧多处抓伤;那些应该是她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侵犯付出的代价。

祝童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对西蕾娅的背部充满好奇;出于礼貌,他与王觉非一样,站在手术室外的观察室隔着玻璃看向里面。当看到西蕾娅.普罗尼小姐绸缎般白皙的玉背时,与大多数人一样,被强烈的视觉冲击震撼住了。

西蕾娅的整个背部都被一副凄美的纹身遮盖;纤细的腰部盘旋着一条长牙舞爪的紫色双翅火龙,圣洁的天使白纱飘飘脚踏火龙,手里挥舞橄榄枝在火焰中舞蹈。而在天使上边不远处,一只黑鹰躲在云端内,正寻找发动袭击的机会。

西蕾娅是幸运的,她所受的磨难只限于表面,也许心理上的伤害比肉体上的伤痛更大一些。

此刻她象一只受惊的小猫,缩成一团不时颤抖几下;任何人看到她那双失神的眼睛,都能想象到那场灾难对她的惊吓是多么巨大。

皮肤科丁主任在手术室内照顾西蕾娅,都是女性,丁主任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她。

可是不对,西蕾娅的状况有点奇怪,她……似乎也被暗算了。

蝶神的感应最灵敏,它从浓浓的黑雾中闪出,对另一边的西蕾娅张牙舞爪,好像在恐吓什么。小骗子与蝶神接触久了,知道它的脾气。如果对方比它弱小很多,蝶神根本就不会出来,只有感受到对手的强大时,小精灵才会摆出这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祝童断定:西蕾娅中邪了;却不知道这“邪”在那里,是什么“邪”?

王觉非看到西蕾娅小姐基本没什么危险,转向另一间手术室;祝童只好跟着去。

一圈转下来,基本情况清楚了;史密斯与四位保镖都是重伤,除了保罗与罗尔森,另两位是也在接受手术。电脑专家“鲇鱼邓肯”肯.菲尔斯比较机灵,早在袭击发生前就借故躲出去了,别的外籍员工由于没有反抗的缘故,没有受到人身攻击。

海洋医院内还有三台手术,两位是警官,一位金茂大厦的保安,他们的伤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

奇怪的是,祝童没看到一位受伤的施暴者,也就是说,被送到海洋医院的都是被肯定的人。

黄海说,柳曼湘小姐是受到史密斯的邀请去做客,属于受害者。那些人洗劫了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砸碎了所有办公设备和家具,在警方赶到之前就四散一空。类似于柳曼湘这样客人还有几个,史密斯每天都会邀请几位上海各方面的客人,那天晚上本来还有一个冷餐会。

也不是只有外国人受伤,海洋医院由于设备先进、医疗力量雄厚,被突发事件指挥中心指定为重点医院;只有重点伤员才被送到这里。在这次事件中受伤的中国人大约有三十多个,分别在附近的另几家医院接受治疗。

前来慰问的政府官员说:冲击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的人是暴徒,他们跑不了的,金茂大厦内有严密的监控设备,警方已经去调取那些录像;明天就将展开全面调查。这件事的社会影响和国际影响实在是太负面了,对上海乃至中国的声誉都是个极大的伤害。

海洋医院内外到处都是警官和保安,一批又一批的政府人员来到海洋医院。

大部分记者被挡在门外,王觉非严令医院所有医生、护士、职员,不能对外界透露任何有关病人的消息,违者立即停职。医院所有中层干部坚守岗位,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

高干病房被划为禁区,即使在里面工作的医生护士也要凭通行证才能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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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乱局(下)

凌晨四点,最后一台手术结束,没有伤员死亡,所有的人都长出一口气;这个结果至少是可以对各方面交代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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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看黄海累坏了,把他让到自己办公室,那里有个长沙发,至少能趟一会儿。黄海白天工作了一天,晚上又熬了大半夜,两眼通红精神疲惫,但是躺在沙发上却不敢睡,生怕再出什么意外情况。

这个夜晚,有很多如黄海一样的熬夜的人,而这一切的起点,都在小骗子祝童身上;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用龙星毫为黄海扎针,纾解身体上的困倦。

五点,黄海手里的对讲机传来消息,戒备状态解除,大家可以休息了。

黄海这才彻底放松,一转头就传出鼾声。

祝童打开电脑,国内所有的论坛、网站、博客上都很冷清,与“国际人贩子事件”有关的帖子被删得干干净净,与十几小时前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国外几个华人论坛上还在谈论这件事,只不过多已转变为对事件的反思,探讨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为一场灾难。

已经有人把“江南宝藏”与“国际人贩子事件”联系起来,认为冲击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的人不是为了替萧萧小姐讨说法,那只是一块遮羞布,他们真正目的是用这个借口去抢夺史密斯拍到那只梅花玉印。

有人开始质疑,所谓的“江南藏宝”是不是一场骗局?

更有人开始询问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他们会变得如此贪婪、如此胆大妄为?为什么,如此的多的人会被人轻易利用,人们为什么失去自我约束的能力?

就这样翻看着一张张帖子,太阳从东方升起,新的一天来到了。

九点,网络信息中心的员工陆续到岗,昨晚值班的人都没走,在外面热烈的议论着。

小骗子这才知道,谣言已经传播到如此地步;自诩为信息中心第一美少女的李静妃说:“有朋友对我说浦东昨天晚上出大事了,数万人冲击金茂大厦,政府出动了军队镇压,至少死伤了上百人。”

祝童想笑,张张嘴却笑不出来;伤了几十人已经很严重了,有两个要因此留下终身残疾。这个玩笑,实在开得有点大。

九点十分,政府网上登出声明,对昨天晚上的事认定为“10.9事件”,很模糊的一个词汇;但是声明的内容却毫不含糊,表示要追究“10.9事件”参与者的法律责任,要求市民提供影像线索。

黄海醒了,对讲机内传来呼叫声,他伸伸懒腰揉揉眼,从沙发上站起来,又是个精神焕发的警官。

“李医生,怪不得首长欣赏你,你的医术确实神奇,我现在一点也不累。”

周东昨晚也熬了一整夜,祝童清晨打发他会宿舍休息,此时刚回到中心;他与李静妃说笑两句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正遇到向外走的黄海。

李静妃“啊”一声,似乎被黄海那身警服吓住了。

祝童端起架子:“都去工作,上班时间不要议论闲话。小李,这里是办公室是你挣钱讨生活的地方,不是传播谣言的八卦场。”

主任板起脸,外面的年轻人乖乖的回到各自的岗位,李静妃依旧愣愣的看着黄海,被同事拉一下才醒悟,绯红了脸回到座位。

祝童与黄海走进电梯,才笑嘻嘻的说:“黄警官厉害啊,把我们的小姑娘迷住了。”

“说笑了,都是电视闹的,我这张脸……嗨;上海的毒贩早熟悉了。就是首长不调我去,也不能在第一线干了。”

黄海的意见也是很多基层警官的意见,他前一段确实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中;由于被曝光,不少缉毒警官都被迫提前转行,因此受到对手报复的也不少。可以说政府的那次宣传,已经对上海的缉毒系统造成了严重伤害;只是,没谁会为这件事负责。

从昨晚到现在小骗子一直很想知道,黄海暂时不属于上海的公安系统,为什么还要到海洋医院来?但是这个问题是不能问的,想知道只能委婉的从叶儿那里打听。

送走黄海,祝童回自己的公寓,小狗阴阳需要喂食,他也需要休息一会儿。

走到自己的门前祝童就感觉不对,他习惯于出门前在锁眼上留下点记号,无论使用哪种保险锁,他从来不会把几道保险锁旋满,为的就是让锁眼处有个轻微的角度。作为职业骗子他很明白,锁这种东西是防不住贼的。

也许是叶儿回来了?祝童打开房门,里面乌烟瘴气,老骗子正坐在书桌前,冷着脸看着他。

“师父怎么来了?”小骗子连忙关好门,心跳加速,“咚咚咚咚”敲鼓一般;没有要紧事,老骗子不会闯到他的宿舍。

“你说呢?老子怎么如此倒霉,一天也不得安生。”

祝童讨好的送上一张笑脸,给阴阳撒两把狗粮,借这点缓冲整理思想,却怎么也理不出清晰的脉络;只能大概判断出,老骗子是为了昨晚的那场冲突而来。

果然,老骗子忍不住发火了。

“没想到你能把事情搞成这样,我还以为以你的机灵会玩的更高明,原来也是个笨蛋。”

“笨蛋?!”

“你不是笨蛋谁是笨蛋?瞧瞧你弄出的事,我说错了吗?算算帐,做这一切的是你,可是目的呢?你得到想要的结果了吗?童儿,你难道忘了我说过的话,凡事只可做到七分,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后路。本来最后那枚梅花印就不该出现,如果不是你不知天高地厚,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梅花印,哼!把他们心底的最后一点迷雾吹去,你还想清净?”

“梅花印……。”祝童脑子里轰然一阵,老骗子说的不错,没有最后一枚梅花印,寻宝联盟还在云里雾里折腾,哪里会有什么目标?没有目标就是处处目标,他确实做过线了。

“可笑的是,你竟然癫狂到把天下人都当成傻瓜,你的脑子里都是什么?一团浆糊,被女人灌了一团浆糊!老子从小就交代你们,要量力而行知道自己姓什么、吃的什么饭。以你的本事,还操持不了如此大生意。现在看看,这两笔生意赔的一塌糊涂,不仅没有收益,把老本都快赔完了。笨蛋,傻瓜。我怎么教出这么大一个憨头!”

“那师父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提醒你?你的生意你作主,我怎么知道你就这点本事?我根本就不相信事情会被你搞成这样。笨蛋,大笨蛋。”老骗子气急败坏,小骗子垂头丧气。

唔,老骗子话里有话,难道在他看来,这件事可能有别的结果?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要记得这次教训了,好在你还记得一点,怎么逃跑!现在看来做的不错,没人找到你头上,即使怀疑也找不到证据。只要能想明白自己错在那里,多想想过程,知道今后该怎么做,就不算赔的太厉害。但是有一点切记,不要开政府的玩笑,那样的生意谁也做不起,赔不起,会要命的。先说第一桩生意,前期控制的不错,但后期你干涉的太多,骗局也是有生命的,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它就会在人心里成长壮大。而你没有给它留出足够发展的空间,现在伤到你一点也不奇怪。第二桩生意最莫名其妙,你只开个头,后面就全然撒手不管了。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就好比你脱裤子放了第个响屁,不管后面有多少人跟着放屁,所有的臭气都是你一个人负责。你根本就没计划好,放这个屁有什么目的,要分几步放。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老骗子发泄完,终于把话头扯回来;小骗子心里却更紧张了。这说明,有更为难的事在等着自己。

“师父,你就说为什么来吧?”时间紧,祝童十点半还要到会议室开会。

“寻宝联盟要得到梅花玉,他们在洋妞身上做了手脚。本来他们想让你出面和那个史密斯谈判,被老子顶回去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尽量置身事外,谈判将由柳家人出面。你要配合谈判人,不能擅自为洋妞治病。空寂大师说,该让她康复时,自会通知你。”

祝童没言语,这个结果已经是老骗子拼命挣来的了,没想到空寂那些人真能举起鸡毛当令箭使,以寻宝联盟的名义号令自己。但他就是不甘心,轻声问:

“师父,我如果拒绝呢?”

“拒绝!你现在有说不的本钱吗?做医生很容易,只要十年时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但一个没有天赋的人,学二十年不可能成为合格的生意人。好好考虑一下,撑不下去就回去跟我回去干药厂。汽笛那老家伙已经要求调查宝藏的真相,如果不是梅叶帮我,哼哼!没有空寂老和尚在背后撑腰,汽笛一贯屁都不敢放。柳家为你……哼哼!这个人情可大了,看你今后怎么还。柳曼湘为了你去找那个老外,要高价收回梅花玉印;没想到被人盯上了,所以才会有昨天的祸事。”

小骗子脸色惨白,恍然原来如此!柳曼湘是为了自己才召来如此磨难。

“谁!是谁在背后暗算我?谁让她去买梅花玉?你吗?”

“我怎么知道是谁,你的人缘那么好,朋友那么多,谁?!”

“我现在怎么办?”祝童脑子里一片混乱,喃喃道。

“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乱中求胜已经不可能了,但愿别陪得太多。要我说,你唯一能做的是跟老子回山东去;可是你肯吗?”

老骗子冷笑三声,拉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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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内外交困(上)

算账是小骗子基本功,他盘算几下确实没有拒绝的本钱。(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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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看看表还不到十点,干脆脱光衣服到卫生间冲凉。

清凉的水丝,轻轻冲在在小骗子的身上,他已经无可躲避。

问题是,谁让柳曼湘去找史密斯谈判收回梅花玉印?又是谁在暗中监视柳曼湘并导演出这场灾难?

老骗子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小骗子搞出的两宗是非,到现在同时爆发出来,就像两把双刃剑,一起砍向他自己。如果这两件事处理的不好,不只是他自己要受到惩罚,连祝门也要跟着他受牵连,也许会面对江湖道和现实社会的双重追杀。

还没等他想清爽,电话又来了。

十点半,海洋医院的中层以上干部都坐在会议室,吴瞻铭主持会议并介绍昨晚的大致情况与病人如今的状况。

市委市政府、区委区政府、卫生局、外事办、公安局、公安分局都有领导列席;欧阳凡院长也来了。领导们都表示全力支持医院的工作,请医生们放下包袱。公安局领导说:为了轻装上阵排除外界干扰,请各位医生、专家、教授、主任先把手机交出来。

王觉非要求各科室主任亲自担任各自负责病人的主治医生,务求不出一点意外,保证病人尽快恢复出院。

最后,卫生局甘局长宣布成立应急小组,由他亲自担任组长,王觉非与欧阳凡出任副组长,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医学院那边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

应急小组成员由海洋医院资深医生组成,引人注目的是,网络信息中心的李想李主任也被提名担任副组长,他是应急小组内年纪最轻,职称最低的一个了;还好了,李主任虽然年轻,职务却不算最低的。

王觉非心里还是有数的,能进入应急小组的都是各科室的精英,他们虽然大多不担任行政职务,医术都是顶呱呱。

最危险的病人有两个,史密斯和柳曼湘,他们虽然都下了手术台,目前的情况尚属稳定,但随时可能有危险。

这样的会议上,祝童没有发言的资格,也没必要;大家都明白,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表明一个姿态,让各方面都有个说话的机会;事后总结的时候表功,或病人出了什么意外,大家都好说话也好交代。

瞧,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也表示了足够的重视;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病人还是不治身亡,只能说他命该如此。医生不是上帝,医学,本就是充满风险和挑战的科学嘛。

散会前,市政府与公安局再次发出警告:防火防盗防记者,未经允许,任何人也不许对外透露病人的情况。所有消息,都要从不定时新闻发布会——这个唯一的管道对外公布,王觉非院长和政府相关部门发言人将联合主持发布会。

看来,“10.9事件”的影响确实很大。

中午十二点,“10.9事件”第一次新闻发布会在海洋医院小会议室举行,祝童观察到选择小会议室是门很深的学问。

守在外面的媒体记者有几百人,能被允许进入小会议室的不过三十人。看样子,都是些有影响的大媒体,国外的洋面孔与国内各占一半。

祝童是应急小组副组长,被发放了特别通行证,这又是件很严肃的事;高干病房楼门前有警官和医院保卫处的干事联合检查证件,没有通行证的不允许入内,有通行证不是本人的马上拿下。

凭着特别通行证,祝童顺利进入高干病房楼,先到史密斯那里晃一圈。

史密斯还没醒,祝童用探针拨弄几下阴囊,无奈的发现狗皮膏药正在发挥作用,史密斯的阴囊竟然开始消肿了。好像昨晚泌尿科主任说过,今后三天内是史密斯最危险的阶段,如果那个部位不能消肿,就要考虑再次开刀,切除病变部分。

柳曼湘醒了,苍白的小脸枕在洁白的枕头上,可怜巴巴的;看到祝童进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柳希兰作为她的家属,被允许陪护在病床前,祝童估计,她应该就是出面谈判的人了。

但是,走廊两端都有警官,史密斯的门前还有专人守卫。暂时,祝童可想不出什么办法,帮助柳希兰进入史密斯的病房。

丹尼.罗尔森身体素质不错,恢复的很快,罗尔森夫人看到年轻的李主任两眼放光,带着可爱的小天使迎上来说着感谢的话。

罗尔森知道如果不是这位神奇的中医师,自己的颅骨也许将被打开。他仍然趴在病床上,喉部还有伤,只能用眼神对祝童表示真诚的感谢。

罗尔森太太肚子凸起,果然怀孕了,这让祝童有些愧疚。她三天前才来到上海,还没欣赏到上海的美丽繁华,先要面对一场灾难。

保罗块头最大,右眼球被摘除使他变得脾气暴躁,看到医生进来大声叫嚷着,咒骂中国人都是无耻的……。

祝童已经知道打伤柳曼湘的就是他那双铁拳,在门边冷冷的看着他发怒,如果身边没有人,龙星毫已经刺进他另一只眼睛。柳希兰已经发誓,要砍断他一只手,祝童没理会这只意大利盾牌。

西蕾娅在下午一点开始第一次发作,她扯去身上的所有衣服,疯狂攻击面前的任何一个人。祝童赶到时,西蕾娅四肢被牢牢捆在病床上,已被注射镇定剂。她的眼睛里,依旧闪着狂躁的光芒。

皮肤科主任丁博士受到的攻击最严重,左前臂严重挫伤,衣服被撕出几出大洞;护士们在远处议论着,不敢相信西蕾娅窈窕的身体内竟然埋藏着那么巨大的力量。

祝童没看到西蕾娅发作的样子,作为应急小组的成员,只有这时,他才有机会按住西蕾娅的脉搏。

蝶神又一次闪出印堂穴的黑雾,警惕的主意着西蕾娅的胸口;祝童断定,古怪就在那里。只是,他不敢轻易试探到底是什么古怪,做骗子不能有太强烈的好奇心,既然没权利解除西蕾娅的痛苦,暂时最好别了解太多,免得睡不着觉。

走出西蕾娅的病房,迎面就是个惊喜。就如不喜欢意外一样,祝童也不怎么喜欢惊喜,但看到叶儿出现在面前,小骗子发现惊喜其实还不错。

“我要求被派到这里,欢迎吗?”叶儿穿一身笔挺的警服,笑盈盈立在三尺外。

“欢迎啊,巴不得呢。”走廊里有不少医生护士,还有执勤的警官,两个人不能太过亲热。

叶儿的任务是陪在西蕾娅身边,祝童暂时没什么事,从护士站搬来张椅子陪着她坐在门外。大家都知道李主任的你朋友是位漂亮的警官,真正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小护士们……。

该吃晚饭了,祝童与叶儿到餐厅,更多的目光围着他们转。

叶儿低声问:“李主任,你在医院好像很受欢迎啊。”

“是吗?都是因为你啊。”祝童毫不掩饰与叶儿的亲密,伸出手撩起她额前散发;“不过,我更喜欢长发的叶儿。”

耍这点小心机实出无奈,叶儿也如他判断的那样,更关心起自身问题。以前那长长的秀发自从在南京封闭训练时被剪去就一直也没留起来。北京的学习也很辛苦,留短发方便些,她已逐渐习惯了。听到爱人说喜欢长发,叶儿就开始想:什么时候才能再长出以前那样的长发飘飘。

吃完饭,叶儿还有点时间,让祝童带她去看看苗苗。整整一天,海洋医院上下都围着“10.9事件”受害者转,祝童也一样,没时间问苗苗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

还好,李主任的面子不小,熊主任为苗苗指定的主治医生比较负责,苗苗的术前检查没有因为“10.9事件”而停顿。

结果比祝童估计的要乐观,苗苗的手腕如果尽快接受手术,有可能恢复70%功能,她还在生长发育旺盛期,身体的自我修复功能足以弥补很多遗憾。

祝童没有和主治医生商量手术时间和方案,不是不相信他,为了对苗苗更好,他想让郑书榕主刀苗苗的手术。

叶儿要到西蕾娅门前守着,应急小组没是什么紧急状况,祝童还是很清闲的,就陪着她站岗。

西蕾娅安静了,祝童对叶儿说起她背部的天使纹身,叶儿又开始为萧萧担心。

担心一会儿外人,不知想到什么,抬头凝视着祝童的眼睛:“李想啊,你想过没有,很多事都和你有关。”

“什么事?”小骗子心里一惊,好在,久经训练的神经足够坚强,勉强没露出马脚。

“上午首长让我整理资料,发现一件很蹊跷的事。这次事件有两个跟关键的帖子,其中一个来自日本,一个来自新加坡。他们对史密斯先生都有足够的了解,应该不是普通人。史密斯是金融家,能与他交往的非富则贵,应该都是有钱人。那些人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事。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都和史密斯有冲突,他们要借这件事打击史密斯。在日本,史密斯曾经和井池财团合作,后来突然退出了,首长认为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新加坡的龙邦投资机构最近和在和史密斯争夺澳洲一家造船公司的控制权,他们都有理由对付史密斯先生。而你为井池财团大佬松井式先生看过病,还因为井池雪美小姐受过伤。龙邦投资的蓝湛江也和你认识。还有萧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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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内外交困(下)

(希望失去联系上的朋友平安,至少还活着,她在重灾区什邡,小学教师。(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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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做出茫然的表情,心里剧震。

不只是为了叶儿能把一切联系起来,是因为叶儿能得到如此详细的资料。

王向帧究竟要做什么?怎么会收集到如此详细的情报。叶儿说的这些事,一般人别说知道,连听说都不可能;更不可能汇总到一起,并和自己联系起来。

叶儿,不是在试探自己吧?祝童有拔脚开溜的冲动,叶儿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在日本被枪击也许是史密斯在背后捣鬼。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后和他们交往注意点,这几天不要接触史密斯先生,最好不要进出他的病房。”

祝童呆呆的看着叶儿,他根本就没对她提起过自己受的是枪伤,世界上知道那件事与史密斯有关的,不会超过十个人;而叶儿是怎么知道的?

“噗哧”一声,叶儿笑着把手在他眼前晃动几下:“呆子,傻了?”

“哦,不是,太突然了。”

“李想啊,首长对史密斯的一举一动都很注意,这几年很多他们这样的人把钱从地下管道进出上海。中国的经济还很脆弱,与那些历史悠久的金融集团相比,我们从经验、对规则的理解到实力都处于绝对下风,他们的很多花样听都没听说过。过去的十年,我们已经吃够了这方面的亏。我知道你不爱钱,你是个好医生。”

“谁说我不爱钱?我们还要买房呢。”祝童推推眼睛,装出一副财迷像。

无奈,他装财迷不怎么像,落在叶儿眼里,到很有色狼的模样。微红了脸不敢看他,低声说:

“是不是想起雪美小姐了,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听说她对李先生很有好感呢。好在你表现的不错,能抵御住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诱惑,乖乖回到爱人身边,首长很欣赏你的勇气和……和……。”

“和什么?”小骗子从震惊中清醒,叶儿的这段话表明,他们的消息也不尽详细,不知道神户枪击案的真正原因与发生在天夜牧场内的一切。

“好人啊,别逼我,和……什么都忘了。首长让我来保护病人,不是陪你说疯话。这里是医院,李主任不要工作吗?”叶儿耍赖,站起来观察西蕾娅小姐的状况,不再理会小骗子色色的目光。

“好了,叶儿,不要接近她,这个病人有暴力倾向。”祝童嘱咐她一句,起身去应急小组临时办公室,庆幸又后怕。叶儿到王向帧身边才几天,就变得如此厉害;如果能抛开感情因素和思维限制,根本不会对他说这番话。

在小骗子眼里,人不是以好坏来区分,他衡量人的标准只有两个,智力与贪婪。他以为,一个好人或智者在足够的诱惑面前,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变成大家眼里的坏人或傻瓜;聪明人尤其容被诱惑降伏,穷人和傻瓜根本没有上当的资格,这也是祝门骗术的基本原理。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叶儿回祝童宿舍休息,小骗子却轻松不起来;来接替叶儿的,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陈镇长。

所以,祝童随叶儿回到宿舍,洗澡换衣服,主要的是换了幅淡蓝色镜片的眼镜。叶儿看不出什么,还劝祝童去配幅隐形眼镜。她哪里知道,小骗子的眼镜,本身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必要道具。

比如这幅淡蓝色镜片的眼镜,高干病房那样的全封闭室内灯光环境下,能让人产生视觉轻微的偏差,很难看清楚镜片后面的眼睛。镜架也是精心挑选的,如果只从审美的角度看,这幅镜架不太适合祝童这张脸。但是小骗子要的就是这种变形效果。

他今天肯定要面对史密斯,祝童决定找机会先与史密斯接触一下,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柳希兰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史密斯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如果事情发展到必须离开上海离开叶儿,祝童也要先把这笔帐清算一下。

眼镜准备好了,祝童拿起剃须刀刮去脸上的胡子茬;在山东,他带着假胡须,下巴也两天没刮。到上海后祝童每天都要刮胡子,这没什么奇怪的;医生需要一副整洁清爽的外表。

一想到可能要离开叶儿,祝童心里就一阵颤瑟,手一抖,下巴被锋利的刮胡刀划破一道。看着镜子内一滴滴渗出的鲜血,小骗子反而有点快意,倒是叶儿心疼,忙着用棉球酒精处理。

祝童任凭她忙活心里升起一丝信心:只要叶儿爱自己在意自己,一切还不算太糟。只是他的另一个要求就让叶儿意外了,祝童竟然要求叶儿用剪刀把他修剪发型;这个要求是如此荒谬,叶儿以为是开玩笑,笑着把他推出门外。

好在医院里有不少护士都会这个,病人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中,就有这么一项;尤其以皮肤科那些小姑娘们最擅长。

所以,祝童到医院没有先去参加应急小组的例行准备会,而是跑到香薰理疗中心去,找个熟悉的小姑娘为他整理一下发型,顺便享受半小时的香薰治疗。

当他走进高干病房一楼护士站时,准备会已经进入尾声。祝童没说抱歉,他是那么年轻,在座的要么是教授级别的老专家,要么是相当级别的官员;除了王觉非与欧阳凡,没谁在意他。

所谓准备会,也就是把病人的病例拿来挨个研究,由专家们提出各自的治疗意见,以及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医生护士针对每个病人执行的最佳抢救方案。

祝童进来时,大家正在研究最后一位病人:西蕾娅。普罗尼小姐。

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四位在“10。9”事件中受伤的外国人的家人赶到上海,被有关方面妥善安置在距海洋医院不远的一家宾馆内,且还有十多位将在一天内陆续到达。

西蕾娅。普罗尼小姐是唯一的例外是,她没有家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没人能提供西蕾娅。普罗尼小姐家人的联系方式。

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本来就是个美国皮包,而所谓的上海办事处的员工档案内,根本就没有西蕾娅。普罗尼小姐的名字和相关资料。西蕾娅入境用的护照,经有关方面多方验证,被证明是假的。

这个信息应给属于机密,由一位相当级别的官员口头通报给应急处理小组的人知道,并且还要求保密,绝对不能外传。原因是西蕾娅。普罗尼小姐的病情很复杂,今天早晨,精神病院的专业医生来为西蕾娅做检查,正遇到她发病。所以,西蕾娅。普罗尼小姐理所当然的被认定为精神受到严重刺激,诱发心因性精神障碍。西蕾娅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神智不清乱砸东西,发病时会攻击身边的任何人。

但是,精神病院的医生再次为西蕾娅注射的镇定剂竟然不起作用;使用太大剂量的镇定剂是有危险的,没人能承担那样大的责任,现在只能把她捆绑在病床上。

祝童翻看着西蕾娅的病例,对专家们的分析一点兴趣也没有;老骗子说了,有人在西蕾娅身上动了手脚,那么,他们这些人以现代医学为基础的分析根本就不着边际。只是,小骗子很好奇,什么东西能把一个活人变成精神病?

看病这样的事,上级领导表态,下级喊口号、下决心是没用的,一切都要从实际出发;应急小组讨论不出好办法,大家决定去看看西蕾娅。普罗尼小姐。

西蕾娅刚从狂暴中安静下来,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现在看去,目光呆滞表情茫然,她是那么无助与惶恐。

祝童与吴助理一道走在应急小组最后;他远远的看到陈镇长坐在西蕾娅病房的门前,装作没认出来。但是陈镇长认出他了,笑着打招呼:“李医生,好巧啊。”

“您是……对不起,看我这记性,陈……。”小骗子摆出书呆子模样,推推眼镜。

“陈仕新,医生最辛苦了,要操心你们多病人的生死,记不清很正常,如果不是苏小姐,我也不会对李医生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啊。您应该知道,苏小姐是多么优秀。”

陈镇长口才很好,轻巧化解掉自己的尴尬;祝童和他握握手,介绍吴瞻铭与他认识,就走进西蕾娅的病房。

他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有信心的,熟悉的同事看到他,只会感到李主任身上的书卷气浓了那么一点;这在一个医生来说很正常。但是对于一个不熟悉的人,这么一点改变能产生很大的变数。至少现在看来,陈镇长还没产生疑心。

西蕾娅身上的古怪到底在哪里呢?祝童站在病房一角感受着、探寻着。

蝶神又一次扇动翅膀,它略显紧张,祝童感受不到蝶神的全部感觉,想起师叔为自己看病时的样子,悄悄抽出龙星毫,汲取一点黑雾在胸前画出一个小小的“查”字。

西蕾娅的身体有闪电般的瞬间在祝童眼里变成透明,蝶神激烈舞蹈着,祝童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涌出一个概念:蚕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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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金丹(上)

西蕾娅没病,她是中了“蚕蛊”;也许不能说她说中了“蝉蛊”,是被这种奇怪的小东西干扰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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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的目光落到西蕾娅纤细的右手腕上,那里带着一串洁白圆润的珍珠手串;对如此美丽的女人来说,带一串珍珠首饰很正常,她的手腕纤细娇嫩,珍珠手串贴在白皙的肌肤很协调养眼。

但是,祝童看到了不协调的一点。这串珍珠手串上的珍珠,大小、质地均属上乘,只有一粒除外。

粗看上去,那是一粒高品质的黑珍珠,晶莹剔透闪着神秘的光芒。凝神细看,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黑珍珠,而是一粒被精心加工打磨抛光的乌木佛珠。可以断定,这串珍珠手串不是西蕾娅的,是被人趁乱带上去的。

乌木佛珠的内被封闭着一只细小小白胖胖的蚕宝宝,蝶神警惕的是它。祝童顺蝶神的感知探进乌木佛珠内,才看出其中的奥妙。

断定它是蚕蛊的原因是,它在不断吐出几乎无色的细丝,随着乌木佛珠的滚动,渗进西蕾娅的肌肤,在她胸口处聚集成花生大小的一团。

如今有很多人喜欢在手腕上带一串佛珠,当然,他们并不全是善男信女,俨然为时尚饰品。西蕾娅.普罗尼小姐来自国外,带一串佛珠就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有人弄出这么一串东西来,想来为了这次行动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如今人多,轮不到祝童接近病床,也看不出这些无色细丝进入西蕾娅体内是什么状况。可以断定的是,西蕾娅.普罗尼小姐的所谓精神病,是由这些细丝引起的。

西蕾娅眉心部位,有一点白色圆点,昨天祝童还没发现那一点。

奇怪,使乌木佛珠的人似乎对“蛊”这种生命不很熟悉,却能控制它,利用它的某种特性;这只蚕蛊还很弱小,不远的地方,一定有人在控制它。

祝童闭目凝神,催动蝶神静静的感应,想找出操作人大致的方位,蝶神跃跃欲试却没有什么效果。神传琥珀在蝶姨身边,没有那东西,小骗子不可能在不接触佛珠的情况下制住蚕蛊;况且祝童知道,现在驱动蝶神夺取对蚕蛊的控制权毫无意义,人家随时可以再夺回去。

没找到病因会诊当然毫无结果,应急小组决定:从外面邀请精神科专家为西蕾娅会诊。

史密斯病情稳定,病房前随时有两位警官,这一天祝童没有很好的机会接触他。

中午,祝童找借口没和陈镇长照面,请吴助理替他招呼一下;自己去餐厅打好饭回到公寓,与叶儿甜甜蜜蜜的吃饭多好,没必要冒着露馅的风险应酬那个伪君子。

下午黄海来换班,陈镇长回去休息,小骗子才松了口气。后来的情况就模式化了,叶儿、黄海、陈镇长分为三班,轮流在高干病房执勤。也不在限于西蕾娅的病房。他们与政府派来的警卫人员不一样,更像是观察员,什么地方都能去,甚至开始参加应急小组的每日例会。

两天就这么过去了,海洋医院内所有能接触到“10.9事件”伤员的医生护士都不能与外界接触,祝童从叶儿和黄海那里大致知道一点外面对情况。只是,谁也不肯透露警方对事件的调查到那个程度了,让小骗子心里一直晃悠着不安稳。

越来越多的病人家属赶到上海,进入海洋医院的高干病房楼,以前住在里面的病人多数已被转到别的医院去了。王觉非对这一点稍微有些不满,高干病房的病人是最赚钱的,是每家医院都全力争取的优质资源。但是,他现在不敢说什么,每天都有大人物要过问“10.9”事件伤员的情况,作为一家国营医院的院长,他没那个胆子。

这天中午,祝童刚走出西蕾娅的房间就看到一位很妩媚的熟人从走廊的另一端款款而来:柳伊兰。

啊,她终于醒来了,八品兰花此次也遭遇到危机,柳伊兰重新回到上海掌控兰花。以她的手腕和名望,不少人会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资格做她的对手;看来,和史密斯谈判的应该是柳伊兰了。

“祝公子,我以前以为你很幸运;醒来后才发现,你实在是个倒霉蛋。”

叶儿也在走廊里,柳伊兰低低说出一句暗昧难明的话,交换一个微笑就错身而过,带着一阵香风,进入柳曼湘的房间。

什么意思?小骗子晕乎乎的。他最近是比较倒霉,但是柳伊兰的话似乎另有所指。算了,柳伊兰能恢复过来就是好消息,柳希兰的做派太过实际;她既然来了机会有的是,那时一定要好好问问;小骗子是柳曼湘的主治医生。

中午饭还是在病房里吃,祝童还没什么,从小混江湖使他能在恶劣的条件下吞下食物。

但是叶儿就不好习惯了,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干净倒是很干净;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会严重影响到食欲。

好在医院餐厅送来的饭菜是精心调配过的,每一份都不算多,却营养丰富;叶儿在祝童监督下勉强吃完,苦着脸说:“受不了了,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快了,应该快了。”祝童安慰着叶儿,海洋医院已经被封锁了三天,按照常规,事情将在一周内有个大致结果。

病人的情况基本上都处于稳定状态,叶儿的任务也没那么紧张,中午吃完饭,大致上能有一到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事实上,她完全可以学习陈镇长,每天到走廊里露个头,然后躲进医院提供的休息病房看电视、睡觉,只要交接班时出现就可以了。

但是叶儿有股认真的劲头,每天中午偷空躺在爱人怀里休息半小时,已经感觉很不好意思了。

腕上的CK表轻轻震动,祝童心虚,把手藏在头顶;叶儿正伏在他胸前,安静而舒适的享受着难得的午休。

信息是柳伊兰发来的,她首先感谢祝童对柳曼湘的救命之恩,然后干脆要求见面。

小骗子借口查房走进柳曼湘的病房,柳伊兰轻轻关上房门。中午是最松散的时段,走廊里没几个人。

柳曼湘恢复的很快,柳希兰首先感谢祝童的悉心照顾,又提出:由祝童出面与史密斯谈判。

柳伊兰的理由很充分,在现在的情况下,她没有机会接近史密斯。

祝童没有回答,也没想回答;叶儿提醒过他不要和史密斯有过多接触,那样做很危险。

柳伊兰好像也知道他的处境,暧昧难明的笑笑取出一只白玉瓶:“这里是十二粒金丹,炼制它们的……我不能说太多啊。每天子时服下一粒;三粒停一天。可能有些副作用,我把兰花不传之秘花香茶道传给你,可以消解金丹的燥热。虽然很冒险但是为治好你的伤顾不上许多,希望祝公子为我们保密啊。”

祝童接过白玉瓶,没来由眼圈一红差点淌下眼泪;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动过了,一颗心早被江湖生涯历练的冰冷似铁。

柳伊兰接下来提出的要求小骗子只好无条件答应,谈判的条件主要有两点。

一、史密斯交出梅花玉印。

二、保罗必须为他的行为负责,留下一只右手,外加五百万美金。

“就这么简单?”祝童奇怪的问。

第一个条件似乎不算难,第二个条件就不好说,只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如何能开口对史密斯说这些事?

“还能怎么样?兰花只是一群弱女子,不参与就是不参与,没谁能让我做不想做的事。”柳伊兰傲然一笑,她不是柳希兰,有拒绝为寻宝联盟买命的本钱。

柳伊兰知道他的状况,没有要求祝童暗算保罗,她甚至还要求祝童全力为保罗治疗,务求让保罗尽快恢复到巅峰状态。祝童的任务是说服史密斯答应一场完全公平的搏击比赛;八品兰花在有国际职业裁判参与的拳台上,当众让保罗付出代价。

祝童估计,史密斯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为保罗出五百万美金,没有哪个保镖的手能值五百万。如果他是史密斯,也一样会拒绝出这笔钱。但是拳赛就不同了,史密斯可以在保罗身上压赌注,面子上也能说得过去。

但小骗子还是很担心,寻宝联盟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也许将派别的高手潜进来;那样一来,大家都会面临一定的风险。他知道所谓的寻宝联盟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好像最不利的应该是小骗子。

下午,祝童开始为谈判创造条件。

晚十点,祝童出现在史密斯的病房前,因为史密斯的病情出现了反复,祝童在他的输液瓶里做了点手脚,一点点雄性激素而已,受此刺激,史密斯的阴囊莫名其妙的肿大了。

史密斯正在呻吟,阴囊肿大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他要求使用吗啡止痛。

应急小组组员不少,但医生不多,李想李主任是最有资格判断是否为史密斯使用吗啡的人,他是史密斯先生的主治大夫。

看到祝童推门进来,史密斯吓得忘了疼,嚷嚷着要换医生、换医院。他醒来后没见过祝童,不知道自己落在过去的仇人手里了。

史密斯说的是英语,很抱歉的是,应急小组的官员们听不懂,有两个医生能听懂一些,认为他是在说胡话。

祝童当然能听懂,笑眯眯的站在门边,没说话。

一、金丹(下)

翻译向史密斯解释,他之所以能保住阴囊内的睾丸,完全是这个年轻的中国医生创造的奇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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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的助手已经把他的病例资料发给世界上著名的泌尿科专家,他们都建议立即实施切除手术,而这位中国医生用神奇的狗皮膏药,在他身上创造了奇迹。

史密斯逐渐安静了,转着淡蓝色的眼珠看看满屋的人,以隐私为借口,要求所有人都出去,李想李主任除外,连翻译也被赶了出去。

好在大家都知道李主任曾作为访问学者出访日本,又是王觉非院长的研究生,知道他的英语水平还算可以,业务水平也不错,为了尊重史密斯先生,安慰几句都出去了。

半年多来,祝童的水平确实提高了不少;到日本之前他曾经恶补过中医知识,在天夜牧场修养的三个月,白医生从井池家族藏书楼内的孤本医书挑选不少让祝童解闷,他现在说行话的水平已经与大多数执业中医师相差无几。

据说在研究生课程中,英语水平的高低直接影响着研究生的研究水平和发展潜力。海洋医学院尤其注重英语,按研究生入学英语水平的高低统一分级、分班实施英语教学,对于英语听说能力较好的学生开设雅思辅导课程和专业英语,由外教授课,主要加强听说能力。

祝童就是这个班级的学生,一个多月来经常跟着外教练口舌,水平大涨,勘勘能应付一般的会话。以史密斯的聪明,祝童说得不明白的地方,看表情、手势、动作,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

等众人都出去后,祝童取出龙星毫轻轻在指尖旋转,微笑着说:“世界真小,史密斯先生,没想到吧,你落到我手里了。”

“上帝啊,你……要做什么。”史密斯注视着那枚黑针,就像看到来自地狱的魔杖,声音颤抖了;“李先生,我有很多钱,你要多少?只要……我能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哈,史密斯先生真聪明。”

史密斯恢复了一些,想到这里是中国,有很多官员在关心自己的健康,胆气壮了一点;“那你要什么?李先生,我是冒犯过您,很遗憾,那是个误会。”

“是很遗憾,这个遗憾让我变成了半个废人,史密斯先生,您想知道遗憾的滋味吗?谁都不是上帝,在伤病面前人人平等,哈,我很享受为人治病的乐趣。”祝童把龙星毫一点点探过去,史密斯恐惧的看着它,身体变得更加敏感。

“曾经健康的人,才能理解健康的可贵,曾经可以任意享受美色的人,比如您史密斯先生,突然发现可能有一天变得不能人道。史密斯先生,你完全不用害怕,我在拯救你的幸福。只要答应两个小小的要求。”

“梅花玉印我不要了,给你。”史密斯主动提出妥协,看来,他被那些暴民吓坏了。

“不够,我还要一只手。”

“啊!上帝。”终于承受不住疼痛与恐惧累积起来的巨大的压力,惨叫一声昏厥了。

“软骨头。”祝童低声咒骂一声收起龙星毫,史密斯昏厥的太及时了。

外面一群人在看着呢,他没时间让蝶神练化出一只紫蝶,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那需要半小时以上的准备时间。

三枚金针刺进史密斯身体,祝童封闭了阴囊周围的穴道,护士进来,为史密斯换上一贴狗皮膏药。未来的几天内,史密斯将感觉不到伤处的疼痛。同样的,这样的封穴有一定的风险和危害,也许会影响到史密斯的性功能;但那不是小骗子现在操心的事了。

晚上十一时许祝童回到公寓,手里提着一只皮匣。叶儿已经睡着了,这一天下来她也累坏了。

现在正是子时,一天中阴阳交接的关口。祝童冲洗一遍盘膝面南坐在地板上,先修炼一遍蓬麻功,等浑身真气充盈了倾出一粒金丹端详片刻,才小心送入口中。

金丹好象一只活物,没有融化只在胸腹间盘旋。渐渐的,肺部的麻木感慢慢开始化解,被金丹一丝丝地抽走。

每被抽走一丝,呼吸就轻松一分,效果之神奇妙不可言。

祝童感到周身热气蒸腾,四肢百骸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有凌风飞翔的冲动。这样下去也许要走火入魔,小骗子知道轻重连忙收敛。还好,他的蓬麻功基础扎实,渐渐平静下来。

“咳咳!”他猛然张口吐出一堆秽物,洁白的金丹已然变成乌黑的一粒。只是,还有一股无名燥热在胸腹间冲撞。

祝童打开皮匣,里面是一套精致的茶具,一小罐花香浓郁的茶果,也只有十二颗。最上面是一方素笺,清丽的笔法书写着一套奇异的功法:花香茶道。

小骗子被素笺上的笔法吸引,感觉很亲切;能以这样笔法写字的人并不多,这是祝门术字独有的笔法。他对着素笺痴想着,忽然听到叶儿的梦呓,才慌忙收起来。

于是,大半夜的,小骗子忙活着烧水沏茶。

清晨,叶儿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祝童正面含微笑坐在地板上;丝丝热气从赤裸的上身涌出,身前摆着一套精美的茶具。

她知道爱人有修炼养身功的习惯,没有打扰他悄悄收拾屋子。她拿起那只乌黑的茶壶到水龙下冲洗,入手冰凉,才发现这是一只构造奇特的玉壶。

祝童醒来,从后面环住叶儿:“我自己能收拾。”

叶儿很喜欢这只茶壶,里面的茶水冲洗多遍,玉壶还有一股郁郁的茶香。

“这是哪里来的?”同时,她还有点点心。

“一个前辈送的;他看我身体不好就介绍了一种养身功法。茶壶用来泡药。”

小骗子感到强烈的冲动,连忙接过玉壶离开叶儿。这是一只冰壶,滚烫的茶汤进入能很快变成温热,并凝练出几滴茶露;配套的还有一只紫砂壶,那才是冲泡茶果的壶。

接下来的两天,史密斯一直处于正常状态,只是他不在允许李医生为自己治疗。他借口不相信中医,谁的劝告也不听,坚持要邀请外国专家来作为自己的主治医生。

祝童找到柳伊兰,感谢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那等于是救命之恩。只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他不能冒险,史密斯的阴囊明显经受不住再一次勃起,泌尿科主任已经对他使用抑制兴奋的药物,要谈判只能等机会。好在史密斯答应交出梅花玉印,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

小骗子根本不担心史密斯说的任何话,他最后刺下的三针很有玄机,史密斯的阴茎不会再次勃起;除非他想一辈子不和女人亲近,早晚还是要求着李主任为他治病。

柳伊兰笑吟吟的说不急,再等几天没什么关系;柳希兰还说,萧萧有望在一周内回到上海。

祝童问萧萧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会凭空失踪那么久?

柳伊兰笑而不语,被小骗子问得急了才说:“总之对你有好处,萧萧的遭遇不算很糟糕,史密斯先生与汉密尔顿勋爵之间的一个赌局而已。萧萧也同意,她只要每年回到汉密尔顿勋爵身边一两个月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足够在上海舒舒服服打发后半辈子生活。为了让萧萧小姐出现,我们可是花了很多钱,所以,你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把史密斯们赶出上海,赶出中国。”

“不关我的事,这个机会谁爱用谁用。”祝童撇着嘴拒绝,萧萧出现的太晚了一点,情况已经演变得十分复杂。祝童甚至有点怀疑,萧萧如此晚才出现是某些人在背后搞的花样。

“随便你了,萧萧的出现能让大家都有个很好的借口,问题在于让她开口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反正史密斯已经不可能在中国有什么作为,要警惕的是他的朋友。还有啊,你知道田公子最近在做什么吗?他就比你聪明,比大多数人都聪明。”

祝童心头一紧:“田旭洋最近在做什么?”

“他在做一件大事啊,很大的事。”

“西蕾娅小姐怎么办?”柳伊兰不说,祝童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冲隔壁病房点点头;“难道就任凭她被折磨?”

“西蕾娅啊。”柳伊兰暧昧的笑笑;“怎么?你心疼了?西蕾娅小姐确实很迷人,她是混血儿,来自阿根廷。这一点从她的肌肤上就能看出来,纯种的白人没有那么细腻的皮肤。对于西蕾娅的病,我不建议你插手。她的存在是对史密斯的警告,只要史密斯满足某些人的要求,自有人会解除她的痛苦。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史密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西蕾娅也不值那么大的价钱,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有点弱智。”

确实,祝童也认为以西蕾娅小姐来要挟史密斯那样的人不会有什么效果,这一定是那帮“高僧”研究出来的馊主意。

“也许啊,也许……。”祝童忽然别有深意的笑笑。

“也许什么?”柳伊兰好奇的问。

“西蕾娅身上的病很特别,也许他们这种办法只对女人有效。柳大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西蕾娅没有病,她是被下蛊控制住了。我能看出,那只蛊虫只对女人感兴趣。”

说完,小骗子离开病房,外面有太多的眼睛,他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柳伊兰面对关闭的房门陷入沉思,祝童挑开了一个可怕的盖子;如果这个蛊虫是只为控制女人而培养的,那么,最危险的不是史密斯也不是西蕾娅,而是八品兰花的姐妹们。

祝童也在思索,柳伊兰说起田公子,一定有特别的理由。祝童仔细想想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无奈的发现,自己与田公子之间有很大的差距。

他已经很小心了,每次与田公子交手,都有被牵制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呢?唔,自己没有田公子的气派,没有他做事的深度和专注。田公子对于答应祝童的每一件事都务求做到最好,达到不惜代价的地步。

祝童知道这只是假象,田旭洋对属下一向很刻薄;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感到很难拒绝他的示好,因为他总能找到适当的理由。

二、冷(上)

十月十三日,史密斯入院的第四天下午,祝童又一次出现在病床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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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现在很清醒,病房里还有两个人。

一位是医生,来自英国的泌尿科专家布朗博士。

另一位已握住小骗子的手,紧紧的;这是个面容和善的白人,眼睛里是审慎的微笑。

“李先生,谢谢您做的一切。”

“您是?”祝童疑惑的问,他只知道来了位博士;这个人……身上有与蓝湛江类似的风度,更多的是与史密斯一样的味道,他的手很温暖,无名指上带的戒指……唔,他应该是史密斯背后的人。

“您可以叫我卡尔,卡姆莱尔.施瓦茨;朋友们都叫我卡尔,我喜欢大家叫我卡尔。史密斯是我的朋友,他就叫我卡尔。听说他出意外,作为朋友我一直很担心。见到李先生,我知道,史密斯是幸运的。您说呢?布朗博士。”卡尔刚到海洋医院,还没来得及与史密斯细谈;但是明显的,他对祝童更有兴趣。

小骗子从不认为敌人的朋友即自己的对手,面对卡尔绅士热情的笑容,从小练就的直觉告诉他,卡尔一定知道自己一些事,这个人比史密斯狡诈,是个难对付的敌人。

“当然。”博士拿着一堆病例资料向史密斯表示乐观的祝贺,夸赞李医生使用的方法是最有效的,并说如果自己来治,很难达到目前的效果。

紧接着,布朗博士开始与李医生探讨病情,就史密斯的病例,提出一连串问题。祝童对这样的交流完全没有准备,身边有应急小组的官员,不能表现的太冷淡,只好随布朗博士到医生办公室。那里有海洋医院的泌尿科主任,有专业的影像设备,是和合适的交流场所。

门关上了,卡尔坐到史密斯床前,慈爱的注视着他。

“沃森,你很幸运,现在还有拥有完整的性功能的可能;但是你没感到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我从不为假设而害怕。”史密斯得意的笑着,他很为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而自豪。“卡尔叔叔,别担心我的健康,他不敢伤害我,别忘了,他们欠我们人情。”

“这正是我到此的目的,卡尔,没有了,人情已经没有了,你现在是他的病人。”卡尔保持着慈爱的微笑,史密斯背后冒起一股冷风,卡尔的“慈爱”使他很有点担心。

“为什么?卡尔叔叔,您说的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那个护身符,史密斯知道“病人”意味着什么,特别是作为李先生的病人,那是不确知的“灾难”的代名词。

“沃森,事情还没那么糟,我专门把布朗博士请来,他将监视这里的一切,直到你康复出院。不用感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哆嗦着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你应该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卡尔靠近一些,抚摸着史密斯带戒指的手;“三天前,我们和蓝石与井池财团达成共识,出资购买了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57%的股份本书转载七星阁文学网www.16K.CN,今天上午,就在我动身来上海的前一个小时完成交易,我第一时间赶来看望我们的英雄。这是一笔大生意,多亏沃森你啊。委员会对此很满意,保守估计,我们将从这笔投资中得到五亿美金的回报。”

“你们出卖了我。”史密斯从咽喉深处挤出一句话。

史密斯很清楚,在他受伤的日子里,卡尔在另一个战场上得到了胜利,他借助蓝石和井池财团曾经的承诺,控制了MTK船务公司。

按照协议,井池财团将把福井造船整体转让给MTK船务公司,卡尔想借助控制MTK船务公司的股份,间接控制上海的福华造船城。而他,这个计划的策划者与发起人,现在是可怜的牺牲品。

所谓的布朗博士带来的医疗小组,就是委员会对他的回报。但是布朗博士已经说了,他很佩服李医生的前期治疗,并不准备接手史密斯的后期治疗,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不想冒险。

对这样的结果史密斯毫无办法,那本就是个残酷的世界,一切以利益为重,如果他的是卡尔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福华造船城的未来大家都能想象得到,绝对是一笔有庞大收益的投资。

问题是,他怎么办?这个叫李想的医生的态度已经表明,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了护身符,他即使不要了自己的命,也会……。

想到这里,史密斯两眼充血,盯视着卡尔:“你……你们要害死我,天啊,你们要抛弃我。”

“不会的,我们正在努力,大家都在努力。你在上海做的不错,委员会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朋友;很快,也许就在今天,就会有朋友来关心你的健康。中国是个很奇妙的地方,他们注重友谊,委员会将动用所有的友谊支持你。李医生,是个很厉害的年轻人,他很聪明。我曾经提醒过你,在中国不能太放肆,我们为寻求友谊而来,要多交朋友,现在你应该知道他的厉害了?沃森,我这次的目的有两个,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尽一切可能解除李医生对你的敌意。很可能,他将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蓝石不会甘心被逐出餐桌,这位李医生是他们埋下的棋子,他们也许会让他出面,况且,他对井池雪美小姐和和田旭洋先生都很有影响力。”

卡尔既然这样说,史密斯心里的怨气散去大半,他知道委员会的能量,一定会有更有影响力的人出面。

“李医生对雪美小姐是有影响力,田旭洋和他之间,很微妙。只是卡尔,你认为他会那么做吗?”史密斯眼前闪过祝童嘴角的笑纹,这个人如果要存心要他的命,在上海在中国,没谁能阻止他;史密斯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沃森,你还很年轻,有活力有激情有很好的嗅觉;但是缺乏经验。我先要向你转达两句话,所长先生让我提醒你:中国的发展已经打破了诸多经济学与金融学上的传统游戏规则,要在这个地方做生意,就要抛开过去的所有经验,从零开始,学习中国的一切。最近你要卧床休息,不妨仔细想想这两句话。哦,说到你这次受伤,表面上是被中国暴民袭击,但是,当我们仔细分析整个事件的全过程,发现推动事情的关键在两个人。”

“谁?”所长是个神秘的人物,委员会内的大多数决策都出自所长领导的研究机构。史密斯之所以不露痕迹,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狂喜,能被所长看重,这次受伤已经超值了。他能听出卡尔漫不经心下的嫉妒。

“松井平志和蓝湛江,他们是不甘心被我们轻易介入,借这个机会给你点教训,所以委员会才要全力抢救你。唯一的变数是这个李医生,他也许会冒险,你不感觉奇怪吗?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的真正价值,无产者是可怕的。”

无产者是可怕的;史密斯默默回味着卡尔的真正意思。

“邓肯.菲尔斯现在安全吗?”史密斯轻声问,他刚想到自己雇用的电脑专家“鲇鱼邓肯”,是卡尔派到自己身边的监视者。

“菲尔斯很安全,沃森,你没感觉到我们的对手很不简单吗?奇怪的东方,奇怪的中国。”卡尔摩挲着鳄鱼戒指,和史密斯一起担忧。

“卡尔叔叔,我现在怎么办?”

“我也正在观察,沃森,你很危险,你可能还想象不到有多么危险;稍不留意,你将回到上帝的怀抱。”

“上海是有法律的地方,卡尔……。”史密斯似乎不相信,但是卡尔的神色不象危言耸听。

“沃森,我们是行走在法律边缘的人,而我们的对手,是法律背面的赫尔墨斯。大部分的必然都源于偶然,在日本,你对在他身上造成很大的伤害,这可说是偶然,大家很好解释。愚蠢的是,你为什么要从他手里夺取那枚玉印?他不会放过你,所长认为,你有70%的可能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枚玉印,与一个古老的宝藏有关,你不应该贸然闯进这个漩涡。”

卡尔语气平缓,史密斯越听越心惊;到现在为止,他还为在拍卖会上拍到梅花玉印的过程满腹疑惑,他以为自己是被人硬拉进来的,而不是卡尔说的闯进寻宝的漩涡。但是,大家都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没谁会相信他的解释,包括眼前这位卡尔叔叔。

赫尔墨斯本就是个狡猾、阴险、无耻的希腊神,天生机灵、狡诈,是商人的保护神,满口谎言还有偷窃的习惯;卡尔认为李医生是赫尔墨斯之类的人物,史密斯如果相信卡尔的判断,自己的性命确实危险。

“不要太害怕,卡尔,委员会授权我使用一切办法,只要能让你安全离开中国,离开上海,我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卡尔安抚史密斯两句,皱起眉头:“沃森,你为什么没有早些说起宝藏的事?玉印现在哪里?”

“关于那个宝藏,所长有什么看法,那枚玉印能救我的命吗?”史密斯本来还有些私心,梅花玉印花了他一千多万美金,现在为了自己的命,钱就不算什么了。

二、冷(下)

史密斯没有说玉印在哪里,绅士们有保留秘密的权利,卡尔先生没有追问:

“所长认为有两个可能,一是这枚玉印真的如大家认为的那样,是开启某个宝藏的最后一把钥匙;如果事实如此,它完全可以换回你的生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但是,所长认为还有一个可能,中国是世界上朝代更迭最多的国家,有十分复杂的历史;为了救你的命,委员会出大价钱邀请顶尖的中国专家调查了与宝藏相关的历史,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宝藏很可能是个骗局。”

史密斯失望的叹息一声,如果整件事是个骗局,梅花玉印就毫无价值,他的命……。

“沃森,我刚才说他是赫尔墨斯;注意我的话,骗局要有人布置,如果他就是布置骗局的人,你能想到什么呢?”卡尔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微笑。

“是啊,如果是他布置的骗局,我就安全了。”史密斯精神一振要坐起来,没想到触动伤处,痛苦的呻吟着。

“没那么简单,史密斯,恰恰相反,所长认为如果他就是骗局的主人,你将更危险。”

“为什么?”

“因为你面对的不只是一个赫尔墨斯,想想你的手下,想想谁让你和他们受的伤?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有神秘的力量,蓝石家族的基础在这里。现在的情况下你和我必须万分小心,玉印将是我们唯一的筹码。况且,委员会要做的不只是救你离开那么简单,我们要插进来,在这里大捞一笔。很抱歉沃森,为了大家的利益,你要多受些委屈。布朗博士曾经是世界上最好的泌尿科专家,因为他认为李医生比他更。暂时,你还要做李医生的病人。这也是大家的意见。”

史密斯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卡尔不是在和他商量,是命令。

“沃森,你说过上海的朋友,他……。”卡尔坐到床边,史密斯心里一寒,应付道:“卡尔叔叔,我和那位朋友只接触过一次。”

他不敢说太多,鳄鱼的世界里不存在友谊,如果自己被认为是没有的废物,仁慈的卡尔随时可能变成鳄鱼。

田旭洋,史密斯闭上眼想着这个奇怪的中国人,也许,该答应他的条件?

此时,小骗子同样疑虑重重。

据说警方对于“10.9事件”的调查有了初步结果,但没有逮捕任何人,只把倒霉的“深度博士男”找去询问一番。祝童疑惑的是,黑白双煞肯定没有台海言高明,警方连他们也没追查到?

祝童问过柳伊兰寻宝联盟如果来人怎么办,柳伊兰说暂时不用理会那些人。这次祸已经闯得够大了,上海警方在全力追查“10.9”事件的参与者,他们近期不敢有什么行动。

柳伊兰并且嘱咐他最好小心行事,只要看著他保证梅花玉印能到手就行。

晚上吃饭时,紧急医疗小组成员被王觉非紧急召集到会议室开会。

祝童很不高兴,他刚打好饭,正准备和叶儿一起享受一顿甜蜜的晚餐。

当着叶儿的面,祝童只能表现出职业医生的操守,说声抱歉,匆匆赶去会议室。

王觉非表现的很兴奋,一位上海金融界元老,跺跺脚金融界都要跟着震三震的风云人物:宋老,亲自来到医院,对“10.9”事件中受伤的外国友人表达极度关切,陪同的都是相当级别的官员。

这次会议的主题就是,尽一切努力保证伤者的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

宋老亲切慰问了每位伤员,特别是在史密斯先生的病床前,宋老说一定会给世界个交代,请史密斯先生不要对上海灰心,欢迎各界朋友到上海来发展,宋老并要求王觉非,一定要安排最好的医生,保证史密斯先生能尽快恢复健康,尽量不留后遗症。

宋老叮嘱随行的卫生局甘局长,上海的医疗力量要全力支援海洋医院;他对应急小组的工作很满意,对王觉非院长的工作很满意。

王觉非当即表示,经海洋医院全力抢救,史密斯先生的伤正在稳步好转中,他保证不会出任何意外。王觉非特意把祝童交到前面,说就是这位年轻的李主任,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保留了史密斯先生的男性功能;他还说,来自英国的世界泌尿科专家布朗博士看过病例后,夸奖海洋医院对史密斯的治疗堪称医疗界的奇迹。

宋老握住祝童的手,亲切鼓励他,并询问他的工作、生活情况,有没有什么要求?

小骗子推推眼镜,做出一副腼腆的书呆子模样,说自己是王觉非的学生,这个病人能有比较好的效果,是全院医护人员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个含糊的回答让宋老对王觉非刮目相看,于是,大家都满意的笑了。

史密斯也满意的笑着,唯一不满意的好像只有小骗子。

宋老的到来,无形中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时间还如此敏感,这背后一定有原因。只是,以他现在的层次,搞不清问题出在那里。

一圈人陪着宋老转,终于等他要走时,偏偏宋老捂住头,说晕。

海洋医院的急救系统再次开动,宋老被安排在高干病房,进行彻底检查。一小时后,初步结论出来了:宋老年纪大了,近期工作太忙,心脏供血不足,导致脑部缺氧,需要住院调养。

这个时间段是黄海值班,宋老的病由王觉非亲自负责,祝童百无聊赖,又不好走开,就与黄海站在走廊一头说闲话。

黄海说,宋老在上海经营多年,且长期主管财经口,影响很大;他出现在这里很意外。

十点多,吴助理跑来叫李主任参加会诊,宋老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脑子里有个血栓,在很危险的部位。

王觉非关注的海洋病注重病理研究,他可算是个心脑血管专家,祝童作为王觉非的研究生看过一些有关书籍,听心血管科主任介绍到一半就明白,宋老不是装病,现在真的有生命危险。

十点四十分,专门为宋老负责的医疗小组与两位外院心脑血管专家赶来,如果是个一般人,这样的会诊只会有一个结果,尽快开刀实施手术疏通血栓。

宋老已经有颅内高压表现,管腔闭合度超过50%,不手术的话很容易发病,轻者偏瘫重者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碍于宋老的身份,谁也不敢做出手术的决定,据说要报请上级研究决定,还要征求家属的意见。

结论报上去了,专家们闲着也是闲着,围在会议室讨论专业问题。大家都很奇怪,宋老不算很胖,没有高血压糖尿病史;在他这个年纪有轻微的心脏病变很正常,不足以引发脑血栓。专家们推测,也许宋老近期用脑太劳累了,没注意休息。

祝童翻着医书,品味着各位专家的话,渐渐明白了大家都没说出来的潜台词:宋老最近大约受到过强烈的刺激,或与人发生过激烈的争吵,这才是发病的主要诱因。

十一点十分,宋老的家属赶到医院,祝童看到了一位熟人,宋中仞宋公子。

十一点二十分,政府方面的官员赶到医院,并立即开始讨论宋老的病情。

祝童自己还有病,十一点半溜出会议室跑去香薰理疗中心,服下金丹静心疗伤;一点多才又溜回会议室。

这次把他吓了一跳,王向帧也在会议室,坐在前排的一张椅子上安静的听着,没发表任何意见;叶儿坐在他身边低头记录。

会议持续到两点才结束,王向帧到宋老的房间慰问,没让任何人陪同;大家就在外面等,一直忙到三点多才告一段落,叶儿和黄海都随王向帧走了。小骗子很是奇怪,为什么宋老的病会牵扯出如此多的人和事?大半夜了,王向帧把手下召集回去做什么?

第二天上午,祝童刚要去参加每天的例行巡房,王觉非低声通知他,门口有车等,有人要见他。

祝童走出高干病房,楼前停车场边果然停着一辆车,黑色的奥迪A8;黄海坐在驾驶席上,叶儿在车边冲他招手。

奥迪A8驶出海洋医院,祝童故作不解:“这是要去哪里?神秘兮兮的。”

“首长要见你。”叶儿陪他坐在后座,两人的手一上车就交叉在一起。

“为什么要见我?专家们都在里面。”

“喏!”叶儿摆摆手里的文件袋;“这里是全部病例,你是中医师,昨天晚上一直没发言,首长需要知道更多的情况,想问问你的看法。”

黄海通过后视镜传来一个微笑:“首长认为,你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没说。”

“脑血栓啊,弄不好要死人的,我能有什么办法?”祝童苦笑着。

“首长就是怕出现那样的情况,才请你过去参加另一个会诊。宋老……不能死。”黄海想说什么,只说到一半又咽回去了。

车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祝童看着车外,脑子里飞速思索着。

王向帧关心宋老的病,是不是说,宋老也是他的目标?太复杂了,做个医生而已,对付史密斯玩玩还好,卷到这样的事情里,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黄海表情凝重,专注的驾驶A8快速穿行;叶儿好象没那么大压力,软软的手指轻轻在爱人手心滑动,痒痒的。祝童不禁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黄海劝叶儿到王向帧身边工作,趟进这潭浑水里,危险啊。

三、刺(上)

“在警校学习时,老师曾对我们说过:不要相信你亲眼看到事,即使它就发生在你眼前;不要相信你听到的话,无论它多么清晰;因为那很可能只是你的错觉。www.65txt.com光与影的巧合,自然的呼唤,甚至你个人的感受与好恶,都可能干扰到大脑的判断力。李医生,以前我对这两句话的理解很浮浅,在医院呆的这几天,才好像明白了一点点。”

“为什么?”祝童忍住心里的惊慌,黄海的话似有所指,但愿这也是错觉。

“你们医生的工作方式,看起来医生是在最科学的状态下工作,有最先进的仪器,最严谨的理论,但是即使有这许多,也很难不出现误诊。”

“误诊?”祝童大概明白一点了,黄海似乎说的是宋老的病情;只是,他肯定说的不是自己或海洋医院的医生们。

“我们调阅过他的保健记录,如果这是人为的误诊,情况会十分严重。”叶儿插口道,祝童捏捏她的手,适宜她不要说太多。

黄海微笑着,他能看到叶儿脸上的薄嗔:“首长昨天晚上请教过几位专家,他们认为至少要有半年以上的时间才会形成那样的血栓。首长让我提前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提前有个思想准备,整个过程中严格遵守保密条例,不要问任何问题。”

“明白了。”祝童闭上眼,尽情享受与叶儿手手相握的短暂温柔。

宋老,已经被监控了,怪不得刚才王觉非表现的那么怪异。昨晚的会诊显示出一个结果:宋老以前的例行体检和病历有人作假!

这算是什么?自己现在是另一个紧急医疗小组的成员?小骗子一点也不喜欢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去,留在海洋医院逗史密斯玩还更有趣些,即使把那家伙玩死,后果也一定比治好宋老更轻松。

奥迪A8驶进王向帧驻地,叶儿收回与祝童相握的手。这次的气氛明显不同,多了不少工作人员,他们穿梭在两座别墅之间,神色严肃不拘言笑。

门两侧是四位年轻的武警战士,院子周围有流动岗哨,高处架有天线,很有点打仗的阵势。

祝童被引进右侧别墅的二楼,不慎宽敞的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也不认识;都四五十岁年纪,看衣着神态,应该都是些高明的医生或专家。

大家都在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没人说话;祝童也在一角坐下,打开进门时陈镇长递给他的文件袋,里面果然是宋老的病例,以及他五年内的完整医疗报告,详细要宋老每一次感冒、服用的每一片药物。

祝童装模做样的看着,心思却完全不在病例上;他在想陈镇长刚才的眼神。

昨天忙到凌晨且今天出来的匆忙,祝童根本没料到会被突然招到这里,没想到要和陈镇长见面。他现在带的不是那副淡蓝眼镜,发型没有整理,最要命的没刮胡子。他这几天都是中午或晚上抽空到香薰理疗中心,在接受治疗时用锋利的手术刀整理一番。

几分钟前,当陈镇长把文件袋递给祝童时,眼里分明显出惊愕的神情,小骗子明白他认出自己了。好在陈镇长没有马上发作,现在该怎么办?闯出去是找死,外面警官都有枪,里面八成都压满子弹。

从身后的窗户到布置有红外线警报器的院墙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外面是一条安静的马路,大概有一百米长短才到喧闹的大路;祝童自讨凭自己的本事闯过二十米不算很难,也能越过围墙,但在守门的四位警官开枪前跑出一百米,基本上是妄想。

这不是最主要的,祝童不知道如何面对叶儿,面对知道真相后的爱人。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手里的病例被手指抓透,发出“吱吱”声。虽然声音不算大,但房间里太安静了。

“你怎么了?”祝童耳边想起温和的声音,他勉强压制住内心的紧张,转头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

“没什么,胸闷。”祝童摸出一粒绿色药丸塞进嘴里,眼前出现一只茶杯;他说声“谢谢”接过茶杯喝下两口水,脑子里暂时安静下来,马上就感觉到额头上湿漉漉的,就这一会儿,他出了一身冷汗。

“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祝童掏出面巾纸擦去面部汗珠,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

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他只能赌,赌陈镇长暂时不会马上揭穿自己。

以小骗子对陈镇长的了解,那是个精明且贪婪的家伙。那样的人都是自私的,长于算计,善于算计;祝童寄希望于陈镇长的胃口大一些,想从自己身上捞取的东西多一些,算计的精深一些;那样,他才会有腾挪的时间和空间。

“小伙子还很年轻啊,有病要抓紧时间治,别真的拖成老毛病。”

祝童的手腕搭上三根手指,凭这手按脉的手法,小骗子知道遇到行家了,勉强放松身心收敛内息平心静气;隔壁这位竟是高明的中医。真是医者父母心啊,想必他是闲急无聊,看病例资料太郁闷,拿自己当病人了。

“你这样的伤倒很少见,有半年了?是那位医生为你看的?都吃过什么药?咦!你最近……。”

果然很高明啊,只凭把脉就能看出如此多的东西,小骗子不禁佩服;却不敢再让他看下去了,抽回手腕道:“是有半年了,我自己乱治的。”

“你就是李想。海洋医院年轻的中医,李主任?”

“不错,您怎么知道?”小骗子奇怪,自己的名声有那么大吗?

“能坐到这里人一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医生,我听说李主任在日本治愈了一例晚期胰腺癌;后来遇到意外事故受伤,伤处正是在肺部。我们还是同事呢,北京同仁医院心血管科主任医师周联,向老是我的老师。”

周联伸过手,此时此刻,小骗子又有马上撞开窗户逃跑的冲动!他尴尬的握住周联的手,面对李想的又一个北京同事,小骗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好。

“向老多次夸奖你的医术高明,特别是针法和膏药。可惜啊,你以前在内科,要不然我们早就该认识了。李主任离职的那段时间里一定有奇遇,我曾问过曾主任,他说你以前很平常。”

“我现在也很平常,不过周主任说得不错,我是有一点奇遇。前段时间里和师兄一起整理先师的经验,偶然间悟通鬼门十三针……。”还好,小骗子脑袋短路的时间不算太长,以他混迹海洋医院将近一年的经验,同院不同科室之间的医生,除非地位相近或年龄相仿、师出同门,平时接触并不多。李想在同仁医院不到两年,年纪轻资历浅性情又不善交际,周联这样的科室主任大约不会注意到他。

白家树在日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祝童举起“先师”的旗帜,以鬼门十三针为武器,引导向华的弟子周联步入自己的世界。代价还可以接受,鬼门十三针大家都有所了解,祝童把自己的理解说出来,又取出龙凤星毫胡扯一番,把周联搞得云里雾里……目瞪口呆。

另两位是西医,对中医之间的话题向来不关心也不参与,他们大致上认为中医治病是撞大运,所以省去小骗子不少口舌和心力。

门被轻轻推开,陈镇长走进来,身后是叶儿和向华。

把小骗子心惊肉跳,冷汗,一滴滴渗出。

有道是做贼心虚,祝童刚才还鼓励自己,镇定,他不会现在揭穿你,他……。

但他总以为三个人都注意自己,现在竟然不敢面对叶儿的眼睛,只盯视着陈镇长,想从他的表情中寻求答案。

陈镇长与别的工作人员一样,神情严肃,除了第一时间貌似无意的瞟过来一眼,进门后根本不看祝童,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向华呵呵笑着坐到门旁沙发上,抬手道:“各位都是大忙人,把你们请到这里是有些冒昧;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忙,多用心。这次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只要不出责任事故,事情结束后,向华给你们请功……。”

小骗子暗自嘘出一口气,向华如此说,大约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把目光转到向华身后,叶儿正担忧的看着他,祝童又擦把汗,给叶儿个微笑,让她不要担心。

陈镇长站在叶儿右边,轻轻靠近叶儿一些,当着祝童的面斜眼撇向叶儿胸前开口处,露出一点贪婪淫邪的微笑。这微笑只短短的一瞬间。向华正在说话,没人注意他,刚让祝童看到就收敛了。

叶儿穿一件乳白色丝质衬衣,领口微微开启,露出她白皙而诱人的一片肌肤与挂在颈下的女儿玉。她好似不染纤尘的仙子,而陈镇长正用在放肆亵渎着她的圣洁。

小骗子大怒,抬起右手推推眼镜挡住叶儿的视线,狠狠的盯视着陈镇长。这是在挑衅;难道他以为能用祝童身份的秘密来威胁叶儿?

向华的话结束了,叶儿还在记录;祝童根本没听清他都说了些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姓陈的,你这是找死!你要死吗?

叶儿记录完毕,抬起头送过来一个甜甜的微笑。

祝童强迫自己冷静,渐渐能听清大家讨论的内容;向华此时看向他,问:“李主任为宋老把过脉,说说你的看法。”

“暂时没什么危险,但他近期不能承受太大刺激。”祝童含糊的回答;对于脑血栓病人,无论西医中医都会如此说,他等于说了句废话。

三、刺(下)

“如果你做主治,在调动海洋医院所有资源的前提下,有多大的把握保证病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出意外?”向老果然不满意,进一步提出假设。www.65txt.com

“任何情况……对不起向老,如果病情突然恶化,我只有五成把握。”祝童低头,装模做样的翻看一下手里的病例,又给出一个不及格的答案。

没想到,向老这次语气平和了些:“噢?说说看,为什么只有五成把握?”

“气血上冲而凝属涩症,以针灸疏通需要一段时间。血栓形成的位置在脑动脉周围,病人如果受到强烈刺激血流必然加速,谁也不能保证不出意外。稳妥的办法只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在现在的情况下……。”说到这里小骗子摇摇头;“我们不可能知道病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能承受多大的压力?意外只需要一秒钟,他随时可能因为激动而血气上攻,即使抢救及时也很可能让他失去感知能力。”

“西医呢,两位博士,你们的看法。”向华知道这是事实,那个部位的脑血栓破裂后,九成以上的病人会有生命危险,即使抢救即时,也有50%的几率变成植物人。

两位西医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大致判断却差不多,都认为宋老不能承受太大压力;最好先以药物治疗,把血栓的危险降到能控制的范围内,再适时进行开颅手术消除血栓。

陈镇长的注意力一直在祝童身上,随着讨论的深入,他有点迷惑了:这个李主任看来真是位高明的医生,在座的都是医学专家,向老也不好骗;王向帧那样级别的首长,更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相信一个骗子,自己是不是错了?。

向老是这个医疗小组的头,他们不能长时间离开病人,讨论进行一定程度就要结束了。

叶儿和向老要去向王向帧汇报,黄海已经回到海洋医院,本来向老要安排一位年轻的警官送祝童回医院,陈镇长说自己正好到医院有事,开出一辆帕萨特拉着祝童驶出大门。

陈镇长熟练的把帕萨特开出别墅,祝童坐在前排,指尖扣紧龙星毫;心里的压力小了很多。龙星毫的黑晶内已有一只小小的紫蝶,这是祝童几天来为史密斯准备的。他随时可以制住陈镇长,下车,逃离。

开始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陈镇长到上海没多久,不太熟悉上海的道路;祝童不断指点着他,而陈镇长的注意力不全在开车上,嘴角挂着微笑,时不时扭头看祝童一、两眼,嘿嘿笑笑,似乎在欣赏一只掌上宠物。

帕萨特配置有先进的GPS导航,走上大路后祝童不再说话,把座位放低,舒服的伸展着身体。忽然之间小骗子想起老骗子常说的大境界:洞若观火!

小骗子盘算起手里的筹码,虽然怎么算都占不到上风。但是算账是门学问,在不同的规则下,坏账也可以变成资本,看就看算账人从那个角度去理解。

帕萨特开进海洋医院停车场停好,陈镇长笑着说:“没想到啊,佩服佩服。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李宰豪李老板,李想李主任?”

“陈镇长想怎么称呼都可以。”祝童摇摇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有分别吗?”

“我现在是首长的机要秘书,处级;你可以叫我陈处长或陈秘书。我不像你李先生,到那里都有女人缘,于蓝小姐,苏叶小姐,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啧啧!我认出你就是望海制药的李宰豪后,专门去看了看李主任的资料,你应该知道我们那里有很全面的情报系统;意外的是,你这个主任的来历……,如果我对苏小姐说,李主任还有一个名字叫李宰豪,还有一个女人叫于蓝,还有一个身份是富……。”

陈镇长得意洋洋的说着,祝童摘下眼镜,扭头看着他,眼里闪出冰冷的寒光。在这个关键时刻,小骗子悟通洞若观火的真正含义:事不关己则清,关己则乱;要保持冷静,跳出是非看是非,才能准确把握大局。他是骗子,骗子只对真小人与正人君子头疼,根本就不应该怕一个带着面具的伪君子。

“陈镇长,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像个君子,是吗?”

“君子……?”陈镇长被祝童散发出的野性镇住,不敢再说下去了。

祝童不属于他接触过的任何一种类型,这里虽然是海洋医院,车外有来往不断的医生、护士、病人;但对方的目光使陈镇长感觉到,他的生命随时可能终止在这个人手里。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去辩解或否认,也没有被识破后的慌张,为什么?按照常理,他应该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是啊,人善被人欺,马善众人骑,你想敲诈我!说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权?还是别的什么?”祝童笑吟吟的说,指尖闪出龙星毫,在陈镇长注视下刺进眉心印堂穴。

陈镇长根本就没力量去躲闪,祝童的目光似乎有魔力,把他牢牢钉在座位上。

“李想是我,李宰豪还是我,你想用这些威胁我?世界上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好了,现在你老实了。感觉一下,你是不是冷静了点?是不是变聪明了?”祝童收回龙星毫,黑晶内涵养多日的紫蝶还在原处。

“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陈镇长整个脑袋都是冷的,一条冷线从印堂渗进脑腔,在最深处停下来,凝结成一点深寒。

他如果否认还好些,但是祝童坦然承认李宰豪的身份,让陈镇长想起一个可怕的名词:代理人。

上海的商界都活跃着这么一批人,表面上看去风光无限拥有亿万财富,其实只是神通广大的傀儡罢了。他(她)们背后有庞大的势力或强势人物,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起的。陈家就曾经想把于蓝变成类似的代理人,使家族财富合法化。

“陈秘书,如果你真的很为难,我不妨给你个建议。带上眼镜我是李想,摘下眼镜,我是李宰豪。记住了?”祝童漫不在意的笑笑;对于陈镇长这样自私的胆小鬼,恐吓就足够了,根本不用浪费宝贵的紫蝶。

祝童现在的修为用不好固字术,借助龙星毫的神通,这点深寒能在陈镇长颅脑深处保留三到五天。祝童要的是震慑,但愿陈镇长胆小点,别真得逼他违反祝门戒律,杀人。

“你是李宰豪,带上眼镜是李想,摘下眼镜你是流氓。”陈镇长似有不甘,伸手去拉车门。

“你说什么!想死吗?”祝童喝一声;“说老子是流氓也可以,你可以试试来触犯我的底线,看我能不能让你和你的家族身败名裂,毁掉你们陈家在山东的一切。不要以为在望海的妥协就代表我怕什么;在我看来,你们陈家还不如一只蚂蚁,我们只是不想得罪太人。陈家也不值得操太多心思。”

陈镇长惊愕的看着小骗子,只感觉天昏地暗世界颠倒。他是个聪明人,马上想到望海集团和望海制药,想到父亲的话,想到向老,想到李想本来是向老的属下。这些东西汇集起来让他脑子里生出个可怕的想法,李想或李宰豪是向老的人!即使不是也大有关系。

颅脑深处跳跃一下,陈镇长显出极度痛楚的表情,抱着脑袋道:“是,是,带上眼镜是李想,摘下眼镜是李……宰豪;李宰豪李老板,李想李主任,对不住……。”

“你自找的。”祝童拍拍陈镇长的头,缓解一下他的痛楚;“好好混吧,也许过个十几二十年,等你做到首长的位置就会明白了。”

现在,小骗子感觉天宽地阔特别痛快,流氓也罢李宰豪也罢,挣脱开李想的限制后,再去看半小时前的恐惧、挣扎,真是不知所谓。

“手机!”祝童低喝一声。

“什么?”陈镇长被惊了一下,抬起头偷看祝童一眼。

“你的手机,***,你聋了!”

“哦啊,哦,给!给!”陈镇长慌乱着掏出自己的手机,双手递过去,再不敢看这个可怕的“流氓”。

“给我干什么?拨号。”祝童没接。

“拨号?拨什么……号?”

“给你老子。你不会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

“啊,我老子……?是!是!”恐惧的时候,陈镇长也在想自己的父亲,那是他心底的依靠。

电话拨通了,祝童冷冷的看着他:“把你做的事说一遍,让他教你该怎么做人,怎么做官。无论你曾经想要做什么,姓陈的,今后要记得,这里是上海不是山东。”说完,打开车门走出帕萨特,“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陈镇长哆嗦着,用五分钟的时间低着头把事情汇报给远在山东半岛的父亲。

电话那端对方沉吟好久,才说出两句话。

这两句话,把陈镇长彻底打入深渊。耳边传来忙音,父亲挂机了,他抬起头看向车外。

没有人,李想或李宰豪都没有了。父亲说得对,这样的人不是他能对付的,也不是陈家能招惹的。父亲让他找机会离开上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非之人。

但是,他向来的自负不甘心在一个人手里跌倒两次,咬牙切齿一番,却不知道该如何报复。虽然李想刚才说了很多,细想……上海太复杂了。

黄海看到祝童一个人走进高干病房楼,迎上来问:“陈秘书去哪里了?”

“他去停车,有问题吗?”祝童心情不错,看到黄海才想起自己没带眼镜,忙取出来带上。

两人已经很熟了,黄海的敏感早被习惯磨损,不太注意细节,看着外面说:“陈秘书太不注意了,现在什么时候?首长特别交代过,任何时候都不允许单独行动。你先进去吧,我去看看。”

黄海向停车场方向跑去,祝童走进高干病房楼才彻底冷静。黄海说的很明白,所有介入这次行动的人都要遵守纪律,陈镇长失态了。

四、下蛊(上)

祝童亮出通行证进入病房楼,他认为陈镇长天生是个演员,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和家族的未来冒险。www.65txt.com

基于同样的道理,他也不认为陈镇长那样的人有自我牺牲或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勇气。

临近中午,不断有医生、护士与他擦肩而过。小骗子无奈的发现:由于这次危机,自己在做了一段虚假的正人君子后进步了,对陈镇长的把握很清晰;但是距离老骗子说的洞若观火还有距离。但反击程度有点过于严厉,没有做到完全抽离。

如果在正常状态下,他应该听听陈老头的反应再让陈镇长受教训,这个小小的失误将影响对后果判断的准确性。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祝童再没理会陈镇长,失败者就是失败者,没什么原因和理由。小骗子不怕任何带着面具的伪君子,包括那位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外国伪君子也是伪君子,道理很浅显,与国产伪君子没什么区别。

他也不会去费力气猜测面具下的陈镇长到底在想什么,因为那是徒劳的,在不做生意的时候根本没那个必要;作为自保的手段,只要知道他们害怕什么就足够了。真小人往往是亡命之徒,正人君子在是非面前会勇于牺牲,而伪君子们强大的面具下面,都有一颗龌龊而充满算计的胆怯之心,只要有足够的筹码,没什么好怕的。

其实也有区别,面对陈镇长他只为自保,虽然危险但相对简单,双方没什么利益冲突,粉碎一个伪君子的妄想而已。史密斯不同,祝童要把他逼上绝望,把握分寸就变得分外重要。伪君子的反噬是十分危险的,如果他们被迫撕下面具,就变成真小人了;所以,要给让他绝望的同时,保留一点微妙的希望,虚幻的若有若无微妙希望。这点微妙最不好把握,需要凭自己的感觉与经验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做出准确判断。

祝童没想到远在山东的那个老人,只通过短短的接触与有限的信息就判断出自己是个是非之人;更没想到人性中最顽固的一点:色迷心窍。陈镇长被叶儿的美色诱惑,他不能接受连续两次败在一个人手里,陈镇长没有遵从父亲的嘱咐找机会离开上海,变成一只躲在暗处的恶狼,随时准备对祝童发起致命一击。

不能怪祝童大意,他习惯于前期周密准备后发起突然袭击,且一击即走,从来就没有打持久战的经验;由于以往的生意局限于王觉非之类的“学者”,对陈镇长那样的伪君子经验不足,也缺乏充分深入的研究。

下午两点,应急小组的又一次例会召开,这次多了个病人,宋老;主持会议的人也换成黄海和向华易。

宋老的病情没什么变化,病房外站有双岗,病房里随时有一位心血管专家和两位护士,多台精密仪器监控着他身上的没一点变化。

西蕾娅的病情不断反复,两天来有五次爆发。

多亏西医建立起来的详细完整的制度,祝童翻看着西蕾娅的住院病历,几天来发生在西蕾娅身上的一切都展示在眼前。抛开药物的作用与心里作用,小骗子发现几点很有趣的现象。

祝童拿过另一份病历,那西蕾娅的全部每天的食谱和进餐情况。他身上有蝶神,如果西蕾娅小姐身上真是蚕蛊的话,大概也有类似的忌讳。

西蕾娅不犯病时很听话,发病并非无迹可寻,祝童发现她几乎每次大的发作都是在饭后一小时。但是,并不是每次吃饭后都要发作,每次发作的严重程度也不一样。

王觉非坐在祝童身边,他把头凑过去低声说:“院长,我想到一个可能,西蕾娅小姐的发病是不是和饮食有关?”

“说说看。”王觉非对自己的学生很尊敬。

“瞧,这是病人发作的时间与症状,这是护士记录的食谱。西蕾娅小姐每次发作前,都食用过肉类;但是,如果这顿饭是素菜或者静脉滴注营养药,她会保持安静。还有一点,食用鱼类时,西蕾娅小姐的症状会加剧。从常规监控看,蛋类和奶类食物对她的影响最小。”

这算什么?在座的不是高学历官员就是西医专家,根本不相信中医对于食物忌讳那一套学问,对祝童的分析无不半信半疑。只有王觉非和向老仔细对比着,按照祝童的思路去理清笼罩在西蕾娅身上的迷雾。

现在大家谁也拿不出好办法,只好先同意李想李主任的建议:暂时对西蕾娅小姐的饮食加以控制,只提供新鲜水果和蔬菜,不加荤腥;配合静脉滴注植物蛋白补充身体必须的营养。

小骗子想说给西蕾娅吃点桑叶,看她能不能吐出丝来;这明显是个很荒谬的建议,只在心里想想罢了,万万不能说出口。

还有史密斯,祝童为了避嫌对这个病人的病情采取不关心不介入的态度,连病历都不看。但为了友谊,领导们命令李主任必须为史密斯先生的健康负责。史密斯的医疗顾问布朗博士也有同样的要求。

晚上,祝童再次走进史密斯的病房,先摘下眼镜小心的插进白大褂口袋里,掀开史密斯身上的遮盖问:“感觉如何?是不是想明白了?”

“李医生,我抗议……。”史密斯面对祝童心惊肉跳,但布朗博士认为只有这个人能挽救自己的性福。

“抗议无效,你是我的病人,这是你自己请求的。”祝童用探棒拨弄一下伤处;“暂时看来恢复的不错,但是有个小小的问题,为了不留后遗症,更是为了病人负责,我将建议,切除你的阴囊。开玩笑啊,我不会那么不人道,也不会那么不负责。”

“谢谢。”史密斯被吓出一身冷汗;“中国人都是善良的,我一直坚信这一点。中国医生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中医是最奇妙的医术,布朗博士说,遇到您是我最大的信任。上海是中国最有魅力的城市,我将在出院的那一天,为这座城市建立一项医疗基金。”

“很好,确实很好。”祝童嘴角浮起笑纹;“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假设。如果你再也不能离开上海,这个你热爱的地方,你感觉如何?”

“再不能离开上海,李先生,你是在威胁我吗?”史密斯狐疑着,上海固然不错,但是不能离开,不就成这座城市中的囚徒了吗?

“没人威胁你,史密斯先生,这只是个假设。我以为,以你如今的身体状况,离开上海是危险的,很危险。也许从飞机起飞的那刻起,你的生命就会进入倒计时。史密斯?你在听吗?呵,我的意思是,无论你多么富有,无论你乘坐的是国际航班还是私人飞机,这个假设都成立。”

“我不相信。”史密斯摇摇头,他以为祝童在说笑话;“没人能限制我的自由;上海是被法律保护的地方,你或中国政府都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要知道,有些东西是法律无法保护的。史密斯先生你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做出一些……不被人理解的事;但是呢,有些东西,是万能的法律不知道的。只是个假设而已,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想你应该接受一个建议。”

“请说。”史密斯颤抖着,因为祝童正把龙星毫刺入他的小腹,将那只涵养多日的紫蝶小心的安排到丹田穴内。哈,老外也有丹田。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史密斯真诚的道谢,祝童解开了那处被封闭的带脉,史密斯又能感觉到自己的男性了。

确实,紫蝶入腹带来一股温暖,伤处的痛楚得到缓解;却没想到从此刻起,他的这条命真的落入小骗子手心了。

祝童和蔼的笑笑,感觉也不错:真不容易啊,也许真的是离开湘西太久的原因,现在的蝶神很懒。

“保罗和罗尔森先生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你的团队很完整,他们是世界上顶尖的保安人员。听说美国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订购的四辆免税车已经到港,你可以乘坐它们到上海附近进行一次短途旅行。我想,二十公里左右是个合适的距离。史密斯,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不明白。”史密斯呆呆的看着祝童,他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要他实验一下,离开上海二十公里会有什么后果。

“我是为你着想,在地上总比在天空安全,一旦后悔了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回头,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负责。”

“李医生,你的假设很有趣,我想知道;我,中毒了吗?”史密斯点着自己的胸口。

祝童想了想,把手移到自己胸口处:“我这里还有毒素没有完全排出,至于你的身体内,没有毒……或者类似的成分。”

“OK,那么我为什么要相信这个假设?”

“没人逼你相信啊。史密斯先生,我只是作为你主治医生,本着为病人负责的态度,提醒你一种……潜在的可能。”

“你这是威胁,我要转院,现在就转院,你一定在我的身体里做了什么手脚。我要控告你,控告……。”

“随便,你有的是钱,可以把世界上顶尖的医学专家请来;但是,在找到证据前,你指控我什么呢?史密斯先生,我是中医师,正在想办法为你治疗注定要残废的阴囊。难道你习惯于用这样的方式感谢挽救了你另一半生命的医生的吗?”

所谓二十公里,应该是普贤寺能控制的极限距离了,海洋医院距离普贤寺直线距离在八公里左右,而史密斯一定会带着可怜的西蕾娅。祝童估计,西蕾娅体内的蚕蛊如果失去控制会发狂,那样一来西蕾娅很可能做出疯狂的举动,比如攻击身边的任何人;那样状态下西蕾娅会被激发出全部的生命潜能,也许比彪形大汉保罗更危险。

事实上,小骗子认为史密斯根本不敢走出十公里。

四、下蛊(下)

祝童在一点点消磨史密斯的狂妄,他很享受这样的过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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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小姐如果能回来,你也许就能离开上海,这是前提。还有那枚玉印,它也必须和保罗的一只手同时留下。”

史密斯顽固的以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不相信祝童对他的警告中有善意的成分;认为这些话都是威胁与恐吓。

“萧萧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我无权干涉。”

“真的吗?”小骗子看着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虚伪:“史密斯先生,你真的很愚蠢,我认为你的睾丸长在那里太久了,也许让你感觉不舒服,想给它换个地方。你信不信?我既然能治好你的伤,也能让你这生不如死;你信不信?我如果想要你的命,上海或者世界上任何一家医院都救不了你;你信不信?现在你就是一只火盆里的蚂蚁,我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撒手不管,你只有死路一条。你信不信?哈!看来你是不相信的,因为你有钱啊。好了,你要记得一点,我保证治好你的伤。但是,出院后不要再回来,下次找我看病,要准备好一笔钱,不多,一千万美金。信不信?这不是敲诈,你一定会来求我收下这笔钱。”

说完,祝童收拾起东西走到门边,史密斯满头虚汗,被小骗子的威胁吓坏了。尽管祝童说的大部分是谎话,可史密斯被这几句“信不信”忽悠的,有点相信他有控制自己生死的本事。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如果你还信任……嗯,明智的选择是不要相信一个中医的忠告,那会很危险。西医许会警告你,最好不要抽烟,不要喝酒,不要纵欲科学搭配饮食。但我的忠告也许会是,不要和女人上床,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吃任何肉类、谷物、蔬菜,不要离开上海,否则有生命危险。佛教你听说吗?对于你来说,改变信仰是最好的选择。”

祝童没时间说太多的废话,史密斯不是傻瓜,他那么有钱,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一晃十天过去了,与大多数事情一样,“10.9事件”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海洋医院内的气氛也一天天松弛,至少祝童的黑色三星手机被发回;应急小组虽然没有明文撤销,近几天没组织什么会诊之类的活动,也许因为王向帧的介入,领导们都不愿来海洋医院。

西蕾娅小姐再没有发作过,这使大家对中医多了点敬畏。年轻的李主任没使用任何药物,只靠控制饮食就使西蕾娅小姐的神智恢复正常;虽然李主任强调西蕾娅小姐随时可能复发,大家还是感到很神奇。

更大的神奇是皮肤科丁主任创造的,西蕾娅小姐身上的外伤在一周前还是恐怖的疤痕,但是接受了香薰术的熏蒸治疗后,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痕迹。这一来,医院所有爱美的女性都对香薰理疗中心充满兴趣;凭着这帮专业人士的口口相传,香薰中心的几乎在一夜间变得顾客盈门;没有预约根本就不可能享受到神奇的“辅助治疗”。

史密斯先生作为重点病人情况也很乐观;外伤部分,阴囊已经基本痊愈,今天上午,泌尿科护士为他进行生理检验,史密斯先生很快就勃起了。

年轻的小护士红着脸在病历上写下:四级,130度。

这应该是很男性的数据了,围在病床前的医生们都对史密斯先生表示祝贺,说他的伤恢复良好,基本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李主任对史密斯先生的康复的贡献最大,大家在祝贺病人的同时,都没忘了赞美两句李主任,他正不好意思的站在王觉非王院长身边。

史密斯先生尴尬的提好裤子,伸手要向李主任表示感谢;当然在笑声中被拒绝了,小骗子眨着眼轻声说:“为了对您负责,史密斯先生,暂时您还不能出院,如果一周内每次检查您都能保持这种状态的话,才能算完全康复。”

祝童知道大部分医生的赞美是敷衍,他也没真把自己当成神医;据黄海说,根据他们最近几天的监控,很有几个医生私下里称呼李主任为“膏药李”,认为他是凭借神奇的狗皮膏药才创造奇迹的,算不得真本事。

小骗子当然一笑置之,他身上的膏药确实不多了,这次在史密斯身上用去两贴就让他心疼不已;柳希兰到现在已经用去四贴,还祝童身上所有的疗伤上品冰雪散。

罗尔森先生第一个被允许出院,各项指标完全恢复正常,背后长长的伤疤由于只留下一道淡淡的伤痕。

意大利盾牌保罗第二个出院,如今应该叫独眼龙保罗。伤残使他变得更有暴力倾向,眼睛拆线的第一天,在病房里即开始进行体能恢复训练。祝童去看过几次,那家伙的拳法、步伐确实厉害。

黄老被转移到高干病房二楼,紧邻重症监护室;向老亲自坐镇,黄海带着几个保卫人员封闭了半个楼层。

此间,祝童与柳依兰有过几次交谈,柳曼湘恢复的最慢,据郑书榕说,她至少还要在海洋医院修养两个月。

医生与患者家属之间的接触最正常不过了,随着时间的推移,“10.9”事件的影响渐趋淡漠,祝童近期每天下午都要到柳曼湘的病房,坐一会儿,喝几杯柳伊兰准备的花茶。

通常是在下午四、五点之间。这段时间大家都比较悠闲,小骗子也正好接受完香薰术的治疗,身心松弛,喝杯茶是再惬意不过的了。

叶儿很晚才回来,先到高干病房二楼看看同事,回到公寓已经是午夜时分。

祝童端坐地板上,面色红润,小心操持着一只红泥炭炉烧水煮茶,淡淡茶香飘荡在室内。

叶儿深深呼吸:“好香啊。”

“叶儿快来,刚煮好一壶茶,尝尝我的茶道。”

祝童倾出一杯递来,叶儿接过来小心抿一口,感觉浑身舒爽,似乎每个毛孔都被这杯茶冲开了。

“好不好喝?”祝童得意的问。

“不是好,是美妙。”叶儿饮完,又把杯子伸过来;“还要喝。”

“没有了,好茶只一杯,多了就是庸俗。”祝童拿起冰壶,果然只倒出几滴来晶莹的水珠。

这几滴水才是他需要的。祝童把它们滴到一片嫩黄的茶树绿叶上,小心的送进嘴里。闭目调息片刻,体内的热燥被一片清凉扑灭,脸上的红润逐渐转消失,隐约散发出晶莹的光彩。

“这是你买的吗?”叶儿打量着这幅茶具,手里的茶盏不是陶瓷,而是一只绿玉杯,茶盘上还有只一模一样的绿玉杯。

她虽然不懂茶道,但时常能接触到好喝茶的人,比如王向帧与向华易都是好茶之人;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考究的茶具。

“朋友送的,怎么样,漂亮吧?”

“要好多钱吧?”叶儿转动手里的绿玉杯,颇有些担心。到今天为止,祝童还不能自由行动,就连网络信息中心的事务也被吴瞻铭吴助理兼管,不可能接触到外界的“朋友”。

祝童微笑着把她揽在怀里,用腮下的短胡茬刺激她耳后嫩白的肌肤:“是六号病人家属送的,郑医生和我一人一套;我们救了她妹妹的命。人家是华侨,不要不礼貌,领导同意了的。”

病人家属给医生送点小礼物很正常,祝童不是公务员,不受条例约束;叶儿虽然感觉有点不妥,但是既然是华侨送的,领导也同意了,也就一笑了事。

她不知道的,祝童接受的不只是一套精致的茶具那么简单,这是一套修炼茶道的用具。确切的说,祝童接受了一套修炼茶道修炼心法与工具,那是在八品兰花独有的花香茶道密功的基础上,被几位高人改造为专为治疗祝童身上重伤的功法。

茶盘上那几碟花味香片与纤细的丝蕊,正是修炼花香茶道的引药;祝童知道炼制那样的香片很费功夫,还是升起炭火又为叶儿泡起一杯香茶。

雾气从玉杯内袅袅泛起,沁人心脾的香美茶香弥散开来;叶儿啜一口,清香盈齿,感觉一股温润淡香在体内流转,就爱上了它神奇的味道,一天的劳累被茶香驱散。

“真的好神奇啊,李想……。”

“嘘,别说话,练字。”祝童拉起她的手,沾一点香茶在茶盘上轻轻写下一个“灵”字;“让这股香气充斥全身,好好练习不得偷懒,我要去查房了。”

叶儿一直在练习“灵”字诀,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修炼的是一门神奇的术字,但每逢身心疲惫时,练习几次“灵”字能让她精神松弛,渐渐也就爱上这种感觉。此刻以“灵”字诀引导体内的香气,悠悠然如浴春雨,竟然很快沉浸其中。

这算什么?叶儿竟然在某个瞬间破入蓬麻初境!

祝童轻轻闭上眼涵养内息,没去打扰叶儿。心里感慨,也不知是自己这个师傅教导有方还是叶儿有天然灵根,只修习半年就进入蓬麻初境;这样的天才不只他没见过,好象祝门历史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也许是花香茶道的缘故?也许是经过蝶蛊洗礼身心的缘故?不知道,也可能因为女孩子天生爱花香,如此清越甘美的茶香能激出叶儿天性中隐藏的灵觉?如果确是如此,叶儿如今的境界就是暂时的,可说是祝门术字与兰花秘术双修的结果;在兰花的密功里,叶儿现在处于什么境界?

总归是对叶儿有好处的,只是自己一个大男人修炼花香茶道,倒是不太合适了。

另一个惊喜是,当祝童引导香流经过印堂穴,蝶神沉醉其中,到现在还没醒来,今天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妙啊,原来兰花大姐柳伊兰把花香茶道传出来,还有对抗一品金佛的蚕蛊的意思!

服下十枚金丹后,祝童肺部的伤已然恢复九成;随着身体的好转,小骗子对度过这次危机越来越有信心。

五、伐桂(上)

上午九点,祝童来到史密斯病房前,与守在门前的保安打个招呼推门走进去。www.65txt.com

罗尔森迎上来,表达对祝童的感谢;意大利盾牌保罗坐在会客室一角,带一副墨镜遮盖失明的右眼,嘴里叼着粗大的雪茄。

“医院内不允许抽烟。”祝童的手在面前挥动几下,皱起眉头;“保罗先生,为了史密斯先生的健康,也为您自己,请不要抽烟。”

“我抽的是雪茄,不是香烟。”保罗不满的挥舞起拳头,他身高接近两米,有熊一般壮硕的身体,标准的拳大如斗,力大如牛,声若闷雷。

“保罗。”罗尔森冷喝一声,保罗不甘的熄灭雪茄,却不敢顶撞。

看身材,罗尔森不超过一米八十,身材匀称气质从容;但能让粗鲁的保罗信服,应该有过人的本事。

屋角还坐着一个人,以前祝童没见过,如今隐在黑暗里,只能看到一双灰色的眸子。祝童闪过一丝警觉,这样的人很少见啊;还是照常走向内间史密斯的病床,

他又见到了卡尔,老绅士卡尔手握烟斗面带微笑,立在史密斯床头。

“很抱歉,李医生;请允许我说明,这只是我的习惯,您可以检查一下,烟斗是凉的。”

里间套房内没有烟味,祝童笑着点点头,站在病床的一边俯身试试史密斯的额头,手指轻轻从他口鼻间略过,轻声说:“脱。”

史密斯老实的脱下裤子,把自己的**呈现出来;半个多月来,轻轻一个“脱”字,几乎已使史密斯形成条件反射了。

事实上,这正是小骗子在史密斯身上实验的一种祝门密功:指桑骂槐。

大致原理与心理暗示类似,大概意思是祝门是在为病人治病的同时,将某个字借病痛的记忆嵌进病人的心里,在某个需要的时刻,借助这个字来引发病人的回忆,转而控制住他的某种行为或思维,进而达到自己设定的目的。

在此之前,祝童从来就没使用过这门秘术,据说,祝门前辈甚至能用一个字把人变成木偶。小骗子只是受索翁达固字术的启发,用这个祝门秘术在史密斯身上实验,对有多少作用并不太在意。至少在目前看来,在轻微的迷幻剂配合下,史密斯已经初步显示出一点症状;他只要说出“脱”字,尽管史密斯不懂中文,也会神情轻微呆滞片刻,老老实实的解开皮带,退去裤子。

达到这个效果说难也难,祝童十天来每天不定时巡房,至少要让史密斯在他面前脱七次以上裤子。对于这些,大家都认为李主任比较负责,有专业素养;虽然也有人说李主任是在拍老外马屁。

祝童却对外界的评价毫不在意,不断为史密斯开出补肾强体的大药方,中药西药都有,药汁、胶囊、营养液、点滴一起上,反正史密斯先生有的是钱,中西医结合本来就比较费钱。

比如此时,李主任拿出一只五十厘米长短的不锈钢探棒,用酒精擦拭消毒,轻轻伸向史密斯下体。

卡尔是绅士,出于礼貌把脸扭向房间的一角,那里有一台液晶电视,正在播放英语新闻。

很快,卡尔就听到几声压抑的呻吟声。他忍不住偷偷撇一眼,正看到李主任用一只探棒,把史密斯的**刺激得怒发冲冠。

“好了,您可以穿衣服,恢复的不错,不错。”祝童丢下探棒,取下床头的病历卡,写上一行字:四级,130度,恢复平稳,饮食还以素食为主,可配给少量牛奶。

祝童离开病房,史密斯神情沮丧的拉上裤子,李主任的探棒似乎有魔力,这样的矗立没有半小时不会消退;曾几何时,史密斯对自己的性能力很是自豪,现在……。

“亲爱的史密斯,快看新闻。”卡尔开大音量,史密斯听到一个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转头看到,液晶屏幕上出现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萧萧。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祝童相信八品兰花的信誉,十月最后一个周末的半晚,失踪多时且引发“10。9”事件的当事人,萧心梅小姐终于现身上海滩。

萧萧在机场发表了一个简短的声明:自己之所以失踪,完全是由于个人原因,与史密斯先生无关,与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无关。

说完,萧萧就在两个神情严肃的年轻人保护下快步离开机场。

“沃森,都是你做的蠢事。在你该想一个恰当的理由,如果不能向中国zf解释,向中国公众解释,我们在上海的利益将面临很大的麻烦。”卡尔先生神情严肃,走到门边对着客厅一角:“温格先生,请进来一下。”

温格。道格拉斯,六十三岁,是卡尔高价聘请来的前FBI高级特工,中国问题专家,如今的身份是卡尔的高级助理。

“说说你的看法。”

温格挪动稍微臃肿的躯体走进套间,手里拿着黑色速记本,小心的关上房门,坐下:“您问的是李医生,还是刚才的新闻?”

“先说说新闻,lily,也就是萧小姐是从法国归来;但是按照史密斯先生的说法,她现在应该地中海或威尼斯,在汉密尔顿勋爵身边。史密斯先生不妨打电话给汉密尔顿勋爵,萧小姐为什么会出现他应该有答案。”

卡尔拿出一只手机递给史密斯:“沃森,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去拜访汉密尔顿勋爵?TSP的金融服务公司做的是洗钱生意,你有这个需要吗?”

“朋友需要。”史密斯简短的回答一句,低头专心拨号。

委员会只是个松散的组织,在没有统一行动的情况下,史密斯有保留**的自由;没有几个有实力或神秘的朋友,不可能成为委员会成员。

电话拨通了,但是没人接听;史密斯一连拨打了三个号码,都无人接听。

“情况很明显,汉密尔顿勋爵暂时不方便与您通话。”温格温和的笑着,示意史密斯不要白费力气;“他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昨天我们得到确认,汉密尔顿勋爵的游艇停靠在威尼斯。他一定进赌场了,大家都知道,顿勋爵在赌场里不会接听任何人的电话。TSP的金融服务公司还在正常运转,我们可以认为,这种压力来自他的‘朋友’。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萧小姐带着一串钻石项链,西蕾娅小姐也有过一串同样的项链。史密斯先生,那是不是汉密尔顿勋爵送给‘钻石小姐’的礼物?”

史密斯点点头,汉密尔顿勋爵正是用一串串价值不菲的钻石,与衣食无忧的富贵诱惑一个个肌肤娇嫩的女子成为他的“画布”与工具,叫做“天衣秘书”。汉密尔顿勋爵调教出来的“天衣秘书”在成为活着的“艺术品”的同时,也具备一定的金融知识和职业素养,大多成为汉密尔顿勋爵与客户的联络人,很受特殊需要的客户的青睐。而她们身上的纹身,是汉密尔顿勋爵控制她们的手段之一。

“我们可以假定,萧小姐大概已不是汉密尔顿勋爵的‘天衣秘书’,她是一个半成品,如今被另一股力量控制着,她的出现是对史密斯先生的警告。在谈判破裂之前,萧小姐不会出面指控任何人。是的,我认为近期会有一场谈判,他们会以萧小姐为筹码寻求交换。”

“你有什么建议?”卡尔摸着下颚问。

“如果你们要在中国发展,最好接受对方的条件。在这里做生意,声誉是比信誉重要。如果没有声誉,你们的朋友将不能在zf的那里为那么说话,失去zf的信任,你们将寸步难行。至于信誉,呵呵,这里最奇妙的就是这个,你们的朋友可以用任何一条荒谬的理由为你们解释。国际惯例在这里只是一块遮羞布。”温格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说得两位听众频频点头。

“那么,温格先生对李医生的看法呢?”史密斯转换话题,如何谈判是卡尔的事,他更关心掌握自己生死的人。

“这个人……。”温格收敛起微笑,拿起速记本思索着;“他很稳定,每个动作都很简练,几乎不会浪费任何一点体力。从技击的角度判断,他是个受过良好训练的高手,罗尔森先生还达不到他那种状态。他的眼光专注而敏锐,那副眼镜是他用来掩饰的工具。他反应灵敏不怕威胁,善于随机应变,我认为如果不使用枪械,即使罗尔森先生和保罗先生同时出手,也不会占到多少便宜。”

卡尔先生点燃烟斗,徐徐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温格,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有魅力和感染力,还有久经训练出来的自控能力。他身上还有一种很难得的天赋,一种有诱惑力的力量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操纵别人的力量。重要的是他能很好的控制这种与生俱来的诱惑力,所以他能很容易的得到信任。另一方面,他又是个很小心的人,理智而警觉,心智坚强。说话声线平和,衣着舒适,身上没有多余的东西,他很自信。”温格拿起挂在床头的查房记录,端详着祝童留下的笔记;“笔画有力,说着话还能写出如此工整的字体,这是个很谨慎的人。奇怪,他……,史密斯先生,您刚才闻到什么气味了吗?”

“没有,除了消毒水味,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史密斯茫然,他对温格有点抵触,不知道卡尔花大价钱请怎么一个人来究竟有多少用?

“那就奇怪了,我看到他试探你的体温时有个多余的动作……,但愿我错了。卡尔先生,史密斯先生的健康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他随时可以出院。我认为他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在演戏,李医生不只是医生,他身上隐藏有很多秘密,他走路时的重心偏上,这是一种随时准备逃离的状态,说明他对现在的身份不太自信。奇怪,这里是中国,他是这里的医生,您是病人,房间里没有他看得上的对手,但是为什么……。唔,他是中医,在这里的身份不是执业医师,是一个负责网络技术的部门主管。对不起卡尔,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暂时不能给出更多的判断。”

“很好,已经很好了。”卡尔礼貌的夸奖一句温格,对史密斯说:“沃森,我们明天就出院,这我能感觉到这里要出大事。为了我们的事业,最好远离是非之地。我想,离开这里,谈判的人才能更方便找到我们。两周前我曾经邀请蓝宇先生一同来上,他拒绝了,只送我一句很奇妙的话:上帝不会无缘无故偏爱哪个人,他自己的儿子除外。”

“他为什么怎么说?”史密斯呆呆的看着卡尔,尽管他已经猜到结果。

“这就是我邀请温格先生的原因,沃森,所长很欣赏蓝石家族在中国所做的一切。”

史密斯闭上眼,所长的意思是,蓝石家族将是他们的进军中国的强大对手。

委员会里不是铁板一块;卡尔已经说得很明白:委员会暂时不准备得罪讨厌的李医生,那是蓝石的底线。但卡尔把温格先生请来,绝不只是为了自己。

五、伐桂(下)

祝童西蕾娅病房里查看,没想到背后病房里会有一个FBI专家在分析自己。www.65txt.com

西蕾娅小姐哼着歌,看到李医生来查房高兴打个招呼,就很自然的躺在病床上,撩开病号服的下摆将一片平滑精美的小腹坦露出来。

西蕾娅近期坚持素食,恶心、呕吐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只胸口有时憋闷,那是蚕蛊作乱的结果。李医生的针灸能抑制这种憋闷,每次接受针灸,对于西蕾娅来说就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了。

祝童安慰着她,抽出凤星毫缓缓刺进西蕾娅腹部建里穴,把一点黑雾送进针体,凝聚在建里穴周围。

从这个穴位可以截断向输送向胸部膻中穴的精气,也就能延缓藏在西蕾娅膻中穴那只蚕蛊的生长。

小骗子已经努力过多次,想要驱使蝶神吞噬掉那只蚕蛊;无奈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蝶神对蚕蛊很忌讳,根本就没有消灭蚕蛊的理想。且由于近段时间服用金丹,阳气健旺,身体在迅速恢复健康;副作用就是,印堂穴内的蝶神被这股阳气抑制,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今后的三个月内,要每天坚持香薰治疗,这对你的身心都有好处。”祝童叮嘱着,在巡视病例上写下例行文字:平稳恢复。

香薰理疗对西蕾娅这样的病人要收取很一笔高昂的费用,尽管药方的区别并不大,但是这是处方病人与非处方病人的区别;在医生指导下接受的香薰术是在治病而不是美容,应该付出更多的钱。对于丁主任的这种理论,小骗子很是赞同,香薰理疗中心刚开始盈利,需要大批的“病人”才能尽快收回投资。西蕾娅已然接受了一周香薰术治疗,蚕蛊有被抑制的迹象。

“李医生,谢谢您。你是大恩人,我的。”西蕾娅以生硬的汉语表达谢意;最近一段她很少发病,从小护士那里学了几个简单的汉语词汇,只是运用的时候会惹出点笑话。

祝童笑着为她拉下病服,西蕾娅没穿内衣,半个挺立的胸乳都落在小骗子眼里,这也是诱惑。出病房到护士站,祝童为西蕾娅小姐开出一张昂贵的配方。

护士小姐拿着这张配方很是迟疑,新上任的护士长接过来看看,同样糊涂;想到李主任是中医出身也就释然了。但是,药房里可没有处方上的药材,李主任只管开药,把一大堆麻烦事留给高干病房的护士长去折腾。

从明天开始,西蕾娅小姐的每天必须饮用六杯浓茶,三杯花茶,三杯红茶。

李主任特别注明,花茶要哪里出产的茶叶配哪里出产的花,用的水要纯净水,烧到多少度;等等等等一大串。

红茶还简单些,那是西蕾娅小姐“服用”花茶前的铺垫,只要是好茶就行了。

祝童不管护士长如何为难,已回到自己的房间,叫上叶儿去骨科病房看望小苗苗,然后到餐厅吃饭。所以,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萧萧的出现。

一周前,郑书榕主刀为苗苗做了畸骨复位并神经修复手术,王觉非知道这个病人是李主任收来的,当即决定费用全免;并且从昨天开始对外大肆宣传海洋医院为苗苗做的一切,还发动全院为苗苗捐款、献爱心。

上海需要另一个热点来冲淡“10.9”事件的阴影,王觉非深知宣传的重要性,海洋医院周围有不少被“10.9”事件吸引莱的记者。苗苗遇到好时机,多家媒体开足马力宣传下,苗苗被塑造成为一个标点。社会向她倾注来炽热的关怀与爱护,以至于以前躲得远远的医生们,都争着要做苗苗的主治医生。如果不是王觉非坚持,郑书榕的机会并不大。

祝童向来有远离热闹处的习惯,是叶儿不放心,只好与她一道去看看苗苗。

病房已经不是以前的病房,海洋医院专门为苗苗腾出一间大病房;这里是鲜花的海洋,是爱心的驿站,苗苗躺在病床上开心的笑着,苗苗妈也换了身新衣服。

正有家电视台在采访苗苗,一位风度十足的领导在苗苗的病房里发表热情的讲话,王觉非陪在一边。祝童与叶儿对视一眼,没有进门转身准备离开。

苗苗妈眼尖,看到自己女儿的大恩人,顾不得“领导”正握着她的手塞给她一叠钞票;顾不上随行摄影记者的阻拦,叫着“李医生”跑出病房,却只看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夜晚,高干病房前的小花园安静清凉,在上海这样的都市,种植和保养这些姹紫嫣红的花朵和树木是很费钱的,特别是不远处那个艺术雕塑喷泉;但花园是为高干病房服务的,里面住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物,大家都感觉很正常。

叶儿靠在一株金桂树下,微风习习幽香馥郁,却是那满树的桂花开得正盛。都市的***使月光暗淡,桂花树的妖娆把叶儿衬多几分清秀。暗香轻浮,祝童坐在叶儿脚下草地上,深深呼吸几口。

“小时候,我们家院子里也有一株桂花树。每年桂花开的时候,妈妈都要在树下铺开几张席子,把落下的桂花收集起来酿成桂花酒,爸爸最爱喝妈妈酿的桂花酒。有一年,也是初秋桂花开时,我为了和同学斗气,半夜偷偷起来爬到树上摘下几支藏在书包里。第二天中午,爸爸问我和姐姐谁摘桂花了,我怕被责骂没有承认。姐姐猜到是我干的,怕爸爸生气就站出来说是她折了。晚上,爸爸请两个叔叔来到家里,要砍倒那棵桂花树。我和姐姐都哭了,妈妈也哭,都求爸爸不要砍树。爸爸看着我说:‘嫦娥就是因为虚荣而升到月宫里,她如今只能守着一株月桂树;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变成嫦娥。’”

“后来呢?”小骗子心虚的问。

叶儿抚着祝童的头发,伤感的叹息一声:“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老屋的院子里没有桂花树。那天晚上,尽管我承认是我折的,爸爸还是砍倒了它。从那以后,我们家再也没酿过桂花酒。爸爸说:‘每个人都会遇到烦恼和挫折,但面临选择时不能只想到自己;我的女儿可以平庸,但不能为了虚荣而撒谎,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因为你也许会为了一时的得意,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真是个好人。”祝童由衷的赞道,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家教才能教养出叶儿这样的女儿。

叶儿的父亲生前是位教师,尽管已经逝去多年,小镇上的居民还记得他;很多人看到叶儿姐妹都要说起苏老师的往事,这也许就是人格的力量吧。

但是,这样的人在上海这样的环境里明显要吃亏,叶儿的父亲很有自知之明,他曾经有多次机会走出小镇,但都放弃了。

只是祝童不能确定叶儿是看到金桂树想起童年往事才有感而发,还是在暗示什么呢?小骗子心里有鬼,不敢抬头迎接叶儿的目光。

他再一次认真的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放弃目前的一切,放弃这段感情回归江湖。

不是上海不适合自己,而是因为叶儿,她的聪慧与信念,随时可能把两个人送入深渊。祝童有把握处理好自己的事;但是面对叶儿,这个唯一使他付出全部身心去热爱的少女,小骗子却毫无办法,所有的算计在叶儿面前都是苍白的。她不追求奢华的生活,不喜欢高级时装和珠宝,不希望拥有权位,好象最大的理想就是和爱人平淡一生。她属于平淡,属于正常的社会。

而自己来自凶险莫测的江湖,过去的岁月里,他曾经的行为在叶儿看来是犯罪。如果到被迫摊牌的那一天,叶儿一定会面临双重的折磨,面对感情被职业骗子的欺骗所造成创伤。很可能,还要丢掉这份能给她生活保证的职业。

祝童不会允许那样的场景出现,但他能选择离开的方式:失踪。

可是,只这样静静的呆在叶儿身边,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呼吸到淡淡的体香,祝童已经沉醉了。他不能想象自己失踪后叶儿会如何,更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承受思念与悔恨的煎熬。

梦幻般的幸福距离他们是那么近,与金桂树般几乎不用伸手,就能触摸到幸福那坚实的肩膀。却又好象很远,就如天上的月亮,只能仰望着它一点点西去。

两个人在各自想着心事,叶儿的电话响了,听完就拉起祝童:“快,首长来了。”

祝童随叶儿赶到高干病房二楼宋老病房外,出示证件后被允许进去,华易的弟子周联和黄海正在会客室沙发上。

会客室一角,两位西医专家正在几台仪器前忙碌着,王向帧应该在病房里,陈镇长守在门边。

最近一段,宋老等于被软禁在这间病房里,黄海带着五位年轻的警官日夜守在门前,两位心脑血管专家负责宋老的治疗。祝童知道,叫自己和周联来是为了预防出现意外情况,王向帧是要和宋老摊牌了。

等候是很闷的,会客室内谁也不能说话,只听到空调的响声,每一秒钟都是那么难熬。陈镇长目光飘忽一直避免与祝童对视,这家伙心里有鬼,但愿别做出蠢事。小骗子心里有些不安稳,想想除了李宰豪那个身份外也没什么可怕的,干脆学周联端坐低眉涵养精神。

“有危险。”西医专家从仪器上发现异常,陈镇长连忙走近病房门,轻轻敲几下。

门打开三分之一,小于探出头,陈镇长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小于缩回去带好门。

很快,也许不到半分钟,小于打开门,招手请包括祝童在内的四位医生进去。

六、功过(上)

宋老躺在病床上,气色看来还不错,但是外面仪器显示他体内有异常波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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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西医马上为他注射缓解针剂,祝童与周联每人拉住宋老的一只手,搭上脉搏。

“我要喝水。”宋老开始出现中风的症状,双眼迷离,嘴唇颤抖着要水喝。

没人理会他,两位西医正在为他补充水分,周联取出两枚金针,刺进宋老颈部、肘部穴位轻轻弹震。

祝童只能感觉到宋老脉象紊乱,时而急促时而虚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下手。

宋老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人已经陷入昏迷,身体的右侧开始出现感知丧失。

房间里乱成一团,王向帧立在床前,神情严肃,微带不安。

也就是在这时,祝童才不得不驱动自己的真气探进去,感受宋老脑部的血栓堵塞。他只从病历上接触过类似的病人,西医不说了,他根本就是个门外汉;仅从中医的角度,他也没有符合专业的办法延缓病情的发展。

病房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王觉非带着海洋医院的医生赶来,参加对宋老的抢救。

祝童不想在里面碍手碍脚,干脆躲到会客室外。宋老的生死在小骗子看来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他根本就没打算出力。

“萧萧回来了,所以首长才不得不提前出面。”是黄海的声音,祝童扭头微笑一下,又把注意力放回宋老身上;此时他是医生,就是装也要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

脑子却在急速的转动:萧萧回来了?应该是个好消息啊,可是王向帧为什么如此紧张?被迫提前出面和宋老摊牌。这不是个好借口,至少小骗子不信。

宋老的病情还在持续恶化,开时大口的呕吐,大小便失禁、肌肉痉挛,并且排出的尿液呈淡红色。

海洋医院心血管科主任站到祝童身边,摘下口罩,把一只装着尿液的烧杯凑到鼻前。祝童感觉到他颤抖了一下,马上就带上口罩。

“李博士,怎么了?”祝童低声问。海洋医院的科室主任,不是老专家就是博士,这位李博士是王觉非的弟子,说来与祝童算是师兄弟。

李博士把嘴凑到祝童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他可能被暗算了,尿液里可能有利尿剂。”

祝童明白了,事关重大他也不敢多说半句话。利尿剂,特别是强效利尿剂对于脑血栓病人来说是催命符,这是小骗子为了应付差事,近期才恶补的常识。

但是,宋老处于被严格监视状态,谁能有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利尿剂送进宋老的身体?

值得怀疑的人很多,从药房到护士再到这套高级病房里的每个人,都是怀疑的对象。如果宋老就这么死在病床上,即使那老家伙是自杀,一场大规模的审查在所难免,自己的身份岂不是要穿帮?

想到这里,祝童低声在李博士耳边嘱咐一句:“师兄,别乱说话。”

李博士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个病人非同小可,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就看到李主任已经闪到宋老的床头,手里捻着两枚黑针。

宋老已接近休克状态,各项生理指标直线下降,包括周联在内,医生们虽然还在紧张的抢救着,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王向帧甚至已经要求手术室准备,几分钟内还没有好转就要进行开颅手术。

“我试试,如果五分钟内救不醒他再手术。”祝童把两枚黑针刺进宋老太阳穴。

王觉非认为太冒险,这个阶段,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两位外来的专家更是感觉荒谬,直言李主任是在浪费时间,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开颅手术后,你们有几分把握能救活他?即使保住他的性命,有多少几率让他开口说话?”王向帧开口了。

没有人回答,这里的专家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但对于现在这个情形下的开颅手术,没人敢站出来打保票;血栓的位置实在是太危险。

“李医生,你有多少把握?”王向帧又问祝童。

“七成,我有七成把握救醒他。”祝童咬牙,额头渗出汗珠。他没理会别人的废话,正在耗费精力抢救宋老。

王向帧点点头:“给你们五分钟,王院长去准备手术,预防万一。”

周联也走上来,掏出只紫玉瓶,向宋老嘴里倾出一些红色粉末。

丝丝黑雾被送进龙星毫,祝童捻动龙首,冷芒顺经脉从太阳穴进入血栓周围的穴位,冷冽的真气让血液冷却,膨胀的血栓慢慢恢复常态,血管壁舒张开来,血液在真气舒缓下,开始流动。

祝童与周联对视一眼,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

但危险依旧存在,短时间的脑部缺血会造成知觉丧失,祝童必须想办法让病人清醒。

一直以来,祝童对龙凤星毫都有个疑惑:阴阳颠倒。

按照常理,龙属于乾,代表阳刚;凤属阴,以坤表示。但这对龙凤针完全相反,祝童的真气被龙星毫转为阴冷,被凤星毫变成温热。

如果相信半翁老人的故事,黑针上的晶石是佛言舍利,那就证明打造龙凤星毫的前辈高人把晶石镶反了。只是,祝童从来不相信关于佛祖舍利的神话,也不认为前辈高人会不理解两枚晶石的特性。

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晶石是为了抑制黑针,所谓的龙凤形态是为了给施针人提示;阳极阴生,阴极阳盛。龙凤星毫本来就不只为针灸而打造的,它们本是一对有专门心法配合才能使用的兵器。

以祝童现在的修为,还没办法完全发挥龙凤星毫的真正神通,但宋老如今体温居高不下,需要迅速降温,龙星毫刚好能完成这个任务。

凤星毫虽然也插在宋老右太阳穴,祝童根本就没有催动它;此时,他才试探的送一点炽热的气流进入宋老脑部,缓缓疏通脑部淤塞的经脉,把一个个穴位串联起来。

周联使用针灸按摩舒缓宋老的心肺功能,两位中医师完全无视西医的诊断,用针灸术整理理病人的内循环。

五分钟早过去了,没谁打扰两位中医师,外面的仪器显示,宋老的各项生理指标正在恢复正常;没必要再进行危险的开颅手术。

上下两个循环衔接起来,宋老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

祝童和周联同时停手,相视一笑,对对方的底细有了大概了解。周联也是个高手啊,他修炼的养生功有很高的层次。

以自身的修为为病人扶正驱邪来不得半点虚假,祝童以为,自己没有龙凤星毫的帮助,比起周联要差那么一点。

半小时后,病房里只剩下五个人;祝童和周联做在病床两侧,随时准备抢救宋老。王向帧坐在宋老对面,小于在一旁负责记录。房间的一角架着摄像机,全程记录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宋老,您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宋老摇摇头,红润的脸上浮起无奈:“我知道你要什么,虽然你救了我,但答案依旧让你失望。向帧,这些年来我为国家付出了那么多,累出一身病;就是有一些错误也是小瑕疵。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人有多难,有那么多关系牵制着你,很多事大家都在做,这是体制的事,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是我这样对你,是人民和历史要求检验你。”王向帧微倾头颅;“你对上海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但那是你在那些位置上应该做的,是国家和人民选择你是相信你。宋老,你知道窦宪吗?”

“窦宪?他是谁?哪个部门的?”宋老疑惑的抬起眼。

“窦宪已经逝去两千多年了,他是西汉大将军,曾为国家立下不世功劳,但是历史对窦宪的评价极少。《后汉书》上写道:卫青、霍去病连年征战,为了驱除匈奴耗费了大半国力,也不过只能暂时抑制住匈奴的南侵。窦宪只凭借数万铁骑,联络西域各部挥师数千里,于阿尔泰山大破匈奴主力,一战斩敌近万;曾经强大无匹的匈奴汗国自此灭亡,彻底解除了延续三百多年的匈奴之祸。但是,就是这么一位功名卓著的大将军,为什么没有如卫青、霍去病般得到崇高的荣耀和人民的尊重,在历史上几乎被人遗忘?”

“为什么?窦宪,我没听过。向帧……。”

“宋老,窦宪成就的无疑是不世功绩,但这一切都不能抵消他曾经的飞扬跋扈和罪孽,是我们民族悠久的历史用法律和道德在制约他的功劳。宋老,你曾经是我很敬重的前辈,刚才您已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很多事应该别有感触。我这里有本书,你有两天的时间,可以静下心读读。以人为镜,以史为镜,我们才能认清自己,知道该给后人留下什么。”

王向帧递给宋老一本书,微黄的封面,竖行排版;是本海外来的出版物。

“等等。”宋老看到王向帧要起身,欠身做起;“书我会看,向帧,我这辈子很少相信别人,但我相信你。”

祝童看到,王向帧与宋老对视着,两个人都没说话。

两分钟过去了,王向帧才开口道:“我会善待宋中仞,他的问题可说介于法律与道德之间,可轻可重。宋老,你的儿子没有野心,喜欢享乐,应该说是福非祸。好在他还年轻,人也机灵,等事情有个结果,我会安排他上学,吃几年苦,向老会关照他。但是那些钱必须追回,那是国家和人民的财富。这样的安排还满意吗?”

宋老把身子放回靠垫,点点头:“我想见他一面。”

“可以,但要在合适的时候。”

王向帧走了,祝童似懂非懂。深奥啊,这些人谈条件的方式太含蓄了。

六、功过(下)

接下来的三天,海洋医院高干病房内所有能接触到宋老的人,都接受了严格的审查。www.65txt.com连叶儿和黄海也要写出近期活动汇报,只有两个人除外:祝童和周联。

祝童费那么多力气抢救宋老,为的就是这个结果,他不敢面对审查。

第四天,宋老被一辆急救车拉走,海洋医院恢复正常,高干病房的戒备解除,小骗子才松口气。

十一月的第一天,祝童总算又回到网络信息中心,才发现,窗外已有秋的颜色。

两位副主任周东和台海言很快来拍马屁,祝童调出一杯花茶,舒舒服服轻啜缓咽;漫不经心听汇报,专心致志修炼花香茶道。

这段时间,两位副主任之间发生了一连串摩擦,主要是因为购买耗材的事;周东作主购进一批辅助耗材,价值大概十万左右,台海言有意见是因为用起来很不顺手。

大家都能看出来,周东吃回扣了,并且还不少。

祝童让台海言先回去工作,与周东单独谈话。

这样的问题在别的主任看来很棘手,祝童从不收这一类的钱,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不过两分钟周东就无奈的答应了李主任的建议,为网络信息中心的每位员工办一张美容卡,香薰理疗中心的半年卡,外带周末请大家出去聚餐。

算来,周东不仅没挣到钱,还要搭上半月薪水。

打发走周东,祝童给朵花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朵花的助理;费了番口舌,祝童才听到朵花的声音。

凤凰仙子最近大红,第一张唱片大卖,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此刻正在南方一座城市演出,接到祝童的电话,兴奋着呢。

祝童等她的兴头过去一些,才让朵花转告蝶姨,借神传琥珀用几天,时间吗……越快越好。

朵花说最快也要三天,那时,她才能回上海,蝶姨是不会离开女儿的,这一点祝童理解。

在这三天里,西蕾娅和史密斯已多次要求出院,祝童就是不同意。萧萧回来后,史密斯很老实,再不敢嚣张;再拖三、五天应该没问题。

奇怪的是,萧萧回到上海后就消失在大家视野外,叶儿不知道她躲在什么地方,媒体上只发布了一条新闻,算是为“10.9”事件做个总结,网络上所有关于萧萧的议论都停止了。

没有最终结果,没有对“10.9”事件相关责任人的处理报道,好象大家也接受了,很平静的样子。

祝童怎么想怎么不正常,他是“10.9”事件的幕后策划人,知道不少内幕;总感觉平静的背后隐隐在酝酿着什么。他让台海言寻找相关信息,十分钟后,小骗子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黑白双煞被拘留了,海皇娱乐正在接受调查。

“10.9”事件竟然牵连到田公子那里,让祝童感觉意外。

他仰在老板椅上把整件事回想几遍,黑白双煞知道的不多,祝童收买他们做推手时,完全是通过网络联系。他习惯于隐藏一切痕迹,和黑白双煞交流用的是笔记本电脑加无线上网,QQ号码也是新申请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用笔记本电脑连接上免费WIFI连接点,系统分配的IP地址都是动态的,留下的痕迹有限,根据IP地址追寻源头其实非常困难。

汇款使用的帐户也一样,是用假身份证办理的,且这个帐户只通过网银系统转过两次给黑白双煞的钱就放弃了。

那么,现在留下的唯一可能被发现的痕迹,只有那台笔记本电脑了;祝童迅速把笔记本交给台海言,让他重做系统把硬盘完全格式化,如果不是叶儿知道这台电脑,祝童一定会把它完全销毁。

处理完这一切小骗子稍微放心,哈!黑白双煞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田旭洋田公子……。

想到田公子,祝童连忙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联入网络查看股市信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仅仅一个月而已,两只股票已经全部冲上三十元以上的高位,中田船务甚至在向四十元冲刺。

神话啊!祝童取下眼镜擦擦自己的眼睛,仔细看了多遍,才确定自己不是看花眼。算算账,他投入的五十万,到今天中午收盘为止,已经有了平均二十多倍的收益,变成……一千多百万了!

祝童愣愣的站起来,不敢相信这样的股市神话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向叶儿交代?现在是卖出还是继续持有?上海男人如果没卖的话,现在也是百万富翁了。

理智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自己,应该在最短的时间里处理完上海的一切,让李想这个人彻底消失。

但是,这个决心是如此的艰难,祝童脑子乱成一团麻,决定找人喝酒。他抓起电话约了一圈;特别时期大家都很注意,包括吴助理在内竟然没人肯陪他一醉。

还是王觉非够意思,中午下班前要李主任出去吃饭。

在路上,祝童就感觉不对,王觉非的奥迪车上竟然还有一位乘客,韩胖子。

到了目的地就全明白了,包厢里坐着甘局长和一位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这场酒席是为了敲定海洋医院基建项目的发包事宜。

祝童的兴趣完全在酒上,对领导们讨论的事情毫无兴趣,也不想多听;只大概知道甘局长要把这件工程委托给那家房地产公司,而韩胖子将作为承包商,得到大部分基建工程。

吃完饭,按照一般程序大家转移到一家高尚会所,先沐浴更衣,享受专业技师的按摩服务,然后到一间包房里打麻将。

小骗子中午喝下不少酒,打麻将时没看风向,最后一算帐,晕晕乎乎赢了三万多。大赢家是甘局长,他赢了六万多。输家有两个,韩胖子和房地产公司老板。甘局长抽空到另一个房间“午休”片刻,王绝非替他上场,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内,王觉非帮他赢了很多钱。

回去的路上,祝童把自己赢的钱塞给韩胖子,“有钱大家赚”为了得到这个项目最近花费比较大,手头有点紧,也就没有拒绝。

“不用乱花钱了,韩胖子,有王院长关照,这个项目没人和你抢。”祝童丢下一句话,摇晃着走回单身公寓。

“嘿嘿嘿嘿,我知道院长是看你的面子,但是我韩胖子不是没眼色的,该做的不做,会让人说闲话。”

“闲话?什么是闲话……一边去,离我远点。”

小骗子看到雷诺车开进来,连忙支开韩胖子,整理衣衫,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衣冠楚楚的君子风度。

“今天下班早,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都怪我,天冷了,也不知道让老公换衣服。别生气了,啊!”叶儿停好车提着几个袋子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还是看出他喝酒了;她没有多说什么。过去的二十多天里,祝童等于被关在高干病房,确实累得够呛,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回到公寓,叶儿让他坐好,摆出那套精美的茶具,烧炭煮水,为爱人泡花茶解酒。

“李想,也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有清闲?”

已经是冬季,上海的气温还不算很低;炭炉把水烧开的空闲,叶儿已换下警服,套上一件亚白手织毛衣,一条宽松的裙裤。

“这件是姐姐给织的,这件才是我织的,暖和吗?”叶儿给祝童也套上一件毛衣,浅咖啡色,宽宽大大,很适合在家里穿着。

“暖和,你那么忙……。”祝童诺诺。

“再忙也要想着老公啊,你才真忙呢。首长又回北京了,今天下午打电话让我放假,要我好好陪你出去的散散心。”叶儿探过身来为他整理毛衣,白嫩秀美的面孔加上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的盈盈浅笑,看得祝童有些发呆。

“你们首长会那么好心?”

“是啊,他给了我半月假期,让我好好陪着你,嘻嘻,相信不?”

“不相信。”祝童更加心虚了,王向帧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北京查到自己的底细了?

半个月假期,这是让叶儿拴住自己,贴身监视吧?祝童张张嘴,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手里摸出龙星毫。此时此刻,祝童才下定决心离开上海。只是看到叶儿如花的笑颜,感受着她的温柔体贴,听到这一声“老公”,将迈出的脚步重似千斤。

“李想,井池雪美小姐明天要来上海,首长说,井池雪美小姐一定要来找李医生;听说雪美小姐很漂亮,又有钱,我怕老公被她拐走,特别请假看住你啊。”

滚烫的茶水注入紫砂茶壶,叶儿伸出纤纤玉指,捏几片花瓣洒进茶壶,又盖上壶盖;另一只手拿着水注向茶壶上淋洒滚烫的开水。濯濯水气缭绕整个茶盘,水注里的开水倒尽,花香透过紫砂缓缓散出。

叶儿擦一把额头细汗:“不骗你,我的任务就是以你的女朋友的身份,陪井池雪美小姐旅行。”

“她是来签约的,哪里有时间旅行?”祝童如在梦里,不知道王向帧这一招又要耍什么花枪。

“唉,首长不希望她和田旭洋在这个时候签署正式协议,才请你帮忙说服井池雪美小姐。”

“为什么?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祝童心里隐隐意识到什么,宋老被转移后,他听说宋老出事前两天夏护士长到过医院,只是没进高干病房。

但是,夏护士长在医院多年,有很多办法可以渗透进来。事实上,祝童怀疑那件事是陈镇长做的,至少在小骗子看来他的嫌疑最大。没有证据,只是直觉;祝童一向很重视自己的第一感觉。

“今天中午,首长来电话让黄海和陈秘书立即去北京;他对我说:拜托李大夫帮忙,这是关系到国家利益的大事。首长叫你大夫啊,他以前都叫你先生或李医生。”

叶儿满心欢喜说着,小骗子的脑子里“轰”然巨震,思维瞬间短路,心里一片空白

叶儿也许不清楚转述王向帧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祝童明白:自己已不可能安然隐退或失踪,王向帧发现的他的秘密了,也发现山东小镇的望海集团的存在。

这算什么?戴罪立功还是……

七、活色生香(上)

“喝茶啊。www.65txt.com”叶儿轻舒皓腕,斟出一杯泡制好的花茶递到祝童脸前;“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中午不该喝酒。”祝童搓把脸,刚才的短暂失神使他脸色惨白。

“茶能解酒呢,来,李先生,请喝茶。”

郁郁香茶入腹,温润气息升腾萦绕;把他体内的酒气驱离,祝童心里渐渐清明,思维活跃跳动。

也许,自己根本就不用失踪,王向帧话里有话,隐约在暗示,他只要能做好这件事,李想这个虚假的身份就不会有危险。

祝童痴迷的看着叶儿,她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故作生气的说:“干嘛这样看,色迷迷的不怀好意,你快喝茶,我去……。”说完站起身要走。祝童伸手牵住毛衣下摆,用力把她拉到怀里,手臂收紧。

也许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处于本能,祝童要确定叶儿知道多少?是不是在主动配合王向帧监视自己。检验的最好手段只有一个,如果叶儿已然知道了他的骗子,对恋人间的亲密举动应该会抗拒。

“嗯,你抱得太紧了。”叶儿呻吟一声,被迫仰起头。

她的表现还算正常,依旧紧闭着双眼,娇喘吁吁脸上的红晕更浓。祝童把嘴唇附上去,叶儿的身体扭动一下迎合着,低低呻吟被堵在胸腔内;双手环过祝童的脖颈,死死抱住。

两双唇热烈旋转着,两只舌头来回缠绕缠,祝童偷偷睁开眼,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抖动着的长睫毛;右手滑进毛衣下摆,撩开一道缝隙触到嫩滑的肌肤。

叶儿全身发热,大半年来,比着更过分的接触两人也有过;她没有抵抗,在祝童挑开胸罩按压住一团凸起时,把头埋进祝童的肩窝,似乎被抽空的最后一丝气力,软在他怀里。

充裕的力量从下身升腾,蔓延到全身各处,祝童感觉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在歌唱,站起身把叶儿抱起,快步的向里间卧室。

叶儿被放在床上,她似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紧闭双眼呼吸急促,但双手被撩起的住毛衣固定在头顶,露出一段雪堆玉砌样温软的身体。宽松的裙裤被撩起大半,露出半截匀实的**。

祝童站在床边,内心有两个声音激烈的争吵着,但所有的犹豫都被叶儿的一个动作击败。

她把双手从毛衣中退出,环在祝童颈部,勉强睁开双潮湿的双眼,娇羞的低吟一句:“老公,你要做什么?”有些恐惧,又有点期盼。

祝童心里涌起难言的感动,叶儿信任他。他被激发起强烈的斗志,只要叶儿爱他相信他,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但是紧接着,强烈的**随着两人的紧密缠绵升起。金丹在三天前服用完必,祝童肺部的伤已然好了九成。

他想要控制自己,发现自己和叶儿身上的衣服大部分都不见了,他能感受到叶儿的潮湿与渴望,长时间的禁欲生活,也由不得他再做无谓的挣扎。

曙光初现,一抹调皮的朝阳透过窗帘缝隙折射进公寓。

叶儿勉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裸的躺在爱人怀里;羞红了脸。

祝童的手轻抚绝美的玉体,他知道叶儿已经醒了,撩开散发微微在她耳边吹一口气;叶儿怕痒,蜷曲起身子更紧的贴近他。

“我的新娘,昨夜还好吗?”

“唔,坏家伙,不许问。”叶儿被迫扭转玉颈与祝童对视,她眼里有一层薄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想知道啊,叶儿,幸福吗?”

“你呢?”叶儿眼里的审视消失,痴痴的的看着他。看到昨夜在自己身上疯狂一夜的男人点头,她低低的说:“你幸福,我就幸福。”

“还要幸福吗?”男人不肯放过她,放肆的手探向两人紧贴的胸前,温柔的挑逗。

“天亮了,我……。”叶儿的呼吸不稳,想要拒绝。昨夜就很羞人了,这是白天啊。

“你说过,今天不用上班,要好好陪我。”

薄毯滑落到床下,叶儿微微挣扎着,嘴被强吻,白皙光洁的娇躯被迫展露出来。

她正处于女性魅力之巅,身体是那么的完美,洁白细腻活色生香毫无瑕疵;祝童意乱情迷,咬着她的嘴唇压上去,修长的**被缓缓打开……。

李主任第一次迟到了,作为领导没人说什么,他也无须向手下解释;走进办公室就关紧门。今天,也许马上就会有一个重要的电话。祝童现在神清气爽身体状态出奇的好,心里却处于喜忧参半的境界。

命运显示出奇妙的变数;小骗大概判断出王向帧要做什么,却不明白为什么。以王向帧所处的地位和祝童对他的点滴了解,他对朵花的帮助不可能是王向帧这样做的主要原因,但无论如何,王向帧不会只简单的让叶儿穿两句话。

祝童等的的时间并不多,十点钟,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正是王向帧打来的。

通话时间并不长,祝童基本上也没说几句话,电话结束,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王向帧没有叫他祝童,还称他李先生;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小骗子能想到。

江湖与现实社会之间的交集太多,zf不可能一点也不关注。祝童甚至怀疑,他见过的江湖高手里就有身负特殊使命的人;其中以一品金佛的无字辈高僧们的可能性最大,他们之中很有几个有zf背景的什么委员头衔。

昨天到今天,祝童想过很多很多,王向帧那里既然汇集了那么多情报和资料,就一定有人在专门研究那一大堆东西。叶儿由于与他是恋人关系,偶然注意到一些疑点。

而在研究情报的人眼里,只有概率和可能性的大小,没有感情,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任何的解释;一定早就把所有的可能放到王向帧案头。只是,王向帧大约还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好象也不怎么在意他的过去。

祝童旁听过王向帧和宋老的谈判,那是个很好的例子,没什么是一定的,交换的妥协是大家都要遵守的游戏规则,他自问有和王向帧交换的筹码。

王向帧说,井池财团和田公子合作的福华造船有比金钱更深远的意义,正是因为如此,王向帧才希望祝童能利用他对井池雪美的影响,说服她暂缓签署正式协议。王向帧没说要推迟多少时间,这让祝童很为难,但足够让祝童心惊肉跳。

也许是通过电话的原因,王向帧的话很隐讳,大概的意思是:根据近期的监控和资金进入情况分析,这次合作有70%的概率是个骗局,田公子很可能是在用与井池财团的合作为幌子,骗取一大笔钱后逃之夭夭。

这笔钱将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这个判断是正确的,不仅会造成股市的金融市场上的灾难,还将影响到中国的声誉。

王向帧最后说,不要卖出你持有的股票,陈秘书不会再回上海,请李先生不要有太多顾虑安心工作,并祝贺他和苏小姐幸福。

放下电话,祝童陷入沉思。

虽然信息不多,他大概能判断出宋老一定说了些有关田公子的什么事,所以才让王向帧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决定。

福华造船的重要性是王向帧说得最多的一组词汇,还不让祝童卖出股票,什么意思?

田公子可能布下如此大一个骗局吗?小骗子把事情的经过细细想一遍,无奈的发现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大;从心里佩服王向帧,也惧怕王向帧。

小骗子手里有一个移动硬盘,是赵永兵留下的护身符,那里面的东西祝童只粗粗的看了一些;牵扯到的人太多了,其中就包括宋老。王向帧这样做需要巨大的勇气,如果把这个盖子掀开,不仅会得罪很多人,还将在上海乃至全国的金融界掀起巨大的风浪。

移动硬盘现在银行的保险库内,小骗子原准备在适当时候用来防身,现在看来,那是一枚随时可能引发的炸弹,他真不该有太多的好奇心。王向帧如果得到移动硬盘,情况肯定是另一个样子:田公子被以确凿的证据收押,小骗子也就不会有被利用的价值,现在大约已经在逃亡或在监狱里了。

祝童打开电脑,两只股票又拉出一个涨停板;对于不断疯长的财富,小骗子只能报以苦笑,不能卖出的股票和垃圾差不多。

如果祝童早看出田公子在布置骗局,不会在曰本帮田公子忙,就不会牵扯进来如此深,谁让他故作聪明呢?

小骗子至少知道一品金佛的无聊大师与银枪的谢晶都牵扯进来了,好象还有蓝湛江和江小鱼。这还只是江湖上部分,上海滩有多少家银行和金融机构被牵扯进来?他不得而知。

十点半,周东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递给祝童一只崭新的三星手机,与叶儿在凤凰城买的那只一摸一样。这是祝童上班后交给他的任务。手机的更新换代太频繁,找到这只一年前的主流机型,周东跑了不少路。

十一点,祝童披上白大褂到高干病房例行巡视,路上在小花园停下来,用那只崭新的三星拨通二师兄的电话。

“师兄,我被盯上了,请你通知师叔马上离开上海;今后有什么事不要再打我的电话,让成风来找我面谈。你的这个电话也不能用了,换一只新手机。”

二师兄没问为什么,应一声挂断电话。

祝童又拨通蓝湛江的手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随即就挂断电话。他不知道蓝湛江与田公子之间的合作到哪个地步?这个电话只是尽心而已,从此之后,他不用欠三品蓝石人情。

蓝湛江的反应?很吃惊,但是不紧张,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绅士风度吧。祝童警告蓝湛江,这件事牵扯到自己和祝门的安危,不能透露给第三人,他那时才有些吃惊,奇怪。

七、活色生香(下)

崭新的三星手机在脚下解体、破碎,祝童把几个关键部件完全破坏丢进水池,切断了自己和师门的联系。www.65txt.com

江湖中人想找上门来,好啊,只要他们不嫌麻烦。

口袋里的那只三星,虽然还是旧壳,里面的所有部件都是崭新的。就如现在的小骗子一样,他已放弃逃避的念头,为了自己也为了与叶儿的未来,为了山东小镇上的望海制药,他只能留在上海滩,凭自己的本事会会那些风云人物。后悔已经晚了,王向帧答应,只要能做好这件事,李想这个人就是安全的。

王向帧没提史密斯,这让祝童很是高兴,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身上的所有光环随着宋老的落马消散殆尽;繁花落尽后当然是曲散人离,但是史密斯就是不敢离开上海,祝童乐得有这么一个玩具好好耍耍。只要不玩出人命来,没人敢替史密斯出头说他什么。

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意外,史密斯竟然没在病房里,护士说,史密斯抱怨住院期间体重增加十几公斤,和西蕾娅小姐一小时办理完出院手续离开了,据说要到一家高级私人医院接受更专业的医疗服务,那家医院浦东,名字好象叫依丽思。为了表示感谢,史密斯先生给李医生留下一份小礼物。

依丽思医院,祝童念叨几遍,那是陈依颐的医院,开业了吗?应该差不多吧?祝童拍拍脑壳走出高干病房楼。今天已经是十一月了,这一段祝童处于半封闭状态,陈依颐说过医院十月下旬开业,应该已经开业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跑到这里抢病人。

祝童打开包装精美的礼品匣,梅花玉;史密斯把梅花玉留下了;他害怕了,要寻求妥协。

不管了,史密斯早晚要回来,依丽思医院的医生们救不了他。史密斯投入依丽思私人医院根本就是自找苦吃,那里可没人会保护他,通过夏护士长,田旭洋、江小鱼和金佛的高人不剥他三层皮就算发善心了。

抱怨体重增加?小骗子很遗憾没有史密斯喂养成一个超级大胖子,那样的话,史密斯也许能多点抵抗力。

也许该给陈依颐打个电话,祝贺她的医院顺利开业?不妥,他现在是个是非之人,对那个是非之还是少招惹为妙。

柳曼湘还没出院,祝童站在走廊里想了想,还是走进柳曼湘的病房,把梅花玉转交柳伊兰处理。大致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建议柳曼湘尽快出院;她恢复的不错,在家疗养也许更好些。

忙完这一切已快到十二点。祝童没回办公室,把白大褂留在高干病房直接回自己的公寓,叶儿还在等着他一同吃午饭呢。今后一个月内,不只是午饭,一日三餐两人都要一起吃,叶儿不明白小骗子可清楚的很。

一想到叶儿在等着他,小骗子就有点头重脚轻、飘飘然的感觉。这是巨大的幸福感,虽然可能很短暂,但他就如瘾君子般欲罢不能。

昨夜风雨让叶儿困倦之极,祝童上班时她还在沉睡,一直到十点多才醒来。

床单上到处是暧昧的痕迹,叶儿从未经历过那样的疯狂,红着脸把床单被罩收起来,抱进卫生间清洗。

洗衣机开始转动,叶儿打开花洒,让温柔水丝在滑过自己的身体。

她回想着昨夜的一切,双手轻轻的抚摸光洁的身体;优美的曲线,坚实的乳峰,腰肢纤细双臀翘挺,修长白皙的双腿有些酸麻。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美丽,想到就是这具酮体让爱人疯狂,不禁两颊发烫。

门响,叶儿慌乱的叫一声:“别进来。”

祝童站在卫生间门前“咦”一声,他还没有看到过叶儿完整的**,很有推门闯进去的冲动。

但是叶儿与他以前的女伴不同,内心的尊重占据上风。

叶儿听到脚步声移向室内,捂住胸口松口气。

昨夜对于她是一次陌生的生命之旅,祝童耐心细致的爱抚,体贴的占有,到最后有力狂野的冲击,把她一点点推向兴奋之巅。她知道自己很享受这样陌生的幸福,也知道爱人很快乐,想起那压抑不住的呻吟声和忘乎所以的迎合纠缠,她有点羞于再次面对爱人。

好半天,叶儿才批上浴衣微红着脸迎上来:“下班了。”

“想你了。”祝童双臂合拢圈在叶儿腰间,把头埋进她湿漉漉的发间;“下午要到学院上课,这一段落下好多课程,院长特批,我不用坐班。叶儿,想我了吗?”

“嗯,没想,谁让你……。放开,我要换衣服。”

“我怎么了?”祝童笑着松开手;“老婆去更衣吧,昨晚受苦了,我给你煮茶谢罪。”

以祝童的经验,叶儿的身体经受不住再次的征伐,挑逗过甚对她是伤害。

茶炉燃起,茶香鼎沸;叶儿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祝童正经端坐施展花香茶道,幸福生活比蜜甜。

王向帧的消息有偏差,井池雪美并没有在这一天到上海。

第二天下午,祝童才接到松井平志的电话,说是雪美小姐将在十一月四日下午抵达上海,请他在方便的情况下,抽出时间陪雪美小姐共进晚餐。

下班时田公子的电话来了,邀请祝童晚上到嘉雪花园参加一个私人聚会;祝童说自己要补课,实在没时间出席什么聚会。

田公子向来不好勉强别人,哈哈笑着要求祝童帮个忙,十一月四日陪他到机场迎接井池雪美小姐。这样要求祝童不能不答应,叶儿在他怀里听着呢。

祝童和叶儿在雷诺车上准备出门;他放下手机笑问叶儿:“警官小姐,教教我该怎么做?雪美小姐是来签合同的,我不能毫无理由的破坏别人的正当生意。”

“我不知道啊,首长说田旭洋很狡猾,该消灭的证据都消灭了。宋老为他和旭洋系提供过方便,但很难作为罪证。一是时间太久了,而是所有的当事人在表面上和田公子没什么关系,这些人也早就出国了。况且,那些多在法律与政策之间的灰色带,除非高法出具新的司法解释。我们只知道他最近把一大笔资金转移出境,但是没发现他资金流出的渠道,奇怪,那可是上亿啊。一般的洗钱公司没那么大的能量。研究室判断,田公子很可能要借福华造船从什么方骗出最后一笔钱,然后就会出逃。雪美小姐如果签下正式合约,不知我们要遭受损失。如果任凭事情发展下去,雪美小姐的面子上不好看,以后的合作可能再无可能。对不起,我们有纪律,只能说这么多。好为难啊。”

蓝湛江说过,田公子曾经的得力手下都离开了,原来是为了消除证据啊。但是,他……祝童脑子里闪过一丝怀疑。

“想什么呢?”叶儿的话打断了祝童将要展开的思绪。

“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我施展美男计。”祝童的手不老实,嘴角浮出不怀好意的坏笑。

叶儿嗔道:“不许对雪美小姐用美男计。”

“那我怎么办?这不许那不许,我又不是神仙。”

“首长授权我向雪美小姐透适当的透露一些信息,这是底线了。”

“明白。”有了这个底线,祝童就有把握说服井池雪美。

“老公,我们该回家吧,姐姐在等着呢。”

“遵命,上海女婿最听娘子话了。”祝童发动汽车,雷诺使出海洋医院。

因为“10.9”事件,叶儿已将近一个月没回家了;苏娟当然对妹妹没好脸色,小狗阴阳撒欢迎上来。

叶儿放下礼物钻进厨房撒娇讨好,祝童抱起阴阳被上海男人叫进书房,研究股票。

小骗子现在对股票避之唯恐不及,根本没心思讨论和股票相关的任何事;但是上海男人很兴奋,真诚的感谢准妹夫让他赚了好大一笔钱。按照账面算,他的股票现在市值一百四十万。成绩辉煌,在家里的位也有所提高。

“……财富和尚说这两只股票还要涨,至少能冲破五十关口……。”

“抛掉吧,明天一早就抛。”祝童打破了他对财富的妄想。

“为什么?大家都看好,现在只有人买,根本没人要卖。”

“相信我,落到口袋才算钱。这是不真实的,疯了,大家都疯了。”祝童不想多解释。

“有什么消息?这两家公司要和日本人合作造做,听说最近日本人就要来上海。”上海男人不舍得。

“别问为什么,我不会害你。还有,以后不要听财富和尚的话,他快过时了。”

祝童真的不能说太多,两只股票在利好消息和多股力量的推动下,才被推到如今的高价位上;田公子如果以现在的股价作为基础来和井池财团谈合作,不止松井平志不会同意,井池雪美也不可能答应。但是田公子已经赚疯了,合作还没开始,只凭操作股价,他这个大股东抛出一部分股票,就能有很丰厚的收益。

明白了,即使田公子不从金融机构骗取贷款和投资,只抛出手中的股票就能很捞一笔。

明天,当井池雪美踏上上海的土,这场炒作的好戏会走向**。但是**过后是什么?祝童将阻击这次本是走秀性质的签约,把井池雪美引开。到那时,股市上的消息灵通人士自然会嗅出味道,股价狂跌不可避免;田公子再没机会抛出股票,财富和尚的神话就此终结。

上海男人虽然心有不甘,基于风险的压力,还是决定听从祝童的劝告。

“你赚了多少?我算算,按照现在的股价……一千二百七十……万;天啊,我……叶儿,你们发财了,李想是千万富翁。”

上海男人惨叫一声,把苏娟姐妹引到书房来。

“叶儿,你们的股票现在价值一千二百七十万。”

叶儿不知道祝童的股票不能卖出,与姐姐一样惊异的看着小骗子。苏娟妩媚的笑道:“李想,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叶儿跟着你,要享福了。”

“没那么多,我的股票早就卖掉了。”祝童咬牙否认,对叶儿眨眨眼。

“又不沾你们便宜。你就听李想的明天把股票卖掉,咱们以后不炒股了,炒房。”苏娟故作鄙夷的点一下祝童,娇笑着搂住叶儿去准备晚饭了。

祝童无奈,他以往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现在才发觉,被人误会的滋味真不好受;特别是被人误会为千万富翁,尽管他除了股票,确实还有不少的钱。

回去的路上叶儿一直没说话,雷诺停到单身公寓楼下,叶儿自顾自打开车门,先上楼去了。

八、底牌(上)

祝童停好车,想着怎么对叶儿解释都不完美;只好冒险向王向帧求援。www.65txt.com

叶儿是他派来的,不让卖股票的也是他,祝童还要为他做事去勾兑井池雪美,王向帧不能置身事外。

合理的要求多能得到合理的回答,王向帧答应替他向叶儿解释;祝童在楼下等了五分钟才上楼。

也不知王向帧对叶儿做了什么指示,祝童刚推开门,叶儿就扑进他怀里,低声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吓死我了,我正在想,叶儿如果要回娘家,该怎么办?不过这次真够倒霉的,那可是一千多百万啊,叶儿,你干脆辞职好了,我们有这笔钱这辈子够用了,不用在去拼命。”祝童小心的试探叶儿的底线,如果一般人能有如此一笔巨款……。

叶儿果然心动了,伏在他怀里闭上眼,双手抱着他后背,越来越紧。

拥有一千二百万的巨款,代表着财务自由,从此不用再忍受朝九晚五的束缚,能自由的安排自己的时间,享受生活而不是为生活奔波,祝童以为世界上没几个人能经受起如此的诱惑。

两人紧贴在一起,叶儿心跳加速呼吸粗重,祝童感觉到怀里玉人心情荡漾。财富有催情的妙用,叶儿也不例外,虽然红着脸不作声,体温在升高,身体一点点变软。

两天来,祝童爱惜叶儿的身体,没和与她再次缠绵。此时此刻,祝童比叶儿更紧张,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就能得到解脱,带着叶儿远走江湖离开上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甚至开始计划怎么说服柳伊兰帮助他们出国,田公子和井池雪美的合作,关他屁事。

另一方面,祝童又惧怕得到叶儿点头,那样的叶儿就失去了自我,被金钱击垮的女人,不可能牵住小骗子心。

叶儿挣脱开,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看着一牙残月出神。

水声轻响十八滚,祝童启开壶盖,丢十八枚茶片进去;盖好再等十八滚,顺手取四枚花片点进碧玉杯,端下茶壶在杯口绕三圈,倾入半盏。

花片在碧玉杯中旋转升腾,舒展出两朵花蕊,香气缭绕而起。

祝童把茶炉里的茶水引入紫砂壶,再加十八枚尖牙,盖好,把茶炉里的滚水在紫砂壶上往复淋淌。

叶儿转过身的注视着祝童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放下茶炉,把紫砂壶里的汤汁倾入碧玉杯,递到自己面前;又端起另一杯,与她轻碰一下:“干杯,娘子。”

碧玉杯口冒出香雾,按照花香茶道的心法,最怡人的就是这股香雾,柳伊兰说那是开窍香灯。

第一口要慢饮的,含于口中缓缓下咽,称为引路君子。

三口引尽,满身香郁,叶儿学着祝童,右手沾着茶汁,在空中虚画一个“灵”字。

两个“灵”字碰撞在一处,叶儿双目迷离,痴痴倒进祝童怀里。

卧室大床上,祝童退下叶儿的衣服,轻轻解开白色蕾丝胸罩,雪样丰润的双峰傲立在他眼前。

祝童伏上去,轻咬叶儿耳垂、下颚、秀颈、香肩,一寸寸添到雪峰顶端的樱红。温柔的双手在她娇躯上滑动,不经意间在几个穴位周围点压,那是为了激起她的**。

叶儿眼中水光盈盈,嘴中发出低微的呻吟声和娇喘声,被陌生的冲动淹没、覆盖;**之中,两手无意识的摆动,想要抓住点什么。

在她的生命历程中,这是一次真正身心的洗礼,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忘了一切。不断升腾的**,使她追随着祝童的节奏,迎合着男人的侵略,享受纯粹肉欲的快乐。最后的高峰,她甚至忘了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谁,炽热的阳光在她身体内爆开,瞬间充斥全身。

江南女儿温柔如水。

激情过后,叶儿趴在祝童胸前,痴痴凝视着这个男人。

完美的**排斥任何身体以外的物品,包括眼镜;她抚摸着祝童的眉心、眼角、发际,要把他描绘到自己的心灵深处。她用指尖感受着,用心记忆着,此刻,可以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一切。是的,即使今天就面临最后的毁灭,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也是毫无遗憾的美丽。

祝童轻轻喘息,尽量不让起伏的胸膛干扰她,他不敢问叶儿决定了没有,不只是叶儿,他也处于矛盾之中。

如果只为得到一个年轻鲜活的美丽躯体,在上海,在如今这个社会里,只要有足够的金钱,那是再简单不过了。让小骗子沉醉的是一个身心皆美灵秀清灵的叶儿。叶儿清澈的双眸,是他最恐惧也最迷恋的梦境。

“李想,记得那次我们住在古镇,你摘下一朵桃花向我求婚。那时你说:钱能解决的问题是最简单的。现在,有了一千二百万,我想知道你的真正想法。我一切都听你的,只要我们能快快乐乐在一起,永不分离。”

叶儿开口说话了,祝童听出她话里的矛盾;她无可选择,把决定权交给他,等于把未来的一切都压到小骗子身上。以祝童的机敏,知道她实际上已经做出选择,为了心安,叶儿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放弃工作。

祝童抬起头,捧过叶儿的脸定定的注视着她,艰难的说:“有了这笔钱我们会很轻松,但是你会不开心;没有它们,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别的都不重要。做完该做的事,我们再来决定,好不好?”

“李想,你真好,我现在幸福的要死了。”叶儿唇边浮起开心的笑,主动送上热吻。

好吧,好吧,春色无边正当享乐;小骗子与叶儿一样放下心里的包袱,沉浸在最原始的生命热流;心里的负担却更重了。

男人本来就要有担当,不能逃避,就如他如今做的一样,勇往直前锐不可当,进入叶儿火热的身体内。

他不知道王向帧为什么不让自己卖出股票,叶儿也不清楚,但是王向帧代表着国家,这样要求一定有他的理由。

叶儿只能遵守,小骗子没有别的选择。

第二天上午,黄海出现在海洋医院网络信息中心主任办公室,祝童和叶儿正在里面商量,明天如何说服井池雪美。

“李主任,我现在是你的保镖。”黄海穿着便服,笑嘻嘻的坐在沙发上。

“黄警官莫开玩笑,我哪里用的上如此级别的保镖?叶儿,有人要杀我吗?”小骗子虽然有些意外,细想一下也就释然。

黄海不是自己的保镖,是为保护井池雪美在中国境内的安全。瞬间,祝童被王向帧细致的布置提醒,意识到自己也许真有危险。他要破坏田公子的好事,也许连带着要对伤害到一品金佛的利益。这只是最大的两家,谁知道暗中还有多少人与这次合作有牵连。

但是,黄海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吗?如果他没有警官的身份和家庭的背景,只怕连送死的资格也没有。

田公子身边有个很厉害的杀手,一品金佛的高僧们都有高绝的身手;还有四品红火,江小鱼……;为什么会想到江小鱼?他和田公子和一品金佛……。

“首长让你做他的保镖?”叶儿也不相信,她没考虑到将要面临的危险。

“是啊,我和你,还有楼下的四个兄弟;从现在开始,要全力保护李医生的安全,即使付出我们的生命。”黄海的话不像开玩笑,撩开外衣展示一下黑亮的佩枪。

叶儿蹙起眉头,意识到情况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她担忧的看一眼自祝童,那是个温文尔雅的医生,因为自己牵扯到充满危险的事情中来,如果出真出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祝童也在看着叶儿,微微一笑让她放心。他此刻想的是,无论是田公子还是一品金佛的高僧或江小鱼,没那个有胆量直接向自己下手,他好歹是祝门大夫。

黄海也不太好惹,楼下的四位好象分量差点,对手最可能的目标就是叶儿了,也许还有将要来到的井池雪美小姐。为什么?柔弱的女人总是阴谋的最佳对象。

上海有几千万人,一品金佛在这里有寺庙,有名声很好的代言高僧;田公子在上海起家,这里是他的老巢;江小鱼有圣丽园集团,最近混的风生水起。即使有黄海的贴身保护,有警方的全力支持,小骗子也没把握保证叶儿或井池雪美的安全。

况且有了陈镇长的先例,祝童根本就不信任黄海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是以什么身份出现,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危险。

自己呢?祝童数数手里的筹码,谁也都不知道他引开井池雪美小姐,破坏他们的好事;好象最大的优势只是,他能决定什么时候掀起这张底牌。

“大哥……咦,叶儿姐,黄……警官,原来你们都在啊。”

今天信息中心的年轻人很有眼福,红的发紫的美少女明星凤凰仙子突然闯进来,直接就跑进主任办公室;以至于在门口值班的周东,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祝童有几个月没见到朵花了,上次见面还是朵花刚从日本回来时,黄海为朵花举办的接风宴上。

今天又见朵花的,虽然她还是那么美丽,笑容里已有职业性的味道。凤凰仙子的穿着时尚而昂贵,小骗子惯于算计;大眼一瞥,从头到脚至少十万以上,刚取下的那副墨镜至少也要几千块。

朵花看到黄海愣了一下,颇有些意外的样子;黄海脸上的表情也很值得玩味;两个人之间的事,还真麻烦。

八、底牌(下)

叶儿起身挽住朵花:“大明星,你怎么有空?”

“叶儿姐说什么呢,我就不能来看大哥?”朵花把LV手包放在祝童桌头,偷偷递过来个眼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祝童明白,神传琥珀就在里面,朵花是来送这东西的。

此一时彼一时,史密斯和西蕾娅已然转院到陈依颐那里,祝童暂时用不着神传琥珀。不过也不一定,谁知道风水会不会再转回来呢?

到底是男人,黄海很快调整过来,主动上前对朵花的道歉,两个人又一次和好,至于是不是还能如当初那样就不好说了。

现在的凤凰仙子,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艳丽风采,尽管知道这是被昂贵衣饰和专业形象顾问全方位包装出来,祝童作为一个男人,也不禁颇有点意乱情迷。

好在有叶儿在,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灵敏的手指轻轻挑开手包扣带,神传琥珀滑进掌心。

朵花是藏不住秘密的,很快就露出马脚;十月是演出市场的旺季,朵花此次推掉好几个重大演出回到上海,是为了迎接日本井池财团的女主人,井池雪美小姐。朵花在日本的那段时间和井池雪美相处的颇为融洽,有人说她们形同姐妹,所以田公子才要调朵花回来,这也是一笔投资,应该得到回报。

朵花也加入进来,祝童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他捻出龙星毫,刺入手侧,强迫自己冷静,抽离思维全面审视事情的每个可能。

祝童心里泛起一朵自私的浪花,现在看来王向帧没多大把握,用的是拖字诀。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应该把事情做绝,应该给大家留点余地;万一将来……井池雪美小姐对外有个合适的借口,自己的处境也不至于太狼狈。

他推推眼镜说:“朵花,雪美小姐在日本对你那么好,这次你该怎么接待她?”

“我怎么知道啊,是老板让我回来的;叶儿姐,要小心看好大哥,雪美小姐对大哥很关心啊。”只有在这里,只有在这几个人面前,朵花才放下凤凰仙子的面具,做回淳朴俏皮的朵花,倚在叶儿身上吃吃笑着。

“你是主人,应该邀请雪美小姐到凤凰城去啊。那里是你的家,有朋自远方来,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招待,才能显出主人的诚意。”

“是啊是啊,我都忘了,雪美小姐说很想去看看神奇的蝴蝶洞。唔……大哥。”朵花一高兴就什么话都向外撂,蝴蝶洞对于叶儿和黄海还是秘密;那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是蝶姨修炼的所在。

好在,如今这根本不成问题。祝童眨眨眼,示意她没什么,王向帧是知道那个地方的。小骗子心想:朵花的天真真的很有杀伤力啊,井池雪美和朵花年龄相仿,两个人由于不偶然的因素聚到一处,井池雪美是寂寞的,她身边根本就没有年龄相仿的朋友,所以才邀请朵花到美丽的天夜牧场。没想到两人会发展出亲密的友谊。

祝童感受着掌心的神传琥珀,在心里思量着到凤凰城,到湘西那片水墨山水中,谁的胜算更大?叶儿和朵花笑语如珠,他怎么也不能集中精神。

窗台上摆着两盆小叶榕,祝童把目光移到那里,却又想到身边的三个女孩。

叶儿比朵花成熟,似一朵清丽的纯白百合;井池雪美的心计也不简单,那是一朵华丽樱花;而朵花,以前是朵天真烂漫的水仙,现在,正变成娇艳玫瑰。

一品金佛的势力还没能进入凤凰城,田公子离开上海就失去了大部分优势,而祝门在凤凰城还是很有些依仗的。如果把索翁达活佛请到天王庙,江湖上几人敢到那里撒野?

还有个问题,井池雪美不可能在凤凰城呆太久,王向帧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

“黄海,我有个问题,这件事什么时候结束?”

“不清楚,到时候首长会通知我们。”

黄海坐到祝童对面,把沙发让给两个女孩子;叶儿要向朵花透露一点信息。

“我不能耽搁太多时间,你知道,我还要上学。这里……。”祝童指指自己的胸牌;“才是我的岗位。”

小骗子在试探,试探黄海到底知道多少。结果是令人满意的,王向帧没透露李想的秘密。

黄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应该不会太久吧,首长让我配合你,现在,你是我的领导。”

“不敢当,黄处长,我会治病,不会做领导。”

“李主任就别谦虚了,海洋医院谁不说李主任是个好领导?我们先研究一下,井池雪美小姐明天到上海。假如我能说服她,那么后天一早,我和朵花陪她去湘西凤凰城。黄警官,这段路程如何安排?”

祝童提出个很现实的问题,黄海也就不再客气,事实上,他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井池雪美一行主要有五人,松井平志是井池财团的总裁,松井式是董事局监事,野村花海和川中宏负责雪美小姐的安全,池田一雄先生一直在上海。如果是突然离开的话,那个时段没有合适的车次,在路途上要一天一夜,到地方还要转乘汽车,容易出意外。上海飞那里的飞机不是国航,这个季节湘西山区气候变化大,不太安全。如果开车去,全程都是高速;只要离开上海就能随时得到支援。开车去吧,李主任认为合适吗?”

“很不错,我没什么经验,你是内行。”祝童很佩服黄海的严谨,他也认为开车去湘西最合适。

火车第一个要剔除,四品红火的飞车贼防不胜防,黄海吃过苦头,就在一年前。历历在目啊,没有那次湘西之行,祝童不可能坐在这里。

“真的要去凤凰?我给陈老伯打电话,订房间。”

叶儿听说确定要去凤凰,高兴了。

“不能打电话。”

祝童和黄海同时阻拦道。

叶儿愣了,她想到了自己的鲁莽,知道黄海为什么阻止她,却为祝童也有如此的警觉意外。

井池雪美小姐此次上海之行,为的是与田公子签署正式合约,不可能刚下飞机就转去凤凰城游山玩水。

目前知道的只有这间办公室里的四个人,上车离开上海之前,他们都有义务要把这个秘密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如果有丝毫的消息泄露出去,将会引起不可预知的变数。

小骗子脑子里急速寻找借口,黄海和叶儿都在看着他,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不行:他的身份只是个医生。

“我想,宋老的事还没查利索,怕隔墙有耳。这部电话……。”

因为宋老的事,海洋医院的多部电话曾经被上手段监听;网络信息中心最为海洋医院的通讯心脏,安装有监控模块,至今还没有拆除。也就是说,从海洋医院打出去的电话,很可能被人听到;李主任是这里的最高领导,知道这里秘密。

只是,尽管有这个借口,李主任也表现的太敏感了。

叶儿舒口气:“我差点犯错误。”

黄海点点头,对满头雾水的朵花说:“朵花,我们离开上海之前,这个消息不能对任何人说。”

朵花捂胸,故作严肃的问:“是不是连妈妈也不能说?”

“是啊,只有我们四个知道,你妈妈也不能说。”黄海看出她不在乎,强调道。

“可是,我要对欧阳助理说啊,我的时间都是她安排的,你知道,耽搁演出要赔钱……。”

“那个什么欧阳助理比你妈还厉害?”祝童奇怪的问。

朵花想了想,使劲点点头:“是啊,欧阳是比妈妈厉害,她负责安排的我的档期,妈妈不会和人讨价还价。”

祝童无语,管钱的人确实比较厉害。

“不行,这是政治任务。”黄海拉住朵花的小手,柔声说:“让欧阳助理放假,她要听田老板的话吧?”

“狗屁的政治任务,我的损失谁负责?”朵花低头跺脚嘟囔着,却不敢真的顶撞黄海。

祝童劝道:“朵花,我的话你听不听?信不信?”

“大哥说什么,朵花当然要听了。”

“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朵花不再坚持了,她天性善良,知道这种事不好开玩笑;刚才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和黄海赌气。

“叮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震响,祝童抬腕扫一眼CK表:十一点四十分。

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的,多是科室主任们和经销商们的午饭邀请,他本不想接,可是看到来电显示又抓起了电话,电话是从高干病房打来的。

两分钟后,祝童放下电话表情古怪的说:“萧萧住院了。”

祝童与叶儿马上去高干病房,留黄海和朵花在办公室说悄悄话;他们相聚的机会不多。

萧萧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眼睛里布满血丝,憔悴,脸色比床单还要白。她瘦了很多,眼睛更大了却空茫无神。祝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以前那个结实健康的萧萧,那个精力充沛浑身干劲,做梦都想发财的小白领?

叶儿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低声埋怨道:“死丫头,瞧你弄出来的事;回来也不通知家里一声,我昨天还问过你妈妈,她很担心。”

两串泪滴从萧萧眼角滑落,她摇摇头:“别提她,她只会要钱,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萧萧把头转向祝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李大哥,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祝童心惊肉跳,生怕萧萧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我是来打胎的,他们对我很好,还把我安排到这里;因为我说是你的朋友。叶儿,你不会误会吧?”萧萧平静的可怕,叶儿听到打胎,眼圈红了,甩开萧萧的手道:“你怎么能……。”

“叶儿,别骂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萧萧轻声打断叶儿的话;“知道吗?高一那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后来我们成了同桌,成了朋友。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考上大学。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成为你。我们上的同一所大学,学的专业也一样,但是你有黄海。我不嫉妒,有那么多的男孩子喜欢你,他们为了接近你才讨好我。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叶儿,我没你那么好命……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拼。我只是不服气,为什么?你能得到一切,我那么努力还是一无所有……。”

祝童退出病房关上房门,女孩子的私房话,男人最好不要听。

九、心机(上)

祝童走进护士站,翻看萧萧的病历。www.65txt.com

病历显示是个小手术,萧萧已怀孕四十天,引产手术半小时前结束。

萧萧刚从麻醉中醒来就打电话,一定有要紧事对自己说。但是叶儿跟着来了,她不好开口,好象也忘了叫自己来要说什么。

祝童暗自算计一下,萧萧七月上旬离开上海,现在是十一月,史密斯九月低回到上海。如此算来,萧萧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就是史密斯的。但是看萧萧的表情,事情好象没那么简单,那个汉密尔顿勋爵似乎也有嫌疑;这个问题,也许萧萧自己都搞不清楚吧?在那个***里,萧萧这样女孩……。

“谁做的手术?”祝童忽然想到什么,放下病历问值班护士。

“李主任不会自己看?”小护士笑嘻嘻抓起病历,翻到一页看看,拿起电话拨号;“喏,妇产科孙副主任。”

“谢谢,回头我请客。”祝童赫然一笑接过话筒;“孙主任,我是李想……谢谢,她是我的朋友。我想知道,您在做手术时看到什么了?……病人背部……知道了,谢谢孙主任。还有个问题,她的身体……。嗯,好的,不用麻烦了,她现在很好。”

祝童放下电话,心里充满愤怒。萧萧的身上有一副未完成的纹身,大半个背部都彩色线条笼罩了。孙主任说,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任何一家医院也没能力洗去这样的深度纹身。

可怜的萧萧,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是用多少金钱诱惑她献身的?

黄海和朵花来了,祝童看看手表,指针已指向一点,该吃午饭了。

第二天下午十六时四十分,曰本井池财团的专用飞机安全降落到上海虹口机场。

晚八点,南海宫澜私人会所顶级餐厅内,田旭洋为井池雪美小姐一行准备的接风晚宴准时开始。

祝童手举高脚杯,与叶儿挽手站在餐厅一角,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前。

躁动的上海在他们脚下流动,遥远的五彩霓虹与闪烁的灯光,把黄浦江两岸装扮的怪异、热闹而时尚。从这个高度能看到几颗明亮的星辰,但是更多的星星被夜上海的锦绣繁华驱赶到不知名的角落叹息。

“李想,你说会不会有危险?”叶儿不太习惯今天的装束,她那套昂贵的晚礼服还算是保守,也露出半个香肩和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肤。除了女儿玉,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首饰,但是,诸多男士们的眼光还是有意无意瞟向她那美好的线条。

“我不知道,你是警官啊。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要保护我的安全呢。”祝童的手扶在叶儿腰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到现在为止,你是这里最漂亮的。”

“说什么呢?”叶儿初尝风情,最禁不得爱人的挑逗;被祝童口中喷出的热气熏得脸泛桃红。

祝童的眼睛透过叶儿的发丝,与远处的江小鱼看在一处。十分钟前,他们进入这间华丽的餐厅时,小骗子就感觉到情况很为妙。

陈依颐没过来打招呼,与江小鱼站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无聊大师也来了,夏护士长坐在他身;蓝湛江的女伴竟然是谢晶。

能得到田公子邀请,出席为井池财团继承人举办的接风宴会的,都是在上海滩数得上数的人物;江小鱼是为什么能这里?还有谢晶,她如今的身份是?祝童暗自警惕,是啊,江小鱼最近在做什么?原来,他心里惧怕的不是什么田公子或一品金佛,而是这个不声不响的江小鱼,他就像一只隐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跳出来发出致命一击。

门外响起嘈杂声,在一群人簇拥下,凤凰仙子朵花与井池雪美手挽手出现在大厅门口,松井平志和田旭洋分别在左右殷勤照护着。

两位美少女刻意装扮得光彩四射,把餐厅内的大多数人都镇住了。

松井式和井池一雄也进来了,他们俩没有女伴;祝童没看到野村花海和黄海说的那个川中宏,最后,黄海与一位官员模样的中年人走进来,被迎到前排显耀初。

训练有素的侍者忙碌着,为每一位尊贵的客人传酒,引到适当的位置。局面安静下来,各人就位,作为主人田旭洋开始致辞;叶儿迎上去站在朵花身边,这是她的任务。

蓝湛江踱到祝童身边,祝童举杯和他碰一下:“都说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蓝大哥,这里面有几个例外?”

“那是因为穷人不知道有钱人想的是什么,有钱人倒是知道穷人想要什么,很简单。如果你是个有钱人也一样,谁也不会轻易让别人分享自己的权利,那是他们本人或祖先艰辛努力得来的。只有不知进取的弱者才会说这种愤世嫉俗的话。”

“有人说,每一笔巨大的财富背后都充满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和血腥。”

“生活本身就很复杂,说这句话的人,不是理想主义者就是别有用心。”蓝湛江注视着台上的田旭洋,笑道:“你说的是他?”

“难道蓝大哥早就看出来了?”祝童警觉的问。据说,东海投资在田公子身上投入了两亿元,蓝湛江知道这是个骗局还能表现的如此平静,祝童不意外;意外的是蓝湛江语气里透出的信息。

“不是很确切,但是我们一直有这个担心。得到你的消息后,才能肯定田公子要做什么。”

黄海转头一眼,祝童笑笑:“我现在很敏感,蓝大哥不怕被人怀疑?”

“我吗?”蓝湛江举杯轻抿一口;“事情一旦被捅破,这里面的人哪个脱得了干系?我是法国人,只是个投资者和受害者。中国的法律……呵呵。我敢打赌,松井平志也知道田公子不可靠;田公子的助手未免太少了。旭洋系的五虎上将在两年内陆续离开他,出国的出国,出意外的出意外。据说田公子为了这个项目准备了很长时间,但是他的资金缺口太大了”

田公子的钱到哪里去了?小骗子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是啊,操作如此大的项目,田公子身边的人确实不够分量;谢晶说,她还为田公子介绍过行家。怪不得要三番五次拉自己入伙,讨好井池雪美是假,原来是要让自己充冤大头啊!(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玄幻奇幻频道,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那……为什么松井平志还?”

“很好理解,福井造船早就是井池财团的包袱了,池田一雄在中国混,主要任务就是以合资的名义甩掉这个包袱。现在,福井造船已经转让给澳洲MTK公司,定金都付过了,只要这里一签字,井池财团就能得到一大笔现金。李主任,你一定想不到现在谁是MTK的大股东;三周前,就在史密斯.沃森伯格被暴民攻击的时候,他的朋友卡尔出资购买了MTK70%的股份。如果这边一切顺利,他们必须在一周内付给井池财团一大笔钱。”

“咕咚!”一下,祝童把杯中酒喝完,被呛得爆出几声轻咳。

“你不必那么紧张,身上的伤再不能拖了,早些离开上海寻地修养。”蓝湛江在他背上轻拍两下;“东海投资投入的两亿元不会打水漂,中国需要这个项目。福井造船最拿手的是巨型油轮,还曾经为曰本海军建造过巡洋舰。在某种意义上说,曰本的巡洋舰与轻型航母没什么区别。所以,即使田公子把大家都骗了,卷一笔钱逃离中国,zf一定会出面撑场子,以别的办法促成此次合作。在历史上,这样的先例太多哦了。”

“哦。”祝童愣愣的看着蓝湛江,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小骗子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在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伤已大致痊愈??柳伊兰难道没对他说?还是其中另有玄机?

“喏。”蓝湛江用下巴点点无聊大师;“田公子这次增发,无聊得了大头。这笔钱有些是谢家的,还有江家。无聊这次冒失了,他不该贪图小利为别人洗钱。现在的上海,所有超过五百万的资金流动都逃不过王向帧的眼睛。”

事情好象比估计的还要严重,祝童一口抽干杯中酒,从侍者手里又接过一杯;谢家的钱还好说,那是台湾银枪家族的地下钱庄,被监控很正常,但是江家的钱是什么意思?江小鱼的钱也有问题?

“他的钱为什么也危险?”祝童学着蓝湛江,用下巴微微点一下江小鱼;正看到一个微妙的场景:江小鱼试图把手贴在陈依颐翘起的臀部,被陈依颐借换酒的机会轻轻闪开了。

“他早晚要出事,我们正在与清洋切割,今后你也要离他远点。肯对他的调查刚有一点眉目,已经可以确定江小鱼的钱来自两个地方:阿富汗和墨西哥。圣丽园是个洗钱工具。”

祝童“哦”一声:“肯是谁?”

“秦可强。”

小骗子想要喝酒却感觉杯里的香槟不够刺激。阿富汗是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生产基地,而墨西哥是毒品输往最大的消费市场美国的中转站。五品清洋的江小鱼,竟然和大毒枭们玩到一起了。那个毒狼阿西……,怪不得感觉不对劲,田公子身边的杀手保镖身上,有和毒狼阿西类似的气质。

田旭洋的致辞结束,松井平志与陈依颐走上去,用日语呜哩瓦剌的说着什么;他每说一句,陈依颐跟着翻译一句。

“他明明会说汉语。”祝童低声说。

“松井平志现在的身份是井池财团的总裁,合作的日方代表,在这个场合,必须说日语。”蓝湛江解释道;“这是不要的程序。”

田公子的日程安排中,南海宫澜的冷餐会结束后,井池雪美小姐将到漫江花雨举欣赏凤凰仙子的现场演出,还有美焕美仑的梅家班的昆曲折子戏。

九、心机(下)

能到南海宫澜的毕竟只有几十人,漫江花雨场地开阔,能容纳更多的嘉宾和朋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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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柳伊兰准备出什么花样,欢迎远来的客人。

“祝童,到漫江花雨后我会安排你和雪美小姐单独会面五分钟,你一定要说服她,尽快和田公子签约,然后你坐她的飞机马上离开上海。”蓝湛江从侍者托盘上取下一杯香槟,低声说。

“尽快签约?我跟她去曰本?”祝童有点迷茫,他已经不信任蓝湛江,脑子转的完全是另一个念头:把井池雪美拐走。

但是想起野村花海和松井平志,特别那个高明的老忍者;说服井池雪美容易,说服他很难。

“松井平志的工作交给我,他不能离开,会在上海撑门面。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善后。你不能按照王向帧说的做,这件事牵扯到太多的人,太多的利益,我们的未来在中国,不能为树立如此多的对手,江湖道也承受不起如此大的打击。”

蓝湛江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祝童装作愕然:“什么意思?我不会自己离开。”

“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对别人有所帮助。望海公司不过两亿资产,不能为了钱把命搭上。”

祝童浑身冰冷彻骨,他通知蓝湛江是为了还人情,没想到蓝湛江竟然以江湖道的名义,让他抛弃所有的一切包括老骗子和祝门临阵逃脱!

时间啊,王向帧唯一的武器就是时间,祝童昨天还想耍个小花招。但是,看到蓝湛江的反应,听到史密斯也在这个赌局中,小骗子忽然想进入这个赌局好好玩一把。

小骗子没说话,衡量着目前手里的筹码,背上渗出丝丝冷汗。蓝湛江的话点醒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一旦引开井池雪美,面前这几十位尊贵的客人都将成为他潜在的敌人,他们都与田旭洋或福华造船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田公子用虚假的利益聚集起巨大的能量,身边到处是披着羊皮的狼。偏偏,无论是他还是王向帧,明明看出这是个骗局,却没办法揭穿他。说到底还是两个字:利益;大家都在利益的旋律下翩翩起舞。

且不说王向帧现在的证据不足以指控田公子,就是有证据,这间餐厅里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装糊涂,暗地里利用所有的能量拖延zf职能部门接入的脚步,然后抓紧时间消除证据收回利益并把与田公子切割开。

就如身边这位蓝公子,衡量过后打的也是类似的算盘。

好象最大的筹码,还是那个小骗子一向不在意的东西:法律与正义。

上海还是中国,骗局落幕后,总会水落石出。

黄海伴着位气度不凡的官员进来,五十多岁,花白头发仔细梳理在脑后,皮肤白皙而润泽几乎看不到皱纹,鼻梁架一副金丝眼镜,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挥手间自有一派大家风范。嘉宾们热烈鼓掌,那是位相当级别的官员,他的致辞把气氛推向*。

叶儿回头看一眼,祝童会以微笑,同时也看到井池雪美投来一束幽幽的目光;她的眼神里有关切、兴奋和疲惫,诸味杂陈,看得出她拿回家族主导权后,过得不很不开心。

“知道了。”祝童含糊的答应一声,心里对蓝湛江,乃至八品兰花和秦可强,这些自己昔日的江湖朋友,竖起一道围墙。

有身份的大人物致辞完毕,丰盛的餐台被推出来,冷餐会开始。侍者传递的香槟换成高品质红酒与国产顶级白酒,餐厅里的人开始自由活动。

蓝湛江走过去与松井平志寒暄,田旭洋正在介绍井池雪美、松井式与那位中年官员认识;祝童走到黄海身边,与他碰一下酒杯,笑嘻嘻的说:“黄警官,事情可能有点麻烦啊,瞧那两位。”祝童用余光扫一下江小鱼,他正和无聊大师一起看向这边。

“怎么了?”

“余总曾经是我的病人,圣丽园的老板,记得年初田公子府上的那次意外吗?当时他也在场。”

嘉雪花园发生的那场变故,虽然上海大部分市民以为那只是一次煤气泄露事故,但是黄海有一定级别的警官,多少知道一些其中的蹊跷。只不过因为田公子和嘉雪花园所属分局极力掩饰,最后不了了之。

“你想说什么?”黄海不是傻瓜,李主任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一定有原因。

“我怕出意外,他住院时有不少人来探视;我是中医,能看出那些人都是练家子。还有和尚们,最麻烦的就是他们了。”栽赃陷害的事,祝童很少做;现在做起来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并且效果相当不错。

黄海看向江小鱼,正遇到对方投过来的阴冷眼神。

“外面的兄弟已做好准备,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上海。”

“在这里我没办法和雪美小姐单独接触,我想,到漫江花雨也许有机会。但是,过了今天,只怕我就没机会见到她了。”祝童看向井池雪美,她的身边随时有五个以上的人在攀交情。

黄海只考虑了半分钟,祝童说的是事实,现在的局势也由不得他过多思量:“如果有机会,你带雪美小姐到东坡酒楼后院停车场,我让兄弟们把车停在那里。三辆墨绿色军牌切诺基,我们今晚就走。”

“恐怕不够,瞧,今天田公子摆出的场面。”祝童摇摇头;“黄警官砸掉鼎燃星空的情况还历历在目,今天晚上的情况,不会比那天轻松。”

黄海涑然惊醒,如果这里面的人联合起来,赵永兵简直就不值一提。这是巨大的利益共同体,田公子的垮台不是他自己的事,而是一帮人的利益,一定会在上海滩引发“金融地震”或“官场震动”,势必会引起疯狂的反扑。

“我打个电话。”黄海掏出手机拨号,祝童一把拉住他:“别那么着急,好多人看着呢。黄警官,我的车在地下停车场,能不能麻烦你的兄弟把车上的东西带上。我是医生,为了应付意外……。”

黄海答应一声,按耐住内心的焦虑,把酒杯丢给祝童走向大门处。

“李先生,好久不见,幸会。”松井平志陪着松井式来到面前。

“松井老先生,您的身体还好吧?”祝童能感觉到脸上的笑容有多么僵硬。

松井式真个是精神焕发,不用号脉也能知道这具身体好着呢。紫蝶潜伏在他丹田穴。是松井式从小修炼的秘术救了他,还是野村花海用什么办法抑制住紫蝶,暂时不得而知。但是如果祝童想要他的命,只在一念之间,蝶神已经在呼唤紫蝶苏醒。

“托先生福照,我现在很好。平志说,这次合作能如此顺利,多承先生帮忙,谢谢。”松井式甩开孙子的手,来个标准的深鞠躬。

祝童连忙搀住他的:“松井老先生,这可使不得,我是医生,替人治病是本分。”所谓帮忙促成此次合作,祝童真愧不敢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根本就不会趟这次浑水。现在可好,井池财团甩掉个大包袱,好象一点不剩全抗自己身上了。

“爷爷一直盼着能再次见到先生,这一次总算遂意了。爷爷说,就按先生的意思,在中国设立个基金会,聊表心意。先生认为那方面合适?”松井平志的话祝童没听懂,推推眼镜疑惑的看着他。

“对不起,我是问,李先生认为这个基金会要帮助那些人?前期需要多少钱?每年需要用多少?”

“中国西部山区有很多孩子,他们的教育情况……叶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松井式先生,这位是井池财团总裁松井平志,他们有意在中国设立和基金会。我带回来十万美金就是松井式先生给的。你上次到凤凰城,不是看到……。”祝童脑子里灵光闪现,把叶儿叫过来介绍山区小学的情况。

叶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埋怨李想不懂礼貌;老外说得话也能当真?书呆子,人家只是客气而已啊,那十万美金是一次性的。多少人打着帮助中国的旗号来,许诺要出巨款帮助这边,资助那里,能落实的有几个?不赚到更多的钱,一切都是说说罢了。

小骗子可不管,松井式半年前说过:以十万美金为基数,他每活一年,这笔钱就翻一番。从某种意义上说,人家出的是买命钱,会当真的。现在要谈的是,每年出多少钱的问题。可以肯定的是,近期松井式的身体被中外专家仔细检查过,他知道自己能活不少年,不想因为自己把井池财团拖垮。

即使这样,祝童还是从心里佩服松井式和松井平志,至少人家没有装糊涂。松井式说这话的时候只有他们三人在场,祝童就是想提出来,也没有任何证据。

松井式和松井平志要应酬的人多了,小骗子也一样,他刚送走两个曰本有钱人,马上就有两个中国有钱人来寒暄。

说起来他只认识其中一个,真正的一面之交,几个月前漫江花雨开业时坐在一桌的某银行副总,常什么来着?祝童握住对方的手虚伪的笑着,就是想不起常副总叫什么。

小骗子基本功扎实,寒暄而已,好应付,叫声常总就可以了,上海滩的“总”们很多,比老板多。但是今天常副总真的很谦虚,急忙隆重介绍身边衣着考究的老板,他才是真正的“总”,某银行董事长兼总裁,范欧杰范总。

范总涵养深厚,与祝童交换过名片,再次握住他的手:“一直以来久仰李先生大名,到今天才得结识,很遗憾啊。改天我们一定要聚一次,不为别的。甘局长和林校长都是范某同窗校友,特别是林校长,他几次说起过先生的神奇医术,正好,我也有同样的痛苦需要先生妙手神针解救。”

“好说好说,我就在海洋医院,随时欢迎范总光临。林校长的话未免夸张,我只能保证用心治病。”祝童漫不经心的应酬着;银行的副总不值钱,这个真正的“总”来应酬自己,有些太给面子了。有叶儿在,小骗子有点放不开。

冷餐会九点准时结束,祝童从头到尾只和井池雪美说了两句话,礼节性的;陈依颐和朵花一直陪在井池雪美身边,真的没机会细谈。

晚上十点,夜上海拉开序幕的时间,祝童和叶儿陪松井式乘坐田公子的专车,到达田公子包下的另一个造势舞台:漫江花雨。

十、擂台(上)

这里早已聚集起另一群人。www.65txt.com有福华造船项目相关的专业机构的代表,还有沪上商界、金融界、时尚界乃至娱乐界有一定身份的人士……和小姐名媛,都盼着能见到井池家族神秘的主人井池雪美小姐。很多人还希望能借这个机会结识田公子或井池雪美小姐,哪怕和他们关系比较亲近的人,也许就能从福华造船的项目里捞一点油水。

祝童没有被让进太师府,他随着松井式被安排到二楼另一个大包房,以名品兰花为名:苍山奇蝶。

包房内果然布置的如雅致清新,红木软椅美人靠,书香古色兰花俏。包房一角有花架,上面摆放大小三盆艳丽兰花。

松井式进门就被那三盆兰花吸引住,走进观赏,赞道:“好花,好花。”

祝童不懂花道,只知道一点花香茶道,房间里正摆有一副花香茶道用具,就坐下来调茶。晚上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先用下花茶做好准备。

叶儿喜欢花,跟梅老学画的过程中,鉴赏名花的水平大幅提升;看到那三盆兰花,也惊叹一声:“奇蝶兰。”

“很贵吗?”祝童瞟一眼,兰花而已,花开的比较漂亮,奶白的花瓣上有粉色花斑……真像蝴蝶啊。

“嗯,是比较罕见。”叶儿点点头,走过去与松井式一起欣赏。小骗子咽下一大口唾液,他很想把那些花摘下来,塞进嘴里,蝶神贪婪的飞出黑雾,它的希望就是祝童的渴望。

松井平志与田旭洋走进包房,田公子红光满面神采飞扬,连声抱歉,说失礼之极,没给客人休息的时间。他没忘了恭维叶儿人比花娇,与李主任是天生的一对,最后握住祝童的手,真诚的摇晃着:“多亏先生的帮助啊。”

祝童报以更真诚的微笑:“田公子客气了,我其实没帮什么忙。”心里想,马上就要真的帮忙了,不过是帮倒忙。

田旭洋殷勤的推开轩窗,下面正是舞台。

“马上会有一场难得一见的擂台赛,是此间主人特意安排的。哈哈,不打扰大家欣赏,田某就在隔壁太师府,有什么事尽管招呼。”

田旭洋和松井平志离开到别处应酬,祝童也泡好第一杯花茶,漫不经心的自顾自饮下一半,调理着体内的香药踱到轩窗前。正看到三位健壮的保安往舞台周围安装护栏,看样子真是一场擂台赛。

祝童扫一眼擂台左右,惊出一身香汗。

意大利盾牌,健壮如熊的保罗,身披黑色披肩,**出毛茸茸的胸口,快速挥舞着两只硕大的拳头,在舞台左边来回走动。丹尼.罗尔森身穿合体的礼服,站在舞台边上检查两只黑色薄皮自由搏击拳套。

舞台右侧,秦可强坐在一张木椅上冷静的注视着保罗,上身穿白麻布短衫,下身是一条青绸练功裤,脚下千层底布鞋。

保安杨辉与另一个同伴蹲在秦可强身边,向他手上缠绕白色绷条。

田公子说的擂台赛,是保罗和秦可强,有人活腻味了?

保罗打扮的就像个海盗,由于右眼球被摘除,从国外订制的假眼还没到位,脸上带个眼罩,使他整体感觉就是位强壮的能撕碎一切的野蛮巨人。

他确实很愤怒,这是可以理解的,从健康人转变为一个残废都会愤怒,何况保罗还是技击高手、个职业保镖。

秦可强身高比保罗矮一头,体重根本没有可比性,但是祝童认为这场擂台赛没有任何悬念;保罗是找死。

场边有两位西装革履的律师,忙着让两位选手签署一堆文件,还有一位……海盗船长,他怎么来了?祝童扫几眼楼下,果然看到擂台周围有十几个精气十足的黑衣青年,那些是千门的人。

田公子不是吃素的,带如此多打手来,预防有人砸场子。

几个月前,百里宵曾邀请祝童到赌船见面,一来他没那个心思,二来感觉不太合适,这次见面拖到现在也没完成。但是现在,祝童四处寻找,想看到百里宵在哪里,却连影子也没发现。

他会去哪里?百里宵是田公子的谋士啊,今天这个场面应该出现。

“大哥,雪美小姐来看你了。”朵花陪着井池雪美走进包房,还有陈依颐。

松井式站起来,关切的问:“小姐,是不是累了?”

“谢爷爷关心,我很好。”井池雪美先谢过松井式,面对祝童站好,深深鞠躬:“李先生好,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先生。”

井池雪美已经换上一套藕色和服,果然面露倦色。她的脸型本纤瘦,包房内灯光清冷,雪白的肤色雪被映衬的近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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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累,能看到先生,心里高兴呢。”井池雪美脸上果然浮起些红晕,又对叶儿施礼道:“苏小姐,您真的很漂亮,李医生在曰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姐姐。”

叶儿笑吟吟拉住井池雪美的手,不好意思的叹道:“雪美小姐太客气了,希望您在上海一切顺利。”

祝童客套着,女孩子参与到金钱游戏中就失去灵雅;史密斯这个强力外援撤出后,松井家族重新得势,井池雪美少了辗转腾挪的空间,最近的处境一定很艰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许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他正在为如何说服井池雪美而头疼。

“苏小姐,这套丽裙穿在您身上太美了,和李先生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神仙伴侣啊。我能和朵花妹妹一样叫您姐姐吗?”井池雪美很有技巧的恭维着,叶儿尽管知道人家是客套,还是满心欢喜。在这个层面上,叶儿根本就不是从小接受精英训练的井池雪美的对手。

井池雪美拉着叶儿到隔壁的包房去说贴己话,这正和叶儿的心意,朵花高兴的挽着叶儿,陈依颐就有点尴尬,也只能跟着离开。无论是叶儿、井池雪美还是朵花,对她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陈依颐甚至没顾上和祝童说上句话;看到祝童的瞬间,她神情恍惚片刻,眸子里蒙上一层雾气,让小骗子心里“咯噔”一下。

好在美女们总算都走了,包房里只剩下祝童与松井式,小骗子决定先解决这个障碍,目前看来难度很大。毕竟,井池财团能通过此次合作甩掉一个包袱,并得到很大的利益。

“听说野村先生来了,他人呢?”

“野村老师不适应长途飞行,在酒店休息。”

“哦,不是水土不服吧?”祝童摘下眼镜,取出一块丝绒擦拭,似笑非笑的直视松井式的眼睛;“最近出了些很微妙的事,局势有点乱,野村先生在酒店休息还没什么问题,千万不要乱跑。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

“很多年前,野村先生来过中国,最熟悉的地方是上海和北平;李先生别误会,野村先生没有加入过军队,您那对神针就是他与师父淘到的宝贝。”松井式正面回答祝童的试探,莫测高深的笑笑:“小姐第一次出面主持家族的重大合作项目,我们都很小心。”

这段时间紫蝶已经被蝶神唤醒,让祝童有把握让控制松井式的生死;时间紧,就不再绕圈子。

“松井先生,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时候,你们不该来上海。”

“先生的话,我不明白。”松井式老奸巨滑,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已撕下医生的面具;小心的问:“我们到中国是为了友谊与合作而来,有什么不妥吗?”

“田公子要出事了,我怕你们被人利用。”祝童冷笑着;“难道您一点也没看出来?”

松井式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是吗?太突然了,田旭洋先生在上海根基深厚,这次合作还多亏李先生。雪美小姐一心要完成这次合作,也是为了李先生。”

祝童心里暗骂,老家伙太狡猾了,开始就把一切责任先推到自己身上;但是人家说得是事实,无可辩驳;好在,摊牌的时候没必要辩驳。

“中国的事一时说不明白,我希望松井先生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保证你能再活十年。如果……哼哼!”

祝童“哼哼”两声,松井式心口急跳两下,他捂住胸口:“你……要挟我?”

“不是要挟,是建议,我只是希望松井先生能赏光,陪井池雪美小姐到上海以外的地方旅行几天。我将全程陪同,保证松井先生和雪美小姐的安全。中国有很多值得流连的山水胜景。”

面对**裸的威胁,老练如松井式也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答;稍有不慎,他就可能再踏不上曰本的土地。

“野村花海先生呢?我很想让他看看楼下的精彩比赛。松井先生,您瞧那面旗帜,他们也是为了友谊。”

轩窗外传来三下锣声,祝童搀着松井式走到窗前。果然,漫江花雨的舞台上竖起一面橘黄边银白旗帜,上面绣着金黄色中、英、日三国文字:基普森杯自由搏击友谊挑战赛。

“对不起,让松井先生受惊了。您不必现在回答,等比赛结束再做决定好了。瞧,哪里有我们的老朋友,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他曾经是我的病人,楼下的那个独眼龙,就是史密斯先生的保镖。”

松井式僵硬的坐下,感觉一条热线从胸口升到咽喉廉泉穴;他真的后悔不该到中国来,不该那么自信。身边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医生啊,竟然能在不经意间掌控他的生死。

擂台上响起三通鼓,舞台两边包房的轩窗一扇扇推开,把里面的嘉宾暴露在大家面前。

十、擂台(下)

史密斯先生和卡尔先生在正对面的那一间。www.65txt.com史密斯甚至得意的笑着,搂着位身材火辣的上海女郎举杯向这边示意:瞧,我现在很好,很健康。

这是示威啊!祝童对史密斯微笑着,心里坦然。史密斯身上的蝶蛊尚在,只要还没离开上海,他这条命就攥在小骗子手里。只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祝童不想招惹太多麻烦。

漫江花雨内响进行曲雄壮的旋律,青梅走上舞台,先优雅的感谢各位朋友捧场,感谢田公子对漫江花雨的支持,感谢史密斯先生及基普森基金会的抬爱,然后对满头雾水的来宾揭开擂台赛的谜底。

为了能使搏击界的高手有个交流的平台和机会,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出资五百万美金,在上海设立基普森世界自由搏击大擂台,每年九月开始选拔,十一月的第一周举办决赛。总奖金高达五十万美金,其中擂主能得到三十万美金。

由于今年是第一届,时间仓促,所以邀请世界顶级自由搏击高手,来自意大利的保罗先生充当届擂主,攻擂方是中国武术好手,兰斯.肯先生。

裁判有三位,从祝童的角度看不到他们,只能听青梅介绍。有一个美国拳击教练,另一位是体委的专业自由搏击裁判;最后一位才是熟人,海外归来的国术大师,中国最后一位侠客:周半翁先生。

青梅介绍完摇曳着妖娆的腰身走下擂台,留下那位专业主持卖弄口舌,渲染气氛。大厅里没几个人知道周半翁,他们也不知道周半翁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但是还是响起热烈的掌声。

保罗率先蹦上去,退去披肩露出一身雄硕的肌肉。

周围响起几声女人的尖叫,保罗得意的炫耀着胸毛、腿毛、腋毛,确实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雄性气息。秦可强在台下活动手脚,他只是体形匀称肌肉结实而已。

“对我们的服务,二位还满意吗?”门响,柳伊兰俏立在包房正中。

“柳大姐,这里是上海,你们这么搞,不怕闯祸吗?”祝童半转身,他是真有点担忧。在中国,这样的擂台赛有很大的风险。

柳伊兰穿着墨绿旗袍,一条雪白貂皮披肩笼住削肩;高耸的酥胸出别一枝嫩黄色香雪兰,幽幽浓香散出若隐若现的诱惑;娇笑着说:“正是因为这里是上海才没关系了。保罗先生是意大利人,兰斯.肯先生是法国人,漫江花雨是港资企业;你说,按照中国的法律,谁能管的了?”

“大姐厉害。”楼下有专业律师,柳伊兰敢如此做大概也是仔细研究过了吧?祝童感觉好笑,八品兰花的能量比祝门大的多,人家培养有专业律师,大师兄还是柳希兰帮忙捞出来的,自己岂不是瞎操心。

柳伊兰对祝童的无所顾忌皱皱眉头,看到松井式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概明白这里状况,也就不再掩饰,也不把松井式当作障碍。走近茶台探出兰花指捏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花茶,“唔,好茶;松井先生,您应该尝尝李先生泡制的花茶,对您的身体大有益处。”

松井式哼哼两声没说话,端起茶就喝。柳伊兰凝神端详片刻,扭头对祝童展颜一笑:“松井先生是客人,你不能太过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祝童为松井式斟满杯;“松井先生也知道我要做什么,柳大姐应该也知道。”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我需要一个理由。”柳伊兰虽然还是巧笑嘻嘻,祝童还是感到无名的压力。

这里是漫江花雨,是八品兰花的地盘,外面有千门的打手,有江小鱼和一品金佛的高手们。一旦出什么意外,兰花的姐妹们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和风险,确实要有个很好的理由,才能让柳伊兰好说话。

“我需要帮助,一小时后,我要带井池雪美小姐离开上海。大姐应该知道田公子要做什么,我要阻止他。不,让我把话说完。”

柳伊兰要打断他,祝童摆手制止,时间紧,他不能让柳伊兰说出的话干扰到自己或松井式。

“大姐,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江湖上好汉无数,但是我只佩服你;不为别的,只因为大姐对竹道士的一片痴心。我将要做的事很危险,也知道别人会怎么说我。不就是傻吗,那又如何?我没有竹道士那么远大的理想。但是,蓝大哥的话我不能接受,不只为祝门,更为了叶儿和江湖道的未来。离开上海乃至离开中国,也许我就永远失去她了;如果我现在脱身而去,江湖道一定会分崩离析。只要有一点希望,即使前面有刀山火海,我还是要试试。”

“为什么江湖道会分裂?”柳伊兰思索着,缓声问。

“他们太有钱了,他们被金钱游戏迷住了。”祝童指着外面,指着隔壁的太师府;“我联系不到百里宵,他是千门掌门;但我看到海盗船长和江小鱼在一起。我只能推测田公子已经借江小鱼的手控制了千门,百里宵不是逃亡就是被害了。柳大姐,您没看出来吗?下面那些人不是来捧场的,千门弟子在监视漫江花雨内的一切。田公子借这个骗局,把一品金佛、四品红火和五品清洋都栓到他裤腰带上,还有两位,银枪和史密斯先生。如果雪美小姐和他顺利签约,田公子会很快消失,一场大风暴在所难免。那时,所有和这件事有牵连的人都要倒霉,江湖道会面临大灾难。”

“你有几分把握?”

“五分,王向帧答应我,如果我能帮他这次,他会帮我掩饰。我如果能顺利带走雪美小姐,至少国家不会遭受太大损失,引起的风波会小很多,大家不过损失一些钱而已。也许,江湖道还能维持下去。”

“我答应帮你。”松井式忽然开口;“李先生,你说的很有道理,井池财团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让朋友们受损失。”

“好吧,比武结束后,你到一楼转角雪兰华亭等着,我会安排雪美小姐去那里休息。雪兰华亭的第三个阁子里有暗道通往江边,你们可以从那里离开。但是,林肯说过:你可以一时间骗到所有的人,你也可以永远骗到一部分人,但你不可能永远都骗到所有的人。”

柳伊兰说完,对松井式莞尔一笑,似不经意的以手在祝童的杯口抚一下:“茶凉了。路上危险,多喝几杯。”转身走了。

祝童看到,杯中多了一粒艳红的茶果,忙提起茶炉冲进半盏滚水。

杯口浮起丝丝雾气,很快蔓延出来笼住茶杯;雾气中闪烁起几点红光,茶杯却瞬间变得冰凉。

祝童仰头喝下,一股滚烫的热流沉入小腹,瞬间分解成冷热两股能量淌遍全身;最终的胸口汇集成一处,冷热两种感官缠绕纷繁。

柳伊兰投来的茶果一定珍贵异常,只是不知道是如何弄出来的。他浑身充满力量,只是嘴中的感觉当真苦涩难耐。

“林肯是谁?”祝童撕下几朵兰花塞进嘴里。

“美国总统。”松井式也撕下一朵兰花,却不敢吃下去。

“我知道他是美国总统,但是,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因为他是位有良心的政客,得罪了一些人;后来被杀手干掉了。”松井式比划一下开枪的动作。

“哦,松井先生果然博学。”

“那里,我知道江湖道,李先生;我知道祝门,也知道祝童这个名字。”松井式诡秘的笑着;“所以,这次我把宝压在你身上。”

祝童诧异;“你也知道江湖道?”

“别忘了,井池家族已经延续了八百年,我们一直在和中国做生意。你必须保证雪美小姐的安全。”

“我保证;即使我死了,雪美小姐也不会受到伤害。”

“那好,你们尽管去,我和平志在上海装糊涂,尽量说服警方和田公子雪美小姐不过是年少贪玩跑出去散心了,不是被绑架。我要和野村老师打个招呼,他将随你一起保护雪美小姐。”

这样的安排很好,祝童有瞬间怀疑松井式是否要借刀杀人,想到那条奇怪的规矩:井池雪美如果出意外,井池家族的财产将被无偿捐献出去;只好选择相信松井式。只是,松井式和松井平志留在上海,田公子好象就不那么狼狈了。

外面响起三声响锣,秦可强与保罗走上擂台,擂台赛开始了。

保罗很狂妄,一开始就发起攻击,他出拳的速度非常快,每一拳都夹带呼呼风声。

自由搏击不同于任何一种技击项目,允许拳打、脚踢和膝盖撞击,但不允许肘击。保罗的腿法速度不快,但力量巨大步伐沉稳,加之身高马大,很快就占据上风,几乎是追着秦可强满擂台转悠。

“史密斯先生很得意啊。”松井式奸笑着说。

祝童看向对面,果然看到史密斯得意洋洋的样子。包房里有电话,祝童把话机拉到轩窗前,拨通对面包房的号码:“我找史密斯说话。”

史密斯也看到祝童了,掂起话筒夹在耳边,左手举着酒杯,右手搂着美人:“李主任,很高兴听到您的声音。”

“我想和史密斯先生赌一把,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我压保罗先生赢,他一定能把那个黄猴子撕成碎片。”

“五百万美金,赌兰斯.肯先生赢。”既然有人送钱,祝童也乐得发财。老骗子的望海制药需要大笔资金,最近的要的五千万还没着落呢。

“哈哈哈,李主任很有勇气,很遗憾,你太喜欢危言耸听了,这不是个好习惯。五百万美金吗?我同意你的赌注。但是,我们似乎需要一个保人。”

“松井式先生可以吗?他就在我身边。”祝童拉一把松井式,他个头比较矮,站起来才能让对面看清楚。

“可以了,我没问题,卡尔先生将作为我的保人。”

两位保人开始通话,祝童和史密斯相视一笑,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擂台上。

秦可强的右拳与保罗的右拳击在一处,两人都没占到什么便宜;祝童皱下眉头,他感觉到秦可强步伐不稳,似乎吃了点亏。

奇怪了,石旗门的突拳乃江湖一绝,保罗的拳锋怎么那个抵挡住秦可强的铁拳?

就在这瞬间,保罗双拳连击,雨点般砸过去;秦可强招架不及,头部被击中一拳;他原地拔起,从保罗头顶越过,勾出一脚揣向保罗后脑。

两人都吃了点亏,各自占据一角不肯轻易出击。秦可强额头被击中处淌出血珠,一滴滴打在擂台上,他没去擦拭,像豹子般俯下身子,盯视着保罗的右手。

祝童感觉到秦可强积蓄着力量,这一击一定非同小可;却没想到接下来是那么华丽的表演。

秦可强猛然弹起,与刚才保罗的招式几乎一样,双拳雨点般砸向对手,却只对准一个目标:保罗的右臂。

柳伊兰说过,保罗要付出代价,把他的右手留下来;这应该就是这场擂台赛的真正原因吧。

漫江花雨内的人都听到清晰的骨骼碎裂声,紧接着是保罗发出的惨叫。

但是,秦可强的击打没有结束,保罗无论把右手藏在哪里,秦可强的铁拳总能在第一时间击在同一位置。

最后,保**脆趴在地上,把右手压在身下。

秦可强一脚踢过去,保罗被踢得翻滚几下,仰面躺在擂台边。

丹尼.罗尔森跳上去,拦住秦可强:“NO,NO,NO。他已经认输了。”

“无耻。”秦可强从嘴角挤出几句,轻蔑的向保罗脸上吐出一口血痰,翻身跳下擂台。

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呼叫声,二楼包厢里的人都能看到,保罗右手的拳套已经被击碎,从手腕到手掌、指骨都软绵绵的,里面的骨头在刚才的一连串击打下,已经形成无可救治的粉碎性骨折。

重要的是,大家都能看到保罗的拳套下带着一枚闪亮的手盔;如果不是它,保罗的指骨不可能受到那么大的摧残。

裁判也无话可说,都以为如果保罗没带这个不符合公平原则的暗器,兰斯.肯先生不会表现的那么残忍。

裁判正要宣布擂台赛结果,擂台上忽然出现一个纯白僧人,白衣白发白胡须:指着秦可强趾高气扬的叫阵:

“我也要打擂台,扬我国威。阿弥驼佛,中华大地不容邪魔外道横行。你,上来上来,咱们比划比划。”

十一、弄堂(上)

雪狂僧!他怎么跳出来了?不止祝童感到意外,在场的江湖中人都很吃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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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狂僧出现在漫江花雨本就不太正常,上擂台挑战秦可强更不合常理。大家都知道秦可强可算是三品蓝石的人,挑战他等同于挑战三品蓝石。

秦可强冲裁判席摆摆手,没理会雪狂僧的邀战,两个助手围着他清理头上的伤口。

喜欢热闹和刺激的人到处都是,雪狂僧虽然年纪不小,脱下僧衣露出紧身短打扮,还是很能吸引些好事之徒的眼球。他们随着雪狂僧的叫嚣起哄,要求来自法兰西的兰斯.肯先生以自由搏击术,接受中国传统武林高手的挑战。

他们不知道,秦可强的功夫表面上是自由搏击,其实是正宗的中国内家武功:突拳。

裁判席那边还没有形成统一意见,松井式似笑非笑的看着擂台:“中国人,就是喜欢窝里斗。”

祝童无可奈何的笑笑,拿起电话接通史密斯:“你欠我五百万美金。”

史密斯还算爽快:“我承认失败,五百万美金每天就能转到你指定的任何帐户上;李医生,您有机会再挣一笔钱,只要能治好保罗的伤,我愿意出十万美金。”

“有了五百万,十万美金对我没有意义。”祝童想也不想拒绝了,看一眼楼下。

丹尼.罗尔森正以冰块敷在保罗右手上,焦急的用手势比划着,要人打电话叫急救车。

秦可强的伤口包扎完毕,坐在椅子上冷冷的注视着雪狂僧。

“您是位医生,救死扶伤是您的天职和职业道德。”史密斯还试图说服祝童;“我愿意出五十万美金。”

“史密斯先生,您的职业道德是什么?我们扯平了,五百万美金请汇给松井式先生。”小骗子放下电话,不再理会史密斯。于公于私,祝童都不可能插手保罗的治疗,这只右手是兰花姐妹一定要留下的。

只从表面看,保罗的腕骨和掌骨、指骨粉碎的相当厉害,他根本就没把握治好这样的伤。祝童以为,即使是世界上顶尖的骨科专家来,对这样的伤也毫无办法。

祝童说与史密斯扯平了,也是应当应份。史密斯先交出梅花玉印,又接擂台赛输给他五百万美金;如果祝童再不依不饶,就真的是不识抬举了。事情本就是这样,谁也不能太过分。史密斯用金钱造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心照不宣,小骗子甚至还要想办法取出史密斯体内的紫蝶。

“松井式先生,史密斯的钱到账后,麻烦您派人跑一趟。”祝童写下山东小镇的名字和望海制药的地址,交给松井式。史密斯的钱不是那么好要的,让松井式派人出面也是一种洗钱的方法。

周半翁走上擂台,双手虚按止住众人的呼叫;他素衣布鞋,白发飘飘,一派神仙中人摸样。他没用话筒,一开口就声若洪钟惊镇全场。

他宣布:第一、裁判们讨论通过,兰斯.肯先生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第二、第一届擂台赛由于经验不足,没有现场接受挑战的准备;兰斯.肯先生由于已经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也没有马上接受挑战的体力和义务。

第三、如果挑战者坚持要打擂台,他将接受这个挑战;如果能过了他这关,兰斯.肯先生将考虑是否迎战。

周半翁说完,漫江花雨内一片寂静;有识之士都能看出,年逾古稀的中国最后一个侠客虽然貌似平和,心里已被雪狂僧激怒了。

无聊大师走到擂台边试图说服雪狂僧放弃挑战,但是效果明显不大,雪狂僧跃跃欲试的看着周半翁,很有试探一下前辈高人深浅的意思。

谁在捣乱?这样下去事情将会演变出什么局面?祝童紧张的思索着。

他看到周半翁的胸前挂着蓝色玩偶,雪狂僧上次追杀祝童和黄海时,看到秦可强车内的玩偶被迫收手,现在为何毫不在意?

对面的江小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是雪狂僧的弟子,雪狂僧上台挑战和他有多少关系?

周半翁已经老了,无论从那个角度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雪狂僧的交手;但是,谁出面接下这场挑战呢?秦可强头上的伤看来不轻,半边脸都开始肿胀了,现在明显不适合再去接受挑战。小骗子有心自己上去,且不说他有多大把握能抵住雪狂僧,他们在赌船上交过手,可以说毫无胜算;大家都知道理想不过是个医生,此时出面替下周半翁,黄海和叶儿一定会对他起疑心。

更重要的是,祝童现在身体根本不允许他承受太过激烈的角斗,如果再次受伤,带井池雪美小姐的事必然会出现变数。

“我也要挑战,挑战和尚。”

“我替周老先生应战。”

擂台上又出现两个人,一个带着蝴蝶面具的黑衣女人,一个带兰花面具的女人。

漫江花雨内气氛凝重,谁都知道擂台赛正变得不可捉摸,起哄的人都安静下来。

“我下去看看。”祝童连忙走出包房,快速转过走廊。

挑战的是柳伊兰和蝶姨,让两个女人出面,难道江湖道真的没人了吗?蓝湛江在哪里?他为什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柳伊兰和蝶姨几乎是同时出现,两个人都没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但是女人家之间有天然的默契;虽然都带着面具,却已经开始互相谦让。

“妹子,我和这个和尚有笔旧账要算,他曾经暗算过我。您稍等一会儿,好吗?”

“这位大姐,我对大师仰慕已久,您让我先来,妹妹这厢有礼了。”

“阿弥驼佛,和尚不与女人动手。”

“呸!难道那天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别个?现在人多,就真成高僧了?”蝶姨怒声反驳,雪狂僧脸红耳赤,眨着眼不知如何应对。

“这位大姐,你们之间真的有误会?不如我们先下去商量商量。”

“两位女侠的心意领了,我说过接受挑战就一定言出必行,二位……。”

“噢?说来听听,这位高僧与姐姐之间,难道有什么风流韵事?”

以柳伊兰的精明,马上看到机会,并且迅速抓住机会。原本紧张的情况急转直下,迅速变成一场口角之战,很有点小品的味道。观众们乐不可支鼓掌称快,连周半翁都被弄得哭笑不得。

真乱啊,雪狂僧挑战秦可强大概是江小鱼在背后捣鬼,蝶姨要因为雪狂僧曾闯进蝴蝶洞撒野,柳伊兰是怕周半翁出意外,周半翁要保护秦可强。反正小骗子知道,他不用操心了,擂台上吵得越热闹,这场架就越没戏。

祝童走到秦可强身边,先撕下他头上的绷带,在伤口处贴上一副狗皮膏药,再以龙星毫刺入伤口周围穴位,以冷冽的真气快速消弭正在淤积的血肿。

“秦兄,您还能打吗?”

“勉强可以,但是没有把握;保罗的拳劲太大,我的平衡感暂时有问题。唔,现在舒服多了。”秦可强靠在祝童怀里,低声说;“周老不是雪狂僧的对手,江小鱼要借这个机会挑拨江湖道的团结。”

“我知道,你不要说话,尽快恢复。对不起,一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不能消耗太多。”祝童左手捻出凤星毫,引动印堂穴内的黑雾,全力为秦可强疗伤。

擂台上的事就随他们去吧,有两个女人上场搅和,早晚是场闹剧。包房里已经有人在说笑了,田公子有点担忧的看着擂台,毕竟是为自己的客人接风,他不希望这出闹剧闹太久。

主持人青梅适时出现,轻巧的在雪狂僧胸前击一掌,娇笑着说:“大师,您输了。”

台下响起一阵阵哄笑和起哄声,有人要求雪狂僧与娇媚迷人的青梅大战三百合。

雪狂僧满脸尴尬,不知所措的躲着青梅。

主持人趁机宣布擂台赛圆满结束,下面将由凤凰仙子为大家献歌。

朵花的魅力比比武大多了,她是当今最红的美少女歌星、偶像;听到凤凰仙子要献歌,马上就有人高喊让台上的人到一边去吵,等分出顺序再来献艺。

很快,一群年轻人跑出来开始拆除擂台;雪狂僧尴尬的被赶下去,路过祝童身边,低声哼哼两声,到底也没哼出什么内容来。

祝童扶秦可强到后台休息,起哄的人多时秦可强的手下和八品兰花的人,其中叫的最热闹的是杨辉,虽然他躲在暗处。

人多力量大,擂台很快被拆得一干二净,漫江花雨的演艺台灯光变幻,音乐声响起,凤凰仙子的演出开始了。

祝童把秦可强送到后台,问:“秦兄,雪兰华亭在哪里?”

秦可强头脑清爽了很多,祝童一眼:“从这里出去,右转十米再左转就是了。稍等一下,我让人把门前的狗引开。”

杨辉从角落闪出来,带两个人先进入通道。

“秦兄,你不问问我要做什么吗?”

“没必要,我只知道要帮助你做任何事。”通道深处响起争吵声,秦可强指指腕上手表:“你可以去了,接到我的信号再带人走。”

祝童嘴角泛起笑纹:“稍等一会为儿,我要先去会一个人。”

“我等你。”秦可强还是没多问,闪身让开通道。

二楼右侧包房内,江小鱼正和谢晶低声说着什么,下面舞台上,凤凰仙子开始献上第一首歌。是首情歌;节奏清晰而欢快,没给人激烈震撼的烦躁感。朵花载歌载舞的旋转在一群伴舞艺员中间,有时随意而更显奔放,自是一道不凡风景。

“两位晚上好。”祝童推门进来,几步跨到轩窗前;“谢小姐,我有几句话要和江兄说,体己话。”祝童看一眼轩窗外,对面太师府内,田公子和松井平志正看向这里。

十一、弄堂(下)

“你们请,我去补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谢晶雅然一笑,轻轻站起走出包房。

“江兄,请。”祝童掏出一盒香烟,右手食指轻叩盒底;一只香烟射向江小鱼唇边。

江小鱼一直冷冷的看着祝童,搞不清他此时要和自己谈什么;香烟射来他也没躲闪,启唇衔个正着。

“啪!”一声,祝童把锃亮的ZIPPO火机旋开,凑到江小鱼唇下。

“不用,我自己来。”江小鱼偏头避过,手中出现一直银色镶钻火机,却没去点燃香烟只在手里把玩着;“祝兄有何指教?”

“想和江兄谈一笔生意。”

“祝师兄又准备出山做生意了?好啊,我一定全力配合。”

祝童关上轩窗,包房里瞬间宁静了,这样能使江小鱼集中注意力。

“不敢劳动江兄太多,只要借点东西即可。”

“什么东西?只要我有。”

“时间,我只借你一天时间。”

“什么意思?”江小鱼神情开始显示出恍惚的迹象,祝童心底的石头落下:“我想劝江兄几句话,上海已经够乱了,特别是最近;我们不应该介入太深。田公子看起来风光,谁知道他还能风光几天?”

“你什么意思?”江小鱼的眼神有点慌乱,已感觉到身体不对劲。

“我的意思很明白,这个赌局太大,出牌要分外谨慎。江兄累了,不妨休息一下作壁上观,等情况明了了再决定在哪里下赌注。”

江小鱼摇摆两下慢慢坐下,不甘心的说:“你暗算……。”他已经很小心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着了对方的手段。

“算是吧,江兄,我是为你好啊。”祝童笑着扶住他,又一次按开ZIPPO火机;明亮的火焰在江小鱼面前划出一个“气”字,“噗”一声吹灭。江小鱼的眼睛就闭上了。

祝童把江小鱼放在沙发上,拍拍手站起来:“我们两清了。但是我不会让江兄白辛苦,我将保证你在田公子身上的投入不受损失”

他不能不如此做,现在的江小鱼可以说是田旭洋手,不斩断这只手,小骗子根本没把握带井池雪美离开漫江花雨,离开上海。松井平志和田公子在一起,太师府内外有很多大有身份的客人;如果一会儿出现什么意外,没有江小鱼和田公子,下面的人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祝童走出包房,仔细的带好门;蝶姨在拐角处等着:“你好象有什么事?”

“是啊,蝶姨;我需要帮助。”

“真的要出事了?”蝶姨是个直脑筋,一时转不过弯。

“这件事事关我和‘他’的安危;你说严重不严重?一会儿你不要管别的,保护朵花和苏小姐离开这里。我们连夜回凤凰。”

“好啊。”蝶姨相信祝童,更怕“他”出什么意外。

祝童神态轻松的走下二楼,拐过两个弯看到秦可强,对方点点头。

雪兰华亭他来过,就是上次朵花化妆的那间包房。推开门,就看到沙发上做着三位美女:叶儿、井池雪美和陈依颐。

她们在全神贯注的欣赏朵花的演出,这是一楼唯一的一间包房,通过稍小的月亮窗可以近距离欣赏到舞台上的精彩。

“李先生,您来了?”井池雪美第一个站起来,深深鞠躬。陈依颐惊异的看着他,门外的人没有通报,他怎么进来的。

“雪美小姐在,我怎能不来?”祝童先谢过井池雪美并扶着她坐下,顺便也就坐在井池雪美和陈依颐之间。

沙发本就不太宽,祝童等于紧贴着两个少女的,叶儿起身说:“你们聊,我去楼上看看,松井式先生一个人在包房,不太礼貌。”

“李主任,你要做什么?”陈依颐终于发现不对了,挣扎着要起身,被祝童一把搂住腰肢,浑身软绵绵心里晕乎。井池雪美的腰也被揽住,瞬间红了脸,低头不语。

“陈小姐,你可以选择是不是睡一觉,我要带雪美小姐旅行。”祝童在陈依颐耳边吹口气,低声说。

“哥哥要做的事,我不太清楚,也不想清楚,总之他是我哥哥。”陈依颐抑制住酸软无力的感觉;“主任,让我睡去吧,这辈子,我无条件相信的人,只有你。请……给我一个吻。”

陈依颐闭上眼,在祝童嘴角轻轻一吻;缓缓滑落下去,软在他怀里。

软玉温香满怀,小骗子心如止水,抱起她放到另一张沙发上。

“李先生,我不能跟你走。明天就要签约了,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井池雪美抬起头,眨着眼睛。

“雪美小姐,您相信我吗?”祝童走到沙发前,伸出手;“我现在没时间解释,但松井式先生已经答应支持我,等我们离开这里,我一定告诉你一切。”

井池雪美凝视着他,把手缓缓放在祝童手中:“我总是相信先生不会害我,但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要为家族的声誉负责。除非先生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祝童焦急的问。

“第一个,和陈小姐一样,一个吻。”井池雪美站起身,凑近一些:“先生不答应,我就喊救命。你是第一个吻我的男人,我忘不了。”她抬起头,让乌黑的秀发漫过光洁的额头,半闭着一双痴迷的眼睛,宛如沉入梦境的天使一般迷人。

“你这是要挟。”

“别忘了,我如果答应你,家族很可能要承受五亿美金的损失。比较起来,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世界上没那个吻有如此昂贵。”井池雪美说出的话很有理性,但是她的人……时间……地点……。

也许很有道理啊,确实没哪个人会为一个吻付出五亿美金的代价。

小骗子无头有点晕,井池雪美已经踮起脚尖,樱红润湿的唇重重吻上来。

正此时,包房门开了,叶儿怀抱一大捧鲜花,陪着一身舞台装扮的朵花走进来:“你们……?”

“关上门。”祝童低声说。

叶儿才醒悟,连忙关紧门,脸色当然很不好看。

朵花挽着叶儿的手臂,吃吃笑着:“被抓到现行了啊,大哥,看你怎么说?”

小骗子无话可说,尴尬的挠着头:“不是那样的……。”

“叶儿姐姐,对不起了,这是我的条件啊。”井池雪美一本正经面对叶儿,一本正经的深深鞠躬致歉;又对祝童说:“只是,先生的吻很不专心啊;第二个条件,让我和陈小姐一样昏睡过去。在我失去知觉的情况下,你可以把我带到任何地方。”

祝童只好抽出龙星毫,把井池雪美刺昏过去,一把抱起她对叶儿和朵花说:“你们先走,我带她走后门。”

“等等,我还没换衣服呢。”朵花不满意的说,外面已是初冬,她这身衣服太薄了。

“离开这里再换。”叶儿把一件大衣披到朵花肩上,拉起她离开包房,看也不看小骗子。

祝童找到第三张隔板,那里用花架掩饰着,一盆郁郁葱葱的吊兰几乎遮住全部细节;他用力推动隔板,手感严实毫无松动。祝童心里着急,正埋怨柳伊兰卖关子,却见隔板带着花架无声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通道。

他刚进去,隔板在背后无声关闭,通道内亮起一串***。

祝童不能冒险带叶儿和朵花从通道离开。漫江花雨是兰花姐妹们的道场,柳伊兰如此信任他,他就不能给八品兰花留下隐患。

通道不算很长,出口在黄浦江边,是漫江花雨精心设计的临江小花园的一角。

上海历来多雨,淅沥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下来,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

祝童刚走出通道,直觉告诉他有危险在逼近,他想也不想,抱着井池雪美滚倒在地。

“你要带她去哪里?”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来,祝童根本弄不清他的具体位置。不远处的江岸上有两条黑影正在搏斗,隐约能看出那是雪狂僧和秦可强。

祝童要保护井池雪美的安全,本身还有伤,面对这个隐在暗处的高手几乎已经落尽下风;但是,他相信秦可强的判断,既然秦可强说他可以出来,就一定另有布置。

“雪美小姐病了,我带她去医院。”祝童站起来,转过花园就是一条僻静的弄堂。黄浦江内驶过一艘***辉煌的江轮,漫江花雨内的歌舞升平声阵阵传来,他抱起井池雪美走向花园铁门。

一个从黑影中闪出来,正挡在铁门前;远处的***照出撒花刀的寒光,也照亮了眼前的黑影。祝童看清楚他正是田公子身边的年轻杀手,心里反而不怕了;只盯视着他手里的撒花刀。

从兵器能看出一个人的来历和危险度,撒花刀长不过七寸锋刃细窄,近把处稍宽,刀身开有深深的穿透性血槽。这是把杀人利器,穿透性血槽刺入身体会造成受瞬间大量失血,抽出时能扩大伤口,是把只为杀人而造的凶器。

“既然雪美小姐病了,我向田先生打个招呼,陪你一起到医院。”杀手冷冷的说。

“好吧,前面引路。”祝童大方的一摆手,顺手弹出五枚金针,杀手早有准备纵身躲向一旁。

“厉害。”祝童夸一声,抱起井池雪美仿佛一道轻烟从杀手让出的位置闯出花枝铁门。

杀手怒喝着扑过来,祝童刚要叫糟,铁门旁的草地忽然探出一只花锄,狠狠的砍向杀手的双脚。

“花海老师,这里交给你了。我会照顾好雪美小姐,请你多多费心,照顾好的我的朋友。”

小骗子心情大好,野村花海对上杀手,两人一样的圆滑凶狠,无论哪个吃亏,他都没意见。

“师父,拦住他。”杀手被野村花海缠住不得脱身,呼唤雪狂僧阻拦。

祝童对雪狂僧比较顾及,秦可强的修为虽然不错,但雪狂僧是成名已久的狂僧,刚才只看一眼就明白秦可强在勉强拖着他。祝童生怕雪狂僧追上来,进入弄堂后就全力奔跑。

弄堂长不过百十米,转过一道缓弯,已经能看到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和马路对面梅家酒楼的招牌;身后没有雪狂僧追来的声音,祝童松口气,把怀里的井池雪美换个位置。

还有三十米就到弄堂口了,祝童已能看到街边的路灯下,有一对情侣相拥走过;他甚至能听到女孩低低的嬉笑声。

眼前忽然一暗,弄堂口凭空出现一个雄壮的身影,也不说话,只稳稳守住出口,全身却散发着夺人的气势。

祝童只好慢下脚步,他即使怀里没有抱着井池雪美,也不是拦路人的对手。那是一直不声不响的金佛高手,聋哑和尚无言大师。

“大师无言,却真能看准机会啊。”祝童回身看一眼,雪狂僧的身影出现弄堂的另一边,正快速接近;看来,秦可强没能拦住他。

无言双拳迎上来,两股雄浑的劲气涌来,会合成一道雄浑的高墙拦住小骗子的去路。所谓一力降十会,聋哑和尚的修为深厚,也许与雪狂僧不分上下,正面比拼毫无胜算;祝童只能依仗身法迅捷左躲右避才勉强应付过去。弄堂本身不过两米宽窄没有多少腾挪的空间,他手里还抱着个人,龙凤星毫别说刺上无言大师双眼,根本就接近不了对方。

但小骗子已经没有选择,冲出弄堂才可能离开摆脱腹背受敌的局面。

祝童把井池雪美高高抛起,划一道曲线飘向弄堂外,自己却作势撞向无言大师。

井池雪美已经升了最高点,依照惯性向飞向弄堂外;无言击出两拳后纵身跃起,拦截将要飞出弄堂的富豪女。

“得罪了。”祝童轻喝一声,把身上所有的金针都射出去,两手中爆出两团金光照向拦路的无言;龙星毫与凤星毫剧烈旋转,如两点乌芒夹杂其中在金光灿烂中。

弄堂空间狭窄根本就无可躲闪,无言大师双拳躲进宽大的袍袖,闷哼一声击出两拳。

强劲雄浑的劲气重重击散那团金光,击飞凤星毫却没挡住凤星毫,一点乌芒穿透他的袍袖正中他的胸口。

无言闷哼一声萎靡歪倒在弄堂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

这是什么暗器啊,根本就不用打穴;乌芒钉在他胸前,无言脸变得刷白,全身真气被一股猛烈的肃寒冻结。

祝童从他身上踏过,双手去接正在下坠的井池雪美;雪狂僧已经赶到他身后十米处,凌空击出一掌。

十二、上路(上)

温香在怀,后面雪狂僧的杀招也要到了。www.65txt.com

小骗子避无可避,回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虽然在祝童手里吃过亏,雪狂僧此刻佛心坚固,完全不为外魔所惑,坚信邪不胜正的无上原则;一只蕴满劲力的巨掌印向小骗子背心。

只是,上海滩真的很容易出些奇怪的事。

倒在地上的无言大师忽然直挺挺的弹起来,刚好垫在祝童背后。

雪狂僧到底功力深厚,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还能收回大部分掌力,只在无言肩头一按就到跃而回。

也就在这时,巷口转出一青衣女子,头戴兰花面具;右手轻抖,三条细细的红线蛇信般追向雪狂僧。

“大师刚才不是要挑战吗?小女子陪你过几招。”

雪狂僧背后奔来一人,秦可强赶到了。他也比较狼狈,左边半个膀子**着,脚下只穿一只鞋。

“不公平,你们人多……不打了。”

雪狂僧被红线弄得手忙脚乱,他虽然狂,却不是傻子。三条红线看似柔软绵滑,却没被他全力击出的劲气打散,还能寻隙进攻。这份柔功代表着什么,雪狂僧这样的高手最明白。即使没有秦可强,雪狂僧也应付不来。

所以,当秦可强跑来时,雪狂僧已然从弄堂上面逃走了。

“谢谢柳大姐,麻烦秦兄帮忙,把针给我取来。”祝童靠在墙上无力的说。

秦可强按下内心的震惊,摸索着从无言大师身上找到两枚黑针,他不敢相信祝童能一个照面放到无言这样的高手。

“他不是个聋子,也不是哑巴。”祝童收起龙凤星毫,不无后怕的看着聋哑和尚。无言的两拳把他身上昂贵的西装击成乞丐装,胸口也隐隐作痛。这还只是拳风,如果被拳头击中……。

只有心怀叵测要掩饰什么秘密的的人才会装聋作哑,祝童刚才听到无言出拳时发出两声闷哼。而就在半年前,小骗子见过索翁达与无言交手,他被击倒了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祝大夫的功夫当真不错呢。只是,这样的打法太费钱。”

柳伊兰取下兰花面具,弯腰捡起几枚金针;附近比较黑,加上地上湿滑,要把这两把金针都找回来相当不容易。祝童苦笑着摇摇头:“不用费心了。”心里相当惋惜,一枚金针要五十元左右,刚才那两把就是一百多枚。柳伊兰说的没错,这一招出去,价值五、六千呢。没办法,只有金针的份量才能承载足够的劲力;银针和钢针都太轻飘了。

“他怎么办?”祝童指着无言问,他依旧在昏迷中,愣愣的靠在墙上;肋下,双肩各有两根红线。

秦可强与柳伊兰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出对方有趁这个机会废掉聋哑和尚的意思,只是碍于身份谁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怎么说,无言也是一品金佛主持空寂大师的弟子。

“小姐怎么样?”野村花海走过来,祝童叹息一声;有个鬼子在场,下黑手的事做不来了。不过也不一定,假手他人也不错。

“雪美小姐很好,野村先生,他差点伤到小姐。”祝童指指无言。

“噗!”一声闷响,野村花海的花锄重重砸在无言大师的左腿关节处;“至少小姐离开之前,他没有机会报复了。”

祝童歪歪嘴,无言和雪狂僧都处于昏迷状态,这一下,无言的膝盖骨至少是个碎裂性骨折;那处地方的骨伤最高明的中医捏骨专家治起来只有五分把握不留残疾。如果让西医来治,开刀打板歇钉子手段多了,也许还要换人造关节骨,聋哑和尚没个半年别想站起来;站起来后能不能快速移动?很值得研究啊。

“我和肯去引开他们,你们过一会再出来。”柳伊兰装作没看见,与秦可强先走出弄堂。

漫江花雨的大门在右侧三十米处,远远的能看到十几个黑衣人在周围转悠。更远点,也就是马路对面东坡酒楼附近,三三两两站着些撑伞的人,细数一下总有二十个以上。

祝童应一声,从离开通道到闯到这里大概有两分钟时间;幸亏提前把江小鱼放倒了,到现在为止,对方还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要守在小姐身边。”野村花海扔掉花锄从祝童手里接过井池雪美,那把花锄看来也是临时找来的,不怎么趁手。

东坡酒楼的霓虹灯闪烁,漫江花雨门前的保安忽然聚集起来,强硬的驱散那些黑衣人。他们挥舞着短木棒,下手毫不留情声声见肉,黑衣人被瞬间弄蒙了,不知道这些一分钟前还很和善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不认人。

独臂海盗接到消息匆匆走出来,刚好看到自己的手下被打得四处躲闪;他急忙冲进岗亭,秦可强**着上身正用绷带包扎肩膀和上臂。

“秦老弟,你的人……。”

“莫名其妙,这里不是赌船,你的手下太放肆了,连我都敢打。”秦可强黑着脸,所谓胡搅蛮缠最重要的是恶人先告状,他身上的伤是实实在在的,现在已经开打了,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要想清楚后果。”独臂海盗气急败坏,没有接到指令他不敢让手下还手。田公子正在漫江花雨为重要的日本客人举办接风庆典,如果因为外面的事让大家很不愉快,后果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我想的很清楚,让你的人马上离开,这里的安全由我们负责。我已经报警了。”秦可强态度越发强硬,大有彻底翻脸的架势。即使事后雪狂僧出来承认这些伤是他的作品,大不了道歉而已,石旗门有足够的实力让千门不敢报复。

“你报警了?”海盗船长瞪大双眼,似乎不相信。

“这里是上海,不是海上;即使我不报警,你当那些过路人都是瞎子?”秦可强冷冷的说,慢慢披上衣服。

独臂海盗不敢怠慢,连忙跑出去招呼手下撤离。千门的人不比石旗门,大多没有经得起检验的身份和背景。

漫江花雨门前的斗殴告一段落,黑衣人四散而逃;独臂海盗要进去通知田公子或江小鱼,被秦可强拦住了:“对不起,客满请回。”

独臂海盗回头四处张望,正看到祝童与一个老人走过马路,老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掏出手机向里面报信,却惊讶的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手机没有信号。

这里是上海最繁花的接道,移动公司为了保证对客户的服务,有充足的基站和信道保证这个区间的通信。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有人以强大的干扰设备屏蔽了漫江花雨附近的手机信号;也就是说,不只是他这部手,漫江花雨内外所有手机都收不到信号,只有固定电话才能对外联络。

更奇怪的是,报警电话已经打了超过十分钟,没有一辆警车赶来。在正常情况下,至少巡警应该在三分钟内赶到。

汗水夹杂着雨水从独臂海盗额头滑落,他眼看着祝童走进东坡酒楼后院,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无法阻止任何事情,正在思索该怎么办。忽然裤脚被人扯动,独臂海盗低头看到聋哑和尚匍匐在他脚下,双手焦急的做着手势。

开赌场的什么人没见过?曾经就有老千以哑语手势做暗号,独臂海盗也能看懂简单的哑语。他只看了一会就狂叫着“拦住他们,我去找田公子!”发疯一般冲向漫江花雨。

聋哑和尚强站起来,拖着一条腿从车流中穿过马路;街对面的那些人也行动起来,收起雨伞冲向东坡酒楼后院。

秦可强皱起眉头刚要阻拦,腕上的手表震动,祝童让他放独臂海盗进去。于是,秦可强退后几步,任凭独臂海盗冲进漫江花雨,大喊大叫着“田公子,田老板……”冲上二楼,冲向太师府。

独臂海盗这么一闹,漫江花雨内的人都知道有意外发生了,喧闹声瞬间安静下来。正在舞台上献歌的沙盈盈小姐不知所措的停下舞步。

田公子正与松井式、松井平志相谈甚欢,陪同的是郑区长和计经委副主任。

太师府耗资千万,隔音效果是极好的,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的异样。直到独臂海盗撞开门冲进来,他才感觉到不对。

“老板,他走了。”独臂海盗焦急的指着外面。

“谁走了?没看到我有客人?”田公子故作镇静。

“是祝……李医生,还有个老头,他们抱着个女人走了。还有,手机,手机没信号。”独臂海盗想说“祝童”,心头的一根弦猛然被触动,那是江湖人的底线。即使千门已经被田公子借江小鱼的手控制了,该保留的底线还是要保留的,这也是为自己保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抱歉,有点小事要去处理一下,松井先生、平志兄,田某去去就回。”

田公子尽力保持冷静,临出门前甚至还为两位客人添满茶杯。

“我也去看看。”郑区长最眼尖,看到田公子的手在微微颤抖,马上跟着站起来。他需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如果……反正不管如何,马上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他认识独臂海盗,知道那艘赌船;暗中责怪田公子玩的有点过火。

漫江花雨内有很多人抱着与郑区长类似的想法,有些人已经开始迈着文雅步伐走向大门,与旁边的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史密斯和卡尔探出头四处张望着,他们雇来的翻译四处打探消息;无奈,在这个微妙的时刻,不要说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知道也没人会实话实说。

田公子匆匆走过大厅的身影,就像某个著名的皇帝,大家都意识到他有变成赤身**可能,就是没人明说。

十二、上路(下)

于此同时,冲进东坡酒楼后院的那些人可是真的正变得赤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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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头的那个是药师殿主持空幻大师的弟子无为和尚,正所谓和尚打伞无法无天,无为的任务本来只是带着一群陌生人四处巡视,预防意外事情的发生,没想到意外真的出现了。

刚才打群架时无为和尚不为所动,因为他没接到指令;但是师兄聋哑和尚出现后,一切就变得不同。

只是,当无为带着一群手执雨伞的人冲进东坡酒楼后院,才看到里面黑压压站着一群彪悍军人,数量总有三十个左右,皆手持寒光闪闪甲板斧。两侧还各有四名手持微冲的军人,冰冷的枪口就如冰冷的眼神,把他们的狂热浇成透心凉。

“进来。”程震疆手提一把乌亮的短枪,点点无为和尚;“还有你们,到墙边去站好。”

无为和尚没穿僧衣,头发有半寸长短,畏缩的丢下尖利的雨伞乖乖走到墙边;马上,他的皮带被抽下,鞋子被脱下,外衣被脱下,绒衣、衬衣被脱下,**着上身接受上海冬雨的洗礼。

祝童坐在停在暗处的切诺基内,不安的问:“他不会要……?”

“阿疆有分寸的。”黄海微笑着手握方向盘,扭头看看野村花海和昏迷中的井池雪美;“再等一会儿,田公子太得意了,我要落落他的面子再走。”

祝童想说这些人不是田公子的人,至少不全是,他认出聋哑和尚无言、无为和尚、四个红火的小贼,但是看到其中还有几个明显来自西域的年轻人,就闭上嘴巴。

人反正已经得罪了,矛盾已然不可调解;即使程震疆不做得如此过分,这些人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也许这样最好,让那些狂妄的人明白,即使他们有再大的本事勾搭上再大的靠山,在军人的枪口面前也是渺小的。

田公子出现在门前,他身后总算还有几个衣冠楚楚的朋友,身边是两位警官:不到一年前曾经在东坡酒楼阻拦黄海的董局和刘所长。

黄海打开车门迎向田旭阳,老远就伸出手:“田公子不在里面招呼贵客?是不是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啪!”的一下,不大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六辆墨绿色切诺基上的警灯无声闪烁,十二道雪亮的车灯射向大门。

田公子右手挡住灯光,左手与黄海握在一起,用力摇晃着:“听说这里出了点意外,我来看看。黄少,需要帮忙吗?”

“已经没事了,几个小贼而已,翻不了天。田公子请回吧,这里就交给董局好了。”黄海指指墙边的一群半裸大汉;“他们公然袭警,聚众斗殴扰乱社会治安,董局一定要好好审审,看他们凭什么这么狂?谁在背后给他们撑腰?”

董局没说话,就这一会儿,院门前停下十几辆警车。但是有几辆看到里面的阵势,看到黄海和程震疆马上调头离开了。十个月前事情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是傻子,为了田公子去得罪声势正隆的黄少。

“原来是黄少啊,刚才还好好的,走走,外面挺冷的,咱们进去喝几杯。呵呵,阿疆也来了,一起一起,咱们兄弟几个难得聚在一起。”田公子身边走出个年轻人,上来亲热的攀住黄海的肩膀。祝童在车上认出,那是黄海的朋友,在医院见过;只是记不清是搞金融的那个还是搞海关的那个。

“对不起,公务在身不能奉陪。”黄海甩开他的手臂;“你现在最好马上回家,别以为什么钱都好挣;搞不好别把自己搞进去。”

“黄少,田某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今天到底是为什么?”田公子冷下脸,他刚看清隐在暗处的士兵。

“你是没得罪过我,今天也不是冲你田公子,我在这里执行公务,没想到遇到几个不长眼的毛贼。田公子,他们和你有关系吗?”黄海寸步不让,瞧一眼门外越来越稀疏的警车;“得罪我关系,千万别拿法律开玩笑。”

田公子无论如何不会当面承认那些**着上身的“毛贼”和他有关系,说:“我在对面招待客人,外面出了这么大的,客人该如何看待中国,明天的报纸会评价上海的投资环境?”

“无论是谁,应该首先知道在中国就必须遵守中国的法律。”黄海寸步不让,一点也不给田旭洋面子。

田公子没有恼羞成怒,呵呵笑着点点头道:“随便你吧,黄少,有道是山不转水转,谁也不可能永远威风。对了,我能见见李主任吗?”

“不可以,李主任不方便见任何人。”

“不方便就不见了,我回去喝酒,你执行你的公务,辛苦了。”

田公子转身离开,祝童微叹;黄海还是有点嫩,此时此刻不该承认任何事。虽然很多人都看到了,但是,该装傻时不能意气用事;会留下让人做文章借口。

程震疆指挥两个士兵走上马路拦住来往的车辆,六辆墨绿色切诺基开出东坡酒楼停车场,迅速加速驶向高架桥方向。

田公子站在漫江花雨门口高台上,默默注视着远去的车影,眼里闪出一丝阴毒。

独臂海盗在他背后低声说:“老板,余总被人暗算了,现在还没醒。”

“李想?”田公子头也不回的问。

“谢小姐说,李医生去找余总让她回避,她再回到包房,余总就……。”

“李医生以前认识余总?”

“不知道;”独臂海盗略微迟疑一下;“谢小姐不能确定。”

“你也不能确定?今天以前,你见过李医生没有?”田公子意味深长的看一眼独臂海盗;“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别在我眼前耍花样?”

“田公子……。”独臂海盗咬咬牙正要否认,田公子伸出食指点在他嘴上;“想好了再说,千万别勉强。”

“老板,对不起,那个日本人太厉害。”杀手从独臂海盗身后无声无息的闪出来,他也是一身狼籍,嘴角渗血;“我没能守住后门,这里有条密道。”

“密道?”田旭洋若有所思的看向漫江花雨深处,里面还是灯红酒绿一派繁华热闹;“哈哈,我田某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会在这小小的漫江花雨被人算计了。你让兄弟们跟着他们,不惜代价弄清楚他们在哪里落脚。余总交给我了,他如果少一根皮毛,我这条命赔上。”

杀手无声退下,田公子拍拍独臂海盗的肩膀;“你就守在这里,咦?你那些海员呢?”

独臂海盗哆嗦一下,兜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来,信号屏蔽解除了。

六辆切诺基拉响尖利的警笛驶下高架桥,号牌同时翻转,现出六个一模一样的地方牌照。

祝童和黄海坐在第三辆车上,他们不怕有谁再来追杀,怕的是被人盯上。上海有发达的监控系统,几乎每个路口头有摄像头,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离开市区。

黄海的计划是直接上沿海高速,向北走到江苏境内下高速转省道绕到南京再上高速,穿过安徽、湖北去湘西。

另外三辆将顺沿海高速一直向北,到日照上日东高速转京福高速,直奔北京。这样,即使有人跟踪,也势必摸不清井池雪美在哪辆车上。

但是,祝童否决了黄海的计划,建议大大方方走沪宁高速,到南京再分为三路,每路两辆车。一路向北到北京,一路向西到河南转进西安,一路向南到长沙转到广州。

他们将不在任何一路车上,在南京换车,带着井池雪美小姐直奔湘西。

黄海忙着打电话找朋友从南京本地借辆别克商务车,这样一来,他们的任务就是尽量甩掉可能的尾巴。

即使这样安排,祝童估计他们只能争取三天左右的时间,黄海不会明白一品金佛与四品红火神通广大的何种地步,有寺庙的地方就可能有一品金佛的僧人,有火车的地方就可能有四品火红的眼线。还有江小鱼,现在通讯技术发达,三路**阵能瞒过三天已经算好的了;他们如果发动全部力量追查几辆车上的乘客,除非车上的人一路不吃不喝不加油不停车,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点祝童没说,这样安排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调开黄海的带来的四个手下。外面的对手已然很难对付,身边没把握的人越少越好,内部如果出意外将会是致命的。

别克商务车前后有七个座位,勉强一下坐八个人也可以,但是长途旅行的话就不合适了。有朵花、叶儿、井池雪美、蝶姨四位女性,加上祝童、黄海、野村花海刚好七个人;特别是碍于井池雪美的身份,人太多不像话。

驶出市区,后车通过对讲机通报,有两辆可疑轿车跟上来了,还有几辆机车。

“带上他们,别丢下。”黄海看看仪表盘;“现在是十一点,前车控制速度,十二点左右上沪宁。”

“为什么不躲到基地去?”祝童趁机问出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动用舰艇绝对不是小事,躲到基地里也不行;井池雪美小姐是外国人,不能进入军事重地。我们是在冒险啊,首长在承受很大的压力,父亲只能帮我这么多。”黄海凝视着前面的灯火阑珊,轻叹一声;“田旭洋在上海经营多年,首长发现,他身后还有不止一个人。这次牵扯进来的人太多了,那些人巴不得田旭洋尽快消失。他如果能挺过十天,我们也许就输了。李医生,你现在可以选择,你随时可以带叶儿下车离开。”

“这个时候,她会离开吗?”祝童苦笑着摇摇头;“你比我了解她,叶儿不会在这个时候走,我也不可能离开。路上危险,你们需要一个医生。我们还要保护雪美小姐的安全,是不是,野村先生?”

祝童心里忧喜参半,他感觉到黄海变得稳重了,处理问题时开始考虑方方面面的影响。

程震曾疆建议:干脆直接到基地,上舰艇到海上转悠几天,但被黄海否决了。调来一队陆战队、并且动用武器已经很过分,那至少可以由程震疆做缓冲,黄海不能也不敢给父亲惹来大麻烦。

“我赌你们赢,三百万日元。”野村花海暗哑的笑着;“年轻时不冒险,到我这把年纪只能后悔。”

“三百万日元合多少人民币?”程震疆跃跃欲试的问。

祝童与黄海都没接腔;路上车辆渐稀,视野宽阔;车队全速抛离都市的繁华。

如此大的赌局只赌三百万日元,太小了。底牌揭开时,胜负当以亿记,还是美元。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知道命运之手会翻开什么样的底牌。

一、蛋茶(上)

凤凰城褪去白日的喧嚣渐渐沉入梦境。(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沱江潺潺,昏黄的灯光把众多的暧昧与秘密拢在怀里。

十一月五日晚十时,半月弯上南华山,一对情侣穿过虹桥走进朦胧着的街巷,走进陈家客栈。

陈阿婆正收拾火塘准备关门,看清来人后双手一拍:“老头子快出来,叶儿回来了?也不提前来个电话?吃饭了没?”

“就是要给您个惊喜啊;阿婆不用张罗,我们吃过了。”叶儿亲热的拉住陈阿婆的手在火塘边坐下;“这次来得突然,没时间提前打招呼,阿婆莫怪叶儿啊。阿伯,客人多不?”

陈老伯从楼上下来,提着水壶笑道:“这个季节谁家也没几个客人,叶儿来了正好,省得老婆子闹心。还好咱们家还有个客人,要落雪了,山里去不得;人家很少出门。”

陈家客栈上下三层,有大小十间客房;大部分都临江,只二楼、三楼有两间多人房不临江。

“阿婆,我们想包下您的客栈,有几个朋友要来,您看可以吗?”祝童等他们说了会儿亲热的话,装作为难的提出要求;“我们会付钱的。”

“说什么钱不钱的,到时候一准有房住。叶儿和李医生的朋友来咱家,只要不嫌条件简陋就好。”陈阿婆乐呵呵的说,一手抚着叶儿的头发;“你们莫非也来度蜜月?”

叶儿红着脸瞥一眼祝童,低下头没说话;两位老人都喜的合不拢嘴。

陈老伯到屋里去找有什么合适的礼物,陈阿婆到厨房去打蛋茶,说是新姑爷上门必须要喝蛋茶。

祝童那个意外,呆呆的看看叶儿,看看两位老人,张口结舌说不出半句话。

“都是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叶儿隔着火塘踢一脚祝童。

“嘿嘿,是怨我。”这时再去分辨就太不男人了,小骗子凑近一些,低声问:“蜜月是什么?”

“你……。”叶儿气得举起拳头捶过来,祝童呵呵笑着躲开,拿起背包跑去房间。

自从到上海后,这只65升专业级登山包就一只躲在角落里,里面的设备也一直没有用过。叶儿知道祝童喜欢旅行,问他是不是那种很酷的背包族?小骗子当然是否定,只说是业务需要;做中医要懂得草药,他以前经常到山野寻找一些不常用的药材。

这种话当然只能骗骗外行,任何一个有驴行经验的人都能看出这只背包与包内的每一样设备都是精挑细选的专业级精品;置办这么一套东西至少要十万以上。为了不惹人注意,祝童没把那套TCS背负系统带来,所以背着这个半人高的登山包有些费力。

祝童估计,他们很可能要躲到蝴蝶洞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这么一套设备就能省去很多麻烦。里面还有一些他早就准备的小玩意儿,那些东西在索翁达那样的超级高手面前没什么用,对付一般的高手应该有效。

别克商务车比较稳重,从南京到凤凰城用了十八个小时,九点就到达凤凰城。

老城区街道狭窄人员嘈杂,情况不好控制;慎重起见,黄海在凤凰新城宾馆包了配楼最高层的两间高级套房。为了迷惑可能的跟踪者,他身边只留下了一个人。

祝童和叶儿提出自己住到老城区,黄海同意了,还同意叶儿和他一起到陈家客栈。没有明说,但小骗子明白黄海的大概意思,这是另一个**阵,黄海嘱咐他和叶儿把陈家客栈包下来。所谓大隐隐于市,如果真的有人追到凤凰城,八成会先把注意力集中到老城区。

叶儿在与两位老人说话,祝童提着行囊进入二楼的一间客房。他打开背包取出设备,首先拆开探险头灯,拉出三条带抓钉细钢丝;接下来又拆开一管固体酒精,里面是带七由散的润滑剂,很仔细的把它涂抹到钢丝上。

然后探出半个身子把钢丝的一头固定在窗下,另一端运力抛出钉在吊脚楼突出的廊檐下。这是一种很有效的预警装置,即使是江湖高手想从沱江方向进来也首先要过这一关;普通钢丝没有攻击力,只能让对手慌乱,或牵动窗下的风铃;主人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对手。但祝童用的是有尖刺的特种钢丝,再涂上七由散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有谁抓住钢丝或被钢丝擦到皮肤上,基本上就该找地方养伤了。

沱江静静的从窗下流过,对面吊脚楼的红灯笼映红了江水;虹桥依旧***辉煌,暗淡了多少星辰的微光?两双河灯悠悠顺江飘来,祝童微微叹息着关好窗户,但愿未来的几天凤凰古城真能如现在一般闲适。

陈阿婆在楼下叫他下去,祝童看到那碗蛋茶,头瞬间变得有篮球那么大;细瓷碗表面几乎看不到汤水,全是白花花的荷包蛋。

“我吃素。”小骗子尴尬的抗议。

“新郎官不能吃素。”陈阿婆笑眯眯的说;“多吃点多吃点,年轻人可要注意营养,吃好喝好!才有本钱早生贵子。”

叶儿的脸更红了,陈老伯捧给她一套精美的苗家银饰,说是月前才让街上蔡家老铺打好的;苗家女儿出嫁都要有一套美丽的银饰做陪嫁,叶儿此时此刻再没理由拒绝了。

碗里有八只荷包蛋,还洒了白糖和蜂蜜;祝童呲牙咧嘴满头大汗,用了十分钟才勉强咽进去;换得两位老人满意的笑容。

十一点,灯光和祝福被关在门外,叶儿扑进祝童怀里,埋怨着:“好羞人啊,谁让你不说话?”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解释的?叶儿希望我们分开住?那好,我去对老伯说;刚才是开玩笑……。”

叶儿伸手捂住他的嘴,心虚的回头看看;如果两位老人知道他们不是来度蜜月,他们住在一起八成会不高兴;上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祝童在叶儿房间呆久了陈阿婆都要来转转。

外面没有声音,叶儿舒展手臂娇嗔道:“你再欺负人,我就……我就……。”

祝童在她的俏脸上一吻:“我可没强迫你啊,累一天了,你先去洗早些休息。”他不会让叶儿太过难堪,为她脱下外衣、鞋子,

叶儿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挣脱出去从自己的包里取出洗漱用具,秀美的眼睛瞪着小骗子:“不许偷看。”就闪进卫生间。

祝童愣了一下,叶儿刚才的动作十分的轻盈灵活,她明明没有专心练过任何功夫啊。

叶儿冲凉一般要用一刻钟,也许是在车上太久,足足半小时才穿着内衣出来。

祝童刚好布置完,望着出水芙蓉般娇艳的倩姿,浑厚的元气上涌,“咕咚”咽口唾液。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洗?”叶儿捂住他的眼,把他送进卫生间。

此般诱惑谁能挡得?祝童只用了五分钟就冲洗完毕,**着上身回到房间。

橘色的灯光暖暖的,雕花古床上春色浓浓。叶儿换上一件丝质睡衣半躺着看一本祝童带来充门面的医书,随着小骗子的走近,长长的睫毛与书页一起瑟瑟抖动,一抹红云从颈部升起。

祝童拿下医书拉开棉被,爱抚着她的肩窝,一点点向下移动。叶儿低垂眼帘,双手搭在进犯的魔爪上,低低喘息着一寸寸让出阵地,裸出一个女儿身。

虽然两人经历过两次的**,祝童还是第一次如此细细的赏析叶儿的身体,那么的洁白无暇,那么玲珑秀美,自自然然舒展在喜色床单上,活生生一幅巧夺天工的画卷,让他看不够读不厌。她是神秘而幽缓的梦,若隐若现又使人意乱情迷;是无言的诱惑是秀色绝伦的美景。

祝童收回双手,生怕亵渎了极美的仙境,只想想记住每个细节,守着这鲜活精美的天地灵物。

“傻瓜,你不冷吗?”叶儿最先忍受不住,偷偷看一眼。

“不冷。”

“我冷啊。”雪藕样的手臂收在胸前,挡住两点嫣红。

祝童俯身上去,双唇相接,胸乳相对,人也要飞到天上了。

一夜无话都是梦……。

初冬的阳懒散而温暖,从窗口射进来把沱江的味道也带了进来。叶儿环着祝童,脸上尚带几丝疲倦,昨夜风雨醉人,她疲倦的还没醒来。

黄海打电话来,说是朵花和井池雪美不见了,让他们快些到虹桥,他马上就赶到。

两人才彻底醒来,刚穿起衣服;黄海的电话又来了,说蝶姨也不见了。

昨天晚上朵花、蝶姨陪着井池雪美在一间套房,黄海并野村花海在靠近楼梯的那套,他带来的那个手下一直守在配楼门厅的沙发上。这样的布置下还能让三个大活人凭空失踪,只能说太意外了。

陈阿婆又捧出一碗蛋茶,把小骗子吓得马上落荒而逃,飞快的赶到虹桥。

虹桥边的米粉老店门前有一群苗家女孩在吃牛肉粉;她们穿着苗服配银饰,叽叽喳喳愉快的说笑着,快乐的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黄海还没来,叶儿在后面笑得气喘吁吁,又担心两个女孩的安危,矛盾之极。

一、蛋茶(下)

祝童大概知道井池雪美没出什么事,他能感觉到蝶姨在南华山的半山腰上,想必两个女孩也在那里游玩。www.65txt.com

事实上,井池雪美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危险,田公子等着她签署正式合作意向书,史密斯等着和她签署转让合约,暗算和干掉井池雪美都是最愚蠢的选择。

危险的只有两个人,朵花和叶儿,所以祝童才带着叶儿到老城来。如果在新城宾馆里,他很有可能要和叶儿分开过夜。朵花有蝶姨贴身保护,暂时很安全。

两分钟后黄海才赶来,急得满脸通红,连声要求马上分头去找,就是翻遍凤凰城也要尽快找到她们。

“不用急,她们走不远,也许是太闷了。黄警官,谁来到凤凰古城都不会甘心躲在宾馆里看电视,朵花就在这里长大,你听,街上放得都是她的歌,不会出事。”祝童拉住黄海;“走,先吃碗牛肉粉,这家的味道最棒。”

“我没胃口吃东西。”黄海一把甩开祝童,踮起脚四处张望着,拿不定注意先往那边去。虹桥不只是新城与古城的交汇点,也是凤凰古城的中心。从这里可以过桥可以到沱江的另一边,从桥下的石板街可以到沱江的上游和下游,哪里都有风景佳处。

“那我先吃了,你们慢慢商量,商量好叫我一声。老板,来三碗牛腩粉。”祝童走进米粉店,悠然自得的找个座位坐下。

叶儿似乎看出点什么,拉着黄海道:“走吧,着急也没用,先填饱肚子才啊。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呢,朵花走不远,这里哪个不认识她?”

黄海想想也是,街道两边随处可见凤凰仙子的海报,在这里,她这个当红的娱乐界明星随时会被认出来。但那是黄海最担心的情况,如果被人认出来,凤凰仙子回到凤凰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向全国。

但是,叶儿和李医生不担心吗?黄海对李医生了解有限,对叶儿的为人很了解;这个时候,她怎么有闲心去吃什么牛肉粉?

“快来啊,你的粉好了。”祝童在米粉店内招呼着。

黄海狐疑的走进去,坐到祝童对面,身边是两个苗家少女。这个时候吃早餐的人多,米粉店生意好大家只能挤在几张长条矮桌上。黄海块头大占地方多,两个苗家少女还往傍边让了让。

“谢谢。”他扭头道谢,顺便看一眼。

热腾腾的米粉,洒上大块牛腩和肉汁确实很有吸引力。黄海被警官生涯训练出不怕烫、吃饭迅速的优良习惯,三口两口就吃完一碗;而叶儿和祝童才吃下半碗。

“要不要再来一碗?”祝童假意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就扬手招呼到:“老板,再来五碗。”

“要那么多干嘛?我一碗就够了。”黄海诧异。

祝童眨眨眼:“谁说让你自己吃了,大家都再要一碗。”

“大家……?”黄海猛然醒悟,再次转头看身边的两个苗家少女,呵呵笑着:“你们两个……。”

“嘘……注意影响。”叶儿竖起食指;“吃饭时不要乱说话,很不礼貌的。”

两个苗家少女捂住嘴笑得花枝摇曳,她们两个正是朵花和井池雪美;只不过从外表很难认出真正的模样了。她们不只穿上苗服带上银饰,脸上也涂成微黑色。黄海松口气,朵花一年前扮成导游出现时,正是这幅样子。

吃完饭,黄海拿出三只新手机,交代要每一刻钟联络一次,才放三个女孩到古城里去游玩、购物;自己随祝童上到虹桥二楼的茶馆坐下。

也许靠近山区的原因,凤凰城的气候阴晴无常,刚才还有阳光照茶楼,这一刻已是细雨蒙蒙。

坐在虹桥上看凤凰城感觉怪怪的,沱江还是那条绿水,吊脚楼还立在沱江左右,但时常会不由自主的抽离出去。

茶馆装修华丽,沱江从桥下悠悠淌过;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凤凰城的大半风景。

本地居民在很少来这样的茶馆,上午二楼的客人更少。祝童打开笔记本电脑,试图连接本地无线网络:“黄警官,我们已经到凤凰,你该给我交个底。我有权利知道真像,再隐瞒下去只能耽误你和王先生的事。”

“你要知道什么?”黄海被祝童突然袭击,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问:“你什么意思?”

笔记本电脑“嘀嘀……”几声,祝童低呼一声:“好,终于上去了。”双手飞快的在键盘上飞舞着,头也不抬说到:“前天晚上我们离开上海时,你说过两句话。第一句是‘我们是在冒险,首长在承受很大的压力。’第二句是‘他如果能挺过十天,我们也许就输了。’”

“我是说过。”黄海已恢复镇静,摆弄着被祝童说成废物的黑色三星;“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有多大把握?井池雪美小姐已经被我们带出上海,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未来的几天可能遇到什么麻烦?有没有危险?”

“你最好别问,也不用知道。这是为你好,为你的叶儿好。”黄海沉吟着,缓缓摇头。

“知道吗?今天股市大跌,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低开……跌停,现在才十点;这个价格……原来昨天就跌停了。才两天,股市跌去五百点。很多人在承受损失,也许有些人要破产。瞧,有人说这是场灾难。咦,怎么没有井池雪美的消息?奇怪,田公子的股票狂跌,人还满精神的吗?我看不出他会在十天内……哦,现在只剩八天了。我看不出他将在八天内……最新新闻是,田公子与松井平志先生同游新船城,共同勾画中国造船业的未来。题目很有意思,勾画。今天财富和尚……他的话也很有意思,建议大家以一颗理性的心对待这次下跌,不要被美丽幻象所迷惑,在迷茫中坚定信念,不为虚幻的迷雾蒙蔽住心底的真念。废话,理性是什么意思?美丽的幻象是什么?真念又是什么?抛还是不抛?进还是退?这一条还有点意思,据松井先生透露,井池财团年轻的掌门人井池雪美小姐由于旅途劳顿身体不适,正在好友凤凰仙子陪同下接受……我的治疗?”

黄海早坐到祝童身边,与他一起查看主流媒体新闻,与网络上的八卦消息。

小骗子恼得说不出话,黄海接着念道:“……据说,井池雪美小姐美丽非凡却历来低调;她十六岁从父母手中继承价值数十亿美元的井池财团,半年前年满十八岁才正式接过家族的管理权。外界一直对雪美小姐的感情世界甚多猜测,但值得注意的是,来自上海海洋医院的年轻主任医师,硕士研究生李想与她交往密切。李医生年轻英俊气质儒雅,是海洋医院去年从北京同仁医院重点引进的专业人才,曾经治愈过多例疑难病症。据井池财团副总裁、亚太区总监池田一雄先生透露,他就是李医生的病人。李想先生曾于今年三月接受曰本京都大学邀请,以访问学者的身份赴日交流。井池财团当时的总裁松井式先生正被晚期胰腺癌折磨,但是两个月后却奇迹般出现在公众面前。经曰本多家医院检查,松井式先生已完全恢复健康,这次能陪同井池雪美小姐来到上海,据说是为了感谢救命恩人李想医生。松井式先生表示,他将在中国建立一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基金会,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中国人。”

黄海念完了,呵呵笑道:“李医生,你出名了。”

“我不想出这个名。”祝童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现在大家都知道井池雪美小姐和凤凰仙子和我在一起,如果出意外的话……。黄海,你应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王先生和你有多少把握?”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黄海神色凝重,望着虹桥下的一弯绿水摇摇头;“首长没对我说太多,我只知道从昨天开始,一些与田旭洋有关的帐户都被冻结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做这么多,宋老虽然交代了一些情况,但年代久远很多证据都不在了。现有的证据不足以击败他,我们只能等,等他们自乱阵脚内部出错。”

“原来如此。”小骗子沉默了,再问也是多余,王向帧在走一步险棋,而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为那颗最关键的棋子,一块试金石。

田公子正驾驭着一艘载满赌客的豪华客轮,王向帧做的是制造风雨欲来的局势,等待那些赌客弃船逃生。

只是,田公子和他的赌客朋友会不会如此愚蠢?目前看来很值得观察,人家已经出招了。

有人开始称李想为“神医”。

二、乱涂鸦(上)

蝶姨站在南华山上凝望蜿蜒曲折的沱江,看着它绕过山脚绕出一片古朴凤凰城。(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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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蝶姨的位置看,沱江凤凰城的吊脚楼浑然一体。她没去分辨,只安静的坐在一株红豆杉下,静静的守望着进入凤凰城的道路。

朵花带着井池雪美穿梭走在古城的石板街上,她们是快活而轻松的,特别是井池雪美。能穿着陌生的苗装融入到街边鳞次栉比的商铺与其中浓郁朴实的市井生活,这感觉是那么的新鲜而亲切。她随着朵花品尝各样小吃,穿戴各式服装,感受到凤凰古城的呼吸,看沱江边槌衣的少妇,全忘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叶儿就没那么好轻松了,她就如保镖一样注视着井池雪美,随时随地都提心吊胆着。

祝童与黄海一样不轻松,虽然坐在虹桥上,沱江就从脚下淌过,手边是两杯本地特有的云雾毛峰,心里却都在打着小算盘。

小骗子感觉到一张巨网正罩下来,努力想抓住点什么给自己个出口,细细想来,却发现不挑破这张巨网就无可隐藏。挑战来的是如此猛烈,这些只是警告,如果他没有表示,厉害的后续招数会接连不断的使出来。

“陈老伯说今天有雪,看样子是下不来了。”祝童望着窗外的烟雨葱笼,吐出一句含混的话。

秋天是花落的季节,祝童三次到凤凰城都不是花季;没看到南华山的绚丽山花,没看到沱江边的卖花女;花店里的花在他看来算不得真正的花朵;但他不感觉遗憾。

就在这里,一年前那个被漫天大雪覆盖的夜晚,他在这座虹桥下收获了最美最娇艳最圣洁的一朵,在叶儿面前,所有的鲜花都黯然无色。

“朵花的消息可真不少。”黄海打开一个个网页,与大家一样,他最关心的也是与自己有关的八卦。

“娱乐界的新闻不必太认真。”祝童回过神来,随黄海的兴趣翻看几则关于凤凰仙子的报道,渐渐品出别样味道。

有人在文字间暗指凤凰仙子的走红有深厚的背景,质疑凤凰仙子为什么会突然从一个普通的苗家少女变成如今炙手可热的娱乐明星。

矛头主要指向两个方面,其一是某个身家不菲的富豪看中了凤凰仙子,出巨资捧红她,为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

八卦作者还给出几个可能人选,有名声在外的花心大少宋中仞还有沪上和港台的几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富豪;还有一个就是井池财团的现任总裁松井平志。凤凰仙子曾经在日本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她的第一张唱片和主打歌曲的MV也是在日本拍摄的,其中有什么猫腻不问可知。

另一个传言就比较意外了,有人借消息灵通人士的口透露,凤凰仙子的身世不象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到现在为止大家只知道她的妈妈。但是只有母亲一个人是不可能生孩子的,这是常识,凤凰仙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很值得探讨。这个作者没有给出可能的人选,消息也比较短,暂时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最轰动的一条是凤凰仙子耍大牌,缺席一场在上海举办的大型演出的消息了,主办方扬言要以法律手段追究凤凰仙子的责任。朵花的经纪人面对记者的追问,含混的说是因为近期演出太过频繁,凤凰仙子身心疲惫状态很差,可能会推掉一些演出。

这个威胁太重了,但是却让祝童看出了对手的软弱,田公子不是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下不会在朵花身上做文章;这样做暂时是在威胁凤凰仙子和祝童,但发展下去势必会得罪两个人,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

祝童拿过手机拨通王觉非,先向院长请假,说自己临时有要紧事近期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请他找人关照一下网络信息中心的工作。王觉非当然满口答应,反正信息中心的大部分功能根本就没有投入实际使用,基本上等于一个维护中心。

祝童还提出一个稍微过分的请求,尽量限制海洋医院的医生护士和工作人员,不要接受任何媒体关于李想的采访。王觉非沉吟片刻也答应了,说是马上召开临时办公会。

最后,王觉非小心的征求祝童的意见,说是有消息说海阳医学院的院长欧阳凡近期有可能调任教委主任,海洋医院和医学院的人事也许也要面临调整,他很可能会离开海洋医院,到医学院那边做院长。

有黄海在身边祝童不好说什么,只是总感觉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王觉非还说卫生局甘局长有意让他出任卫生局副局长,祝童才品出点味道:田公子开始出手试探,王觉非危险了。

挂断电话后,祝童给王觉非发出一条短信:院长,保持原状你是唯一的选择。

实际上,王觉非最好的选择不是什么保持原状,而是尽快收拾东西开溜,出国。

但祝童只能做这么多,莫说他现在遥远的湘西,即使在上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王觉非在海洋医院还好,他一旦离开这个位置对手就能收集到足够击垮他的证据。没办法,谁让王觉非本身就不干净呢?小骗子以为在现有的环境下,很大一部分手握实权的官员都经不起稍微严格一些的审查。有些是无奈,有些是愚蠢,更多是本性贪婪却无可制约所致。没有完善制度和严格的监督体制,仅靠个人的所谓修养与道德是最不靠谱的事了。

黄海又翻出一则政府网站的消息:山东某市人大主任被双规,据查,该案涉及面较广案情复杂……。

相关链接上还有一条消息:望海制药研制出的三种新药,已经通过国家药监局的审批。

陈家完了,由于陈镇长的愚蠢,不仅让望海集团面临危险,也把陈家彻底暴露出来。王向帧如此快速的出手且立即发布消息,是对田公子侧面回击,也是对小骗子发出含义模糊的信息。可以看作警告,也可以当成对望海制药的支持。

老骗子说于蓝这几个月一直在北京想办法打通药监局的关系,这下可好,三种新药突然全部通过,于蓝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祝童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但是黄海在身边他很不方便,要尽快想个什么办法把他支开。现在看来希望不大,黄海到底是警官,现在加着十二分小心,不好骗。

“那个陈秘书到底怎么了?”祝童装出很天真很好奇的八卦表情。

“有人收买他探听首长的消息,许诺给他一个副市长的位置,我只知道大概情况。一周前他在跳楼身亡,结论是畏罪自杀。所以首长才不得不加紧行动。这次股市的大跌是个好事,损失最大是那些国际对冲基金。”

“哦,可是为什么?”祝童不太明白。

黄海说他也不太明白,但是叶儿是搞经济情报的,她应该清楚。

祝童第一次听说叶儿在王向帧的金融小组从事的具体工作,不禁有些惶惶然。

三个女孩果然每一刻钟和黄海联系一下,说她们在什么位置;祝童就伏在窗台向下看,寻找着她们的身影。

叶儿也换上一套苗装,离得远看不出她脸上有没有化妆;但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应该也是个黑面苗女。以叶儿的美丽,看到她的男人不可能都表现的那么理性和君子。

祝童还看到了个人,野村花海也在暗中保护着她们,他竟然装成个村夫,肩着一把锄头背着竹篓,竹篓内还有半篓新鲜蔬菜。

老花匠大约用钱买下某个真正农夫的行头,只是这里的人很少背把锄头逛街,好在他装的比较象,非是本地人还真看不出多少破绽。

“李想,我们是不是也装扮一下?”黄海眨眨眼;“让她们也认不出我们。”

“我只是个医生,不懂化妆。”祝童早有这个心思,只是不好主动提出。

“我受过简单的化妆训练,放心吧,一定把你变成个棒小伙。”黄海拉着祝童走出虹桥,打车在新城转一圈回到宾馆。

一小时过去了,祝童与黄海来到凤凰古城北门,坐在沱江边的红石堆上远远的张望。三个女孩在跳岩上戏水,井池雪美叠出一些纸船放进沱江,看着它们随波逐流渐渐远去。

黄海扮成一个小商人,敞着廉价休闲西装,唇上贴一串假胡须,手指上套三枚大戒指;一枚金戒两枚鬼脸银戒,鼻梁上架着宽大的茶色镜。

祝童的装成个文艺青年,背一个大画夹穿着邋遢头戴棒球帽,眼镜也换成更酷的变形镜框;在沱江边支起画夹,握支炭笔随便涂鸦。凤凰城在任何季节都少不了来写生的年轻人,没一会儿祝童身边就坐了四五个十八、九岁的少男少女;他们很认真的在画板上描绘着古城墙、跳岩,描绘着对面的吊脚楼和绵绵细雨中的沱江。

祝童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这一群中他的年纪最大,画的太蹩脚很不像话。好在他画符和书法的功底深厚,用心起来也是似模似样。叶儿手痒,蹲到他身边说会儿悄悄话儿,就替下他的位置。

二、乱涂鸦(下)

一位貌不惊人的苗装女孩在沱江边画画,并且画的还不错;渐渐就有人围过来,边看边议论。www.65txt.com

叶儿醒悟过来,含羞笑笑丢下画笔跑去了。小骗子接过画笔胡乱画着,把叶儿勾勒好的山水框架涂抹得一塌糊涂。

到凤凰城的第一天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晚上,井池雪美和朵花怎么也不同意住回宾馆,于是,大家只好一起搬到陈家客栈,热热闹闹老少男女的一帮人,把陈阿婆乐坏了。

吃罢晚饭陈阿婆关上大门张罗着打麻将,陈阿婆和陈阿伯做对面,蝶姨与野村花海做对面,四个人倒也玩的不亦乐乎。

祝童又开始泡茶,井池雪美和叶儿安静的守在他身边,朵花看了一会儿失去耐心,跑去看蝶姨打牌。井池雪美对茶的研究颇深,留下与祝童交流起茶道功夫。

修炼花香茶道需要专心守一,缓和吸收茶香运转内息消化;祝童闲来无事,就把一些入门的心法与祝门术字变通后说给井池雪美。也算一种补偿。柳伊兰说过花香茶道的心法不能外传,修身养性的简单功法应该不算吧。

叶儿也走进来,看着看着就加入进来,与井池雪美讨论自己学习的心得。

八点半,有人在外面敲门。陈老伯打开一条缝让过年轻人进来,他就是住在楼上的房客。

黄海很注意的打量着他,也是位年轻人,衣着简单随意,神态谦和好象对什么都不怎么在意,提一壶水上楼去了。

这个人祝童认识,是竹道士的弟子凡星。

半年多没见,凡星身上以往的灵动飞扬已到收敛之境,只眼睛中偶尔泄出几丝精光,表示他如今还没有把竹道士留下的精华完全吸收练化。

凡星既然在这里,就代表二品道宗将站在祝门这边。祝童有些羡慕凡星,率意自在天马行空了无牵挂。

凡星上楼不过两分钟,祝童的手机就传来短消息,是二师兄。他告诉祝童,祝门掌门索翁达已在一小时前到凤凰城,现在天王庙;祝门长老和祝童的两位师兄并十多位祝门准弟子随行。

二师兄还告诉祝童,兰花大姐柳伊兰发出兰花令,两天内将有十八位兰花仙子到达凤凰城;八品兰花将与祝门共进退。柳伊兰还说服羽玄真人,与六品梅叶同时退出寻宝联盟,道宗三位长老水长老、木长老、土长老将带领十四位道宗弟子尽快赶来。

祝童满身的压力被这意外的惊喜卸下大半,凤凰城内外将有五十多位自己人。他不再感到孤独,即使一品金佛的高僧们和四品红火那帮车匪追来也不用怕了。他甚至怀疑一品金佛的人根本就不敢来,没哪个高僧敢正面挑战索翁达活佛。

小骗子心情好脑子就分外灵光,仔细勾勒着反击的手段。既然田公子寄希望与井池财团的合作,就在这上面做文章好了。对于聚集在田公子身边的人来说,金钱和利益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他们看不到希望,八成就会变成一群疯狗,互相撕咬的疯狗。

咦!王向帧不是知道自己的底细了吧?没准正想利用自己这个小骗子对付田公子。不行,被利用可以,价钱可要先讲清楚,别忙到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叫先小人后君子。

只是,谁在背后替自己撑腰?祝童只把到凤凰城的消息透露给老骗子,为的是要请索翁达活佛来撑腰。小骗子很清楚师父的能耐,他没那么大的面子和本事让二品道宗与八品兰花、六品梅苑公开为祝门撑场面。

黄海在二楼检查为井池雪美和朵花安排的住处,这是间不临江的房间,窗户朝向石板街。湘西的初冬本就阴冷潮湿,两扇木窗关的死死的,但是黄海还是用钉子把窗户钉死了。

祝童走进来说要到街上的中药铺看看,准备些应急用的药物,黄海爽快的答应了,只嘱咐他早去早回。

蒙蒙细雨落在石板街积出一弯弯水洼,映着两边客栈的红灯笼别有番韵味;客栈街行人稀少,商铺街却还灯火通明人头涌动。因为落雨,虹桥上夜市的食客多转到这里,生意最好的是那几家餐馆;伙计里外招呼,老板忙得喜气洋洋。因为游人稀少,酒吧的生意最冷淡,本地人消费不起里面的东西。

祝童拐进中药铺,老板正在为两个熟客把脉。在这里,老板也就是医师,药柜里的草原很多是他们亲自上山采得;据说白天还有苗医坐堂。

病人抓好药走了,老板殷勤的上前招呼,祝童微笑说道:“麻烦先生,我要三份弩药。”

老板清瘦精干正当壮年,愣一下问:“你要什么?”

“三棱针,弩药。”祝童轻声重复一遍。

老板拿给出一只皮囊,也不说话。祝童带开,取出两只奇型钢针把玩着。

三棱针比针灸用针短,约有芝麻般粗,头部有三棱开槽。三棱针以前是一种暗器,现在则是一种苗医特有的药针器械,配合经过改良的弩药,对风湿杂症和麻痹症有很好的治疗效果。

小骗子身边的金针已经丢在上海的弄堂里,不得不在这里补充一下。

“我不需要这种货色。”这种三棱针属于大路货,虽然手感合适,但针芒没有经过处理。

“没有,我们正经做生意,没听说过那样的东西。你快走吧,我要关门休息了。”

祝童在空中虚虚画出半符:“先生,我不会用来害人。”

老板眼中显出惊异之色,上下左右打量着祝童,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在这里开药铺怎么会没有好针?老板,我不开玩笑;三分弩药一甲数三棱火针,两份香药。有急用。”祝童三鬼一犬符画圆满,老板终于信了,起身关上门扇,小心的说:“先生请稍候。”转身走进里间。

几分钟后,捧着三只牛角盒两个小瓷瓶出来,又从柜台下取出个木匣:“都在这里了,我这里只有醉心药,请慎用。”

“谢谢先生。”祝童掏出一叠钞票递过去;“再给我一份紫藤汁。”老板数也不数就收起钞票,拿出一只小竹筒,麻利的包扎起来递给祝童。

这才是真正的三棱针,针芒上隐约蓝光闪烁,细看,针体上排列一层细密的鳞片,三道圆润的血槽内,各有三点微细的小孔;是密藏弩药的药孔。

弩药是苗家独有的密药,多用来涂抹在弩箭上狩猎,有时候也会用在部落之间的仇杀械斗的器械上。一般都以毒角莲、穿心莲、川乌、草乌、南星、一支蒿、半夏、蜂毒汁等药物熬制为膏状,保存在牛角盒内,用的时候涂抹在尖锐部位即可。

老板给祝童的弩药不属于医用弩药,却也不是以前那种毒药;这种弩药涂在三棱针上刺进人的身体,能让他四肢无力如醉酒一样。祝童要的一份紫藤汁却是毒药,可以混入弩药内;被这种弩药伤到的人无论是否接受治疗,一、两个月内肯定下不了床。

这样的生意有一定风险,老板认为祝童是比他高明的多的巫医,不敢不卖给他;祝童画出的三鬼一犬符真的很有气势。

香药就很平常了,那是一种清淡的秘制香膏,多用来驱虫辟邪;祝童要用的是它的另一特性:追踪。染上香药的人身上会发出一种特别的味道,洗不掉遮盖不住。

做好这一切,祝童漫步走上虹桥,用街角的公用电话亭内的电话拨通王向帧的手机。

“王先生,我们现在凤凰城。朵花和蝶姨都在这里,雪美小姐暂时愿意配合,您有什么要指示的吗?”祝童斟词酌句,委婉的提醒王向帧他已经做到答应过的事;下面该如何进行大家应该统一一下思想和各自的看法,也就是谈条件。

王向帧很痛快,丝毫不推脱自己的责任:“李先生,首先我要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但是你应该知道一件事,我的职责有限,只管金融领域内损害国家利益的案件。其次,我认为你是个好医生,好男人;过去的历史只代表你的过去。你现在做的事事关巨额国有资产的流失,事关国家金融资产的安全和尊严。如果我们能成功……不,我们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你们都会成为英雄,得到大多数人的尊重和敬佩。向老正在同仁医院,他很欣赏你,愿意为你做很多事。叶儿是个好女孩,我知道你为了这份感情付出了很多,也希望你们能平安、幸福。”

“谢谢首长;我不想做什么英雄。只想首长答应一件事。”祝童心里涌出暖流,高兴的要跳起来。

王向帧说他只管金融领域内的事,潜台词是愿意为李想这个人做担保,不会越界去管金融之外的事。他已经开始那么做了,向老在北京同仁医院是为小骗子擦屁股。祝童有些汗颜,他刚才说起朵花和蝶姨有威胁的意思;但是王向帧毫不在意,他做的比祝童想的更好更周全。

“什么事?在法律框架内,只要我能做的到。”

“她很爱黄海,但在那个圈子里时间长了,势必会染上些小毛病。病情轻微的时候还好治,如果病入膏肓,只怕什么药都没用了。”

王向帧沉默着,祝童也不敢说太多;一分钟后,话筒那边传来轻轻的挂机声。

祝童黯然叹息一声,王向帧终究没能彻底挣脱,他的话真能全部相信吗?好象现在也没别的选择。

走过虹桥,祝童仔细观察周围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后,闪身拐进天王庙。

索翁达活佛与大师兄正在大殿内打坐,还有十几个身着袈裟的汉子,那些人祝童一个也不认识。

三、请佛容易送佛难(上)

搞寺庙需要讲排场,二师兄身边也有十八罗汉,当然与一品金佛的罗汉院没得比。www.65txt.com

二师兄的十八罗汉都是些充门面的花架子,跟着他走南闯北唬人而已,索翁达接任祝门掌门后没什么事,日常工作就是把十八罗汉改造为祝门准弟子的训练营。

但大殿内的那些僧人不是祝门弟子,明显都身负高明的功夫,精气完足神情坚毅;恭敬的盘坐在大殿冰凉的石板地上纹丝不动。

这是湘西初冬的晚上,温度只有五度左右;石板地更冷。大师兄和索翁达活佛都与正牌和尚一样,屁股下垫着厚实的蒲团。

祝童右脚迈进殿门的瞬间忽然醒悟,十八条汉子是真正的僧人,来自康藏布天寺的十八罗汉,索翁达活佛过去的手下。

索翁达唇角展出笑容:“师父来了?”

十八罗汉霍得一下同时站起,态度恭谨地单掌立于胸前齐齐施礼:“师祖安好。”

祝童连忙才摆摆手:“祝飞掌门算不得是我的弟子,各位请坐。”说着,他已转到索翁达右侧大师兄下手的位置坐下。

小骗子脸上发烧,他这个师父真真是徒有虚名,现在还要靠弟子从外面请人来保护;不止他脸上不好看,祝门面上也没什么光彩啊。

“师弟,掌门日前提议将布天寺并入祝门,师父同意了;掌门想知道你有什么意见?”大师兄祝槐低声说。

“师叔和二师兄在哪里?”祝童随口问道,眼光在十八罗汉身上转一圈,暗生警惕:以目前祝门的实力谁并入谁很还难说。

不怪小骗子妄动心机,祝门一直都有个疑虑:索翁达是否要以祝门做跳板,把布天寺的势力渗透进江湖道?有索翁达活佛做祝门掌门,这个口子一开,后面的发展变数很大。

“师叔祝黄和二师弟在古城内,就住在陈家客栈对面,与你所住的吊脚楼只隔一条沱江。”

祝童迅速转过十几个念头,终于面对索翁达活佛:“请掌门释出理由。”

“我是洛迦哥仁,尊者的首座弟子,目前暂替活佛打理布天寺。”十八罗汉当头站起一位,看年纪与索翁达不相上下,身材高大而粗壮,方方正正的脑袋闪着青光,面部线条硬朗表情刚毅,看修为也是深不可测的那种。他移到索翁达面前跪下,低头虔诚的亲吻索翁达的布鞋:“尊者,布天寺不能没有尊者,没有尊者的布天寺就如失去双眼的雄鹰,会被卑鄙的毒蛇欺侮,被愚蠢的猪熊践踏。”

索翁达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洛迦哥仁坐起身面朝祝童:“师祖大人,我们不敢干涉尊者的意愿。但是尊者离开后不断传来不好的消息,几个月前有个叫贡嘎木的,捧着金边圣书到寺门外,说是布天寺的新任尊者。可恨布天寺的赞仰堪布支持他,说布天寺不能没有尊者,贡嘎木尊者持有西地圣书,应该把他奉为布天寺的新尊者。我当然不同意,布天寺大部分僧人也不同意;尊者只说出门修行,没说放弃布天寺。后来,我们合力赶走了贡嘎木,赞仰堪布也带着一些人随他离开了。二十天前,他们又回来了,说要在布天寺西边十里重修卡兰寺,贡嘎木将作为卡兰寺的尊者……。”

所谓尊者就是活佛,祝童咧咧嘴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由,索翁达也是迫不得已啊。他不禁有些汗颜,就在刚才,他还以为索翁达没安好心,想借这个机会吞并祝门。

藏传佛教与汉地佛教有很大的区别,活佛就是当地的精神领袖,有巨大的号召力。特别是现在,一座寺院里没有活佛是不可想象的,就如汉传佛教的寺院里没有德高望重的高僧主持,不单会被别的寺院轻视,在信众心中的位置也会一落千丈。

在中原地区,德高望重的高僧好办,找几个大胖子训练一番,会念几句佛做出迷茫或莫测高深的微笑就可以了;遇到尴尬的情况只要说一句“佛曰不可说、说不得”,大概就能支应过去绝大多数的场面。

但布天寺这样名声远播的藏传佛教寺院不同,活佛就等于寺院的招牌和灵魂。索翁达刚离开时,大部分人还抱着观望的态度不敢轻易去触霉头。大半年过去了,看索翁达的样子真有在花花世界乐不思蜀的样子,各方面势力从试探到侵蚀,终于开始正面挑战布天寺的尊严。据说,布天寺内累积的财富可以富可敌国来形容。

洛迦哥仁最后说:“……贡嘎木为了展示神通,连续七天在鹰翅雪山下睡冰卧雪;不少附近的村民围在他身边祈祷,酥油、哈达和玛尼石摆了半个山谷;弟子无能,尊者再不回去,布天寺就要乱了。”

索翁达活佛坦坦荡荡,缓声道:“睡冰卧雪算不得好大的神通,布天寺的事自有我去处理。我提议将布天寺并入祝门,是因为祝门的术字与布天寺的密咒印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术字工于神而弱于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境界不到根本就无可体会。密咒印法工于形,却比不上术字的神妙境界。虽然修炼相对简单,想得到大境界却及其艰难。我想让他们暂时进入祝门修习术字。”索翁达右手指向依旧端坐的那十八个僧人。

“以一年为期,如果真有大进境,是祝门之福也是布天寺之福。祝槐师伯已开始修炼幻身印法,他的进步得到了两位师祖的认可,已到三转境界。”

索翁达的幻身七印分为七转,大师兄祝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炼到三转,即使有索翁达的倾力护持也是相当惊人的一件事。祝童知道大师兄最近常与索翁达一起,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的成就,一时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合适。

看大师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祝童不好太落人面子,只好含混的说声:“我没什么意见。”

老骗子与师叔祝黄还没表态,二师兄也没表态,祝童还没把事情想清爽当然不好随便说什么。祝门有超级强悍的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再来十八个高手加盟。威风倒是威风了,只是那样的祝门还是祝门吗?

暂时看来好象还不错,现在是山雨欲来的紧急关头,有这么一批高手很能唬唬人了。

索翁达虽然是现在的祝门掌门,但如此重大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那将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祝童建议先放一放,等大家都闲下来才坐一起好生商议。他顾及的是,把布天寺并入祝门看起来暂时很占便宜,但是得到的同时必然会失去;祝门人不多,每人都有不同的判断,关键的是要分析清楚对祝门未来的影响有多大?好还是不好?

走出天王庙,飘飞的细雨已停了;抬头望浮云飘舞,星空如洗弯月如钩;雄浑的南华山上隐约闪几点灯光。

祝童看看手表,这一趟用了四十分钟,加快脚步走向陈家客栈。

塑料带里有十副狗皮膏药和一瓶七由散、两瓶冰雪散,还有三盒调配好的弩药,两盒香药、一盒三棱针,一瓶洛迦哥仁恭送的布天寺疗伤雪莲金丹;急救用的绷带和药棉什么的一大堆,黄海和叶儿不会起疑心。

陈家客栈门厅里的麻将摊还在继续,陈阿婆脸上笑呵呵的,身前的桌子上却空空如野;赢家是野村花海。由于有远来的客人,今天的赌注比较大,一元起底,野村花海身前排开好多硬币。

祝童先在蝶姨身边坐了一会儿,她是最大的输家,对麻将这类玩意儿尚半懂不懂。桌子下,祝童左手与蝶姨的右手很暧昧的握在一起,神传琥珀隔在在紧握的掌心。

蝶姨终于自摸一把,陈阿婆笑呵呵的送上两枚硬币,说李医生打牌很狡猾。

祝童起身谦虚几句提着塑料袋回房间,左手中还扣着神传琥珀。野村花海瞄一眼,笑笑没说话。神传琥珀里有一只崭新的蝶蛹,祝童决定给井池雪美小姐种上一个。这只是个预防措施,祝童需要随时掌握井池雪美的行踪。只要控制的好,蝶蛹化蝶后对女孩子的身心大有益处。

朵花和叶儿都经过蝶蛹化蝶的洗礼,肌肤柔滑白皙气血通顺体态轻盈,基本上不会生什么寻常疾病。

吃晚时,祝童和蝶姨有过短暂的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只是他近期放不出蝶蛹,蝶姨也一样。两只蝶神正日渐成熟,蝶姨说:只有让它们会合在一起才能放出新蝶蛹。

“雪美小姐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祝童回到房间,只叶儿和黄海在。花香茶道精美的茶具还泛着余温,祝童捏起一杯缓缓饮下。

叶儿接过塑料袋,低声说:“黄海很担心楼上人,他没有登记身份证号,陈阿婆说,他昨天上午才住进来。”

凤凰古城内的客栈都是私人经营,对身份证的登记历来马马虎虎,这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了。黄海的担心也有道理,如此敏感的时间、敏感的地点,出现个来历不明的神秘人,不能怪黄海怀疑。

三、请佛容易送佛难(下)

“我们能不能得到本地警方的帮助?”祝童很天真的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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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在特殊情况下,我们不好麻烦他们。”

“那就没办法了。”祝童摇摇头;“你们可以穿上警服去查房,我去看看雪美小姐。”

这个建议很荒唐,上海的警官到凤凰城查房有捞过界的嫌疑。

井池雪美的房间就在对面,叶儿去把朵花叫出来,祝童走进去,轻轻带上房门。

“雪美小姐,让您受苦了。”祝童坐在椅子上,端详着她。

房间里开着空调,暖暖的;井池雪美刚洗过澡,穿着在凤凰城新买的土布无领裙服,细白的小腿露在裙外,泛着红润健康的光泽。脸上的丑妆没有了,头发舒散的披在两侧。

这是一具日渐成熟的青春少女躯体,腰肢柔软胸部凸起,起伏有致的韵味比柔弱更有吸引力。

“李先生用不着道歉,我很喜欢这里的一切,真的很喜欢。凤凰城,多美的名字啊。”井池雪美看来很高兴,她曾经敏感而充满戒心,曾经把内心的感受盖在苍白的花舞中;如今已变成一朵娇艳的樱花,骄傲的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比起天夜牧场,凤凰城算不得美丽。”祝童谦虚着。

“那是不一样的,天夜是我家,我熟悉那里的每个角落。凤凰城是陌生的古老的新郎,每个女子都想投入他的怀抱,在他的呵护爱抚中沉醉。”

“喜欢就好,我们也许要在这里耽搁几天。雪美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小骗子没想到井池雪美竟然会如此形容凤凰城,在他的感觉里凤凰城是阴柔的。也许是从不同角度感受的结果吧。

碍于情势,祝童不好在房间呆太久。

“先生还有事?您可以先去处理,我等您。”井池雪美如此一说祝童不好意思了,笑道:“你是最尊贵的客人,我答应过松井式先生保证您的安全,还要让雪美小姐过得开心。”他终究是个男人,井池雪美秀美的容貌和散发着热气玲珑的身体很有诱惑。

“按照平志君和田旭洋先生的约定,后天上午也就是十一月九日,是井池财团与旭阳集团签署合资协议的最后期限。事关家族声誉和利益,松井先生和平志君很难做出合适的解释。李先生,我现在是井池财团董事局主席,一举一动都要对家族对董事局负责。我的时间和立场不全属于我,希望您让我知道这次旅行的终点。这次和田公子的合作家族内部本来就有不同意见,希望您能理解。”

祝童捕捉着井池雪美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她不止外表变了,思想也变了,更成熟也更有手腕。这番话很明白的告诉小骗子:井池家族与田公子的合作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力促成的,为了报答你对我的帮助,我可以站在你这一边,但是,不能伤害井池财团的利益。

“十天以内就会有个结果。”祝童根本没把握王向帧那里需要多久,但是十天应该是极限了,谁也耗费不起。

“好吧,我相信先生。雪美还有个要求。”

“说吧,只要我做得到……哦,我的意思是能做得到。”小骗子刚想拍胸脯,想起漫江花雨内的那一吻,连忙加上个保险。

“您一定能做到,我只想先生能帮个忙,别让雪美太没面子。福井造船已经已经拖累家族很久了,如果与田旭洋先生的合作破裂,希望先生能为我们介绍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没问题,不会让雪美小姐为难。”这次,祝童敢拍着胸脯下保证。这样的合作伙伴虽然不好找,但是井池财团招牌够大,造船业属于资金人员密集型产业,即使不在上海,应该能引起沿海多数当地zf的很大兴趣。

“那我就放心了,先生一定不会骗雪美啊。”井池雪美脸上浮起顽皮的笑,瞬间,刚才的女主席变成淘气的小妹妹。

“雪美相信我吗?”祝童拿出神传琥珀,举到她眼前。

雪白的灯光下,神传琥珀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当中一只金色小蝶隐约游动。

“好美啊,这是给我的吗?”井池雪美伸出手,盯视着琥珀中的小蝶赞叹道。

祝童把神传琥珀按在她手心,合拢起来:“给小姐变个魔术,看,它飞到你身上了。”

“真的啊!太神奇了,先生,它真的在我身上吗?”井池雪美转动神传琥珀,里面果真只剩空空如野。

“雪美,它不会伤害你,它将作为你的守护神。你看到我吃花,今后,你也可以吃。”

房间里就有一束香雪兰,那是三个女孩子在花店买的;他们包下陈家客栈二楼,五间房里都有一束。

井池雪美撕下一丝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咽下去:“是这样吗?”

祝童点点头,也摘下一朵丢进嘴里;他这几天太忙,看到鲜花也有些忍不住。

“它在这里,我感觉到了。”井池雪美捂住胸口,嘴角绽出怯怯的浅笑;哪个女孩子知道自己身体中有个异物都会胆怯的,她表现的已经很勇敢了。

“你不怕吗?”

“先生不会害我,雪美知道。”井池雪美又把一朵香雪兰塞进口中;“真的很好吃啊。”

“适可而止,不能吃太多。”祝童嘱咐两句,起身离开房间。

对面的房门半开着,朵花和叶儿正在翻看祝童提回来的塑料带,七由散和弩药等一干神秘之物摆满半个床铺。朵花毕竟生活在湘西,对三棱针和弩药多少有点了解。祝童进门时她正小心的向一只三棱针上涂抹弩药,还很内行的用油纸裹住。

祝童感觉到气氛有点异样,似乎他进来前把某个敏感话题给打断了,朵花的眼角尚有泪痕。

井池雪美在对面叫朵花,她抓起一把三棱针跑过去,顺手关上房门。

“朵花怎么了?”祝童帮叶儿收拾床上的东西,问。

“刚才我问她和黄海的事,朵花说爱情对于她是太奢侈的东西;三年内她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她说如果黄海能等的话,三年后可以重新开始,她和黄海谈过一次,黄海答应了。”

“她脑子里想什么呢?凤凰仙子不能当一辈子。”

“朵花说的也有道理啊,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没时间培养爱情,不是在外面演出就是拍广告出席各种宣传活动,每个月在上海不会超过一周。即使在上海的时间,公司还为她安排有大量的舞蹈训练和声乐训练,要学习新歌练习新舞蹈。凤凰仙子需要有大量的汗水和时间去养护,为人为己都不允许她有丝毫的懈怠。朵花说,那样的爱情对黄海太不公平,他应该有一个一心一意守着他、照顾他的女孩子。如果黄海三年后还要她,她会离开凤凰仙子的光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

“三年的时间,会有太多的变数,朵花这样做也许会后悔。”祝童叹息一声,床上的东西也收拾好了。

对于朵花的决定不止叶儿没办法,祝童也无计可施;朵花需要一大笔钱建立自信,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上海教会了她自立,让她知道钱的重要。也许在她心里,金钱和爱情的位置已经颠倒了。

叶儿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过来,他奇怪的问:“这是什么?”

“黄海和我制定的三套应急方案,你看看,如果出意外,至少知道该做什么、互相怎么配合。”

“合适吗?”祝童没接那张纸。他一方面为了避嫌,另一方面根本不相信黄海和叶儿制定的应急方案有多少意义。类似的东西他也弄过,都是建立在对局势有大概了解的基础上。

“你看看吧,这也是黄海的意思。”叶儿微红了脸,又说一句;“我也相信你。”

祝童只好接过来,看完暗自点头;黄海不象表面上那么鲁莽,接受过警官训练的人,只要肯用心都不是傻瓜。

三套应急方案制定的很详细,考虑的也很全面,它是建立在国家机器的基础上;虽然目前看来带上叶儿他们也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在凤凰新城的宾馆里值守。但是一旦出现最危险的情况,比如说井池雪美小姐被绑架;黄海将动用当地警方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闭出入凤凰城的所有道路。

该休息了,叶儿先去洗澡;祝童矛盾了好久还是摸了摸她的手袋,里面果然有一只小巧的手枪。

祝童推开木窗仰望沱江映出的星空,仔细审视着自己的状况,审视着与叶儿交往的点点滴滴;小骗子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这份应急方案应对的不只是普通的绑架者,最后一套方案根本就是为对付江湖高手而制定的;他们知道野村花海身负高明的功夫。

井池雪美身上早就被装上了追踪器和**,他刚才和井池雪美说的话,应该被黄海一丝不漏全听到了。

四、口是心非(上)

午夜过后,祝童轻轻从叶儿的环抱中抽身出来。www.65txt.com

她就如初婚的新娘一样,半裸着身体双手环着祝童的手臂,把倦怠而甜蜜的脸依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祝童打开床头的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络,快速浏览一番。

事情还没发展得太糟,网上流传的基本上还是那些八卦消息。因为这些八卦最先是从几个经济专业论坛上冒出来。还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祝童轻轻敲动键盘,展开第一波反击。

他首先给台海言发出指令,让他迅速查找那几个消息发布人的真实身份资料,如果有可能,就黑掉他们的电脑,把里面的资料弄出来。

台海言开始工作了,他很兴奋,海洋医院信息网络中心机房里有强大的设备供他折腾。祝童第一次试图联络“逍遥剑客”彭湖,那个私募基金的操盘手。

开始很不顺利,“逍遥剑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来访者很不感冒。他正准备休息。

但是,祝童通过MSN不断发给他一些有关财富和尚的消息,“逍遥剑客”被打动了,开始询问祝童的身份。

小骗子当然不会说,只说自己是财富和尚身边的人,因为看不惯财富和尚的虚伪,又不敢自己出面揭穿他的假面具,在良心的驱使下选择把消息透露给他。“逍遥剑客”问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祝童把“逍遥剑客”的详细情况发过去。包括他的真名叫彭湖,在三江基金做操盘手,家在哪里,从哪所学校毕业,女朋友叫什么……等等等等。

“逍遥剑客”愣住了,这些信息是那么详细,他能肯定自己的老板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多。

祝童这才说,因为他在“国际人贩子事件”中对财富和尚横加指责。有人已经注意上他了,这些资料是从财富和尚的电脑里得到的。

“逍遥剑客”被激怒了,拼命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说财富和尚卑鄙无耻。

祝童等他发泄够了,才轻飘飘的打出一行:你又比他好多少?

“逍遥剑客”停了十分钟才回过一句:你想怎么做?报复他吗?

祝童马上传给他一个网络空间的链接和进入密码。最后打出一行:我会不定时把知道的消息放在这里,怎么报复全看你;我看不惯财富和尚那样的伪善小人,也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今后我不会再和你联络。

消息传出,祝童飞快的断掉MSN,并关闭电脑。虽然没资料显示“逍遥剑客”也是个黑客,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他等了十分钟才再次打开电脑,连上网络。移动上网就有这点好处,每次连上网络都会有一个不同的IP地址,即使台海言那样级数的高手也不好轻易追到他。

祝童已经在虚拟的网络空间里放上一些关于财富和尚的背景资料,不是太详细,只含混的暗示财富和尚有深厚的背景。他身边有一个专业的分析团队,有高明的操盘手和大笔资金。指出财富和尚不代表什么大部分股民的利益,他在股市上呼风唤雨指点迷津,一是要借散户的力量和庄家谈条件,二是为了让相信他的散户为他解套、赚钱做牺牲。他还稍微透露了一点有关福华造船的小道消息,说田公子与井池集团的谈判出现重大分歧。这次合作很有可能会破局;井池雪美小姐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已经离开上海到黄山风景区游山玩水。

台海言的消息穿过来,他已经找到八卦源头,祝童看到后笑了。果然是田公子在背后捣鬼,八卦的源头竟然是那两个著名的网络推手“黑白双煞”。

即使知道对手是谁也不好办,小骗子仔细回忆着“黑白双煞”的习惯,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着力点。

网络上,李想医生已经有越来越红的趋势。跟帖中很有几个求医问药的病人在赞美李想,赞美中医,希望能得到李医生的治疗。

台海言发来高干病房最近几天的住院记录,祝童看完心惊胆颤,王觉飞也在面临着压力。

最近几天海洋医院收治的癌症患者激增,都要求李主任作他们的主治医生。今天上午有六个大有身份的癌症病人入住,不用问,这些有钱或有势的大人物都是冲着神奇的李医生李想来的。

如果任凭对“神医李想”的炒作继续下去,他的一切早晚会暴露在阳光下。李想的过去接触过太多的人,谁知道人肉搜索机会翻出什么历史来?

总有些无聊的人喜欢凑热闹,已经有医学专家发出声音,要求公布李想治疗病人的病历资料。他们认为中医早就应该被淘汰。没有经过现代科学方法验证,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即使李医生真的治愈了癌症病人也说明不了什么,因为日本医学发达,松井式先生一定同时也在接受西医治疗。

这个荒谬而理智的推理让人无奈,小骗子不喜欢出名也不想掺和进这种无聊的门派之争,他最怕的是这场以“神医李想”为开端的争议,最终发展成西医与中医之间的学术之争,中医科不科学和中药有没有效果是当今最无聊的争论了,偏偏有那么多人以自扇耳光为乐。

娱乐圈的新闻本就层出不穷,祝童只浏览了一下标题,发现对手又在加码,把凤凰仙子和李想联系起来;说凤凰仙子的走红完全是神秘的中医师李想在背后推动,此次突然消失,是陪李医生出去散心;因为海洋医院院长办公室副主任张扬亲口承认,李主任最近几天请假外出,确实不在上海。

凤凰仙子的粉丝们一定会很愤怒,但是还好,他们还闹不出太大的风浪。

祝童默默的关闭电脑。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开来;他习惯于躲藏在幕后寻隙出击,在上海顶着李想的面具生活;虽然加了十万分小心,但还是被推到风尖浪口上。

“李想……”叶儿再一次环过来,柔软白皙的肩膀从被子中裸出。

“睡吧。”祝童轻轻抱着她,也不知道叶儿醒了没有,左手替她拉好被子,探进去握住一只结实的**;叶儿低低的呻吟两声,又贴近一些;两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享受难得的恬静时光。

好吧,既然你们说李想医生不会治病,就承认他没本事好了;祝童决定明天让松井式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对外宣称他的病不是“神医李想”治愈的。

还有那个张扬,是不是让吴瞻铭把他打发到某个学习班去清醒一段时间?海洋医院类似的学习培训很多,公费旅游而已。

也许是心不在焉,手上的力量失去控制;叶儿睁开溢满水光的眼睛,痴痴看着他,呼吸慢慢急促。

祝童感受着手心的柔软一点点膨胀,手指拨动尖端的娇嫩处。

叶儿再也忍受不住,她胸口充满了悸动,周身的感官被作怪的手指集中到一点,并迅速化为热流爆开到全身。

清晨,温暖阳光从东方溢出,俯视着清澈的沱江水潺潺流向远方,远处近处的吊脚楼隐约在时浓时淡的晨雾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江上一只小舟,撑船的汉子个子不高,但精干结实,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淳朴的微笑。

船上乘客远看好像本地人,离的近了才发现那四位女客着苗装,四位男客只有那个抽旱烟的老者像本地人,另外三位一看就是远来的游客。这艘小船,也是凤凰城的船工专门为载游客特制的,没有船舱,彩棚下只有五排座位,能坐下十几位客人。

今天一大早,陈老伯就张罗着叫他们起来,客栈后面的简易码头上早有一艘船候着。

过年时,祝童带来二十万捐款,陈老伯和叶儿在山区苗寨选了两所学校,用这笔钱为学校修缮校舍,资助了几十个山区的孩子。如今,陈老伯告诉学校好心人又来了,这艘船是学校派来接他们去访问。

井池雪美和朵花坐在船头,也不知她们在笑什么,船行水上。清脆的笑声洒满沱江两岸。

河风轻柔的拂过,井池雪美赞叹道:“好美啊。”面对如画风光,她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说出一串日语。

撑篙的船工见识多,知道船上有外国客人就起了兴致,被陈老伯怂恿着唱起山歌。

高亢的歌声浑厚而质朴。祝童听不懂他唱的歌词,但看他脸上洋溢的微笑,就知道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没有都市中人人都躲不开的压力。不禁有点羡慕他这样的心境,简单的生活未尝没有幸福。

但想归想,该操心的事躲不开。

祝童和叶儿坐在最后一排,拿着一副高品质望远镜,借口看风景仔细观察周围的山水。

从小船驶出凤凰城码头那刻起,他就感到有人跟踪。有蝶姨在,祝童不怕雪狂僧那个级数的江湖高手,他和蝶姨联手,只要不是群欧,没几个人能在他们眼前对井池雪美或朵花不利。他怕的是遇到枪手,如果江湖高手再配上现代化兵器,即使是索翁达活佛在,也防不胜防。

黄海与野村花海第二排,小心看护着朵花和井池雪美小姐,只有陈老伯和蝶姨最清闲,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四、口是心非(下)

船行两个小时在一处浅滩靠岸,远远的能看到村镇模糊的影子。www.65txt.com

河岸上,一群孩子已等候多时,船刚靠岸,他们就在几个大人指挥下欢呼。

祝童吃惊的看一眼陈老伯,不是说来看看吗?怎么搞成个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了?

今天不是周末,现在已经九点多,这些孩子应该坐在教室里,不应该在河滩上受冷。

孩子们身上的衣服虽然看去还算干净整齐,却很单薄。更远的地方,有老师模样的人在看守一堆厚衣服。在偏远的湘西山区,能搞出这样不伦不类的东西,也算有本事。

井池雪美与叶儿同样吃惊,她们一上岸就要求孩子们快去穿上厚衣服。只是,她们俩如今装扮成苗人,脸上还涂有易容药水,没谁听她们的话。

祝童知道要找这里的最高官员才能终止欢迎仪式,他安静的等着没说话;说什么都是是在浪费时间。按照规矩,一定会有人来介绍,看样子,其中应该有乡镇一级的官员;他们最喜欢搞这套东西。

果然,祝童很快就见到两个能当家的人,一位是胖乎乎的马镇长,那位风韵犹存的少妇是镇中学校长。

马镇长还年轻;衣着还算简朴,抽的香烟不算高档,祝童看到他腰带上挂着的手机也很普通。

陈老伯低声说:“我不知道换校长了,以前的校长是我的老同学。”

祝童点点头,等介绍完毕才握着马镇长的手说,笑着说:“让孩子们穿上衣服,天冷,别冻病了。”

“没事的李主任,他们都是山里孩子,不比你们大上海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少妇校长闪烁着妩媚的桃花眼,刚说出这番话,马镇长就板着脸说:“楚校长,让孩子们穿上衣服。”又回头对祝童说:“对不住了,是我们工作不细致,没想到今天气温……哈哈。李主任,我们早就盼着你来视察了。没有你的帮助,他们还要在四处漏风的石板校舍里受冻。孩子们是真心来迎接给他们温暖的好心人啊。”

马镇长不愧是镇长,看出祝童神情中的不悦,如此一说,刚才有点紧张的气氛松弛了。

孩子们跑去穿衣服,几个为人把祝童围在中间,这让小骗子很不习惯。他只是个医院科室主任,与这里的官场没有任何联系,似乎不应该享受如此规格的款待吧?

从河滩码头到公路有一段距离,一群人说笑着废话很快就到了。公路上停着两辆公务车,一辆桑塔纳2000一辆普桑,一辆七成新的豪华大巴,祝童与黄海被让上桑塔纳2000,他们俩看起来最像有钱的人。

祝童没客气,只是坚持要等孩子都上了大巴,眼看着叶儿、井池雪美和朵花也上了大巴才坐进桑塔纳。心里暗笑:如果这些人知道那个貌不惊人的苗家女,是身家亿万的日本财团女继承人,自己八成就没有做这辆车的荣幸了。

他大概能估计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这些人大概以为能一下子拿出二十多万的一定是有钱人,想借这个机会再让上海大医院的主任为本地捐些钱。由于时间的缘故,他已经准备把松井式的十万美金花在这里。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看到情况远超当初的估计。

半小时后,车队绕过几条盘山路停在小镇中学门前,叶儿与陈老伯都愣住了。祝童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发愣,

从传达室内走出一位白发老者,佝偻着腰身,穿一身还算干净的中山装,枯瘦的脸上架一副黑框眼镜。他拉住陈老伯的手低声说着什么,叶儿也走过去。

马镇长看到老者沉下脸,转头瞪了少妇校长一眼就要拉着祝童到旁边的办公楼,但是被婉言谢绝了。

刚才在桑塔纳上,马镇长已经详细介绍过他对镇中学的宏伟规划,要盖一座四层教学楼,还要建电教室;他甚至说要把镇上的图书馆和学校的图书馆合并,只要有合适的地方。他可能以为上海的医生不会了解乡级政府和学校,但是小骗子从小混迹江湖,岂是那么好骗?至少他知道,在中国如今的大部分地区,乡镇一级的地方政府很少有图书馆;他认为马镇长说的是阅报栏。

叶儿走过来拽拽他的衣袖,祝童低声问:“怎么了?”

“他们把你的钱……。”叶儿眼圈微红,指着高大漂亮的学校大门,半天说不出话来。

祝童扫一眼校内的建筑,心里明白了。自己的那二十万没有被建成校舍,而是被用来修建了一座华丽的大门和一溜漂亮的墙壁。

这是标准的面子工程,对面不远处就是镇政府的办公楼。

井池雪美与朵花抱着一束鲜花跑过来:“叶儿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李医生欺负你?”

祝童叹口气,走到办公楼门前对等在那里的马镇长和少妇校长说:“我很失望,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可惜了,孩子们没有犯错,却要承受你们引起的后果。”

祝童指着远处低矮破旧的教室,指指身边的两层办公楼,又指指崭新华丽的大门:“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实话告诉你们,我这次来带了十万美金,如果你们先修校舍的话,这笔钱就是你们的。现在,我不敢相信一个只照顾的校长。”

少妇校长惊呼一声死死拉住祝童的衣袖不松手,马镇长也两眼放光,握着祝童另一只手:“李主任,不瞒你说,先修大门和围墙是我的意思。我们这里一直很落后,农业税取消了,镇财政一直很紧张……。”

这次,马镇长的话被打断了,祝童面朝围墙、大门:“这么一堆东西竟然要用二十多万?看来,你们镇上的财政虽然紧张,本地的消费水准比上海还高。我不是冤大头,钱是捐给孩子们的,不会再给什么人充门面。”

马镇长脸色铁青,少妇校长结巴道:“李主任,都怨我,上级要搞创建验收。我想,为了镇上的形象先把大门修好。这样,会有更多的人关注我们山区。”

说这话,课间时间到了。一群孩子跑出教室,有些胆大好奇的围过来,井池雪美和叶儿打开黄海的背包,取出在凤凰买的铅笔、写字本、圆珠笔和一些儿童读物发给他们,朵花拿出DV在一边录像。很快,他们周围就聚集起百十张快乐的小脸。

孩子们大多穿着旧衣服,却很干净,只是脚上穿的多是单薄的胶底鞋。看来,为了迎接他们,学校还是有所准备,但由于家境不好,很少人能穿上棉鞋。

井池雪美一直和朵花到处乱逛,好象不操心的样子,当朵花听说祝童不准备再出钱修整校舍,不问青红皂白就恼了:“要好多钱钱?我出我出。”一副路间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

“你有好多钱?”少妇校长高兴了,但看到朵花的一身苗装,还有那刻意涂抹的黑不溜秋的模样,听着朵花熟悉的湘西口音,失望道:“翻修那几个老教室就要十几万。”她以为朵花只是个导游。

“十几万,我出了。”朵花如今也算身家不菲,对钱却没多少概念,跑去问蝶姨:“妈妈,我们有好多钱?”

黄海和蝶姨听到了祝童和两位领导的争执,黄海把朵花拉到旁边解释完,她还是不满意,嘟囔着:“我以前上的就是这样的学校。你进去看看,教室到处漏风,冬天要冻死人呢,不能因为他们连累孩子。”

虽然没有得到新善款,回去的时候还是有桑塔纳和连大巴。下车后,镇长还一再说应该留下吃顿便饭。

老校长和陈老伯走在最后,边走边叹息着,他还试图说服这些人,再留下一些钱把校舍修修,那些房子已经用了三十年,很多已经是危房了,如果下大雪或大雨也许就有坍塌的危险。

叶儿的心又软了,只是看祝童冷着脸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她刚才塞给一个衣着单薄的小男孩一百元钱;这么冷的天,孩子脚上竟然穿着一双破旧的拖鞋。

果然是钱惹的祸,老校长就是因为不同意修大门才被解职,少妇校长是马镇长的夫人,以前的副校长。

老校长说没有人贪污好心人给的的善款,大门和院墙与校舍一样年久失修,以前村民的猪牛什么的经常跑到校园里去;唯一的不妥是,对于一所乡镇小学来说,新校门修的太漂亮了。

不可能没人得到好处,也许只是几顿酒席,但小骗子很清楚只要有工程就一定有回扣,这是……文化。

野村花海没去学校,在船上与陪船工发呆,大概是在守后路。

小船离开好远,井池雪美才对祝童说:“李医生,我认为他们没有错,有错的的是你啊。”

“我有错?”祝童指着自己的鼻尖,很是吃惊。叶儿挽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着急,听人家把话说完,虽然上她对井池雪美的话也不太理解。

“是啊,至少你的二十多万大部分都用在学校里了,我对中国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是你们当初没有明确的合同约定,你的捐款意向可能是修校舍,校门也是校舍的一部分啊。我说这件事不能怨别人主要原因在你身上是因为,那笔钱虽然不多,但是你既然捐出去就要为它们负责,不能一捐了之。即使按照你的判断,这笔钱中有一部分被贪污了,你也不能怪镇长和校长。金钱是人类贪婪的试金石,你不能用它们去考验一个人的良知。”

祝童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仔细想想,自己当初拿出这笔钱确实没想过该如何用;事实上,他捐钱的目的主要是因为叶儿。想到身上还有十万美金的支票,就虚心请教道:“雪美小姐认为,我该如何做。”

“使用善款最主要规则是:你可以为他们做事,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机会或物质帮助,但不能直接给钱。世界上到处都有不公平,慈善事业是缓和社会矛盾的润滑剂,几乎所有的大公司大企业都会有慈善捐赠,他们的善款动辄以百万千万记;这项活动不但对他们的商务活动有帮助,而且有助于改善公司形象,在公众面前树立企业的威望。这其实也是一种营销手段……。”

于是,回程的大部分时间船上就成为井池雪美的舞台,听她讲解慈善捐助的规则。作为家族继承人,井池雪美从小接受的教育里,就有包括如何花钱为家族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慈善捐赠是一个很重要的手段。

南华山的影子出现在沱江上游,距离凤凰城不到十里水路,祝童大致也明白了。但还是头疼,不为自己,为的是叶儿。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向继续老师请教:“雪美小姐,如果这笔钱是你的,你会如何操作?”

“不知道啊,李先生是要考我吗?”井池雪美闪着大眼睛,俏皮的笑着。虽然脸上涂有朵花的药水,此刻看去还是令人怦然心动。

“只是请教。”祝童揽着叶儿的腰;“这件事不好半途而废,虽然说过不会再给钱,但是为了孩子,该做的事还要做下去。”

叶儿感激握住小骗子的手,说:“雪美小姐,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叶儿姐姐太客气了,我都不好意思了。”井池雪美收起玩笑;“如果只是一笔钱的话,你只要要委托给三个人,一个负责财务审批花出去的每一分钱,一个负责你想要达成的项目,还需要一个直接为你负责的托管人,最好是在本地威望较高的老者,负责全部审查和监管。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建立制度化管理,但是那需要法律做基础。我对中国的法律不太清楚,在日本,托管人很多是上年纪的律师。

“李先生知道,井池财团一直在资助京都大学药理研究所,这样的捐助等于变相投资,自由度比较大,我们基本上不怎么过问他们怎么用。如果钱的数目比较大还有一个办法,李先生可以成立一个基金会,招聘专业人员来做。这就牵扯到一定的财务费用,但大部分善款能得到最好的利用,比较而言还是值得的。很多事是做过之后才知道,你会发现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需要帮助。个人力量终究是渺小的,叶儿姐姐,李先生,希望你们能量力而为,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如果你要成立基金会,我会考虑……唔,拿出三十万美金给先生捧场。”

“谢谢雪美小姐,我考虑一下。朵花,不如你来牵头搞个凤凰助学基金?怎么样?我这里有十万美金,雪美小姐答应给三十万美金,能做好多事呢。这笔钱能帮这里学校盖起几座大楼。”小骗子灵机一动,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塞给朵花。

“好啊好啊,我去找人捐款;十万加三十万……美金换成人民币是……。”朵花板着手指算账。

对有些人来说是烫手的山芋,对另一些却是山珍海味。如果朵花来做,对凤凰仙子的形象是个很好宣传手段,还能增加歌迷的好感度;正是个一举夺得好东西。

朵花、井池雪美和叶儿聚到船后,叽叽咕咕商量着如何做基金会。要找什么人、如何号召凤凰仙子的歌迷捐款、怎么选择捐赠对象、怎么避免善款被人挪用等等等等。

祝童收回对这件事的关注,接过黄海递来的望远镜。黄海刚才碰了下他的肩膀,大概看到什么不合常规的东西了。

回程路上,黄海大部分时间都在摆弄祝童带来的望远镜,他说这只不怎么起眼的望远镜比警队的专业望远镜还要好。祝童只解释说这是户外旅行用的玩意,没用过警方的,不好比较。

祝童顺着黄海手指的方向调整着望远镜的镜头,看到右侧山顶的两个人影。镜头拉近,两个影子渐渐清晰,白衣飘飘的是雪狂僧,穿黑衣的老头,祝童没见过。

五、观鱼(上)

雪狂僧还罢了,他与小骗子每次见面都被弄得灰头土脸,肯定没有好脸色。www.65txt.com黑衣老者是谁?

他似乎感觉到祝童在借助望远镜观察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们一直跟着我们,已经好久了。”黄海结果望远镜继续观察。

“和尚而已,你认识他们吗?”祝童装作不在意的问。

“没印象。”黄海放下望远镜,抬腕看看表;“快十二点了,请问船哥,还有多久能到凤凰?”

“快了,一顿饭功夫就到。”船工憨厚的笑着,但是一顿饭要多久?

陈老伯明白游客的心思,说:“大概一小时能到,现在是上水,船行的慢。莫着急,家里准备好饭了呢。”

去得时候是顺流而下,回来当然慢了,于是众人无话,安静的欣赏绿绿的江水,绿绿的两岸。

“船哥,我们到桃花岛停下吧,我们走路回去。”黄海到底身负重任,不敢冒险。

桃花岛名字叫岛,却仅是沱江中一隅种着桃树的滩地,周围长满蒿草,有一座原木搭起的小桥连接江岸,岸上有一条通往凤凰城的路。

黄海的意思是,在船上出意外不好控制,到岸上就好办了。

祝童虽然没说话,心里很同意黄海的选择。他已用望远镜观察过桃花岛,如今岛上游人不多。

船工以为客人们要上桃花岛游玩,劝道:“岛上没什么好看的,上去还要买票,不值当。”

“谢谢船哥了,我们想去看看。”叶儿也看出点什么,船工就不在坚持,把船驶向桃花岛。陈老伯要坐船先回去,叮嘱他们别玩太疯,莫忘吃饭。

桃花岛真不大,这个季节,岛上的桃树与茅草屋是黯然的枯黄色。船刚靠岸,两位身穿暗蓝苗服的女人来敬酒,顺便收门票。

祝童回头望一眼,远处山上,雪狂僧和黑衣人依旧在远远的眺望;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祝童加了分小心,周围一定还有对方的人。

来的好快啊,不过三天时间就追来了。迅捷的通讯设备和便利的交通设施就如一张无形的网,让江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桃花岛转两圈用不了多久,黄海与野村花海没心思看风景,去小岛通往岸上的木桥查看,叶儿守在井池雪美身边;只有朵花举着DV到处乱照一通,桃花岛就算玩完。

野村花海忽然停在桥头,而黄海则在桥边。

木桥中间端坐一位灰衣僧人,年纪大约五、六十之间,整体看去很有气势。僧人额头高阔眼正鼻直,只是脸色苍白嘴唇单薄。

他坐在桥中,手执一柄乌木鱼竿垂钓。虽然在低眉念经,祝童却感到他身上隐约散出傲然的自负。

桥的另一端,是两位同样着灰衣的僧人,身强力壮正值壮年,守在一架竹制滑竿旁。

祝童上前几步到野村花海右侧,能听到灰衣僧低沉悠长的念经声,能嗅到淡淡的檀香味。“这位大师,很神奇。”野村花海手指桥下。

祝童看去,也大吃一惊!桥下,正对灰衣僧人端坐的位置上,有一群游鱼正频频点头,好象朝拜的样子,却无鱼咬钩。

小骗子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神奇的人,竟然能念几句经文就引得鱼儿朝拜。但事实就在眼前,他上看下看左瞧右瞧,就是看不出破绽。

三个女孩子也看到这幅奇景,连连惊呼;井池雪美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但经历、见识多心态就稳定。第一个跑上去的是朵花,她靠近黄海俯在桥栏上啧啧称奇,举着DV一通猛拍。

野村花海拦住井池雪美,面露戒备之色。

“为什么会这样?”叶儿挽住祝童的臂弯,蹙起眉头。她是无神论者,对出现在眼前的怪事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祝童也不明白,仔细观察灰衣僧的举动与桥上桥下的每一处细节,尽量找寻答案。

人家这一招叫“临渊慕鱼”,但他就是没看到最基本的一点:鱼饵。

说来,“临渊慕鱼”并不算新鲜,江湖上早有比着更离奇的骗术,历朝历代都有故作神秘的高僧之流以这一招迷惑百姓。

要耍这一招要有三个必须条件,一是鱼饵,多是炒熟的芝麻或油浸过的鱼虫,洒在水边阴凉处,且最好在阴天,光线太强容易被看破。

二是浓郁的檀香味道,用来掩盖鱼饵的香气;施术人多是僧人,他们多在身边燃起檀香。

第三就是几个好事之徒在一旁敲边鼓,造成轰动效应,引来更多旁观者。

现在,檀香味有了,出自灰衣僧身上;他这身衣服肯定用高级檀香熏蒸过。这个场合不需要好事之徒,人家这出戏也不需要太多的观众;问题是,祝童不止看不到鱼饵,也没看到桥下鱼群有争食的迹象。

灰衣僧虽然端坐不动,却好似隐浮在青色光晕中,看去不象真实的存在,人却实实在在坐在那里。祝童根本就不敢接近木桥,看到他的瞬间,祝童就感到巨大的压力,脊椎发冷。

“大师,请移步桥边方便片刻,容我们过去好吗?”这句话黄海也不知道说几遍了,灰衣僧就是不为所动,只低眉念经。

事实上,他占据的桥面不到三分之一,单行的话,对行人的影响不大。但是黄海身负重任,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

“大师,我在执行公务,请让路。”黄海终于忍不住了,拿去警官证亮明身份。

“阿弥驼佛,原来是警官。贫僧行在此处,念几句法华经消弭周遭厌气。天地自然万物葱茏,人最聪明也自私;璀璨星河中,人不过是一粒微尘。自私的微尘与聪明的微尘,对于宇宙来说,只是一粒微尘。”灰衣僧张目,细长的眸子里闪出柔和温情的光。

黄海似乎被迷惑,低声说:“我不太懂,这里有什么厌气?”

“你看水中鱼,它们一生都生活在游动,终此一生,它们也没时间闭上眼休息一会儿。水中世界危机重重,它们太累了,贫僧请它们来休息片刻。对于鱼儿来说,在水里危险,离开水更危险,它们不知解脱之道,只能浑浑噩噩的重复,这就是厌气。对不起,贫僧自幼不良于行,如果耽误施主通行,请相信非我本意。”

祝童暗自着急,黄海受不得空字辈高僧的鼓惑,看着桥下群鱼有点迷糊。但是不破解开鱼儿参拜的秘密,他不敢走上前,这是人家出的题目。

桥对岸传来赞叹声:“好多鱼啊。”接着就看到凡星道士从另一侧走上桥头。

“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凡星站在灰衣僧身前三步处,随手把一样东西丢到桥下,尺半竹刀。

“一波才动万波随,蓑衣一钓丝,锦麟正在深处,千尺也须垂。”灰衣僧抬起枯瘦的眼皮,总算说出一句人话。乌木鱼竿抖动着,桥下响起激烈的水声,很快就归于平静。

凡星无所谓的笑笑:“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请问大师怎么称呼?”

“贫僧空想。”他双手扶着桥栏缓缓站起,招手让桥边两个和尚把滑竿抬过来,坐上;“道友好学问,一定是凡星了?”

“我是谁不重要,大师请好走,多谢。”凡星打个稽手,让开道路。

空想叹息一声“阿弥陀佛”;转头看看井池雪美和野村花海,又瞟一眼祝童,坐上滑竿去了。

祝童恍然,暗骂自己愚笨,看到滑竿他早该猜到灰衣僧的来历。

一品金佛空字辈高僧空寂、空雪,空木、空幻都见过,唯一没露面只有智慧殿主事空想大师,据说他天生残疾不良于行,却聪明绝顶。

刚才凡星与空想的应对的禅味十足,这样的功课小骗子可做不来,就是听着也是一头雾水;好在他能看明白凡星道士站了上风。

“你们也来桃花岛啊,看景不如听景,原来不过如此啊。”凡星站在桥上和黄海打招呼,祝童知道他要取回尺半竹刀,也不在多说,客气着说几句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做手势表示感谢就随着众人离开桃花岛返回凤凰城。

这一行程看似平静,却不无危险,祝童走进陈家客栈才长出口气。

大家都饿了,陈阿婆和陈老伯早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酒席,红红的血粑鸭是少不了的,还有香喷喷的牛肉粉,井池雪美和叶儿最喜欢吃这个。

下午,井池雪美大约感觉到什么,说累了不想出去,大家都留在客栈里。野村花海和蝶姨照例去找两个老人打麻将,年轻人就躲在房间里玩纸牌。

祝童玩了一会儿,故意表现的很生疏,好脾气的叶儿都叫着换人,井池雪美被拉来替代他。

小骗子回房间打开电脑,把朵花上午拍的DV倒进去,一遍遍仔细观看,寻找空想这招“临渊慕鱼”的破绽。他可不是凡星,没资格耍釜底抽薪那样的终极招数。

开始当然是毫无头绪,也看不出空想大师的丝毫破绽,那些鱼似乎真是被佛法无边感染,自动游到桥下迷拜高僧。但是小骗子有足够的耐心,加上高级DV数字摄像的技术有势,还是被他看出点名堂:鱼群周围水纹的波动很不正常。

于是,小骗子把播放的速度放慢,最后一帧帧放大调整色度、角度,隐藏的细节渐渐清晰。

终于搞明白了。

空想大师的“临渊慕鱼”根本就没有什么鱼饵,水中有一只……是两只驱赶鱼群的小精灵,好象是灵鼠之类的东西。桥下可算个相对密闭的空间,是它们在水下圈起一群鱼,并把它们驱赶着跃出水面。仅凭肉眼看去,当然就是一番鱼群朝宗的神奇景象了。

空想的竹竿与凡星的尺半竹刀在桥下有一番激烈的争斗,直到尺半竹刀在斩杀了一个小家伙,空想大师落败,才不得不离开。凡星是凭空控制尺半竹刀,而空想大师的尖利鱼钩有鱼线相连,高下不问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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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观鱼(下)

解开心中的谜底,小骗子对“临渊慕鱼”就失去了兴趣。www.65txt.com

总归是障眼法,只训练出两只灵鼠才有点技术含量。

祝童暗叫侥幸,没有按照传统模式去破解空想大师的“临渊慕鱼”,那样的话非闹个灰头土脑。

如果这两只灵鼠被空想大师作为暗器或奇兵,在灵鼠爪牙上涂上什么毒物的话,也是个防不胜防的家伙啊。他摸摸藏在袖口的三棱火针,定主张:再遇到空想大师,先要想办法找机会废掉这两只灵鼠。哦,现在应该只有一只了,其中一只被尺半竹刀重创,不死也要成废物。

想必,训练它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值得思索的是空想大师这个人,更厉害的对手祝童也面对过,但从未有过那种压抑与恐惧的感觉。以小骗子如今的眼光见识,能大致看出空想大师的深浅。

论起拳脚功夫,空想大师根本就是个残废,对祝童说不上有什么威胁。玄功还有几分看头,但比索翁达活佛也差远了,与祝门女弟子女活佛曲桑卓姆比起来也就在伯仲之间,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害怕?

祝童思索着自己当时的心境,能确定这感觉发自心底,他能确定在今天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想着想着,心底缓缓升起股寒气:真的没见过吗?

外面传来朵花的歌声,看来她输了,被罚唱歌。

祝童又连上网络,查看另一个战场的情况,很快就发现情况很不妙。虚幻的世界里虽然没有战火硝烟,却比现实更加凶险残酷。

田公子驱使“黑白双煞”不断推波助澜,“神医李想”的名头越发光彩夺目。这次,不由小骗子好心,只好这件事推向西医与中医之间的学术之争。

祝童给远在日本的白家树打电话,要他利用纯学术的观点发表一篇关于松井式的学术论文,论证中医治疗胰腺癌这样的恶疾,有相当的难度。

白家树答应了,但也透露一个不好的消息:回禾吉大师前天到上海去了,据说是接到来自中国某佛教研究会的邀请,去交流佛法心得。

回禾吉也许在日本不怎么样,但是在中国……。

稍微包装一下,上海就将出现一个修为高深的大德高僧。邀请回禾吉的一定是一品金佛,让他来是为了对付自己,回禾吉也一定会不於余力的全面配合。到不怕他诋毁“神医李想”,小骗子怕的是回禾吉开足马力全力吹捧“神医李想”,外来和和尚会念经,如果引起轰动效应,可就是一场真正的灾难了。

小骗子怕的就是出名,正盘算着如何应对,手机响起来,吴瞻铭吴助理的电话找来了。

“你到哪里了?院长有急事找你,稍等一下……。”耳边传来“咚!咚!咚咚!”的跑步声,一会儿,王觉非的声音传来。

他先是问李主任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海洋医院每天都要接到大量电话和新建,都是询问“神医李想”的情况,并要求预约李主任的治疗。一般人自然不必理会,但有些人口气很大,说是出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见到“神医李想”;他们一些人是被各方面“人士”介绍、引见来的,有些手里还拿着条子。

王觉非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海洋医院病房爆满,多是恶性肿瘤;医院各科室全力开动,也没办法同时治疗如此多的病人。最不好应付的是,有关方面给海洋医院下了两份文件,内容大致相同:调阅李想所有经手过的病历,并让李想到两个医疗小组报到,为某两个大人物治疗。

小骗子捂着头沉思半晌,无奈的说:“院长,你把我开除算了。”

“亏你想的出来,谁敢开除‘神医李想’?”王觉非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那么,我辞职。”祝童说完,感觉没必要和王觉非赌气,笑笑:“院长,你就说我从日本回来后身体一直欠佳;对了,我在日本受了很重的伤,是枪伤,你就说李想到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他的身体不允许继续工作。”

祝童挂断王觉非的电话,拨通松井平志的电话,让他对外透露一个消息:李医生在日本期间,确实受过重伤,离开日本时还没有完全康复。

小骗子披上马甲亲自上阵,在论坛上发布一系列质疑“神医李想”的消息,并揭露内幕,说“神医李想”事件是个无耻的阴谋,并指出这件事的幕后推手的身份:黑白双煞。

接下来的半小时,祝童把黑白双煞曾经做过的事一件件摆出来,有理有据资料翔实,从凤凰仙子到“国际人贩子事件”,都是这两个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小骗子并公布了黑白双煞的多个马甲,并说他们现在属于田旭洋旗下海皇娱乐的网宣部,是两个专职娱乐大众的娱乐人物,不信的话可以去调查。

搞定这些事,小骗子累得满头大汗,却还要强打精神,给“逍遥剑客”提供炮弹。在另一个潜在的热点战场,逍遥剑客因为攻击财富和尚真诚法师,正落入股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祝童本来还在犹豫,是否公布真诚与无聊大师乃至金莲花基金会的关系,当他看到真诚法师最近的一篇帖子,这点犹豫迅速飞到九天云外。

真诚法师竟然说:来自日本的回禾吉大师也是一位灵根深种的佛学大师,预言福华造船如果能得到贵人相助,那两只股票将冲上五十元的位置。真诚法师暗示,所谓的贵人是“某个来自上海某医院的年轻的中医师”,他说,这次合作的关键人物不是田旭洋田公子,也不是井池雪美小姐,而是那个年轻的中医师。

好吧!你不仁莫怪我不义,先剥去一些人神圣外衣。

祝童把一个美妙的故事传到网络空间内,“逍遥剑客”马上开足马力全力回击。很快,有关无聊大师的出身,与田旭洋公子的恩恩怨怨,从被迫堕江自杀,到卷土重来建立金莲花基金开始初露端倪。让大家知道所谓的财富和尚真诚法师,不过是无聊大师推到前台的木偶罢了。

祝童已经很客气了,没有说明金莲花基金回与一品金佛的关系,没有说无聊与地下钱庄的关系,也没有说无聊强势参与福华造船的消息,只造谣说金莲花基金会大部分资金来自国外信托基金和对冲基金。

接着,小骗子开始发布日本和尚回禾吉大师的谣言,以片段事实为基础,夹杂大量指向性很强的主官臆测;他甚至说回禾吉大师年轻时曾经是侵华日军的一员。反正大家都不了解回禾吉的真正历史,一品金佛或田公子把他请来势必要好好利用。这盆脏水泼上去,要洗清爽可要费一番功夫。

想想,还是不太安稳,要把水搅浑需要吸引更多的人进来;祝童给台海言打电话,让他把另一张光碟散布到网上,不能太快,以一天两本的速度。

那是井池雪美让人整理的天夜牧场藏书楼里的中医古籍,多属于孤本。这样做能把一大批专业人士吸引过来,研究那些艰涩的医术需要专业素养,能看到这些书对于那些人来说本来就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最后一步,小骗子把电话打给松井平志,当然是找松井式了。祝童没有松井式的联系方式,只能找松井平志。

年轻人沟通起来很直接,没那么多绕弯子的废话;松井平志对井池雪美的安全有些担心,提醒祝童:井池财团还有很多事要做,他或井池雪美都不可能在中国浪费有太多时间。现在已经三天了,松井平志希望事情在一周内有个结果。

祝童问起田旭洋最近的反应,松井平志委婉的说:“田公子最近悠闲。”小骗子有点失望,如果田旭洋表现的很忙碌他大概能猜测出是在演戏,田公子表现的很坦然,就不太好测度了。

松井式来接电话,祝童忙整理思想,提出要求:“松井式先生,你应该到海洋医院住几天。”

“为什么?”松井式对李医生突然提出来的要求摸不着头绪。

“因为我希望你能在海洋医院接受记者的采访,说你的胰腺癌还没有痊愈,现在的状况是中西医结合的成果,不全是我的功劳。”

松井式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有什么好处?”

“如果我能安全回到上海,会彻底治好你的病,给你自由?”

“给我自由?”松井式老奸巨滑,故作不明白。

“松井先生现在感觉很好吧?但是如果我不放手的话,你每年必须见我一次才能安度晚年。我如果出什么意外或不高兴的话……。”祝童恰到好处的嘎然而止,给松井式留下想象的空间。

松井式体内还有一直紫蝶,祝童在一定距离内确实能左右他的生死;事实上,小骗子还不能确定如果不从松井式体内取出紫蝶,小家伙会如何折磨宿主,但是总归不会是什么好滋味。

“如你所愿,我知道怎么做了。但你要保证小姐的安全,保证井池家族的利益不受损失。”面临生死,松井式无奈的妥协了。

“谢谢,我保证。”

做完这一切,小骗子长出口气;他不以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合适,这叫先下手为强。

从今天的事情看,对方还没有足够的胆量和实力进入凤凰城。但已经做出撒开大网要全面进攻的姿态,他所做的只是戳破几根网线而已。

井池雪美和朵花走进来,嚷嚷着要再看一遍那个神奇的僧人,牌局结束了。

祝童关闭网络,把电脑交给她们折腾,到黄海和叶儿那边听他们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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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杀手(上)

夜幕降临,凤凰城被沱江流连出的浪漫笼罩。www.65txt.com

井池雪美被朵花鼓惑,要去跳岩放河灯。

吃过晚饭,年轻人就走出陈家客栈,只有野村花海和蝶姨依旧陪着两个老人打麻将。

凤凰城内大约还安全,所以祝童没什么意见。

黄海和叶儿还有点担心,下午的牌局之所以解散,是因为黄海接到王向帧打来的电话。祝童不清楚王向帧说了什么,但黄海的情绪有点低落,事情应该有了什么波折,至少不会如预计的那么顺利。

按照以前的约定,井池雪美还要在这里呆七天,祝童有点怀疑,七天内会不会出现王向帧希望的转变。

与往年一样,这个季节的凤凰城依旧没几个游客,跳岩上放河灯的只有两对情侣。

朵花、井池雪美每人买下一筐河灯,蹲在跳岩上嬉笑着享受难得的轻松。

叶儿没放河灯,她在跳岩上守在井池雪美左侧;黄海在右侧河岸上。

最轻松的是小骗子,坐在江左岸边酒吧里,推开格子窗欣赏沱江夜景。

半轮明月升起在虹桥上,清清江水洒上月华,串串河灯就如一个个美丽的梦幻,飘荡向远方。

“要下雪了。”耳边响起个熟悉的声音。

祝童转头,对面坐下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烟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意外吗?我还俗了。”烟子理理头上的短发,妩媚的笑着。她如今的装扮与三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一副户外旅行者的做派。

烟子熟练的抽出一支烟,含在唇边;祝童“啪”一声按开ZIPPO火机。

“谢谢,我自己来。”烟子扭头让开,拿出枚细长的银质火机,却不点燃,只在手里把玩。

小骗子摇头笑笑,烟子以前不知道ZIPPO内的秘密,即使江小鱼吃过这只火机的亏,也不应该表现的如此小心。

侍者走来,为烟子送上一瓶红酒,顺手为她点上香烟。

“谢谢。”烟子给侍者一个微笑,徐徐喷出一缕烟线,却凝而不散,在两人之间形成个心形烟圈。

“祝郎,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这一年我时常回忆那些时光,每次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有什么不对的,我能改,只要你说出来。”

祝童取下眼镜,眯着眼睛注视着烟子:“希望听实话吗?”

“当然。”烟子眼里闪出希翼的光芒,心形烟圈失去支持,消散了。

“你做的很好,主要原因在我,是我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想过几天平常人的生活。烟子,如果要说你的原因,现在想来只有两点。一是你不该隐瞒身份,五品清洋的大小姐能看得上我这个江湖浪子,该是多幸运的事……。”

“我对你说了。”烟子着急的打断他,辩解道。

“那是一年之后,开始你只说是嵋山派弟子,没说五品清洋,也没说过你的哥哥江小鱼。”

“如果是因为我哥哥,我道歉。但是当时我不敢说,因为哥哥曾经得罪过祝门大师兄,我怕你有看法。”烟子神色黯然,自顾自倒上一杯酒,仰头喝下。

祝童也啜一口清茶,转头看看窗外;看样子,井池雪美沉浸在放河灯的游戏中,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应该还有点时间。

“好吧,这个说法我能接受。第二点是,你太贪心。祝门有规矩,做生意要量力而为,更要适可而止。你喜欢冒险,我们如果还在一起的话,早晚要翻船。那时不只是你,我和祝门都要被连累。所以我才选择离开你,暂时抛开生意,等事情静下来再说。”

烟子注视着祝童,几次要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祝童是那么聪明,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

“你现在得到安静了吗?”

“没有。”祝童微笑着看向跳岩上的叶儿;“但是我得到了更宝贵的东西,烟子,我们在一起本就是个错误,那不是爱情。我能为她抛开一切,乃至这条命。只要需要我能为她去死,如果谁敢伤害她,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当着过去的情人说另一个女子,渲染这段感情的浓烈,本是最忌讳的事。但祝童就是要刺激烟子,此时此刻,他本感觉到烟子的到来不简单,她手里细长火机的一端一直在对着自己,细长的手指一直没有离开火机的按钮。出于祝门弟子的本能,他隐约意识到那不是只单纯的火机,与自己的ZIPPO一样,大约也是件精巧的暗器。

缘寂师太最著名的本事是笑里藏针,以烟子如今的修为,口舌之间大约还弹不出细若牛毛的青蜂针;但祝童怀疑她手里的火机是否就是一个发射青蜂针的机关。

烟子果然被激怒了,紧咬牙关看向窗外。就在她失神的瞬间,祝童手中的茶杯闪电般扣向烟子的右手。

“啊!你做什么?”烟子惊呼一声,捂住手腕;茶水洒满桌子。

“不做什么,我不想做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祝童摇晃一下手里的茶杯,凑近桌上的蜡烛仔细查看。

细长的火机已经碎裂成两段,茶杯壁上果然有几枚青蜂针,烟子在他出手的瞬间已经按下发射按钮。

“你不该那么多废话,既然做杀手,就要干净利落。”祝童右手转动凤星毫,涵养片刻,针体上的黑晶闪烁几下。

“瞧,我也有针。”烟子刚一迷惑,却见祝童手指轻弹,一丝热流从颈部左侧浸入体内。

“你应该这样做,既然要出手就要快,不给对方任何机会。”祝童站起来,探出手要取扎在烟子颈部的凤星毫。

烟子灵巧的闪开,刚要逃离这间酒吧,忽然感到胸口剧震,周身的力气被抽空般,连手指也动弹不得。

“记得付酒钱。”祝童摘下凤星毫,仔细擦拭几下小心的放进袖口。“你没机会了,今后你的生死在我手心。别试探,你再不可能轻易接近我,你身上种有生死符,只有我能解开。”挥手间,烟子恢复了行动能力,却不敢乱动。现在的祝童是那么陌生,鬼魅般神秘。

烟子身上没有什么生死符,祝童在她身上种进一粒蛊蛹。

小骗子一向谨慎,习惯谋定而后动。通过这段时间的体验和与蝶姨的交流,逐渐总结出一点规律。

每到月圆时刻,蝶神最是躁动不安,大约就是涵养出一粒蛊蛹的时间。而如果他和蝶姨通过神传琥珀让两只蝶神会合,就不受此限制。

该烟子倒霉,今天正是月圆日,这个月的蛊蛹祝童还没浪费掉。

失败者必定很沮丧,烟子冷着脸付清酒钱要走,祝童看看沱江上的跳岩,说:“别着急,还有点时间,随便聊聊,我现在很无聊。”

烟子只好坐下,于是,小骗子开始讲道理。可笑的是,他竟然满口江湖道义,说烟子暗算江湖同道罪该万死,说江小鱼阴谋害人是大逆不道。但是为了江湖道的和谐,为了美好的未来,小骗子希望烟子能摒弃前嫌,诸如此类的话。

祝童最后建议烟子转告江小鱼几句话:“鱼死网破或和睦共处,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祝郎,我已决定离开江湖。今天来不是为了杀你,就是想见你一面。我已经办好护照去美国读书,江家的事……早就与我无关。”烟子留下句话,满头雾水的走了;与她一样满头雾水的祝童在原来位置上坐下,想着她是什么意思。

“要下雪了。”耳边又响起个熟悉的声音,不同的是,桌上同时落下一枚铜钱。

“百里先生?”祝童惊异的看着这个一身酒吧侍者装扮的中年人,正是近期悄无声息的千门掌门百里宵。

“祝掌门安好;你真的很厉害。”百里宵端着杯热茶递给祝童,并在他对面坐下。

“百里掌门,我现在是祝门大夫。”祝童冷静下来,双手握住茶杯。

“哦,原来是祝大夫。不过我早不是什么百里掌门了,如今是闲云野鹤。”他微笑的看着祝童;“好在我还有些积蓄,买下这间酒吧躲清闲。祝大夫,凤凰城本是祝门地盘,百里宵托庇贵门,能容否?”

“哈哈,百里……老板开玩笑了,凤凰城不是什么祝门地盘,只要百里老板住着舒服就好。咦?我觉得百里老板比百里掌门叫起来顺口,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祝童脸上带笑,眼里却充满审视的意味;不是他不相信百里宵,值此要紧关头,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多加小心。

百里宵长叹一声,解开胸前衣服,露出一道粉色伤口。

“田公子要千门弟子做他的打手,我不同意,没想到他竟暗中联络拉拢那独臂莽汉,引外人暗算我。你应该见过那个杀手,就是田旭洋身边那个年轻人。三个月前,江小鱼介绍他到田公子身边做贴身保镖。我被他刺了一刀,这里还有颗子弹。总算水性还可以,跳海逃过一劫。”他左后指指自己的腰部。

“太遗憾了,百里老板真的很倒霉。”祝童收起疑心,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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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杀手(下)

百里宵接触田公子的事情太多,如果表现的太独立的话,早晚一定会有这一天。(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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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他还是千门掌门,肯定会引起田公子的猜忌;比较起来,独臂海盗就好控制多了。

“为什么?”虽然问明白了大致过程,祝童还是问。

小骗子从来不会满足于一个合理的解释,所有的阴谋都是以貌似合理的面貌登场。只是,让祝童相信田公子两个月前就知道自己要对付他,还在凤凰城先布下百里宵这颗棋子,似乎更荒谬。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知道的太多了。田旭洋表面很江湖豁达,其实疑心很重;他身边的人只要有本事的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了,有几个被送出国外,你应该知道他们的下场。我一直都很小心,但是没想到他竟会个江小鱼勾搭上。天作孽犹可活,只怪我自掘坟墓,江小鱼还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

“总要有个具体原因吧?”

“祝大夫的意思是借口?不错,田公子这次玩的太大,我怕千门受连累,那段时间很少去嘉雪花园。也许让田公子睡不着觉了。”百里宵自嘲的笑笑,扫一眼酒吧;“现在也挺好,凤凰城适合养老,希望祝门多多照顾生意。”

凤凰城消费偏低,酒吧的生意只有旅游旺季才好些,一年中有多一半时候是在维持甚至赔钱;买下一间酒吧要不了多少钱。但是这间酒吧位置特别,临近跳岩窗外就是沱江,生意一直不错。

正因为这样,祝童才以为百里宵这一招是以退为进。与其说在凤凰城躲清静,不如说在伺机而动,找机会夺回千门。

“不错,凤凰城确实适合养老。”祝童敷衍一句,就抱着茶杯喝茶,转头看向窗外。

百里宵也没说话,跟着祝童看着跳岩上的三位苗装少女放河灯。两人都是人精,都知道捅破这张纸意味着什么,谁忍不住先出手就落于被动。

机会只有一个,田旭洋田公子倒霉。至少在现在,祝童和百里宵的目的是相同的,都在凤凰城等待这个时刻。不同的是,百里宵有时间等,也只在等;祝童没时间等,还处在与田公子对手的位置上。

“百里老板说明天要下雪,为什么?”

“我看天气预报了。”百里宵嘴角浮出笑意,以为祝童忍不住了。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因为他曾经是田公子的谋士,知道他很多事。

“后天呢?”没想到,祝童接下来问的还是天气。

“凤凰城这里如果下雪,就不会只下一天;天气预报说,今后一周内都有下雪的可能。”

“真不是个好消息,下雪的路滑,来凤凰城旅行的人就少。百里老板的生意一定不好。”

“也不一定,路难行不止来的人少,要走的人也担心。该来消费的一定会来照顾生意,因为我这里风水不错。坐在这里赏雪,也是一桩难得的享受。”

百里宵应对的很好,祝童却没时间再绕***了,他需要尽快击垮田公子。

正要开口捅破这扇窗,向百里宵请教,忽然想到:他明知道凤凰城是祝门地盘还躲来这里,却买下位置如此显眼的酒吧;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自己到了就现身。唔,他在玩姜子牙的把戏,愿者上钩。

问题是,自己是否要做那条鱼?

经过祝童与索翁达大闹普贤寺与因大师兄出狱在重庆弘法寺发生的事,祝门在江湖各派中的地位急剧攀升,没人敢轻易招惹祝门诸人。凤凰城由于地处湘西,被认为是祝门的地盘,寻常江湖人物甚少来此。百里宵躲到这里已很能说明彼此的高下了。

想到这里,祝童站起身笑道:“老板说的不错,该来消费的一定会来照顾生意。既然到了凤凰城,出于江湖道义祝门理当关照百里先生,知道天王庙吗?有事情可以躲到那里,就说是我的朋友。啊,今后几天凤凰城可能安稳,先生最好少露面,也许这间酒吧应该关门谢客,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谢谢祝大夫提醒,你……是要走了吗?”百里宵有点失望。

“是啊,今天上午我看到江小鱼了,刚才坐在我对面的女孩百里先生也许不认识;她要杀我,你看。”祝童把装着火机的杯子递给他;“她叫烟子,江小鱼的妹妹。”

“祝兄……别怪我自私,请留步,百里宵请求江湖道……不请求祝门救救我,救救千门。”百里宵再不敢拿架子,“噗通”一下跪在祝童面前。

“百里老板这是为何?起来起来,先起来。先生不可这样,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有什么事尽管说。祝门能帮的上忙的绝不推辞。如果事情太大的话,还有江湖道的朋友们。起来起来。”

小骗子连拉带拽把百里宵弄起来,回头瞥见放河灯的三个女孩有结束的迹象,连忙说:“我真的要走了,如果百里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先到天王庙,祝门掌门在那里。”

“田公子和史密斯认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香港,那是七月三号。”百里宵拿起桌上的铜板把玩着,抛出一个消息。

“七月三号?”祝童停下脚步,六月二十八号漫江花雨开业,田公子在那天邀请自己加盟。

百里宵说田公子和史密斯的见面是在松井平志到上海之前,这个消息代表什么呢?田旭洋和史密斯之间有什么交易?

但是百里宵说那时田公子已经与江小鱼接触上,开始对他疏远;与史密斯之间的事没让他参与,要不然也不会躲来凤凰城。

祝童有点失望,这点消息用处有限,千门掌门还在玩花样浪费时间。

“哦;他们都是有钱人,互相见个面没什么吧。”

百里宵咬咬牙,又抛出一只筹码:“江小鱼的钱不干净,他的野心很大。”

这就有点意思了,百里宵也知道江小鱼和毒枭们有联系;只是,证据呢?这个消息至少证明百里宵还是不老实,他在千门隐藏有实力,在田公子身边一定埋有内线。

“好好在这里呆着吧,田公子不可能永远得势,到时候祝门一定站在百里先生这边,帮你夺回千门。”

百里宵哭笑不得,原来刚才那番斗心思真的很浪费时间,人家真的要走了,咬牙取出一个皮包和:“这里面的东西也许能帮的上你的。”

“这是什么?”祝童看着那个皮包眼熟,愣了片刻才认出,那是赵永兵的东西,里面应该是个移动硬盘和一枚玉印。对于祝童来说,这两样东西毫无价值。他有一块同样的硬盘,只不过现在在上海……真是个笨蛋,怎么把这东西忘了,赵永兵的救命符,一定对田旭洋有很大的杀伤力。玉印吗,那是小骗子亲手放里面的。

怪不得田旭洋要杀他,百里宵太狡猾了,八成看出点什么,就先下手把这玩意儿弄出来保命。

“里面是什么?”祝童又问一句,没等百里宵回答接着道:“无论里面是什么,先生应该知道如何用,我不能要。”

“我该怎么做?”百里宵沮丧的说;“这里面的东西如果所托非人,不止对田旭洋没有伤害,还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我不敢也不能那样做。”

“你顾及千门,顾及自己的安全,难道我想个傻子吗?百里先生,我也怕啊。”

祝童算是彻底明白了,硬盘里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百里宵看过后感到后怕才躲到凤凰城,他不敢用里面的东西毁掉田旭洋。但是,祝童也大致看过,除了一些官员模样的人与女人的色情录像,就是一些送钱的过程。小骗子在上海混了一年,只认出其中的两个,都是相当级别的官员。

“请先生为我指条明路。江小鱼的妹妹既然来过,我在这里躲不住了。”百里宵又要行礼,祝童再不敢说让他到天王庙的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祝门乃至江湖道根本没力量保护他。

“你可以去见一个人,也许他能帮你。”祝童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金佛。

百里宵思索着问:“一品金佛?”

“是啊,这件事牵扯巨大,只有他们这些……嫉恶如仇,哦,交游广阔的高僧……”

“祝公子,别耍我了。”百里宵打断祝童;“他们和田公子也有联系。”

“正是因为有联系,才让你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啊,大家都知道,一品金佛是江湖正道的代表。”

“那是去找死,还不如呆在这里等死呢。”百里宵黯然;祝门不想帮他啊。

“我听说,千门在外海有个小岛。”祝童忽然转换话题。

百里宵抬起头,与祝童对视着,叹口气道:“如果千门能度过此劫,祝公子可以在赌场里有一成股份。”

条件优厚协议达成,小骗子呵呵一笑:“百里掌门太客气了,千门一向是祝门的朋友。你可以去找他。”

祝童又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王向帧的名字,和电话。

百里宵默默看着,等水迹消失,笑笑:“还有一盘在你手里?你也有一颗玉印。”

虽然心照不宣,但是小骗子不会承认任何事,沱江边,井池雪美已离开跳岩回到岸上,而叶儿正走向酒吧。

“里面的东西需要小心挑选,只把和田旭洋有关的交出去。我只能帮你这么多?”硬盘里的东西太多,一旦抛出就是一击大杀手。

所谓物极必反,在此微妙而关键的时刻,祝童怕王向帧被应付不来由此引发的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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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落雪(上)

“可是,我不会用电脑,”

“你……。www.65txt.com”小骗子被噎住了,万万没想到百里宵竟然被这东西难住。

但看着百里宵为难且赫然的表情,小骗子两手一摊,露出指尖的龙凤星毫说:“我也不会用。”

江湖就是江湖,百里宵想借祝门的力量夺回千门控制权,又不想惹来太多麻烦,灵珑百变的小骗子怎会看不明白?

叶儿推门进来:“李想,回去吧。”

“不玩了?”祝童装作刚站起来的样子;“稍等一下,我买单。”

他递给过去一张纸币,百里宵殷勤的道谢,做出到柜台去找钱的的样子。

“还要找钱吗?”叶儿奇怪的看着他们。

“是啊,是啊。”

“可是……,”叶儿指指百里宵手里的纸币;“那些够吗?”

祝童与百里宵相对无言,有同时大笑。那是一张五元面额的纸币,在酒吧里,连杯白水也买不到。

百里宵无奈的妥协了,借找钱的机会,把一只小皮囊塞给祝童。

骗局中的最后一枚玉印回归祝门,虽然有些人手里还有仿制品;“江南宝藏”将成为一桩无头案,也许会成为一个美丽的传说和传奇,但与祝门和神石轩已没什么关系了。

回去的路上,叶儿拿这件事取笑他,祝童辩解说和老板谈得高兴,疏忽了。

“你一直都很有条理啊,嘻嘻,原来也会闹笑话。老板也和你一样迷糊。看也不看还要找钱。李想啊,你是不是会**术?我听说有些药……。”

“什么**术?”井池雪美原本和朵花走在一起,紧赶几步挽住叶儿的手;“叶儿姐,李先生做什么了?”

叶儿不会让爱人为难,掩饰道:“没说什么,我在说凤凰城是让人痴迷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我被他迷住了。”

祝童笑着握紧叶儿的手,他们正走到虹桥下,一年前就是在这里,一样的橘色光影中开始这段感情。他回头看看,朵花与黄海依偎在一起缓缓而行,已落后好远了。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现在看去有恢复的迹象。

莫非凤凰城真如叶儿说的,是个让人痴迷的所在?

叶儿也想起当时的情景,靠近一些,低声道:“又要迷糊了?”

“做医生可不能迷糊,特别是中医,每一味药材都要精确配伍。西药还简单些,中医不挣钱就是因为开不出大处方,那是草菅人命。所以现在学中医的人少。”

祝童泛泛的说,井池雪美瞪大眼睛:“我给李先生投资一家医院吧,上海或京都都可以,只要先生愿意。那些瞧不起中医的人太功利,他们如果见识过先生神奇的医术……。”

“雪美小姐再别说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病人到处都有,叶儿只有一个,我没那么多时间。”

叶儿感动的环住小骗子的腰,低低道:“肉麻。”

“真羡慕你们啊,可怜我孤家寡人一个。”井池雪美听出祝童用这句话表达的意思,有点沮丧,紧跑几步上到虹桥上,对着路上的行人张开手臂呼喊道:“有人爱我吗?我是井池雪美,只要说爱我,我就嫁给他。我以祖先的名义发誓:绝不反悔、言出必行。”

井池雪美这个名字在日本或上海有很多人听说过,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巨大的财富。但这里是凤凰城,虹桥上多是为生活奔波的商贩,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总算有个等客的的士司机探出头,上下打量一下这个苗装少女,哈哈笑着说:“发花痴啊,敢娶你的阿哥还没生出来呢。”

“我有很多钱,很多很多。”井池雪美认走进几步,认真的说;“先生会爱我吗?”

“神经病,我也有很多钱,都在银行里存着呢。”的士司机顺口吐出两句。但跑的士接触的外人多,井池雪美略带异国味道的口音引起他的注意,飞快的打量一下,脸上浮出微笑:“小姐不是开玩笑?”心里想,这小妞虽然黑了点,身材还是不错,看样子是外来妞;如果当成一场艳遇,也不错。

难怪他如此想,不少来凤凰旅行的女孩子都喜欢买一套苗装穿上,他见得多了。

“只要你说爱我,先生,你会爱我吗?”井池雪美又靠近一些。

“当然,我……。”的士司机正要说出那三个字,却怎么也吐不出口;他自嘲的笑笑:“小姐坐车不?别逗我开心了。”

祝童和叶儿连忙拉住她,花季少女冲动起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小骗子后悔了,不该说那样的话刺激她;如果的士司机知道这个面色黝黑的苗装少女原本貌美如花,且真是个身家亿万的豪富小姐,一定会后悔他刚才没说出那三个字。

“雪美小姐别这样,爱情固然美好但可遇不可求,拥有它要有足够的耐心。你还年轻,别为一时冲动铸成遗憾。凤凰之外,有更大的世界在能着你。注意影响啊,井池小姐。”

祝童一番话叫醒了井池雪美,她虽然还有点幼稚却又那么聪慧,第一时间从这段话里品出一丝希望,冲司机深鞠一躬,甜甜一笑:“谢谢你没让我出丑,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打搅了。”

司机接过一张百元大钞,开始后悔了;也许,这个小妞真的很有钱?

叶儿没听出小骗子刚才话里有话,已跑去催黄海和朵花快点;祝童扫一眼虹桥边,就这一会儿忽然来了十几辆送客的的士,似乎感觉有点不正常。这个季节,这个时候,凤凰城的人有点多。

那些刚来的人有相同的特征:衣衫单薄,多带着眼镜,三两个一组,都背着大大的工具包;看商标,里面是专业摄像机高级照相机。

他们都是记者,看装扮,有娱乐记者也有新闻记者;听口音,东南方向的居多。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祝童护住井池雪美,迅速绕下虹桥走回陈家客栈。

黄海和叶儿、朵花十分钟后才回来,他们不止看到了那些记者,还看到了几辆大巴停在虹桥边;凤凰小城忽然在夜晚热闹起来,大巴上下来的多是年轻人,他们都唱着凤凰仙子新专辑的主打歌:凤凰雪。

祝童正在浏览新闻,娱乐版与朵花有关的新闻。

下午四点,几乎在祝童离开网络同时,海皇娱乐公司发言人召开新闻发布会,为凤凰仙子缺席最近的两场大型演出道歉。她为凤凰仙子辩解的借口是,由于近期凤凰仙子一直处于超负荷工作状态,身心疲惫精神接近崩溃,公司安排她修整两周。

几乎同时,网上开始流传另一种消息,说是凤凰仙子不是什么身心疲惫,是躲在某医院准备接受手术,打胎手术;凤凰仙子怀孕了。

朵花的形象一直很好,清纯少女天然妩媚,但是这个消息恶毒的玷污了凤凰仙子的形象。最可恶的是,有人说凤凰仙子的绯闻对象是“神医李想”。

有人找到海洋医院,得到了凤凰仙子曾经多次去过“神医李想”办公室的小道消息。并且,“神医李想”的资料开始被发布到网络上,至少大家知道了,他在海洋医院不是什么专职医生,而是网络信息中心的主任。

凤凰仙子的绯闻迅爆炸性的传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有很多凤凰仙子的歌迷在为她辩解,哀求凤凰仙子早些露面,澄清加诸她身上的污蔑之词。

五点左右,又有消息被爆出:凤凰仙子打胎后已返回湘西凤凰城修养,井池雪美小姐作为她的密友,一直陪伴在凤凰仙子身边;为了安慰凤凰仙子,丢下财团生意不管,陪凤凰仙子返回凤凰城。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绯闻男主角“神医李想”也已经离开上海,与凤凰仙子和井池雪美小姐一道去湘西。

另一个战场上也有新消息,海洋医院前骨科主任牛教授证实,李想医生确实有神奇的医术;池田一雄先生遭遇车祸颈椎错位,按照一般情况这辈子很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但是李想医生创造了奇迹,池田一雄先生就在上海,他就是证明。

事实胜于雄辩,在牛教授拿出的详细病历面前,任何反击都是徒劳的。

松井式的果然住进海洋医院,只不过发出的信息被忽略了。

最致命的是一条同样被大多数人忽略的消息,凤凰仙子的出身。有人猜测,凤凰仙子的父亲很可能是相当级别的官员,那位官员年轻时,曾在凤凰城呆过很多年,凤凰仙子是他的私生女。

据说,“神医李想”和沙盈盈小姐之间也不清不楚的,有人亲眼看到沙盈盈小姐在某个私人舞会上与他激情共舞,并且……。

小骗子想不出该如何辩解,也无可辩解;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神医李想”已经被贴上个“高级流氓”的标签。之前就有消息说“神医李想”和井池雪美小姐之间有点暧昧,现在加上凤凰仙子。

作孽啊,“神医李想”已经成为众多男人心目中的公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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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落雪(下)

关于“神医李想”炒股的事也被翻出来,有人把他帐户信息公布出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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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到今天上午,李想的帐户上有现金一千五百余万。

该人还证明,“神医李想”是在七月份才投入股市;入市资金五十万,全部买进与福华造船相关的股票。这笔钱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变成一千五百万。

“神医李想”不止是神医,简直就是个炒股神人。

小骗子连忙打开自己的帐户,呆住了;就在今天上午,有人替他抛出了全部股票,账面上果然是一千五百多万现金。

交易信息显示,两只股票被连续疯狂拉升,已分别越过五十元大关。小骗子的三十万股都是在这个关口上被抛出套现。

王向帧说过,让祝童不要再操作自己的股票帐户,这段时间小骗子也没功夫理会股票的事;只是,到底是谁在替自己操作?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王向帧?疑惑是某个别有用心的黑客?

看不到对手藏在何处,也不知道该如何防备。那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在全力对付他,如果是一个人敢如此污蔑他,小骗子就是说不过也能让对方住口;现在是几百万、几千万人在胡言乱语,众口铄金,即使神仙下凡也要落荒而逃,何况他只是个小骗子;每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他。

虚幻的网络世界里到处真理,却也毫无道理可言。他根本就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敌人,对手发动的是人民战争,祝门布下的防线经受不起如此的冲击和考验。

最晚明天晚上,凤凰城内外将被寻找“神医李想”治病或凤凰仙子的歌迷充斥;更别说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即使江湖高手也无能为力;混进来几个杀手太容易了。

黄海和叶儿只看到祝童脸色冷峻,刚进门还想开几句玩笑,但是看到笔记本上的标题后,都愣住了。

朵花拉着井池雪美跑进来,感到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你们为什么这样?外面好多人在唱凤凰雪,我要和雪美小姐去凑热闹。你们谁要去?”

井池雪美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拖着朵花凑到电脑边,看着看着,朵花“哇”一声哭出来,扑进黄海的怀里。

为了这一天,朵花付出过那么多努力,就是在这几天也没耽误过,每天早晨都要练声,有时间就挂着耳机练歌;为了保护嗓子,她连最喜欢吃的辣椒都戒了。

“朵花,别着急,事情没那么严重。”叶儿和井池雪美把朵花扶到床边坐下,蝶姨听到宝贝女儿哭也跑进来。

祝童和黄海走出房间替他们关上门,走到上楼晾台上。

至少现在凤凰城还没有下雪的迹象,月色清幽,沱江清幽;对岸本该沉入睡眠的街市依旧热闹。

“现在该怎么办?”黄海苦恼的问,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李想,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对不起;不该把你和朵花牵扯进来。”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小骗子心里也在后悔,理智告诉他现在需要冷静。

祝童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思来想去,知道自己该妥协了。

田公子不是真想毁掉他,江小鱼也心存顾及,至少没人敢触碰祝童画下的底线:叶儿。

人家只是想逼他现身,逼井池雪美离开湘西返回上海。只要他们回到上海,不用说半句话,网络世界的风暴会嘎然而止,自有人出面擦屁股,且擦得一定很干净很彻底。

但是,祝童没有决定权,王向帧也不可能举手投降,对方如此不管不顾正好显示出内在的虚弱,现在比的是谁能撑的久。真正的战场根本不在这里,而在另一个远离大众的所在,小骗子需要尽快给王向帧输送一些弹药。

“不管怎么办,凤凰城是不能呆了我们必须连夜离开。”

黄海点点头,很明显刚才来到的那些人只是暴风来临之前的一点预兆;明天、后天会有更多的人赶到这里。被绯闻困扰的凤凰仙子,身家亿万的井池雪美,神奇的中医师李想。他们三个之中任何一个人出现在任何地方都要引起关注,三个人凑到一起,能激发起无穷的粉色想象,引起轰动是必然的。明天清晨,凤凰城每条巷子里都会充斥着寻找新闻的记者,每家客栈都会被好事者仔细搜索。

“什么地方合适?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黄海沉吟着。

祝童也在想这个问题,好象那里都不安全,总不能带着井池雪美钻进山沟里过一周野人的生活吧?好象不太合适。

“首长应该也得到消息了,你应该听听他的意见。”祝童说完离开晾台,还细心的给黄海关上门。

他没有立即到楼下,站在过道里给百里宵发短信,叫他马上离开凤凰城去找王向帧;还有就是要那只硬盘上有用的东西复制后彻底销毁。

但愿百里宵能明白彻底销毁是什么意思,百里宵看起来不象个傻瓜。但是,千门掌门混到如此地步,在小骗子看来真的很有点白痴。

发完短信,祝童正要下楼,身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凡星在屋内低声问:“祝兄,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祝童苦笑一下,有了主张:“有,替我保护一个人。”

“谁,是不是酒吧老板?”

祝童知道在凤凰城一直有人暗中保护自己,时间紧迫就不再绕***:“不错,就是他。”

凡星的表情没有变化:“你给他打个招呼,千门人疑心重。”

这样的短信比较简单,祝童手上功夫比较厉害,从三楼到一楼的功夫,这件事就完成了。

陈家客栈早已关门谢客,堂屋里的麻将正打得热闹;祝童对蝶姨是个眼色,转身回到二楼。

黄海请示完毕从晾台走下来,屋子里的人已经到齐。结果与祝童预料的一样,带着井池雪美到蝴蝶洞去住一周。王向帧和黄海都去过蝴蝶洞,那里地处深山气候温暖,离凤凰城不算太远;确实是最合适的地方。

朵花已然恢复正常,对井池雪美说,蝴蝶洞是她真正的家;景色可比井池家的天夜牧场,客人来了怎能不到家里住几天?

井池雪美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问祝童:“李医生,我应该去吗?”

“朵花说的不错,那里确实很美;去住几天吧,大家都去。”祝童觉的有点对不起井池雪美,但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我听先生的。野村老师留下,他要和家里保持联系。如果外界三天没有我的消息……会乱的。”

井池雪美已经估计到未来一周有可能和外界失去联系,蝴蝶洞那里确实不能使用手机。只是,野村花海很不满意,狠狠的看着祝童。小骗子假惺惺的送上个笑脸,无话可说。心里知道,井池雪美这份人情越欠越大了,今后可如何偿还?真头疼啊。

现在是十点二十分,黄海和叶儿商量后,准备午夜时分离开凤凰城。蝶姨先走一步,到苗寨准备船只。

定下目标,各人既开始分头去准备;野村花海留下,六个人未来一周吃、住要消耗不少东西。井池雪美从小生活环境优裕,这次是看着小骗子的面子帮忙,不能再受委屈了。

陈家客栈的食物当然被一扫而空,老两口没多问,默默的为他们准备一切;祝童和朵花到外面采购,黄海一趟趟把这些东西搬到别克商务车上。黄海让车停在距离虹桥不远不近的地方,天王庙门外。

凌晨一点,虹桥边喧闹的夜市终于散场,凤凰城在沱江的潺潺梦谣中缓缓睡去。

别克商务车悄悄驶出沱江大桥,绕过南华山钻入湘西的群山中。

拐过几道弯,凤凰城又出现在远处;沱江两岸的红灯笼就如一串项链,系在古城项下。

两点半,陆路结束要转乘小船,蝶姨在江边江边简易码头上候着,身后是两艘小船。

野村花海和黄海的带来的手下帮助把车上的东西移到船上,要分别时,野村花海拉住祝童到僻静处:“你保证。”

“我保证,即使我死了也保证雪美小姐的安全。我也江湖道的名义保证。”为了让他安心,祝童借上车的瞬间,把隐在天王庙门内的索翁达和祝黄指给野村花海;他能感受到他们的厉害。

“还有。”

“野村先生放心,我不是色狼。”

野村花海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要你保证别让小姐受委屈,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小姐开心。”

祝童心里一哆嗦;这些话是野村花海的意思,还是井池雪美的意思?

船行好远,停在大路上的车才开走;未来一周,野村花海将坐着这辆车长途旅行。祝童送他一副狗皮膏药,野村花海毕竟是个老人了,小骗子有点担心他的身体是否能受得了。

祝童和叶儿坐在后面的船上,船工也是个女子,蝶姨的远房亲戚。船舱里堆满大小包裹,他们偎依在一起。

摇曳的风灯照出一片河面,看不到两岸的风景。两人以很久没见过如此黑的夜了,没有都市灯光的污染,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神秘莫测。

叶儿没去过蝴蝶洞,听朵花说过,听祝童说过,以为那里是一片世外桃源。这是此刻,再没有赏玩山水的兴致。脑子里就如此刻的天气一样阴郁。

“下雪了啊。”叶儿按亮手灯。

一束雪亮的光柱划破,漆黑的夜,雪花在光柱中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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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佛度有缘(上)

湘西阴柔,冬日下雪来与春雨一般缠绵。www.65txt.com

雪花或紧或松,一直飘了三天,蝴蝶洞周围早变成银色世界里,祝童他们也就在蝴蝶洞呆了三天。

蝴蝶洞处于幽静的峡谷中,进出的通道只有那条清澈的蝴蝶溪,周围群峰环抱巨石林立。

山谷的尽头是一条瀑布,距离蝴蝶洞二百多米是蝴蝶河的源头。即便是初冬,仍有翠绿的藤错结盘绞在石壁上。再向上望去就是阴云密布的天空。

瀑布下有一弯不大的深潭,水色清亮,水质清澈,用来泡茶有意想不到的好味道。潭边石缝里生有一丛丛紫色的植物;寻常是无味的,但坐在潭边清心静气片刻,能感受到沁入心菲的自然清香。

祝童每天都要来取三次水,每次都要在这里打坐修炼一会儿。没人感到奇怪,李想是中医,本就练有养生功,大家都知道。叶儿有时会来陪他,她以花香茶道心法泡出的茶是最受欢迎的饮品,所以大家都支持叶儿也去取水。

瀑布处也是朵花喜欢的所在,每天清晨都要在这里练歌。朵花说,她以前经常在瀑布下唱山歌,十几年过去才练出一副水灵灵的好嗓音。

这里是蝴蝶谷灵气聚集的所在,回声特别好,在这里唱歌有很丰厚的回声,且声音能传遍整个山谷。朵花在如此难得的所在唱歌自我感觉当然不错。坐在祝童打坐的位置,能听到山谷外的动静。

朵花原本不喜喝茶,现在嚷得最厉害的就是她了;井池雪美本来就擅长茶道,但享受过叶儿泡出的茶汤,再不感到时间难熬,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缠着叶儿交流茶艺。祝童本要提醒叶儿不要说太多,花香茶道是兰花姐妹们的不传之秘,想想,叶儿知道的只是入门功法,底子里还是祝门蓬麻功,也就随她去了。

由于峰林屏障,寒冷的北风难以侵入,蝴蝶洞内不甚寒冷,但睡觉时还是很不方便。洞内只有虽然宽敞,却有一半是泉水汇聚的深潭。溢出的泉水在洞内形成一条小溪,从洞口流出汇进蝴蝶溪。

第一天晚上,男女以小溪为界男左女右分别支起帐篷。第二天早晨,黄海浑身发冷脸色灰白,被夜里从洞口吹来的冷气侵扰,感染风寒病倒了。

还好,“神医李想”就在眼前,祝童准备有充足的药物,又施以针灸,黄海的病情在下午开始缓解。第二晚,男女界限被打破,三顶帐篷都支在小溪右侧。

六个人中,只有黄海是纯粹的现代人,怪不到身体的抵抗力最低。

祝童和蝶姨不必说,朵花与叶儿都经过蝉蛊洗礼,就连井池雪美身上被种下的紫蝶经过蝶姨和小骗子联手催化,正与她融为一体。

吃饭的问题好解决,小溪的左侧因为通风本就是蝶姨做饭的地方,柴火锅灶一应俱全。他们带来有不少大米蔬菜和方便食品。祝童还带有一副旅行用袖珍灶具和固体酒精,每顿饭都弄出一个火锅,小日子过得倒也红红火火其乐融融。

山谷内手机没有信号,三天的时间,他们完全与外界失去联系,似乎忘了外面的世界,也许是不愿多想那些烦心事。在这三天里,也没谁来打扰他们。

黄海带来两部警用对讲机,原计划是要在山谷外放个岗哨,对讲机洞内一部洞外一部。黄海生病,小骗子不相信岗哨对江湖高手用什么用,这个计划就泡汤了。

吃过晚饭,祝童再一次来到瀑布下打坐,没一会儿蝶姨也来了。

“他们在打牌,我出来透口气。”蝶姨在他对面坐下,迟疑片刻才说:“你好象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祝童收起蓬麻功,装出惬意的样子。湘西的傍晚天黑的晚,这样的距离隐约能看到彼此的表情。

“别忘了,我们有共同的秘密。”蝶姨指指自己的心口,又点点祝童的眉心;“你瞒不过我。”

小骗子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通过蝶神,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绪波动;几天来,他确实在刻意回避蝶姨。

“是不是因为他?”

祝童点点头,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已经有人在拿朵花的身世做文章,暗指王向帧就是朵花的父亲。小骗子不知道对方是猜测还是掌握有什么证据,漫江花雨开业那天,王向帧不该露面给朵花捧场。

虽然这个消息还没多少人注意,但是他本能感到危机在逐步接近。

“说给我听。”蝶姨的声音有点颤抖。

“蝶姨,你老实告诉我,现在有多少人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这是小骗子一直在想的问题。

“向老先生知道,只有他一个知道。我和他只见过三次面。”夜又深了一些,祝童感到蝶姨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她的脸一定红了。

“仔细想想,你对别人提起过吗?”

“没有……只有一次,不会是他。”

“谁?”祝童严肃起来,意识真的是蝶姨出问题了。

“不可能的,那是个很好的人,他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啊。”

“传素大师?”小骗子嘴边挤出四个字。

蝶姨点点头:“上个月,朵花演出太多累得不想做了,老板请大师来为朵花讲经。他真的很神奇,朵花的过去都说对了,传素大师说朵花是明珠落凡尘,说她的父亲是个大人物。他……就是大人物,很多人都怕他。”

祝童气得要吐血了,田公子把传素大师请来,以蝶姨的见识根本就抵御不住传素的口吐莲花。漫说是蝶姨,赵永兵的见识不算差了,不也被传素害死了?也难怪,蝶姨与朵花一样,对上海那样的花花世界缺少理解,一定有迷茫的时候。传素大师以指点迷津的高人身份登场,一片懵懂的她确实要被忽悠的心神迷醉。

“蝶姨,你不应该相信什么大师,特别是传素,那是个披着佛衣的骗子。”

“不会的,传素大师德高望重,为了帮助山里的孩子到处奔波,他援建的好多学校……。”蝶姨不相信,还着急为害了自己的人辩护。

“他是不是说蝶姨你灵根深远与佛有缘?是不是说你和他的恩怨纠缠是前世宿缘未尽?他是不是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之类的华美经文给你?他是不是说你是神仙临世,要积聚善业超脱因果,早日找到真我?他是不是要你供佛忏悔罪业,看破生命轮回中的情孽心魔?他是不是说你这一生不过是六道轮回中的幻象?他是不是要你修持佛法,好能解脱轮回,往生西方净土?”

祝童说一句,蝶姨就点一点头,到最后,小骗子恼得忘了身处何处,不觉间声音大了很多。

“蝶姨,永远不要相信什么和尚,他们也是人,也要吃饭拉屎;他们不是神,在上海混,是要花钱的。南无阿弥陀佛,难道你忘了,我们在南华山遇到过什么?”

“可是,传素大师不一样,他不会功夫,化缘是为了替人行善。”

“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传素大师是在援助山区的孩子,但那些钱都是信众奉献的,据我所知,信众每捐献一百块钱,只有不到六十块用到孩子们身上。那是一种生意啊!就是他要害你和首长,有人发布消息说,朵花的父亲可能是他。”

“不会的,我没告诉传素大师名字。”蝶姨近乎绝望的坚持着,她刚想明白这个消息如果泄露出去代表着什么。不只是王向帧要收牵累,朵花刚建立的凤凰仙子形象和事业,也许会被彻底摧毁。

“只要有一点信息,那些人就能知道他是谁。上海是个吃人的世界,你……。”

山谷中忽然回荡起一个声音:“千年苔树不成春,谁信幽香似玉魂?霁雪满林无月丽,点灯吹角做黄昏。两位施主太痴了,只要回头,还是朗朗晴空万里;佛度有缘亦度魔鬼。”

声音飘渺似近还远,摸不到具体位置。

小骗子祝童涑然一惊,低声道:“蝶姨快回去,让他们守好门户。”说着,人已经点几下蝴蝶溪边的巨石向山顶扑去。

雪狂僧曾经来过这里,听声音应该是空想大师,一定是雪狂僧把他引来。祝童奇怪的是,空想据说不良于行,难道雪狂僧把他背过来?山路本就不好走,三天大雪过后到处湿滑……不对,他们坐船来的。

祝童马上放弃登山,急速向谷口赶去。

果然,谷口处停着一艘小船,船头挂着的风灯照出一片昏黄的光影。

刚来的那天上午,祝童与黄海冒雪把岸上的巨石推入河中,阻断了船只穿行的水路;这艘船就停在巨石的另一侧。

空想大师与雪狂僧空雪都在船头,一个盘坐一个站立;背后是皑皑白雪,清清流水。

一个白衣胜雪刚猛为武如护法金刚,一个仪态安详慈眉善目似佛祖重生,只看卖相,怎么也值个一千两千。撑船的,是个黑衣老者;船上也只有他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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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佛度有缘(下)

“纠缠不清,不是个好习惯。www.65txt.com”

祝童现身出来,站在岸边一处卧牛石上。好整以暇的以脚扫去石上积雪,也学空想大师坐下;“咱们交情不深,几位雪天来访,莫非别有用心?”

卧牛石距小船三丈远近,以雪狂僧的那样的高手应该一个跳跃就能越过。

但是,卧牛石周围不是乱石就是溪水,坑坑洼洼没有立足之处;且被积雪覆盖,祝童身边没有***大半隐在暗处,他们可算在明处。

除非雪狂僧有把握一个照面能放到祝童,才可能跳过来发动攻击。雪狂僧没那个把握;小骗子指尖转动的龙凤星毫是金钟罩铁布衫之类横练功夫的克星。

“祝施主,老衲来此没有恶意,只是有几句话要与施主谈谈。”空想大师缓声道;声线稳定气息悠长,果真是个高手啊;“江湖事其实就是世俗事,身处江湖谁都无法完全置身事外。施主可知,你失踪的这几天外面出了多少事?”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师何必以俗事打扰我的清静?”祝童摸出三枚三棱针扣在手心,眼睛盯着空想,注意力大半在雪狂僧身上。

“如果施主真想求清静,就不该惹出那么多是非。不是俗事打扰施主的清静,是施主自己不让自己清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为了江湖同道的利益,施主应早些离开这里。逝水不复返,黄叶无枯荣。如果施主……。”

“大师且慢。”小骗子打断空想大师的话,他就是不想让对方说完。时间啊,他怀疑对手在这里拖时间,另有人去袭击蝴蝶洞。

“施主有何话说?”空想安然住口。

“我没有什么话,只是不想听你胡说。”

“嘟!你个小骗子,怎敢对大师如此无礼?”雪狂僧气得须发乱颤。

“笑话,他一不是我的父母,二不是我的师长,三没听说过做过什么好事。大冷天不在庙里吃斋念佛享受清静,却跑来打扰我的清静。我凭为什么不能无礼?空雪大师,是你们先无礼。”

祝童漫不经心的四处看看,暗自着急,要说对方已经出现一会儿了,索翁达活佛为什么还不现身?

雪狂僧脾气火爆,果然忍不住凌空跃起。他已经选好祝童身后一块巨石,想先站到那块石头上再寻小骗子晦气。要达到那个落脚点势必要从祝童右侧半丈处经过。

雪狂僧双掌翻飞,在空出击出五、六道气劲封住祝童可能的出手路线。

“大师小心。”小骗子嘴角浮出笑纹,挥手射出三棱针。

高手就是高手,雪狂僧早算定祝童会出手拦截,双拳击出一堵气墙,借力在空中曼妙的翻出一个七百二十度前滚翻;勘勘避过三棱针。

“哈哈……啊……。”雪狂僧顺利到达目的地,刚开口狂笑就发出凄厉的惨叫;“扑嗵”一声跌进冰凉的河水里。

空想大师急挥乌木棒,一丝细线射向雪狂僧,勾住他的腰带把硕大的身躯拉回船上。

雪狂僧雪白的僧衣湿透,着急的退下麻鞋在船板上抱脚丫子着呻吟;这一刻,他不象什么高僧,勘勘一个落水狗。

前天祝童就在那块石头上布置了三棱针,一共七枚;四枚浸上弩药,三枚涂上七由散。看雪狂僧的样子,大约踩到了五枚。小骗子心里高兴,至少十天半个月内都不用担心雪狂僧了;弩药有毒不好治,七由散更不好治。

“说了小心,大师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摔倒了不是?唉,快快换下湿衣服,当心生病。”小骗子心情大好,没有阻拦空想救人。

“师弟不要光火,祝施主说得有道理。当心冻病快去换上衣服。”空想大师运指如飞封住雪狂僧双腿血脉,顺手送进船舱。洒然一笑:“施主大约在想为什么没有祝门人来报信?今天上午,布天寺新活佛贡嘎木驾临梵净山,现在大约正与祝飞掌门切磋佛法,期待会是又一场精彩的江湖对决。这几天凤凰城游人众多,天王庙香火鼎盛;施主的师兄弟们都忙于那些俗事,可能没空闲来看望施主。”

贡嘎木活佛,妄想侵占布天寺活佛宝座的那个,他怎么追来了?如果贡嘎木选在梵净山挑战索翁达,他确实没有不去的道理。

祝童搞不清空想大师这些话的真假,看来大概是真的;雪狂僧脸上得意的微笑泄出一丝端倪。天王庙香火鼎盛?什么意思?他们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人来找祝门的麻烦?

“这位是江施主,五品清洋掌门师兄的弟弟,江小鱼叫他二叔,大家都叫他江鲇鱼。老衲介绍你们认识是因为五品清洋在上海有一笔投资。祝施主,你要清静也可以,请把井池雪美小姐送到上海。因为你,江家的投资很可能化为乌有。那是江家的血汗钱,也是江湖道的一份宝贵力量。阿弥陀佛,请施主三思。施主不为江湖同道着想,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祝门现在的声势全靠索翁达支撑,他如出什么意外或返回布天寺,两年后的江湖酒会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施主如果一意孤行,今后再不可能享有清静。”

小骗子这次没打断空想大师,此时此刻,他何止三思?脑子的念头转过十七八道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江家老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据说,江家四老不能走出江家村,那是个很严肃的约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片刻间十万个为什么萦绕在祝童心头。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施主想好了吗?”

“什么?”

“断人活路,罪不可赦;断人财路,罪大恶极。施主莫非要与整个江湖道为敌?”

“断人财路罪大恶极,这难道也是佛家禅语?空想大师,您那只灵鼠还好吗?”祝童整理好思路,换上一张笑脸。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叶儿会起疑心,也怕蝴蝶洞内出什么意外。

空想没想到祝童会在这个时候问出如此问题,愣了一下没回答。

“大师那招‘临渊慕鱼’十分精彩,现在想来依旧意犹未尽啊。我做的事由我一人承担,断人财路罪大恶极,只怕事情不那么简单。我不偷不骗,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叫好,难道这就是江湖道?大师有本事尽管使来,看我祝门是不是庙里的菩萨——泥捏的。”

“如此说,施主是不听劝了?空寂掌门已经要求调查‘江南宝藏’;老衲认为这件事是祝门勾结神石轩布下的骗局;目的是陷害江湖同道……。”

“证据?大师难道不怕世间法律?”四枚玉印已被全部收回,小骗子不怕这个要挟。

“江湖道没有法律,只有江湖道义。漫说施主……。”

“大师如今做的,是在维护江湖道义?”

“损害江湖同道利益的事……。”

“谁在损害江湖同道利益?证据?”

“施主好顽固,你破坏福华造船,一是损害国家利益,也在损害江湖同道的利益……。”

“那是个骗局,田旭洋根本实在骗钱。”

“施主如此说太不负责,你有证据吗?”这次是空想大师提出要证据。

祝童抬头看看满天星辰,说:“时间就是证据,四天内一切自有分晓。”

“如果四日内没有结果,施主怎么说?”

“不用我说,井池雪美小姐将在那一天回到上海和田公子签约。”

“祝施主太顽固了,也好,我们就等四天。阿弥陀佛,施主好自为之。”

这一阵唇枪舌剑好不激烈,好象达成了结果。空想回头看向船舱里的雪狂僧:“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只不过……。”这个背影,祝童看着空想大师的背影,眼里一阵迷茫,忽然冒出一句:“鱼郎,你不是空想,你是鱼郎。”

空想大师猛然回头,森森然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瞎猜而已。鱼郎,唔……佛门清静地,果然是藏污纳垢的好去处。”小骗子耸耸肩,两眼盯视着空想手里的乌木棒,时刻预备反击。

“你果然很聪明;要记得天妒英才,别落的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凄惨下场。”空想收起高僧姿态,冷冷的注视着祝童每一个细小举动;“你和你妈妈一样。”

“我没有妈妈。”祝童不敢有丝毫大意,强压住心里的剧震,注意力依旧死死锁定空想手里的乌木棒。

“谁能没有妈妈?你从小就是孤儿,你母亲为什么会离开你?想知道吗?”

“不想,大师要杀我尽管出手。此处风高夜冷,正是杀人灭迹的好时间,好场所。”龙星毫在空中虚画一个“灵”字;祝童身子微挺;以这个字再次聚集全身精力。

“很像,真的很像。你妈妈那时候多漂亮啊,简直是迷惑众生的妖孽;江湖上年轻汉子无不为她痴迷,就是……。”空想念叨着,声音渐低;祝童开始还能听清楚,渐渐就有些费力了。

他明知道不能被空想迷惑,但空想说的是自己妈妈,那是小骗子从小就盼望见到的人;他虽然尽力压抑着,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一点点被空想带入歧途。

空想大师狞笑着举起黑木棒,依旧轻声念叨着:“……你父亲是个傻瓜……你妈妈是个……。”

祝童恍若未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他不止认识妈妈,还知道我的爸爸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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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缠不清,不是个好习惯。”

祝童现身出来,站在岸边一处卧牛石上。好整以暇的以脚扫去石上积雪,也学空想大师坐下;“咱们交情不深,几位雪天来访,莫非别有用心?”

卧牛石距小船三丈远近,以雪狂僧的那样的高手应该一个跳跃就能越过。

但是,卧牛石周围不是乱石就是溪水,坑坑洼洼没有立足之处;且被积雪覆盖,祝童身边没有***大半隐在暗处,他们可算在明处。

除非雪狂僧有把握一个照面能放到祝童,才可能跳过来发动攻击。雪狂僧没那个把握;小骗子指尖转动的龙凤星毫是金钟罩铁布衫之类横练功夫的克星。

“祝施主,老衲来此没有恶意,只是有几句话要与施主谈谈。”空想大师缓声道;声线稳定气息悠长,果真是个高手啊;“江湖事其实就是世俗事,身处江湖谁都无法完全置身事外。施主可知,你失踪的这几天外面出了多少事?”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师何必以俗事打扰我的清静?”祝童摸出三枚三棱针扣在手心,眼睛盯着空想,注意力大半在雪狂僧身上。

“如果施主真想求清静,就不该惹出那么多是非。不是俗事打扰施主的清静,是施主自己不让自己清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为了江湖同道的利益,施主应早些离开这里。逝水不复返,黄叶无枯荣。如果施主……。”

“大师且慢。”小骗子打断空想大师的话,他就是不想让对方说完。时间啊,他怀疑对手在这里拖时间,另有人去袭击蝴蝶洞。

“施主有何话说?”空想安然住口。

“我没有什么话,只是不想听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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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他一不是我的父母,二不是我的师长,三没听说过做过什么好事。大冷天不在庙里吃斋念佛享受清静,却跑来打扰我的清静。我凭为什么不能无礼?空雪大师,是你们先无礼。”

祝童漫不经心的四处看看,暗自着急,要说对方已经出现一会儿了,索翁达活佛为什么还不现身?

雪狂僧脾气火爆,果然忍不住凌空跃起。他已经选好祝童身后一块巨石,想先站到那块石头上再寻小骗子晦气。要达到那个落脚点势必要从祝童右侧半丈处经过。

雪狂僧双掌翻飞,在空出击出五、六道气劲封住祝童可能的出手路线。

“大师小心。”小骗子嘴角浮出笑纹,挥手射出三棱针。

高手就是高手,雪狂僧早算定祝童会出手拦截,双拳击出一堵气墙,借力在空中曼妙的翻出一个七百二十度前滚翻;勘勘避过三棱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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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狂僧雪白的僧衣湿透,着急的退下麻鞋在船板上抱脚丫子着呻吟;这一刻,他不象什么高僧,勘勘一个落水狗。

前天祝童就在那块石头上布置了三棱针,一共七枚;四枚浸上弩药,三枚涂上七由散。看雪狂僧的样子,大约踩到了五枚。小骗子心里高兴,至少十天半个月内都不用担心雪狂僧了;弩药有毒不好治,七由散更不好治。

“说了小心,大师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摔倒了不是?唉,快快换下湿衣服,当心生病。”小骗子心情大好,没有阻拦空想救人。

“师弟不要光火,祝施主说得有道理。当心冻病快去换上衣服。”空想大师运指如飞封住雪狂僧双腿血脉,顺手送进船舱。洒然一笑:“施主大约在想为什么没有祝门人来报信?今天上午,布天寺新活佛贡嘎木驾临梵净山,现在大约正与祝飞掌门切磋佛法,期待会是又一场精彩的江湖对决。这几天凤凰城游人众多,天王庙香火鼎盛;施主的师兄弟们都忙于那些俗事,可能没空闲来看望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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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搞不清空想大师这些话的真假,看来大概是真的;雪狂僧脸上得意的微笑泄出一丝端倪。天王庙香火鼎盛?什么意思?他们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人来找祝门的麻烦?

“这位是江施主,五品清洋掌门师兄的弟弟,江小鱼叫他二叔,大家都叫他江鲇鱼。老衲介绍你们认识是因为五品清洋在上海有一笔投资。祝施主,你要清静也可以,请把井池雪美小姐送到上海。因为你,江家的投资很可能化为乌有。那是江家的血汗钱,也是江湖道的一份宝贵力量。阿弥陀佛,请施主三思。施主不为江湖同道着想,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祝门现在的声势全靠索翁达支撑,他如出什么意外或返回布天寺,两年后的江湖酒会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施主如果一意孤行,今后再不可能享有清静。”

小骗子这次没打断空想大师,此时此刻,他何止三思?脑子的念头转过十七八道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江家老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据说,江家四老不能走出江家村,那是个很严肃的约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片刻间十万个为什么萦绕在祝童心头。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施主想好了吗?”

“什么?”

“断人活路,罪不可赦;断人财路,罪大恶极。施主莫非要与整个江湖道为敌?”

“断人财路罪大恶极,这难道也是佛家禅语?空想大师,您那只灵鼠还好吗?”祝童整理好思路,换上一张笑脸。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叶儿会起疑心,也怕蝴蝶洞内出什么意外。

空想没想到祝童会在这个时候问出如此问题,愣了一下没回答。

“大师那招‘临渊慕鱼’十分精彩,现在想来依旧意犹未尽啊。我做的事由我一人承担,断人财路罪大恶极,只怕事情不那么简单。我不偷不骗,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叫好,难道这就是江湖道?大师有本事尽管使来,看我祝门是不是庙里的菩萨——泥捏的。”

“如此说,施主是不听劝了?空寂掌门已经要求调查‘江南宝藏’;老衲认为这件事是祝门勾结神石轩布下的骗局;目的是陷害江湖同道……。”

“证据?大师难道不怕世间法律?”四枚玉印已被全部收回,小骗子不怕这个要挟。

“江湖道没有法律,只有江湖道义。漫说施主……。”

“大师如今做的,是在维护江湖道义?”

“损害江湖同道利益的事……。”

“谁在损害江湖同道利益?证据?”

“施主好顽固,你破坏福华造船,一是损害国家利益,也在损害江湖同道的利益……。”

“那是个骗局,田旭洋根本实在骗钱。”

“施主如此说太不负责,你有证据吗?”这次是空想大师提出要证据。

祝童抬头看看满天星辰,说:“时间就是证据,四天内一切自有分晓。”

“如果四日内没有结果,施主怎么说?”

“不用我说,井池雪美小姐将在那一天回到上海和田公子签约。”

“祝施主太顽固了,也好,我们就等四天。阿弥陀佛,施主好自为之。”

这一阵唇枪舌剑好不激烈,好象达成了结果。空想回头看向船舱里的雪狂僧:“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只不过……。”这个背影,祝童看着空想大师的背影,眼里一阵迷茫,忽然冒出一句:“鱼郎,你不是空想,你是鱼郎。”

空想大师猛然回头,森森然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瞎猜而已。鱼郎,唔……佛门清静地,果然是藏污纳垢的好去处。”小骗子耸耸肩,两眼盯视着空想手里的乌木棒,时刻预备反击。

“你果然很聪明;要记得天妒英才,别落的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凄惨下场。”空想收起高僧姿态,冷冷的注视着祝童每一个细小举动;“你和你妈妈一样。”

“我没有妈妈。”祝童不敢有丝毫大意,强压住心里的剧震,注意力依旧死死锁定空想手里的乌木棒。

“谁能没有妈妈?你从小就是孤儿,你母亲为什么会离开你?想知道吗?”

“不想,大师要杀我尽管出手。此处风高夜冷,正是杀人灭迹的好时间,好场所。”龙星毫在空中虚画一个“灵”字;祝童身子微挺;以这个字再次聚集全身精力。

“很像,真的很像。你妈妈那时候多漂亮啊,简直是迷惑众生的妖孽;江湖上年轻汉子无不为她痴迷,就是……。”空想念叨着,声音渐低;祝童开始还能听清楚,渐渐就有些费力了。

他明知道不能被空想迷惑,但空想说的是自己妈妈,那是小骗子从小就盼望见到的人;他虽然尽力压抑着,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一点点被空想带入歧途。

空想大师狞笑着举起黑木棒,依旧轻声念叨着:“……你父亲是个傻瓜……你妈妈是个……。”

祝童恍若未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他不止认识妈妈,还知道我的爸爸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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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绑架(上)

“空想大师德行宽厚,没你这般无耻,你是谁?”

祝童身边忽然多了个人,鬼魅般挡在空想面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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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背洞箫,双手紧握一杆红绳皮鞭;“啪”一声在空中甩出个鞭花。

空想被红绳扫中肩头,震得倒跌进船舱,马上从另一边滚出,坐在黑衣人脚前;捂着肩头说:

“阿弥陀佛,原来老梅花。一晃十年没见,你还是那个火爆脾气。瞧你做的好事,少不得给老衲一张松鹤延年,陪这件僧衣。”

夜色昏暗,梅叶仔细瞧几眼,疑惑道:“你真是空想大师?”

“还能是哪个?贫僧看这孩子将要入魔,以金刚咒法替他开解。老梅花不问青红皂白出手伤人,一定要陪老衲一张松鹤延年,才能压惊。”空想一双眼向周围打望,也不知雪在黑黢黢的夜山谷中深处还藏有什么厉害人物。

巨石上又出现一人,一掌击倒祝童背心处。

祝童悠忽醒来,迷茫的看看梅叶,有看看身边那人;“玉夫人,梅老,你们怎么来了?”

“神石轩终于有人露面了,阿弥陀佛,可喜可贺,善哉善哉。江湖道终显兴旺之色。”空想合十对那枯瘦老者施礼。

“空想大师不必多礼,神石轩小门派……。”玉夫人正说着,祝童一把推开他:“小心。”

玉夫人本是机灵人,顺势跌倒,却没看到有什么暗器袭来。

“祝施主这是为何?”空想摊开手掌,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根本不是空想,伯别装了。你用青蜂针暗算玉……老前辈。”

“阿弥陀佛!施主刚才说老衲不是空想,又说老衲暗算玉夫人。莫不是……。”空想神色坦然,拽着腮下松弛的脸皮对梅叶笑笑:“老梅花,你刚才抽老衲一鞭,现在要给我作证啊。”

梅叶晕乎乎看看祝童,再看看空想;摇头问玉夫人:“你能看出来吗?”

“别问我,我多年没离开南阳石佛寺,从没见过大师的面。你们是老朋友了,你说是就是。咦?大师如何认识我?”

“阿弥陀佛。玉夫人乃江湖元老,神石轩曾经位列江湖道。智慧殿内有各派当世长老的资料。”

“我见过你,我记得你,你是鱼郎。”祝童不知道这个名字从哪里闪出来;但是可以肯定一定见过这个人,并且知道他叫鱼郎。

梅叶低呼一声,一双锐目定在空想大师脸上:“说起来很奇怪,江湖上一些鸡鸣狗盗之徒最近两天忽然出现在凤凰城周围。有些人二十多年前已被严律退出江湖,大盗苏起、蛇君麻皮被金佛寺戒律院十八罗汉带去看管。大师有什么解释吗?”

空想慢慢挪回船头坐下,不慌不忙的说声:“鱼郎已经回归虚无,梅老知道,很多人都知道。阿弥陀佛。苏起和麻皮两位施主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虽然在戒律院为义工二十多年;但人老了思乡之心日甚,两年前就自行离开。世道变了,金佛寺也要遵从世俗法律,金佛寺没权力限制别人的自由。”

“你就是鱼郎。”祝童心里对这个人充满仇恨,却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他刚仔细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却记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但是,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杀了他,杀了他。

“阿弥陀佛,施主火起无名;有堕入魔道的危险。世间事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如果施主能说出老衲做过什么得罪施主的事,老衲愿舍得这副皮囊。”

“鱼郎二十多年前就死了,这位确实是空想大师。”梅叶拉住祝童低低在他耳边说。

祝童又是一阵迷茫。忽然蝴蝶谷里传出一声闷闷的枪声,蝶神窜出黑雾急速的舞蹈,他感到一个黑影正从山路快速离开。

“大师如果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知道你是鱼郎,你瞒得了天下人,瞒不过我。”小骗子对梅叶与玉夫人抱拳躬身,指着蝴蝶洞方向说:“谢谢两位前辈关爱,小子如今有事,容后报答。梅老,离他远点。请前辈到那里看看,如果有什么事请加以援手”

祝童倒纵而起,人在空中还盯视着空想大师,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直到小骗子消失在黑暗里,空想才叹息道:“阿弥陀佛,祝施主误会颇深,罢了罢了,老衲就此告辞。”

蝴蝶洞内能引起蝶神反应的有四个人,蝶姨、叶儿、朵花和井池雪美。

这个黑点不是蝶姨,两只蝶神的感应最深,最可能就是井池雪美了。小骗子几天前才给井池雪美种上蝶蛊,怕的就是她被人抢走。

祝童恨得咬牙切齿,空想大师现身原来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出手的另有他人。谁都知道出现在凤凰城的那些人与金佛寺大有关系,金佛寺有众多的寺院,正是不少落魄江湖人藏身与将来安享晚年的最佳选择。金佛寺根本就不用明说,只要加以暗示就能让不少人为他们卖命。

雪后山路湿滑,但是祝童这几天早把附近的几座山头勘察过;他选择一条最近的线路向黑点移动的前方拦截。

二十分钟后,祝童在山顶一颗枫树上停下,双手扣住十枚三棱弩。

此处前方十米是一片怪石峥嵘的乱石堆,祝童隐身的地方在乱石堆外,树木稀疏的,处于黑点行进的必经线路上。蝴蝶谷周围有六座山,有四座都如摩天楼拔地而起,山势险峻根本就不能攀爬;更别说带着个人踏雪行走了。

蝴蝶洞上的山和缓些,顺蝴蝶河蜿蜒去往大山深处;翻过祝童藏身的地方下山,是另一条江。

“沙沙沙沙”的脚步声从五十米外传来,祝童屏息运转蓬麻功积蓄力量,把身体紧贴树干。

两个黑影出现在二十米外,都穿着深色紧身衣快速行进。前面那人身材不高,井池雪美被后面那人扛在肩头。他们似乎对这片地形有一定了解,穿越乱石堆时十分小心。雪虽然停了,云还没全散去,大片的古树的黑影投射到乱石堆中显得阴森可怖;如果有人拦截,乱石堆无疑是最佳选择。

祝童心里叫糟,对手竟然是两个。他肺部的伤处虽然恢复了九成,但还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剧烈活动;祝童要在三招内击倒两个人,才有可能抢下井池雪美。

两人终于走出乱石堆,却没有马上离开,立在石崖顶部回身观望,似乎在查看有没有人追来。

“走吧大哥,空想、空雪两位大师出马,他能活着回到蝴蝶洞就不错了。”

这声音……是田公子身边的杀手,他叫大哥的那人是谁?

“他们不一定能留住他,我感觉不太好。让我喘口气,妈的,这小妞还挺重。妈的,老子中枪了。”高个子说着,在井池雪美身上扭一把放到雪地上,捂住右臂。

矮个子为他解开衣袖,包扎伤口。

是大火轮,井池雪美在大火轮身边。祝童暗叫糟糕,他没把握三招内放倒这么两个高手,如果在正常情况下,被追杀的应该是他;特别是那个杀手,招式凶狠出手迅捷。他叫大火**哥,难道是四品红火的人?

但是他不能看着井池雪美被抢走,暗中把三棱针收起来,将龙凤星毫扣在手心。如果作为暗器射出的话,龙凤星毫比三棱针重一些;重要的是能破去横练功夫,且只要被射中就马上失去行动能力。

“老板在等着呢,这点伤算什么?只要把她带回去就有五十万。”杀手不满的催促大火轮,转身向祝童藏身的枫树走来。

大火轮无奈的嘀咕两句,跟着走来。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过大枫树,龙凤星毫电射而出,祝童出手了。

大火轮因为受伤在前反应稍微迟缓,龙星毫正射中他头顶百会穴,哼一声直挺挺摔倒在树下;井池雪美被甩向前面。

但是杀手反应敏捷,凤星毫明明射中他的背部风门穴,却没有预想那样扑到;反而迅速回身接住井池雪美,右手闪出撒花刀顶住她脖颈。

祝童没有移动,也没有说话,依旧伏在枫树上。

“出来,我知道是你在那里。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杀了她。”

杀手盯视着枫树,祝童知道躲不住,翻身落在大火轮身边边,顺手摘下龙星毫。

“你穿着防弹衣?我应该打你大椎穴。”

“没机会了,退后三步,不然我杀了她。”杀手冷笑着,抱着井池雪美移动到枫树另一侧。

“我为什么要退后?雪美小姐是我的朋友,你如果杀了她我会感觉很难过。但是,雪美小姐如果死了,田公子也活不成,你敢杀她?我不相信。”

祝童不退反而上前一步。

杀手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祝童知道自己赌对了,把双手伸出去让对方看到。他的左手扣住五妹三棱针,右手扣三枚金针。

“你不敢杀雪美小姐。我猜你得到指示是不惜一切代价把井池雪美小姐活着的带走。你已经失败了,我不可能让你带走她。如果你杀了她,我转身就走。相信你回到上海也是死路一条。”

“你别激我,惹急了我,不止杀掉她,你也跑不了。”

“就凭你?”祝童轻蔑的啐一口;“我们交过手,那时我抱着雪美小姐,你甚至摸不住我的衣角。杀人的功夫我不如你,但你追的上我吗?这里是山区不是上海滩。我如果躲起来你根本别想找到。但是我能找到你。对了,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还没请教兄弟贵姓?”

只要对方开始说话了,事情就变成另一个层面的较量。小骗子比较擅长颠倒黑白,大火轮已经倒了,看样子,这个对手不算很灵光。

他更担心的蝴蝶洞内情况,叶儿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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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绑架(下)

空想大师与离开坐船,急速向山的另一侧移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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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谁说空想大师不良于行?他的行动只可以矫健来形容。

“苏起?”忽然,空想大师站住了。

“大师,您的腿忽然好了?”树影下转出一位老者。

他有一张还算正派的容貌,两腮与额头一般宽正,腮下生满花白短须。深邃的眼睛里神采凝注,瞳孔微带棕色;出奇的是,他头上束着条银箍。

“你的弟子呢?”

“很快就回来了。”

“大师,您不该离开水,应该继续装下去。”蓝夫人本以左手金针右手凤卓青羽,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鱼儿离不开水啊,花儿离不开秧。如果不是童儿机警,谁能想到清洋的鱼郎竟然诈死藏身金佛寺呢?”老骗子从树影中转出拦在他们身后;“大盗苏起,一晃二十多年没见了,你头上那是什么玩意?”

苏起没有说话,右手从腰间抽出一只雪亮的撒花刀,与杀手那只一样。

空想大师脱下画皮,已是两枚鱼刺在手:“红娘子,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何时能再次见到你,没想到果然被我言中,你输了!哈哈,这次你还有什么话说。要我说,你这样的绝色佳人根本就不应该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有资格独占你。老鱼头没那个福气,老骗子没那个福气,蓝家那个老帅哥也没那个福气。”

一反往日的油滑,他身子一挺散发出浩然气势,右手抽出一只黑黢黢的短棒,说:“这就是凤骨鬼鞭,鱼郎,你要尝尝它打鬼的滋味吗?来吧,该算的帐今天一并算清爽。”

老骗子挥舞黑棒搂头便打,鱼郎和苏起吓一跳。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凤骨鬼鞭的凶名太甚。

蓝夫人迅速发动,凤卓青羽射出一道劲气袭向大盗苏起,指尖那枚金针点向空想大师顶门。

山下斗得激烈,山上却打不起来来。

祝童说得不错,他不敢杀掉井池雪美。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又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

“江小鱼呢?他怎么没来?是不是在凤凰城喝酒,故意引人注意?兄弟不说名字就算了,但你一定知道我是谁。我是祝童,千面独狼祝童,祝门掌门。”祝童按开一盏微型照明灯挂在树枝上;“瞧,我真是祝童。”

“祝门掌门是索翁达活佛。”杀手不太习惯这一点光明,躲在井池雪美身后。

祝童这才看清,井池雪美头部被一块黑布蒙着。

“兄弟果然是个明白人。”祝童走进一步,双手把八枚暗器玩的滴溜溜乱转;“不错,现在的祝门掌门是索翁达活佛。你还应该知道,索翁达是江湖第一高手,他是我的弟子。索翁达活佛的掌门是我做腻味了才传给他。如果你能把雪美小姐安全带到上海,田公子一定会给你一大笔钱,只是现在出了点小意外;你遇到我了。也就是说,这个任务你已经不可能完成,那笔钱也就飞了。兄弟你如果不能带回雪美小姐,只不过会受几句责骂,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你杀掉雪美小姐,田公子大概不会责骂你,因为他那时已经完了,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就不错了。但是,我会全力杀掉你,兄弟这身本事想必不错;不过,你是索翁达活佛的对手吗?我会发动全部力量追杀你;一生一世,不死不休。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掉你为雪美小姐报仇。你不相信?好好想想吧,雪美小姐的生死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朋友的生死,她的身份尊贵,不可能嫁给我最老婆。我不做生意也不玩股票,她死了我可能

会难过,但犯不着为她拼命。对于田公子来说就不一样了,雪美小姐死掉他也活不了。”

杀手被祝童一番话说得头昏脑胀,偏偏对方说的是事实;他不知道,全部事实与片段事实的区别太大了,小骗子只说对田公子不利的事实,说井池雪美和自己只是朋友,强调杀死井池雪美的后果和他的下场,根本就不给他时间去考虑事实的全部。

“兄弟这身功夫跟那位师父学的?我见你第一面就看出兄弟是个高手。你一定杀过人。”

“我是杀过人,还不只一个。老子早活够了,今天你不放我走,老子就杀掉她。”

“请,如果你要杀她就快点。这么冷的天,我还想早点回去睡觉呢。”祝童踢一脚大火轮;“他是你大哥,那么,你不是他的亲兄弟就是红火弟子了。我猜你不是汽笛的弟子,你的师父是神钩王寒?不对,那老东西教不出如此高明的弟子。你双手粗壮,掌上功夫一定了得,兄弟练的是铁砂掌。”

杀手看看自己的手,微微点头。

“有几句话……这个按说我不该说这样的话。算上这次咱们见三次了,不知兄弟对我感觉如何,我心里一直觉得咱们有缘。兄弟啊,铁砂掌练不得,那是毁人的功夫;即使兄弟得到秘传内功也练不得。兄弟这双手只能握刀,连筷子也握不住,这是手部神经被严重损坏的征兆。”

“老子用刀吃饭,用刀挣钱。”杀手冷酷的神情有点缓和,撒花刀依旧紧紧抵在井池雪美颈部。

“兄弟知道我是祝门弟子,也许不知道祝门的历史。我告诉你,祝门的前身就是江湖郎中,专门为江湖同道医治伤痛。兄弟啊,无论今后我们是不是对手,听我句话,铁砂掌不能练了。如果再练下去,要不了三年你这只手就算费了。我猜,你是跟和尚学的铁砂掌,少林绝学刚猛雄壮,练起来过瘾,用起来更过瘾。但是……唉,不说了不说了,我给你开个药方,每天早晚浸泡半个时辰;只要坚持两年,你的手还能恢复大部分功能。兄弟啊,人这辈子不只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大千世界春花秋月美景无数,窈窕美人私房密语醉人啊。对了兄弟,你有女朋友吗?”

祝童说着,真取出一只签字笔撕下半截衣襟刷刷开起药方。杀手目瞪口呆,搞不清小骗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写完,祝童把衣襟递过去。

杀手狐疑片刻,摇摇头,表示不接受。

祝童叹口气:“兄弟不愿意就算了。说句心里话,铁砂掌再不能练了,你师父现在怎么样?我猜他两只胳膊已经废了。”

“没有,师父的胳膊还好好的,只是每天都头疼。”

“兄弟啊,那是毒气上攻的结果,你师父一定学过金佛寺的洗髓功。我告诉你,那只是治标不治本的玩意。”小骗子也不脸红,继续胡说八道:“兄弟一看就是个孝顺师父的好徒弟,要不然也不会到田公子身边受那份窝囊气。我相信你杀过不只一个人,但不相信你敢杀雪美小姐。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好好见识一下世界的繁华精彩岂不是白活一次?别相信和尚们的鬼话,他们也吃饭吃酒穿衣戴帽拉屎撒尿,生病了也要去医院看大夫,也要吃药打针。瞧,又下雪了,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事。兄弟,我说两个解决办法,如果你同意的话,咱们都不用受这份罪。”

“什么办法?”杀手动心了,撒花刀离开井池雪美脖颈。

“首先我要确定一下,她还活着吗?”

“死不了,她中药针睡着了。”杀手撩起蒙头黑布,露出一张俏脸。

“那就好。”祝童心里剧震,那根本不是井池雪美,而是叶儿。

好在,杀手没注意祝童脸上的表情,也没看到叶儿的面孔:“看清楚了?说你的条件吧?”

小骗子强迫自己冷静,保持刚才的音调和语速道:“我说的是解决办法不是条件,兄弟如此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兄弟,做保镖和做杀手一定很辛苦吧,不为钱谁会做那些事?你想要钱是吗?”

“不错。”

“要钱就好办了,你如果杀掉雪美小姐一定得不到一分钱。但如果放了她,我保证你能得到一大笔钱。雪美小姐身家亿万,如果绑架的话……算了,我们不讨论那样的可能。你想要多少?我好心里有数,回头也好对雪美小姐说。”

“另一个办法是什么?”杀手沉吟片刻,问道。

“另一个办法也许更适合你。兄弟,雪美小姐是日本人,如果你放了她,我保证说服雪美小姐带你和你师父出国。离开中国你就自由了,你师父也能安享晚年,再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雪美小姐在日本有个很大的牧场,养了很多匹赛马。”

“赛马?”杀手向往的神色。

祝童瞟一眼他的双腿,微带外八字,牧场上那些骑师忍者都有这个特征。安下点心,原来他也有喜欢的东西。看样子,他很向往纵马驰骋的生活。

“不错,雪美小姐养了好多赛马,日本纯种赛马。兄弟应该看过电影电视吧。那些高大威猛的日本大洋马。兄弟应该知道我从日本回来没多久,我啊,在雪美小姐牧场上住了两个多月。每天上午……。”

随着小骗子的花言巧语,杀手脸上的向往越来越浓;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怎么保证雪美小姐能听你的,带我去日本?”

“兄弟是答应了?”祝童心里狂喜,脸上依旧保持淡淡的微笑。

“谁耐烦伺候人?老子宁愿起伺候畜生。让我放了雪美小姐可以,你要给我个保证。”

“我的话就是保证。”小骗子挺起胸。

“不够,他们都叫你小骗子。”

所谓名声在外,小骗子有点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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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衣冠禽兽(上)

祝童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指指杀手:

“你身上那枚宝针可以吧?那是雪美小姐送给我的礼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小姐当时说,任何人凭着这枚宝针找到她,都能让她答应一件事。”

这是桩稳赚不赔的生意,凤星毫本就在杀手身上,小骗子正在心疼。不过比起叶儿,什么都不重要了。

“就凭它?”杀手放下撒花刀,反手在背后摸索着找到凤星毫。

祝童捻出龙星毫:“不错,就凭它。我们大概一周内返回上海。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或者直接找雪美小姐也行。它叫凤星毫,和这枚是一对。它们分开后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凑成一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需要用它们医病。刚才你看到了,它们是我最趁手的兵器也是最厉害的暗器。”

此时此刻,祝童有七成把握从杀手怀里抢过叶儿;但理智告诉他:在达成何解协议前最好不要动。现在叶儿是杀手的累赘,但是抢过来情况会瞬间逆转,祝童带着叶儿肯定不是杀手的对手。那时候,被敲诈谈条件的就该是对手了;杀手虽然脑子不太灵光,身手确实不错。

“好吧,我信你这次。”龙凤星毫名声够大,江湖上已经有人开价百万收买这对宝贝。杀手终于松开叶儿;“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兄弟应该知道……。”小骗子又要胡扯一通,杀手把叶儿放到树下靠好,抱拳一恭:“我的条件很简单,请祝掌门治好我师父,从去年开始,师父就患上了偏头疼,每天晚上疼得睡不着觉。我把师父送进医院,钱花完了也没治好。我从小是孤儿,是有师父一个亲人。”

“没问题。兄弟知道我在海洋医院,过几天兄弟尽管带师父来找我。大家都在江湖上混,好说好说。只是丑话要说到前面,我保证尽心为你师父治,但不敢保证能完全治好。铁砂掌……唉,我真的没把握,最好别练。”小骗子答应了。

杀手脸带喜色离开叶儿:“谢谢祝掌门,谢谢。我让师父拿着针去找你。”

祝童也离开大火轮一摆手:“请。”

即使已经达成妥协,两人依旧保持高度戒备,绕枫树转半周交换位置。

祝童抱起叶儿,杀手抱起大火轮,都不忙着查看他们的生死和伤势。

“兄弟请吧,回头见。还不告诉我名字吗?”祝童着急离开,却不敢先走;问东问西转移对方注意力。在小骗子看来,杀手外表阴冷却是个直性子;这样的人好对付也不好对付。

“我叫石头。”

“石头兄弟,田公子马上要倒霉了,回去后如果感觉不好尽早躲起来,不要受牵累。前面的山路都是下坡,如果感觉他太重,可以拖着下山。”

“哦。”石头道声谢,有些感动;“有句话要告诉祝掌门,索翁达活佛有危险,有人要对付他。”

“谁要对付索翁达?”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在门外。田老板送江公子出门时说了几句。似乎是他身边的人。”

祝童心里剧震,如果石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索翁达活佛的弟子洛迦哥仁。

索翁达脱下袈裟拜入祝门是被竹道士羽化登仙刺激,找寻通往最后一步的道路;世俗间的纷纷扰扰与荣华富贵在他心里毫无位置。

但洛迦哥仁不一样,虽然只见了一面,祝童大概能判断出洛迦哥仁是个入世颇深的喇嘛,这样的人和羽玄真人一样,如果有足够的诱惑能干出任何事。

小骗子没去过布天寺,但梅叶去过,据他说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在当地乃至康藏地区有巨大的影响力。

索翁达本是布天寺活佛,以他的性格和过去的经历看,大约只是名义上的主持,布天寺的实际掌管者一直都是这个洛迦哥仁。小骗子很怀疑由于所谓的贡嘎木要做布天寺活佛,把洛迦哥仁的野心勾起来。如果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的话,比如江小鱼或一品金佛的某位大师,江小鱼在西域混过多年,金佛与布天寺的联系一直很紧密。

祝童内心焦虑却分身乏术,不可能马上回到凤凰城,他甚至与无法和外界联系。静下心想想,如果出事的话应该已经发生了,如果不绊住索翁达,空想大师和大火轮不敢明目张胆的跳出来。

杀手石头果然拖着大火轮向山下走去,祝童抱起叶儿检查,赫然发现她项下的女儿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乌木佛像,四面佛。

“石头等一下,这东西是哪里来的?”祝童忙叫住他。

“我只负责掩护。”杀手石头茫然的停下脚步。

祝童两个起越到他身边,在大火轮身上摸索,完全不担心被杀手袭击。石头也确实起了这个念头,但他还没想明白,祝童已找到女儿玉离开了。

半夜,祝童抱着叶儿回到蝴蝶洞。

叶儿还没清醒,祝童已仔细检查过,杀手石头说错了,她身上有与西蕾娅类似的症状,被那只四面佛挂件种上蚕蛊。

金佛一定奇怪的秘术,能借助蚕蛊控制被害人的身体甚至思想、行动,即便叶儿曾被蝶蛹洗礼,身体抗性超强,祝童还是担心她醒来后和西蕾娅一样。

蝶姨和朵花正守着黄海抹眼泪,蝶姨的半个肩膀露在外面,外侧红肿。

井池雪美迎上来接过叶儿;低声说:

“你把叶儿姐救回来了?她是为了救我,在他们面前说了几句日语。太好了,黄警官不好,朵花说他要死了。”

祝童累得浑身乏力,把叶儿安置好坐在垫子上喘口气,才勉强走到黄海身边。

黄海已经昏迷不醒,口角渗血右手腕歪斜着,应该是骨折了;上衣散开露出健壮的胸膛,左乳下有两个红肿的小凸起;祝童估计那是青蜂针留下的伤口。如果青蜂针顺血脉进入心脏,黄海这条命就算英勇牺牲在湘西了。

祝童抽出龙星毫,练化一丝黑雾刺进黄海胸口,先护住他的心脉才探察身体里的异物。

如果在上海,医院里有CT或X光透视,现在只能靠经验。但是,小骗子所学太杂,从来就没好好学过医术,忙了半小时也没个结果。最后只好求助蝶姨:“我找不到它们在哪里,唯一的办法是,在他身上种蛊。”

蝶姨也知道借助蝶神对蝶蛊的感应,能把黄海身上的每个角落清楚的投射到眼前。她也中了青蜂针,刚依靠蝶神的神力逼出体外。

但由于神传的缘故,两只蝶神分为两处,她如今没把握随时让蝶神产出蛊蛹。与祝童一样,她体内的蝶神如今也只在月圆之夜才产出一枚蝶蛹;现在,外面是下弦月。

总算小骗子鬼点子多,平时对蝶神的研究多,想出个危险的办法。为了救治未来的女婿,蝶姨答应了。

半年来蝶姨都跟在朵花身边,洞壁罗列的藤花依旧开出粉色小花,蝴蝶洞内已没有蝴蝶的影子。

蝶姨与祝童在水潭边坐下,两掌相对把神传琥珀夹在中间,同时催动两只蝶神,让它们在神传琥珀内团聚。

黑红蝶神在神传琥珀内纠缠舞蹈,很快就旋转成一道紫色漩涡。

祝童紧咬牙关满脸通红,蝶姨脸泛红晕呼吸急促。两只蝶神正在神传琥珀内激烈交合,他们是蝶神的寄主,不可避免的要受到感应。

蝶姨呻吟一声,勉强睁开眼瞟一眼祝童,对朵花道:“浇水。”

“什么?”朵花好奇的看着他们,还是井池雪美聪明,拿起水壶从水潭中舀起一壶水泼向两只相对的手掌。

洞内温暖如春,蝶姨衣衫单薄,两人的衣服被水湿透;蝶姨身上山水毕现阵阵体香透出,小骗子只好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坚持,祈祷两只疯狂的蝶神快些结束;胯下,早支起高高的帐篷。

朵花吃吃笑着,她与黄海经历过**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井池雪美不是傻瓜,也是面红耳赤。一颦一笑,很是诱人。

神传琥珀爆出耀眼的光辉,把两只手掌映成半透明。祝童与蝶姨双双闷哼一声跌开去,神传琥珀如一道流星射进水潭。

“好了吗?”朵花扶起蝶姨。

“好了。”蝶姨挣扎着站起来,跳下水潭摸起神传琥珀。

小骗子倚在水潭边大口大口的喝水,不止满脸通红,两眼也如兔子般;他还处于亢奋状态。

蝶姨把神传琥珀放到黄海胸前,小心的种下蝶蛹,缓缓度进去红色丝雾培育它,呵护它快些成长。

井池雪美善解人意的蹲坐在祝童对面,把刚才的情形说给他。

蝶姨回来时蝴蝶洞内还没什么意外,他们四个正在打牌。但蝶姨的话还没说完,两个黑衣人就从洞顶跳下来。蝶姨只拦住一个,另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扑进山洞。

黄海起身反抗,刚掏出手枪就被放倒了,叶儿为了保护井池雪美故意以日语惊叫,被高个黑衣人制住。朵花、叶儿和井池雪美一直都穿着同样的苗装,脸上都被涂抹上易容药;如果只看外表确实不好分辨那个是日本富豪小姐,那个是凤凰仙子。

袭击结束的很快,蝶姨早已失去了大部分本事。矮个子拿出一只铜管晃了晃,蝶姨被青蜂针射中,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抢走叶儿。

祝童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转移,慢慢从亢奋状态中清醒,想着,如果刚才杀手用青蜂针,自己能应付过去吗?也许,他们每人只有一管。

“你害怕吗?”祝童担忧的问井池雪美,要保护她,着实不容易啊。

“不怕,但是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返回上海。”

“为什么?”

“他们要的是我,我不想你们再承受危险。先生,防守永远是吃亏的;这里已不再安全。你的朋友再多,也不可能做到不出纰漏,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爸爸去世后,史密斯先生把他留下的遗嘱交给我,上面写着:世间人皆衣冠禽兽。”

祝童回味着井池雪美的话,特别是那句“世间人皆衣冠禽兽”,沉吟良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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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衣冠禽兽(下)

井池雪美说得对,事情发展到现在,再一味的忍让躲避只能更加危险。www.65txt.com

祝童不怕衣冠禽兽,怕的是衣冠禽兽退下衣冠变成真禽兽。

祝门和朋友们聚集起来的力量有限,对手已经疯狂了,他们不顾一切寻找机会,甚至在临死前发动残酷的报复性杀戮。那样,不止祝门承受不了,江湖道也承受不住这样严重的后果。

他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帮自己,江湖人情终究是要还的。

“该你了。”蝶姨轻呼道。

祝童打起精神走到黄海身边屏息打坐;果然,黄海的身体投射到他眼前;胸口处果然有两枚青蜂针。他抽出龙星毫,小心的刺进黄海胸口,避过一条条大血管和神经束,探到青蜂针旁边。

第一枚青蜂针被龙星毫吸引,贴在针尖位置被顺利带出体外。

祝童长出口气,调整好状态才再次下针。

黄海感觉到痛楚,呼吸稍一急促;筋肉紧绷血流速度加快,青蜂针的位置再次下移,距离心脏更近了。

祝童不敢冒险,抽出龙星毫;再次运转蓬麻功调整内息。他的右手在微微抖动,有乏力的感觉。今天晚上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争斗,又抱着叶儿走那么远被积雪掩盖的山路,身体的消耗太大。

蝶姨看出祝童的吃力,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左手;神传琥珀在两人手心。

黑红蝶神再次会合,一股清澈的溪流顺经脉淌进他体内,与印堂穴内的黑雾融合,于是,黑雾翻腾激荡。祝童感觉全身充斥轻灵的能量,不止疲惫全消,胸部病灶霍然消失,感官也分外灵敏。

细察,蓬麻功的修为没什么变化,只是,黑雾已然变成浓重的青色。

祝童感激的看蝶姨一眼,她把修炼多年的“神力”借神传琥珀传给他,不止为了救助黄海,对小骗子的身体和修为大有好处。这样的神传是不可逆转的,蝶姨将永远失去这部分“神力”。

龙星毫再次探入黄海胸口,祝童这次根本没有刻意作为,几乎刚开始引导存想,针体的黑晶内就充满青色雾气,浓重的几乎要化为液体。青蜂针很容易就被龙星毫扑捉,紧紧贴附在针尖;祝童也不用费力保持这种状态,抽出龙星毫,青蜂针很自然的随之离开。

“蝶姨,你不必如此。”祝童爱惜的为蝶姨拭去额头汗滴;她脸色苍白,似乎衰老的十几岁。

“我自有道理,朵花和我都多承你照顾;这是你应得的回报。”蝶姨勉强微笑着,起身去洞内一角取出个竹筒吞下一把蝶蛹,就在那里躺下;她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朵花连忙到帐篷里拿出毛毯去照顾蝶姨,祝童抬起黄海手腕,为他对上断骨、贴上狗皮膏药,然后用木板包扎好。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只有等待。

祝童和井池雪美走到蝴蝶洞外,乌云散尽,璀璨星河深邃无尽,满目星光灿烂。

“雪美说的对,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我们回上海。”

小骗子终于拿定主张,经过自我检讨,感到自己确实太保守了。他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王向帧身上,也不能坐等田公子自乱阵脚。

“这样才对啊。”井池雪美拍手欢呼;“李先生,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大英雄。”

“别取笑我了,雪美小姐,回到上海后我们该怎么办?”

“先请平志君召开记者会发布消息,说我邀请先生做私人顾问,全权负责与福华造船项目。后面的事就凭先生作主,只要不损害井池家族的利益,保证这次合作能进行下去,雪美全力支持先生。”

“啊!”祝童大吃一惊,没想到井池雪美打的是这个算盘。

“先生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井池雪美俏皮的笑着,很为自己的安排得意;“先生有了这个身份,就没人敢再伤害你;那样不止你我都安全了,黄警官和叶儿姐也安全了。我信任先生,福华造船的事就拜托先生了。”

“我要对付田公子,雪美小姐不是要和他合作吗?”祝童搞不懂,田公子如果倒台福华造船应该就宣告破局,井池雪美的意思似乎要把这个项目继续做下去。

“即使没有田公子福华也一定会继续下去。”井池雪美傲然一笑;“先生啊,我们是和中国的两家上市公司合作不只是田旭洋先生个人合作。福井船厂已有百年积累,中国需要我们的技术和经验,中国需要更先进的舰艇。福华造船的最大阻力不是钱的问题,是日本政府的态度。松井式先生为了说服议员们同意这个项目花了好多钱。比较起来,田旭洋先生得到的是一路绿灯,中国政府对这次合作寄予厚望,根本不可能看着福华破局。史密斯先生曾说过,田先生没有实力与我们合作福华这个项目,但先生知道吗?现在正是史密斯在背后支持他。”

又要牵扯到巨大的利益漩涡,小骗子本能的拒绝。

“我不接受。”祝童摇头道;“雪美,我不能接受这个身份,我不懂你们的生意,只懂做医生。”

“先生太谦虚了,你比任何人都高明。现在,先生还说自己是医生?”井池雪美话里有话,小骗子没辩解,他根本不怕自己的身份在井池雪美眼前穿帮。

“先生啊,野村老师早就说先生不是寻常人,是他让回禾吉来上海撒布消息,早有人告诉回禾吉说先生是江湖骗子。嘻嘻,先生这样的骗子实在很少见啊。我们早就知道江湖道,雪美一直很羡慕那些江湖好汉,没想到先生就是七品祝门的掌门啊。”

祝童恍然,回禾吉原来是野村花海故意丢出来棋子,可叹金佛的高僧们如此轻易就上当,还想借回禾吉揭穿自己的身份,离间他和井池雪美的关系。如此说来,回禾吉大师不过是井池雪美养的家犬啊!怪不得野村花海这次如此信任自己,原来他信任的不是李想医生,是江湖道。

“让我考虑几天,这件事等回到上海再说。”小骗子有点沮丧的说。

“好啊,回到上海再说;先生啊,雪美有几句话要劝你。我和叶儿姐接触几天了,她确实比雪美优秀。只是,叶儿姐冰雪聪明,你不可能瞒她一辈子。先生应该早做准备。先生啊,金钱能改变很多事,甚至倒转乾坤颠倒黑白。”

“雪美要说什么?”

“先生难道真不明白?你在钻牛角尖,你在骗叶儿姐,也在骗自己。这件事拖得越久,无论是和叶儿姐将来承受的痛苦就越深。其实有更好的方法解决,比如说为李想准备个不可冒犯的身份……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机立断。”

祝童摸出五枚三棱针,指着水边一块卧牛石道:“如果五枚针全部射进石内,此话再不要讲!如有一枚不入,世间再无李想。”

“嗤!嗤!”几声破空之声,五点寒芒射向卧牛石,祝童已转身走进蝴蝶洞。

井池雪美俯身卧牛石,借清冷的月光仔细看;五枚三棱针都只针尾在外,针体深嵌卧牛石内,成五角星形排列。正中间是一株娇嫩的苔癣花。

“先生太自信了。”井池雪美失望的叹息一声。

第二天清晨,黄海和叶儿先后从昏睡中醒来,他们的第一反应无一例外是询问井池雪美小姐是否安全。

井池雪美诚恳的感谢两位警官对自己的保护,并对他们的勇敢和表示崇敬;这让黄海很不好意思,连袭击者都没看清楚就被打倒了。但是,黄海毕竟主持过对大火轮的抓捕,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很疑惑的问小骗子:“你遇到他们没有?”

“没有,我追到山顶,只看到叶儿倒在树下;没看到别人。也许他们发现叶儿不是雪美小姐放弃了。山上积雪太深,他们不可能带着个警官逃走。”大火轮手臂的枪伤是黄海留下的,他自然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叶儿醒来时已是半上午,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想呢?”叶儿听罢朵花按照小骗子的嘱咐说的那番解释,询问吊着胳膊的黄海。

“李医生上山采药了,昨天晚上为了找叶儿姐跑了半夜,都快急疯了。”朵花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儿,问;“你还好吧?”

“李先生说叶儿姐姐身体虚弱,要静卧休息。”井池雪美端来一碗米汤,里面有淡淡的草药味儿;“这是先生为你准备的,先生还说叶儿姐不能吃荤,连鸡蛋都不能吃。昨天晚上山上的雪那么厚,先生的鞋子都湿透了。还好,总算把姐姐找回来。先生说姐姐是在雪地里受了风寒,静养一段就好了。”

叶儿端起米汤一点点喝下,喝着喝着就抽泣起来,眼泪儿顺着眼角滑落到碗里。

黄海关切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叶儿举着空碗犹豫,井池雪美一把抢下来。

叶儿强笑着拭去眼泪:“雪美小姐没做过伺候病人的活吧?我可承受不起。”

“如果不是姐姐,现在躺在那里的应该是我啊。该雪美谢谢姐姐才对。姐姐还要吗?”井池雪美乐呵呵的要去添饭,叶儿摇摇头:“不要了,胃里不舒服吃不下。”

井池雪美快乐的笑着说:“外面太阳很好,我去准备一下,扶姐姐到外面晒太阳。”

黄海等井池雪美离开,低声说:“她要回上海。”

“谁?”叶儿茫然地问。

“井池雪美。首长让我们躲十天,现在才是第七天。”

“李想知道吗?他怎么说?”

“李医生没说什么。叶儿,你怎么了?这是我们的事。”黄海感觉叶儿怪怪的,诧异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李想既然认为没什么,我们就回去吧。黄海……。”叶儿说到一半,表情复杂的望着外边。

“怎么了?”

“没什么,你已经受伤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昨晚的事再发生怎么办?李想只是个医生啊,我想首长会理解的,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们冒险。”

一缕阳光穿透石壁的缝隙,在两人眼前投下一道明媚的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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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上路(上)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朵花当然和蝶姨在一起。www.65txt.com

蝴蝶洞外有一片枯黄的草地,初冬温暖的阳光照下来,干净而且平整。

蝶姨与蝶姨席地而坐,互相依偎着以苗语说悄悄话。不远处就是蝴蝶河,被藏起来的小船已停在河里,随时准备载着主人离开。

叶儿在井池雪美搀扶下坐到一张防潮气垫上,摆上祝童的那套茶具:“叶儿姐,我给你表演茶道。”

叶儿虚弱的笑笑,抬头看向周围的群山,似乎想寻找李想的踪影。

山顶上,祝童好象感受到叶儿的目光,也回头向蝴蝶谷望一眼。

他身边站着两个江湖隐士,老骗子和梅叶,玉夫人在乱石堆里转悠。

“不行,太危险了。别把小命搭上。”老骗子坚决反对祝童与井池雪美返回上海的决定;“索翁达一只脚已跨入神圣境界,他也许是故意引贡嘎木来挑战。我听活佛娘们说起过,贡嘎木来自印度,据说密修已达巅峰。总而言之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老骗子一直叫女活佛为活佛娘们,女活佛也不以为意,梅叶听来好笑:“老骗子,话不能那么说,毕竟人家是你的弟子。”

“我的弟子都太有本事了,他们都不把我老人家的话当成回事。”老骗子暗讽小骗子不自量力。

“师父,我考虑的很明白。这次看起来是一品金佛、四品红火和江小鱼在捣鬼,根源还在上海田旭洋那里。我不去上海,凤凰城会有更大的事发生。江湖道经不起太大的风浪,再闹下去,大家都要被拖垮。”

两位江湖隐士知道小骗子说的是事实,沉默一会儿,还是老骗子说:“我不是不让你去冒险,现在去上海,太危险。”

“田公子不敢对井池雪美怎么样,只要她安全,我就不会有太大危险。再说了,我现在不怕任何人。”小骗子挥手射出五枚三棱针,乱石堆内一块大青石被射中,“喀拉”一声表皮裂为两块,露出一点闪亮的漆黑。

“好玉!”玉夫人瞥一眼裂开处就扑过去,擎出琢玉刀清理出一片抛面:“上好的独山玉,发财了,发财了。”

“玉夫人,这里是湘西武陵山脉,不是你南阳老窝的独山。乌溜溜的石头到处都是。”老骗子笑道。

“你懂个屁,这是真正的墨玉,发财了,发财了。”玉夫人把脸紧贴在青石上,眯着眼使劲向里面窥视,好象里面有龙宫一般。

“墨玉,能值多少?”老骗子听到发财就两眼放光,也扑过去,似乎忘了正在商量小骗子的生死:“先要说好,这可是我祝门弟子出手发现的,你如果想要打七折。”

小骗子啼笑皆非,眼看太阳升起老高,从脚下拾起一捆七叶草对梅叶说:“我要回去了,今天晚上我们赶到凤凰城,明天一早到张家界,做第一班飞机回上海。”

“凤凰城不能住了,你们今晚最好住到吉首或张家界。”梅叶似笑非笑的看着小骗子;“大家都说神医李想带着凤凰仙子和日本富豪女井池雪美小姐躲在凤凰城享受齐人之乐。凤凰城两天内涌来上万人,现在客栈爆满,满街都是记者,他们比私家侦探还厉害,鼻子灵着呢。你根本不能露面。有些人要找你看病,有人要找你算账,还有你的崇拜者要拜你为师。祝童,你现在是最红的风流医生。”

“齐人之福,我有那么流氓吗?有人要毁我。”祝童苦着脸;如此看来,凤凰城确实不适合停留,连吉首也不能呆;今晚要赶到张家界。

“我现在就回去布置,记住了,到张家界不能住大酒店,找家小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就去机场。”老骗子嘱咐着。

小骗子应一声,背起草药寻路下山,梅叶狐疑的凑到老骗子耳边:“你那宝贝徒弟说,这块墨玉价值五千万。”

“哪里能值那么多,我看,顶多也就值个十几万。”老骗子被蝎子蜇到屁股一样跳起来,对小骗子的背影喊道:“不对不对,不值不值。”

“要我说,这么大一块石料如果里面都是墨玉的话,确实值这个价,也许还不止。怕就怕……;老骗子,你敢冒险吗?再开一片窗户。如果……。”梅叶也凑上来跟着起哄。

“不用如果,把它运下山拍卖,起价五千万。”老骗子拍着玉夫人的肩膀;“挣到的钱我们三七开。”

玉夫人把琢玉刀向青石另一面划去,却只留下一处浅浅的白点。

三个老江湖面面相觑,祝童随手甩出的五枚三棱针不可能比琢玉刀更坚硬,却全都破入青石。

“老骗子,我看他现在比你高明,这一手是在示威呢。昨天晚上就是没有我们,空想也不是他的对手。”

确实,三位老江湖都看到了,祝童现在的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他们不知道昨天晚上的祝童根本没有现在这般厉害。

蓝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山顶,一双妙目望向祝童消失的方向,徐徐道:“鱼郎化身已破,空寂大师现在应该收到消息了,他再不作为,如何对江湖同道交代?童儿应该去上海,这里太危险。”

梅叶被她的风采所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我不能确定,这些年空想大师经常邀请我去智慧殿彻夜长谈,他对江湖道的未来充满忧虑;昨天晚上我仔细辨认过了,确实是空想大师。”

“你还不如个后辈有见识,老梅花,鱼郎现在和那空想大师一般了。”老骗子笑嘻嘻的比划一下腰部;“他这辈子别想再站起来。”

“你废了他?麻烦了,麻烦了。”梅叶搓着手;“我……。”

老骗子取出一只玉瓶,倾出一粒红色药丸托在手心,对梅叶道:“这是回魂丹,功能驱邪扶正,解除魔障。梅老,老子认为你被洗脑了。金佛有种秘制檀香,叫菩提普渡香,是金佛寺用来诱惑大施主的奇香,中此菩提普渡香会对施术者有绝对的信任却不自知。江湖上只有你和空想大师交往密切,都是喜欢琴棋书画的酸臭文人脾气,如果鱼郎要化身空想藏身佛门,第一个要过你这关。你们彻夜长谈时,身边是不是一直燃着檀香?那檀香有股醉心的清香,是曼陀罗花的味道。”

“老骗子,你说我中毒了?”

“老子没那么说!这粒回魂丹交给你,吃下去会昏睡三天脑袋疼半月,用不用自己掂量。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谁知道你心里有没有菩提树呢?”老骗子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纹,梅叶忽然发现,小骗子也经常这样笑。

“真是什么师父教出什么徒弟。不过,还是合计一下怎么把它运出去。”

玉夫人站出来打圆场,把一个大大的雪球扣到青石上,使劲擦拭;洗出一片漆黑如墨纹理细致的光洁玉面。

老骗子走到崖边,与蓝夫人并肩向蝴蝶谷中探视;“真是个好地方啊,老子怎么没早点发现。”

祝童下到山谷中,忽然心有所感仰头看向山顶。

阳光普照下的蝴蝶谷确实很美;吃罢中午饭,小船徐徐离开蝴蝶谷;蝶姨掌舵,祝童在船头撑着竹竿。

朵花照顾黄海,井池雪美负责关照叶儿,而叶儿的眼一直注视着小骗子,时不时给他一个甜甜的笑,把小骗子搞得心慌慌,好几次都把船撑向石滩。他如今也穿着一身苗装,脸上也被朵花涂抹上黑亮颜色,腰悬砍刀身背药袋头裹黑色缠布;看去就是一个进山采药的朴实健壮的苗家汉子。

手机终于有信号了,黄海先是通知守在外面的警官开车到寨子边等着,又拨通王向帧的电话汇报工作。

王向帧没有反对井池雪美回上海,表示尊重她的决定,并且和井池雪美小姐聊了几句;但王向帧没有批准黄海的计划,让他和朵花、叶儿继续留在凤凰城养伤。

黄海收起电话,表情复杂的看着船头的李医生。王向帧竟然支持李医生的建议,由一个文弱的医生保护井池雪美小姐返回上海。他这个堂堂警官,要为他们做掩护。还有朵花,王向帧希望朵花对外公布与黄海的关系,平息外界关于李医生的谣言。

叶儿好象不怎么意外,她回头对黄海说:“我相信李想。”

“可是,首长让我和朵花一起出席一场新闻发布会。”

朵花愣住了,蝶姨嘴角含笑,黄海的表情木木的。

蝴蝶河汇入一条大江,水流湍急;别克车的影子出现不远处的岸边,分别的时刻到了。

“记得,不能吃任何荤腥,不然要连累别人。”祝童下船后塞给叶儿个小药囊,低声嘱咐着:“三天后你们就到上海了,这些的药每天都要吃。里面有一贴膏药,后天给黄海换上。”

“你要小心啊。李想,一定不要冒险。”叶儿为小骗子整理衣襟,吃吃笑道:“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啊;象个江湖郎中。”

小骗子心里一哆嗦,好在朵花在路边招手,催促叶儿快些上车。

别克车沿江走了一段距离才离开江边,祝童收回眺望的目光,回头看着井池雪美,掌舵的已经换成野村花海。

“我们顺水下行三小时,上岸后包车去张家界;今天晚上就住到景区内。你们听不懂本地方言,就装哑巴吧。”

野村花海没意见,井池雪美可不好对付,笑着理理头上的银饰:“叶儿姐不在,李先生好象换了个人一般。你现在感觉很轻松吧?”

轻松?老骗子说凤凰城周围聚集着不少牛鬼蛇神,有些还是久不露面的江湖凶人,哪里会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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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上路(下)

下午五点,在凤凰城游荡的记者们忽然得到消息:

凤凰仙子将在政府招待所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前一段对她的不实谣言。www.65txt.com

半小时后,招待所不大的会议室就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长枪短炮架满各个角落。

凤凰仙子一身亮丽的苗装,身披华丽的银饰,在一位威武的警官陪同下出现在主席台上。

主持人是当地电视台的记者,主席台上还有几位当地官员陪同。

首先,主持人介绍了朵花在凤凰的求学经历,并为凤凰能飞出朵花这样的金凤凰感到骄傲。她宣布,凤凰当地政府将邀请凤凰仙子朵花为旅游形象大使,对来到凤凰的所有记者朋友表示欢迎。

但是主持人又严正警告,所有损害凤凰城与凤凰仙子形象的言论都将承担法律责任。

记者们被这突然的消息弄得目瞪口呆,他们之中大部分是抱着寻找八卦和绯闻的心态来凑热闹,对忽然之间转变为官方性质的新闻发布会,准备明显不足。

接着是政府官员发言,有经验的记者看出来,准备不足的不只是他们,当地政府也同样没有充分的准备。音响师播开始播放的是凤凰仙子最红的那首凤凰雪,接下来就变成另一位出身湘西的女歌星的曲目了。

官员们的发言也很仓促,面对众多媒体记者,都是短短的几分钟,秘书们明显没有充分的时间为他们准备讲演稿。

凤凰仙子的发言同样很简洁,说此次回到凤凰是应当地政府邀请,明显是托词;专业娱记奇怪,一直不离左右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没出席。

终于等到自由提问时间,凤凰仙子近期流传最广的两个版本的谣言给予坚决否认,说李医生是她的普通中医,是在李医生来湘西采药时遇到,所以认识了。

朵花与黄海表现出适当的亲密,用身体语言提醒记者们,身边这个才是她的爱人。但是,对于记者们的关于她和身边这位警官的关系的探询,朵花又表现的很暧昧,说黄警官是她的好朋友。

沪上记者终于认出凤凰仙子身边的警官是谁了。砸毁鼎燃星空,击毙毒狼阿西的黄海黄警官,不是谁都敢冒犯的。他手裹绷带好象受伤了。

记者们感觉最灵敏,看到一贯活跃的沪上媒体集体转而低调,大约意识到黄警官的身份大有玄机。台下一番窃窃私语内部互相采访,记者们终于明白了,凤凰仙子的男朋友是一位大有来历的警界英雄,并且是那些沪上媒体不敢惹的大英雄。

沪上媒体转而低调不代表所有记者都心存顾及,中国太大了,来自南方和北方的记者们开足马力,对凤凰仙子和黄警官展开深度追击。一场原本为桃色新闻而来的的采访,变成对黄警官英雄事迹的和与凤凰仙子之间感情交集的发布会。

好在,这也具备足够吸引眼球的效应,凤凰仙子的恋人是位嫉恶如仇的警官,好象也能被大部分歌迷接受。

这边暂且不说,五点十分,祝童一行三人在一座小镇旁弃船上岸;地图显示,有一条通往张家界的县级公路穿镇而过。

镇上很热闹,问过卖茶的大妈得知,今天恰逢集市,现在很多人都回去了,上午人更多。

车站在镇中心,祝童和井池雪美并肩在前面走,野村花海背着药袋在后面默默跟着。

接近车站,祝童忽然站住把井池雪美护在身后。

野村花海人老经验足,也迅捷的挡在井池雪美另一侧。

路傍插一支青竹杆,竹竿上挂着一条五步蛇皮。

竹竿下端坐一个黑衣老者,手放在腰间竹篓上,嘴里衔着根褐色竹笛。老者头上带着竹笠,也是深褐色,略微前倾遮住了大半个脸;夕阳把半个影子投射到他身前,遮住地上摆着的灰布草药摊。

野村花海上前两步被祝童拉住了:“当心毒蛇。”

女孩子都怕蛇,最怕的是毒蛇;井池雪美吓得躲到祝童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襟。

“请前辈让条道。”祝童双手各扣住五枚三棱针,面对老者开**涉。

“我老了,走不动了。年轻人请绕一条路。”老者沙哑的嗓子吐出一句,也没抬头看。

祝童知道江湖上有一样独行客,多以某种祖传奇术为生,比如现在这个就是一位摆摊的;说是买蛇药,竹竿上挂着幌子是一种无声的语言:“此路不通。”

祝童不怕他竹篓里那几条毒蛇,怕的是如果不解决操蛇人,前面的路会充满危险。

老骗子说过要特别注意一位二十多年前的江湖凶人蛇君麻皮,说他有一种引蛇绝技,吹响竹笛就能引来方圆十里内的所有毒蛇;并且驱动这些毒蛇攻击指定目标。

更可怕的是,蛇君麻皮还能在目标不注意的情况下在他身上留下暗记。那麻烦就大了,即使杀掉麻皮,此后半月内,无论此人走到那里都随时可能被毒蛇袭击。

这位看来就是了。

“不让吗?莫怪我硬闯。前辈,我是怕伤了彼此和气。”祝童与老人对峙着,蝶神忽然在青雾中抖动。

祝童感应到一丝细线正从脚下袭来,带着着井池雪美快横移一尺,两手微张。

两枚三棱针钉入脚底泥地,五枚三棱针射进竹篓,老者猛然抬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麻脸。

“你伤了蛇王,年轻人,你走不出湘西。”

“是吗?彼此彼此。都是牛鬼蛇神,何苦自杀残杀?前辈也不过尔尔。”祝童冷笑着,抬脚踏上药摊;把灰布上的蛇咬蛇骨蛇皮搅得乱七八糟。

蛇君麻皮再没动作,直到他们远去,才从竹笠投出两道阴冷的目光。

雪后的梵净山红云金顶,天仙桥凌空金刀峡之上,呼啸的寒风夹杂着散雪从峡下翻卷而上,到天仙桥附近却奇异的消弭无踪。

索翁达伫立天仙桥正中默默眺望不远处的蘑菇岩,神情恍然似乎在思索,又好象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祝槐站在天仙桥左侧,索翁达的弟子洛迦哥仁立在天仙桥右侧,都默不作声暗自戒备。他们陪索翁达这个时候离开凤凰城到百里外的梵净山,是为赴一个不可拒绝的约会。

前天,布天寺传来消息,贡嘎木活佛带人已然东来,扬言要正面挑战索翁达活佛。

中午,一品金佛的空幻大师来到天王庙,替贡嘎木活佛下达正式战书。

由于这几天有数万人涌入凤凰城,祝门的以前布下的防线已经收缩到最小;祝槐与祝云都担心索翁达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离开凤凰城会出什么意外。

但是索翁达不可能拒绝这个约会,他的行止历来自由,即使做了祝门掌门似乎也没谁能干涉到他的选择。看样子,索翁达对前来挑战的贡嘎木活佛充满了期待。

祝门长老、老骗子祝蓝对索翁达的态度很淡然,并且还让祝槐随他一同到梵净山,对近几天游荡在凤凰城的众多江湖人物似乎不是很担心;这使索翁达有点意外。老骗子唯一的要求是:把十八位布天寺高手留下,只带洛迦哥仁与祝槐去赴约。

此刻,萦绕在索翁达脑子里的正是老骗子这个奇怪的要求。大半年来,索翁达接触最多的是祝黄与祝槐,老骗子祝蓝给他高深莫测的感觉。能教导出祝童那样的人精的祝门长老,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

“师父,他们来了。”洛迦哥仁转身看向峡口,果然上来一群人,六位裘装大汉护卫者两个僧人。

当中一人面色枯黄神情松懈,似乎被一路疲劳困扰。金佛寺高僧空幻大师还好,很精神的找地方站好。

索翁达微微颔首,朗然道:“江湖之小,小的路人皆属江湖中人。宇宙之旷达,酣然凝思亦揣测不着其边际之亿万分之一。活佛敢来图谋布天寺,想必真有些本事。贡嘎木,莫让我失望才好。”

贡嘎木在天仙桥右侧站定,身后正是红云金顶上的袖珍小庙弥勒殿。他摘下斗篷的兜帽,两眼射出两道奇光打量着索翁达:“尊者,不是贡嘎木鲁莽;尊者要明白,布天寺乃康藏重地,大喇嘛对布天寺一直寄予厚望。虽然尊者未曾去拜会过大喇嘛,但是……。”

“但是什么?”索翁达谓然一叹:“你的般若七轮只得五轮,没资格指然布天寺;回去吧。大喇嘛是黄教的大喇嘛,如何能管得了布天寺的事?布天寺从来不承认什么金边圣书!那是鞑子控制黄教的玩意儿,大喇嘛把它拿出来难道不脸红?没有它们布天寺还是布天寺,没有金边圣书,布天寺的活佛才有自由之身。有了它们,活佛就是大喇嘛的傀儡,布天寺就不是布天寺了。心中有佛不做凡人的奴才,你明白吗?”

“尊者。”索翁达最后一句问的是洛迦哥仁;他虽然神情安详,洛迦哥仁却吓得匍匐在地,对着索翁达的靴子不断亲吻着。

“你,可能出招?”这一句,才是问挑战者。

贡嘎木忽感心海激荡,如此刻的红云金顶上的风雪般冰凉彻骨。来之前他已然知道索翁达不好对付,却没想到布天寺的活佛竟然高明至此。贡嘎木修炼的确实是般若秘法中顶尖的般若七轮,也确实修炼到第五轮;这个境界已然极高了,所以贡嘎木才敢来挑战。索翁达只撇了他一眼,贡嘎木已感觉自己似乎被**裸站在对方面前。

但是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双方都没有退路,贡嘎木有种奇怪的感觉,索翁达根本就不在意眼前的一切,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点思绪都被对方洞悉;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出手。这种感觉令他进退不得矛盾的气血翻涌,却已无法回头。

空幻大师轻咳一声:“索翁达大师……。”

“空幻,你应该叫我祝飞。”索翁达毫不客气的打断空幻的话,一下把他噎得忘了要说什么。

洛迦哥仁偷偷看贡嘎木一眼,眼中冒着怪异的光芒。

“尊者,你既然与汉人为伍,就没资格享有布天寺的佛光。”贡嘎木趁索翁达分神的一点空隙,咬破舌尖凝聚心神勉强抛开内心的恐惧;撩开斗篷如一只乌鸦样飘起,双手擎出一只鸡蛋粗的铁棒,搂头砸向索翁达。

“风云转。”索翁达低吟一声,右手缓缓迎向铁棒。

“师尊小心。”洛迦哥仁咬咬牙,身体前扑抱住索翁达双腿;暗中摸出一把蓝汪汪的尖刺扎向索翁达靴底。

他们都已抛开密功,已最浅显的拳脚功夫发动袭击。

“师弟小心。”祝槐没想到活佛的大弟子洛迦哥仁会在如此关键时刻反目,提醒索翁达。

空幻大师已经蛇样掠过天仙桥,手里的红木禅杖扫向祝槐右肩。

天仙桥上忽然暴起一股漩涡,红云金顶风云突变。

贡嘎木的铁棒砸在洛迦哥仁肩头,洛迦哥仁耳边响起骨骼碎裂的声音,却发现自己手里的尖刺正扎在天仙桥石栏上。

索翁达竟然凭空消失了。

下一刻,索翁达出现在红云金顶上空,手执凤凰面具如天神般漂浮在半空。

漫天乌云霍然开朗,红云金顶上奇异的露出一片璀璨星海。

洛迦哥仁与贡嘎木呆呆注视着深邃星海,脑子里也被闪耀的星芒充满了。

他们最后的意识化作一道绚丽的彩虹,投射进星海灿烂中。

“归位。”索翁达大喝一声,正发呆的空幻大师身体一哆嗦,也迷失在绮丽的世界里。

祝槐抬头看去,半空中显出繁杂的异象。

这哪里是红云金顶?简直是仙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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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密咒(上)

夜幕笼罩张家界的群山,在晴朗的星空拥抱下,山中小镇静谧而安详。(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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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小时的颠簸,祝童带着井池雪美与野村花海终于赶到此行的目的地。

入住的还是上次那家客栈,依旧是那个老板。祝童这次没再装神弄鬼,也没把老板灌醉。

吃过晚饭已是九点多,祝童到小镇上转了一圈,借机探查周围的地势。

虽然强行闯过操蛇者的关卡,但他绝不认为这里是安全的;甚至可以说他与井池雪美的行迹已经暴露,只不过对方暂时还没有确定他们会停留在张家界附近,或借道向湖北或重庆方向走。

回到客栈,井池雪美正在房间里上课,野村花海对祝童无所避讳,看到他进门也没停下来。

今天的课程是围棋,两人端端正正跪坐在木地板上,面对一副白布棋盘,上面已摆了大半局残局。野村花海教导井池雪美的形式很随意,今天的功课就是让她破解这盘残局。

小骗子对围棋没什么爱好,只小时候和二师兄学过一些,水平很一般。老骗子的围棋水平倒是很高,不过很少教弟子这些浪费时间的东西,他没那么多耐心。

野村花海不停的用日语训斥井池雪美,看样子她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李先生,你也会下棋吗?”井池雪美陷入长考,野村花海仰起老脸问。

“一点点。”祝童听出话里有挑衅的意味,打起精神仔细看棋局。白棋的四个子被黑棋四面攻击,井池雪美的任务是救活它,看起来很难。

围棋中只有黑白与实力,每颗棋子都是平等的,没有将帅没有王侯,也没有苛刻的规矩。棋盘上似乎可以随意下子,但无视规矩乱下棋子会输的很惨;这是一种高级的自由。

井池雪美捏起一枚白子轻轻放到黑棋阵势正中:“老师,我走这里。”

野村花海收回注意力端详局势,嘿嘿笑道:“小姐进步了,这是一招妙棋啊。你是要逼我妥协:这几个棋子小姐不要了,但那块阵势要均分。”

“老师,我这步很冒险啊。”井池雪美皱起眉头,苦恼的说;“如果把它们救活,这盘棋也就输了。”

“不错,小姐能明白这点很好。赢棋不是看谁吃得子多,围起来的地方大才目的。小姐能注意到子与势之间的关系,为了更大的利益,知道取舍和牺牲,明白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的关系,可喜可贺啊。有时候局势可能会非常复杂,但是知道什么是根本利益,不为了一时得失赌气才是最重要的。能走出这一步并一定能赢,但看不到这一步一定会输。”

“那么,雪美可以去散步了吗?”井池雪美高兴的拍拍手。

“去吧,夜里寒气中,早点回来。”野村花海接过井池雪美敬上的香茶,欣慰的笑着。

这样的教导方法可真别致,祝童被井池雪美拉着走出客栈,心里还在想着那局残局。

导游是店主的儿子,去年还在外面上学,今年毕业了帮家人打理客栈,有时候也客串导游。

据说,站在他家门前白天能看到这里著名的千峰万柱梨花开的壮丽雪景。

他带祝童和井池雪美绕小镇一周,很是殷勤周到。这个季节景区的客人本就稀少,大部分客栈都没什么客人。虽然没有登记身份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乖巧美丽的少女是身家亿万的日本富豪;但他能感觉到他们家来的三位客人不是寻常游客,至少都很有钱。

镇外有小湖,男孩说这是天上嫦娥仙子后悔偷吃灵药在月宫流下的泪珠,跌落到凡间所化,名为仙子湖。

井池雪美看到湖水,叹道:“好像星奕湖啊。”

“不是星奕湖,是仙子湖。”男孩纠正道,他似乎被井池雪美的迷住了。

“小弟弟先回去吧,我们在这里呆会儿。”祝童知道井池雪美一定有话要说,要不然也不会缠着自己出来,就打发男孩离开。

男孩恋恋不舍的偷看井池雪美一眼,却发现她正紧紧挽着祝童的手臂,只好落落的应一声,走了。

仙子湖水清冽莹透灵动,湖畔宁静安详,夜雾在树影间流动;客栈的红灯笼在群山的背影中闪啊闪的,没有的媚惑也没有冷寂,仙子湖比天夜牧场的星奕湖更多几分精彩。

“李先生想过该如何收场吗?”井池雪美在如此美景中,忽然说出句大煞风景的话。

“雪美的意思是……?”祝童有点不明白。

“田公子的事情过后,先生认为福华造船会怎样?”

小骗子正考虑如何安全到达上海,到上海后怎么对付田公子,却没想到井池雪美会在考虑田公子倒台后福华造船的命运。想想也能理解,井池雪美此次中国之行的目的是和田公子签署正式合作协议,被自己拖出来很有瞎胡闹的嫌疑。她毕竟不是小孩子,身负池田家族继承人的使命,不能拿如此的大生意开玩笑。

只是,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了,回上海正是井池雪美的提议;难道小丫头心里转着别的念头?

小骗子知道,不同的时间提出同样的问题,意义大不一样,在搞不清井池雪美脑子里转的什么念头前,还是装糊涂为好。

“我现在想的是到上海后如何面对田公子,福华造船的事,我没资格参与。但是,正如小姐所言,政府一定不会看着这个合作破局。”

“希望如先生所料。不说了,先生啊,你看雪美怎么样?”井池雪美一直挽着他的手臂,忽然站到祝童对面;“雪美没有叶儿姐美丽,因为我还小啊,两年后雪美一定不会比叶儿姐差。”

祝童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听她把话说完。这个问题迟早要摆在面前,现在解决也好。

“我不会要求先生什么,先生可以和叶儿姐结婚,雪美只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雪美,那会让大家都尴尬。平志……。”

“平志君不是问题,如果我嫁给他,也不是因为爱情;我和他都明白。再说,平志身边一直不乏漂亮女人,家父曾经告诉过雪美男人能无聊到什么程度;金钱就是权利,属于这个阶层的人没几个能忠于家庭。为了雪美的幸福,他曾经建议我结婚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一切已经有很大不同;家父没想到我现在是家族主持人。为了先生雪美什么都可以做,只要福华造船一切顺利,我根本就没必要委屈自己了。先生可以不爱我,但请先生允许我爱你,只要一点点。”

井池雪美可怜巴巴的看着小骗子,话里话外却不乏威胁。意思是福华造船是井池雪美看在祝童的面子上一力促成的项目,她可以不顾别人的反对支持福华造船,也可以放弃福华。

“先生,叶儿姐是警官啊。”

“是啊,叶儿一直都是警官。”祝童终于开口了。

“但是先生的身份……。”井池雪美露出洁白的牙齿,轻笑着凑近一些:“如果叶儿姐知道先生是个骗子,会不会把先生送进监狱?”

“雪美要威胁我吗?”祝童冷笑一声;“我不怕威胁。”

“先生误会了,雪美不是那个意思。先生是祝门高层,随时可以化身离开。但是,如果先生能接屈就雪美的助理的话,这一切就不是问题了。雪美会说服董事会任命先生做井池财团的副总裁,全权负责福华造船。有了这个身份,即使先生的身份穿帮,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代理人?”祝童脸上浮起嘲弄的微笑;“我如果想做代理人,有更好的机会。”

“知道了。”井池雪美扭头看一眼仙子湖周围,把自己偎进祝童怀里;环住他脖子低低地说:“雪美还有个心愿,请先生帮我报仇。松井式杀了雪美的父亲和哥哥,如果有先生帮我驱逐松井家,我会帮助先生得到哦松井家族的股份。那时我就完全自由了,只要先生对松井式……。”

“嘘,别说了……雪美小姐喝醉了。我喜欢做医生,不喜欢做杀手。”小骗子只好如此回答。

原来井池雪美一直没忘复仇,貌似平静的心海里隐藏着如此疯狂的波澜。推己及人,如果他是井池雪美也一定会有如此想法。但是,这样的事不是他能参与的,那本就是个残酷的世界;井池雪美抛出如此大的诱饵,是不是要让自己做她的枪手?

“嗵!”一声,祝童推开井池雪美向湖中抛出一枚石子。

湖边忽然跃起一个黑影,祝童吓一一跳,他已经很小心了,却根本没察觉就在十几米外藏着一个大活人。那是……野村花海。

野村花海飞快的跑到祝童身边,手里还攥着两条扭曲的条形物体;那是两条毒蛇。

“李先生救我,蛇……咬到我了。”

女孩子都怕蛇,井池雪美吓得尖叫着躲到祝童身后。

小骗子嘴角浮起微笑,操蛇者果然有点本事,在无形中对自己施了密咒;并且,这密咒对冬眠中的毒蛇也有效。

只不过在祝童看来看来这个诅咒与其说是凶险的威胁,不如说是一层无形的保护伞。

祝门弟子本就不怕江湖上那些牛鬼蛇神,也不担心蛇君麻皮的密咒。祝门七由散有驱除蛇虫的功效,祝童曾在半岛外海的蛇岛上实验过,那些凶狠的蝮蛇根本不敢在他周围五米内停留。

如今看来,毒蛇不敢接近祝童,却会疯狂的攻击隐伏在他身边的人。

十二、密咒(下)

“偷听别人谈话是充满危险的事情,野村老师哪里被咬了?”

小骗子伸手抓过毒蛇,拧断七寸丢进仙子湖。(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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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上。”野村花海顾不上要面子,撕开小腿部的裤子。

祝童取出小巧的强力旅行手灯,拧开递给井池雪美;果然看到野村花海小腿部有两个细小的咬痕,周围已经开始肿胀,果真是被毒蛇咬伤的。

“先回客栈。”

祝童捻出金针,最后封闭住伤口附近的血脉。客栈的旅行包里有在凤凰城购买的蛇药,先用上试试吧。

七由散倒是可以治疗蛇毒,但是副作用太大,也许伤口几个月都封不住口。如果治疗蛇毒需要与冰雪散配合,问题是,祝童身边没有冰雪散。

暂时,小骗子不想把野村花海变成瘸子,脑子里想的是否说服井池雪美也涂上一些。

七由散虽然本身无色无味,但是与体液接触后会有一点不太好闻的异味。

仙子湖内忽然卷起波浪,一只拳头大的三角头带着淋淋水花扑将过来,直冲井池雪美而去。

祝童飞快的把井池雪美拉到身后,是一条乌黑的蟒蛇;只看头,身体至少要有一丈长短。

野村花海年纪虽大反应却比小骗子快,挥手间三道寒光射去,正中蟒蛇头部。蟒蛇只顿了一下,颈部回缩又一次扑向井池雪美,并且张开大嘴露出两条蛇信。

小骗子这才出手,护住井池雪美,右手挥出五枚三棱针。

蟒蛇又一次被射中,来势不减直冲到井池雪美胸前;她被吓得连声尖叫,野村花海也急得扑上来挡在井池雪美身前。

“它死了。”祝童一把抓住蛇头递给他。

野村花海惊疑不定的瞄一眼,蛇头到七寸部位上有五处伤,都是穿透伤。老人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见过祝童的三棱针,与自己射出的三支飞刀相比材质多有不如,但效果却完全没有可比性。

井池雪美已离开好远,指着仙子湖惊颤的说:“里面还有。”

仙子湖内果然继续翻腾着波浪,以祝童的眼力能看到一个稍小些的蟒蛇头。

“不怕,它们不敢上来。”祝童小时候曾经以蛇为玩具,他们师兄弟都曾经为老骗子抓蛇炖着吃。现在刚射杀一条大蟒又有七由散护体,根本就没把仙子湖里蟒蛇看到眼里。

“他把诅咒下到小姐身上了。”野村花海吼叫道。

祝童这才意识到,麻皮的密咒好象真下到井池雪美身上了。

“这样也不错了,雪美小姐多了一群免费保镖。”祝童掏出七由散,细细撒到井池雪美鞋子里、领口中,还在她手上涂一些。“雪美小姐,你到湖边试试。”

“不、我怕。”井池雪美缩在野村花海怀里,眼泪就要下来了。

“你去试试。”祝童又给野村花海手上涂一些;“这是最好的驱蛇药。”

野村花海将信将疑,为了给井池雪美壮胆试着接近仙子湖,把手伸向湖中。

蟒蛇原本在湖边游弋,野村花海的手接近一点它就躲开一点,野村花海站到湖畔,蟒蛇已经躲进湖心。

“要西,李先生的药太神奇了,我要订购一批。”

“不卖。”

“价钱好商量。”

“没得商量,就是不卖。”

“回去吧,我害怕。”两个人装模做样的谈生意,为的就是让井池雪美轻松下来;目的达到了。

客栈老板看到客人被蛇咬伤,慌得到处打电话询问,祝童说不必了。

从旅行袋里取出手术刀在伤口处划出十字口,挤出周围的蛇毒,涂上苗家蛇药包扎好,才说:“这条腿算是保住了,但是,你要在这里住三天。至少三天内不能下床活动。我给你开个药方,明天让老板给你抓药。”

野村花海哼一声没说话,祝童不理会他的不满意,掏出一叠钞票对老板说:“这是五千,一来麻烦你照顾他,二来替麻烦老板找辆车,我们要连夜去市区。”

老板没废话转身就去找车,三位客人在这里住一晚不过百十块钱,客栈整个冬天也挣不到五千块。

野村花海没有废话,知道说也没用。刚才客栈老板到处找蛇药,也许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行踪,祝童带井池雪美转移是应该的。

客栈老板捧着个蓝色布包颤巍巍走进来:“有人在门外留下这个。”

布包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太极阴阳鱼图案;里面,是一只蓝色香囊,正面同样绣着太极阴阳鱼,背面是一只荷花。

祝童小心的拿起香囊嗅嗅,药香中有淡淡的雄黄的味道,这应该是道宗秘制的驱蛇药了。但是,它的主人是谁?

“这是给你的。”祝童把香囊递给井池雪美。

一辆没挂牌的越野车停到客栈门前,不是走私车就是黑车,司机却是老板的儿子。

祝童与井池雪美坐到后座,老板把男孩赶下来自己坐到司机位置:“天黑路险,我来开吧。你在家照顾客人;记住,别乱说话。”

对这样的安排不止井池雪美满意,祝童也觉得不错,唯一不满意的只有野村花海。谁让他被蛇咬了呢?他的伤口经不起颠簸,需要静养。

汽车驶进张家界市区已是午夜,祝童把男孩打发回去,与井池雪美提着行李又坐上一辆的士。他们没有去酒店,一连换了三辆的士,最后,停在一家豪华的洗浴中心门前。

据的士司机说,这家洗浴中心后台颇硬。

祝童没问价钱,直接要了一间VIP贵宾房;早有热情的伙计接过两人的行李,恭敬的把两人带到一套装修艳俗却温暖如春的包房里。

还算不错,房间里不只有大电视,大床上的用具算是干净,还有一间华丽的浴室。暖色灯光与墙壁上装饰着暧昧的色情艺术,把这里与一般酒店的套房区别开来。

最有特点的就是那间浴室了,半磨砂玻璃门与其说是为了保护**,不如说是为了诱惑。

“麻烦兄弟给关照一下,如果有人问起来,就是没见过我们。”祝童塞出小费,伙计拍着胸脯保证,就是警方来了也别想找到他们。

井池雪美已经几天没洗澡了,门刚关上她就跑进浴室放水,也不拉上玻璃门就脱去身上的苗服。小骗子笑笑没说话,如果井池雪美知道这是什么所在,大约连呆在这里也不肯。

祝童没那么轻松,先环视一圈所谓的VIP贵宾房,果然发现两个摄像头,无一例外都把冲着中间宽大的圆床;他取出胶布沾上摄像头,才放松精神坐在沙发上休息。

也许只有在这种地方,牛鬼蛇神们才会心存顾及;祝童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没几分钟,弥漫的水气飘满半个浴室,井池雪美浑身**出年轻白嫩的身体,一对挺拔结实的**已经初具规模,耀眼的令人目眩。

祝童曾是游遍花丛的老手,也不得不承认井池雪美有一副美妙身材,那柔软的玉臂,纤弱的脖颈,修长的**,处处显示着青春的骄傲与稚嫩的性感。

想到目前的情形与在仙子湖畔的那番对话,小骗子升腾的欲火渐渐熄灭。

井池雪美才十八岁就表现的如此富于算计,过几年该厉害成什么样啊?与这样的人相处要懂得自我保护,也就是敬而远之。尽管,他的手曾在这具酮体上放肆过,尽管,他完全可以把它当成轻松的游戏。但此一时彼一时,彼一时此一时,阴阳八卦轮转不休,为了长治久安,还是不要太放纵。

“先生还记得蓝夫人吗?听说她也在上海。”井池雪美洗好了,站在淋浴下用一方毛巾擦拭身体,说出一句很突兀的话。

“没听说。”祝童打开电视,思索着井池雪美这句话的意思。

蓝夫人,应该和三品蓝石有关系吧?

耳边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井池雪美只围一件浴巾走出浴室,坐到祝童身边。清淡的处子清香缓缓从这具散发着热气的酮体围拢来,小骗子又有冲动的感觉。

偏偏电视里放着的是一部日本AV,再去换台已经晚了。

井池雪美与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轻轻喘息着,靠紧祝童,低低的说:“听说,蓝夫人很关心你呢?”

“你都是听谁说的?我没见过蓝夫人。”小骗子有点紧张,不只是因为身边有个半裸的美少女,直觉告诉他,蓝夫人这个人不简单,似乎与自己大有关系。

“你没见过蓝夫人?”井池雪美扭过祝童的脸,似乎不相信这个说法;“我还听说,蓝夫人这次回上海很奇怪啊。”

祝童把目光转到井池雪美身上,注视着那精致的五官毕挺的鼻子,刚出浴的俏脸脸显得秀丽迷人,黑亮的长发尚未干透淌在稍显柔弱的双肩,与白嫩的肌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他瞬间感到一阵恍惚,有抱抱她轻怜密爱的冲动。

“先生难道没听说吗?有人说,蓝夫人很关心先生,蓝湛江最近很不开心,就是因为蓝夫人。”

“雪美,这是哪里的消息?”

“当然是八卦消息啊,威尔逊夫人是雪美干妈,她可能已经在上海了;这都是她说的啊。威尔逊夫人也支持福华造船,不是她借给雪美三千万英镑,我根本不敢来见先生。井池家族现在缺少现金。”电视里不断传出刺激而放荡的声音,井池雪美原本清澈的眼睛中浮起一层雾气;“先生,难道雪美在你眼里真的毫无魅力吗?”

“雪美该睡了。”祝童抽出龙星毫,练化一点黑雾刺进少女眉角。

井池雪美神智顿清,身体也确实感觉困乏,只好失望的笑笑:“先生晚安。”就乖乖离开沙发爬到床上睡去了。

祝童喘口气,把龙星毫刺进手心劳宫穴,**消减了,心里依旧乱成一团麻。

井池雪美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蓝夫人,只是,所谓的蓝夫人应该是三品蓝石的人,应该是蓝湛江的长辈或母亲。为什么?井池雪美认为如果自己帮助她,就能得到蓝夫人的帮助?还有那个威尔逊夫人,竟然给井池雪美如此大的支持,奇怪的世界奇怪的女人们。小骗子只知道,这一切不会没有理由和代价,任何世界都有一个通用的规则:利益之上。

祝童关上电视打开电脑,看外面的风吹向何处。

一、八仙(上)

情况不太乐观,现在的热点依旧是关于福华造船的消息。(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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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公子发动了大批喉舌,热炒海洋概念和福华造船的前景与对中国的未来的影响。

“神医李想”依旧在流氓、骗子与正人君子之间摇摆,有太多的人在讨论有关中医的话题,都认为仅凭如今国内的中医水平,不可能创造出什么辉煌的成绩,“神医李想”治愈的病例有很大的偶然性。

祝童也同意这个观点,他治好的几个病人应该是依靠蝶神的功劳。

台海言在为保卫师父的声誉奋斗着,他把祝童在海洋医院的所有病历都公布出来,并且团结起一批中医拥护者,想以铁铮铮的事实证明李想不是个骗子。

但是,在网上混的没几个看重那些铁证,大家为了看热闹而来,更关心的是神医李想与井池雪美小姐、凤凰仙子之间的绯闻。这几天,又加上一个沙盈盈小姐,有人说亲眼见过神医李想在嘉雪花园的新年舞会上得到了沙盈盈小姐的青睐,并且接受沙盈盈小姐的邀请与她共度新年之夜。

还有,叶儿的照片终于被公布出来。那是一张身着警服的工作照,她的风采马上征服了大部分男人的眼光。于是,神医李想变成全体男人的公敌;无论他是否神医是不是骗子,反正有如此多漂亮女朋友的男人不是流氓也该死。即使神医李想真是好人,也要被人们踩成坏蛋。

让祝童感动的是,就在今天上午苗苗的视频出现在网络上。她以稚嫩的声音证明,李医生是个好人,是李医生和叶儿姐在街头遇到她,并为她提供了治疗机会。

后面,还有个年轻的农民工出面说,他的命就是李医生救的,也是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得到李医生无私的帮助。

在活生生的生命面前,虽然也有人说他是伪善,更多人选择了沉默。所以,神医李想暂时还是个人。

祝童也看到了朵花在凤凰城发布的消息,能成为一个地方的形象大使不是个简单的事,王向帧果然在帮女儿。

但另一个战场却是静悄悄毫无消息,某部只发布了一条剪短的消息,针对的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在上海的金融领域的人事变动做个澄清。

祝童关上电脑离开网络,仰在沙发上回想着自己化身李想到上海后发生的一切。他救下年轻人和苗苗纯属偶然,对台海言与韩胖子也说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帮助。周东,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过。

但是,如今拼命维护他为他辩解的正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苗苗的视频中能隐约看到周东和网络信息中心那些年轻人的影子;年轻的农民工身后,干脆就站着韩胖子。

井池雪美发出几声尖叫,祝童抬头看一眼,她正缩成一团;身上的浴巾散开大半,露出性感的淡蓝色蕾丝内衣。原来她不是**啊。

她攥紧拳头挥舞着,嘴里不断涌出梦呓,在梦里,不知道有在与谁争吵。

井池雪美做梦说的是日语,祝童听不明白,看着那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小骗子的心有些软,起身为她盖好浴巾。

美丽的少女出身豪门,哪里在洗浴中心这样的地方睡过觉?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完全信任,如果不是心里没有熄灭的复仇之火,她根本就没必要跟自己出来冒险。

那小小的脑袋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祝童考虑良久,又打开电脑,以神医李想的名义在网上发布一条消息:

李想与井池雪美小姐将于明天返回上海,也许将召开新闻发布会。

具体时间、地点未定。

信息发出后祝童打开手机,半小时,手机响了,他等的就是这个电话。

祝童看看时间,已是凌晨四点,距离天亮不过两个小时。

王向帧先询问了井池雪美小姐的身体和精神情况,并对祝童对他的帮助表示感谢;小骗子知道,百里宵已经把东西送到他手里了。

只是王向帧不支持祝童回上海,说如果井池雪美情绪稳定的话,不妨再拖几天。

“再拖下去会死人的,。”祝童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他一方面承受不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一方面也希望这件事能早些有个了断;要不然,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湖好汉们真能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小骗子能感觉到王向帧话语中的犹豫,他在另一个战场上还没积蓄到足够的力量。

“到上海,你有几分把握?”王向帧没有试图说服他,只是不放心的问。

“五分吧,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代表正义。不是说邪不胜正吗?如果算上别的因素和首长的支持,我有七分把握。”

王向帧沉吟片刻,随着小骗子轻笑着:“好吧,我尽快返回上海,祝你马到成功。向老会代表我出席明天的新闻发布会。”

“没有什么新闻发布会,我只是让大家都知道雪美小姐将回到上海。”

“哦,你是在骗田旭洋?”

“不是骗,是警告。”

“小心点,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明天上午九点,井池财团的私人飞机准点到达张家界荷花机场;希望不要再有什么意外。”

电话挂断了,祝童收起微笑;心情却愈发沉重了。

他发布那条消息不只是警告田旭洋,也是警告王向帧,现在看来,效果不算很好。

最意外的是,井池雪美不声不响的竟然把私人飞机调来,小骗子已经煞费苦心的用假身份证订好两张几票,看来是白忙活了。

有钱人真是神奇的动物。小骗子心里郁闷,看看正在熟睡中的井池雪美,有心上去放肆一番;却看到她眼角挂着一滴泪珠儿,嘴角还委屈的撇着;如一朵带着秋露的雏菊。

还是算啦吧,她只是个孩子。

第二天清晨,张家界刚从睡梦中醒来,洗浴中心的伙计恭恭敬敬的把祝童和井池雪美领到后院;引到院中停着一辆黑色奥迪车前。

井池雪美惊异的看着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殷勤的把不多的行李放进后箱;看车牌,这不是辆的士啊。

祝童安适的笑着,拉着井池雪美坐进后排,任凭司机和伙计忙前忙后。

聪慧的井池雪美乖巧的倚在祝童身边,没问为什么,这让小骗子十分满意。

荷花机场距离市区不远,早晨人少大街上也没几辆车,奥迪车开行不久就到了。

下车前,祝童塞给司机一叠钞票:“师父,麻烦您了。”

“谢谢谢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稍等一下,我关照个朋友为你们节省点时间。”司机接过钱,殷勤的把车停到候机厅门前;顺手掏出电话。

两分钟后,候机厅内跑出两个穿制服的年轻人,毕恭毕敬招呼着司机,伸手打开车门。

张家界是座旅游城市,这个季节游客稀少,荷花机场的客人只会更少。

候机厅里只有稀稀落落二十几个人,却都集中在门口附近。祝童眼光一扫心里微讶,看来自己是多心了,候机厅应该很安全,因为这里完全是道士的世界。

梅兰亭与羽玄真人的弟子凡心如一对情侣般站在不远处,看着祝童和井池雪美微笑。

他们周围是七男一女八位精神抖擞的道宗高手。虽然没穿道家服装,包括梅兰亭在内都穿着改良过的中式汉服,互相之间也没凑到一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是一个团体。

这八个人祝童还有点印象,在那场山水道观的集体婚礼上有个“八仙贺喜”的仪式,他们就是那八个扮演八仙的道家弟子。小骗子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那个年轻漂亮的道姑。

她现在在网络上也颇有点名声,被称为最“最美丽的何仙姑”。

井池雪美不认识梅兰亭或凡心,但是对他们的汉服很感兴趣,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梅兰亭挽着凡心迎上来:“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李主任,也回上海吗?”她表现的有点不自然,奇怪,莫非梅大小姐与凡心之间……那样最好。祝童的内心虽然有点怪怪的,却真的为梅兰亭高兴。

凡心虽然刚入江湖,却不似个薄情之人。

“梅小姐,是很巧。”祝童招呼着,对凡心伸出右手:“麻烦师兄了。”

凡心依旧是那幅安然模样,能看得出他对这样的事好奇大于紧张,握住祝童的手摇两下:“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没帮上什么忙。”

对于明白人话不能说太多,祝童明白这个人情太大了,怪不得这一路如此平静,道宗已经不声不响的为他打开一条通道;有八仙在,荷花机场附近不会有什么危险。

祝童拉过井池雪美,对何仙姑说:“雪美小姐,香囊就是她。它不止能驱蛇,你只要带着香囊所有的蚊虫都不敢接近你。”

“真的啊,姐姐好厉害……。”井池雪美很会说话,先是三个神鞠躬,拉住她的手滔滔不绝的说着感谢的话,把何仙姑弄得很不好意思。

传说中,何仙姑使用的仙器就是一株神奇的荷花,祝童看到挂在她腰间的白玉荷花如意,已明白香囊是她的了。昨天晚上,何仙姑就在小镇附近。

机场广播起航班进港的消息,候机厅外开来两辆大巴,一群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涌进来。

八仙看似无意的散开,以八卦阵型把祝童他们护在中心,首当其冲的是水长老。小骗子与竹道士的弟子凡星关系不错,刚才就想和水长老打招呼,现在却不敢打扰他了。

随游客进来两个熟人,神钩王寒与无畏和尚,还有两个一看就是江湖高手,只不过祝童没见过。

一、八仙(下)

江湖高手与一般人有什么区别?这个问题真的不太好回答。www.65txt.com

从表面上看确实没什么分别,只有身处江湖中人才能感觉到。

就如高明的小偷一上公交车就能很快发现自己的同类和警察一个道理;祝童与道宗八仙同时感到了威胁。

水长老打个手势,祝童拉着井池雪美招呼梅兰亭与美缓缓向一边移动,八仙与他们同步移动。表面看似随意,却是异常凶险。

神钩王寒的拐杖隐隐对着水长老,无畏和尚右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对着井池雪美;祝童只好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井池雪美前面。

情况好象不太对,莫非有人要对井池雪美下手?小骗子脑子里急速思索着,那边,“何仙姑”已经与对方叫上手了。

一位年轻的女游客装作无意的撞向八仙布下的***里,何仙姑挺身而出扶住那个女孩子;意外就在双方接触的瞬间发生。

女游客在匆忙间,左手迅捷的顶向何仙姑的肋下。祝童看到她中指上闪出一抹寒光,正要提醒何仙姑小心,接触战已经分出高下。

何仙姑的右手快一寸按在女游客肩下,也没见她如何发力,女游客已被弹出去三米远撞在无畏和尚怀里。

好厉害的借力打力太极柔功,何仙姑原来是位内家太极八卦掌高手!可怜无畏和尚不明白其中的厉害,硬挺着没有被女游客撞倒,脸上瞬间浮起一抹红晕。

祝童走过去,按住无畏和尚的胸口道:“大师不该硬挺,应付这招只能用沾衣十八跌,那应该是你们的基本功了。回去静养一月,不要妄运内力。”

说完,小骗子抽出金针刺入无畏肋下,无畏这才哼一声,脸色由红转白。他拱手谢谢,在那位女游客扶持下狼狈的退下了。

神钩王寒不是傻瓜,看出在这里讨不到便宜也要离开,祝童却叫住他:“老王,好久不见啊。”

“呵呵。”神钩王寒不自然的笑着,只好停止脚步;不明白小骗子为什么叫住他。

“麻烦你给汽笛带句话,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们的人,八个字:天上地下,不死不休。”

小骗子恼啦,向四品红火发出最严厉的警告:江湖贴。

如果神钩王寒或汽笛敢于应战,七品祝门与四品红火将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大火拼。祝童吃准了四品红火没那个胆量,柿子要捡软的捏,四品红火现在式微,只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一个就能把他们镇住。

候机厅内又响起航班进港通报,井池雪美的私人飞机“樱花号”降落了。

祝童凑近神钩王寒,低声道:“如果三天内汽笛给我个交代,哼!”

“祝大夫,你想要什么交代?”神钩王寒从震惊中缓过来,强撑着面子问。

“你三番五次挑衅,难道真以为祝门是泥捏的?如果汽笛不明白,我可以提醒一点:老子开价不高,只要你和大火轮一人一只手;或……等价的东西。”

说话间,神钩王寒发现自己已经被围在中间,两个同来的伙伴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靠背椅上,看样子都受了点伤。

“我会把祝大夫的意思转告大哥,你还有别的事吗?”神钩王寒晃一下手里的拐杖,做出一言不合鱼死网破的拼命架势。

“没事了,老王,你也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可曾想过,整天打打杀杀的有意思吗?耍猴的都比你混的强,人家至少在耍猴,而不是被人牵着绳子当猴耍。”

小骗子说完,拉着井池雪美走向登机口,留下神钩王寒呆呆的发愣;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小骗子!”

松井平志带着两个保镖出现在登机口,陪同他们的还有两个机场官员,当看到一身苗装的井池雪美时,都惊异的睁大双眼;不能相信身家亿万的贵小姐穿成这般模样。

十点整,井池雪美的私人飞机从跑道上缓缓地移动,由快到慢直至穿入云层。

“樱花号”内部不算很豪华,机舱前部有四架舒适的航空座椅,中部有小型会议桌旁还有餐桌、吧台;飞机的后部还有宽大的沙发床,整个机舱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型舒适的办公室,能搭载十五位乘客。

井池雪美邀请梅兰亭、凡心并道宗八仙与她一道飞往上海。松井平得知野村花海受伤正在张家界风景区内修养,就让随他而来的两位保镖去伺候野村花海;这样一来,飞机上的空间才不显得太拥挤。

蝶神受不得高空,加上这几天累得筋疲力尽;进入安全航线后,穿和服的空中小姐放出轻柔的音乐,伺候小骗子躺在沙发床上,在轻柔的音乐声中很快就睡去了。临睡前最后一个意识是,这小妞应该叫丸子吧。

一觉醒来,飞机已经降落在虹桥机场,祝童揉揉眼,不好意思的问陪在他身边的松井平志:“我睡的还好吧?”

“很好,看得出先生这几天累坏了。”松井平志笑笑;“请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为什么要问我?”小骗子探身看看,井池雪美与梅兰亭、何仙姑围坐在吧台旁热烈的说着什么,凡心在前面与水长老轻声交谈着。

“雪美小姐不想住酒店,也不想住田公子安排的别墅。瞧,那里都是记者。”松井平志指指舷窗外。

果然,虽然这里是停机坪,已经有十几位神通广大的记者候着了,至少两台专业摄像机对着“樱花号”。可以想象,机场外一定有更多的记者和热心人。

“刚才田公子来电话,说要来进场迎接雪美小姐,小姐借口劳累拒绝了。”松井平志继续施加压力,小骗子感觉很不好,看向前面,正遇到井池雪美投来的目光。

祝童忽然明白了,井池雪美根本不信任松井平志。就在昨天晚上,井池雪美还想说服他替父亲报仇;以松井平志的精明,不会感觉不到井池雪美的冷淡与戒备。

好象这次回上海事情有点不对劲,至少事情不象他想的那么简单。

祝童歪着脑袋看看松井平志,当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钱人的心思和女人的心思一样不好猜;都要为保有一些东西而费尽心机。

“梅小姐,你应该邀请雪美小姐去碎雪园小住两天。”小骗子忽然来了灵感,上海附近让他感觉安全的只有两个地方,都在苏州。

比起霞光寺,碎雪园更适合招待井池雪美这样的贵家小姐。

“就怕雪美小姐不肯赏光呢?”梅兰亭巴不得能有机会接近井池雪美,做画廊,当然是认识的有钱人越多越好。

“先生这样安排极好,平志君和先生也去吗?”井池雪美只犹豫三秒钟,也就是和祝童对视三秒钟就明白了,只有住在碎雪园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才能有超然事外的主动。

“我们留在上海,碎雪园是苏州园林的精华,在那里,雪美小姐能得到梅小姐的爷爷、国画大师马夜的款待。明后天,我和平志君再去看小姐。只是要小心点。”祝童冲梅兰亭挤挤眼,意思是人交给你了,敲诈勒索随便。

“小心什么?”梅兰亭不满的问。

“蛇。”

“蛇?现在是冬天啊。”

“冬天也有蛇。”井池雪美很认真的比划着:“很大很大的蛇。”

以井池雪美的身份单独去碎雪园做客明显不合适,虽然飞机上有她的私人助理。

“樱花号”在虹桥机场停留三小时,其间只走下来两位乘客,松井式老先生走上飞机后“樱花号”又一次起飞。这次是目的地是杭州萧山国际机场,井池雪美小姐将从那里转车去苏州碎雪园,松井式将陪在她身边。

机场内外等候的记者们没有见到井池雪美固然有点失望,但看到“神医李想”出现在面前,大部分人都兴奋了。

从停机坪到出关坐上池田一雄来接机的高级房车,祝童一直面含微笑频频点头,却不回答任何问题。

“李先生,滋味如何?”房车启动驶上机场高速,松井平志升起隔离窗,调侃着小骗子。

“不错不错,就是有点不习惯。”祝童扭扭微酸的脖子,后面是池田一雄的护驾车,再后面,是一连串紧追上来的记者的座驾。看样子,回海洋医院公寓是不可能的了。

“平志君住在哪里?”

“锦江饭店。先生不回家吗?”

“我现在的样子只好打扰平志君了,有家难回啊。”小骗子叹息一声,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心里想:在上海,哪里算是他的家?

“没想到你和小姐这时候回上海。”松井平志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忽然之间,车内的气氛有点沉闷,甚至可以说尴尬。

祝童心生警惕,以松井平志的教养、本事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不会让客人赶到不自在;况且,这个客人还是他爷爷的救命恩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祝童接过松井平志从车内冰箱内斟出的红酒,微微晃着寻找蛛丝马迹。

唔,也许是在飞机上看到井池雪美表现出出的态度,也许是……。

***,莫非松井平志认为自己和他的准未婚妻之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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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闻香知味(上)

从虹桥机场到锦江饭店要经过几条车流量比较大的主干道,车行缓慢,车内的气氛越发尴尬。(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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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心里苦笑,如果他开口解释自己和井池雪美之间没有什么,不只松井平志不会相信,自己也不知如何说。

野村花海现在还留在张家界内养伤,井池雪美口无遮拦,在飞机上说昨晚和李先生在洗浴中心呆了一夜,这可如何解释?以井池雪美的精明,不会表现的如此轻率。

小骗子大概明白一点了,井池雪美又在耍小心眼,摆明想和自己显得暧昧一点刺激松井平志;看来,她真的很想让自己和松井平志斗一斗啊;只是在这个时间点上,耍这一套真不是时候。

不对了,井池雪美还说过,为了这次合作她曾经从干妈威尔逊夫人那里借了三千万英镑,莫非她在暗示松井平志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想促成和田公子的合作?

祝童决定试探一下,喝干杯中酒递过去:“平志君,来一杯白酒,我不喜欢喝红酒。”

松井平志也在想着什么,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为祝童倒半杯茅台,微笑着说:“现在喝白酒不太适合。”

“无所谓适合不适合,酒能醉人也是一味很好的提神良药。平志君,你知道‘四海春’吗?”小骗子正说着酒和药,忽然转到虚幻世界的马甲那里。

松井平志微一愣神:“不知道,那也是一种药吗?”

“‘四海春’不是药,是一个人。”祝童心里有数,松井平志就是网络上的“四海春”,这小子心里有鬼!

他仰头喝下杯中酒,瞬间脑子里把与松井平志的交往回忆一遍,忽然想明白了:从头到尾自己都是个傻瓜,松井平志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也许从现在开始,他才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对手。

不只是田公子把福华造船当成和骗局,松井平志也同样没放在心上,他和爷爷松井式大约要借这件事打击井池雪美的威信,进而把她牢牢的控制在手心。

上次来上海,松井平志一定从田公子那里得到了什么讯息,所以才在临走前把自己约到漫江花雨,还说出一段意味难明的话。以他的见识,不会看不出田公子的福华造船很有问题,却还装作毫无觉察的样子。

现在想来,松井平志的那段话应该是在试探他是否和田公子联手,可笑祝童还以为松井平志喝多了,说的是醉话。想想松井平志欣赏兰花艳舞时的定力,他这样的人岂会随便说什么醉话?

如今,松井平志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和田公子不是什么合作者,却又开始担心自己和他抢女人;井池雪美代表的不只是个美丽的少女,而是井池家族的控制权。

不只是松井平志,连田公子都在把自己当成傻瓜玩,他在朵花身上下那么大本钱完全是在演戏,拉自己进来更是在装样子,做给井池雪美和大家看呢?

小骗子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碰头,想过安生日子就不能和野心家混在一起,真累啊。

还好,记者们跟到锦江门前就被保安挡驾了,小骗子才叹口气;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今后再想做骗子要难上加难了。

为了这次上海之行,池田一雄在锦江包下半个楼层。小骗子借口劳累客气的把松井平志请出房间,在宽大的浴池里放满水,泡进去发愣。

他好像走近一个死局,没有他给田公子牵线这个死局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并且,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把这个死局做的更彻底。无论怎么算账,他似乎都得不到半点好处。

下午四点,井池财团负责外联的职员通报:陈依颐小姐来拜访松井平志并要求见李医生,祝童本想拒绝,但陈依颐已经敲响他的房门。

祝童抓起一件浴袍披上,他身上的衣服都送去洗衣房,新买的衣服还没送来,正是狼狈的时段,所以才不想会客。

陈依颐安静的走进来坐在套房外间沙发上,凝视着祝童没说话,眼圈泛红顺白嫩的脸颊滑下两滴泪珠儿。

“依颐别哭。”祝童有点不知所措,陈依颐给他的印象一向很坚强;本以为她是来给田公子做说客,现在看来不太象。

陈依颐接过祝童递过去的面巾纸,却放在一旁没用,低声说;“主任,我不想嫁给余晓江,但是,但是……你能救我吗?”

祝童内心震动,陈依颐不象在说谎,田旭洋和江小鱼之间竟然勾搭到如此紧密,怪不得一周前在漫江花雨感觉陈依颐有点不对劲;只是,以祝童对陈依颐的了解,她很清楚江小鱼和夏护士长的关系,不可能轻易接受这样的安排。

“我只是个医生,不过带朋友去旅行,没能力帮……。”

“你可以的,只有你能救我,余晓江最怕的就是你。主任,你不是医生,至少不只是个医生。余晓江心狠手辣,他不会无缘无故怕一个普通医生。主任,我染上毒瘾了,余晓江暗算我。他无耻……送我的香水里有毒品……我现在好后悔,为什么要离开海洋医院,为什么要听哥哥的话。”

陈依颐轻声啜泣着,让人不由不怜惜。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差点扰乱小骗子的方寸。陈依颐一直是那么从容、独立、坚强,与祝童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不长,但那微笑颐然、井然有序的工作态度和一直让他很欣赏,他不敢想象如此一个女子染上毒瘾的后果。

“依颐,你坚强一些,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被毒品击垮。”

“可是,哥哥把我向火坑里推,我看不到希望……。”陈依颐嚎啕大哭起来,站起来扑进祝童怀里。

陈依颐双手勾住小骗子的脖子,脸深埋进他怀里,身体蛇一般缠绕着他,颤抖着,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祝童感受着她的呼吸及散发出的温热信息,心里顿生爱怜轻抚她肩后柔发。

“何苦来呢?依颐不该牵扯进来。”

“你有为何牵扯进来?”陈依颐抬起头,梨花带雨的脸上分外楚楚动人;“余晓江很忌讳你,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主任,你……。”

“嘘……。”祝童伸出食指按在陈依颐唇上;“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主任答应救我了?”陈依颐咬住那根手指,以舌尖轻轻裹着,把小骗子弄得心里痒酥酥的。

“戒毒吗?我能帮你的不多;身体的依赖好办,心瘾难解啊。”

以陈依颐的机灵看出李主任话里有话,拭去眼泪离开祝童的怀抱,端端正正坐到沙发上:“主任,要依颐怎么做你才会帮我戒毒?”

祝童没说话,事实上他真没什么好办法,但是有个人可以;凡星道士入道以前也吸毒,现在根本看不出被毒品侵蚀过的迹象。如果要帮陈依颐戒毒,祝童只能把她交给凡星道士。

或者……凡星第一个师父是谁?莫非道家有什么高明的戒毒良方?

“说吗?只要能戒毒,依颐什么都答应。我不想便宜那个混蛋。”陈依颐腮边慢慢升起红晕,低头垂目让一缕秀发垂落下来。

“依颐现在一天要多少……?”

“主任大可放心,我的医院里有足够的替代品;不会在这里丢人。”

陈依颐如今是一家豪华私人医院董事长,有钱也有得到麻醉品的管到。小骗子放下心来,指着门外说:“我答应帮你,不过,依颐先帮我个忙,去外面给我置办一身行头。”

陈依颐惊喜的抬起头:“真的吗?主任真能帮我戒掉毒瘾?”

“信不信由你。”小骗子又端起架子,陈依颐抓起手袋站起来,上下打量几眼祝童:“我需要看看主任的身材。”

祝童身上只有一件浴袍,作势要拉开;陈依颐笑盈盈立在门边,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小骗子只好自己害羞一把,挥挥手道:“快去快回,我知道女人逛街都很麻烦的,依颐不怕时间长了出什么意外?”

陈依颐也怕在街上发毒瘾,拉开门又停下来:“主任要内裤吗?”

“要,一打。”

“几号?”

“你看呢?”

“我就是看不见才问啊。”祝童忽地站起来,拉开浴袍,陈依颐已消失在门外,留下几声清脆的娇笑。

眼看着房门关上,祝童脸色阴沉下来。

情况比他想想的还要糟糕,江小鱼竟然想用毒品控制陈依颐,并要挟她嫁给他。难道,田旭洋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跳进火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只能说明田公子不是丧尽天良把陈依颐作为牺牲品,就是已经被江小鱼控制了。

江小鱼终于从暗中跳出来,难道他不怕圣丽园的秘密被曝光?

回上海之前,祝童以为主要对手是田旭洋,这已经是个很难应付的对手了,现在出来个江小鱼,一切都不一样了。不只要面对上海滩风云公子田旭洋,还有江湖高手江小鱼。

就好比以他的本事大概只能与雪狂僧周旋,胜负还在两可,忽然杀出来个聋哑和尚无言那样的高手,结果不问可知。

拼不过就要寻求变通,首先要把索翁达请来上海,由他这个江湖第一高手在,至少金佛的那些大师们不敢太过分。

还有……王向帧能帮上多少?对于没把握的不确定因素,祝童相来不能抱太大希望;现在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王向帧身上。

二、闻香知味(下)

祝童用房间里的电话打给叶儿,两人互报平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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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身边很嘈杂,似乎在某个宴会上,说了会儿话就挂断了。

看看表,现在还不到五点啊。

陈依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彬彬有礼的服务生,提着捧着十几个盒子、袋子。

祝童撕下包装,陈依颐真够下本钱,置办了从内衣内裤到西装大衣两套高级行头。

“主任也不问问价钱。”陈依颐喜滋滋的为他整理着衣袖,很有点贤妻装扮丈夫的感觉;“衬衣有点紧了,不行,我找他们换。”

“我又不是白穿你的衣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凭本事吃饭。”十分钟后小骗子焕然一新,站在穿衣镜前仔细端详自己的风采,竟有点陶醉的感觉。

陈依颐想起自己的状况,神情暗淡,幽幽道:“主任如果对依颐好点,我就不会上他的当。”

祝童拉住她的手坐到沙发上,伸出手:“把香水给我看看?”

陈依颐颤抖着从手袋里取出一枚精美小巧的蓝宝石香水瓶,白金旋口顶端镶嵌着一粒钻石。怪不得陈依颐会上当,江小鱼挑选礼物的眼光相当不错;大多数女人看到如此尊贵的香水瓶都会爱不释手。

祝童轻轻旋开瓶盖,凑到鼻端轻吸一点;神秘的清香渗进肺部。

一般来说,毒品只有进入肺部或血液才会发生作用,他闭目体会一会儿,除了精神舒爽放松,没有特别的感觉。

“闻不出来,要喷到身上才有效。”陈依颐不敢看香水瓶,躲闪着低声说。

“依颐,是不是不舒服了?”祝童发觉陈依颐在颤抖。

“有点……主任,救我。我不想像鬼一样活着,咯咯……难受……救我。”陈依颐开始坐立不安,接着牙齿打颤全身抽搐,嘴角淌出唾液。她扑到祝童怀里,勉强压抑着自己请求着。

祝童这才抽出龙星毫,引一点黑雾练化,直到陈依颐缩在沙发上,看着香水瓶露出贪婪的目光,才拉开她紧握的右手,刺进手腕上的内关穴。

陈依颐嗓子内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身体稍微放松一点:“不够,还不够。”

祝童把龙星毫弹压九下,又刺进她手上的合谷穴。

“继续,好多了,心里难受……。”陈依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依旧喃喃着;左手无意识拉扯着胸前衣物,把半只坚挺的酥胸露在外面。

小骗子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使出以毒攻毒的绝招,用迷幻剂让陈依颐昏睡过去。

他伸手抱起她放到睡床上,默默在自己有限的医学知识里寻找戒毒良方。

内关穴与合谷穴都有扶正祛邪镇定心神的功效,龙星毫性冷冰寒能提振精神,如果这样的办法效果不理想,也只好求助于凡星道士了。

祝童又一次打开香水,喷一点在手腕内侧的肌肤上。

果然,在清雅的香氛中隐约有懒洋洋的感觉,浑身上下轻松惬意,思维、神经、呼吸甚至每一个毛孔都松弛开来,胸腔内升起一股热流,迅速蔓延开,胯下……。

小骗子不敢让这种感觉持续下去,勉强把龙星毫刺进左手内关穴。

奇怪,祝童回头看一眼陈依颐,龙星毫刺进穴位的瞬间他就清醒了,而陈依颐……。无论怎么样,这瓶香水一定价值不菲,如果便宜的话,早就该风靡上海乃至世界上的各家夜店了。

陈依颐醒了,抱着水杯大口大口的喝水,也不说话,眼睛中注满伤感;喝完水跑进卫生间,十多分钟后把自己整理成光彩耀人的大小姐模样。

“我住哪?”她蹲下身翻动堆在门口的另一堆盒子袋子,很快就翻出些性感的女性蕾丝内衣、丝绸睡衣和一些不知道穿在哪里的衣物。

“你要住在这里?”祝童吃惊的问。

“当然了,我要戒毒,当然要和医生守在一起。如果毒瘾发作能随时接受治疗。主任,你不会看着我堕落吧?”

陈依颐说得有理有据,祝童摸着下巴找不到更光冕堂皇的理由。美丽女子总是让人赏心悦目,他确实不忍心看着花样的女孩堕入毒海。

不能说同意又不能说不同意,面对这种情况祝童只好使出转移话题的招数:“依颐,我想知道江……什么…江?”一不留神差点说漏,忘了江小鱼在上海的身份是余晓江。

“余晓江。”小骗子反应够快,陈依颐没觉察到;厌恶的说。

“对!对!余晓江,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主任不认识他?哥哥近期和他走得很近,余晓江为福华造船投资了好多钱。”陈依颐蹙起精美的柳叶眉奇怪的问。

原来如此。

田旭洋拉江小鱼进来,大约是要制衡无聊大师。田旭洋那么聪明一个人这次走眼了,不知道拉进来的是一头恶狼。

“我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你们家的假面舞会上,还有一次是松井平志上次来上海时见过;没说过几次话,只知道他是什么圣丽园食品集团的老板。”

陈依颐从手袋里取出香烟,燃起一只夹在细长的指尖:“都是因为主任你啊。黄警官一直借口工作忙对我冷不热的,哥哥也看出他和凤凰仙子旧情复燃,就介绍我和余晓江接触。我好可怜啊,本人当成打折商品推来推去的。夏姐……算了,不说那些讨厌的事,想起来就心烦。我只和余晓江吃过几次饭,他也看出我对他不来电。哼!本小姐还没有下贱到……。上个月,他从国外回来到嘉雪花园拜访哥哥,谈的晚了留下来吃饭,正好我那天回家就遇上了。余晓江送我一支香水,说是在特意绕道纽约买的。再后来我就随便用了几次,没想到从上周开始,闻不到香水的味道就心情烦闷,用少了也不行,喷的位置不对还不行。我知道坏啦,一定被人暗算了。我们医院有检验室,我让他们取样分析;结果前天才出来。喏!主任自己看吧。”

祝童接过陈依颐递来的A4纸,前面的专业数据看不懂,结尾处的总结倒是很明白:神经中枢安慰剂,强效兴奋剂,有刺激**的作用且容易形成药物依赖性。长期使用能形成全身不适与神经功能障碍,形成神经迟钝引起意识障碍,昏迷,肢体抽搐,甚至虚脱而致死。

“余晓江出国的目的地是哪里?”祝童若有所思的问。

“墨西哥和旧金山,他的公司每月都要向那里出口大批番茄原汁。我质问过余晓江为什么拿毒品害我?他装糊涂,说买的时候挑的最贵的一款,并说侍者介绍,这一款只提供给高端顾客。”

“墨西哥,旧金山;番茄原汁。”祝童念叨着两个虽熟悉却完全陌生的地名。

他知道圣丽园公司在新疆有大片农场专门生产番茄。那里日照时间长出产的番茄质量上乘。但是,出口番茄原汁能赚多少钱?江小鱼随随便便就拿出上亿的巨款,如果是正当生意,就不怕外人怀疑他偷税漏税?

前有毒狼阿西,现在又出现毒香水,祝童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江小鱼做的是毒品生意。新疆接近世界上最活跃的毒品生产地阿富汗,上海可能只是个周转站。也许他说的没错,这种特制香水真的只提供给高端顾客,在某个***里不少人都有特殊的爱好。

房间里安静了,祝童捻着龙星毫从烦乱的线索中寻找突破点,思想就如陈依颐口中的烟雾飘忽不定。

“你哥哥最近还好吧?”

“这几天他老了很多,还不是因为你把雪美小姐拐走了?”陈依颐终于想到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李主任做的事,嗔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呵呵,不为什么。雪美小姐要去散心,我只好奉陪了。”小骗子大概看出陈依颐对田旭洋的事知道的不多,小心起见再试探一次。

“你知道外面怎么说!有人说哥哥要破产了;怀齐哥最近也失踪了,哥哥每天都要吃药,他最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陈依颐真的不知道福华造船的内幕,看来,田公子还有点良心,没把唯一的妹妹拉下水。无论是江小鱼或无聊或田公子,都是在互相利用而已。田旭洋即使已经是个空架子,也还是最关键的一点;如果田公子倒了他们这个组合将烟消云散。

“好吧,依颐可以住在这里,我要出去一趟。”祝童起身到客厅整理身上的零碎,陈依颐跟过来,可怜巴巴的问:“主任几点回来?”

“很快,等我吃晚饭。”祝童笑笑,高档西服的袖口内已藏好十二枚三棱针,龙星毫插在胸前口袋内侧;这一切都在陈依颐眼前完成,而她根本就没看出什么异样。

走出锦江,祝童已变成一个衣着高贵的花花公子模样,那副夸张的墨镜是从松井平志的保镖脸上摘来的;平时整洁的头发凌乱而时髦,很符合流行趋势。这样的公子哥出现在锦江里毫不出奇,守在门口的记者们对此已经习惯了。

祝童没让侍者叫车,随意晃到门前拦下一辆的士,司机当然是秦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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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路口(上)

“你该换辆车了。www.65txt.com”祝童回头看一眼,没人跟上来。

秦可强没理会他,问道:“去哪?”

祝童报出一个银行的地址,感觉车内和以前不太一样:“秦兄以前挂的那个玩偶呢?”

“丢了。”

秦可强依旧只蹦出两个字,祝童才看出他心情不好。

“可惜了,可惜了。对了秦兄,我一直没见过嫂子,她一定很漂亮吧?”

“你见过。”这次是三个字,小骗子吃惊的问:“我见过?”

秦可强点点头嘴角总算有了笑模样,却没说话。

祝童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他见过的女人不少,江湖女儿也不少,只是,哪个是秦可强的夫人?

“柳希兰?”他略显迟疑的问。

“你很聪明。”秦可强说出四个字,接着又是四个;“注意尾巴。”的士停下来,银行到了。

祝童走出的士,他一路上虽然和秦可强东拉西扯,却一直留意着身后,没发现有人跟踪啊。但是秦可强说有尾巴就一定有,况且,小骗子还发现这家银行不是自己要去的那家。

“多取点钱,我在后门等你。”秦可强留下字数最多的一句话,的士开走了。

祝童只好走进银行,在大厅里扫视一眼径直到VIP服务区。他不是这家银行的VIP客户,但是另外的帐户上有足够的钱。

十分钟后,祝童皮夹子里多了一张金卡,白皙苗条的客户经理引着他走进旁门,从这里可以到银行的后门。

不少大客户为了保留**都有特别的要求,银行为了更好的为客户服务会提供必要的方便。祝童走出后门时手里还多了个钱袋,里面有十万现金。

不过几分钟,秦可强已经换了辆墨绿色猎豹越野车,拉上祝童就快速离开这条安静的小街。

“原来它丢到这里了?”这条弹一下后视镜下悬挂的玩偶;“这辆才是秦兄的座驾吧?”

秦可强没理会小骗子,驾驶猎豹在上海的车流里来回穿梭,一连抢过三个路口后才说:“现在安全了。”

“是江小鱼在跟踪我?”

“他在跟踪我。”秦可强扭开音响,轻柔的音乐低低响起。

“江小鱼为什么要跟踪秦兄?”

“因为我在调查他的公司。”

“有结果吗?”祝童一阵兴奋,秦可强调查江小鱼,说明江湖高人们已经注意到他参与毒品了。

“江小鱼很谨慎,我还没找到证据,只知道他一直在走私毒品,并利用圣丽园洗钱。”

“清洋家以前贩私盐时有秘术,江小鱼大约会用类似的办法。”祝童也一直在思索江小鱼贩毒的事,试探着问;“秦兄调查过田公子与贩毒的关系吗?”

“田旭洋?不会,他没必要那么做。江小鱼近期才与他勾搭上,时间上也不对。”秦可强摇摇头:“清洋贩以前运输私盐家是把盐融化制模,藏在船舷或船板里躲避关卡检查。还有个神奇的传说,清洋家的先辈曾在三百年前造出过一艘全部以盐块制成船。但由于成本的关系,制造盐船的秘术早已失传了。番茄原汁的运输是用不锈钢密封桶和铝箔真空袋。”

盐不可能变成钢铁,毒品也不可能变成铝箔;祝童与秦可强一样找不到线索。

圣丽园每年出口番茄原汁上万吨,就是海关也不可能打开每个包装进行检查。也许江小鱼根本就不用费那么多脑子,只要把东西夹杂在大宗货物中就可以轻易出关。

“我到后门等你。”猎豹停在一座气势雄伟的高楼前,祝童的目的地到了。

“替我买台笔记本。”祝童从钱袋里抽出一叠钞票,留在座位上。

“用不完的就当车费好了。”

秦可强咧嘴笑笑。

虽然已无限接近下班时间,但上海的一切都在与世界接轨,具体到银行,就是为有钱人提供最好的服务。时间,只是为了限制穷人。

从保险库取出东西,秦可强果然在银行大楼后门等候,不过他又换了辆车,还是一台的士。

“秦兄不嫌麻烦?”祝童甩着钱袋,里面的十万块还剩九万,现在多了一块移动硬盘。至少在外人看来,钱袋没什么变化。

十一个月前,祝童把从赵永兵保险库里得到移动硬盘保存在这家银行的保险库内,当时只是习惯性留个后手。

田公子在上海滩人脉深厚财大气粗,小骗子只想在上海隐身,接触那样的大人物是为不智,他根本就没想过有一天会与田旭洋正面冲突。

秦可强瞄一眼钱袋:“小心无大错。”

祝童看出他很好奇却没问里面是什么,不禁对秦可强多了分敬意。

“现在去哪?”

“随便开吧,我需要些时间,在你的车上看点东西。”小骗子取出笔记本电脑,插上移动硬盘挂上耳机,就在的士里研究起这块让赵永兵送掉性命的东西。还好,猎豹的输出端口可以给笔记本提供十二伏的工作电压。

的士穿梭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外表看去很正常。一个普通老板为了节省时间,在乘车赶路的这段时间还坚持工作;但实际情况完全不是外人能猜到的。

按照祝童一天前的想法,把里面的东西剪辑出一些发布到网络上,田公子就应该知道厉害落荒而逃了。现在,小骗子越看越害怕,移动硬盘里的东西实在太敏感,随便散出一些就可能引起轰动。经过“10.9暴力事件”的教训,祝童胆怯了,他在仔细考虑后果。

虚幻的世界里藏龙卧虎,不知道这些东西如果被别有用心者利用,会引发什么样的灾难。更为难的是,这只移动硬盘就像一枚移动炸弹,里面牵扯到太多的人和事;眼前的问题不是祝童去用它威胁谁,如果被人知道他曾经看过里面的东西,惹来的麻烦就足够把他毁灭。赵永兵是个亡命之徒,还不是因为它送了命?

怪不得王向帧那么小心,牵扯在里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秦兄,帮个忙好吗?”的士外已是***辉煌,祝童合上笔记本,把移动硬盘递给秦可强;“把它扔到大海里,越远越好,还有这台电脑。”

秦可强没出声,接过来塞进怀里。他虽然没听到声音,两个多小时内也看到了里面的大部分内容。

“最近没有蓝公子的消息,他在上海吗?”祝童漫不经心的问,很奇怪,以前蓝湛江似乎无处不在,这两个月却似乎蒸发一般。

“蓝大哥一直在新加坡,他最近很忙。”秦可强顺口答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近期他不会来上海。”

“为什么?”问出口小骗子就后悔了,其实也没什么后悔的,不问一定得不到答案,问了,还有一线希望。

秦可强话里有话,只是与祝童判断的一样,回答只有沉默。

“谢谢,靠边停吧,我在这里下车。”从这里能看到锦江饭店的主楼,祝童想散步回去,在繁花的都市人群中整理纷乱的思绪。

“不要冒险。”秦可强停下车,不放心的嘱咐着;“锦江附近很安全,我和石旗门的兄弟就在周围。如果有什么行动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你没必要冒险,有人让我转告你一句话: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谈何容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谁想冒险?我只想做个医生。”祝童带上墨镜离开的士,心里暖暖的。

远远的,他果然看到几个形色可疑的人,不用问都是石旗门弟子;还看到两个兰花仙子,打着兰花伞在周围逡巡。

猎豹汇入车流,祝童看着尾灯消失才转身;华灯初上时分,高或低的楼宇被灯光装扮的光怪陆离,街边店铺里依旧播放着时髦的音乐,路上行人形色匆匆,只有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显得悠闲,依偎着挽手轻轻逛。

走到路口正遇到红灯,过马路左转不远就是锦江;身前是快速驶过的车流,身边是一群陌生的同路人。大家都要到路那边去,在同一一个红灯前停顿、等待,然后各奔东西,或许一生一世也不会再次相遇。

这一刻,祝童有种不真实的幻觉,思量开去才发觉不是周围的一切不真实,而是李想虚假的身份与这都市格格不入。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的生活,也许他们没有李想身上的各色光环与还算宽裕的物质资本,他们也有各自的烦恼,为了生活要承受各种各样的压力。但祝童宁愿把自己的一切与他们交换,只要能有一个真实的身份,能与身边那对小情侣般,缩在街角分享一客冰淇凌。

他忽然不想现在就回到锦江,转身又拦下一辆的士。

“海洋医院,谢谢。”说完目的地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你是医生吧?”的士司机好奇的从后视镜看着祝童。

“嗯。”他只好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算是应答。

“认识神医李想吗?”的士司机兴奋的问。

“嗯。”小骗子拉拉衣领。

“真的认识啊,他是不是能治癌症?据说好多外国人专门来找他看病。”

“不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呢?”司机奇怪的叫一声,似乎不认识“神医李想”事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赶时间,谢谢,请安全驾驶。”小骗子心里郁闷,懒得听别人夸奖“神医李想”。

司机总算安静了,却时不时从后视镜看几眼。

海洋医院到了,正是下班时间祝童让的士停到另一条街的侧门。

“你就是神医李想,我想起来啦。”祝童付过车费,司机终于看到他的正面。

“我不是。”说完,小骗子快步走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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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路口(下)

风吟雁鸣说红绿,素日清幽,月是今宵才跋扈。www.65txt.com

鸡犬相闻道风尘,四季奔波,有闲随时来小酌。

(谢谢各位书友捧场,中秋无忧。)

祝童走向骨科病房,路上不断有医生护士和他打招呼,小骗子却一反以往的和善客气,对谁都不答不理的。

苗苗的病房到了,祝童推开房门看到苗苗妈正端着一碗面喂苗苗吃晚饭,清汤寡水的没多少油水。

“李主任,您来了。”看到祝童,苗苗妈连忙站起来。

“别客气,孩子要紧。”祝童拿出钱袋塞到苗苗枕头下,里面还有九万现金;银行已经下班,锦江基本上是个刷卡的世界,他确实不想拿着这么多钱到处乱跑。

“苗苗还好吧?”

“郑医生说苗苗的手能恢复。孩子,快谢谢主任。”苗苗妈激动的要跪下,祝童劝住她拉起苗苗的手。

果然,苗苗的小手上打着石膏,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但是祝童相信郑书榕的技术。

“还疼吗?”祝童把龙星毫刺进细细的手臂下穴位,引一股蝶神的黑雾练化,度进苗苗伤处。

手术做的的确实不错,郑书榕把主要神经、血管缝合的都很细致,断骨处也被仔细的拼合在一起。石膏下面是一贴狗皮膏药。

“不疼。”苗苗坚强的说。

不可能不疼,术后一周内是骨科病人最难熬的阶段;特别是这几天,麻药的药力过后,断骨出正在生长,那钻心的样的疼很多大人都承受不了。

正如祝童估计的,郑书榕没在苗苗身上用骨钉,小孩子有顽强的自我修复能力。只是,大神经可以修复,受损的毛细血管和微小神经束只能听天由命了。祝童做的就是为苗苗整理手部杂乱的经脉,刺激她的再生能力。

“苗苗乖,叔叔不要你感谢,只要苗苗手好了好好上学,长大有本事了好好孝敬妈妈,叔叔就高兴了。能做到吗?”

“苗苗一定听叔叔的话,只是,他们说叔叔是坏人,妈妈骂他们了。”苗苗感觉到手部舒服,开心的笑道。

“昨天来了两个记者,说是要采访苗苗;后来他们一直在试探苗苗是谁的孩子……。”苗苗妈脸上显出一点红晕,如此无耻的问题她说不出来。

“别管他们。”祝童对此不怎么在意,不就是想说苗苗是自己的私生子吗?有些记者为了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犯不着为两只狗生气。

病房门开了,骨科熊主任匆匆进来,一把拉住祝童:“李主任,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我看看孩子就走。”

“手术很顺利,你就放心吧。”熊主任说着,拖着祝童向外就走。

无奈,小骗子只好随他进到骨科主任办公室。

“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什么风声?”祝童茫然的问。

“要来调查组了。院长急着找你,才几天,头发就白了一大半。我给院长打过电话,他让你等一会儿。”

如此一来,小骗子真的不好马上离开,却也不能在这里等。自从离开凤凰城后,他的手机就处于关机状态,确实没听到什么关于医院的消息。

“我马上回信息中心,对院长说我一会儿去他办公室。麻烦熊主任好好照顾苗苗,她是个好孩子。”

祝童执意离开,熊主任也没办法,连声让李主任放心,一定会照顾好苗苗,并说骨科的小护士们都喜欢那孩子。

好在耽搁这一会儿,医院下班高峰期已过,路上没遇到几个熟人。

祝童走进网络信息中心,只有台海言在机房里值班,他说周东和李静妃去吃饭了,大概一个小时才能回来。

“是你把苗苗炒起来的?”

“不是我,是周东的主意,大家都为你着急。小张整天守在网上和骂你的那些人争论,刚才还发脾气呢?”

“海岩,不要再为我辩解了,让大家都好好工作,没用的。”祝童坐在办公桌后整理抽屉里的私人物品。

直觉告诉他,李想在海洋医院的日子混到头了,即使能勉强过了这关,也要想办法换个地方。

他平时对网络信息中心的这些年轻人不算很好,比起别的科室,信息中心的福利也一般,没想到为他出面的偏偏是这么一群人。该走了,是不是把小金库里的钱拿出来分掉?

“师父,你要走了吗?”台海言可怜巴巴的站在他面前。

“来,坐下。”祝童拉台海言坐到沙发上;“你要珍惜现在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精彩,多数时候都很无奈。”

台海言点点头:“我知道,师父,你不会丢下我吧?”

“海岩,无论我是不是离开医院,你都应该去天丽,那里更适合你。”

“我想跟在师父身边。”台海言有点死心眼,祝童笑着摸摸他的乱发;“好吧,只要我能过了这关,一定收下你。”

该去看王觉非了,小骗子时间有限,指指自己的电脑:“帮我处理干净。”

台海言乖乖坐到主任座位上,打开电脑为祝童清理所有的痕迹。

王觉非看去老了十多岁,鬓角白发丛生,眼里布满血丝。看到祝童就像看到救世主,拉着他的手连声问:“你知道吗?他们要来调查我。”

“谁要调查你?”祝童奇怪,如果是官方正式审查,王觉非应该已经被双规了。

“教委,下周教委纪检和审计联合调查组进驻海洋医院,已经发通知了。”王觉非找出一张红头文件,小骗子看一眼就丢到一边。确切的说,海洋医院更多的归卫生局管辖,教委主要管理海洋医学院,这样的动作其实很反常。

“现在的教委主任是谁?”

“徐子豪,上个月才到任。”

“徐子豪。”祝童念叨一遍。

王觉非充满希翼的看着他:“你知道他?”

“知道,但不认识。”原来是田公子在背后耍花样。这个徐子豪小骗子刚才还看到,不是在街上,是移动硬盘上。

祝童身边一大堆麻烦,暂时没精力顾及王觉非。如果这次能顺利扳倒田旭洋,所谓的调查组根本就不成问题,甚至连那个徐子豪都要跟着倒霉。只是,小骗子对这场博弈的胜负没有十分把握;安全起见,王觉非还是躲一下为好。

“院长,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到纪委主动交代问题,二是远走高飞出国躲一阵。”

王觉非很是意外;“躲,要躲多久?”他根本就没想过要主动交代问题。

“也许一周,也许一个月,也许……是永远。”小骗子有点伤感,也许他将走上同样的道路。

“没有别的办法了?”王觉非神情沮丧,不甘心的问。

“如果我说有更好的办法,你相信吗?院长,出去躲躲吧;不要向任何人求助,如果有谁说能帮助你,那不是骗子就是要害你。”

小骗子难得诚恳一次,王觉非终于下定决心出国避难,却当着祝童的面给沙盈盈打电话。

祝童按住他:“不要告诉任何人,等出去后再通知吴助理,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国际医学会议很多,你是著名海洋病专家。不要卖掉你刚买的那套房子,我知道你早就把钱转到外面了。”

“我这个专家也就在国内值钱,出去……唉。”

王觉非总算说实话了,对于祝童知道他转移资产毫不奇怪。

回到锦江已经很晚了,小骗子没坐车,就沿着街边一路走回来的。

陈依颐与松井平志正在客厅里交谈,餐桌上摆着一席丰盛的酒菜;烛影轻摇,一只红酒震在冰桶里,一瓶茅台还未启封。

看得出祝童进来前谈话的气氛很融洽,松井平志有足够的风度和本钱赢得陈依颐的尊敬,她的那家医院里有井池财团的投资;松井平志如今的身份是财团总裁。

“平志先生等好半天了,你去哪了?”陈依颐迎上来像个贤惠的妻子般接过祝童脱下的风衣和外衣。

“等我干嘛?”祝童心里乱,特别是看到松井平志的胜券在握的安稳模样,没来由涌出一丝怒气。

“主任好过分,不是你说让等你吃晚饭吗?”

“是是,瞧我着记性,对不住,平志君,累你久候了。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认罚三杯。”

祝童第一个坐上餐桌,打开茅台倒上一杯,仰头喝下。

“苏小姐七点打来电话,她还要在凤凰城停一天,后天才能回上海。”松井平志站起来;“我已经吃过了,等你回来就是要转告这个消息。不打扰了,你们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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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隐(上)

祝童没说话,陈依颐有点不好意思,忙着送松井平志出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回来还嗔怪道:“主任,你太没礼貌了。”

小骗子已喝下第三杯酒:“对他,用不着礼貌。该得罪的早已经得罪了;是朋友,就不会在意这几句话。”

“哎呦,主任真威风啊,连堂堂的井池财团的总裁都不放在眼里,你……到底是谁?”陈依颐坐到祝童身边,笑盈盈的为他夹一块海菜;“别只喝酒,吃点菜。”

“我是谁很重要吗?”祝童斜视一眼陈依颐,发现她现在真的很性感。一袭裁剪合适的晚装淑女裙露出半个白嫩的香肩,身上隐约还有香水的味道。

“主任不想说就不说,我只是随便问问。”陈依颐吃吃笑着,潮湿的红唇微微开启露出一点舌尖。

“我不收这样的病人,你回去吧。”小骗子分辨出陈依颐身上的香水是,江小鱼用来暗算的那种,有刺激**作用的香水。

“我没用,真的用;是裙子的味道。”陈依颐扑过来死死抱住他;“别丢下我,爸爸从小就不管我,妈妈只顾应酬根本就不问我的功课。从前还有哥哥对我好,如今,连他都在欺骗我、利用我……。主任,不是我放荡,上海的冬天太冷了。给我一点温暖,一点点……。”

陈依颐猫一样蜷缩在祝童怀里,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小骗子不由得有些心软。

“依颐,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陈依颐点点头:“知道,是哥哥让我来找你。他说:李先生是个好大夫,只有他能救你。”

祝童愣愣的注视着她,太意外了,陈依颐来此竟然是田旭洋的主张。

“哥哥最近很疲惫,他很后悔。他说:世间路有太多的无奈与不甘,纵使你有千般机变也猜不透跌倒在哪个路口。哥哥还说:你是好人,不会见死不救。他很后悔没能交到你这个朋友。”

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祝童对田公子又高看一眼。

“哥哥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一切都是命。”陈依颐从手袋里取出只精致哦首饰匣。

祝童打开,里面只有一枚黑针,凤星毫。匣内洁白的丝绸衬布一角染一块暗红,那是血的痕迹。

这是无声的语言,是示好也是警告:杀手石头出事了,很可能已经死了。

祝童脸色转冷,让一个绝望的人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不是自己,那个年轻的生命不会就此结束。

陈依颐害怕,再次扑到他怀里。

“主任,别赶我走。从小我就是一个睡,这几天我一直做噩梦,每次都梦到站在悬崖边,好大好大的风要把我吹下去;下面好黑啊。”

祝童微叹一声,自己如今不也与陈依颐一样站在悬崖边上,随时有坠落的危险。他把怀里佳人抱到床上,一把撕开她的胸前衣襟露出两只骄傲的玉兔。白皙性感的粉颈。肩膀相当纤瘦,有两个深深的肩窝,但**却是丰满而坚挺。

陈依颐吃惊的叫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护住两点嫣红;很快,一片羞涩的红晕从眼角泛出,把白细的手臂瘫在身体两边,一副仁君采折的模样。

等了一会,没感到讨厌的男人有别的动作;陈依颐把眼眯开一条缝,看到李主任正做咬牙切齿状,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胸前。

陈依颐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唇边绽开一朵轻笑;她以为李主任正在犹豫,是否就此……。

事实上,小骗子确实有强烈的冲动,服下金丹后身体恢复的很快。但金丹有强烈的燥热,近期小骗子的**很容易被挑起,他都是用龙星毫的冷冽平息欲火。陈依颐无论身材容貌都精美的令人心悸,面对如此光彩照人的上品,要忍住冲动不扑上去发泄一番实在是件很难很难的事。

陈依颐悄悄挪动一下,把半条白嫩修长的大腿从裙下露出,看来很欢迎更进一步的侵犯,以她的身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哪里比不上苏警官?”陈依颐实在不该说这句话。

叶儿月光般纯净的目光映在小骗子心里,满腔欲火如冰雪遇到阳光消融与无形。

他捏起一管口红,在陈依颐裸露的胸前一挥而就,写下两个艳红的字:凤凰;凤星毫点刺在乳沟正中。

锦江的高级套房内没有掀起床上风雨,陈依颐面色红润安静的睡着,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祝童在外间,面对长窗席地而坐,深深的陷入蓬麻境界。龙星毫插在左手腕内关穴上,针体黑晶隐隐透出冷光。

第二天祝童没有出门,几乎也很少移动,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客厅长窗前那片地毯上。整整一天,他只吃几片水果,喝了半瓶酒,身前摆着一副精美的茶具。陈依颐奇怪,爱茶的人她见过,没见过只饮酒喝茶不吃饭的人。那些水果还是她强迫李主任吃下的。

松井平志早上来过一次,祝童说要安静,他也有太多的事要做,客气几句就再没出现。

陈依颐一直乖巧的躲在卧室看书,有时尚杂志和一些医院管理的专业书籍。锦江饭店高级套房里丰富的电器,基本上处于休息状态。

下午,陈依颐的毒瘾再次发作,祝童依旧鼓励她坚持,直到她实在受不了了才用龙星毫让她昏睡过去。

祝童的内心不像表面那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紧张的思索、衡量状态。没和叶儿联系,他希望在叶儿回到上海之前能有个大致的结果,叶儿身上的古怪到是他心里最沉重的负担。祝童怕有人拿叶儿要挟,那样实在是太被动了。

又是一夜过去,中午,窗外的天空依旧灰暗阴郁,祝童饮下最后一杯茶,长身站起。

王向帧那边依旧没什么消息,下午,黄海和叶儿就要回到上海,没时间再等下去了。

“依颐,给你哥哥打个电话,我想约他喝茶。”

陈依颐正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描绘着她那张精美的面孔;听到祝童的话没感到意外,拿出精致的镶宝石手机与田公子联系。

两分钟后,陈依颐收起手机:“哥哥在嘉雪花园、他的书房里准备好了顶尖西湖龙井,随时欢迎主任光临。”

“希望依颐能理解,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哥哥也知道;他说过,在这个游戏里大家都身不由己。”陈依颐挤出个勉强的微笑;“要我陪你去吗?”

“那样不好。”祝童穿戴起衣服,能感到她心里的极度矛盾。

出门前,陈依颐默默为他递上手包:“余晓江也在那里,主任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祝童拍拍她的肩膀,手感不错,不仅有点后悔过去的两个夜晚不该表现的那么高尚。他在内心谴责自己,什么时候了,还会有如此下作的念头。

井池财团的保镖恪尽职守,一直通往这半边的走廊入口。看到祝童,两个彪形大汉同时鞠躬施礼;野村花海已经回来了,就住在祝童隔壁。

进电梯出电梯,要到大门口时祝童才想起秦可强的话,在室内花园一角停下来,打开手机拨通他的电话,说马上要去嘉雪花园和田公子见面。

秦可强让祝童稍等片刻,十分钟后到宾馆大堂,有两个朋友要陪他一起去。

祝童没有拒绝,陈依颐说江小鱼也在嘉雪花园,这一去就不完全靠嘴皮子,也许有些危险;有两个朋友陪着也好。

就这点空闲,三星手机内不断传来短消息。

祝童正好有十分钟空闲,挑有必要的翻看着。

最多的还是叶儿,她要祝童注意身体照顾好井池雪美小姐,并毫不隐晦的诉说着自己的担忧和相思之情。

王觉非终于还是走了,出国前在机场给祝童发了一条短信。小骗子想,如果王觉非真被查出什么问题,这条短信很可能让他面临说不清楚的尴尬场面。

意外的是,有一条短信是丁主任发来的,她说最近香薰理疗中心的生意特别火爆。由于两位配药的师傅不在,中心要面临断药的危险;请求李主任快想办法。

祝黄与祝虎现在哪里小骗子也不清楚,对这条短信只能选择无视。丁主任是要借“神医李想”的招牌发财,只看称配药的的为师傅就能看出,丁主任对所谓的中医毫无敬意。

台海言说过,丁主任到处宣传香薰理疗中心是“神医李想”亲手创办的,有中医秘藏前年的美容秘方;不仅能滋养肌肤美丽身体,还能预防“或”治疗所有已知的疑难杂症。

祝童走过锦江华丽的大厅,犹豫着是否对王向帧说一声,看到柳伊兰挽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光头迎面走来。

曲老亿,怎么是他?柳伊兰怎么会和曲老亿在一起?难道他们就是秦可强说的要陪自己去见田公子的朋友?他原本以为看到是蓝湛江或某位江湖隐士,比如梅叶。

答案很快揭晓,曲老亿爽朗的笑着伸出手:“这位就是李大夫吧?年轻有为啊,柳大姐的朋友就是我老曲的朋友。”

柳伊兰一袭素裙,袅娜的立着,她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此时此刻,锦江饭店的大厅里半数以上的目光都被柳伊兰吸引。不少守在这里等待“神医李想”出现的记者刚才没有认出他,现在,正飞快的涌过来。

小骗子已经开始担心将出现在媒体和网络上的花边新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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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隐(下)

还好,曲老亿这样的人身边少不了保镖。www.65txt.com

四条卖相很拉风的平头彪形大汉,板着脸坚决的把想要过来的记者们挡在五米外,护着曲老亿一行三人走出锦江,坐进适时开过来的一辆商务车。

“柳大姐,你骗的我们好苦。”上车后祝童才说出第一句话。

很明显,曲老亿也是江湖中人,他知道柳伊兰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要不然也不会叫出“李大夫”和“柳大姐”这两个一语双关的词语。

“曲老板是老君山逍遥谷掌门人,曲老板的前辈乐逍遥曾以一曲逍遥游名动江湖。祝童,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曲老板的身份,听说你要去赴一个约会,就拉曲老板一起凑个热闹。”

“久仰久仰。”祝童抱拳,与曲老亿互致久仰。

真真是虚伪,几分钟前他们甚至还不认识,只在重庆监狱前有过一次短暂的照面。几个月前,祝门大师兄还在曲老亿身上做过生意;就是现在,祝童也想不起所谓的逍遥谷是个什么门派;只知道老君山是豫西八百里伏牛山主峰,传说老子归隐修炼的仙山。

“逍遥谷逍遥游,曲前辈是老庄门人?怪不得大隐于市,不是柳大姐介绍,谁能知道收藏大家曲老亿竟然是道家高人?”人家是来帮忙助场,祝童又恭维一句。

“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大道,没必要关心别人说东西。祝大夫不要称我前辈,和柳大姐一样叫一声曲老板即可。逍遥谷虽然也是道家出身,与二品道宗却是两码事。”曲老亿身上全没有印象中的阴郁,很堂皇的笑着。

祝童知道自己错了,曲老亿不是什么道家高人,他甚至骄傲的没把道宗看得很重。

“曲老板也是东海投资的股东呢。田公子现在还欠他一大笔钱,这次来上海就是应田公子邀请,商谈把欠款变成投资的细节。”柳伊兰微笑着介绍曲老亿的大致背景。

曲老亿这次没骄傲,而是奇怪的显出谦逊、感激的神情,很低调的说:“惭愧惭愧,我这个股东做不得数。没有三十年前蓝先生的教诲与提携,就不会有今天的曲老亿。也许,我还守在逍遥谷的大山里耕作一亩三分地呢?”

祝童大约明白了,曲老亿是三品蓝石的又一项成功的投资案例。奇怪的是,曲老亿怎么会是东海投资的股东?还有,梅叶和师父老骗子应该也不知道曲老亿的身份。

咦!小骗子大概品出点味道了。三品蓝石出巨资扶持八派重建江湖道,凝聚人心树立江湖道的大旗;其实,是为了给自己的风险投资做保护啊。心里不禁佩服,谁知道在广阔苍茫的中华大地上,三品蓝石还有多少如梅叶和曲老亿这样的投资?过去的江湖上有数不清的流传与帮派,他们既然能流传下来就一定有坚持道德准则和严格的门规,在他们身上投资虽然也有风险,却比把钱投到一点也不了解的民企内好很多,那个年代,民企也就是个体户的素质,实在够呛。

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蓝家花巨资树立起来的江湖道的权威,是保证那些投资不被侵吞的一道最好的保护伞。

曲老亿的排场很大,商务车的前后各一辆护卫车,每辆车上坐三位年轻人。他们都是逍遥谷的弟子吗?一个个精气完足却不张扬做作,没有丝毫寻常保镖的冷酷和霸气,拦开记者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大师兄能轻易在曲老亿这样的对手身上沾便宜?祝童很是怀疑,没有曲老亿故意配合,那笔生意根本就不会那么顺利。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话,曲老亿应该比所谓的江湖隐士梅叶或一品金佛掌门空寂有更高的身份,他应该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很清楚。

路上,曲老亿简单介绍了与田旭洋的交往。祝童这才知道,南海宫澜与漫江花雨内的两个顶级包房都是曲老亿名下的古典皇城装饰公司的作品,里面的古董也是从曲老亿那里购买。到现在为止,田公子还欠曲老亿两千万货款没有结清。

嘉雪花园到了,田旭洋果然在门前候着,看到陪在祝童身边的是曲老亿和柳伊兰,他的震惊一样写在脸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就知道李先生不是寻常人,原来是曲老板的朋友。我刚得到一点冻顶乌龙,听说柳小姐的茶艺出神入化,我们都有口福了。”田旭洋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热情的邀请客人进去。

祝童也不辩解,曲老亿和柳伊兰也没有解释。

曲老亿从下车的瞬间已经恢复阴郁冰冷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对田公子微一颔首,还是一副全世界的人都欠他十亿八亿的表情。

如果说田旭洋看到曲老亿只是震惊,江小鱼震惊之余还有几丝慌乱,虽然只是瞬间,但连田公子都看出他的不自然。无聊大师也在,他大约不认识曲老亿,介绍过后才念声佛,道声久仰。

嘉雪花园小客厅里的木质座钟稳稳的敲响,午后两点,一个尴尬的时间,就如小客厅里的气氛一般;即使田公子表现出主人的热情,无论那个人都感觉有点难言的压抑和不自在。

所谓茶无好茶宴无好宴,这句话用来形容这场茶会很是贴切。

一开始大家都在没话找话,好象每个被提起的话题都有七分勉强。幸好有柳伊兰在,她安静的施展花香茶道专心调制田公子现出的冻顶乌龙,随着点点茶香缓缓蔓延,气氛才渐趋和谐。

曲老亿放下茶杯,冷着脸先开口:“田公子,我曲老亿向来不为难朋友,朋友们给面子也不会让我为难。你已超出两个账期,我曲老亿虽然有钱却也拖不起这么大一笔,真让我为难啊。田公子这次请我,来是不是要算账了?”

田公子呵呵笑着回应说:“正是啊,前一段为了福华造船的事忙得没一点时间,怠慢曲老板啦。”

无聊与祝童坐在一起,两人正在低声说紫霞庵神树的事,小骗子本来没抱很大希望只是想打听一点驱逐蝉蛊的内幕。

无聊很堂皇的说:“是空木师叔在主持,我不太清楚。阿弥陀佛,云佳师妹现在还要求普贤寺给个说法,要求空木师叔为神树请回金蝉。再次阿弥陀佛,罪过啊。”

“再次阿弥陀佛,大师好有意思,真真罪过呢。”柳伊兰坐在祝童右手,探身为无聊满上茶杯。

江小鱼一直没开口,只不停观察祝童和曲老亿,在猜测他们是什么关系。曲老亿在如此敏感的时刻横空冒出,让他和田旭洋所有的算计都失去了意义。曲老亿不止在文物收藏界举足轻重,在京城的文化圈里还有极为深厚的人脉,借着收藏热与文物热,曲老亿作为一个收藏大家与权位鉴定专家,与甚多权贵都有很深的交往。

这样一个呼风唤雨的大玩家不会轻易替某个人撑门面,而今天,他摆明是要做小骗子的保镖;不是朋友是保镖!

正是觉察出这一微细的区别,江小鱼才不知如何是好。而在过去的岁月里,曲老亿与清洋家很有些交往,江小鱼出道前曾经走过一段弯路,曲老亿对他的那段历史很清楚。

茶喝三杯闲话说够了,祝童面对田旭洋道:“田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田旭洋环顾四周,本应是三比三的平衡局面却没有谁对祝童唐突的提议有意见,他大方的站起来:“上午刚写了幅字,请李先生赏光到书房指点一二。”

两人相随再次走进三楼田旭洋的书房,门边的座位依旧却空无一人,杀手石头没坐在那里。

书房里果然有一幅字,刚写就尚没有裱装,书案上笔墨还在,只是一句意味深长的宋词: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好字。”祝童由衷的赞一声。观字由心,也许只从书法角度看是为平常,但祝童从小精研文字,能体会到每个笔画中都蕴含着写字人的情感;这样的作品确实难得。

田旭洋听出不是恭维,道声谢谢招呼祝童坐下,第一句话问的是:“依颐还好吧?”

祝童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田公子为什么相信我?”

“对我来说人只分两种,一种是可以相信的,一种不能相信的;李先生虽然把我当成对手,但我相信你定会善待依颐,尽全力帮助她。”

小骗子品味着田旭洋的话,大有知己之感;心里同时泛起一丝同情。如田公子这般活在永不停歇的算计中,太累了,难怪他鬓角早早的显出白发。

不对,这是田公子发出的糖衣炮弹;我明明是个骗子,怎么被田公子当成值得信任的人?莫非,自己真变成好人了?

小骗子有点迷惑,好在他反应迅速,指着楼下装傻道:“你既然知道他们不可信,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同行?”

“世上可信的人太多了,有信念的人才可信,要做一番事业就不能指望他们提供多少帮助。我处在一个互相利用的世界,懂得交换才能成就大事。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先生这样的人帮忙。”田公子充满希翼的看着祝童,热切的说:“只要先生肯屈就加盟,旭阳把江都钢铁送先生。”

那可是一家正被热炒的上市公司啊,田旭洋抛出如此大的本钱当然要谋求更大的回报。

“田公子说笑了,我没做什么,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因为石头相信你。”田公子说出杀手的名字,神色黯然;“他要离开过去的主人,只和你见过一面就完全相信你,要去追随你。他是个很简单的人,生活要求不高。越是这样的人越能感受到寻常人忽略的东西。李先生,只要你肯来帮我,田旭洋的一切都可与你分享。”

“石头……他还好吧?”

“我不知道,他是余老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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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开局(上)

石头是江小鱼的人,祝童知道。www.65txt.com

难道田公子真的不知道余晓江是谁?

对于能牺牲自己亲妹妹的人,祝童根本不会相信,轻巧的避过:“田公子是个明白人,只是,世界上大多数糊涂事都是明白人有意无意做出来的。所为何来?”

“先生要说什么?”田公子神色暗淡下来,小心的问。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田公子今年三十有六,对否?”

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件事嘛,田旭洋没有吃惊,只点点头:“有人说本命年要特别小心,现在我信了。”

“辛弃疾写下这两句时正是三十六岁,我瞎猜而已,没想到歪打正着。田公子,‘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这两句包含着深深的无奈,也可以说是一种博大的胸怀,更多的是对人生的短暂与渺小的无奈。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轻重,以为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那是不知进退好歹的狂徒啊。月有阴晴圆缺,史上多少风流人物,都不过只能有一时的辉煌,人世间自有不变法则。这一道浅显的天机,只有迷局中人才看不到参不透。田公子,演出结束,你该退场了。”

“先生,难道没有别的选择?”田旭洋没有被祝童的滔滔言语所惑,肃然问。

“我怎么知道?”小骗子安然笑着,起身到墙角酒柜里为自己到一杯白酒。却没有喝,只在手中转动;凝视着田旭洋的双眼轻声说:“也许,田公子一年就准备退场了,从赵永兵停止呼吸那刻起,田公子就在谋划这场最后的演出。因为,你害怕成为另一个赵永兵。”

“是你,一直在背后算计我的是你。你得到了另一块硬盘。”田旭洋终于动容,如果说他让妹妹上门求助有示人以弱,并隐含诱惑的意思,现在对小骗子已经完全绝望了。

“我到上海来纯属偶然,也没有算计你,田公子,一直都是你在算计你自己。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避免与田公子有过多交往。如果不是有别的原因,我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祝童依旧没有承认任何东西,只说明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指指楼下道:“与他们交往是你最大的错误,福华造船本是个很漂亮的骗局,错就错在,他们不只是被你拉进来的演员,更想做这出戏的导演。”

“福华造船不是骗局。”田旭洋挥舞着拳头,恼怒的说;“那是我的梦想,最大的梦想。家父以前也在东海舰队,他临终前还为中国没有更大更先进的舰艇惋惜。我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梦想而……。”

“算了吧,田公子这些话可以有更好的听众,但不是我。”祝童打断他的话,冷冷的说:“你已在上海滩风光了二十多年,保守估计,现在应该有十几亿的现金,它们现在哪里?我是个很实际的人,不相信什么理想只相信事实。你不贪图权势、美色,旗下公司大部分运营良好,那些钱不会凭空消失。田公子排场再大,也不会把它们浪费到充门面上;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听说田公子对手下一向很苛刻,这也是你身边的帮手越来越少的主要原因。你想借助福华造船很捞一笔,然后远遁他乡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些年,你看着曾经的盟友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或隐退或受到法律的审判;虽然你事情做的很漂亮没有受到多少的牵连,但是你对上海越来越没有安全感。田公子一直说自己是单身,容我再放肆一下,在世界的某个风景如画的角落,一定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在等着父亲和丈夫的归来。”

“你是骗子,是魔鬼。我没有那么多钱,我的钱都是合法的。”田公子指着小骗子的,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两句。

“什么是合法?”

终于找到田旭洋身上的弱点了,祝童丝毫不敢松懈,双目精光四射与他对视着。

“如果巧取豪夺国有资产也叫合法?搞空手套白狼也叫合法?那么,田公子你到底害怕什么?福华造船也就根本不会出现。”

田旭洋哑口无言,如果祝童再说他没有得到那块硬盘,鬼都不会相信。

“人啊,都以为自己最聪明,能骗过天下所有人。田公子,世界已经变得很小了。让我想想如何找到那对母子,首先假设他们在欧洲的某个地方,因为那里优越的社会福利和相对安全的环境,更利于孩子的教育。田公子大概有两本以上的护照,但是你从上海出境一定要用田旭洋这个身份,你是名公子啊,大家都认识你。我敢肯定,田公子要进行两次以上的转机,但是最后的目的地距离他们不会太远,也许需要再费点心思,也许开车就能到达。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只要有田公子的照片,出钱雇几个私家侦探,他们能得到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的信息。海关也许麻烦些,只有有足够的诱惑问题应该不大。

“世界上不少黑客,为了钱或荣誉,他们能攻克任何一个系统。从官方来说,福华造船一旦破局,田公子肯定要上国际刑警的红色通缉令。哦,还有个可能,田公子一定准备好了另一个身份,也许在某个地方有一家医院,比如说陈依颐的那家医院,我听说他们的整形外科有世界顶尖水准。但是,你不该招惹我,不该招惹楼下那两位。他们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你骗走的钱如果不分给他们相当的数目,有些人会翻遍这个世界去追杀你。一百万够不够,我说的是美元,无论你躲到什么地方,这个悬赏能让大多数人激动。大家都知道你不是拉登,不可能钻到苦寒地区的山洞里躲一辈子,你喜欢享受现代文明和舒适的生活。”

“你是魔鬼,骗子。”田旭洋虚弱的重复着。

“我确实是骗子,但不是魔鬼。”小骗子这才抿一口杯中酒;“你才是魔鬼。”

田公子的头发滑下额头,沮丧、失望与悔恨同时出现在脸上。

“我一直以为很奇怪田公子怎么会有如此一间充满海派格调书房;你不是很喜欢古董吗?后来仔细想想才明白,喜欢古董收藏古玩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幌子,你真正喜欢的是外国的玩意儿。书房是你私人空间,只有在这里你才能真正的放松,当然要按照内心的意愿布置。你不喜欢书法,看你的字就知道,每个笔划都是那么勉强,只有这幅除外。我能看出,你写下这三个字时,”祝童的手指点着“青山遮不住”后面的三个字;“内心充满恐惧,你早知道这一切早晚遮不住。这里!”

祝童的手又点向“毕竟东流去”后面的三个字,你写这三个字时内心是松弛的,充满喜悦和希望。哦,也许应该说盼望。你想早些结束这一切,尽快远走高飞。你厌倦了,田公子,你注定要失败,没有哪个骗局是完美的。从你厌倦那一刻起,这个结局已然注定,要不然,你也不会偷懒,让楼下那两个人来参与进来。”

“你是个魔鬼。”田公子双眼闪出疯狂的光芒,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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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手一点点移向书桌。

“别乱动,那样做是找死,你需要冷静。”

“啪!”一声,两枚三棱针钉在田公子指尖。

“无聊大师难道没对你说我是谁?”

“你是谁?为什么要对付我?”

“没有为什么,如果真要说个理由,只能怪你不该利用我。这个骗局一旦引爆,会有太多的人受牵连。福华造船,我已经参与的太深了。我不该在井池雪美面前替你说话,更不该陪你应酬松井平志。你说过我属于可以信任的人,为了不辜负别人的信任,我只能选择阻止你。井池雪美小姐虽然已经回到上海,但是,他不会和你签约。田公子,你没多少时间了,好好想想吧。为了自己好,为了你的家人,你应该给大家给社会一个交代。

“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要对付你根本就不会等到今天!想想吧,世界上有很多人在默默关注着你。这个时候,你的那些朋友不会为你提供多少帮助,也许最希望你倒霉的就是他们。对不起我刚想起来还有另一种可能,田公子也许要诈死,那样就不会有谁试图去追杀你了。好主意,真是个绝妙的好注意。早晚都是死,早死早托生。这样简单。”

该说的已经说完,祝童取出一方手帕很仔细的把酒杯上下擦拭几遍,站起身放到酒柜上。这样做有强烈的心里暗示,意思是:你已经完了,你已经死了,别想嫁祸于人。

出门后祝童长出口气,看看腕上的手表,这场谈话整整用了一小时。

他走进楼下小客厅,只有柳伊兰和曲老亿在,无聊大师和江小鱼不见踪迹。

“可以走了吗?”柳伊兰媚然笑着,站起身。

“田公子真没风度,送客能耽搁多少时间?”曲老亿板着脸看看楼上;“走吧,有他后悔的时候。”

商务车驶出嘉雪花园,祝童才真正的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放松,瘫软在座位上。

他本以为要有一场小小的冲突、或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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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开局(下)

“他们呢?怎么忽然不见了?”

“田公子还好吧?”

柳伊兰与祝童同时开口,都感到碰巧,相视一笑。www.65txt.com

曲老亿嘿嘿笑道:“以田旭洋的性格,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事。祝大夫搞定他了,是吗?”

祝童摇摇头:“现在才刚刚开局,他正在……思索福华造船的命运。田公子知道我怎么不了他,他一直在演戏。我手里没多少筹码,只好兵行险招把事情摊开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的退路也不多,左右就那么几招。既然被人说破,再玩儿就会加倍小心。有位伟人说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认真过头就会草木皆兵,疑心生暗鬼啊。”

曲老亿也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却没想到祝童施展的是这样的招数,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田旭洋会判断局势,他不可能承认失败,祝童在诱导他发动反扑,虽然会很危险,但事情将变得简单了。

柳伊兰捂着酥胸夸张的说:“我相信田公子已经垮了,等他看到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时,这出戏也就落幕了。”

“他们退出了?”祝童问的是无聊大师与江小鱼。

曲老亿冲柳伊兰努努嘴;“问她。”

“我们刚才讨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今天上午,索翁达……也就是祝门掌门祝飞带着大弟子布天寺主持洛迦哥仁与来自藏西的贡嘎木活佛现身凤凰城,还有金佛寺空幻大师。他们找上也在凤凰城的金佛寺主持空寂大师。贡嘎木活佛与空幻大师当众宣布不再谋求指然布天寺,并发誓终生侍奉在索翁达……瞧我这张嘴。贡嘎木摔毁金边圣书,与空幻大师一同发誓终生侍奉祝门掌门祝飞为无上宗师。并且,贡嘎木还与空幻大师同时宣布脱下袈裟,拜入祝门。现场有六品梅苑梅叶长老、石旗门秦桐山,有四品红火的汽笛,还有一干金佛寺高僧。无聊大师和江小鱼对这个消息表示半信半疑,他们为了求证消息的准确性,顾不上和田公子打招呼匆匆离开。”

小骗子对这个消息同样半信半疑,他知道索翁达红云金顶一行充满风险,据说那个洛迦哥仁就没安什么好心,却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大胜的结局。贡嘎木活佛还罢了,祝童对这个域外来客没多少了解。一品金佛高僧空子辈高僧空幻大师也脱下袈裟臣服在索翁达脚下,真真是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听说,空寂大师和空幻单独交谈过,出来后空寂大师面色惨白好象遇到鬼了。空幻现在已更名为祝幻,他一直称呼祝飞为佛师。”

祝童顺柳伊兰的叙述推敲着事情的经过,恍然间嘴角泛出一抹笑纹。看空幻大师的反应,索翁达大约用那个所谓的“灵转”或类似的神通为他们洗脑了,与郑书榕的情况类似。小骗子曾被困在索翁达的“灵转”内,知道那个世界里索翁达有绝对的控制权,装神弄鬼把自己扮成现世佛,很简单的把戏。

只是,索翁达这不是**裸的欺骗嘛?这个曾经的活佛,进入祝门不过半年多就学坏了,以骗术把一干对手变成自己最虔诚的信徒。如此一来,田公子的处境将更加凄凉,无论是无聊或江小鱼都要观望几天。

“祝大夫知道什么内幕?”曲老亿看到小骗子神秘的微笑,好奇的问。

“不知道,我也刚听柳大姐说起。奇怪,空幻大师怎么会……。祝飞太过分了,真不给金佛寺面子。”

柳伊兰撇撇嘴:“小滑头。”整顿神色又道:“无聊和江小鱼答应暂时退出,只是有一个条件:无论事情如何发展,他们在福华造船的利益必须得到保证。”

“谁管得了那些,又不是我让他们在田公子身上投资。”小骗子当然不吃这套,这样的责任他也承担不起。

“你要管,不止他们,东海投资也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一大笔钱。曼湘相信了谢晶的话,随她一起在福华造船上投入了一亿。我回来时,这笔投资已经完成。所以我才求助曲老板,没想到田公子还欠他两千万。现在,曲老板也毫无办法。”

“让我想想。”祝童真感到为难了,人家可以说冒着巨大亏损的危险帮助他,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表现的太自私。“王向帧说过,不管田公子如何,福华造船一定会继续下去。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曲老板那些钱是田公子的私人债务,也许会有危险。对不起,我真帮不上忙。”

“这就好,至少不会赔的太多。”

柳伊兰做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曲老亿洒脱的挥挥手:“至少东西还在,我赔的起。”

是啊,两间VIP专属包房一间在南海宫澜,一间在漫江花雨,都是八品兰花的产业。田公子付不出两千万,那两间包房就属于曲老亿了。

尽管这样,祝童还是很内疚。商务车稳稳的停下,锦江饭店到了。

“多谢两位,我做东,请二位一起用个便饭。”

祝童发出邀请,柳伊兰摇头拒绝:“再找机会吧,曲老板近期都在上海,今后有的是机会。瞧,你的小情人回来了。”

果然,祝童看到黄海和叶儿正护着朵花走进锦江饭店,他暗道一声好险,如果早一步下车就被碰到了。奇怪,他没看到蝶姨。

远远的,大火轮的身影一闪而逝,看叶儿的背影很有些不对劲。祝童心里发紧,连忙跳下商务车跑进锦江大厅。

“曲老板看到了,他一见到那个姑娘就没了灵气。唉,真令人羡慕啊。”

“柳大姐是夸奖他吗?人不风流枉少年,谁都有荒唐的阶段。夫人既然嘱咐不打扰他,我们就不必瞎操心了。”

“他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这样不好。”

“只有年轻人才有咄咄逼人的本钱,我很羡慕他的冲劲。柳大姐,夫人曾经问我,虚怀若谷好还是不好。当时我就想,夫人真是有大智慧啊。如果说一个人虚怀若谷,就等于说这个人再做不了什么事了,因为他害怕的东西太多,有太多的东西在干扰他的思维。”

柳伊兰顿时愣住了。商务车开出好远,她才问道: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夫人现在哪里?我想去当面请教。”

“夫人需要休息,她现在逍遥谷。”曲老亿神情凝重;“我们都受过夫人大恩,保护祝童度平安就是对夫人最大的安慰。”

“夫人受伤了吗?”

曲老亿没说话,回身看一眼锦江方向。

黄海在总台打听李想的消息,叶儿在朵花搀扶着倚在一旁,脸色惨白。几个不识相的记者看到凤凰仙子已然围拢在她们身边,朵花无力应酬他们,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得高声大骂他们没人性。

锦江的保安被惊动了,很快就赶来在凤凰仙子身边建起隔离带。外面,几个娱记已经在笑嘻嘻的抗议,说凤凰仙子才刚红几天就耍大牌,出口伤人。

祝童出现在朵花身边,抱起叶儿低声呼唤着。

叶儿看到他,勉强笑着说:“还好吧?”说完就昏过去了。

祝童顾不了许多,抱起叶儿冲撞倒几个保安和记者,穿过大厅奔向电梯,留朵花与黄海照顾一堆行李和混乱的局势。

陈依颐正在与毒瘾发作的痛苦做抗争,房门被撞开,祝童抱着叶儿飞跑进来。

“主任,救我。”陈依颐虚弱的请求着。

祝童没时间理会她,叶儿实在太虚弱了,瞥一眼陈依颐扭曲变形的表情,说:“受不了就用点香水,我今天很忙。”

“嘭!”一声,祝童踢上卧室的门,陈依颐咬紧嘴唇流出委屈的泪水,几次伸出手去拿手包里的香水,都忍住了。

叶儿的外衣被揭开,祝童一寸寸检视她胸前的身体,寻找古怪的根源。号脉已然无用,他刚才以祝门术字探查过,大致部位就在两乳之间。但是,为了保险其间祝童不敢有丝毫偏差。

叶儿两眼无神的望向空出,少女的**如挂着朝露的蓓蕾,展示着夺目的娇美。

她的**间有一条淡淡的红痕,半圆形有合拢为一个圆的趋势。

如此奇怪的东西小骗子从未说过,

蝶神被催动到极处,小精灵能感受到寄主的疯狂,所以格外卖力,让祝童终于探到最关键的一点:心脏。

叶儿的情况与西蕾娅不尽相同,可说是更严重。一直微小的蚕虫正潜伏在她的心脏里,这个位置让小骗子空有一身本领和也束手无策,蝶姨传递给他的强大的神力还不足以制服蚕虫,一旦它被逼迫,叶儿就有生命危险。

同样,如果有人催动蚕虫,叶儿同样活不了。刚才,一定有人在不远处催动这个小生命,所以叶儿才会突然昏厥,她一定在承受极大的痛楚。

“李想,你怎么哭了?”叶儿醒来,无力的抬一下头。

“我没哭。”小骗子勉强笑着在她脖子下垫上枕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我的病是不是很重。”叶儿伸出温暖的手,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叶儿不要担心,你是太累了,休养一段就好了。”祝童把她的手攥住,在唇边摩擦着;“我是神医啊,叶儿就是有病也不必担心。我只是看你受苦,心里难受。”

“医生说可能是心脏病。”

“哪个的医生?”

“我在火车上昏过去了,车上有位医生给我看过。”

“别听他们胡说,叶儿没有心脏病,你只是劳累过度又被风雪侵袭。静养几天就好了。”

“真的吗?”

“相信我,你老公是‘神医李想’。”

“你发誓不是骗我?”叶儿直直的看着祝童,脸上的表情有希冀也有恐惧。

“我发誓,叶儿,你的身体很好,很快就会痊愈。”

“我要你发誓,不会骗我,永远。”叶儿伸出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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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胭脂扣(上)

小骗子心惊肉跳,叶儿好象话里有话。www.65txt.com

但还是硬着头皮与叶儿的小指勾在一处,按在自己胸口:“我,李想发誓,永远不会欺骗苏叶警官。”

叶儿甜甜的笑了,勾住祝童的脖子把身体埋进他怀里。

缠绵一会儿,祝童取出凤星毫仔细消毒多遍,引出一些黑雾练化仔仔细细叶儿调理身体,同时封闭了她心脉附近几处穴位。

叶儿的感觉越来越好,看着爱人围着自己忙碌,脸上绽出幸福的笑。

她忽然蹙起眉头注视着小骗子手里的凤星毫:“李想,它不是丢了吗?”

“什么?”小骗子脑子里轰然大震,凤星毫的事他从未对别人提起过,今天田公子还回来正了了他一桩心事。

但是,叶儿为什么会这么知道?

“不知道,也许这几天太累,脑子里总有些奇怪的东西。”叶儿揉揉眉心,努力驱赶着那些奇怪的念头。

她对被劫持的那段时间还隐约存有记忆,她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是感官却没有完全失效。每个人都会有第六感,只不过有的强有的弱,也许正是那些感觉把那些经历记录下来,并深藏在她记忆深处。

“叶儿,这里是上海,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忘掉,只要我们在一起,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祝童把她抱在怀里,内心的感受复杂难明。

叶儿忽然哽咽道:“李想,求你答应我件事。”

小骗子轻轻的点点头,莫说一件,十件百件也不成问题。

“如果我的病真的很重,希望你骗我一次,带我去旅行。让我快快乐乐度过最后的时光。”

祝童呆了片刻,看着心爱的恋人遭受如此磨难是一种怎样的刻骨铭心,真的很难说清楚。

“你真的没什么病。不是骗你。”他迅速从恍惚中惊醒,叶儿始终不相信自己没病,这样说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在安慰她。

“真的吗?”

“只要注意饮食,你很快就能痊愈。我是说,近期内你要严格控制,不能食用半点荤腥。”

“我不相信。”叶儿绽放出笑容,一时间就象一尊高贵圣洁清丽脱尘的女神。在她面前,任何邪恶与欺骗都是那么龌龊。

这可该如何是好?被扒光的感觉再次从小骗子心头涌起,忽然觉得原来自己是如此肮脏卑鄙,以一个虚假的谎言得到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还好,叶儿总归是爱自己的,她已经抛开那些荒唐念头,抬起头送上湿润的唇。

轻吻很快变成热吻,祝童的手探进两人之间,入手的嫩滑使他**激荡;手上微微加力。叶儿急促喘息著,身子不断往扭曲着靠上来,又荡开去。

女神下凡了。

外面响起嘈杂声,是黄海与朵花找过来。

“好人,黄海的胳膊肿了,你该去看看。这几天多亏他一路照顾。”

叶儿从深吻中挣扎出来,满脸红晕提醒爱人:外面还有个病人。

黄海的伤在手臂,小骗子此时此刻根本忘了他的手腕被杀手石头拍断,脑子转的念头是尽快去普贤寺找空木大师谈条件,让叶儿早些从威胁中解脱。

“瞧,都怪你……。”叶儿整理衣服,羞涩的叫一声。

小骗子嘿嘿笑着,他生怕叶儿看到胸前的红痕担心,刚才故意对那里侵犯的重了些,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黄海的伤没有恶化,但是现在一定很疼,骨断连心;他时不时皱皱眉头。祝童不敢解开绑带,黄海需要换上一副狗皮膏药,只是正在愈合的断处受不了如此折腾。

祝童以针灸为他封穴止痛,拿起电话拨通海洋医院急诊科,让他们派一辆急救车来。黄海需要住院治疗,用现代医学消除炎症,缓解他的痛苦。

等待的时间有点尴尬,祝童试着以龙星毫催动黄海身上的蝶蛊帮助他慢慢恢复。没想到这次根本就没费多少事,小紫蝶乖乖的顺着祝童的意愿移动到红肿处,并且很快就融化在断骨处。

黄海挥挥手臂:“李医生真是神医,这一针下去,我感觉已经完全好了。”

祝童推推眼镜不好意思的笑笑,正在琢磨是否是蝶姨传功的缘故。他能完全控制住黄海体内的小紫蝶,包括练化它也没遇到一点反抗,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陈依颐已经度过最难熬的阶段,黄海进来的同时就躲进卫生间。女孩子总是爱面子的,她希望以光彩夺目的形象示人。黄海曾经是与她交往过的男人,祝童更不用说,她不由自主的希望与凤凰仙子和苏叶警官比试一下。

朵花……真不好说,她如今满脸憔悴哪里还有凤凰仙子的派头,想来因为黄海,她一路上都没有合眼,现在正歪在沙发上打呼噜。

卧室的门与卫生间的门同时打开,叶儿与陈依颐几乎同时走出来,她们相视都有些愕然。

小骗子没有解释陈依颐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间,以叶儿的心胸,应该不会想歪吧?

只是,房间里的气氛实在有点别扭,不只是叶儿,朵花醒过来后对陈依颐也有几分戒备。

好在,急救车很快来啦。祝童搀着黄海向外走,招呼陈依颐一声:“陈小姐也来吧。”

李主任回到海洋医院上班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医院,由于王觉非的突然失踪,医院上下流传着各种猜测。

同时还有另一个消息,院长助理吴瞻铭证实,王觉非临时出国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近期就将回国。这让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冷静下来,谣言也不攻自破。

李主任的身份很奇怪,虽然只是海洋医院的一位准专业科室的中层干部,却没谁能管的了他;好象也没谁想去管他。李主任要求不多,但每个要求都有人买账。

他的名声实在太大了,外界都传说他是位神医。在专业的三甲西医医院里,大部分医生都不相信什么“神医”,认为那不过是媒体炒作的神话。但是,年轻的护士和病人中不乏“神医李想”的信徒,特别是网络信息中心的那帮年轻人,简直把他们的主任当成偶像来崇拜。

第二天上午,教委派驻海洋医院的审查组忽然撤出了,与他们的突然到来同样神秘。

两天过去了,李主任回到医院后很少呆在网络信息中心自己的办公室,大部分时间都在高干病房忙碌。他带来了三位病人,一位是黄海黄警官,一位他的爱人,苏叶警官。

另一位病人最奇怪,原王院长的秘书,网络信息中心副主任陈依颐小姐,她看起来不象有什么病,并且大家都知道她本身就有一家不错的医院。

随李主任来的还有一个热点红人,凤凰仙子朵花;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她是黄海的女朋友。有不少小护士是她的歌迷,看到她为了爱人放弃事业,无不感到惋惜。

还有一位小病人也被移进高干病房,做完手术没几天的苗苗。

第三天上午,李主任的另两位病人被送来,来自日本的老花匠野村花海先生和松井式先生,他以前就是李主任的病人。

于是,有人就开始说李主任是汉奸。

最近一段时间,海洋医院住进来不少患绝症的病人,他们都是冲着“神医李想”而来。但是李主任对他们根本不感兴趣,整天围着自己的七个病人转,别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只有一点,李主任回来后就要求保卫部加强对高干病房楼的保卫工作,负责后勤的孙院长很配合的在大楼前设置了两个检查岗。高干病房又进入戒备状态,两位保安日夜守在门前。

来探视黄海的客人很多,黄妈妈每天都要到医院来个三五趟。大家都奇怪,她一向对儿子的女朋友很冷淡,这几次看到凤凰仙子朵花别提多亲热了,有些护士甚至怀疑黄妈妈不是来看儿子而是来看未来的儿媳。

第三天下午,黄妈妈陪着一位大人物走进高干病房。高干病房的大部分医生护士都还记得这位首长,王向帧。

王向帧亲切慰问了黄海和苏叶,对两个属下的工作表达了高度赞赏和表彰。为了了解他们的病情,王向帧与他们的主治医生李主任进行单独询问,走得时候很满意。

他满意,祝童不太满意。王向帧是询问了黄海和叶儿的病情,但还要求祝童明天中午陪他一道去赴一个宴会。

田旭洋要摊牌了,邀请王向帧和祝童明天中午到水乡人家,客人还有井池雪美小姐和松井平志先生。

祝童更关心的叶儿,他向多处求援。这天晚上,老骗子将装成老中医来为叶儿看病。

王向帧时间紧,嘱咐他尽快通知井池雪美小姐,明天中午到水乡人家赴约;说完就走了。

小骗子又面临棘手的问题,井池雪美什么身份?她能答应去吗?但是,王向帧根本就不是商量,好象这是他必须完成的任务。

祝童压住心里的不服,打电话到苏州碎雪园。

井池雪美看来在那里过得很愉快,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明天上午,她要来海洋医院看望野村花海和松井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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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胭脂扣(下)

晚九点,老骗子又扮成道貌岸然的老中医模样出现在小骗子面前,陪在他身边的是玉女。(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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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低声介绍一下病情后把他们带进叶儿的病房。

最近两天叶儿的病情没有加重,只是越来越虚弱了;每天要睡十几个小时。

萧萧近期一直在高干病房修养,叶儿病了就搬到她隔壁病房,方便照顾。

看到祝童带着两个神仙样的人进来,萧萧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虽然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这样的人物,老骗子装神弄鬼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真真不是盖的。

祝童介绍说是从外地请来会诊的老前辈,萧萧忙着去倒水沏茶,叶儿也勉强睁开眼。

玉女开始站在一旁,老骗子现为叶儿把脉后捻着长长的白胡须说不妨事,让叶儿安心修养就和小骗子一同退出。中医对女士的尊重很有点形而上,玉女将单独为叶儿做进一步检查。

“有什么眉目吗?”祝童带着老骗子到医生办公室,小心的问。

“还不清楚,总之是邪症。”老骗子皱起眉头,这样的病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唉。”小骗子垂头丧气的,看得老骗子火起,低低的吼道:“瞧你的出息,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她如果好不了,会死很多人的,”祝童似笑非笑的说。

老骗子慌了,安慰他说:“童儿,是邪症就有治愈的希望,只要能找到对症的办法;你那么重的伤还不是被治好了?神石轩的玉女冰功最能体察女人身上的邪症,她一定有办法。”

“真的?”小骗子有点怀疑。

老骗子重重的点点头,接着也叹息一声:“童儿,还有件麻烦事啊。你那个徒弟祝飞最近做出件大事,一连收下三个弟子。”

“不是两个吗?”祝童只知道空幻大师和贡嘎木活佛,洛迦哥仁本来就是索翁达的弟子,算不得数。“很好啊。空幻大师拜入祝门,今后他就是你的徒孙了。哈!空寂大师该怎么叫您呢?”

老骗子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空幻与空寂都是空子辈高僧,如果空幻今后是祝门第三代弟子的话,这个……空寂大师是比较难堪。但是,老骗子的笑很快就被愁取代。

“还有一位是你大师兄,他也傻了,整天跟在祝飞身边,口口声声称祝飞尊师。”

小骗子心里一寒:“大师兄他不认识您了?”

“也不是不认,是这里变了?”老骗子指指脑袋。

问题真的很严重了,索翁达的灵转太霸道,所有在红云金顶上的人都被他彻底洗脑了。老骗子发愁、担心都是有原因的,如果索翁达的这个神通多用几次,祝门就将不复存在了。即使他不在祝门中人身上用这个神通,事情也够麻烦的。也许在外人看来很威风的神通,随时可能给祝门召来灭顶之灾。索翁达的神通已经超出各方面能容忍的限度,能随时控制一个人的思想的人,太可怕了。

倒也不是对索翁达不信任,他们是两个洞悉世事的职业骗子,对人性都有足够的了解,足够大的诱惑能彻底改变任何一个好人。固字术已然很厉害了,现在的索翁达借助凤凰面具,能把自己的思想固定在别人心灵深处。这样的人不是神仙就是魔鬼,索翁达可以很容易收拢起一批最忠实的信徒,只要他愿意,建立起一个邪教图谋更大的东西不是没有可能。

“具体当时什么情况除了当时在场的,谁也不清楚。索翁达一直没说什么,唯一的线索是:你大师兄说他看到一直火凤凰。也就是说,索翁达是借助凤凰面具完成的如此神通。”

祝童仔细回想着自己在“灵转”内的经历,在他想来,那时的索翁达还不是无懈可击。但是,活佛已经进入祝门大半年,师叔祝黄对索翁达倾囊传授,特别是得到凤凰面具后,小骗子根本想象不到他现在厉害到什么境界了。

“怎么办?”大小两个骗子对视着,眼里都是一个答案:找机会剥夺索翁达的掌门资格,拿回凤凰面具。

只是,谈何容易?

玉女出来了,苏娟殷勤的关好门要听听会诊结果,祝童把她推进去,说:“你照顾叶儿,不用担心。”

祝童打开隔壁的空病房,他现在就住在这里,也没人向这里安排病人。

“前辈?”祝童小心的问。

“她中的是胭脂扣。”玉女看来很劳累,为叶儿诊病消耗了她不少精气。

“胭脂扣。”小骗子不知道,老骗子听到着名字就跳起来,大骂:“那群秃驴,什么时候把这样的邪术也拾起来了。”

“胭脂扣是什么?”小骗子心里时分不安,看老骗子的反应,应该很麻烦。

“很久以前,神石轩退出江湖道就是因为它。那时,一品金佛就妄图以胭脂扣暗算我神石轩的前辈。幸亏发现的早。看到苏姑娘胸前的红印吗?红痕如果连接围拢出拇指大小的圆,她的生命就进入倒计时。红痕连成一体后,会从外向内填充且一天比一天红艳,等这个圆变成胭脂般艳红……。”

玉女耐心的解释着,她对胭脂扣的了解不算太多,只知道传说中的胭脂扣是佛祖对那些淫荡女子降下的惩罚,多出现在不遵守佛门清规的尼姑身上。百年前,那一任神石轩玉女出席一次江湖酒会后身上莫名出现胭脂扣;她当即闭关不与任何人接触。十二年后才有玉女凭一把琢玉刀大闹江湖酒会,当众挑战金佛高僧并退出江湖道的江湖传奇。据说从那场变故后,金佛寺为了堵住玉女的嘴,曾发誓不在使用胭脂扣。时间过去这么多年,谁还记得那个约定?大家连神石轩为什么退出江湖道都说不清楚。

“我不知道那位前辈祖师因为什么染上胭脂扣,但师门从此有一条训诫:神石轩弟子不得雕刻任何佛像造像,不得接受任何佛家用具。我们这些年谋求复出,生意之所以不太好,就是因为这条训诫。”

做玉石生意不造佛像生意肯定要大受影响;所谓男带观音女带佛,玉石挂件最普遍就是佛家造像。值钱的大件玉石,也以佛像和观音像为多。

“苏姑娘如今有两个选择,一是跟随我回柳家村修习玉女冰功。”

“不可能,叶儿不会进入江湖,她是警官,根本不会理解这个世界。”祝童干脆的否决了玉女的建议。

“那,就只能与施术人谈判,他们随时可以控制苏姑娘的生死。还好,苏姑娘一直带着女儿玉,她的体质也出奇的好。即使这样她的时间不多了,红痕已然连成圆,等下次月圆时还没有解药,苏姑娘就危险了。”

“下次月圆。”祝童掐指算算,还有十二天时间。“如果没有女儿玉,她会如何?”

老骗子细细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对这玩意儿了解的并不多。据说,胭脂扣从发病到结束,最快的是月半,慢的不会超过一月。被胭脂扣诅咒的人熬不过第三个满月。神石轩的女儿玉能镇定心神,只能缓解她的痛苦。”

“我知道了。”祝童轻轻的说。

很明白,他们没料到叶儿曾被蝶蛊洗礼,身上还有女儿玉,身体的抗力超乎常人甚多。如果在湘西发病,自己只能屈服。小骗子后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叶儿也许在回上海的路上就不行了。

老骗子最了解自己的关门弟子,看祝童脸上神情平淡,担心的说:“你别做傻事。”

“做傻事?”祝童面无表情的说:“我要请客,请一品金佛的所有高僧都来,听他们到底有什么条件,想要我做什么?有本事冲我来,对一个弱女子下手,他们好大的本事。师父,我不会做傻事,叶儿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让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知道,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叶儿性情委婉刚毅,她还是位警官,有很多人能证明她肯定不是什么淫荡女子。谁如此狠毒把胭脂扣这样的东西种在她身上,谁就要承受代价。”

老骗子站起来,随手开出一张药方;“这些药先吃着,给她前后各贴一张狗皮膏药。我这就去找空寂聊聊。他如果不承认再作计较。童儿,也许这件事空寂真不知情,现在的金佛寺很复杂。我们正在……三天内就会有结果。这个给你,如果有什么意外,先用着。”

药方还是其次,老骗子递过来的那只笔是凤卓青羽。祝童接过来把玩着,说声:“谢谢。”

此时此刻,他心里正在翻腾着无数恶毒邪恶的念头,根本没主意到老骗子说话时古怪的停顿。终于还是决定听师傅的话等三天,说:“好,我就等三天。师父,胭脂扣是蚕蛊在作祟,普贤寺内一定有古怪,空木老和尚也脱不了干系。如果没有结果的话,师傅,您就当没我这个弟子好了。”

老骗子松口气,至少祝童答应等了。他跟了解自己的关门弟子,以祝童如今本事,真恼起来能把天捅个窟窿。

他装作吃惊的样子,问道:“蚕蛊?你能确定?”这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小骗子明白师傅的心思,也很配合:“胭脂扣不是第一次出现,西蕾娅,就是那个洋妞也曾被它暗算。但是西蕾娅的症状恢复的很快。玉女前辈,胭脂扣不只是置人于死地,也许还能控制人的行为。这次他们的目标本来是井池雪美小姐,也许要控制她和田旭洋签署合约。他们没想到叶儿挺身替下井池雪美,更没想到被我半路截下来啦。看着吧,这一切都和田公子和空木有关系。”

“事不关己则乱,你太骄傲了。让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这件事。你说他们的目标本来是井池雪美,是吗?”老骗子又坐下来,他从小骗子的话里找到了疑点。

“不错,空想把我引开,大火轮和杀手石头劫持的目标是井池雪美,这就是他们挂在叶儿身上的东西。”祝童也冷静了,把那个四面佛挂件丢到桌上。

七、福无双至(上)

玉女以琢玉刀解刨开四面佛挂件,中间是一点白丝,果然是一只蚕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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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念念不忘叶儿的病,把那段白丝送到鼻端嗅着,有淡淡的檀香味。

老骗子接过来放到鼻端嗅嗅,皱着眉头:“果然是他们的玩意儿,我拿着它就能找空寂算账。”顺手揣进兜里,对祝童说:

“我们可以这样假设,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真正中了胭脂扣的是苏姑娘。井池雪美现在碎雪园,他们现在的关注点应该在苏州。如果按照你的分析,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控制住井池雪美小姐,与田旭洋顺利签约。那么……”

“师父。”祝童被老骗子点破心里的盲点,一切都想明白了;“明天中午,田公子请客,有王向帧和井池雪美小姐。啊!我明白了,这件事松井平志也有份。田公子图谋的是福华造船的骗局圆满,松井平志要的是井池家族的财产。从今而后,井池雪美将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玩偶。明天中午在水乡人家,一定有一场好戏。”

“是啊,宴无好宴,田旭洋不会轻易认输。”老骗子赞许的点点头,人老了,脑子跟不上年轻人的灵动。虽然,小骗子说的一连串阴谋他还没想得很明白,但考虑问题的深度和广度正是小骗子所缺少的,他总能提出最有用的建议和质疑。

“可是,金佛寺能得到什么好处?保证金莲花在福华造船的投入?这个理由不够充分。空寂大师虽然有野心,但还算遵守传统的刻板人,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我了解他。”

小骗子继续放飞思想:“不值得?金佛寺的声誉是很值钱,如果松井平志以一大笔钱……不对,师傅说空寂不会答应,那就是……无言!一定是他,那家伙装聋作哑好多年,一定有所图谋。”

“无言!”老骗子对聋哑大师印象不错,愣住了。

祝童没理会他,继续以语言组织自己的思绪;他更需要的是一个好听众。

“田公子注定要隐退,空木和无言要的是福华造船。田公子,江小鱼,无聊。一定是这样。田公子骗出一大笔钱远走高飞,无聊和江小鱼都知道zf不会看着福华造船就此陷入僵局,他们也许已经从田公子那里得到了什么承诺,还有史密斯,西蕾娅小姐也曾被胭脂扣控制,但她现在很健康,那些人在私底下一定有协议。”

“如果真是这样,明天就是一场鸿门宴,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小骗子陷入沉思,他指指隔壁:“松井式还在我的手里,我可以说服他让松井平志退出。井池雪美小姐现在很健康,明天不可能和田公子签约。松井式是个明白人,戏既然唱漏了就不会勉强下去。他如果不答应……我还有一个病人,野村花海。松井式也许不怕死,但是他不敢得罪野村花海,那是井池家族的守护神。”

“如果野村花海……这个名字真娘们儿。如果老松井和野村花海是一伙儿的,又该怎么办?”

“不会,野村花海只忠于家族而不是某个人,他是个忍者。”

“忍者就不会背叛?”老骗子诧异道。

“井池家族能流传至今,有一套很严格的传统。野村花海无儿无女,但有足够的力量左右家族内部的利益分配。他是这套传统的受益者和监护人,只忠于家族传统,不会被任何人说服。”小骗子耐心的解释着,老骗子将信将疑,但没在这里纠缠。

“那个谁……王向帧,他会有什么作为?难道他就没看出点什么?”

祝童想了想,神情古怪的皱起眉头:“无处大师你知道吧?我怀疑他是王向帧的人。”

“理由?”老骗子被马蜂蜇了般跳起来。

无处一直混山东,在半岛地区有颇大的影响。如果无处大师是卧底,老骗子在小镇的一切乃至望海制药都危险了。

“师父也不用太着急。坐下来。”小骗子从自己与王向帧的接触说起,一直到陈镇长乃至陈家最后的下场。最后总结道:

“我能肯定,至少在大师兄出来前,王向帧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在重庆,我是第二次见到无处大师;接着我去曰本三个月,福华造船的骗局也就是在那里开始引发。回来后,陈镇长突然被王向帧调过来,当时我想也许是巧合。但是后来的事证明这不是巧合,陈镇长的到来就是对我的警告。陈家没有了,陈镇长也自杀了;这一切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王向帧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一定已经在关注望海制药。我之所以不能离开,就是因为望海制药。”

现实与江湖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蝉翼,江湖人极力维护着它,都知道随着江湖道的崛起,这层蝉翼早晚有被捅破的一天。但当这一刻终于来到时,老骗子还是感觉天旋地转。说到底,他是个很传统的江湖人。

“这么说,王向帧已经和你摊牌了?”老骗子回过神来,他更关心的自己辛辛苦苦弄起来望海制药。

“可以这样说,他说,只关注金融领域内的事。”

“金融领域,也是玩钱的那帮人?”老骗子苦着脸;“小子,你的麻烦越来越大了,现在谁也帮不上你,好自为之吧。”

祝童失把老骗子和玉女送出高干病房,幸好一路上没遇到真正熟悉他的人。

这个状态不能去见叶儿,祝童拿着老骗子开出的药方到停车场开车,准备到外面找家中药房抓药,顺便理清思想调整状态。

雷诺车没在以前的位置上,小骗子叫过保安询问,他们说雷诺车早就不在这里了,至少一周内都没有看到。

祝童愣愣的看着空白处,手里攥着车钥匙,等保安走远了才明白:雷诺车被盗了。

他哈哈大笑着把钥匙甩出好远,正砸在另一辆轿车上;防盗器激烈的鸣叫起来。

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哪个小贼在这时候还偷空给他一下。

吴瞻铭从办公楼下来,看到祝童在停车场发愣忙走过来,关心的问出什么事了。

祝童老实的说:“车被偷了。”

吴瞻铭急忙打电话把保卫处的人叫来,又张罗着报警;抽空还询问保险到期没?

“什么保险?”祝童心不在焉的问。

“有保险就能到保险公司索赔,就是找不回来也损失不了几个钱。”吴瞻铭解释者,还奇怪一贯精明的李主任连这也想不到。

“我的车没买保险。”祝童咬咬牙,真应该听叶儿的话早些换成地方牌照。军牌倒是方便,也不用上保险,现在丢了才明白其实很不划算。这一下,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叶儿说了。

回到病房,黄海与朵花来看叶儿,他手上的骨伤可以说已经好了,绷带没有拆除是因为祝童坚持让他再挂一周。神医李想的名声已经很响了,黄海也没糊涂到能随便糊弄。好在他知道自己的骨头确实断过,为了今后不留后遗症只好谨尊医嘱。

叶儿问老中医的意见,祝童只说没太大的问题,确实是劳累过度染上风寒;注意饮食不能沾荤腥,很快就能痊愈。这时,萧萧也来啦。

朵花叽叽咋喳喳说,公司要给她在凤凰城举办演唱会,今后几个月要全力准备;很得意的样子。有她在,病房里的气氛很快就轻松了。

祝童不想说太多话,就张罗着在病房里以电热砂锅熬制中药。

中药熬好了,祝童让房间里的客人暂时回避,叶儿要用药。

客人们走后叶儿才显出一丝忧虑,怯怯的问:“我的病是不是很麻烦?”她刚才表现的很淡然,脸上带着微笑听朵花说演唱会的事。

“是很麻烦,把上衣脱掉。”祝童端着药碗,笑嘻嘻的;他已经调整好心理状态。

“做什么?吃药也要脱衣服?”叶儿以为祝童说笑,捂住衣襟撒娇:“不脱。”

“现在不是**的时候吗?”祝童在她耳边轻轻一吻,叶儿羞得脸泛桃花,偏偏又媚眼如丝瞟一眼小骗子。两人已经十多天没有亲热了,现在的叶儿如雨后初露,是禁不得挑逗的时候。

“逗你呢,这药不能喝,是外用药。”祝童缓缓为她解开病号服,果真把上衣脱得一干二净。

叶儿羞得双手遮脸躲进枕头,一条滑顺优美的曲线自双肩流淌到腰肢,叶儿背部皮肤细致白皙如洁白的绸缎,背心处果然也有一道红痕,已然连成一个圆。

看来不会错了,她果真被人以胭脂扣暗算了。玉女说过,如果真是胭脂扣背部对应位置也应有一个同样大小的圆;而他忽略了对这里的检查。

祝童咬破右手食指插进药碗,让自己的血液和浓稠的药液融合;凝神静气片刻,取出凤卓青羽。

他还是第一次使用这只祝门宝器,微一凝神就感觉笔端紫云珠内激发出一丝暖流,与自己的修炼的蓬麻功连接,凤卓青羽笔端青翠色丝毛被真气激荡微微涨起。

七、福无双至(下)

祝童存想片刻,等自己与凤卓青羽互相适应,才把笔锋探入药碗暗红色药汁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不敢有任何异想,在叶儿背部胭脂扣处写下一个“凤”字。稍微调息一下,以“凤”字为中心画下三鬼一犬咒,收尾时,把犬字头以自己的理解加以上犬牙。

也许是最近蓬麻功与神力都有进步,也许凤卓青羽的神秘作用,从第一画到收尾一气呵成流畅通顺,毫无以往滞涩感。

描绘完稍等片刻,把一张狗皮膏药贴上去。

“叶儿,坐起来,该前面了。”

随着一声温柔的呼唤,叶儿听话的翻过身要仰躺着被祝童拉起来。

“要坐着,后面刚用完药不能压,等两小时。现在,把眼睛闭上。”

叶儿“嗯”一声,听话的闭上眼睛,睫毛不住抖动着。

祝童不敢细看她胸前的迷人风致,以凤星毫先在胭脂扣上写上“凰”字,周围又描绘上三鬼一犬咒。只是,胸前毕竟不如背部平整,凤卓青羽扫过叶儿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她虽然强忍着还是不住颤抖。

最后贴上狗皮膏药时,叶儿忍不住睁眼偷看,正看到小骗子脸色微红满脸汗珠。

“好了吗?”叶儿柔声问。

“好了。”祝童为她系上衣襟。

“好漂亮的笔啊。”叶儿拿过凤卓青羽,轻轻一甩,翠色丝毛收拢为饱满的笔锋,没有些微暗红色药汁的痕迹。

“喜欢吗?”祝童怜爱的看着她,别说凤卓青羽,此时此刻只要叶儿能高兴,就是再宝贵的东西也不值分毫。

叶儿细细抚摸着笔身的青色凤凰,点点头。

“感觉好点了吗?”

“前几天这里时常发冷,现在暖暖的。”叶儿捂着心口处,抬起头感激的说;小骗子才发现她眼里注满泪水,欣赏凤卓青羽是假,掩饰是真。她看到祝童手指处的伤,明显是刚刚咬破。

“不许哭,不许伤心。”祝童笑着把手里的药碗丢下,扶着叶儿下床到外间沙发处坐下,为她打来一碗清水,指着茶几光滑的表面说:“叶儿,就在这里写字。对你的病有好处,一定要静下心仔细写。”

叶儿低低的答应着,真的以凤卓青羽沾起清水在茶几上描绘出一个又一个“灵”字。

玩吧,只要你高兴,以凤卓青羽练字又能如何?笔不就是用来写字的吗?

祝童在一边看一会儿,发现叶儿正渐渐把自己融入“灵”字诀,心里宽慰却不敢在这里久留。推门离开病房,在外面挂上“重症监护请勿打扰”的牌子。

叶儿学习这个字已有一年,虽然不是每天都练但也没落下。灵字诀有种奇妙的感应的能力,有凤卓青羽在,他怕叶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古怪。那,毕竟是祝门宝器之一啊。

松井式此次住进海洋医院没有接受任何检查,只是占张病床,李主任为他开出的唯一处方就是每天到香薰理疗中心接受两次香薰术。

晚饭后,松井式照例要与回禾吉大师下围棋,祝童推门走进来。松井式明显的感觉李主任眼镜后的眼睛里有很奇怪的东西,不禁有点心惊肉跳;他又看到野村花海也来了,同样神色不善。野村花海住走廊的另一头,很少来这间套房。

“回禾吉,你去要点水。”松井式年老成精,看出情况不妙就先把碍事的打发走。

“去吧,多要点。”小骗子笑眯眯把回禾吉出门。

“野村老师还好吧?”松井式和善的笑着,很关切的请两人坐下,并询问野村花海的伤。

“死不了。”野村花海伸左手,露出中指上的铁戒指,低低的说:“家规。”

野村花海的助手川中宏从门外闪出半个身子,轻轻关上门。

松井式到底活了大半辈子,见多识广;看到川中宏已然知道所有的辩解都毫无意义,即使是井池雪美去湘西,野村花海也没动用最得意的弟子川中宏,而是让他带着六位忍者留在上海。名义上是保护松井平志和松井式的安全,实际上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平志君去苏州迎接雪美小姐,应该一小时内到达。你要抓紧时间。小姐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你们为什么还不满足?在家族的利益面前,任何恩怨与野心都是不可原谅的。”

野村花海在回禾吉以前的座位上坐下,阴沉沉的看着松井式:“李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同样需要一个解释。”

松井式静静的挪动身体跪下;低声抗议道:“无论我们怎么做,小姐的心里都不会忘记……。”

“我只需要钱。”祝童不准备卷进去太深,何况,还要给松井式留点面子;人家到底是个老人家。“松井先生只要能按时支付医疗费,我就没什么事了。”

这样说完转身离开病房,野村花海和松井式几乎同时松了口气。都暗赞:李先生果然聪明!

祝童说服野村花海也颇费了番口舌,因为他几乎没什么证据指控松井式和松井平志,只凭一些表面痕迹推测出来的判断有不少漏洞。只是,祝童为野村花海设计了一个实验,让井池雪美以家族掌门人的名义,打电话给松井平志让他马上返回东京,井池财团有太多的事要做,随便就能找出很多借口。

如果松井平志心里没鬼,松井平志应该马上到海洋医院和松井式和野村花海告别,然后搭乘最近一班飞机回东京。但是,松井平志没有那么做。他借口松井式和野村花海有病并且与田公子的事还没有个最终结果,怕井池雪美应付不来,坚持要留在上海。两个小时前,松井平志甚至亲自赶到苏州接井池雪美返回上海,说是要为明天的事情早做准备。

得到井池雪美离开碎雪园返回上海的消息,野村花海叹息一声,终于认同祝童的判断:松井平志要眼看着井池雪美出丑,并且会在事后出面收拾残局;一来在家族内部建立自己的威信,二来打击井池雪美的信心。

野村花海问过祝童,松井平志凭什么收拾残局?小骗子默然片刻想不出答案,就委婉的说自己只是医生,不了解有钱人的想法。这当然不可能让野村花海满意,祝童没奢望取得他的完全信任,对于野村花海这样的人来说,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只要让他知道确实有不利于井池雪美的事在发生就足够了。

有一点祝童看得很明白,野村花海不可能与松井式达成妥协,他领导的家族守护者与井池雪美已然紧紧连接在一起,家族传统需要井池雪美这个载体。如果井池雪美被证明是失败的象征,野村花海代表的传统实力不可避免的也要受到很大的质疑和伤害。在事态还能控制的时候,野村花海一定会全力支持井池雪美,扑灭挑战家族传统的火焰。

上海的初冬不甚寒冷,祝童走出高干病房,到那株桂花树下坐下,仰望着苍穹发呆。

今天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他需要一些空间整理纷乱的思绪。

他希望能带着叶儿离开这里,离开上海,离开眼前的一切找个地方隐居。只是,叶儿能答应吗?即使她答应又能隐到哪里去呢?世界说大很大,说小又很小,想来想去还真找不到那样一个地方。

海洋医院周围出奇的安静,记者和狗仔队都随着王向帧的出现消失了,甚至在网络上也出奇的平静。

昨天晚上,关于神医李想的历史正被八卦众被进行深度挖掘,李想的面具正在被那一幅幅来自不知名角落的照片消融,但几乎在一夜间,所有与神医李想有关的帖子和话题都消失了,似乎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一般。

这一切并没有让祝童感到安慰,他甚至有点害怕这样的安静。

“李想,你怎么了?”叶儿在萧萧陪伴下走过来,

萧萧每天晚上都要去做香薰,叶儿稍好后就陪她一起去,她们路过小花园看到祝童就走过来。即使是夜晚,随处可见的灯柱使海洋医院也没多少真正黑暗的地方。

“没什么,我有点累。”祝童虚弱的笑笑,握住叶儿伸过来的手;问萧萧:“宋大夫昨天还问起你呢,萧萧,冬季手术多,医院病房紧张,还好吧?准备什么时候出院?”

萧萧似乎很怕与祝童见面,这几天一直躲着他。医生说,萧萧的病已经痊愈,人流也算不得什么大手术,但是她就是不想出院。祝童知道她现在不缺钱,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出院。

“我,不知道去哪?“萧萧紧紧挽着叶儿的手臂,一副生怕祝童把她赶出医院的样子。

“回家啊,有父母照顾着。听叶儿说你买了套房子,哪里都比住在医院好?”

“我不想见他们,除了你们,我不想见任何人。”萧萧可怜巴巴的看着祝童;“李先生,你不会赶我走吧?”

李先生,萧萧竟然叫自己“李先生”!祝童盯视着萧萧,想从她脸上寻找到更多的痕迹,她一定知道什么。

但是收获不大,残酷的经历使她练出一层厚厚的保护壳,萧萧只露出这点口锋就缩回去了。

“萧萧自己去吧。”叶儿移开手臂到祝童身边坐下,“我们要说悄悄话呢。”

萧萧羡慕的看他们依偎在一处,勉强说笑两句就去了。

八、摊牌(上)

祝童看着萧萧落寞的背影,刮一下叶儿的鼻子:“你啊,不应该刺激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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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刺激她;萧萧刚才说要去给苗苗捐十万块钱。”叶儿不满的嘟起嘴;“她从小就是个财迷,没想到竟然为了钱把自己都给卖啦。我……有点讨厌她,又可怜她。”

“叶儿,这怪不得萧萧,很多人都这么活着。她那样的经历可以说是上海很多人翘首期盼的机会,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抗拒得住那样的诱惑。也许啊,萧萧还在可怜我们呢。”

“哼!可怜我们?就是要让她看看我们的幸福。”叶儿仰起身把略显苍白的俏脸展示在他面前,问;“你后悔吗?”

“不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呢?”祝童环住叶儿;“叶儿是不是后悔了?”

“是啊,我早就后悔了,后悔没有早些遇到你。”叶儿摘下祝童的眼镜,凝视着他的双眼;“李想啊,我只是有点怕。告诉我,你会永远爱我吗?”

“小傻瓜,只要你不后悔,我会一直爱你。”祝童的心又变得柔软,被这份深情深深的感动。

两人静静的依偎着,好久叶儿才又说:“我知道,你不会骗我。首长下午也说你是个好医生。”

灵动如小骗子已然感应到得叶儿心里有不确定因素,她在寻求一个支点,寻求说服自己的理由;也许这个理由很牵强。

现实世界上与曾经的江湖是两码事,已经有了太多的规则,只有爱是不够的。

小骗子有点脸红,还好,现在是夜晚。

“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日,叶儿,你应该算是完成首长交代任务了。”

“是啊,首长让我们拖十天。”叶儿被祝童引导到工作上,抱住他的手掰着指头说:“首长早就答应忙完这个案子给我们放假,我们还去凤凰城好吗?正好带着萧萧去,也许在那里她才能真的放松,上海对她来说太熟悉,有太多压力。”

“刚才还说讨厌她。”小骗子嗅着怀中玉人的体香,为叶儿有一颗水晶般晶莹透彻的心感概万千。

将近十点,保安正要关上高干病房楼的大门,两辆黑色房车停在楼前,松井平志与井池雪美到了。

祝童和叶儿挽着手迎上去,今天晚上,这两个人注定要住在海洋医院,李主任要为两位尊贵的客人准备房间。祝童心里苦笑,海洋医院越来越象酒店了?

十一月十八日,天公作美给出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在初冬的上海应该是个好日子。

王向帧上午八点就来到海洋医院,名义上是看望两位属下,实际是为了与井池雪美小姐提前见面,介绍人与翻译只有一个人,李想李主任。

事实上,王向帧与井池雪美几乎在第一时间达成共识:福华造船不能破局。

发展中的中国需要福华造船,井池财团也需要借助福华造船把家族的拖累变成优质资产。

但是,这场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谈话的主题只有一个:谁来出面收拾残局?好象选择不是很多。

王向帧与井池雪美的目光都集中到祝童身上,并且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他们微笑着互相点头,一副心中有数达成另一个共识的样子。虽然谁也没说话,小骗子还是心惊肉跳。

还好,大多数共识都有心照不宣的特点,在条件成熟前还有很多事要做。王向帧与井池雪美都没说出来,小骗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李主任,你知道今天田旭洋唱的是什么戏吗?”王向帧拿出几份今天的沪上主流报纸,显目位置都有同样的标题:福华造船将正式引进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为战略合作者。

“我不懂。”小骗子装出迷茫的样子,尽管他比王向帧知道MTK船务公司的事要早那么一点,但现在是该装糊涂的时候;越糊涂越好,千万不能表现得太明白。

王向帧耐心的解释道:“简单的说,史密斯要借助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进入福华造船,明白了?”

“明白了。”祝童只好点点头,装糊涂要有个度,再装下去就是真糊涂了。

九点整,六辆黑色房车组成的车队离开海洋医院,王向帧招呼祝童与他一道坐第四辆车,井池雪美在叶儿松井平志陪伴下坐上第三辆车。

向老也来了,不过他没有上楼,与孙女向墨坐在第二辆车里。意外的是,王向帧的秘术小于陪着萧萧上了第四辆车。池田一雄陪着野村花海乘坐一辆黑牌车被排在第五辆,开车的也是井池家族的人。

黄海和叶儿因为有伤病,王向帧没有答应他们同去的要求。虽然黄海让祝童证明他的伤已经痊愈了,但是王向帧要求他带着两位年轻的警官与叶儿,确保高干病房的安全。

高干病房里有谁要保卫的?野村花海?松井式还是萧萧?黄海一头雾水,祝童猜到王向帧如此安排为的是保护叶儿的安全。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李想李主任,李宰豪李老板,还是别的什么?”

王向帧升起一道透明的隔板,后排位置就成为密闭的空间。

“李宰豪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李想。”小骗子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经历了这许多事,他知道早晚要有这一刻。只是,现在摊牌似乎有点晚了,他已然无法逃离。

王向帧含蓄的微笑着,伸出右手:“李想先生,谢谢你过去为我做的一切,今天乃至今后一段时间,希望先生为国家的利益,和自己的前途担负起一份责任。”

“首长……。”小骗子迟疑着慢慢伸出手,与王向帧握在一处。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与王向帧对视着。

五分钟,也许十分钟过去了,王向帧松开温暖的手,仰靠在松软的靠背上,闭上眼沉思。

祝童也陷入深思,今天的宴会一定非同小可,要不然王向帧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与自己摊牌。

百里宵已然把硬盘交给王向帧,与祝童预料的差不多,王向帧没有利用那些证据。也许是需要合适的时机,也许根本就不想去招惹那么多的麻烦。

“国家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我们开放了自己的市场,为国外企业在中国的发展创造出宽松的空间,国家和人民生活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但是,当我们贴近现实去思索、去看本质,就会有许多发现和感慨。我们的收获并没有预期的那么大,有些行业可以说彻底沦为国外大企业的餐桌。这有我们自身的问题,主要的问题在于我们没有认识到资本的贪婪与不道德的天性,也没有预期到会有那么多人在金钱的诱惑下颓败到不顾民族和国家的安全,只为自己个人的些许利益就沦为外国资本的帮凶。现期最大的威胁在于,我们不知道外面的高楼大厦下面,隐藏着多少投机资本贪婪的胃口?”

王向帧开口了,祝童安静的听着。对于这个话题他了解也知道一点皮毛,确实没什么深刻的见解,也没有与王向帧这样的官员谈论的资格。

“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许这些钱的到来不完全是坏事。凡事有利必有弊,这是李先生教我的阴阳之道。”王向帧语气一转,把谈话带入另一个层次。

“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就不必把这些投机资本看得太重,前提是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美国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严格的法律和规则制约下,他们很欢迎这样的投机行为,因为美国有足够强大的民族企业。为了打开我们的市场他们曾提出过很多时髦而新颖的观点,遗憾的是,我们有很多人并了解背后的真正用意。比如地球村,那是个很美妙的理想,可是,我们真得有资格去竞争吗?人性是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的,也许有人真的要实现地球村的理想,但是在此之前,发展中国家付出的代价是不可承受的,至少有一半的人口会为此失去赖以生存的一切,沦为这场豪赌的筹码。因为他们没有话语权,没有足够的资本去竞争,只能在别人制定的规则下仰视理想。”

“我知道。”祝童点点头,以理想去欺骗是骗术的最高境界,所以小骗子不相信任何太华丽的说辞。

地球村的意思是,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有些人现在可以随便吃肉,有些人就只能吃素或者饿死;要不然就是没有理想。

“海洋是那么的博大,可以预期,陆地上的资源早晚有穷尽的一天,而海洋还是个没有开发的宝藏。李先生,福华造船不能破局,井池财团的造船经验与技术是我们迫切需要的,不论是我们的海军还是企业都需要大船。有些人就是以这个借口为田旭洋做说客,我们要保证,即使把田旭洋绳之于法,福华造船也必须顺利进行下去。”

“我同意首长的高见。”小骗子干巴巴的说,如果不是坐在王向帧身边,他一定会咧咧嘴。这样的事距离他的太远,理解都嫌费脑子。

“今天还有几位客人要出席,都是李先生的老朋友了,史密斯.沃森伯格和卡姆莱尔.施瓦茨都是资本市场响当当的大人物。他们现在站在田旭洋那边,说话声音最大的就是他们。中国的金融市场还很脆弱,可以说到处都是漏洞,但是有些人偏偏选择无视现实,一味充当投机资本的走狗和鹰犬。金融安全是国家的根本,前车可鉴,我会在我的职权范围内阻止他们的侵蚀。李先生,我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

应该还有那位保镖指挥丹尼.罗尔森吧?祝童心里涌起一丝苦涩,怪不得王向帧要带上萧萧,她是对史密斯的无声警告。况且,这种警告的还偏重于心里作用,有多少效果很难说。

“我只是个医生,恐怕帮不上许多忙。”祝童虚伪的说,连他自己都痛恨这种感觉;此时此刻,偏偏又不能不如此说。

中国的法律对那些人毫无作用,倒是有些人不顾现阶段国情,甚至还昧着良心为他们摇旗呐喊,让小骗子有点同感。

八、摊牌(下)

王向帧燃起支香烟,这在他是很少见的:

“史密斯.沃森伯格和卡姆莱尔.施瓦茨不同于一般的投资者,他们是金融市场的大鳄鱼,没有他们在背后撑腰,田旭洋根本撑不到今天。www.65txt.com近一阶段,不断有资金靠近福华造船,我想,田旭洋正在把自己变成傀儡,我们要阻止他们,福华的命运不能掌握在外人手里。”

“近一阶段是……?”祝童打起精神,王向帧的意思是说,田旭洋现在的目的不是用福华造船的骗局捞一笔就走,而是要把福华造船做下去。

“这种变化出现的很突然,大约在五天前才浮出水面。”王向帧说出期限;“也就是说,井池雪美小姐离开上海去湘西的后,田旭洋和史密斯他们达成妥协。福华的部分股份正在转移到史密斯的手上。”

“哦。”祝童思索着,还是看不出王向帧要做什么。

“李先生,你的对手将不是田旭洋,而是史密斯。我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击垮田旭洋,至少能逼他退出福华造船。如果顺利的话,华商银行将宣布暂时接管田旭洋旗下的产业,等待相关部门的最后审查。李先生要做的是,接手田旭洋退出后的烂摊子,使福华造船受的影响降到最低。”

王向帧看祝童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伸手按下手边的按钮。

祝童眼前滑出一面液晶屏幕,王向帧调出个资金帐户;一个是小骗子的股票帐户。

曲线显示,近期与福华造船的相关股票暴跌,从最高的五十多块下探到二十三。看仔细后小骗子眼前一黑,自己的股票帐户上所有的资金又被变成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的股票,成交价都在二十五块左右。也就是说,原来帐户上的一千五百万已经变六十万股股票。

几个月前,祝童以五十万进入股市,目的只是借助股市炒出一笔钱在上海买套房子。却没想到,当初的五十万已经在机缘巧合下变成一千五百万。

可以预期的是,由于今天报纸上的消息,与福华造船有关的两只股票将在开盘后迎来又一次疯狂的大涨行情,即使只恢复到五十左右的价位,小骗子帐户上股票的价值已经超过三千万了。如果福华造船能够顺利开工,可以预期的是,这笔钱还有更大的升值空间。

“他们就是你的资本,还有这些。”王向帧又调开一个帐户,赫然是东海投资的帐户。“蓝湛江先生的投资公司也在福华项目上投下大笔资金,华商银行在一月前开始介入。他们持有的股份加起来已经达到流通股的7%。”

祝童眼前金华四射,不只是看到那一大笔钱的缘故,而是对王向帧的神通广大由衷感到震惊,他竟然掌握着如此多的证据和资料。祝童判断是正确的,王向帧很清楚他的来自江湖。上海是个很敏感的地方,在如今的情况下,他要利用江湖的力量对抗外来资本的入侵。

“按照田旭洋与井池财团签署的合作意向,井池财团将以出让福井造船的资金入股,加上一些必须的优惠条件最终将拥有福华造船28%的股份。井池雪美信任你,我知道,那些帐户背后的人有很多都是你的朋友。现在,即使田旭洋被绳之以法,你手里拥有的筹码足够与任何人抗衡。福华造船需要大笔资金,初步估算完成全部投资需要二百亿左右。所以,我们需要联合各方面的力量,包括史密斯的外来投资。他们已经进来了,卡姆莱尔.施瓦茨先生已经完成澳洲的MTK船务公司的收购,他们将是你的合作伙伴。还有一点,你要尽快拥有对福华造船的支配权,在建设其间,很多事都会发生变化。各方面的事情需要一个人去协调理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骗子几近虚脱,王向帧完全是一副布置工作的口吻,好象祝童现在真的已经是……慢来,莫非自己要成为另一个田旭洋?

值得欣慰的是王向帧答应是只要自己把这件事做好,就不会追究他过去的一切,甚至还会替自己面前掩饰。

今天不让叶儿和黄海同行,现在想来已然是一种暗示了。王向帧这段话最关键处有两个,一是要求祝童尽快取得对福华造船的支配权,二是承认祝童在这个项目上的人脉和优势。

有些帐越算越清爽,有些帐越算越糊涂。小骗子没办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算清楚介入福华这潭浑水的利弊,唯一清楚的是,他知道自己不答应的后果。

“首长,我有几个问题。”祝童需要明确的承诺,不希望这是另一个充满变数的心照不宣。

“只要不有悖法律,只要不损害国家利益。”王向帧也伸出两个手指。

“第一,我什么时候退出?”

“我个人的意见,福华造船有远大的前途,这是一项充满希望的事业,我希望你能随着它一起成长。”

“那是不可能的,我只会做医生。”小骗子有自知之明,混水摸鱼或趁火打劫才是他的强项,经营福华造船这样的项目,他根本就没那个能力。

“向老将出任董事局主席,他受国资委委托,一旦向老能掌握全局,你随时可以退出。”王向帧终于给出条件。

祝童点点头:“我以什么身份进入?以什么身份退出?”

王向帧思量片刻,笑答:“当然是李想了,向老为了你费过不少功夫到处解释,你应该记住这个人情。”

虽然还是不太稳当却也只能如此了,祝童至少知道为自己作保的是向华易,在一般层面上,如果李想还是海洋医院的医生的话,向老的分量已然足够了。

“你还要记得一件事,山东陈家在望海公司的股份也被华商银行收购了。”

祝童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山东陈家虽然已经消亡,那些债权债务不可能也同样归于虚无;华商银行有国资背景,这样处理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后一个问题,叶儿那边怎么办?”

“苏小姐?她是位好警官。”王向帧拍拍祝童的胳膊;“这件事没人帮的了你,我只能为你找个合适的借口。说心里话,不是因为看到你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那么多,我不会下决心相信你。如果需要的话,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找个适当的机会我替你把一切对苏小姐说开。江湖对于她和我都是个陌生的世界,在她这个年纪,理解起来会有些难度。慢慢会好起来的。我能看得出,她真的很爱你。”

“谢谢,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可以,但是要快,福华造船已经势在必行,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王向帧点头答应了,他也需要时间。

小骗子明白只要自己还是李想,在王向帧面前就如齐天大圣孙猴子,纵使有千般变化百般灵便也跳不出他的掌握。况且,王向帧已经成功的勾起他内心的压抑已久的野心和斗志,他内心有强烈的冲动想投入到这场游戏中去。所谓的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托词而已。诸葛亮还要三请才出山,是吧?小骗子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最大诱惑是,王向帧答应帮忙对叶儿解释。

车队慢下来,祝童望向外面,果然是田旭洋的产业,上海郊外山庄俱乐部:水乡人家休闲庄园。

庄园从表面上看去很平静,除了几副彩旗一点不张扬。路两旁只有几个保安,很少见到有客人走动。

车队驶入转过几个拐角,祝童看到山庄停车场内亭满了高档公务车与豪华商务车。停车场入口处有专为司机准备的一排休闲休息室,里面已然人声鼎沸。田旭洋的面子够大,今天来水乡人家捧场的客人当真不少。

王向帧降下隔板,对前排的小于说:“去两个人,把里面的车录下来。让大家暂时不要下车。另外,把井池雪美小姐请过来。”

小于答应一声去了,车队随着他的指挥没有进入停车场,而是在十几米外的路边停下来。从第五辆车上下来三个人,扛着摄像机等采访器材进入停车场,从第一辆开始对着那些公务车扫录。

松井平志陪着井池雪美小姐走过来,祝童与王向帧同时下车,就在车边开始又一轮商谈。

应该说这次谈话昨天晚上会谈的继续,王向帧正在说服小骗子介入福华造船,现在不过是对井池雪美通报这个结果而已。

“李先生,我也希望能和您合作。福华造船是由您而起,如果出意外,平志君会笑话我呢。”井池雪美丝毫不顾及松井平志的颜面,挽着祝童的手臂娇嗔道。

“我答应王先生仔细考虑,雪美小姐,我只是个医生;实业界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领域。我怕会耽误你们的大事。”祝童谦虚着,轻轻抽回被井池雪美挽着的胳膊,感觉肩膀上的压力更大的了。

是啊,不是自己替田旭洋强出头井池雪美根本不会答应与他合作;福华造船如果失败就等于井池雪美的失败,小骗子的肩膀抗不起如此大的责任。

水乡人家深处跑来一群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都是官员模样。王向帧神色严峻的站在路旁,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位精气十足的年轻人。

一辆辆公务车从停车场开出,载着那些神情慌乱的官员们飞快的离开水乡人家。他们接到司机的通知后才明白宴无好宴的道理,他们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

祝童心里暗叹,王向帧这一手来的漂亮,还没露面就先给田旭洋来了个下马威。

九、群蛇狂舞(上)

该走的走得差不多了,王向帧才带头上车。www.65txt.com

这次,他邀请井池雪美小姐同车,祝童只好与松井平志坐一辆车。

“雪美小姐和上海的事就拜托先生多多关照了。”

“只要能帮的上。”

祝童与松井平志相对苦笑,个中滋味自有他们才能明了。

失败了就认输,松井平志有足够的风度与心胸承受,今天下午他将提前返回东京。现在的井池财团已经完全被井池雪美掌控,且主要业务正在向中国倾斜。

重要的是,野村花海已经完全倒向井池雪美一边,松井平志与井池雪美的婚约差不多等于取消了。

昨天晚上,井池雪美在池田一雄与野村花海支持下在海洋医院召开临时董事会,做出决定:福华造船的事由池田一雄具体运作,直接对井池雪美小姐负责,松井平志不能过问与福华有关的事项,只负责管理井池财团东京总部的运作。

“请先生注意一个人,传素大师。他的弟子遍布东南亚,在金融领域有很多大人物都是他的信徒。如果没有他,我不会落到这一步。”

松井平志到底是井池家族的后人,似乎也知道祝童将在福华造船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为祝童点出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对手。

“知道了,如果有可能,我会劝雪美小姐重新考虑。”祝童也表达出自己的善意,即使是曾经的对手,他对松井平志依然印象良好。

车队很快停在一座宏伟的三层建筑前,门前是座高大的白色平台,长长的台阶上铺着红地毯直通二楼。地毯两边摆满花篮和彩旗,高出挂着一面条幅:预祝福华造船签约仪式成功举行。

在高大的常绿乔木掩映下,从远处根本看不到这处建筑。祝童曾经两次到水乡人家吃饭,从来就没有注意到这里。

田旭洋面带招牌式的微笑侯在台阶尽头,名主持宋小姐陪在他身边;稍后位置站着五六个助手模样的人,祝童只认识一个,海皇娱乐的胖老板。

向老第一个下车与田旭洋寒暄,他负责介绍这个车队的客人;尽管大多数人与田旭洋都认识,向华易还是不厌其烦的一一介绍着。场面不同,每个人也许会有不同的身份,在主人眼里的价值就不尽相同。

小骗子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社交场上的规则,因为向老对田旭洋介绍说,李想是他的学生,即将出任华商银行董事局主席特别助理。

田旭洋很配合的露出恍然的神情,拍着祝童的手臂说:“我就知道李先生大有来头,原来是向老的得意弟子。久仰,久仰了。”

“田公子客气了,我只是向老的学生。”

向老唯一没有介绍的是王向帧,他最后一个出现在田旭洋面前,两人没有握手,连句客气话都没说,只是对视着。现场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身上。

还是作为主人的田旭洋首先打破沉闷:“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姐夫还是首长?”

“我们已经离婚了,旭阳,你以前叫我王哥,我认为这个称呼很亲切。我们能先谈谈吗?”王向帧伸出手,田旭洋虽然握住了,却摇头说:“对不起王哥,今天客人多,我现在恐怕没时间。”

“也好,不能失了礼数。”王向帧松开手,与田旭洋并肩跨上台阶。

走上平台,才发现这里秉承水乡人家的风格,整座三层建筑完全建立在一座人工湖之上。一层是复古的竹木装饰风格,大厅在二楼,很多人正从楼梯两侧探出头向下看。

祝童陪着井池雪美小姐走在向老身后,经过训练的野外识别能力很快让他判断出,自己曾经在湖对面的那排江南水乡风格的建筑里吃过饭,从那里看这里是一片树林,从这里看那里却很清楚。水乡人家的设计师一定是个高人。

虽然已经被惊走了不少客人,二楼大厅里的人还有百十位客人,其中以衣衫华丽的年轻女子居多,谁都明白她们中相当一部分是陪那些官员来参加这次盛会的。

整个二楼大厅被布置的冠冕堂皇,实木地板和大量的鲜花冲淡了筑物本质的肃穆,大厅周围是一圈宽大的落地长窗,外面的湖光水色伴着阳光轻易的透过镂空窗纱射进来,使人感觉不到多少身处钢筋水泥内的压抑。

红地毯一只通往大厅深处,尽头正对大门的位置布置有主席台,正中上方拉起一面条幅,上面以中、英、日三种文字对客人们宣扬这次仪式的主题:福华造船董事局筹备大会暨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加盟签约仪式。

最惹眼的还是立在门两侧的六位盛装礼仪小姐。

祝童一眼就看出她们都是兰花的弟子,这六位女孩子明媚的眼眸中流转的柔静沉稳,还有俏立时身体摆出的曼妙浮凸的的曲线都有柳伊兰的影子;她们应该是八品兰花精心培养的精英弟子,一举一动都深合静若处子之深邃。

上海的社交场上不乏身材匀称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大多都具备高学历;但是兰花弟子身上独有的柔媚气质使她们成为最吸引眼球的一群。仪式还没有开始,几家媒体的镜头多在她们身上招呼。用不用是一回事,把如此美好的女孩子拍下来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井池雪美与神医李想的出现让记者们的注意力集中到门前,国内的记者看到王向帧都迟疑着停在远处,国外的记者们不管不顾,呼啦伸过来五、六只话筒。

野村花海的弟子川中宏带两个人,与小于带来的四个便衣警官迅速上前拦住他们,局势才没有失控。

祝童已然不在意记者们的镜头,田旭洋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作一定有所依仗,一双眼睛隔着镜片迅速扫视现场,他需要尽快熟悉环境做的心中有数。一圈下来,发现该来的熟人几乎全都来了,不该来的熟人也有好几个。

曲老亿与柳伊兰正与蓝湛江低声交谈,无聊大师与江小鱼站在一起。

大厅里更多的是上海商界的人士,他们不会很在意今天的主题是什么,也不会对王向帧有多少估计;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场合更多是一个互相交流的场合。

独臂海盗应该是负责今天的保卫工作,他与丹尼.罗尔森站在门口右侧。而老骗子扮成一副成功人士模样,西服革履气派不俗的与国画大师梅叶坐在大厅一角,很有几个附庸风雅的商界人士围在他们周围。

祝童的注意力放在那几个不该出现的人身上,传素大师是一个,空木大师是一个,还有一位是道宗掌教羽玄的俗家弟子凡心,他与梅兰亭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也出现在这个场合。

最让小骗子惊讶的是,百里宵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王向帧身边,至少刚才下车时没有看到他。

史密斯和西蕾娅小姐站在大厅中部,卡尔先生同另两位外国人与他们组成一个谈话***。其中有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的领事,他曾到过海洋医院;向华易在他耳边介绍另一位,赫然是美国现任参议员雷曼先生。

“级别够高的。萧萧见过他吗?”祝童轻声说,现在,萧萧正在他旁边客串井池雪美的翻译和女伴。

“没有,但是我在一份文件上见过这个名字,雷曼先生是史密斯的股东之一。”她淡漠的看一眼史密斯,似乎从来不认识那个人。

“情况有点复杂,田旭洋很可能有绿卡。”向华易低声又说一句;“你去通知首长,我去他们那里探探口风。”

小骗子有点头大,尽量不引人注意的与萧萧退后几步接近王向帧,在他耳边低声说:“向老说田旭洋很可能有绿卡;美国驻上海领事馆领事和一位美国现任参议员在那边。萧小姐看到过参议员的名字,他很可能是MTK船务公司股东之一。”

“知道了。你照顾好井池雪美小姐。”王向帧点点头,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祝童感觉到他的体温有些微的升高,这是心跳加速的表现;看来,局势是有些麻烦。

是啊,如果田旭洋持有美国绿卡,今天的事情就复杂了,王向帧手里的证据能不能作用到一个美国公民身上是很微妙的事情,加上扰乱一家很有前途的大企业的商务活动,在场的有国内外媒体,弄不好就可能搞出一场外交风波。

祝童搞不懂王向帧会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回到萧萧和井池雪美身边,田旭洋已经把松井平志请到主席台附近低声说着什么。

井池雪美很自然的挽住他的手臂,笑着问:“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祝童也在苦恼,空木大师今天来明显是为了对付井池雪美,也许在空木想来,借助蚕蛊他有影响或控制井池雪美的能力。

只是,现在空木应该已经能看出井池雪美身上根本没被种上蚕蛊,所以他才会表现的有点不知所措。传素大师正在空木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眼睛的余光扫着这边,大约是在催促空木行动。

“雪美身上带着香囊吗?”小骗子忽然有了个念头,凑近井池雪美耳边问。

“是啊,梅小姐说带着它能驱邪。”井池雪美抚着胸口,露出一丝红线。

“把它给我。”祝童低沉而坚决的说。

“为什么?”井池雪美虽然这样问,还是从胸口取下香囊,递过来。

祝童转身把香囊递给萧萧:“萧萧,带着它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井池雪美大约知道祝童要做什么,看着满大厅的人有些为难的的说:“先生,太危险了啊。”

是很危险,如果任凭仪式正常举行也许没有危险,福华造船一定完蛋了。那样大家都会很难堪;最难堪的是井池雪美和王向帧。

他刚与王向帧对视片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默许。

九、群蛇狂舞(下)

上海是现实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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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半月,萧萧身上的新闻娱乐效应大为消减,已不怎么引人注意,很快走出大厅。

祝童嘴角露出一丝笑纹:“上海有很完善的医疗保障体系,急救车能在半小时内赶来。只要不出人命,就不会有大碍。”

香囊是道宗后一代高手何仙姑赠与井池雪美的,能掩饰操蛇者加诸她身上的诅咒,祝童让萧萧带着香囊离开,是要借这个诅咒制造混乱。

也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这个所谓的福华造船董事局筹备大会暨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加盟签约仪式的进行。

接下来,祝童把身上仅有的两瓶七由散全用了,尽管这样也只能保护王向帧、向华易、井池雪美和野村花海四个人。松井平志在主席台附近与田旭洋应酬,祝童没多少七由散,也没有时间去顾及他。他抽空通知了老骗子,把个祝门长老吓得脸色大变,顾不得身份限制把在场的江湖朋友都聚拢到身边,装着说笑应酬向他们身上涂抹七由散。

江小鱼看出不对头,狐疑片刻看不出底细,终于走过来站到祝童面前。

“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太阳很好,正适合到野外走走。”

“李先生不介绍一下您的朋友吗?”江小鱼注视着井池雪美,毫不掩饰对她的**。

“这要看朋友的意思。”祝童根本不想、也不敢给江小鱼丝毫机会,转身以英语问井池雪美:“有个流氓想认识你,有兴趣吗?”

“很有兴趣,他看来很有魅力。”井池雪美挽紧祝童的手臂,似乎受不了的江小鱼目光,低头用英语回答;手指在祝童手臂内侧柔软处捏两下。

“对不起,我的朋友马上要回日本,不想认识太多人。”祝童忍者井池雪美的小动作,一本正经的对江小鱼做出遗憾的表情,当然,说的是汉语。

“谢谢雪美小姐,您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江小鱼竟然能听懂,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这让小骗子有点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确实没兴趣认识,李先生的朋友才是我的朋友。看来,您不是李先生的朋友。”

还好,井池雪美很给祝童面子,马上换一副生硬的表情。

江小鱼遗憾的摇摇头,还没说什么大厅里的音响里传出宋小姐甜美悦耳的声音,她是今天这个仪式的主持人。

宋小姐首先简短致辞,祝福华造船董事局筹备大会暨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加盟签约仪式顺利,然后开始介绍到场嘉宾。

王向帧的名字被排在头一位,他没有按照一般习惯在主持人介绍完后有什么表示。祝童有点后悔,应该对王向帧说明一会儿将出大乱子,现在给他们点面子没什么。

五分钟过去了,一点迹象也没有;小骗子也开始怀疑是不是上海周围的蛇都被人类吃完了,也怀疑操蛇者的诅咒是否还有效;毕竟已经过去几天了。

宋小姐没有被这点意外难住,紧接着介绍美国驻上海领事和参议员,还有两位是美国上海商会的代表,他们倒是很礼貌的迎着掌声走到主席台前致意。

祝童估计,按照身份该轮到井池雪美小姐了,果然,宋小姐美眸转到这边,轻启朱唇道:“接下来欢迎井池财团继承人,美丽的井池雪美小姐。为了福华造船,井池雪美小姐专程从东京赶到上海。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她。”

“我们去吗?”井池雪美抽出手,边回应周围的掌声和记者门的镜头,边问。

“当然,雪美小姐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小骗子也拍着巴掌说。

“那好,我们过去吧。”井池雪美挽住祝童的手臂;“按照礼仪,美丽的小姐不可能孤零零的出场啊。”

小骗子只好陪着井池雪美走向主席台。

宋小姐马上介绍道:“井池雪美小姐身边那位英俊潇洒的男士的是我们上海的骄傲,海洋医院著名中医师。他虽然年轻却出身名门,是向老先生的得意弟子。曾经治愈过晚期胰腺癌,创造出医学史上的奇迹。他就是著名的神医李想。福华造船能顺利启航,其中就是神医李想的一份贡献。”

掌声分外热烈,祝童感觉自己的嘴有点歪,人家说的是事实,只是有些微的夸张而已。

下面是史密斯.沃森伯格和卡姆莱尔.施瓦茨,两位来自美国和德国的国际著名投资人和实业家。祝童仔细听着史密斯与卡尔的身份,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的拥有人。

同样,宋小姐介绍的同时,他们随着掌声向主席台走来。史密斯面带得意的微笑,直视着祝童的眼睛。

这是挑衅啊!小骗子催动蝶神暗中使坏,让史密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是虽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他心里有强烈的冲动要这么做,

史密斯走到距主席台还有三步的位置,忽然腿脚发软双手捂住胸口,显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祝童正在偷笑,要看史密斯当众跌倒打滚的笑话,耳边响起一串清脆的大响:叮铃铃……。蝶神从印堂穴黑雾内跳出来,“嗖”的瞬移到祝童胸前膻中穴。小骗子头脑一阵晕眩,恍然不知身处何方。

“李先生,你怎么了?”井池雪美轻柔的声音传来,祝童才从迷茫中醒来;他扭头看看,身边已然站满了人。想来,刚才的迷茫对自己只是瞬间,却已过去了相当一段时光。

“我怎么了?”

“你一直不说话,呆呆的。”

“有多久?”

“大概两分钟吧。史密斯先生刚才来问候你,好容易才掩饰过去。”井池雪美低低的与祝童咬耳朵,指着窗边角落;“西蕾娅小姐发病了,好可怜啊,她把传素大师害苦了。”

身边都是大有身份的人,祝童没再说话,顺着井池雪美的指点看向窗边。

西蕾娅正被两个保安扭着,身上昂贵的礼服已变被撕扯的破碎不堪;无聊与空木扶着传素大师坐在不远处,传素原本规整庄严的袈裟被撕开一条长长的缺口。

江小鱼呢?空木呢?祝童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两个人,刚才的响在耳边的铃声太诡异了,好象只有自己和西蕾娅能感受到,大厅里的人另外的人根本就毫无所觉。不对,还有史密斯,他表现的就很正常。

祝童擦一把额头的冷汗,感应到蝶神已经回归印堂穴。他还能感受到史密斯身上的蝶蛊,却再也不能随便去驱使它、指挥它做任何事了。

大厅里响起激扬的进行曲,宋小姐的声音提高八度,隆重介绍今天的主人,田旭洋田公子。

作为上海滩名人,田公子身上有一大串光环,以至于训练有素的宋小姐喘出三口气还没说到田公子的尊姓大名。

祝童眼光转到宋小姐背后的落地长窗外,蓝蓝的天空上不知什么时候铺上一层白云,把冬日十点半的阳光扰的若隐若现。

“啊!”宋小姐的声音再次提高八度;是尖利的惊叫:“蛇!蛇!”

祝童迅速收回目光,宋小姐的肩膀上果然落下条一米多长的蝮蛇。可怜宋小姐穿着一件露肩礼服,凉湿的蛇身盘绕在她玉拄般白皙的脖子上,蛇吻中不断吐出蛇信,舔着她的耳边。

宋小姐再不复仪态雍容飞分度,紧张的握紧双拳失声尖叫着,尖利高亢的声调被麦克和音响放大,在半空中凄厉回荡。

大厅里混乱不堪,特别是女嘉宾们,都听到“蛇”已经受不了,看到宋小姐肩膀上的蛇都感同身受,与她一样尖叫着四处到处乱跑。

“别慌!”江小鱼和独臂海盗同时从人群中闪出,江小鱼手疾眼快一把攥住蛇的七寸,一手抱住瘫成一团的宋小姐;独臂海盗握住话筒,力图让大家安静下来。

但是,人们的叫声越来越大,大厅里的局势已然不可收拾。独臂海盗顺着人们惊恐的目光抬头,也吓得双腿打颤。

就在他头顶后侧位置上,有一处供电缆进出的通道;独臂海盗看到那里已经钻出几十条蛇。有蝮蛇,有金环蛇、银环蛇,还有竹叶青和水蛇。这些蛇“嘶嘶”吞吐着红色的蛇信,有的顺着电缆爬向大厅深处,更多的互相缠绕着被挤下来,形成一坨蛇链,越来越低越来越厚重,最近的一条竹叶青距离他的头顶不到半米。

祝童早就看好线路,在第一时间护着井池雪美冲到门前十米处,王向帧已经在身边保卫人员的护卫下跑出大厅;野村花海与川中宏迅速迎上来,拉着井池雪美就要走。

“稍等一会儿,外面也许更危险。去把车开来。”祝童停住脚,心里不禁后怕。

上海靠近海边气候温润,比湘西的温度高出十多度,且江浙一带历来适合蛇类生长,外面还有一座大大的人工湖,水乡人家周围有不少稻田,里面绿树成荫芳草萋萋,正是蛇虫聚集的所在,谁知道井池雪美出去后会引来多少毒蛇!就是为了这一二百客人的安全,他也要暂时把井池雪美留在这里。

川中宏一头扎进拥挤的人群,蛇一般迅速从人缝中滑行着,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蛇群落地了,在光滑的木地板上飞快的滑行,这一下人群更乱了。海盗船长指挥手下用椅子或木棒击打蛇群,但是毒蛇们很少理会他们,都快速向井池雪美和祝童身边移动。

“蛇!这里也有蛇!”四周不断有人发现蛇群涌入的通道,靠近长窗和墙边的位置已经没人敢接近。

“害怕吗?”祝童揽住井池雪美的肩膀问。

“不怕,只要先生不怕,雪美就不怕。”井池雪美的声音很镇定,甚至还送上个甜甜的笑;“我知道先生能对付它们。”

“太多了。”祝童扫视一圈,进入大厅的毒蛇少说也有几百条。虽然有七由散保护,看着如此多色彩斑斓的毒物越来越近,心里也惴惴不安。

站在门两侧的六位兰花弟子表现的最安稳,她们组成一道人墙疏导着涌来的人群。由于她们的存在,人们走到门前自然镇定了许多。

也许她们身上也带有香囊,门口附近没有毒蛇。

十、报应(上)

祝童不敢向门口移动,已经有几个人被蛇咬伤了。www.65txt.com

蛇群都是被井池雪美吸引来的,他们如果现在出去,也许会引起更大的灾难。

如果在场的只是江湖同道,区区几百条蛇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个场合下,谁也不敢公然显露武功,只能随着人群的移动做出些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

或多或少,他们都有对付毒蛇的经验或自保的本事。

柳伊兰老骗子他们自不必说,江小鱼抱着娇贵的宋小姐早就跑出大厅;传素大师守在还守在西蕾娅身边,只有空木大师挥舞着一条念珠驱赶身边的毒蛇。

田旭洋故作静定陪着领事先生和参议员走过来,前面有几个彪形大汉分开人群。祝童与井池雪美退后两步,正与田旭洋的眼光碰在一处。

田旭洋忽然站住了,让领事先生和参议员走过去后上前几步来到祝童面前。

“是不是你搞的鬼?”

祝童摇摇头:“我没有这个本事,也许是这里风水不好。水乡人家,这四个字太阴柔了。”

“一定是你在捣乱!你为什么要让我难堪!为什么要害我!”

“我从来没有害过你,连那个心思都没有。田公子,是你自己要往绝路上走,怨不得别人。你所做的一切惹出大麻烦了,据说你信佛,那就应该相信有报应这回事。水乡人家是你的产业,就是有人布下陷阱,最大的嫌疑人也是你田公子。这些蛇都是有灵气的精灵,它们不会无缘无故同时出现在这个场合。也许是神灵看不下去了,也许是某人的冤魂驱使它们来复仇。谁知道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瞧,我就不怕。”

就这一会儿,碍于七由散的味道,蛇群正在他们周围诡异的围成一个直径三米的圈。

人已然大致疏散完;大厅中央只剩下田旭洋、祝童、井池雪美和野村花海他们四个人。还有不要命的,有两组电视台的记者没有撤离,他们在门口附近,冒着生命危险操持着摄像机记录现场的一切。

“真有因果报应吗?”田旭洋看着蛇群,颤抖着问;恐惧、悔恨、不甘的表情交织在一起,把他的脸扭曲成的狰狞可怖。

“你问他,佛法我不熟。”小骗子指指田旭洋身后,空木大师与传素大师合力抱着西蕾娅小心的绕开蛇群,缓缓走过来。

“空木大师,传素大师,真的有因果报应吗?”田旭洋扭头问。

“阿弥陀佛,施主何来此问?”空木大师在十米外停下脚步。蛇群已然大致定型,附近能感应到的蛇虫大约也就这几百条,都聚在祝童和井池雪美周围,十米外的空间很安全。

“佛说:‘纵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阿弥陀佛,易经有卦:‘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是一点也错不了的。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既是因果报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就如这些蛇,施主看到的是毒物,在老衲眼里,它们与我们没有丝毫分别。都是生灵,都在六道轮回之中。如果一定要区别,这些蛇虫之所以为蛇虫,乃是因为前世罪孽深重,被惩罚为没有意识的蛇类赎罪。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传素大师惊魂初定,又开始吊起佛法深厚。田旭洋越听越心慌,祝童适时掏出香烟递给他一只:“田大哥,不要着急,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总会有办法的。”

田旭洋抖索着含住香烟,凑近祝童手里的zippo火机。

“啪!”一下,小骗子为他送上足量的迷幻剂,田公子将处于最容易被心理暗示左右的状态。

“大师说得真好,原来因果报应如此神奇。”祝童收起火机,引导田公子进入佛法之神圣境界,剩下的事自有传素大师来做。

“当然有因果报应!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没因哪里来的果?古人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都是有道理的。瞧!贫僧只念了一段往生经,蛇虫已经害不了我们。《涅木经》中写的很明白。业有三报,一现报,现作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作业今生报,或今生作业来生报;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受报。有的人因前世做了好事,今生就得大富贵,那些善业象在银行存的款一样,用完之前你会一生平安。但是,每人今生所做的坏事与前世作的好事慢慢会慢慢抵消,就如存款成负数了了还不停止消费,债主必会找上门来,此为现世报。速报比较特别,该是那人这一世果报还未了结,而又不知悔过。比如那些杀人放火,劫人财物,或暗害别人,或贩毒吸毒都数恶行。还有些人贪污受贿或诈骗钱财,都逃不脱速报的因果……。《宝鉴篇》有说到: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动念已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空木似乎看出田公子有点不妥,呼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太过挂怀。我观施主气色正旺,当为福寿之相。眼前的小波折算不得什么……。”

祝童容不得田公子太清楚,打断空木的话问传素大师:“奇怪了,我越听越是糊涂啊。大师刚才还说这些蛇虫都是上辈子做下恶业之徒,现在又说‘速报’是有些人一世果报还未了结又作恶;难道他们能超越因果?到底是大师说错了,还是写经人写错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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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阿弥陀佛。”传素大师猛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还有啊,这些蛇虫只围着我们而不去伤害两位大师,想必是因为两位佛法深厚业报银行的存货比较多。请问大师,它们为什么要围着我们?倒是谁身上有报业?”

“那是当然,蛇虫自有灵性。若离杀生,即得成就十离恼法。佛门弟子不杀生不用荤腥,现世不做罪孽自然能得清净。施主们也许曾无意中伤害过一些生命,它们转世后或许寄身蛇虫,可能会找施主讨还业报也说不定。要知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刚才跑出去的一些人看外面没什么危险,有胆大的就有转回来,看到大厅里怪异的情况,围在门口附近看热闹。人一多,传素大师又来精神了:“我们都知道种善因必定得善果,造恶业一定得恶报。要消除恶业除了行善,还有一途,就是念佛。阿弥陀佛!只是念佛就可以灭罪。”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祝童飞快的念出一串,眼睛盯着地上的毒蛇阵,诧异道:“大师,我真心念佛,为什么不能让它们放过我?”

田公子也闭目合十,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念佛的心态不正啊,灭罪效果大小还要看心态。阿弥陀佛四个字,念来简单,真正能体会到其中真谛,灭罪的效果会非常显著。念佛是因,成佛是果。这是世出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成就,世间一切法当然能求得到。所以佛家常讲:佛氏门中,有求必应。”

“既然如此,还请大师好生念念佛,求佛祖保佑,快些为我们退去这些蛇虫。田公子大富大贵之人,以前对大师不错,过了这关,一定不会让大师白忙活。”小骗子又将出一步,把传素大师被逼到墙角。

说什么佛法无边有求必应,真能念声佛就驱退蛇群,小骗子根本就不信。

“想必是我等太贪心了,如此多的因果却是不好消解。那条蛇与我有什么因果,麻烦大师施展神通消解一下。”祝童点向身前一条赤红毒蛇;“我做医生一向对病人很用心,这些年只有两个病人没有救活。最近的一个病人位叫赵永兵,我本来能救活他,无奈除了点意外。大师请看,那是不是赵永兵来索取报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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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传素大师再傻,此刻也看出祝童没安好心,低眉念声佛。

田公子愣了,看看祝童又看看传素大师,再看看蛇群中那条赤红毒蛇,大叫一声:“罪孽啊。”舍身挑起,要扑向蛇群。

祝童连忙拉住他,叫声:“乖乖别找死,那些真真是毒蛇啊,它们可不信佛。”门前那些人爆出阵阵惊呼,田公子如果扑进蛇群,这条命肯定就算交代了。

田公子双眼赤红气喘如牛,力量也大的惊人;由于地方狭小祝童一只手拉不住他;还好,野村花海施以援手帮忙,才勉强拉住他。

外面响起急促警报声,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声,门口的人自动散开,十几位消防官兵和穿白衣的医生跑进来。

当他们看到大厅里的情况,都愣住了。

一群毒蛇围着四个人,这种情况可如何处理?

野村花海一心防备着身边的蛇群,井池雪美感觉到他的事态,悄悄扭一把他:“先生,有人来了。”

“李医生,有人被咬伤吗?”

王向帧出现在门前,海洋医院院长助理吴瞻铭随在他们身边。

“暂时没有,再等一会儿可就难说了。外面怎么样?”祝童这才回过神。

“有四个人被咬伤,问题不算很严重。请雪美小姐再坚持一下,我们正向专家请教驱蛇的办法。”王向帧安慰着他们,回身问正在打电话的吴瞻铭:“他们怎么说?”

田公子看到王觉非,忽然暴躁着跳起来,两眼赤红双手乱舞;一时间,蛇群中间不大的空间里混乱异常。

祝童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点倒田公子,偏偏此刻他跟疯子一般要冲向蛇群。即使与野村花海联手,小骗子也被累得气喘吁吁。

“他们……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说是马上就赶来。请首长不要着急。”吴瞻铭担心的看着蛇群,更担心李主任的安危。

“我可以不着急,他们怎么办?”王向帧指着蛇群里的四个人;“时间就是生命,多耽误一秒钟就多一分危险。井池雪美小姐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我必须为她的安全负责。”

“蛇怕雄黄酒,没有雄黄只用酒也可以。大量的酒……快点,酒精也行。”

小骗子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如此简单的问题,也不知道吴瞻铭请教的哪里的专家?这些人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

十、报应(下)

不用王向帧说什么,自有一群人跑去,水乡人家本就有餐饮服务,不缺好酒。(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急救车上携带的酒精有限,却也有一整瓶。吴瞻铭看祝童的手势,把那瓶纯酒精抛给他。小骗子接过来马上打开,仰头喝下半瓶,画个半圆喷出去。

蛇群果然退缩了,却没有退好远。

“大厅里的人都出去,当心蛇群散开伤人。”黄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前,带着几位警官开始清理周围的闲散人员,包括两位大师。

还好,祝童没看到叶儿。空木大师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井池雪美身上,如果叶儿也来了,他应该能看出其中蹊跷。

一箱箱好酒被搬到门前,王向帧已经陪着两位美国人退出门外,黄海担负起现场指挥。

十二位身体壮士的警官和消防战士,人手两瓶好酒,打开盖子就向嘴里灌。

祝童想说酒够多就不用喷,直接撒更好。但是,大厅里已经充斥着雄壮的喷酒声,祝童看到有个战士喝下大半瓶茅台,喷出的酒雾明显不够数,就咽下嘴边的话。

好酒啊,这种茅台要一千多一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喝的起。

浓浓的酒香很快弥漫到大厅的各个角落,黄海考虑的比较周全,在驱蛇的同时为蛇群留出一条通道,打碎一扇长窗上的玻璃,不允许在蛇群与长窗之间喷洒酒雾。

十几分钟过去祝童扶着井池雪美走出大厅,眼看着田旭洋被担架抬上急救车。刚才,医生为他注射了镇定剂,从表面上看,田公子疯了。还有宋小姐,她由于惊吓过度,也有精神失常的征兆。

萧萧看到祝童手势跑上来,悄悄把香囊塞给井池雪美。祝童舒一口气,总算没闹出太大的麻烦。

大厅内的危险已然解除,蛇群顺着通道被驱赶出长窗,消失在湖水和草丛中。史密斯和卡尔先生还留在远处,他们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但是,这个所谓加盟签约仪式再也无法进行。主人入院治病,领事先生和参议员已经离开,客人们也已经走了。

王向帧过来慰问井池雪美,并邀请她同车返回市区。

祝童与黄海乘一辆车上,他们要尽快赶回海洋医院。不算田旭洋和宋小姐,急救车拉走七位伤者,消防战士用酒驱蛇时,有两位记者被毒蛇咬伤,传素大师也不幸被一条金环蛇在脚踝部位咬了一口。

车队驶出水乡人家时,祝童忽然感受到什么,心里涌起强烈的冲动,下车赶去东边的某个地方。

黄海看出他有点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太紧张了。”祝童勉强笑笑,燃起只香烟,顺便给自己用了点迷幻剂。

水乡人家西边是人工湖,东边处有一片偏僻的树林,不大却布置得清幽雅致。林中芳草萋萋石径通幽,树木都是田公子花大价钱从各地移栽过来的名贵古木,最少的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树林的正中有一株高大的罗汉松,树冠下修起一座精致的石亭。

那边闹得热闹,这边也不消停,老骗子和梅叶梅老忽然出现在小亭外。

“大师好惬意,寻到如此佳处独享清净。难得难得。”

梅叶大师合起折扇拾阶而上,立在石亭最高一级台阶上。

亭内端坐的正是无情大师,盘膝坐在亭中青石板上,正以一枚沉香木槌敲击供在石台上的赤金神像;无畏和尚立在他身后。

看到梅叶和老骗子,无情和蔼的笑笑,收起沉香木槌合十念声“阿弥陀佛”,才说:“梅老有碎雪园,贫僧欲借施主一片净土休憩,却是着相了?难得有朋自远方来,师弟,去讨些热水来为梅老沏茶。”

“是。”无畏和尚低眉应一声就要离开,老骗子拦住去路;“不必了,我们这老胳膊老腿的不敢在此久留,前面闹蛇怕也没人烧水。莫非,古怪出在你这里?”

“施主说笑了。阿弥陀佛,贫僧守着青灯古佛……。”

无情大师略有些尴尬,说到青灯古佛看似不在意的挥动衣袖,把面前的赤金神像遮住。

老骗子叫一声“相好的,别再装了”。

人已跳进石亭,右手挺着一把闪亮的判官笔点向无情大师面门。

无畏喝一声迎住老骗子,两只铁拳封住上面去路,紧接着踹出一脚撩阴腿。

老骗子忽然变招,判官笔点在无畏肩膀,就借这点力飘然飞出石亭。

那边,梅叶已进入石亭,折扇搭向无情肩头,嘴里还说着:“这是为何?大家多年没见,莫伤和气。”

无情收起道貌岸然,手里突兀多出一只乌木棒,正好隔开梅叶的折扇。石亭内爆出一片黑云般的棍影,梅叶抵挡不住一步步退出石亭。

“空想已经逃了,空木马上就离开普贤寺,无情,你还要错到几时?”

无情正要说什么,石亭上风刮起一阵旋风,空想大师与赫然现身;一掌击开无情,抓起赤金神像就走。

“老梅花,事到如今多说无意,胜负不是你说的。”

大盗苏起从亭后大树上跳下,挥舞一只硕大的铁锤砸向老骗子。

“呼呼”的风声中,老骗子手忙脚乱,等静下来再看,石亭里已没有空想大师的踪迹,梅叶总算机灵,瞥见他正闪过罗汉松下,将要进入树林。

“凌波虚度,果然是鱼郎。”梅叶正被无畏和无情夹击,喃喃念叨着。

凌波虚度是五品清洋的不传之秘,梅叶是真正见识的少数人之一。

“无情,你还不醒悟?”老骗子走到圈外,隐隐威胁着要加入。

无情心神微乱,忽然肋下一麻,确实无畏突然出招点到了他。无情呆呆的站在那里,仰头看天木桩一样,不言不语、无喜无悲,进入大自在境界。

空想和苏起就要跑出小树林,边缘的一株罗汉松下猛然弹起一根红线,空想大师正在空中,左脚避过红线,右脚却被缠绕个正着。

“对不住了前辈,您不该从我这边过。”柳伊兰笑吟吟从罗汉松上跃下,两只手里各张扬着四根红丝线。

空想跌在草丛中,没有马上爬起来,也没有理会柳伊兰,而是转头看向罗汉松上。

风华绝代的祝红正立在石亭顶部的一臂虬枝上,指尖旋转金针,风卷衣角恍若神仙中人。

“鱼郎,上次让你逃了,今天还要跑吗?”

空想扯开袈裟露出一副光棍本色;“原来这里是你们布下的局,高明,老子输得心服口服。来吧,红娘子。能死在你的手下,鱼郎求之不得。”

“杀了你,没得脏了我的手。”祝红唇边浮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找你算账的不是我,是空寂大师要请你回归金佛寺,另外,柳家大姐向你你讨要一样东西。”

“她?”空想的注意力还是在祝红身上,刚才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就是感觉到另一边有更大的危险。

“不错,只要你能穿过晚辈的相思红线,尽可回到江家村。”

空想这才仔细打量柳伊兰,越看越吃惊,柳伊兰就站在罗汉松下,恍然与身边的古树融为一体,浑身上下空灵且安稳。

“江老伯,听说您用神龙鼎练出了神蚕。依兰听说神蚕是专为对对付我们这些可怜的弱女子的神物,所以,才请求各位前辈帮忙。只要老伯把神龙鼎留下,没谁会阻拦老伯。”

柳伊兰抬起右臂,四条红丝线无声紧绷,诡异的漂浮在他面前。

空想狞笑一声,从袍袖中取出尊赤金神像丢到罗汉松下;“不就是要它吗?看在竹道士的面上,给你了。”赤金神像正是尊神龙模样;呈元鼎状。

“谢谢江老伯,竹君天上有灵,自会感激老伯的关爱。”柳伊兰躬两下身,算是谢过了。也许是竹道士带她经历过一段时空之旅,现在柳伊兰比当初高明了至少五成。

老骗子和梅叶已经过来了,金佛寺的高手一定正在赶来,想到雪狂僧,他自讨毫无胜算。

“就这么放过他了?”梅叶不甘心的盯着鱼郎消失的方向;“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

“还能怎么样?杀了他?不值得。”祝红嫣然一笑,紧绷的气氛随之缓和;“世俗有世俗的法律,金佛寺有十戒律条。空想大师是智慧殿主事,怎么处置他,应该由空寂大师决定。”

“妙啊,这叫狗咬狗一嘴毛,该空寂为难了。”老骗子击掌大笑。

“依兰的**功已达圆融之境,可喜可贺。”祝红飘然落在柳伊兰身边,拿过赤金神像端详片刻,稍一用力把它拆分为三块。

柳伊兰从她手里接过一只赤金盘龙鼎:“依兰要谢谢夫人帮我们收回害人的东西,祝童就在那里,夫人不去见一面?”

老骗子与梅叶都沉默了,祝红凝望着树林外人声鼎沸处,咬着嘴唇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夫人,我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如今……”柳伊兰还要劝说,梅叶在一旁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

江小鱼与海盗船长从远处走来,在距离树林二十米处停下来。曲老亿和百里宵从一株香樟树后转出,拦住去路。

“曲老板,这是要唱什么戏?”

“不知道,你最好也别打听。”曲老亿阴冷的目光定在他身上。

“我们能谈谈吗?”江小鱼继续靠近。

“你最好想明白了,再行动。”曲老亿曲指轻弹,一缕劲气击中江小鱼腰部。

江小鱼最明智了,捂着腰带转身就走。

那里有一只手枪,现在当然已经成废铁了。

海盗船长慌了,要跟着走,百里宵已经拉住他的假肢,说:“你就留下吧。”

十一、折腾(上)

“不想说点什么吗?”黄海操纵方向盘把车开得飞快。www.65txt.com文山小说网wsxs.net(文山小说每个字第一个字母)车顶挂着警灯,他不必担心超速的问题。

“有什么可说的?纯属意外。”祝童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汽车驶入市区,人多车多楼多,事也多。

“我问的不是这个。”黄海摸出支烟噙在嘴边,顺手安下电子点烟器。

“开车时最好别抽烟,你是警官,应该为自己和别人的安全负责。”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黄海听话的丢下香烟,又问。

车内音响正播放着朵花的红歌,原来是为了这个,祝童的心放下一半。

“不比你早多久,记得七月份朵花在漫江花雨第一场秀吗?”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模糊答案;对于黄海,着应给足够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黄海苦恼的说。

“我只是猜测,不敢乱说的。”祝童大概知道黄海在为什么烦恼。

朵花从一个湘西山里的野花,忽然成了他的直属领导王向帧的女儿,这种变化搁在一个势利之徒身上也许只有惊喜。但是黄海不需要这些,他甚至还对父母对自己的照顾有点抗拒,一直以为凭自己的努力也能干出一番大事;虽然,大家都能知道他的每一次提升都大有背景,但是作为当事人,黄海也许潜意识里很清楚,就是不愿意承认。

“李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如果你们依旧相爱的话,朵花还是朵花,她作为一个具体的人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如果你们的感情出什么问题的话,我认为主要问题在于你。扮演强者是比较爽,但生活就是生活,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是互相包容,是分享而不是谁照顾谁。”

一直到汽车驶进海洋医院,黄海再没说话,车倒是开得很稳。

被毒蛇咬伤,在医疗条件完备的上海只要治疗即时就算不得什么大病;海样医院已经做好准备。

祝童的病人只有一个:西蕾娅小姐。

为了方便,祝童把西蕾娅安排到叶儿的隔壁。她的症状与上次一样,急躁、疯狂、有暴力倾向。这次,再用控制饮食那样的办法明显不行了。所以李主任给西蕾娅开出的第一张处方是,注射镇定剂,先把病情控制住再说。

王向帧与井池雪美不知在什么地方会谈,反正他们没回到海洋医院。祝童估计,自己在海洋医院的时间不会很多了,最多不会超过一周。所以,西蕾娅的发病是个绝好的机会,不能在叶儿身上实验的治疗方法,尽可以先拿西蕾娅试试。两个病人虽然症状不同,身上的古怪却都一样。

下午,李主任安排西蕾娅进行全面的体检,海洋医院所具备的现代西学检查方式几乎都被安排了。西蕾娅在半昏迷状态被折腾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得安生。

祝童对西蕾娅进行了十分细致的检查,因为此次接受了蝶姨传来的神力,蝶神在当天晚上就恢复正常。检查的结果是,西蕾娅小姐已经接受过施术人的治疗,蚕蛊不在她的心脏内,而是被移到了膻中穴。

小骗子请吴瞻铭出面,邀请放射科主任张博士一起吃饭,地点就在海洋医院的附近的一家中档酒店。

第三天上午,西蕾娅被推进海洋医院的放射科病房。小骗子要试试,能不能用放射线杀死可恶的蚕蛊。如果实验成功,西蕾娅的病就算痊愈了,祝童会把叶儿也送来治疗。在他想来,蚕蛊再神奇也是一种生物,昨天的透视检查已经发现西蕾娅的膻中穴附近有个微细的阴影。

但是,放射线本身就可能引发细胞癌变癌症。为了将放射线的致癌作用减到最低,医生使用这种治疗方法都十分慎重,尽量只用所需的最小剂量去攻击癌肿,而且总是特别小心地将放射线的焦点集中在癌组织上,尽可能减少对正常细胞的损害。所以,当李主任要求对西蕾娅使用这种疗法时,不只张博士反对,吴助理也一样有顾虑。

最后,李主任以自己的医师资格做为担保,张博士才勉强答应在西蕾娅身上进行一次小剂量的射线治疗。只有一次,通常情况下,这种治疗需要病人在几天或几周内连续接受射线治疗。

张博士对这个病人一点把握也没有,完全是看在吴助理和李主任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进行这次实验性治疗。通常情况下,放射治疗多只用于癌症病人,但是西蕾娅小姐身上根本就没有被检查出癌症病灶。

祝童首先在西蕾娅胸部正中位置划出一个圆点,这里就是射线进入的地方,也就是通常意义上膻中穴的位置。

“就这里吗?不行,李主任,我不能拿病人的健康开玩笑,你必须给出更准确的坐标。深度,我需要照射的深度。”张博士坐在电脑前操纵鼠标,在西蕾娅胸部的三维视图上点击着。

托医疗制度改革的福,海洋医院拥有一套处于世界先进行列的放射治疗设备;它所发射的电子束能按照准确的定位直接照射到身体的骨骼和器官中,杀死目标位置的病变细胞而不损害皮肤和周围的组织。电子束也就是放射线,是一种可破坏活细胞的能量,如果放射线瞄得很准,而且用量适当,可以摧毁癌细胞而不对周围的正常细胞造成严重的损害或永久性破坏。

祝童捂着小腹,感觉很为难。膻中的位置只是个大致的范围,每人身体不同深浅就不一样。他只好闭目凝息,催动蝶神确定蚕蛊的具体位置,也就是张博士所需要的坐标。

“李主任,你怎么了?”张博士没听到回答,抬起头看向祝童。

却发现神奇的李主任面向病床上异常漂亮的洋妞病人,扭曲着脸,一副咬牙切齿的奇怪模样。

西蕾娅体内的蚕蛊经过一段时间的发育,已发育成毛衣针粗细、半寸长短、白白胖胖的一条,比叶儿身上那只大两号。祝童以为,近期史密斯一定与和尚们有过接触,空木没有消去这条蚕蛊,八成是留下一条制约史密斯的后路;最不济也能凭借蚕神与蚕蛊的联系随时掌握史密斯的行踪。

祝童估计最迟十天内就要走上福华造船的舞台,正式对垒史密斯乃至与此相关的方方面面的股东们,他不可能也没时间在此之前找空木谈判接触叶儿体内的蚕蛊。为了今后不被制约,消除隐患越快越好。

“没什么,好了,就这里。”祝童松弛下来,手指点向屏幕上西蕾娅胸下一处地方。

“这里……很健康,李主任,你能确定吗?”

不能怪张博士迟疑,祝童点的位置在胸腔的空白处,那里没有什么器官,也不是滋生癌细胞的位置。

“就是这里。”祝童很确定的点点头;“放心,不会有事的。出什么事我负责。”

张博士又确定了几次后,终于小心的开始发出射线。

祝童再次闭上眼,手握神传琥珀,催动蝶神细细体会着西蕾娅身体内的状况。

射线进入西蕾娅胸口处膻中穴位置,准确的照射在蚕蛊的正中心。它开始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有点享受的样子。

“很好,击中了,加大剂量。”祝童知道,张博士大约使用的是最小剂量,这对于一般细胞组织可能有杀伤力,对于蚕蛊这种有灵性的寄生生物远远不够。

张博士迟疑片刻,想到李主任是中医,还后神医的名号,重要的是人家是院长身边的红人,用这个机会搞什么研究也说不定。就配合着祝童,逐步加大射线的剂量。

蚕蛊身体中心位置开始泛出淡黄颜色,它终于感觉到危险,摇头晃脑的吐出一根根丝线,在身体周围布下一道屏障。但是,这种玩意儿对放射线的定位系统毫无阻碍作用,蚕蛊被照射的位置从淡黄变成金黄,逐渐变成焦黄色。小精灵扭动几下,终于蜷缩成一团,挂了。

“好了,谢谢张主任。”祝童抹把额头上的汗,原来这办法真的有效。

“病人需要补充营养,最好服用中药仔细调养调养。放疗后会有些副作用。”张博士长出口气,这次使用的剂量已经超出一般病人甚多,时间也超了不少,如果祝童再不喊停,他也受不了了。

祝童在张博士递来的治疗文件上签上李想的名字,笑着说:“知道了,张主任,你这套设备真是宝贝啊。”

护士把西蕾娅推回病房,西蕾娅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连声感谢李主任,说自我感觉好极了,就是有点恶心,想吐。

祝童让她在病床上躺好,三根手指搭上脉搏,用心为西蕾娅诊脉。可以说,在祝童扮成李想做医生的这一年里,他从来没有如此用心过。西蕾娅接受放疗前后身体内每一点变化都被他细细对比着。

下午,对西蕾娅的术后检查结果出来了,祝童也得出了最后的结论,叶儿不能接受同样的治疗。

如果以西蕾娅本来修炼有内功的话,这身功夫就算废掉了;膻中穴已经随着蚕蛊的消亡而完全消失。

后继的副作用还没有显现,祝童为西蕾娅开出一张滋养元气的药方。还好,西蕾娅身体素质不错,修养半月应该就能恢复。

如果按照中医的观点,在病人身上做如此的实验应该有内疚之感,但是按照西医的科学理论,西蕾娅付出的代价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小骗子回到叶儿身边时,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

十一、折腾(下)

萧萧一直在叶儿身边照顾她,小骗子对她的观感有了很大改变。www.65txt.com文山小说网wsxs.net(文山小说每个字第一个字母)

萧萧已经不是以前的萧萧,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她身上原由的轻浮之气已经消失了。话少了,人变得稳重多了而内敛,不再试图去表现自己。

“李主任,报纸上还在说你呢。”萧萧正给叶儿读报纸。

这三天,水乡人家发生的一切浪费了沪上各大媒体不少的版面和黄金时间。冬季本是蛇类冬眠的时间,但是在田公子最风光的时候闹出蛇群闹场的事,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蛇群围住田旭洋、祝童、井池雪美小姐和野村花海的镜头,被电视台各频道多次播放。听说冒险拍下这个珍贵镜头的记者,虽然被毒蛇咬了一口,却得了一大笔奖金。

“有田公子的消息吗?”祝童不关心那些神医李想和井池雪美小姐的花边新闻,最想知道的是田公子的消息,田旭洋没在海洋医院。

“有,财经版有一小段消息;旭洋系掌门人精神失常入院接受治疗。社会版的标题是:亿万富豪被蛇群围攻,终至疯狂!”

萧萧把两个版面折叠着递过来,祝童扫一眼,社会版的新闻还配有照片。

田旭洋一脸呆滞的表情,嘴角渗着口水,身穿病号服被捆在一张病床上;背景是精神病院的大门。文章借用为他治病的神经科医生的观点,说田旭洋属于急性神经中枢病变,完全恢复的可能性很小。

当然,也有专家指出:接受一段治疗后,田公子也许能恢复百分之八十。

小骗子仔细端详着报纸上的田旭洋,判断着他是否真在装疯。

柳伊兰昨天带柳曼湘来过医院,说是找李主任复诊,透露给祝童不少内幕消息。请到美国驻上海领事馆领事和参议员雷曼,可以说耗尽了田公子最后一点人脉和力量,他们那样身份的人不可第二次为他撑门面。蛇群造成的意外对田旭洋的打击是致命的;他即使不发疯也无力东山再起了。

祝童这两天一直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理智告诉他,田公子确实在突然的打击和心理暗示下变成疯子了。但是,他敏锐的直觉总感觉田公子这样的人不会如此轻易的倒下。小骗子惯从多角度观察一件事,他把自己放到田旭洋的位置上想了又想,发现,逃避彻底失败的最好办法只有装疯。

疯子不可能接受法律的审判,也不会被有关方面叫去审问。那么一来,田公子在避难的同时,至少保护了他背后和身边的一大批人不受牵连,也给旭阳集团和福华造船留下一个混乱不堪的局面。

祝童握着叶儿的小手想心事,护士长推门进来,说有病人上门求医,指名要求李主任做主治。

“是谁?”祝童在叶儿面前不能表现的太嚣张,微笑着问。

一般人在门诊就被挡住了,海洋医院的医生都知道李主任不会轻易接受任何病人,能闯来的一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史密斯先生,他又病了。”护士长递过来一张名片,果然是史密斯。

“我去看看。”祝童温柔的告别叶儿,随护士长走出病房。

“叶儿,你好幸运啊。”门刚关上,萧萧羡慕说。

“是吗?”叶儿脸上泛起苦笑,刚才脸上的温存与幸福都消失了。

“网上有消息说,李主任很可能会离开医院。知道吗,有人分析他将是决定福华造船命运的关键人物。那家网站的预测一向很准,叶儿,你们要发财了。他们认为:田公子发疯住院,政府不会眼看着福华造船很可能破局。但是福华造船的股份结构很复杂。有消息灵通人士分析说,以前福华造船有两个不确定因素,井池财团与澳洲MTK船务公司;现在增加为三个了;旭阳集团内部的不确定因素更值得关注。虽然MTK船务公司已经收购了井池财团的船厂,但是井池财团并没有完全转让船厂核心技术,所以,最大的变数是井池财团的态度,他们如果退出,政府就不会支持这个项目,福华造船就可以宣布破局了。李主任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他和井池雪美小姐私交不错,史密斯先生是MTK船务公司的控股人,也是李主任的病人,他有资格出面整理现在的局面。

“这里还有人说,李主任已经在第一时间清理了个人在股票市场的账户,就是为了……叶儿,你好象不高兴。”萧萧继续八卦着,看出叶儿的不经心;“你是不是怕李主任会变心?他已经有一千五百万了啊。真傻,他刚卖出去就开始大涨。”

“我为什么要怕他变心?”叶儿枕着手臂静静的看着她,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这里还有人说,如果李主任能帮助福华造船成局,各方面一定会给他一部分期权。福华造船投资上百亿,资产几百亿,即使只得到1%,他也是亿万富豪了。”

“萧萧,你认为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吗?”叶儿平静的问。

“大家都这么说。”

“李想不会,他如果想变坏有的是机会。萧萧,大部分男人都是那样,没钱的时候是模范丈夫,一旦有钱了,就会放纵自己的**。但是,李想不是那样的人。”

萧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李主任是个好人,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不知道。”叶儿把脸埋进枕头,萧萧只听到几句模糊不清的片段;“……好男人很少,坏男人也很少……,可怕的是……。”

叶儿知道,在那个网站放出消息的是王向帧的人,这是个试探性的气球,也可以说是提前向各方面打招呼,李想几乎肯定要进入福华造船。按照工作程序,在放出消息前,王向帧应该已经和李想交流过意见。

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但是叶儿就是高兴不起来。

她痛恨这种感觉,痛恨心里的疑惑;她希望李想给她个完美的解释。

但是到现在为止,无论是她还是李想,都选择了逃避。

祝童又一次站到史密斯病床前,摆手让护士长退下,也让史密斯身边的保镖退到外边。

“史密斯先生,我说过你会来求我给你看病,相信你还记得我的条件吧。”

史密斯表现的很配合,连连点头:“当然记得,我一向尊重别人的劳动,您只需要说出个数字,我马上可以汇进您的帐户。”

“如果我不要钱呢?”祝童用探棒点点史密斯的下体。

“只要您认为合适,我答应任何条件。唔。”史密斯呻吟一声。

他最近沉迷与酒精,下体已经不正常的勃起,这严重打击了一个男人的自信。

“是吗?”小骗子刺激着史密斯;“如果我要你的命。”

“不不不!那是不可接受的。噢!啊!唔。”史密斯强忍着不断攀升的刺激,兴奋的发现自己又是男人了。

他不敢笑,可怜吧吧的看着祝童;“李先生,别开玩笑了,我是为消除误会而来。”

史密斯身上的蝶蛊根本没有发作,祝童知道他是来寻求妥协的,但是还是抑制不住要折磨他。

“我一直很疑惑,史密斯先生,半年前你为什么要给至我于死地?井池雪美小姐说,那些子弹是您给杀手的。”

“那是个意外。”史密斯紧张的狡辩着,这可不是开玩笑,稍不小心就真能把这条命搭上;“作为我,确实不希望井池雪美小姐被别人控制。但我根本没见过杀手,不知道那些子弹是那里来的。”

“真的吗?一定有人在说谎,我该相信谁呢?你,还是雪美小姐?现在看来,雪美小姐真的想救我的命,而你……。”

“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对上帝发誓。可恶的日本人根本不会相信一个外国人,我连谁是执行人都不知道。唔!啊唔!”史密斯隔着裤子喷射了,一半是被吓的,另一半也不知为什么。

“你一定知道什么,是吗?”祝童厌恶的丢下探棒,打开窗户放清新的空气进来。

“我只知道,那个时间,松井平志先生正在京都。”史密斯喘息着说。

小骗子细想与松井平志的几次接触,发现自己根本揣测不到这个人在想什么。

“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朋友呢?李先生,我需要您的友谊。”史密斯眼巴巴的看着祝童,他确实需要与这个讨厌的医生和解。卡尔已经确认,李想将会进入福华造船。为了利益与合作,必须先消除以前的恩怨。史密斯被授权使用最高不超过一千万美金的额度购买友谊,却没料到人家不要钱了。

“我们之间可能有友谊吗?”祝童嘴角挂着嘲弄的微笑;“也许你希望我开出一个价钱,这对别人也许有用,在我这里,不行。我想,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有很多原因。友谊需要良好的基础,而现在,你是我的病人。很抱歉,这不是宽容不宽容的问题,”

史密斯脸色惨白,他想要说什么,李主任已经离开病房。

“他是个疯子。”史密斯愤怒的吼叫着。

他完全不理解可恶的李主任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

十二、上道(上)

祝童要去的地方是陈依颐的病房,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去问候一下。www.65txt.com

柳伊兰提出,想收购田旭洋名下的海皇娱乐,这个忙不能不帮。

无论田旭洋真疯还是装疯,陈依颐的身份与分量已经突然改变了。她是田旭洋唯一的妹妹,也是大家所知道的旭洋系在上海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已经有人来捧陈依颐的热脚,祝童进入病房,发现内外套间坐满了客人,花束与花篮摆的到处都是,病房简直成为花的海洋。他是陈依颐名义上的主治医生,从走廊里完全看不出有如此多客人来拜访自己的病人。

陈依颐依偎的病床上,可怜巴巴的样子,祝童接受到她发来的信息,板起脸赶人。很快,房间里客人几乎都知趣的告辞了,只有一位,夏护士长;她是赶不走的。

“陈小姐,如果愿意,你现在就可以出院。”祝童装出很严肃的表情。事实上,陈依颐住在医院里没有接受多少治疗,祝童只在第一天以针灸帮助她过关,最近几天都是鼓励她自己克服。

陈依颐跳下病床,马上变得神采飞扬,甚至有点生龙活虎的样子。她拉住祝童的衣角,问:“我哥哥真的疯了吗?”

“你好象很高兴。”祝童很是意外,印象中,陈依颐与田旭洋的关系没那么糟。

“你是医生啊,哥哥出事是就在现场。我不相信报纸和电视上的说法,只相信你。”陈依颐继续问,理由也很充分。最近两天,沪上的电视媒体没有播放水乡人家的现场录像,境外的媒体都把那件事当成特大新闻广为播放。

这条新闻具备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威力,横扫财经、娱乐、社会八卦、宗教信仰、自然科学、政治外交六大领域。

突然出现的蛇群是个看点,井池财团的女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是个看点,美国领事和参议员与王向帧也是看点;最大的看点在于,福华造船的前景。

还有空木大师与传素大师的那些佛家观点,神医李想与井池雪美小姐的关系,在一些人操弄下成为争论的焦点。

“我不是精神科医生,表面上看,田公子是疯了。”

“哥哥现在这样,总比丢掉性命好。”陈依颐松开祝童,抱起一捧康乃馨轻轻的嗅着。

“陈小姐,你需要帮手吗?也许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祝童说正事,陈依颐吃吃笑着;“莫非…只要主任肯去救,旭阳集团就是你的。”

陈依颐太小心了,这样说是怕祝童向她身边安插外人。

小骗子如何不明白,摆摆手很堂皇的说:“我没那个福气,依颐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有些事,你哥哥可以做,你做起来只怕就不那么容易。”

“主任,我明白了,那个人是……”她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旭阳集团一直是田公子在控制,她以前是没兴趣去管,现在,是不知从那里入手。

“百里宵,依颐应该很熟。”

百里宵在田公子身边多年,对旭阳集团的了解与认识也许比田公子都透彻,正是陈依颐迫切需要的人。

“太好了,原来是我误会主任了,对不起。”陈依颐兴奋的跳起来,抱住祝童的脖子……。

祝童连忙挣脱出来,擦去嘴角的红印:“陈总,你现在还是病人,不能太激动。”

“我希望尽快见到百里先生,主任能联系到他吗?”陈依颐心情大好。

她不知道百里宵离开旭阳集团的内幕,但隐约能感觉到与余晓江的介入有关。从心里,陈依颐有点害怕那个人。百里宵给她的印象就亲切多了,那个人至少没有侵略性。

“这是他的电话。”祝童把一张卡片塞进陈依颐手心;“依颐,他能不能回来,还要看你能拿出多少诚意。百里先生是个难得的人才,那样的人多少都有点脾气。”

好吧,祝童承认自己有点无耻,为了说服百里宵出山,他已经在下面做足了功夫。但是,百里宵走的时候那么狼狈,现在回来,需要点面子。重要的是,祝童需要百里宵回到旭阳集团。江小鱼与田旭洋的公子,史密斯与田旭洋的关系,旭阳集团内部的混乱,这些都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梳理。百里宵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依颐很郑重的点点头:“我会亲自上门去请百里先生。”马上抬头对夏护士长说:“姐姐,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夏护士长尴尬的笑着。

“第一,马上离开余晓江,那是头恶狼;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夏护士长想说什么,张张嘴没出声。当着外人的面被陈依颐用如此语气说,她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不要离婚。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不允许。”

“你凭什么管我的事?”夏护士长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指着陈依颐的鼻子叫到:“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没权力干涉我的生活。”

“如果你答应,依丽思医院就是你的。如果你不听,今后这个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又是一对疯子,祝童知道今天和陈依颐说不了什么事了,捂住耳朵退出病房,还体贴的为她们带好门。

财富真的具有无穷的力量,看时间,现在正是陈依颐毒瘾发作的关口,可她表现的是那么亢奋,根本就没有一点被毒品折磨的痕迹。她以一家私人医院为筹码,要夏护士长维持与王向帧的关系,可谓用心良苦。

有点不对啊,王向帧好象说过,他与夏护士长的婚姻已经结束了;这又是为什么?

走廊那边响起一阵噪杂声。

王觉非回来了,在吴助理的陪同下,带着几位记者正在到处找李主任。

祝童远远的看到他们就躲进卫生间,隔一会儿,王觉非自己走进来。

“院长,我正式向你辞职。”

王觉非已经预想到这个结果,但还是接受不了;“不走行吗?”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祝童摇摇头;“我要带两个人走,台海言和吴瞻铭。”

带台海言走不意外,那本就是祝童的人。王觉非不明白祝童为什么要吴瞻铭,问道:“吴助理只是个医生,你要他能干什么?”

“吴助理属于暂借,他还是你的助理。我需要他替我应付一些事,你知道,吴助理说废话的水准一流。”

“那也需要他同意才好。”

“我自会征求他的意见。”祝童系好裤子,指着外面道;“我还要在医院呆几天,麻烦院长最后帮个忙,别让那些人来打扰我。”

那些记者都是王觉非这些年结交的朋友,虽然为难,还是答应了。毕竟,得罪记者事小,得罪将要大展宏图的神医李想,很不明智。

晚上,海洋医院外的巷子里,还是那家小店,还是那间包房,客人还是那三位,连点的菜都一样。

祝童夹起一块鸡翅,问:“二位,你们喜欢吃鸡翅还是鱼翅?”

台海言使劲点着头,嘿嘿笑着:“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跟在师父身边。”

“吴大哥,你呢?”

面对鸡翅,吴瞻铭早不是当初那幅模样,但他现在的层次也不是每天都那个享用鱼翅。思虑良久才说:“我年纪大了,不想太冒险。但是,我想跟着去试试。”

祝童放下鸡翅举起酒杯:“上海是个疯狂的世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曾有位古人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没那个豪情,只能向二位保证,荣华富贵人人可得。干杯,为了发财。”

“嘭”一下,三只酒杯碰在一处,也许是心情激动,有一只被碰烂了。

祝童摔摔手,笑道:“碎碎平安。”

小骗子的酒杯,碎了。

老板进来说,有客人要找李医生。

话音刚落,老板身后就闪出一个窈窕女子,谢晶。

祝童拍拍吴瞻铭的肩膀:“老哥,你带海岩去外面应付一下,别让人打扰我们。”

“大家都说你要成大人物了,我来捧捧场。”谢晶等包间门闭上,双手递过来一个红包,说:“里面是一点贺礼,请笑纳。”

“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个吧?”祝童避过不接,双手抱拳恭一恭;“大家江湖一脉,谢小姐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在田公子身上投下不少钱……。”谢晶说到一半,满怀希翼的看着祝童;“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们只希望能拿回本钱。”

田公子用了地下钱庄的钱?祝童想一下,歉然道:“对不起,我现在帮不了你。也许过一段看看情况。”

“有这句话就行,我相信你。”外面响起敲门声,谢晶抓紧时间低声致谢。

台海言把头探进来,说:“主任,有人找你。”

“我马上出去。”能找到这里的都不会是一般人,祝童瞥见小饭店门前停着一辆轿车,吴瞻铭正与一个女孩子说话。

向老来了,那是向墨。

祝童连忙走出去,向老从后车窗探出头,乐呵呵的说:“李想啊,跟我走吧,你还有好多东西要学。”

祝童只好上车,预料内,向老要给他开小灶传授必要的金融知识兼传达上级精神。

不管小骗子愿意与否,他都要按照规则,进入预定的轨道上滑行。

一、碰头会(上)

十一月二十七日,距离田公子水乡人家事件整整十天,上午十点,三辆黑色房车停在旭日大厦拱门内廊。www.65txt.com外面的停车场内已停满了各种高档车,今天来的人不少啊。

在嘉雪花园的同一条路上,有一幢罗马风格的高大建筑。

这里就是旭阳系的总部,田公子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心脏,旭日大厦。

旭日系这个名号,也是在田公子得到这座有年头的大楼并出巨资装修后才开始名动上海滩。

旭日大厦建筑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原本是一家欧洲银行的远东总部,即使现在也随处可见历史遗留下来的痕迹。

大厦高七层,顶部是典型的哥特式尖塔,整个外墙被黑色大理石贴面覆盖,这是田公子改动最大的地方。靠近街道的那边还保留了十二扇落地长窗,窗沿两边各有一盏穹形壁灯。

前面有一片停车场,被铁栅栏隔开。巨大的圆形拱门由四根高大的罗马花岗石圆柱支撑,上面镶嵌着巴洛克风格繁复典雅的浮雕图案,门前蹲踞着一对威严的铜狮。

祝童与吴瞻铭、台海言钻出第一辆车,百里宵伴着陈依颐从第二辆车下来,第三辆车上走下来的是向华易向老和他的助手。

七个人和自然的分成两排,祝童与陈依颐左右扶着向老,通过厚重的旋转铜门进入旭日大厦。

大厅内别有洞天,四角矗立着白色天使石柱,墙壁迤逦延展,上面有彩色马赛克镶拼的壁画。

漂亮的前台小姐看到陈依颐连忙起身招呼“老板好”,几位行政部职员忙着在前面引路,把他们带到电梯旁。

祝童习惯性的观察环境,另一侧有楼梯,还是那种用紫铜栏杆装饰的环形大理石扶梯。如果可以选择,他总是尽量走楼梯,对电梯这种封闭的玩意儿会给他不安全的感觉。

会议室在旭日大厦的六楼,今天要在这里召开的是田公子出事后旭阳集团的第一届股东大会。

公告在三天前由擎天律师事务所发出,那是田旭洋属下的一间律师事务所,要求所有与旭阳集团有关的利益方,都必须出席这次大会。

电梯门滑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宽大舒适的休息室。这是一部田公子的专用电梯,田公子的办公室在七楼,休息室一角有楼梯通上去。

田旭洋以前的助理区先生把他们迎进休息室,能在敏感时期敏感场合出现的都不会是一般人。

区先生三十来岁,是位小心谨慎的本地人,礼貌而恭敬的与吴瞻铭见礼,交换名片,让这个初入商界的外科医生很不适应。台海言根本不会这套,坐在一角谁也不招呼。

那里有一台电脑,里面正传送着会议室内的情况。

几十人乱糟糟的在里面喷云吐雾,根本不象是个决定上百亿项目的股东会。但他们确实都是旭洋系的股东,正盼望着着在进入福华造船大捞一笔。

祝童看到前排坐着几个熟人,无聊大师和江小鱼,还有中田船务公司的董事长陪着的谢晶。

陈依颐是主人,先招呼客人就座,然后尊敬的询问向老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华商银行已经收购了旭日系在各家银行的抵押品,有证卷股票也有地皮建筑;可以说,这座旭日大厦有四分之一已经属于华商银行。

“先不忙,稍等一下。开会前需要先确定一件事。”向老慢悠悠的品着红茶,一副不急不慢的潇洒派头。

“请前辈吩咐。”陈依颐小心的伺候着。她刚接手哥哥这一大摊子,却还处于摸不着东南西北的阶段。

田旭洋手下有四大天王,分别掌管着中田船务公司、江都钢铁集团公司、海皇广告娱乐公司与帝海房产地产公司。与那些皮包公司和空壳上市公司不同,这四家公司是旭洋系的四根支柱。

四大天王在田公子面前老实的象四条狗,以陈依颐的资历与手腕,虽然有百里宵帮忙,暂时还镇不住这些老油条。

“池田先生,陈依颐小姐,我提议李想先生出任旭阳集团董事局独立董事,并以这个身份成立一个独立的筹备处,他将担任主任。今后,所有与福华造船有关的事项,都需要在这个筹备处框架下进行。二位同意吗?”

向老的建议没人提出异议,陈依颐早知道李想要进入福华造船董事会,百里宵更没什么意见,井池雪美小姐三天前离开上海,那时已经初步确定了祝童的地位。

“我这个筹备处主任到底能做什么?”但是,祝童有意见,他要在陈依颐和百里宵面前确定自己的职权。

这一点很重要,祝童虽然以旭阳集团独立董事的身份成立筹备处,却不希望与旭阳集团有太多的牵连。

“现在的筹备处不过是个空架子,只有你一个主任。李先生,人员你可以自己招聘,也可以从旭阳集团内选。在福华造船董事局正式成立前,你只对陈依颐小姐和我负责。”向老笑呵呵的吹气球。

陈依颐已经经过沟通,跟着道:“李先生重任在身啊,福华造船能否顺利,还要靠您多操心。”

向老说的很明确,祝童现在的任务就是筹备福华造船的董事局,也就是说,谁想进入董事局必须必须要过他这关。不错,小骗子喜欢这样的感觉,虽然没多少钱,但是能决定很多投资人的命运,比如说史密斯先生、江小鱼和无聊大师。

祝童说声多谢,又问道:“我现在的开销谁提供?还有待遇问题和办公地点、人员配备。三位老板最好先给个交代。”

“你很缺钱吗?”向老笑眯眯看着陈依颐;“我们先先拿出三百万作为筹备处的启动资金,人员,办公地点随你挑选。至于待遇问题,我的意见,年薪先按照八十万领取,期权和奖励部分,等董事局成立后再一并研究。”

“是啊,如果李主任觉得委屈的话,待遇部分可以商量。”陈依颐眨着美丽的大眼睛,暧昧的笑着。这里,谁都不相信祝童缺钱。

小骗子有苦说不出,默默算一下。

三百万启动资金大约够用了,八十万年薪虽然不算高,但没哪个董事是靠薪水活着;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陈依颐与向华易表现出适当的礼貌,走过来与祝童握手,祝贺他成为合作伙伴。

陈依颐笑道:“不如你来做旭阳集团董事长,我还做你的副手?”

“岂敢岂敢,我不会做生意。”祝童谦虚着,他看到会议室里那边人就头疼,与陈依颐一样,对怎么应付他们一点头绪也没有。

百里宵刚刚回到旭阳集团,他翻看一下会议进程,发现今天的这个会的第一项议题就是选出新的旭阳集团董事长。陈依颐虽然握有田旭洋留下的大部分股份,却很少接触那些人,缺少人脉和属下的支持,能否顺利坐上董事长的宝座还在两说。至少,夏护士长就不支持陈依颐;她如今坐在江小鱼身边。

咦?莫非江小鱼有心指然旭日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他和无聊联手,如果在把四大天王拉过去,确实有资格挑战陈依颐。

百里宵对祝童做个手势,小骗子微感诧异。

“今天召开的是旭日集团内部的股东会,华商银行暂时不适合出席,列席也不合适,就在这里旁观吧。”这边正在打小算盘,向老那边已经开始退却,他也看出会议室内气氛有点诡异。

“依颐,你确定能被选上董事长?”祝童找到机关,把镜头拉近四大天王。

“应该没问题吧?”陈依颐不自然的说。祝童心里叫糟,原来陈依颐看似精明,竟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无聊正在和海皇娱乐的范老板说着什么,祝童对读唇术研究不多,但看两人的面部表情,应该是在说很敏感的话题。范老板显得很为难,中田船务公司、江都钢铁集团公司的老总祝童都见过,那个一脸精明的瘦子应该是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的老总,他正翻动两片薄嘴唇在说着什么,明显是在替无聊大师说话。

“如果是我,就不会支持召开今天这个会。”晚了,江小鱼已经完成布局;祝童把镜头转遍全场后,不得不承认对手很高明。

“不会吧?昨天晚上区助理还说没问题。”陈依颐注视着正在忙着泡茶的高级白领;他也应该是田公子的心腹。

小骗子看一眼台海言,他马上站起来从斜跨的大皮包里掏出只手机样的东西,在休息室内到处扫描。最后,台海言看向祝童身边。

“陈小姐,你早应该换个助理了。”祝童从身边的茶几下摸出只纽扣大小的玩意。

台海言手里的是反窃听检测仪,能检测到这个房间里的所有正在工作的无线、有线通讯器材。

陈依颐看向监视器,屏幕上是江小鱼的特写镜头,他正在借助耳机听电话。此刻,面对镜头露出吃惊的表情,很快又换成嘲讽的微笑,似乎在向这间休息室内的某人挑战。

区助理表面上看很是稳重精细,他当然要为自己辩白。只是,没人会听他的解释。**无论与他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

祝童站起来对激动的区助理做出个邀请的手势,说:“请陪我和百里先生出去开会。”然后对陈依颐道:“依颐也不要去了,等我招呼。记住,旭阳集团是你的,我只帮这一次。”

陈依颐点点头,呆坐在向老身边发愣。刚上任的第一天就在外人面前出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碰头会(下)

小骗子不能不出头了,百里宵和陈依颐,都需要时间和空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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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难的是,祝童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王向帧和向华易都要求他尽快完成福华造船的筹备工作。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大家眼看着区助理引着一位年轻的男士从前面的侧门进来,还有久已未见的百里先生,很快就坐主席台上,滑稽的是,宽大的主席台上,只坐了他们三人。

区助理略显慌张的看一眼江小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好对这话筒介绍了祝童和百里宵的身份,接着宣布股东大会正式开始。

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会议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整整三分钟的沉默,祝童才完成巡视拉过话筒敲两下:“各位老板,所谓的福华造船董事局还处于筹备阶段,我这个主任不过是空架子。但是旭阳集团却是实实在在的实体,是福华造船的坚实的基石。所以我建议,今天的碰头会到此结束,抱歉了。”

说完,祝童就要起身离开,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的老总站起来,高声说:“通知说是股东大会,怎么变成碰头会了?拿这么多人开玩笑,李主任不怕把头碰歪?”

“你算哪根葱?说碰头就碰头了?”

“让陈依颐小姐出来,我们要开董事会。”

“…………。”

有人带头,下面乱成一团;大家都不把年轻的李董秘放在眼里。

特别是四大天王,田旭洋疯掉了,如今他们都属于一方诸侯实权人物,哪里会任由一个毛头小子摆布?不管他是不是神医李想,这里不是海洋医院,由不得他乱说话。

祝童也确实没说话,只安静的坐在那里听下面的人叫喊。他面如沉水,似乎配合着下面的气氛,摆出一派冷若冰霜的正经模样,按照先后秩序与台下的股东们一个个交换目光。这需要有强大的信心和心理承受力,已经敏锐的感觉。

百里宵要说话,台下颇有几个与他关系不错的股东一直保持旁观的姿态;但小骗子按住他的腿,坚决不允许他说话。这个时候,不是看谁的声音大那么简单。

十几分钟过去了,股东们都喊累了,祝童才又凑到话筒边,说:“负责服务的员工再搬几箱水来,尽快发给各位股东。谢谢。”

低下沉寂片刻,又闹腾起来,祝童的做派明显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有些人嚷嚷着要退席。

祝童又说:“我和百里宵先生将去医院看望田旭洋董事长。各位如果有空的话,欢迎一道去。”

搬出田旭洋,下面的股东们都安静了,四大天王虚心的抬头看看主席台。按照惯例,他们作为董事会成员应该坐在那里,而不是和一般股东坐在一起。祝童的意思是,田旭洋还有治愈的可能,他就是神医啊。

江小鱼终于出面了,他站起来走上主席台,在与祝童隔一个作为的位置坐下,对着话筒说:“旭阳集团的工作已经停滞了两周,我们很为福华造船的前景担忧。我代表投资人建议,在田董事长病重的情况下,我们希望尽快选出新的董事长。”

“不行。”祝童干脆的打断江小鱼的话;“正因为田董事长病重,公司目前才必须以稳定为主。如果田旭洋先生忽然痊愈,看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想?会怎么做?我建议各位不要瞎胡闹,陈依颐小姐代理田公子行驶董事长职权,是现在最好的选择。陈小姐正在隔壁和华商银行的人商议债务问题,为了大家的前途,我希望各位仔细考虑考虑。”

看下面反响不大,小骗子只好加重筹码,描绘出一副足以震慑野心家的前景:

“田旭洋先生以前并没有精神病史,家族内也没有类似疾病。他的症状属于突然事件引发的急性精神障碍,也就是暂时性大脑功能紊乱。如果治疗得当,在药物治疗与精神治疗的作用下,一般会在四到六周内痊愈。为了大家的利益,旭阳集团暂时不应该有太大的调整,陈依颐小姐代理田先生主持日常事务是最佳选择,这也是银行方面的意思。”

在祝童充满威胁意味的眼光下,四大天王中有三位退缩了,他们灰溜溜的走上主席台,坐到祝童右手。只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的老总不甘心,但是想到神医李想的名声,生怕他再创造出一个奇迹来,也就闭口不言。田公子如果真的被神医李想治愈出院,并且知道他们做的这些事,后果会很严重。

碰头会又变成股东大会,祝童请出陈依颐小姐,大家一致同意,在田旭洋先生痊愈出院前,由陈依颐代理旭阳集团公司董事长。

江小鱼没有再说什么,一直冷冷的看着会场上下的反应;等陈依颐确定成为代理董事长,才懒洋洋的站起来,掏出一份文件隔着祝童递给陈依颐,对着话筒说:“我手里这份文件证明,田旭洋先生已经把旭阳集团持有的江都钢铁集团公司的股权转让给圣丽园集团公司,我是圣丽园的董事长。陈小姐,您既然是旭阳集团的代理董事长,那么,请履行协议。”

“轰!”的一声,会议室内炸开了锅,下面的股东在议论纷纷,主席台上的四大天王与集团法律顾问都围到陈依颐身边,仔细研究这份文件的内容。

“假的,这份文件是假的。”小骗子可不吃这套,对着话筒提高声音;无论真假先把人心安定下来再说。

“说这话要负法律责任啊。”江小鱼冷笑着看着他;“我已经付过款了,七亿五千万一分不少,就差过户手续没办。如果田旭洋先生没有生病的话,昨天就该把一切手续办好。”

百里宵出面了,他哈哈一笑:“今天来的这些都是旭阳集团的股东,还有董事会的成员。不用问也知道,他们都不清楚余老板说的是什么?也就是说,这笔交易根本没经过股东大会和董事会的研究批准。即使是真的,如果田公子不做出合理的解释,这份文件毫无意义。况且,七亿五千万不是和小数字,那些钱在哪?依颐小姐,您可以问问公司财务,看最近有没有这笔钱到帐。我估计,余总在说笑话。”

“上面有田旭洋先生的亲笔签字。”

“伪造的,我们可以申请法律鉴定,那一定是伪造的!”百里宵拿过文件扫一眼,那确实是田旭洋的亲笔签名。

陈依颐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她也认识哥哥的签名,还有集团公章。

祝童没时间安慰她,马上配合百里宵举着文件说:“田旭洋先生马上要与井池财团合作,不可能在这时候卖出江都钢铁集团。难道田旭洋是傻子吗?即使在股市上套现,也不止十亿吧?也许田旭洋先生真的是疯了,但是,精神病患者不不承担法律义务,也不具备作证资格。他在患病期间所做的任何事,都只代表个人;与旭阳集团没有任何关系。”

下面响起一阵笑声,江小鱼气得两眼放光,脸上的刀疤颤抖着,捂住话筒低声说:“你别玩的太过分。”

小骗子也不甘示弱,捂着话筒低声回应:“我早警告过你,离我远点。这次,还要加上一句:想把圣丽园和江家村一道玩完,你就放马过来。如果识相的话,退出福华造船,我也许可以想办法帮你追回你的钱。”

他不怀疑这份文件的真假,但怀疑那七亿五是否全付了。以祝童掌握的信息判断,这笔钱即使真的付过,也不会反应在旭阳集团的账目上,一定在田旭洋某个海外帐户上。小骗子赌的是江小鱼不敢撕破脸,那样,他的损失更大,小骗子虽然到处把柄,真要抓起来却没哪个价值上亿。

百里宵阴测测的低声说:“江公子,千门又回到我手上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咱们的帐回头再算。”所谓碰头会比的就是谁的头更硬,江小鱼被碰的头破血流,撂下句狠话带着两个手下离开会议室;他果然不敢赌。

会议室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如果田旭洋把江都钢铁秘密卖掉了,他们的利益将受到伤害。人就是这么现实,如果现在选董事长,即使田公子突然病愈了,当选的也一定是陈依颐。

小骗子帮陈依颐抗过这关,心里一点也不轻松。正常情况下,他不会选择得罪江小鱼帮助陈依颐。

但是,祝童现在的使命是把福华造船顺利进行下去,后面还有和井池财团和谈判,还有和史密斯的谈判。中田船务公司与江都钢铁集团旭阳集团的基础,也是此次合作是最重要的筹码,祝童不能允许出现如此大的变故。

旭阳集团的大型股东碰头会解散了,还好,陈依颐够聪明,马上提议一小时后在小会议室召开董事会。

回到休息室,陈依颐一把拉住祝童,要求他陪同出席董事会。

祝童苦笑着摇头,说:“这件事依颐应该请教向老,我这个独立董事根本不知道董事会是什么玩意儿。”

向老含笑对陈依颐点点头:“该面对的你不能逃避,如果有困难可以先看看以前的会议记录。我即使出席也不会说话。但是,李先生确实不适合出席,他将负责福华造船筹备处。你现在迫切要解决的有两件事,一是公司财务审计,二是人事。”

陈依颐可怜巴巴的看着祝童:“李主任,帮帮我,把吴先生让给我吧?我需要一个新助理。”

吴瞻铭为难的看一眼祝童,小骗子摇头:“我们也很忙。”

二、疯者无辜(上)

既然说了要去看看田公子,旭阳集团的董事会就定在嘉雪花园举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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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公子在医院经过一周的治疗后,已经被允许回家接受治疗。人家有钱,可以请最高明的精神科医生上门治病。

祝童也跟着车队来到嘉雪花园,他想趁机观察观察,田旭洋是真疯还是装疯。

田公子的病房在别墅一楼,就是那个摆放有福华造船立体模型的会客室。

经过两位外籍医生的同意,祝童与陈依颐、向华易走进会客室;蛇群事件十天后,小骗子第一看到曾经名动上海滩的田公子。

田旭洋穿着宽松的睡衣,左手举着放大镜,右手拿着本漫画,伏在沙盘上仔细看着,边看还边翻动漫画,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外表看去,脸色苍白略显消瘦,胡子拉碴的,确是一副精神病患者的模样。

看到江小鱼拿出的那份文件后,祝童几乎能确定田公子在装疯。因为福华造船没能完成签约仪式,田旭洋在私底下与某些人进行的黑幕交易也就随之泡汤,他根本无力应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逼债还是小事,很有可能要面对杀手的追杀。

陈依颐心疼的抱住他,嘴里叫着哥哥,叫着田旭洋的小名洋洋。但是,田旭洋神志淡漠眼神呆滞,没有任何回应。陈依颐难过得流下眼泪,诉说着自己今天受到委屈,把江小鱼拿来的那份文件递到田旭洋面前,质问他这是不是事实。

田旭洋抓起文件翻弄几下,忽然撕了个粉碎,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翻看漫画。

祝童一直冷冷的看着田旭洋,想要寻找他装疯的证据,到最后却一无所获。他凑过去看看田旭洋手里的漫画,是一本很久以前出版的西游记漫画,田旭洋一直翻看的部分是孙悟空施展七十二变与二郎神斗法。

沙盘上,也是到处摆满了塑胶小人和黑白棋子。曾经的福华造船模型,被田公子折腾成一处只有他能看懂的心灵战场。

祝童也不会就此认为田旭洋真疯了,他故意在这里和陈依颐谈起了另一个话题。

“陈小姐,你想过没有,今后对付四大天王?”

“不知道?”陈依颐擦干眼泪,暂时,祝童认为她还没与田旭洋有多少联系。

“我想,中田船务与江都钢铁集团早晚也合并进福华造船,只要保持稳定就不会有太多的事。要紧的是另两家,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的老板看来不是和省油的灯啊,今天就是他出面反对你。但是,你现在没力量去动他。所以,我建议你不妨拿海皇娱乐开刀,它虽然最弱小,最少能让那些人知道,你现在是才是旭阳集团的主事人。”

“怎么开刀?”陈依颐眨着红肿的眼睛问;“难道我能撤掉范老板?不行啊,我不知道谁能替代他。”

“撤掉也不是不可以,海皇娱乐任何一个副总都可以考虑,他们应该很高兴能替代范老板的位置。但是,我的建议是,卖掉海皇娱乐。”

“为什么?不好,哥哥做的好好的,我一来就变卖公司资产,大家更不会信任我了。”

祝童瞟一眼田旭洋,压低声音说:“依颐,你明天去问问旭阳的财务,公司还有多少可用资金?如果以福华造船那份没签约的文件规定,只在一期项目上,需要你拿出至少十亿的现金。这笔钱还不能从卖出股票上中筹集。如果不引进新的合作者的话,为了完成这次合作,旭阳集团也许连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和你的医院也要卖掉。”

“我不能卖,至少现在不能卖。”陈依颐软弱的坚持着,她知道祝童说的是事实。旭阳集团的财务总监这几天就在海洋医院她的病房里,对公司的财务状况,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今天,已经有几个债主打过电话催债了,那些都是不好得罪的大公司和大银行。

“考虑一下吧,有人要出三千万收购海皇娱乐。”祝童与陈依颐离开房间,准备告辞了。

他没发现田公子有什么异常反应,他要真是装疯的话,想听清祝童和陈依颐之间的谈话,耳朵不会那么稳定,至少肌肉会有所变化。即使这样,小骗子心里的怀疑还是没有消除。

也不对,有个人能看出他是否真疯,索翁达活佛。但是,祝童乃至整个祝门近期最头疼的就是索翁达。

向老也在观察田旭洋,他甚至还为田公子摸了模脉搏,同样不能确定。

百里宵一片茫然,他对田公子最熟悉,也看不出头绪。

三个人只能对着个疯子叹息。历史上装疯卖傻的例子不少,真正能玩好的无不是有大智慧的人,田公子真乃人物。在如今的法治社会环境下,他如果想一直装下去,谁也没办法。

最不爽的当为百里宵,无意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祝童的前面,直接面对江小鱼这个阴险狡诈的对手。虽然知道得回千门要付出代价,可是,这代价未免有点大。可事到如今百里宵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祝童,相信江湖道。

陈依颐强烈要求祝童留在嘉雪花园,等董事会结束与她一道陪向老共进午餐。向老必须出席这次董事会,他需要代表华商银行主张自己的权利。

旭阳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只来了三分之二,四大天王里来了两个,却也足够通过陈依颐成为代理董事长的提案。

与一般股东不同,能成为董事会成员都有点来头和分量,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能感觉到另一股力量。

最近几天,上海有多位与财经有关的官员被王向帧请去喝茶。有些去了就再没露面,出来的也都变得心事重重。虽然还只是些中低级官员,大家都知道王向帧开始行动了,只是不知道这把火将烧到哪个层面?有多少人会被牵连进来?

吃完午饭,已是下午两点多了。祝童与向老一辆车离开嘉雪花园,吴瞻铭与台海言乘另一辆车去外面寻找一处办公地点。祝童需要尽快建立起自己的班底,也就是福华造船秘书处。

向老对田公子的遭遇颇多感慨,一路上总是说着这个话题。

“看最近的新闻和评论,田旭洋几乎没有得到外界同情,最多的是冷嘲热讽。这说明了一个很多人都忽视的现象,社会形象与个人和企业命运的关系。田公子不懂得回旋之术啊,他在外人面前一直是强者,众多矛盾和利益也纠葛在他身上。在一切顺利时,田公子身边站满了歌功颂德的朋友;一旦遇到问题,只能落得如此下场。这是他做人的失败,缺少弹性。满招损谦受益,古话最有道理啊。李主任,你今后要避免走上同一条路,福华造船也不能靠炒作成为焦点,那样也许能得到一时的荣耀,只适合明星行业和明星企业。但是造船业要百年大计。田公子的做法在现在看来,还是得不偿失。”

“谢谢向老,受教了。”祝童真诚的低头致谢,向老在教他做人的道理,也许是看到他在旭阳大厦的表现太过锋芒毕露,提醒他注意做事的分寸。这种微妙的把握,一般人根本不会体会到,也不可能如此教他。

田旭洋虽然八面玲珑,在上海滩各方面都混的颇有人缘,但是骨子里一直给人的强势和霸道的感觉。祝童检视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江湖上与在海洋医院,与田公子何其相像?慢慢出了身冷汗。

“李先生去哪里?如果有时间到我那里喝杯茶。向墨一直嚷嚷着要和李老师好好聊聊呢。”向老发出邀请,祝童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地方可去。诺大的上海滩,高楼林立人潮汹涌,仔细想来,却似乎没什么地方真正属于他。况且,向老不会随便发出邀请,一定有什么事要谈,或有什么人要见他。

今天一早叶儿被梅兰亭接取苏州碎雪园,说是梅老请了位朋友为她诊病;梅兰亭特别嘱咐祝童,今天这位前辈不喜外人打扰。意思是,祝童不能去碎雪园。

向老在上海的住所在近郊,一处安逸舒适又不惹眼的别墅区,距离市区的不远不近,很适合他这样身份的人居住。

向墨说是从澳洲来避暑,祝童怀疑她根本就没正经上学。意外的是,朵花以在这里,与向墨亲如姐妹一般。想想也就没什么意外了,朵花已经知道自己与王向帧的关系,小丫头仿佛一夜间变得成熟了。她虽然还顶着凤凰仙子的光环,却很少出现的公众场合,外面有传说凤凰仙子被某大款包养了,原来她一直躲在这里。

祝童还感觉到一个人,蝶姨也在这里;不是这幢别墅,而是不远处的另一幢。王向帧把她们母女安排在这里,还算有良心。

朵花看到祝童还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叫声“大哥”就随向墨躲到楼上去了。

这样也好,安静一段时间,朵花也就淡出娱乐界。这是个快节奏的时代,总会有新人替代崛起,取代凤凰仙子成为又一代偶像。

向老果然有话说,还是福华造船的事;他建议祝童对外挂出的招牌是福华造船集团公司联络处,而不是筹备处。模糊的名称能模糊很多事,也就能减少麻烦。

二、疯者无辜(下)

向老还建议,祝童最好在一周内召开以联络处的名义新闻发布会,那时再宣布筹备处成立。www.65txt.com

祝童不可能轻易答应这个以建议的名义提出的要求,只要召开这次新闻发布会,与福华造船有关的所有矛盾将正式集中到联络处也就是他身上。

小骗子连办公地点都没找好,班底也没建立起来,不可能马上去扛起如此大的是非。再说,刚才向老还教育他做人要有弹性,如果那样做,太紧绷了。

事实上,这个所谓的筹备处还是祝童费劲心思争取来的。按照向老的计划,祝童的位置应该是旭阳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以旭阳集团的名义开展工作。

经过半小时的讨价还价,联络处挂牌和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间被定为两周内。

向老又提出,眼前祝童身边缺少人手,要让自己的助手去帮他筹备。祝童也拒绝了,筹备处名称决定了,这个机构生存时间不会太长,但是责任重大。特殊时段特别处理,祝童只会用自己相信的人,能力的大小不是先决条件。

但是,向老也很固执,两个人争来争去最后达成两点妥协,向墨将进入联络处作为祝童的秘书。她大约与陈依颐到海洋医院做王觉非的秘书一样,学习为主,监视为辅,很难说能帮上什么忙。

在此期间,吴瞻铭将每天与注定要找上门的媒体周旋,祝童就把向墨先打发给他做助手,向老也同意了。

第二点是,一旦进入实际谈判阶段,谈判小组的成员构成中,华商银行和旭阳集团的代表将不少于三分之二。

“向老,您觉得田公子是真疯还是装疯?”谈完工作,祝童随意的问。

“不管是真疯还是装疯,这都是目前各方面能接受的最好结果。”向老轻飘飘的吹一口茶杯里的浮叶;“向帧目前最关心的是福华造船的命运,别的东西可以暂时搁置。他一会儿来吃晚饭。”说完,轻轻打了个优雅的哈气,证明他困了。

“哦,向老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朵花。”祝童很识相的告退。

“蓝湛江的事,你要慎重。福华造船要以内资为主,外来资金的比例不能超过40%,这是首长定下的底线。”向老对着小骗子的背影,说出今天这次会谈最关键的一句话。

“这不可能,井池财团至少要占去28%,MTK船务公司无论怎么算都不会少于30%,这是你给我的资料里的数据……。”

“我只是传达首长的意思,具体怎么做,我和首长都不干涉。”向老摆摆手,神秘的笑着;“你既然能召来蛇群,还有什么事办不到?年轻人,要敢于迎接挑战。我们都老了,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祝童咧咧嘴,倚老卖老的见过,没见过卖得如此干净彻底的。

小骗子,无话可说。向华易说起蓝湛江,已等于封死了蓝家入股福华造船的路。祝童纳闷,向老曾给他一份很详细的资料,上面显示没有来自海外的资金入股。即使是东海投资和无聊大师,也不过在股票市场上吸纳股票。他们入手比较早,大约各自持有中田船务与江都钢铁10%左右的流通股,不足以影响大局。与别的上市公司一样,流通股在旭阳集团的整个股份结构内,占的比重并不大。

福华造船正式启动前,一定会有一次资本整合过程,基础建设需要巨量的资金投入,增发股份是一定的,那时才是各方面角力的关键时期。

祝童觉得,那个阶段自己已经可以退出了,向老现在提出蓝湛江的事,是不是有点高看自己了?

碎雪园内,叶儿静静的伏在系云轩上,身下垫着一床软垫;光洁的玉背裸露着,狗皮膏药已被揭下,背心处的胭脂扣已是一点惊魂的嫣红。

叶儿从看到蓝夫人的瞬间就醉了。

普普通通的一套衣衫,穿在蓝夫人身上竟然显得那么精彩贴切。叶儿崇拜美好,她从未想象过,一个女人能美到如此境界。

“苏小姐是警官,学习过养生术吗?”蓝夫人轻轻放下叶儿的手腕,诧异的问。

“没有呢,哪里有时间?”叶儿不知道,蓝夫人刚发现她的蓬麻功已经颇有境界,所以才有此问。她也不知道祝童让她每天写字保持的心境,就是修炼的一种。

蓝夫人思虑半晌也不知道宝贝儿子以什么办法成就了这个如花少女蓬麻初境,那可是很多祝门弟子耗费好多精力才能达到的境界。想到叶儿表现出的性情,不禁莞尔一笑,也许是她本身的天真纯净与蓬麻初境偶尔契合的结果吧?

从这一刻起,蓝夫人由衷的喜欢上了叶儿。

叶儿眼前出现一朵洁白的兰花,蓝夫人轻柔的说:

“苏小姐,你什么也不要想,只看着这朵兰花,把自己想象成它的样子,让自己变得洁净、通透,想象着自己将与它融合。”蓝夫人抚着她的头,轻柔的说着;“花儿和人一样,含苞待放的状态才是最可人的。花儿再好,一旦全开,离凋谢也就不远了。但是苏小姐,生命中没有永远的花季,只要内心能长留花香,把转瞬即逝美好的珍藏在心灵深处,青春不能永恒,美好可以长久。”

叶儿醉醉的听着,醉醉的看着,眼前这朵幽兰似乎在幻为中那点晶莹的露珠,飞进她的身体。她一时恍惚,再也意识不到身在何处,今日何年?

梅兰亭捧着一只细瓷盏走上系云轩,蓝夫人伸出一双素手,在细瓷盏中浸了三浸;左手从发间摸出金针,也在盏中晃一圈,刺进右手食指。

晶莹的血珠从洁白的指尖滴出,蓝夫人以金针凑近血珠,吸附住三滴后,在胭脂扣周围细细的刺出“凤凰”两个字;把胭脂扣围拢起来。正上部留有一处缺口。

“夫人,休要休息一下吗?”梅兰亭看她眉心沁出细汗,关切的问。

蓝夫人摇摇头:“不要紧,时辰刚刚好,停不得。”

系云轩外透过一道阳光,正落在胭脂扣上,红艳艳的好不诱人。蓝夫人忽地擎出凤骨鬼鞭,把指尖剩余的血珠在鞭梢一抹,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她摇摆几下,咬牙握住凤骨鬼鞭叶儿背部敲打着;忽轻忽重;看似凌乱,却隐含奇异的节奏和韵律。

叶儿如在梦中,低低的呻吟着,似乎自己就是一朵被狂风吹卷着的兰花,上下左右找不到能附着的地方。

梅兰亭细细的数着,蓝夫人敲下九九八十一鞭,脸上的红晕尽散,专为纸样的雪白。

“梅小姐,帮忙把它扣上去,快。”她实在是无力了,把一只精巧的白玉杯递给梅兰亭。

白玉杯呈桶状,里面有一张红纸。

梅兰亭刚才看痴了,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划着火柴点燃杯中红纸,就把它扣向叶儿背上,凤凰两字的缺口处。

阳光正移到白玉杯上,杯体被夕阳映着,恍惚中变成透明。梅兰亭看到,一只猩红色的软虫被吸附到白玉杯内,在火焰中挣扎。

夕阳移出系云轩,白玉杯又恢复实质状。

“好了吗?”梅兰亭扶住蓝夫人,看到,叶儿背心处的胭脂扣果然消失了。

“好了,苏小姐不妨事了。”蓝夫人扶着眉心喘息一下,等站稳住,从叶儿背部取下白玉杯,顺手丢进系云轩下流水中。“就让它在那里吧,十年八年,也许还能成气候。”

“啊。”梅兰亭有点怕怕的。

“梅小姐不用怕,它不会主动害人,有这一大片桃林,它只会高兴呢。我去休息了,你照顾一下苏小姐,等她醒来就没事了。”

蓝夫人走下系云轩,梅叶与柳伊兰早在下面候着。

柳伊兰接住她,埋怨道:“夫人何苦如此?你这么惯着他,总不是个办法。”

“我是在赎罪啊。”蓝夫人幸福的笑着;“能为他做点事,我高兴。谁让我当年狠心抛下他呢?我欠他太多了。”

“幸亏他不够风流,要不然,夫人可怎么好啊。”梅叶打开一间静室,蓝夫人走进去看一眼,满意的点头道:“梅大哥有心了,小妹总让大哥照顾。”

梅叶说:“仓促间没好好准备,还是竹道士修养时的布置的。委屈夫人了。”

蓝夫人红环视静室:“已经很好了,竹道宗曾经的仙居一定有灵气,是祝红之福啊。”

柳伊兰定定的看着房内竹塌,恍惚间又看到竹道士在竹席上打坐的影子。

“夫人何苦呢?早些与孩子相认,能省去很多麻烦。”梅叶又一次劝说祝红,这也是老骗子的意思。

“不是时候,他如果见到我,很多事会很难做。梅老不要劝了,我知道自己做什么。依兰妹妹,梅大哥,在东海投资这件事上,我保证给大家个交代。他现在风尖浪口上万事都要小心,我不想让他有太多牵挂,更不想让他被人利用。”

梅叶与柳伊兰都不好再说什么,目送祝红走进静室。

静室的门轻轻闭上,柳伊兰与梅兰亭走到水轩坐下,笑道:“梅老,夫人为什么叫你大哥?”

梅叶脸上一红,讪讪道:“过去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

“梅老,你最好找机会去见见半翁,让他对蓝大哥说句话。”

“是要去,是要去。江湖是大家的,他不能太过分。”

梅兰亭捧着茶壶走过来,看到梅老脸红笑道:“爷爷,我一直想问***事,但是爸爸不让。您……?”

“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亭儿,我累了。”梅叶冷下脸,一摆袖子转身走向自己的院落。

梅兰亭无声的笑笑,柳伊兰小声责备道:“不许再惹梅老生气,快去照顾苏小姐,天快黑了。你们还要回上海。”

“伊兰姐,你知道***事吗?”

“知道一点,但是,你最好别问。”

梅兰亭撇撇嘴,捧着茶壶走向系云轩。

叶儿喝下两杯热茶恢复了精神,感觉身上的不适已完全消失了。

她默默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遇到的人。那个连名字都保密的神秘女子在治疗前让她答应的条件,恍若做梦一般。

三、穿帮(上)

回到上海,已是***阑珊时。(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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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迫切的想见到祝童,最近一段时间,两人间似乎隔着一层透明的膜。虽然表面上与以往一样,甚至还多了些小心和礼貌,但只有他们能感觉到彼此的隔阂。

叶儿痛恨这种相敬如宾的状态。

打通电话,祝童说他在向老家里,陪王向帧吃饭。嘱咐她早些休息,并说一会儿就回医院去陪她。

电话挂断了,叶儿呆呆的望着外面出神。

“苏警官,你现在去哪?”梅兰亭开着车,催促叶儿说出确切的目的地。

“啊。对不起。”叶儿清醒过来,歉意的笑笑;“麻烦你就近停车,我想下去走走。”

“那怎么行?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在街上逛什么?”梅兰亭不放心,叶儿也就不再坚持。

祝童放下电话对王向帧说:“我要看接叶儿。首长,你最好赶快替我想个合适的理由。不然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什么。”

“你这是威胁吗?”王向帧挑起眉梢,因为朵花在,他今天一反常态多喝几杯酒,脸上红红的。

“随你怎么想;我不在乎。”祝童喝得也不少,心底压抑已久的郁闷爆发出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一个目的;如果目的没有了,我什么也不怕,包括坐牢。”

向华易连忙把朵花和向墨赶出餐厅,招呼司机去开车,把祝童拉出去,塞到自己的车上送走。

回到餐厅,王向帧还在沉思;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的江湖人了解很少。

“向帧,这件事错在你,不能怪他。”向华易拉他坐下,斟出一杯茶。

“你也认为我做错了?”王向帧喝两口茶,已经平静下来。

“你生气是因为他此前提出的那些条件,与苏警官的事没关系。我在今天之前对你选择他还有所保留,但是,他在旭阳大厦的表现堪称完美。我现在站在他那边。他是一匹野性十足的骏马,只有苏警官能牵住他的。他不爱财势,不追求享乐,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奇才;只有古老的江湖才能造就出他这样的人。你和我,无论用什么办法、去什么地方,都找不到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可是,他也不能如此放肆。苏叶是警官……。”

“正因为苏小姐是警官,所以你才更应该慎重。如果不是我们,他们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有能力应付外界的威胁,会小心的呵护这段感情,也许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有些人期望的生活很简单,一日三餐,儿女绕膝,有个伴侣相亲相爱过一生。我有个师弟,一身所学比我高明多了。现在豫南乡下种地,他很享受那样简单的生活。我曾经问过他,是不是荒废了学到的医术,对不起老师的教导之恩。他说,看不得病人被病痛折磨的凄惨,也看不得病人为了治病弄得家徒四壁。人总归要死的,能快活的活一天,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就足够了。很多人就是这么想,我们没理由让勉强他为了奉献而失去一切。而你有时候必须做出牺牲;因为他们是民,你是官。”

“向老,我不明白你要说什么?难道让我替他撒谎?”王向帧敲着茶杯边缘,略有不安;“现在这样,我已经感觉对苏小姐不公平。”

“目前看来,苏警官已经有所怀疑,你可以安排她去学习。江湖毕竟中华文明的一部分,他们有生存的土壤,也随着时代的进步在调整自己的生存状态。也许过一段时间,年轻人会找到解决办法。但是现在不行,苏警官不会接受他的真正身份。他最近不能分心,出现任何差错都是我们的承担不起的。我不让你调查他曾经做过什么,就是怕你为难。向帧,你有理想有魄力,不能分心去管太多的事,能做好现在的工作已经很了不起了。管太多事的结果,也许是什么事都做不了。”

王向帧安静的听着,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祝童好容易才找到梅兰亭的奥迪A4,拉开车门焦急的问:“叶儿呢?”他一路上不停的打电话,但是叶儿手机一直在通话状态;也许是因为市中心干扰大,蝶神感受不到她的位置。

“看把你急的。”梅兰亭不紧不慢的抽着烟,冲正前吐出一缕烟雾;“十分钟前,黄警官打电话把让她返回驻地。我要送她,但你们家叶儿坚持要坐地铁。”

祝童顾不上多说,转身跑向地铁站方向,边跑边拨打叶儿的手机,依旧联系不上。

已是十点多,夜晚的地铁站龙蛇混杂,叶儿虽然是警官却没穿制服,这里是四品红火的地盘,祝童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祝童穿过马路跑进地铁站,没看到叶儿,正看到大火轮领着几个人走上来。

大火轮双手一张拦住去路,嬉笑着:“祝大夫,您这做大生意的怎么也来挤地铁了?是不是想体验一下弟兄们有多辛苦?”

“你是不是活腻味了?闪开!”祝童暴怒的喝一声,龙凤星毫已在双手指尖旋转,身体猛然加速。

大火轮还没反应过来,祝童已经冲过去了。

“二哥,您怎么了?”

“大哥,我动不了了。”

大火轮的手下有三个都动弹不得,他也斜倚在扶栏上,歪着嘴骂道:“老子能动吗?妈的,那家伙不是人。快通知长老来救命。”

一个就应一声“咚咚”跑下去搬救兵,四品红火的长老只剩一个了,就是神钩王寒,他还在下面。附近,也只有他能解穴。大火轮暗骂:倒霉。被刚才的瞬间吓得“扑嗵扑嗵”跳个不停。小骗子的功夫也不知怎么练得,鬼魅般一闪而过,四个人就动不了了,今后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祝童跑下地铁站,在换乘大厅茫然四顾;乘车的人不多,但是叶儿要去哪里?走的是哪条通道?

远远的,神钩王寒从一条楼梯上来,看到祝童愣一下,迅速走进另一条通道。接着,祝童又看到无情大师和,他就镇定多了,装作没看到祝童,随着神钩王寒走进那条通道。

祝童镇定一下,又一次拨打叶儿的手机;这次接通了,很快传来叶儿的声音。

“李想。”

“叶儿,你在哪里?”祝童焦急的问。

“我……在黄海的车上,你……在哪里?”

“我来找你,梅小姐说你心情不好。”通过电话,祝童隐约感觉到叶儿有点不对;但是最近两人之间一直别别扭扭的,还好,她和黄海在一起,至少是安全的。

电话里传来叶儿的呼吸声,她没说话,祝童也没说话;就这么保持了将近一分钟,叶儿柔声说:“你回去吧,我没事,明天就回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马老请来的医生好高明,我的病好了。”

“真的好了?”祝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儿身上蚕蛊他都对付不了,梅叶请来何方神圣,有如此大的神通?

“是啊,她扎了几针,后来就告诉说没事了。我也感觉没事了。”

“他是谁?叫什么?应该好好谢谢人家。”祝童心里轻松许多,毕竟叶儿如果真好了,比什么都强。

“她……没说名字,也不让我问。马老说,她一向就是这样,为人看病从来只看缘分,不允许病人知道自己是谁,也不允许病人对外说。我醒来时,她已经走了。奇怪啊,我没见过这样的大夫。”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几分钟,叶儿首先挂断电话,说是手机没电了。

祝童心里安稳,没有怀疑叶儿在骗他,朝着神钩王寒与无情大师进入的通道走过去。

通道也是通向地面,上去后,满眼的***阑珊,没有神钩王寒和无情的影子,不远处的是街心公园里,静静的、黑黢黢的。

祝童站一会儿,总算抑制住强烈的好奇心,返回地铁站,又从原来的出口出去。事不关己就不能瞎操心,会招惹麻烦不说,也许还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梅兰亭还在等着,祝童坐上A4:“谢谢,能送我回家吗?”

“求之不得啊。不过,先陪我喝杯酒怎么样?”梅兰亭开动汽车,轻巧的滑进车流。

祝童没说话,此时此刻,他也想喝杯酒放松一下;另外,还想问问替叶儿看病的是谁。

黄海开着车,等叶儿挂断电话递给她一份文件:“给你一刻钟,看完后马上销毁。记住,只有这一份。”

叶儿扭亮车顶灯,刚看第一眼就轻呼一声:“李想!”

黄海没说话,面容出奇的镇定。

叶儿脸色惨白,她大致已经猜到点什么。但是,她不敢去看,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残酷的事实。潜意识里,她希望这一切都是做梦,是不真实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叶儿,看看吧。还有七分钟。马上就到了。”

“我不看,你……没权利调查他。”叶儿捂住脸,身体缩成一团。

“叶儿,你必须看。这是工作,要记住,到现在为止,你还是警官。我要为你负责,更要为首长的安全负责。”黄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调查祝童,确实是他的个人行为,但是结果出来后,他也后悔了。

黄海使用的是工作组的管道和情报资料,在此之前,一定有另一份调查结果被送到王向帧面前。

三、穿帮(下)

夜上海,最热闹的就是酒廊、酒吧之类的夜店。www.65txt.com

梅兰亭把祝童带到漫江花雨,自有侍者过来泊车。

漫江花雨只接待有会员卡的客人,柳希兰送过一张,早不知道被小骗子扔到哪个角落了。好在梅兰亭也有,还是张贵宾卡;凭着它,两人得以进入二楼的小包间。因为来的晚,能看到舞台的位置早没有;这间也不错,安静。

“为什么喝酒呢?”梅兰亭要了瓶红酒,祝童当然还是白酒。漂亮的兰花少女送上酒水后,祝童斟上酒,问。

“为了……你和苏小姐幸福,这个理由好吧?对了,苏小姐呢?你没找到她?”

“才想起问,你啊,言不由衷。”祝童一口吞下杯中酒,神经放松,情绪也好了。

“臭美,以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围着你转?”梅兰亭抿一口,翘指点着祝童得意的说;“本小姐有男朋友了,你不过是个冒牌硕士,人家可是位正经的博士。”

“凡心?”祝童念出一个名字,自己点点头:“应该不会错了。”

“就是你鬼机灵。”梅兰亭有点失落,她没从祝童脸上看到惋惜或失望的表情;虽然已经不在意小骗子了,但是女人的虚荣还是希望有更多的人爱或暗恋自己。

“我觉得他很合适。”祝童举起酒杯,真诚的说:“祝你们幸福。”

“是啊,他对我很好,帮我出了很多好主意。下月,我要在北京再开家画廊。他认为,北京的文化气息更浓,更容易接触到有思想有潜质的画家。不适合上海的画家,也许会适合北京。”

梅兰亭越说越幸福,小骗子担忧的问:“要不少钱吧?”

“小气鬼。”梅兰亭低低的骂一声;“放心,不会再麻烦你了。他帮我把那两个包袱转让出去了,没赔钱还挣了不少;刚好够在北京开画廊。”

“明星画家什么时候成包袱了?据说他们在秋季拍卖会上很抢眼啊?”小骗子诧异道;梅兰亭不缺钱也是个不错的消息,就又与她碰一杯。

“就是因为成明星了,才能卖上好价钱啊。凡心说明星的生命力都比较短暂,我前期做的太热闹,他们还没有足够的生**验和艺术积淀,后劲不足。”

“原来梅小姐开始卖人了。”祝童不懂画家的事,想必凡心说的是不错的,画家又不是歌星,只有风度和漂亮大约是不够数。

“你才卖人呢。”梅兰亭不满的抗议,想想人家说得是事实,低头笑了。

“叶儿的病,真的好了?”

“是啊,苏小姐有福,那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梅老请谁给叶儿看病?”趁她心情不错,祝童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认识,我也第一次见。”梅兰亭反应很快,笑眯眯的,看不出有说谎的痕迹。

祝童的电话响了,他看一眼号码,是陈依颐,就放在桌上任它响。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不知道,反正你们家叶儿的病好了。快接电话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能说,这是人家的规矩。”梅兰亭口风很严,祝童没办法只好听电话。

陈依颐又回到海洋医院了,说是不想住在嘉雪花园,也不敢去依丽思医院,她害怕遇到江小鱼。

“我有病人,不能陪梅小姐喝酒了。”祝童站起身,深深一恭:“谢谢你,也谢谢梅老;改天,我会去府上看望梅老。”

“别肉麻了,我约了凡心,他一会儿就到。”祝童真诚的感激与挂念,梅兰亭也自感动。她受之有愧,红着脸把小骗子推出包房。

祝童没再客套,这样的大恩不是几句话的事。吴瞻铭和台海言也在海洋医院等着呢,他们已经租下金茂大厦内的一个单元,就在史密斯的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面一层,他们需要请示老板商量怎么布置。

楼梯的拐角处,柳伊兰闪出来:“小情人,刚来就要走啊。”

“伊兰姐别开玩笑,我怕被雷劈。”祝童缩缩脖子,怕怕的笑着。柳伊兰身上的衣服宽松飘逸,很有点出尘的味道。所以祝童才敢拿羽化登仙的竹道士开玩笑。柳伊兰已经算是本个道者了。

“鬼精灵,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替我叫辆车就行。”祝童挽住柳伊兰的手臂,感受着她身上的清新气息,忽然又有灵感。“伊兰姐,我想要两个人。”

“谁啊?你又?”

“是了,我想请位兰花姐妹来帮我,一个是张雪丹张律师。”

柳伊兰看出祝童是认真的,低头想了想,笑道:“雪丹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现在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需要一位可靠的专职法律顾问。”小骗子挺挺胸。

“吆!好威风啊,原来真是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柳伊兰掐一下祝童的;“只是雪丹不是专业金融律师,怕会耽误董秘大人的大事。”

“这个我知道,还有一位是萧萧。”

柳伊兰站住了,仔细看着祝童的表情,问:“萧小姐不是兰花弟子。”

“正在接受考验,是吗?”祝童扶着柳伊兰继续走;“只要大姐没意见的话,我一会儿约她谈谈,我需要个秘书。”

“你不觉得有点冒险吗?”柳伊兰略微迟疑着;“她……。”

“大姐,我比你了解萧萧。如果你不抓紧,我就……。”

“试试看好啦,如果萧小姐被祝门拉去,也是她的福缘。”

“谢谢伊兰姐了,钱我照付,请雪丹姐尽快来找我。”他们已经走出漫江花雨,保安把一辆的士引导来。

小骗子乐呵呵的走了,他才不在乎张雪丹是不是专业律师,需要的是一个信得过的律师做顾问,提供一般法律建议。金融领域凭的是实力,不是法律;如果确实需要,那样的人随时可以拿钱去请;张雪丹只要知道怎么去挑选专业律师就可以了。

至于萧萧,祝童本以为她已经是兰花的人了,他也确实需要一位信得过的秘书。原本是想请于蓝来帮忙,但是,两人之间总是有一段不清不楚的过去,小骗子怕叶儿看出点什么来。

叶儿看过文件后一直在沉默,脸色白的吓人。

黄海开着车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不直到如何安慰人,特别是这个自己深爱的人。心里的那点得意,早就不知所踪。

驻地打来电话,黄海不得不调转方向。回到金融工作小组的驻地,小于正在等着他们。

走进王向帧的办公室,坐下,黄海更加惴惴不安;他意识到这次谈话一定非同小可,叶儿最后要求他对李想保密事,只是,有意义吗?

王向帧先关心一下叶儿的健康,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点头让小于出去,才取出一份资料。

“我先宣布一项决定。黄海明天飞北京,尽快去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报到,到那里要多学习多请教,对你前途有好处。苏叶,尽快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到福华造船联络处担任财务主管。李想先生现在刚开始进入工作,千头万绪,他那里需要人手。”

黄海和叶儿互相看一眼,都被这突然的安排惊住了。黄海不想离开上海到公安部去,他以为自己的资历与学历都不够高,更适合呆在王向帧身边做具体工作。

叶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能和爱人一起工作是她希望的事,只是,那个人是如此的亲密又是如此的陌生,她还没有调整好状态。

但是,首长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安排,他们都没说话。

“黄海,你现在做的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职权。小苏比你冷静。”王向帧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离开座位走向门口。很明显,他已经知道了黄海在调查祝童。

叶儿总算镇定了,静静的看着黄海:“你应该尽快离开上海。”

“我去抓他。”黄海掏出佩枪,脸色通红,终于压抑不住爆发了。

“黄警官,你凭什么去抓人?”叶儿出奇的平静,抢一步拦在门口。

“都怪我不好,他是个骗子……。”黄海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叶儿怎么会落入一个骗子的圈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他是向老的学生,你到北京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叶儿按着黄海,让他坐在沙发上;“你看到日期了吗?首长至少一个月前就知道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安排?好好想想吧,首长让你去北京,就是不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冲动只会坏事。我现在去见首长,你十分钟后再来。”

叶儿刚离开房间,黄海就抓着自己的头发,从咽喉深处发出一阵低沉压抑的哽咽。

从湘西回来后,黄海对经历过的事想了又想,李想在他的印象中越来越模糊,所以才去调查他。

结果出来了,虽然只是一部分,黄海还是被深深的激怒了。他恨不得马上去把这个可恶的骗子捉拿归案,只是,黄海已不是以前的黄海。

王向帧近来的布置和行动,让他意识到这个人不简单。过去两人之间的交往和接触,已弱化了黄海的怨恨,他唯一放不下的是叶儿。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愤怒、懊悔的情绪激动着。

这是种很复杂的感情。

男人女人那些事,说不明白。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更不好说。

四、联络处(上)

三天过去了,也就是十二月三日,祝童终于坐到金茂大厦的写字楼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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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就是好办事,三天的时间,在萧萧的操持下,一间气派非凡的主任办公室初步布置完毕。

整套单位一百多平方,祝童的主任室占据了三分之一,外面的大房间还保留着上一个主人的设施。

按照祝童的预想,他组建的福华造船联络处大约需要十到二十名职员,单独的办公室至少要有五间。还是时间紧的原因,近期金茂大厦内只有这个单位空出来。据说,隔壁那家网络公司正在寻找便宜的写字楼,吴瞻铭已经提前付过订金;他们将在两周内搬走,那时地方才刚刚好。

祝童现在的手下只有六个,对外公布的名称是福华造船联络处,筹备处的名号要在新闻发布会后才能挂起来。未来的一段时间,联络处与筹备处将同时存在;这是小骗子为筹备处布下的一层保护。

吴瞻铭是联络处主任,负责一般事务;本来祝童要封他为处长,无奈怎么叫都有机关的味道。虽然吴瞻铭很同意,但是还是被以主任为定案。

吴瞻铭的直接属下有两个,一是向墨,一是曾经的保安、现在的石旗门弟子杨辉。

祝童买了两辆新车,一辆宝马X5越野车,一辆奥迪A8公务车;司机只有杨辉一个。

台海言没命没份,暂时安置在主任室门外的角落里,祝童答应他未来会有单独的一件办公室。他的设备也都是自己挑选的,置办下来与主任办公室的花费大体持平,那些东西都相当的贵。

这几天,最忙的就是吴瞻铭和向墨。每天都有记者找上门来,向墨与那些记者一样被吴瞻铭说废话的本事折服。专业的财经媒体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挖八卦的记者们同样没多少收获。

唯一的收获是,记者们看到萧萧进出联络处,从吴瞻铭口里得到的信息是:萧小姐是李主任的朋友。

萧萧她没想到祝童会看上她,但很快就答应了;并没有表现出浮浅的感激或感谢。因为这,祝童心里对萧萧的评价高了一层。选择萧萧,不是看重她的能力,看重的是萧萧的经历。

只有经过风雨的人才懂得珍惜和感激,这是祝童一向的看法。现在想来,萧萧曾经作为史密斯的秘书,也曾经在某个金融大玩家身边接受过熏陶,确实很适合这个工作。

张雪丹上午才来应聘,也是走个过场而已;吴瞻铭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好在,大家都知道李主任要把联络处变成自己的独立王国,暂时还没人向这里塞人。

第一顿午餐,祝童在金茂内最好的餐厅用了顿丰盛的工作餐;只有他自己喝了三两白酒,别人都比他有职业素养,建议李主任注意影响下不为例,中午不能喝酒。

下午,向华易向老来视察福华造船联络处,他为李主任带来两位属下。

一个是惊喜,一个是苦笑。

小骗子对叶儿来出任财务主管举双手欢迎,这绝对是个惊喜,他已经两天没见到叶儿了。

另一个人是宋中仞宋公子,祝童苦笑着看着这个花花公子,问:“宋公子,你有什么特长?”

“吃喝玩乐。”宋中仞老老实实的回答,一点也不虚伪。

“人我收下了,但是有个条件,我的预算花完了,向老再给我追加三百万。”

向华易吓一跳,才三天时间就把三百万花完了,李主任也太能造了吧?

“我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啊,你不能让我每天去挤地铁吧?”

向华易无奈的摇摇头,拉过叶儿嘱咐道:“苏小姐,我再你们申请三百万;这次你可要把好关,别让他再给糟蹋了。”

“放心吧向老,我一定看住他。”

叶儿抿嘴一笑,小骗子开始马上后悔了,有叶儿在身边,心里是舒服了,但是,总有点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感觉。

端着温文尔雅的李想李医生的架子,太累,这里不是医院也没有白大褂。精明强悍甚至有点无赖的祝童,对叶儿来说,是不是有点陌生?

向老既然来视察,与李主任之间当然需要有单独交换意见的时间。

吴瞻铭带着叶儿与宋中仞出去熟悉环境,并与福华造船联络处的各位同事见面;向老的助手与萧萧最后出去,并轻轻关上房门。

“他们,有什么动作吗?”向老用脚点点地板;下面是斯密斯的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

“有过两次电话联系。”祝童含糊的说。史密斯第一天就上来了,被祝童让吴瞻铭出面应付走了。

“李想,你需要那些东西吗?”向老取出烟斗,看着烟雾燃起笼在豪华办公桌上空,缓缓的说。

“什么?”小骗子装糊涂。这张办公桌的价钱是八万元,萧萧说,下面的史密斯也有同样的一张。

“你想过没有,人为什么要吃饭?”向华易转换话题,顿一下不等小骗子回答,继续道;“对于真正的穷人来说,吃饭只是为了能活下去。在这个阶段,生存是最高追求,为了生存,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可以拿来果腹。对世界上的很多人来说,生存已然不成问题,他们吃饭就开始有更高的追求,其实也不过是更好的味道和更多的肉类而已。第三种人属于某种意义上的有钱人,山珍海味对于他们已经没有新鲜感,为了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们追求的是面子和炫耀;也就是品味。他们是富丽堂皇的高档餐厅和名贵饮品的主力消费人群。但是,在那种场合很少见到真正有品味的人。无论有钱没钱,他们都懂得一个吃饭就是吃饭,人不吃饭会饿死,是生存的需要。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祝童静心回味着向老的话,微微点点头:“向老,我错了,马上就它们退掉。”

“既然买了就留着吧,你这里也确实需要它们。”向老摆摆手,满意的笑道:“衣食住行都是生存本身的需要,道理相通又不完全一样。中医治病最讲究对症下药,多一分少一分都有很多变数,能拿捏的刚刚好的,才是真正的医者。从华佗到李时珍,他们的药方都很简单,除非病情需要,很少用到什么贵重药物。懂得药性比懂得病情重要,你明白吗?”

“不太明白。”祝童老老实实的回答,面对这个令人尊敬的老者,他没敢耍滑头。

“真正自信的人,不需要外来的装饰来凸显自己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连所谓的身份都是一种障碍;你很聪明,但是缺乏自信。”

“也许吧。”祝童只能承认,虽然心有不甘。他确实对自己的身份有些不自信,主要在叶儿面前。如果没有叶儿,小骗子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最近几天,叶儿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只知道她随王向帧到北京开会。小骗子惴惴不安,也不知是为什么。

“这点很重要,你要做的事关系重大,有个良好的心态才能把事情做好。福华造船的性质民营企业与外商合资,国资只是大股东;无论是我还是首长,都不会干涉你的具体工作。但是要明确两点:一,中资必须控股,关键技术必须属于福华造船而不是某个股东;我们曾经在这方面有过很多教训,这是首长的要求。第二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福华造船要身世清白,股东身份与资金来源,必须经得起市场与政府的检验。相信你能理解,大家都经不起太大的风险。”

理解如何?不理解又如何?事情已然如此,祝童根本没得选择。

向老不管他理解不理解,接着开始说大道理:

“世界在变化,制造中心正转移到中国,虽然很多人不愿意看到这一点,但这是大势所趋。中国人独有的吃苦耐劳勤于学习的传统品质,与过去几十年里饱受诟病的教育体制,为中国培养出一大批制造业需要的基础工人和各个层次的人才。汉文化独有的保守谨慎,让中国人天生具备落叶归根的向心力,这种条件是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都缺乏的。

“几百年来,世界造船业的中心一直随着经济转移。从地中海转向西班牙、荷兰及英国,越过大西洋移向美国,又越过太平洋移向日本、韩国及中国。现在,世界船舶工业结构调整和产业转移步伐加快,已经形成了韩、日、中三国鼎立的局面。要知道,船舶是消耗品,每艘船的寿命是有限的。只要海洋存在一天,就需要更多更好的船只。

“中国制造业也需要更多的船队运输原料和商品,现有的海运公司因船队现有规模所限,不能满足中国外贸进出口海运货物量的需要,海运公司需要订造大量新船。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海军也需要更好的舰艇。福华造船必须成功。

“还有钱的问题,我不是反对你花钱,处于你现在的位置与将来在董事局中的影响,办事处确实不能与股东有太多利益上的纠葛。但是,你现在最紧迫的任务是尽快召开记者会,让外界知道福华造船已进入筹备阶段。这三百万是这次会议的专项基金,明白吗?”

向老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几句话,说完了,此次检查宣告结束。

向华易还在间接提醒他,处于祝童现在的位置,很多东西用不着花钱去买,只要外界知道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的消息,会有很多人来关心他这个主任。

那时候……,向老担心的是他被那些注定要来的糖衣炮弹击垮;别弄成福华造船还没开张,筹备处主任先因为受贿而落马。

小骗子点点头,撇撇嘴。送走向老,马上把拉着叶儿回到办公室。

四、联络处(下)

祝童一直在担心叶儿的身体,他着急的握住叶儿的手腕。(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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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探查,果然:叶儿身上的胭脂扣被彻底除去了。

“谢天谢地,叶儿没事就好。”

叶儿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与以前的状态一致,嗔怪道:“马老和梅小姐替我请了位神医,她治好了我的病。”

“该好好谢谢人家,他叫什么,是那家医院的?”

“对不起,这是秘密。你……还习惯吗?”叶儿指着华丽的大班台;“李主任,我现在是你的手下,高兴吗?”

“高兴,我们能每天在一起,真好。”小骗子幸福的说,伸出手要去拥抱她。

叶儿急忙走到门口,说:“如果你这样,我就申请离开。李想,我不希望你分心。”

“我错了,别走啊。”小骗子连忙道歉,叶儿也不好表现的太生硬,在他对面坐下。

两个人相对手握手互相打量,祝童傻呵呵的笑着,关爱、怜惜、欣慰溢于言表。叶儿强迫自己做出柔情似水的状态,开始当然艰难,王向帧对她解释过这个人的一些情况,无论如何,欺骗总是令人憎恶的。但小骗子眼底的深情,渐渐让一颗坚硬的心变得柔软。

“开始工作吧,今后有的是时间。”叶儿轻轻抽出手。

“好啊,工作。”

祝童只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脑子里时而兴奋时而紧张。梅叶请来的神医一定不会是老骗子,那会是谁呢?叶儿这几天一直说加班,没想到王向帧把她送到自己身边了。这件事,是福还是祸?怎么看,都像在给自己头上套紧箍咒。

想不明白只好先搁置,小骗子开始阅读向华易留下的一叠文件,慢慢就看进去了,感觉这件差事越来越不简单,身上的压力和任务太重了。

简单说,目前最大的问题不在井池家族和澳洲MTK船务公司,而在此次合资的中方,也就是旭阳集团。

文件显示,向华易的华商银行拥有旭阳集团的股份,史密斯以基普森基金会的名义,已经收购了旭阳集团的一些的股份。基普森基金会是史密斯刚注册的基金,规模是十亿美金,其实与楼下的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一回事。

江小鱼的圣丽园集团也拥有旭阳集团的股份;另外就是无聊大师手里的金莲花基金会拥有的股份。

这些都是已经办理好法律程序的部分,私底下的交易与各方面在股票市场上的持股数量还没有浮出水面。

如此算来,田旭洋手里还有旭阳集团的股份不超过半数,这还是相对来说属于比较简单的部分。旭阳集团属下有五家上市公司,真正混乱的地方是各个分公司的股份结构。

由于历史的原因与中国证卷市场众所周知的中国特色,旭阳集团总公司拥有五家上市公司的绝对控股权,流通股大概占总股本的四成左右。

具体到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持有这两家与福华造船息息相关公司股票的都是些大有来头的人物;他们多是通过几个月前的那次增发才成为田旭洋的股东。登记在册的大股东中,有金莲花也有圣丽园,还有东海投资。奇怪,蓝湛江的钱在哪里?还有个疑点是,蓝湛江说过,无聊大师替江小鱼和银枪洗钱,以祝童现在的水平从账目上看不出疑点。

小骗子从来对自己算账的本事很自信,此时拿着一支笔在价值八万的豪华办公桌上划弄半天,也算不清这笔大帐。

好在身边有专业的有财经人士,祝童按铃叫萧萧请叶儿和向墨一同进来帮忙。

工作时间,叶儿表现的很专业,只与小骗子交流一个温柔的浅笑,别的就没什么了;她甚至坐到办公桌的对面,让小骗子痛恨这张豪华大班台太宽大了。

向老走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几个人在办公室内埋头工作全忘了时间。

因为主任没走,宋公子也不敢离开。他百无聊赖的呆在外间,开始和台海言打屁,后来和吴瞻铭说废话。不过人家都有工作,只好守在一台电脑前玩游戏。

吴瞻铭打进电话来,说有客人拜访。祝童看看窗外,夜上海的灯海正燃得灿烂,才发觉办公室里少了件主要的家具:座钟。抬腕看看CK表,指针指向十点二十分。

叶儿也同时看向腕上,祝童感觉到她微微愣了一下。两只CK表本是一对情侣表,以前,叶儿最爱把它们的时间调到分秒不差。

“谁来拜访?”祝童伸着懒腰问。

“一位军人,他说是你的老朋友,姓程。”吴瞻铭低低的说,想必也累坏了。

“请他进来吧。”祝童放下电话,笑嘻嘻的说:“几位美女,今天就到这里吧。算账的事可以慢慢来,明天开始,全力准备新闻发布会。对不起,耽搁大家太久了,我这个老板很不合格,让小杨送你们回家。”

“老板应该请客。”向墨揉着眼睛说,算账时,她出力最大。祝童才知道,财务与金融虽然都与账目和钱打交道,但在很多项目上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很忙啊。”祝童起身去开门,程震疆气宇轩昂的走进来。

“阿疆,你怎么来了?”叶儿忙站起身,让座。

“我失业了,找李老板讨口饭吃。”程震疆身上的军装果然没有肩章和军衔。

“程先生在开玩笑吧?你……。”祝童很疑惑。

程震疆坐在大班台对面,苦着脸打断他的话:“刚被勒令转业,唉,我被黄公子害苦了。因为两次调动部队进入市区,首长说:你的胆子太大了,海军容不下你;地方没有条例和纪律,更适合你吧。黄公子说,李主任现在不做医生在做大生意,所以,我只好灰溜溜的来投奔你了。”

会吗?小骗子心里犯嘀咕;程震疆说是因为擅自调动海军陆战队干扰地方,那黄海他爹……?是有意为之还是承受不住压力?

无论结果如何,程震疆是不能拒绝的。如果海军要向福华造船安置个人,太正常了。即使是如他所说,祝童也不能拒绝,程震疆两次调动陆战队,事实上也帮了他的大忙。

“欢迎欢迎,我们现在最缺您这样的人才。只是,程老兄擅长……。”

“游泳,航海,带兵,打仗,吃喝玩乐。”

“哦……。”

于是,福华造船筹备处又多了位员工。程震疆说的吃喝玩乐与宋中仞不是一个意思,祝童知道。

想了一想,祝童站起身握住程震疆的手,诚恳的说:“我这生意做不长,事情办完了,我还是想回医院。程老兄,我不能许诺你什么。老兄有丰富的航海经验,对舰艇也熟悉,福华造船一定有适合你的位置。但是,我们现在比较困难,待遇问题……。”

“好说好说,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你这里不错,环境不错,都是美女啊,不给钱也行。”程震疆好爽笑着,还不忘恭维在场的三位小姐。

萧萧在程震疆胳膊上擂一拳,笑道:“我早知道你干不长。”

“咦!萧萧啊,我没得罪过你,为什么早就咒我脱军装?”

“就你那张嘴,也不适合在部队干。你们首长发现的太晚了。”

向墨不认识程震疆,对祝童点点要先走。

小骗子忙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好朋友都来了。走走,我请客,欢迎各位加盟福华造船。程老兄,把黄海也叫上,一起热闹热闹。”

几句话的时间,祝童脑子里已转了几个念头;他忽然感觉事情有点不对,说不出为什么,直觉而已。

说来,祝童之所以在金茂大厦扎营,是因为这里是上海最繁华的所在,内外监控系统与保安措施完备、严格。经过“10.9”事件后,金茂大厦更是加强各方面对突发事件的应对,寻常江湖人物不敢上门捣乱。

但是,避开江湖的干扰不等于信任任何人。程震疆与祝童之间没什么交情,因为叶儿,他对祝童还有些微的敌意;还有就是,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一些。所以,小骗子才要试探一下程震疆究的底细。

“黄海高升到北京了,从地方到中央。叶儿没对你说?”程震疆松开祝童的手,看向叶儿;“她也辞职了,黄海说的。”

“你辞职了?“祝童把黄海抛到脑后,奇怪的看着叶儿。

“是啊,人家一来就开始忙,没时间对你说呢。”叶儿巧笑兮兮,嗔怪道:“都是你,首长说,既然你老公在做大生意,按照纪律,你应该回避。我想,回市局大约要下分局,忙起来可能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你。向老说你这里少个财务,我就来了。”

“你真辞职了?”祝童又问一句。他不敢相信叶儿会辞去那份工作,还有王向帧,这么安排到底为什么?

“现在是请假,辞职的事正在考虑。如果你这里做的好,辞职就辞职吧。”叶儿无所谓的样子,一双妙目在小骗子脸上转着。

“不能辞职,做完这里的事我还要回医院。”祝童拉起叶儿的手,没觉察到她微微抗拒;继续说:“叶儿,如果不是你们首长和井池雪美要求,我不会在这里。”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尴尬,有点沉重;不只是祝童和叶儿,萧萧与程震疆都有同样的感觉。世界上真有不爱钱的人?李想难道真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亿万财富回去做穷医生?

“我好饿啊。”向墨站在门边,按着肚子说。

“先吃饭,吃饭。”祝童发现自己失态了,赫然道:“吃饭,大家吃饭去,我请客。”

金茂大厦可算是上海的销金窟,这个时间外面的餐厅多已打烊,大厦内还有不少高档酒店正热闹。

中午喝酒的时候,祝童夸过海口说是要把金茂里面的餐厅吃一遍;等坐到88楼,才知道这个任务是相当的艰巨。如果不是宋中仞,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该选择哪家餐厅。

五、新床伴(上)

吃喝玩乐果然是宋公子的特长,由于他的周旋,祝童才得以选到一张临窗的餐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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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幕墙外,上海的夜景就如一位盛装模特,尽情展示着她的绚丽与妩媚。夜,隐去了黄浦江边繁乱的码头与低矮的旧物,让七彩霓虹肆意描绘着都市的华美。

宋公子与程震疆商量着点菜,祝童与叶儿来到观景台,望着游荡在黄浦江上的船只,说:“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福华造出的船。”

“为什么这么说?”叶儿站在祝童右手,这是看夜景最好的位置。向墨凑过来,她替祝童回答道:“李主任是希望早些把福华的事情做完,好与苏小姐共结连理啊。”

“小丫头,你不是要饿死了吗?去点几个喜欢的菜,别替我省钱。”祝童装作严肃的说,向墨伸伸舌头走去餐桌。

祝童握住叶儿的手,却被轻轻挣脱了;耳边听到她低低的声音:“你真这么想吗?”

“是啊,叶儿同意吗?”小骗子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叶儿敏感的耳郭被祝童呼出的气息刺激,微微颤抖着:“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心里确实很矛盾;“李想,你真的想回海样医院?”

“看看外面,如果此时此刻突然停电外面将是一片黑暗,我们什么也看不到;所以要感谢那千万盏***。但是,如果现在是白天,绚丽的灯光将失去华美,我们会看到繁花与衰败共存的景象,现实很快呈现着它残酷的本来面目,那才是生活的真实。但是,谁也不能责备灯光在欺骗我们,因为大家都需要它们驱散黑暗。我只是个医生,福华造船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就是灯光。能和你在一起,有一套房子,我做医生你做警官,平平淡淡不是很好吗?叶儿,别辞职,我不会在福华造船做太久,只要董事局成立,我就回海洋医院。”

“那也要好久呢?”叶儿有点感动的样子,主动握住他的手。

“是啊,没有三个月,这笔烂账算不清爽。李主任,你的任务很重啊。船厂开工至少也要两年。”向墨又来了。小丫头与朵花一样,最喜欢煞风景。

“要那么久吗?”祝童听说要三个月,有点吃惊。

叶儿接着道:“三个月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你看过旭阳集团的文件,整合那些股东们大概要两到三周。接下来是与井池财团和MTK船务公司谈判,大约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达成统一意见,就要准备文件上报计经委审批。马上进入十二月,转眼就是春节了。按照以往的习惯,春节前后不会审批如此大的项目。所以我说三个月是最快的了,也许拖个半年也不一定。”

向墨调皮的指着对面的东方明珠,说:“现在看,东方明珠似乎触手可及;真要到那里去,要先下楼,坐车过江,再绕好大一圈才能上去。你不能飞过去。”

祝童与叶儿都痴痴的看着东方明珠,那触手可及的幸福,很近,又很远。

侍者开始上菜,宋中仞尚不习惯如今的境况,眼光不断在向墨与叶儿身上飘忽;但是看到祝童漫不经心的目光,终于想到现在的身份。

吃喝完毕已是午夜了。

程震疆目前没有住处,所以叶儿建议,先到祝童在海洋医院的公寓临时安身。

小骗子心里不同意,嘴里不好说什么,只好让程震疆开上奥迪把叶儿送回家。

祝童很不习惯与一个男人分享同一个卧室;况且,这个男人与自己的关系充满不确定因素。

但是没办法,程震疆出示给祝童一封王向帧的便条,很明确的说明程震疆将成为海军系统在福华造船的代表。不管今后会如何,至少在筹备阶段,程震疆拥有对将要进入福华股东和资本的知情权,与一定限度的否决权。

与宋公子一样,程震疆也不适应现在的角色。不只是他们,如今的福华造船筹备处内,没有那个真正进入角色,包括大家的老板祝童。

两人重新认识并确定彼此的身份后,主人给客人介绍环境与注意事项。祝童不知道程震疆要“打扰”自己多久,借口要看书在客厅兼书房的外间上网。

“你说得是心里话?”梳洗完毕,程震疆穿着海魂衫坐在祝童对面。

“程老兄说的是……?”祝童正在电脑前查看自己的帐户,他随时可以使用帐户上的一千五百万;正琢磨着怎么打发这笔巨款。

“你说要回来做医生,是不是心里话?”从停车场到公寓的路上,程震疆很是看到几个气质不凡或青春亮丽的医生护士;感慨道:“你们海洋医院的美女们,都不希望你走吧?”

“呵呵。”祝童笑笑没说话,继续看网上的新闻。奇怪,没有田公子的任何消息,旭阳集团董事长忽然发疯,应该是具有轰动效应的新闻,无论网上还是媒体都没有报道。财富和尚真诚法师,也已经多日没露面为股民指点迷津。

出现在水乡人家的“蛇群”把上海搅得人心惶惶,这两天外面谣言四起,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的股价又一次大副下跌,已经连拉三个跌停板。

“你真舍得?好家伙,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呢。有了那笔钱,你再不用住在这样的公寓里,买别墅都绰绰有余。”程震疆继续追问。

“我是认真的,这件事做完就回医院。我,本来就是个医生。”

“是吗?李主任真是个世外高人,如果大家都有这样的觉悟,世界上会少很多麻烦。我听说,你和井池雪美小姐……。”小骗子离开电脑,这才发现,程震疆的八卦水准与吴瞻铭有一拼;今后,别想安宁了。

“很晚了,明天还要工作,我要做点准备。程老兄,不介意的话,你先休息?”

程震疆看出祝童不想说话,嘿嘿笑着走进卧室,很不客气,沾着床就睡着了,鼾声如雷不绝入耳,到底是海军军官。

蝶神进入稳固期,祝童最近的睡眠好很多;只要叶儿在,基本上就能顺利入睡。今晚,只好打坐练功了。

这样也好,业精于勤荒于嬉,他最近的蓬麻功已有倒退的迹象了。

只是,脑子里一直回旋着程震疆的话:你说是心里话吗?

祝童检视自己的内心,发现,在今天之前他没想过是否功成身退的事;直到听说叶儿要辞职,才脱口而出。小骗子强烈的思念着叶儿,久久不能平静,走出公寓给叶儿打电话,对方关机。

看看手腕上的CK表,指针已然点在凌晨一点半;叶儿已经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祝童在自己的办公室召集福华造船筹备处的第一次全体会议,只有一个议题:下周末的新闻发布会。

真正开始工作,祝童才知道只有头脑是不够的,工作要一项项的去做,他缺乏太多的实际操作经验,只这个新闻发布会就是一项挑战。

会议一开始,祝童就宣布两条规定:福华造船筹备处的所有职员今后一律称呼他为李大哥或李主任。小骗子说自己只是筹备处临时负责人,属于帮忙性质,叫主任比较合适。

第二条是正式宣布吴瞻铭为福华造船联络处主任,两块牌子一套人马,也就有两个主任;祝童不在的情况下,一切由吴瞻铭负责。

之前的两天大家都不清楚该如何尊他,有叫老板的,有叫李董的,有叫先生的,混乱不堪。

接下来会议正式开始,首先是参加发布会的人,邀请谁不邀请谁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看着手上萧萧与向墨整理出来的股东名单,祝童满腹心事就是不知如何说。

池田一雄作为井池财团的代表是必须要出席的,陈依颐作为旭阳集团的继承人,也一定要到场;向老是华易基金会的代表,昨天说了一定会出席。

主要问题是史密斯与江小鱼,祝童很不喜欢史密斯,但人家是MTK船务公司的大股东,福华造船未来的重要合作伙伴,不邀请他到场似乎说不过去。

江小鱼的问题更严重,如果让他出席此次新闻发布会,一旦将来他出什么问题绝对是一个大丑闻。毕竟,洗钱与贩毒是两项很严重的犯罪行为;如果别有用心的人以此为借口做文章,福华造船势必会受到不小的影响,估计王向帧也扛不住,福华也许因此而破局也不一定。

偏偏祝童就是找不到适当的借口剔除他,江小鱼如今的身份余晓江,是圣丽园集团的董事长,也是旭阳集团的大股东。祝童没有任何证据指责江小鱼贩毒或洗钱,如果由他的口说出这个怀疑,江小鱼一定会迅速消除证据。那样,不止会在现实社会惹来一身麻烦,江湖上可能掀起更大的风波。索翁达活佛已经不可依靠,祝童不能给祝门惹太多的麻烦。

还有一份是向老准备的官员名单,祝童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但是福华造船离不开zf的支持。

叶儿与程震疆分坐祝童左右,看到他对着这份不复杂的文件发呆,都开始研究手里的名单。

程震疆问:“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对老外有看法?”

叶儿在另一边低声说:“今天的报纸上有一篇对美国现任参议员雷曼先生的专访,说他可算是一位对中国比较友好的国际人士,对上海的投资环境提出一些建议,主要是希望zf尽量不要过多干涉企业的具体事务,尽快规范和完善法律,并且说市场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另外,雷曼参议员对福华造船的前景表示担忧,说由于一些微妙的原因,上海很可能会错过这个提升中国造船业的最佳机会。”

祝童摇摇头:“雷曼不过是有钱人豢养的一条狗,他说什么都只代表主人的意思。史密斯害怕了,让雷曼出面放话给zf施加压力。他是美国参议员,有什么资格指责上海?史密斯他们做的是投机生意,巴不得福华造船早点有结果,他们也好把股份变成现金。”

“你很清醒吗,那为什么不说话?”程震疆又看一遍名单,不解的问。

是啊,祝童瞬间感觉到自己太清醒了,与一个医生的身份不太般配。他不敢看叶儿的表情,凭感觉,叶儿好象没有特别的表现,这让他放下点心,指着另一个名字说:“新闻发布会的主席台上出现位和尚,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是无聊大师,他代表着金莲花投资公司,也是旭阳集团的大股东,不邀请来似乎也不合适。

五、新床伴(下)

但是,大家都不认为有什么不合适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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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和尚已经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公众面前,能邀请到一位佛门高僧出席庆典之类的重要活动,是主人的荣耀,客人也会感到很有面子。

小骗子只好说:“邀请谁不邀请谁看起来很复杂,但是我们召开的是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的新闻发布会,这是重点。时间紧有些事只能简化,我的意思,只邀请池田一雄先生与陈依颐小姐和史密斯先生出席。向老昨天批评我了,说筹备处太花钱,多邀请一个人就多一份开销,为了节约开支,从简的好。还有媒体的朋友,我不准备给嘉宾发红包,这次不会,将来也不会。”

祝童一番话把此次新闻发布会定下基点:简单。

不发红包的意思是,不准备邀请任何zf官员出席。大家手里还有吴瞻铭准备的另一份名单,在上海造船业有影响的专家学着与金融界人士;看来,也用不上了。

吴瞻铭考虑的比较全面,建议多发几张请帖,只是不作为主宾;礼节到了,爱来不来。祝童很满意,还是吴瞻铭理解他,没让别人有说话的机会,第一个表示同意;自然,别人也就没机会说出别的意见。

下一个问题是邀请媒体记者,这份名单是宋中仞准备的,他对媒体比较熟悉,以前在田旭洋手下干的主要工作就是应付媒体和陪各方面的关系吃喝玩乐。现在看来,这个人也不完全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宋中仞说,只要发红包,任何一家媒体都能邀请来,记者们是看红包的厚薄发出版面不同的稿件。

“不给红包就不给上?”祝童注视着宋公子。

“也不一定,还要看这件事有没有新闻价值,影响力有多大。”宋中仞开始有点畏缩,但马上就调整好状态;他现在是华商银行的职员,为向老打工,不是为这个年轻的医生。“但是,红包能决定记者的态度。如果他们在新闻中夹带一些私货,比如对李主任您使用一些倾向性或暗示性的东西,大众对我们的观感会很不一样。这已成为中国媒体界的惯例,是许多记者的重要收入来源,尤其在记者薪水普遍极低的情况下;他们叫红包为车马费。”

“宋先生,这些外国记者,也要红包吗?”

“他们啊,一般来说不会要,但是近期也开始了。有些老外比国内记者大方,直接要美元。我们给记者的红包一般也就二、三百元人民币,他们要二、三百美元,还真有傻瓜给。那次,我陪田公子……。”

宋公子有侃侃而谈的意思,祝童干咳一声制止他:“没用的话不必说,现在是开会,我们没很多时间。记者的事由你和萧小姐一起商量着办,邀请谁不邀请谁我不管,红包……改成纪念品,准备些舰艇模型,刻上福华造船的字样就可以了。”

最后一个问题是场地,可以租用金茂大厦的会议室召开新闻发布会,但程震疆建议应该选择更有象征意义的地点,比如说租下一艘游轮或豪华快艇,在海上召开福华造船筹备处的新闻发布会。

在场的大多是年轻人,几乎都对程震疆的建议感到兴奋。与金茂的会议室相比,反正租金相差不多,最后,这件事落实到程震疆和吴瞻铭身上。

新闻发布会的事说完,下一个议题是招聘人员,尽快充实各个岗位,使筹备处尽快能顺利开展工作。祝童害怕了,各方面在不断向这里塞人,把手下的人员早日确定,才能有理由堵住他们的嘴。

虽然不少人都看出李医生的真正意思,但有昨天晚上熬夜的事实,都默认了。这件事由张雪丹律师负责,主要是招聘船舶制造、金融与法律专业的资深人才,还有两个打杂的办事员;祝童要把写字间塞得满满的。

张雪丹律师一直没说话,不少人都对这个年轻的女律师有所怀疑,不知道祝童为什么会如此信任她。但在这个崭新的环境里,一来彼此之间不太熟悉,二来都没正式进入角色,没人提出什么意见。

会议结束前,祝童笑着又为程震疆安排了一项任务:去给两辆新车上牌照。祝童特意声明,不要军牌,不要特殊牌照,一切都按规矩来,该交的钱一分也不能少。叶儿是管账的,在市局也有熟人,不管是上牌照还是租游艇都需要钱,自然也就陪着一起去了。

今天,萧为祝童安排了几次重要会谈,需要调开叶儿和程震疆,这是没办法的事,小骗子也很无奈。

十分钟后,大家都出去忙各自的事,第一个客人马上进入祝童的办公室。是江小鱼,他已经在外面等一会儿了。

祝童请江小鱼落座,心里已转过千山万水。

两人间用不着客气,也用不着绕***,这是江湖与现实的不同。彼此知根知底,又都是江湖新一代翘楚,玩虚的纯属浪费时间。

“你答应过,替我想办法追回那些钱。”

“什么钱?”祝童让江小鱼坐在大班台对面,不禁佩服这套家具的设计者。

他的座位比江小鱼高出半尺,很微妙的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大班台,老板椅,原来真是为老板服务的。

“你装糊涂?”江小鱼也不恼,翘起腿以脚尖点着;“有道是,君子不挡人财路。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为难,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们可不像我那么好说话,与祝兄也没什么交情。如果发生意外的话……。”

“你在威胁我?”祝童噙上嘴角支香烟,“啪”一声按开Zippo火机;点燃后没有熄灭火焰,在眼前挥舞着,徐徐划出一个“火”字。

江小鱼吃过亏,不由自主的放下双脚,做出戒备的样子。

效果不错,小骗子很满意能扰乱江小鱼的自信,营造出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谈话氛围。

“呵呵。”祝童“啪”一声熄灭火焰,喷出一口烟。

“余总说笑话,我可曾收过你一分钱?你的事主是田公子。我既没参与你们的谈判,也不是保人,你们之间的交易出问题了,凭什么找到我身上?你说得不错,我不认识你的朋友,他们好不好说话,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承诺过,帮我追回那笔钱。”江小鱼冷静了,不急不慌的说;“这是我当时退出的条件。”

“那笔钱是多少?”

“你看过文件,一亿美金。”

祝童掐灭香烟,取下眼镜在手里把玩,整理着思路字斟句酌的说:“我现在的位置能接触到很多文件,据我所知,有关方面认为田公子与你的那份文件很有问题。且不说法律与真假问题,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的股票属于旭阳集团所有,田旭洋一个人没权力出卖或转让。还有,我不知道那一亿美金到底在谁的账上,旭阳集团账目上没有任何显示。我该怎么做?如果这是一笔……‘灰色交易’,事情会很麻烦。你们没有办理转让手续,只凭一份有瑕疵的文件,让我如何帮你追回一亿美金?当时的情况下,我即使不说话,你也得不到旭阳集团。

“况且,按照现在的市值,江都钢铁的价值不止一亿美金;这笔生意经不起调查,如果陈依颐小姐提出审告,有关就会部门介入。余总,你势必要说出资金来源以及去向,那种情况下事情会如何发展?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当时说的‘也许’就是不希望事情闹大,也是帮你和你的朋友。余总,我不是超人,在上海只是个穷医生,没本事做到超出本人能力以外的事情。在江湖,我是七品祝门大夫,没义务帮你五品清洋收拾烂摊子。”

“这么说,我该说声谢谢了?”江小鱼被祝童的**阵气糊涂了,好半天才转出来。

“不用谢,大家江湖一脉,举手之劳而已。余总的钱,应该找田公子要。”祝童不在意的摆摆手。

“也好,钱我自会找那个疯子算账。我现在还有一个要求,进入福华造船董事局。李董事能做到的吧?我可以给你一千万。”

“一千万是一笔不小的贿赂,够得上进监狱了。”祝童没有正面回答,抓住最后一句调侃。这不是陷阱就是圈套,小骗子根本不会要这笔钱,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可以把事情办的滴水不漏。”江小鱼开玩笑似的站起身,双手在身上拍拍;“你可以检查,我身上没有任何高科技。”

“人说:头顶三尺有神明。有没有神明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上海我们都不能太放肆,这里有法律、有警察、有军队。余总,我最后劝你一句,挖坑太多的人,早晚把自己陷进去。”

祝童完全避开董事局的话题,江小鱼也不坚持;笑笑,拿起手包;“李董事比较忙,我就先告辞了。改天有机会一起喝酒。”

江小鱼走了,听话听音,看情况,江小鱼今天来只是要打个招呼,警告他别在进董事局的事情上做手脚。

祝童忽然有心力不济的茫然感觉,没想到江小鱼的最终目的是进入福华造船的董事局,而不是预想中的算账或讹诈。在寻常情形下,以江小鱼的圣丽园持有的股份,进入福华造船的董事局应该不是很大的问题。不久之前,祝童心里想的是如何把江小鱼甚至圣丽园从股东名单里剔除,完全没想到他会就跑来提出这个要求。

思来想去,还是经验与历练的问题,他需要一个在这个领域内值得信任的高参。只是人海茫茫,那样的人到那里去找?

第二位客人走进来,坐在江小鱼刚离开的位置上,是谢晶。

六、上善若水(上)

“李董事,不认识了?”

谢晶纤细的玉手从精美的LV坤包中抽出只精致的白金镶皮烟盒,弹开,叼一支细细的淡蓝色香烟线条分明薄唇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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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商量好了吧?他刚走,你就来了。”祝童探过身,按开Zippo火机。

谢晶凑上去点燃,清雅地吸了一口,吐出串淡蓝色烟圈,说:“我和他没关系,谢家只做钱庄,不沾那些。”

“谢小姐此来,有什么事?”

“我们在田旭洋身上投了不少钱,他曾经答应帮我们做一些事。现在,田公子疯了,不管真假,他已经是废物一个。那也没什么,谢家赔的起。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请李董帮忙,在福华的董事局给我们留个位置。”

“为什么?”如果没有江小鱼在前,祝童可能会吃惊,现在,已经能做到不落形色。

“我们在上海注册了一家投资公司,名叫——海岸共荣投资基金,你放心,里面的钱都是干净的。家父年前收购了一家香港上市公司,海岸共荣投资基金是港资企业。如果李董肯赏光,海岸共荣投资基金里有你一成的股份。我们希望,加盟福华造船。”谢晶挥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轻笑着说:“如果早知道你会做到这一步,我开始就该在你身上押宝,而不是无聊大师和田旭洋。”

“谢小姐又走眼了,我在这里做不长。”祝童谦虚的笑笑,忽然想到谢晶曾经为田旭洋请过台湾造船业的行家做高参。以谢晶的的出身,名义上,台湾人属于祖国同胞,谢家的钱应该不算外资吧?

“不怕,只要能帮我们进入董事局,后面的事就由我们做。李董是干大事的人,福华造船也许对你来说只是一艘小船。我们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是从来说话算话,这也是做这一行必须的信誉保证。如果……有什么政策性变故与你无关。今后五年内,银枪在大路的所有生意,都有李董一成好处,这个条件可行?”

谢晶说得不错,银枪做地下钱庄生意,名声虽然不怎么好,声誉却一向不错。只是,祝童也不可能接受谢晶抛出的诱饵。

“福华造船很复杂,我能坐在这里不是因为有什么背景和本事,主要是因为某些方面与井池财团的关系,需要一个人来缓冲。我做的主要是协调,没有权利决定董事局组成。谢晶小姐,希望你能理解。”

“真的吗?李董太谦虚了,你能做的事很多;也许你还不太清楚。”谢晶对这样的解释很不满意,与祝童对视几秒钟,轻轻按灭下香烟坐直身体,认真的说:

“福华造船需要巨量资金的投入,据我们前期从田旭洋那里得来的资料估算,至少也要百亿以上。这笔钱从哪里来?只要能进入董事局,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参与福华的建设与投资。李董,明人不说暗话,银枪已在退出钱庄生意。”

“你们要洗白。”祝童有点明白了,江小鱼大约打得也是这个算盘。

世道变的太快了,几天前,谢晶还想让他追回投在田旭洋身上的钱,这应该是个新计划。

最终,祝童没答应什么,只是说有机会一定帮忙。

谢晶对这个答复虽然有点失望,但表示理解;她临走时意味深长的说:“世道轮转,谁都没想过福华造船会变成如今的格局,我想,大多数人还在观望,也许有点不知所措,也许是正在评估祝公子未来的命运,也许是找不到与你接近的管道。但要不了几天,这间办公室一定热闹非凡。那时,会有更多的选择和利诱摆在你面前。我想,应该澄清一点误会,银枪与清洋之间没有太深的关系,我与江公子之间的交往……有些钱,银枪是不会碰的。”

祝童笑笑没说什么,知道谢晶的意思是说,银枪为了长久利益不做与毒品有关的生意。

以前那些要借助田公子赚钱的人确实正在评估与观望,未来会带来不少干扰,祝童倒也不怕。他在上海没几个朋友,除了叶儿一家,没有谁的脸面是必须看的。

小骗子不会在意这样的诱惑下,虽然那些人投机钻营的本事与手段,简直令人匪夷所思,防不胜防。

送走谢晶,陈依颐马上走进来。

看着她飘忽的步伐祝童感到头疼:陈依颐又开始吸毒了。

“你必须帮我。”陈依颐坐上江小鱼与谢晶都坐过的位置,蛮横的说。

祝童没有抗拒,他能感受到陈依颐内心的惶恐与无助。不只是自己在承受压力,陈依颐同样不轻松啊。

但是,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小骗子硬起心肠架上眼镜问:“考虑的如何了?”

“什么?”陈依颐愣一愣,又问:“考虑什么?”

“海皇娱乐的事啊。陈小姐是亿万富豪,不能只要求别人帮忙。我也有难处啊。”

“好吧,让你朋友出五千万,海皇娱乐就是他的了。”陈依颐咬牙切齿的说完,抱住头呻吟道:“帮帮我,我都两天没睡觉了,快崩溃了。”

祝童绕过大班台,把陈依颐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捻出龙凤星毫,刺进陈依颐两侧太阳穴。

“只有你自己坚强起来,我才能帮你。”

陈依颐低低呻吟两声,享受的闭上眼睛。

已快到中午了,萧萧走进来,站在门边问:“李主任,要订餐吗?”这是秘书的职责,陈依颐这样的客人如果在这里吃饭,需要特别安排。

“不用了,我和陈总要出去,下午可能回来的晚一些。”

萧萧抿嘴一笑,对房间内的暧昧场景似乎……。

祝童注意到她身上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那回眸一笑给人以不可言传的诱惑。这套体贴的职业装勾勒,出一具线条流畅的**,丰胸肥臀,干练而妩媚。

萧萧是他的秘书,几天近距离接触下来,隐约那个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哪种味道不属于任何一种香水,是兰花弟子身上特有的,青梅与柳伊兰身上都有那种味道。

祝童想了想,说:“替我在南海宫澜定一个房间,我和陈小姐一小时内过去。”

“好的。”萧萧飞快的重复一边,看看腕表;“您和陈小姐十二点四十到南海宫澜,需要叫车吗?”两辆新车都跟着叶儿与程震疆去上牌照,萧萧考虑很周全。

“不用,我们做陈小姐的车。”祝童摆摆手,萧萧出去安排了。

不过一分钟萧萧就转回来:“已经定好了,柳小姐说,欢迎您和陈小姐光临。”

“你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祝童的决定很意外,让萧萧愣了半秒。

可以确定的是,柳伊兰已经加紧在她身上做工作了。祝童从未说起过南海宫澜,那里是会员制私人俱乐部,一般人也许听说过,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不在任何地方登记的专线定位电话。

“陈小姐,你好点了吗?我饿了。”

“好多了。”陈依颐懒懒的坐起来,面带桃红,似乎刚从美梦中醒来。

“我们去吃饭,顺便介绍你认识个朋友。”祝童起身收拾东西。

陈依颐没问去哪?乖巧的跟在祝童身后走出写字间。

临近中午乘电梯的人多,陈依颐很自然的挽住祝童的手臂,紧紧依在他身上,一直到停车场都保持着这幅准情侣姿态。

萧萧原本谨守秘书本分,在他们身后两步处跟随;逐渐加快脚步,有意无意的挡在祝童前面。

“注意点,人多眼杂。”祝童无奈的抽出胳膊,金茂内有不少内外资金融机构与银行,是个不乏新闻与记者的地方,直觉告诉他,刚才被人拍照了。

十二点五十,祝童与陈依颐终于坐在南海宫澜的包间里,柳伊兰亲自作陪。

果然,柳伊兰看到祝童带着萧萧,微笑着比出个夸赞的手势;这也是竞争啊。

关于此次会面,应该说祝童才是陪客,把陈依颐介绍给柳伊兰是因为八品兰花要购买海皇娱乐;她们两个几乎没怎么客套就进入生意状态。

任何一笔生意最终的交集与争议只是金钱,柳伊兰开价三千万,陈依颐要价五千万,祝童很欣赏两个女子的直接,虽然过程注定是艰苦的。

十分钟后,祝童在萧萧引导下走进另一间包房,蓝湛江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小骗子一点也不感觉意外,江小鱼和谢晶都去拜过码头,作为上海金融市场上的大玩家,蓝湛江不露面才奇怪呢。

“还习惯吧?你现在的位置不好做。”蓝湛江放下手里的红酒,起身倒一杯白酒递给他;“包括我在内,谁都没想到王向帧会把你推出来。仔细想想,除了你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恭喜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我这个主任,做不得数。”大概,又要说什么进入董事会的事了吧?小骗子连忙谦虚。

“做的数,如果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就是虚伪了。”蓝湛江与祝童碰杯,笑吟吟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要向以前那么冲动,凡事三思,不能感情用事。”

祝童有点反感蓝湛江用这种教训的口吻说话,但很佩服他身上从容练达的态度;蓝湛江曾建议他抛开一切离开上海躲到日本去。

向老专门提过他,蓝湛江一定在旭阳集团有布置。只是,那么一大笔钱在哪里呢?

六、上善若水(下)

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祝童只好岔开话题。(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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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大哥也认为田公子是装疯?”

“至少现在,田公子是否装疯对你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田公子是被你和王向帧逼疯的。”

“蓝大哥需要什么?”

“我吗……没什么需要,很多人在争取进入福华造船董事局,虽然这是个好机会,但我不能让你为难。中国这么大,有的是机会。我们已经赚了不少,这次机会就让给别人吧。这两天很多人在抛出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的股票,我对你有信心,正在抄底建仓。祝童,千万别让大家失望啊。”

“哦。”祝童很意外,可以说及其意外,难道三品蓝石真的会满足与只在股市上赚一笔?从他安然洒脱的姿态又看不出什么;祝童只能暂时把蓝湛江看成一个高尚的人。

“无聊大师最近也在股市上吃进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的股票,他可能对你有误会,正在找机会出让旭阳集团的股份。要价还算合理,听说无聊最近和史密斯先生接触频繁,我们之间也正在谈。空寂大师前几天透出消息,想见你一面。对于这种关系,你一定要慎重考虑。金佛寺在各方面的影响力和人脉,他们也许比田旭洋更可怕,如果彻底站在你的对立面,事情会有很大变数。”

“蓝大哥安排吧,不过要在下周,这之前,我要召开记者会,发布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的消息。我想,那时再见面比较合适,彼此的位置不会有很大悬殊。”

“这样也好,我知会空寂大师,看他的意思。”蓝湛江又一次举杯,算来,这已是他们喝下的第三杯酒了。“你比较精于算计,善于利用对自己有利的局势。这很好,但是,外部条件只能起辅助作用,心里要有底。”

祝童愉快的喝下杯中酒,他选择在记者会后见空寂大师,确是打着借势上位的主意。在一般层面上,一品金佛与七品祝门的地位很不均衡,祝童这个祝门大夫与金佛寺主持之间的更是差一大截。

“蓝大哥,给点建议吧,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这里乱着呢。”祝童点点自己的脑袋,很诚恳的放低身价,向蓝湛江请教。仔细想来,祝童认识的朋友中,只有蓝湛江才是真正的金融大亨。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小骗子从来认为知识与经验与人品没什么关系。

“你真的想听?”蓝湛江安然道,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似乎这是很正常的事。

“是啊,这个领域很陌生,我怕出纰漏。”

“我需要一个答案,还记得我们上次的谈话吗?我要知道,那时你知道或被谁被暗示过事情的结果会是你入主福华造船吗?我要知道真实情况。”

蓝湛江坐直身体,刚才的懒散一扫而空,严肃的注视着祝童。

“你以为可能吗?早知道会如此麻烦,我才不会带井池雪美小姐跑去凤凰城。”祝童苦笑着,自顾自倒上一杯白酒,又打开桌上的一包花生米;那是侍者刚送来的,小骗子喝白酒需要一点下酒菜。

“抽烟吗?”祝童掏出个香烟,问。

蓝湛江摇头拒绝,摸出只暗花银匣,轻轻弹开捏出只细长的手卷雪茄。

祝童殷勤的探过身子,“啪!”一声按开Zippo火机。

蓝湛江不习惯这样的待遇,也许在他看来,别人替自己点烟是一种冒犯。头微微后仰:“谢谢,我自己来。”

接着,蓝湛江开始细心的修剪雪茄,然后拿起一匣火柴,划然一枚,把雪茄拿在手里凑上去以旋转着点燃,才含在唇边轻柔的吸用。

祝童这才为自己点燃香烟:“蓝先生,我是真心向您请教。”

“首先,你要记住四个字:上善若水。”蓝湛江缓缓的吐出口淡蓝色烟雾。

“上善若水?”祝童重复一遍,很疑惑。

“是啊,水能带来财运。你如今是财运亨通,有虎踞雄关之象,并且能决定很多人的财运,所以要谨记此四个字。若水的意思,是平衡。你是在风尖浪口上的弄潮儿,不注意保持平衡,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噬。而保持平衡的要津就是此四个字:上善若水。”

蓝湛江也不管祝童能明白多少,按照自己的思路展开长篇大论:

“对于上海政商两界来说,你是个没有背景没有历史的新人,与各方面没有什么牵扯和瓜葛。按照你的说法,王向帧应该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之所以能到这个位置,是多方面妥协与时事演变的结果。简单的判断是,王向帧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所谓富贵险中求,没有前面的冒险,没有田公子装疯,这个位置轮不到你。王向帧还在利用你表明一个立场,承认国企缺乏活力,中国的汽车工业与就是最好的例子。政府对福华造船有很大的期待,也许要在这个项目上做一次实验。有利的方面是,政府持有的股份不会太多,也不会对具体事务有太多干涉。不利的因素是,政府不会如别的大型项目一样对福华造船投入巨额资金,只会提供一些政策性支持。我想,这一点也是大家的共识。”

说到这里,蓝湛江放下雪茄,换只酒杯也倒上白酒,喝一口,脸上就涌出些红晕。

祝童默然,他们似乎都比自己知道的多,这些深层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刚才我说过,外部条件只能起辅助作用,具体事情做还要靠你自己判断。记得去年中秋我们出海赏月,当时我说钱只是一张政府担保的有信用的纸。当时肯也在场,有些话就没有说透。现在你好好想想一个问题:银行本身并没有多少钱,可以说,他们手里的钱大部分来自一个个自然人的存款;但是,银行为什么会在社会上具备强势地位?这个世界上,银行家们拥有的权利,远超大多数国家的总统。”

“因为什么?他们拥有的只是管理金钱的权利。”

“你说对了,管理就是权利。拥有管理金钱的权利,就等于拥有无限权利。世界是物质的,需要用金钱去平衡量化各种物质的价值,而金钱是国家信用的体现。拥有管理金钱的权利,几乎等同于拥有管理这个世界的权利。”

蓝湛江的这番话让祝童陷入深思,他从未深入的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很少去上课的原因,他在大连的那家民营金融学院里,也没学到过类似的知识。

“祝童,你现在拥有的就是管理福华造船的权利,除了几个大股东,谁能进来谁不能进来,都要看你的脸色。大股东之间的利益纠葛,也要靠你去斡旋、平衡。把他们捏合在一起,是你的任务。具体如何分配利益,就是你的权利。任何一种权利都是双刃剑,玩的好是双赢,玩不好就是两败俱伤。你最重要的底牌,不是与井池雪美小姐和陈依颐小姐的交情和影响力,那只是你的一点的优势;王向帧假手向华易对你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谁能想到,旭阳集团竟然会落到陈依颐手里?祝童,你真的很有女人缘。”

蓝湛江轻松的调笑,把渐趋凝重的气氛带回轻松,祝童也喘出口气。

“我想,旭阳集团和井池财团不会有很大问题,你要注意的是史密斯.沃森伯格与卡姆莱尔.施瓦茨。不瞒你说,MTK船务公司有四位股东,卡姆莱尔,我们还是叫他卡尔好了。卡尔和史密斯拥有绝对控股权。我和松井平志分别持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另外一位股东是你的秘书的萧小姐曾经的老板,汉密尔顿勋爵,他持有MTK船务公司百分之十三的股份。是不是很吃惊?”

祝童当然很吃惊,没想到蓝湛江是MTK船务公司的股东,史密斯的利益共同体。最意外的还是松井平志,他竟然也持有MTK船务公司的股份。至于汉密尔顿勋爵,小骗子根本不认识,感觉最淡。

“松井平志手里的股份不属于井池财团,而是他个人的投资。这对于雪美小姐来说,大约还是秘密,也许在日本会有一点法律问题,但这里是上海。”蓝湛江摇摇头,也学祝童捏两颗花生丢在嘴里,仔细的咀嚼咽下才继续说:

“就从MTK船务公司说起。我和松井平志虽然也是股东,却没有资格进入董事会。MTK的董事会只有三个人,史密斯.沃森伯格与卡姆莱尔.施瓦茨,汉密尔顿勋爵。这样的局面不是我们希望的。董事会拥有最高权利,也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这,就是很多人想要进入福华造船董事会的原因,从某个方面说,进入董事会就等于拥有了参与分配利益的资格。股东,只能等待表面上的利益。MTK船务公司在上月变更了注册地,现在应经不是澳洲MTK船务公司,而是注册于鳄鱼岛的一家自由的公司。奇妙的是,史密斯先生前天约我见面,说有必要重新讨论改组MTK船务公司董事会,也就是邀请我们进入董事会。我和松井平志都拒绝了,事到临头才拜佛,晚了。”

小骗子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蓝湛江随口说出的东西,对他是如此陌生与不好理解。他知道,现在重要的是倾听而不是提问。蓝湛江有自己的表达节奏,一旦被打断,就可能造成阐述的缺失。

说来很不好意思,小骗子刚才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以迷幻剂加心理暗示使蓝湛江暂时出于亢奋状态,如今的状态只是暂时的。

七、山风(上)

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www.65txt.com

祝童迫切的需要一个老师,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的时候,只能耍些不太光明的手腕。

所以,祝童只能尽量少说话,即使说话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说。

至于蓝湛江的思维转到什么地方,只有天知道了。

“从这点可以看出,无论是史密斯还是卡尔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这幅局面,他们没有长期计划,即使有也要做出调整。史密斯首先要做的,就是修复与你之间的关系。他们不是投资家,也不是实业家。史密斯.沃森伯格与卡姆莱尔.施瓦茨不习惯持久战,他们习惯的做法是收购,分拆或包装后出售。他们对MTK船务公司的最远期规划不会超过三年。福华造船建成并正式开开始造船前,他们一定会寻机卖出持有的股份。但是,今天上午史密斯和卡尔又提出个建议,加价一倍收购我和松井平志的股份。有迹象显示,他们有了新计划。你在水乡人家见到的美国参议员罗曼先生,有美国钢铁与造船业背景。他的介入是近期的事,原因吗……我现在不好下判断。”

“旭阳集团股份很复杂,你大可敬而远之不参与他们之间的利益分配。要知道,那是一湖浑水。旭阳集团的股东背景很复杂。看一个国内公司不止要看大股东,更要观察其中的中小股东和董事会构成都是谁、有什么来历,很多人只持有象征性的股份,却能决定一个公司的重大事务。想想你现在的情况,这不只是中国特色,也不是特例;在这个世界里有太多隐身人。你不能干涉他们,也不能挡人财路。你的权利只在如今的过度期有效,福华造船董事局成立那一刻,也就宣告你的使命与权利的完结之时。为了长远利益,你必须在各方面留下充足的回旋余地,不要轻易得罪任何人。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从某种意义看,他们把你推出来就是要让你做个挡箭牌,摆平这些最容易得罪人的事。所以,你一定要有猫一样机警和灵活,不要留下满世界的把柄。

“田旭洋为了照顾各方面的关系,曾经为他们赚过不少钱。现在,有些人要退出,有些人要增加持股。别小看那些人,你在旭阳集团股东大会上见到的大部分是代理人,真正有能量的是他们身后的人。那天旭阳大厦的事我听说了,你没必要插手,江小鱼如果真的收购了田旭洋的股份,不用你出手,自会有人出面让他清醒。祝童,你是不是在想,这件事做好的没什么功劳,做不好会有一大堆麻烦,有点吃力不讨好的感觉?呵呵,向华易之前一定给你过承诺。”

“向老答应给我百分之一的期权。”蓝湛江的话转到祝童身上,他只好点头附和。

随着蓝湛江深入浅出的漫谈,小骗子的脑子渐渐透进一丝光明。怪不得今天江小鱼那么好说话,原来他已经感受到压力了。蓝湛江最后一句问话虽然不是他考虑最多的,但谁不希望多得些好处呢?

“按照惯例,你现在的筹备处在性质上类似于投资银行或投资咨询公司,他们会负责财务审核并对筹备处的每个可能的合作者给你出具评估报告和各种可能性。当然,那只是对一般股东而言,大股东还需要你去做工作。如果是投资公司,他们会要求得到一定比例的股份与期权,咨询公司也许会要求按照标的现金回报。一般来说,他们应该得到百分之三到五。你可以以此为基础去和董事会讨价还价,即使不为自己,也要给手下争取利益。他们未来会是福华造船的重要的干部。如今是你身边具体的办事人,也就是与你分享权利的人。你不能把自己累死,在你的位置上,必须把事情分为两种:重要的事与普通事务。你只能关注重要的事,别的事再急,也不能插手。”

“为什么?”祝童心里的疑惑太多,忍不住发问。那个领域对他是完全陌生的。

“只要做事,就一定会有结果。对于他们来说,在正确的时间做错误的事是犯错误,在错误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也是犯错误。但对你来说,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也许是在犯罪。因为你头上顶着天大的责任,一举一动关系重大,做任何事都可能会引发利益方的猜测,也许就会引起一串错误反应或不必要的风波。祝童,手下人做的事,如果引起不好的结果你可以出面做出解释,他们是你的防火墙啊。你不是做事的人,而是掌握大局平衡的人。上善若水这四个字的精髓是另外四个字:因势利导,你的本分是看事、看人、掌握大势。我花大价钱雇用最好的最有名的经理人做事,出了事就让他们辞职。出大事总裁辞职,出小事部门经历辞职;越有名的经理人辞职越能表达诚意。虽然大家都明白很多事都我布置的,但这就是游戏规则。”

“是这样。”祝童点点头,只是,他的手下好象没那个有那么大的分量。想来,自己倒是很像个随时可能被迫辞职的经理人。

蓝湛江越说越兴奋,小骗子觉得,这个人有点走火入魔了:“处于你现在的位置,还要注意宣传,有必要和媒体保持良好关系。看这几天的报纸了吗?”

“看了,没什么啊。”小骗子推推眼镜,难道……?

“不是沪上媒体,我说得是海外媒体。前天,有人放出消息,宣称福华造船的将迎来崭新的发展阶段,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将走上上海商界的舞台。这个人就是你啊,他们说,你是一个来历神秘的医生,亿万富豪,神医李想。”

“亿万富豪?”

“是啊,在外界看来,你现在就是亿万富豪。对于媒体,你现在最好的做法是敬而远之;不要轻易得罪,也不要相信任何一个记者。”

桌上的花生米,已只剩下个空袋子,蓝湛江逐渐恢复正常,小骗子的脑子里被装的满满的。

虽然很多东西都乱七八糟,但是仔细品味都是些有用好东西。

祝童的请教终究被打断了。

“两位财神爷,救救急吧。”柳伊兰带一阵香风走进来,到酒柜前自己倒杯酒,抿一口。

“谈好了?”祝童以为,自己不是什么财神爷,蓝湛江才是,就看一眼蓝湛江。

“她要多少?兰花姐妹不会为几千万哭穷吧?”蓝湛江也看向祝童,眼里的意思与小骗子如出一辙。

“瞧你们两个大男人,一提到借钱就左看右看的。”柳伊兰柔柔的笑着,伸出两个玉指;“价钱还算合理,我需要两亿。麻烦两位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小女子们吧。”

“什么?两亿!”祝童瞪大眼睛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相信柳伊兰能把三五千万的生意谈到两亿,那,不是傻子吗?

“是两亿三千万,我们现在只有三千万,所以才求二位帮忙啊。两位意思一下,每人帮我一亿算了。对你们来说,一亿是小数目啊。”

柳伊兰两口喝完一杯红酒,脸上也浮起一丝酒红,眼波流转,看两个大男人呆呆的样子,启唇微笑:“怎么了?这笔买卖很划算啊。我们本来只想要海皇娱乐,陈小姐现在缺钱,要把属于海皇娱乐的房产一并转让。正常情况下,只那些房产就要两亿多。这样算来,海皇娱乐属于白送。你们说值不值?祝公子,看来陈小姐对你真的不错,她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优惠我们姐妹。”

陈依颐缺钱,但是两亿对整个旭阳集团来说意义不大;特别是现在这个阶段。

“依兰,这次我帮不了你太多,我的钱在两个地方:股市和MTK船务公司,什么时候解套,还要看祝童。抱歉,我只能拿出五千万。”

蓝湛江首先为自己解释,爽快的承诺出五千万。

柳伊兰看向小骗子,祝童两手一摊:“我没钱,几百万还可以。一亿五千万,太伟大了。听说过,没见过。”

“祝大夫真会说笑,谁没事取一亿多现金玩。”柳伊兰被逗笑了,至少表面上是那样。但她接下来的话就让小骗子无可逃避。

“因为你这段的精彩表演,东海投资最近一段时间在股市上赚了不少,只要祝大夫同意,我就先借用一亿五。利息照付,半年内一定还清本息。”

说起东海投资,祝童稍微犹豫一下只好点头。毕竟,是兰花的姐妹们一直在照顾着东海投资,柳伊兰利用福华造船的波折在股市上赚钱,人家也应该得到回报。主要原因是,小骗子已经意识到东海投资与自己有很深刻的联系。

曲老亿那样的人不为无缘无故出头,而老骗子话语间闪烁出的点滴,已被小骗子勾勒出个大致轮廓。东海投资的建立虽然与江湖八派有关,但一品金佛和二品道宗乃至四品火红和五品清洋似乎并不知道东海投资。为它忙碌的是梅叶和柳家姐妹。

老骗子……唉!他的态度太暧昧了,让小骗子时常浮想联翩。

七、山风(下)

“为什么要收购海皇娱乐?以兰花姐妹的实力,组建一家娱乐公司不算回事吧?”祝童提出心里的疑惑,他这个皮条客真的不明白。www.65txt.com

“我们看重的是海皇娱乐旗下的签约艺员,比如凤凰仙子。两位大老板稍等片刻,我去和陈小姐敲定合约,咱们就可以开香槟了。哦,不妨透露个小秘密,八品兰花计划进军影视界,到时候,还希望两位大老板捧场;给我们投资几部大戏。”

蓝湛江与祝童相视大笑。

祝童说:“凤凰仙子可能要退出娱乐界,你在她身上赚不到多少钱。”

“你有什么消息?难道……。”柳伊兰好奇的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朵花和我很熟,她已经厌倦了。”小骗子连忙把自己撇干净。

蓝湛江似乎知道什么,笑道:“我也认为凤凰仙子不会和以前一样了,依兰,你这笔生意还是不错的。”

“我有合约。凤凰仙子想退出,可以啊,只要有人出钱替她赎身。”

“只怕,这笔钱就是放在你面前,你也不敢要。”

果然,蓝湛江确实知道很多东西,柳伊兰一双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几下,拍拍手:“两个滑头,不说了,等事到临头再找你们麻烦。”

这顿饭吃完已接近下午三点,秦可强也来了,他开出一辆商务车,拉上一行六人离开上海,直奔苏州。

蓝湛江坐在前排闭目养神。

后排,陈依颐靠在祝童肩上小憩,柳伊兰和萧萧低声在中排交谈着,时不时暧昧的笑着回头看一眼。

此行的目的地是山水道观,因为陈依颐染上毒瘾的事,祝童曾拜托柳伊兰给凡星道士传话,希望得帮助。现在,凡星来了,落足有竹道士神像的山水道观。

车行两个小时进入山区,上海的喧嚣早被抛离在身后,两边的自然山水代替了人工景观。商务车穿行在风景秀丽的山路上。拐过一座俊朗的山峰,众人眼前一亮,一座风格清新的道观出现在眼前。

主建筑群以白墙青瓦基本格调,前有一片翠绿的草坪广场,草坪正中竖立一座高高的纪念碑,这就是天佑碑了。

天佑碑下还有一方灵璧石照壁,上面刻着梅叶的手书。

中间是一大大的“道”字,右侧竖排四个篆字:山水道观。

初冬日,临近半晚,又不是周末或节假期间,山水道观周围没什么香客游人;安静的能听到深谷传来的“啾啾”鸟鸣。

祝童只在看过照片和视频,到近前才有直观的感觉。他几乎第一眼就爱上了这里,最喜欢的是道观右侧的小湖,湖畔遍植竹林,竹林中小桥流水静谧怡人。

凡星一袭洁净清爽的青衫,正在桥头打坐。祝童引着陈依颐走去,凡星睁开双眼看过来。

山风吹来,渐觉寒冷。陈依颐好奇的上下打量凡星,他算不上英俊,身上却有怡然自得的洒脱。

“道长,您不冷吗?”陈依颐好奇的问。

祝童说这个人能帮她戒除毒瘾,看上去有那么点意思。陈依颐寻常出入讲究,很少穿着厚重的衣服,就是今天,还穿着考究的裙装。以己及人。凡星道士比她穿得还少。

“竹管空虚谷,山水有闲修;客问寒暑事,当答锦囊羞。小姐,道士囊中羞涩,只好受点皮肉之苦了。”凡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目光在陈依颐面上一转,手里已多出把尺半竹刀,轻轻点在她眉心。

陈依颐顿觉身上流荡进一股暖流,迅速转为清凉;奔波的劳顿与困扰着她的心魔,似被这一点点的接触尽皆化解。

“道长正在观内恭候,道士要借一点空闲。”凡星很自然的牵起陈依颐手,引者她走向竹林深处。

柳伊兰对凡星有特别的感觉,嘱咐一句:“别太难为自己。”

凡星也不答话,呵呵一笑,与陈依颐跨过小桥,就在湖畔相对打坐。

“走吧,去见见羽玄道长。”蓝湛江打破凡星道士引发的沉寂,几个人迈步走近山门。

只有秦可强不放心,就坐在桥上替凡星和陈依颐放哨。

几人刚跨进山门,羽玄真人与凡心道士就迎上前,双方正客气着,道宗水长老与八仙弟子也从禧神殿内走来。

作为主人,首先要带客人参观山水道观。

山水道观周围环境清幽,倚山望湖,呈五迸阶布局。

依次为天佑碑,禧神殿,祭坛、三清殿,最后那座大殿是专为竹道士修建的祁仙殿。

前两处院落都很安静,走进祭坛广场才看到一群年轻的女孩子,都穿着道袍却不束发,正在两位中年道姑的带领下做功课。

“那些都是你的人吧?”祝童低声问,他此刻正与柳伊兰并肩而行。

“是啊,欢场繁华红艳易老,兰花姐妹们需要个修身养性的地方。羽玄道宗对我们很照顾呢。”

羽玄道长正陪着蓝湛江,听到这些话回头笑道:“柳大姐莫要羞涩羽玄,是道宗要感谢兰花姐妹们的照顾。没有柳大姐,就没有山水道观。”

凡心道士陪在祝童右侧,以折扇虚画一圈,说:“如此精妙的设计,非有心人不可得。柳大姐虽为巾帼却远胜须眉。”

祭坛广场东西两面分别是钟楼和鼓楼,凡心道士夸赞的是钟鼓两楼的设计。平时可为弟子训练的场所,开放给香客观光时或举办婚礼时,站在祭坛周围的阴阳鱼上,聆听钟鼓齐鸣的道乐演奏,有极佳的感官冲击效果。奇妙的是,站在阴阳鱼图案的正中,能感受到身体感应到钟鼓声的震动,不由自主的随之翩翩起舞。

“这不是我的设计,多年前,竹道宗游历到此,发现这里地形是罕见的空谷回音的聚焦点。祭坛周围的设计,乃是竹道宗留下的。”

柳伊兰神情落寞,正好大家走到祈仙殿前;这是山水道观内最为高大恢宏的建筑。

水长老推开殿门,祝童扶着柳伊兰的手臂迈进去,迎面一座高达七米的竹道士神像。

小骗子与竹道士有过不少接触,看到神像就产生强烈的膜拜的冲动,而柳伊兰已经跪下去。

神像坐姿神态安详、自然,整体由香樟木精心雕刻,做工情细拼卜实,人物栩栩如生,清幽素雅,别有一番仙气清新的出尘韵味。

祝童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他连忙取出来递给萧萧,萧萧就飞快的跑出殿外去接听。这就是有秘书的方便之处。不怪他摆老板的架子,此刻大殿内的气氛颇有点微妙。

殿内有三块匾额,分别是道法自然,山水清心,源远流长。

看得出,这里不久前曾经有过一次大的修整,殿内应有三座神像,青石板上尚存有两座被拆去的神座的痕迹。

祝童想起来,羽玄真人曾要在山水道观里竖起真武大帝与张三丰的神像,前面没有,想来就在这里了。大约是柳伊兰回来后,强力把他们请到别处去了。

也难怪,竹道士在柳伊兰心里有近乎神圣的位置,这座山水道观本就是为竹道士而建;她当然不会愿意别个与竹道士分享香火,不管他是何方神仙。

山水道观的前身是座供奉黄大仙的小神庙,三清殿旁还给黄大仙留有一座偏殿。对于羽玄真人来说,诺大的道观内没有他们内丹派代表真武大帝与三丰真人的神像,一定会感觉很别扭。

只是,山水道观的投资方是柳伊兰,目前,是整个道宗影响最大,效益最好的道观;这里的婚礼预约已经排到明年秋天。山水道观的主持是竹道士的恩师水长老,隐隐为道宗新一代第一人的凡星道士也已正式再此落户,他实在不好也没精力在此与柳伊兰公开起冲突。

外面传来脚步声。

半翁原来也在山水道观小住,在一双清秀可人的道童陪伴下走进来。

水长老张罗着在大殿东厢摆起茶具、棋盘,与半翁对弈。一群人也就坐下喝茶闲聊。

还好,羽玄真人要的不多,只是一句话而已。

凡心代表羽玄说起道宗未来几年的发展计划,并讲了很多实际困难,终究是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

蓝湛江与柳伊兰先后表示理解,并说一定会尽可能提供帮助。祝童欠着羽玄和凡星道士好大的人情,此时此刻,只能表示说服二师兄尽早归还手下的道观。

萧萧进来悄悄坐在祝童下手,低声说:“叶儿来电话,我说你和陈小姐到船厂考察,晚上可能回去得很晚。”

“不错。嗯……不好不好!萧萧怎么能说谎呢?这样很不好,下不为例啊。”

祝童很满意有这么位善解人意的秘书,心里感概:柳伊兰调教女人的手段实在高明。说瞎话都那么自然和谐,丝毫不露痕迹。

夜幕降临,祝童走出道观,陈依颐还与凡星在前面竹林内打坐,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山水道观内摆下酒席,羽玄真人请客,也就是吃吃喝喝而已。

吃完饭,蓝湛江在羽玄和凡心陪伴下到静室喝茶,他们大约有什么私密话要说,祝童与柳伊兰很识相的说随便转转,去门前看凡星和陈依颐。

夜晚的山水道观静谧怡人,走到山门处,能听到风的声音;如果空气中没有淡淡的油漆味,感觉会更好。

竹林内亮起两只灯笼,随风摇曳,把凡星与陈依颐笼在光晕里。道宗八仙不知什么时候围坐在他们周围,也许,这也是一种修行方式。

却不知道秦可强不去哪里了。

柳伊兰挽着祝童绕湖散布,慢慢地,柳伊兰开始诉说她和竹道士之间的一切。平淡的语调,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

小骗子却一点点被凄婉的往事吸引,随着柳伊兰的诉说慢慢了解着竹道士曾经的轨迹。

八、背后文章(上)

上海市区,苏杭人家茶楼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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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叶儿、程震疆坐在一间包房内,面前也摆着一桌饭菜,三个人却没心情吃吃喝喝。

“你相信他去船厂了吗?”

“萧萧不会骗我,这几天,他确实在尽心尽力的忙工作。”

茶壶里的碧螺春已换过三次,叶儿身前的茶杯依旧是半杯凉茶;她苦口婆心的劝着黄海:

“黄海,你应该尽快去北京,首长说的很明确,调开你就是为了怕因为你的冲动耽误大事。首长认为,李想虽然欺骗了大家,但不是个坏人。首长不允许你调查他。”

黄海满脸凝重,几天来他憔悴了不少,愤愤的说:“我明白,但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叶儿,我们是警察,难道能眼看着一个骗子在上海呼风唤雨?”

程震疆捏起只凤爪啃着,斜视着黄海说:“黄海,你还是省省吧,上海的大小骗子还少?就凭你能抓几个?李想并不向你想的那么坏。哼哼,不是因为苏小姐,你会……。”

“阿疆,说话小心点。”黄海厉声打断程震疆;“我就是不能允许叶儿再受他欺骗。”

“好啊,现在你去把他抓起来,去啊。黄海,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抓人?”叶儿板着脸,说。

“我有户籍证明,李想根本就……。”

“首长的调查报告已经销毁,你现在没有任何能拿的出来的证据。户籍证明只能说明他来历不明,你没有证据说他犯罪。黄海,福华造船事关重大……。”

“我就不相信,离了他李想,地球就不转了。”

“没有李想,福华造船也许不会破局,但是我们会承受很大的风险。”程震疆再次接口;“黄公子,这件事你是外行。我去福华造船的命令由你父亲亲自签署;他交给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尽一切可能保证与井池财团合作顺利,阻止外资对福华造船的控制。首长特意交代我注意史密斯先生,根据情报,他的最新合作者,美国参议员罗曼身份可疑。你能想到什么呢?我被授权在适当的时机把这个情报透露给李想。黄海,去北京吧,混好了再回上海。等福华造船开工,你想抓谁就抓谁。现在,门都没有。李想在井池雪美小姐和陈依颐小姐面前比你吃得开。羡慕吧,那小子真是命带桃花啊。”

叶儿看黄海满脸通红,柔声劝道:“我一直把你当成哥哥和兄长,黄海,不要让大家失望。地球离开李想或你,都不会不转。我会照顾自己,也请你好好想想与朵花和自己的未来。”

“叶儿,如果……。”黄海猛地喝下一杯酒,壮着担子说;“如果没有朵花……。”

“没有如果。”叶儿站起来,拿起自己的袋子;“黄海,你太自私了,至少在这一点上,李想和朵花都比你强。如果你明天还在上海,我今后不会再见你。”

包房门被重重的关上,叶儿走了。

程震疆摇头晃脑的说:“搞砸了吧?黄公子,说实话,你现在的样子,真他妈不像男人。苏小姐多好的人啊,生生被你逼到骗子怀里。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他。”

“就凭你?阿疆。不是我小看你,在他面前,你那点心思根本不够用。”

“所以我藏拙啊。还是那句话,你如果真是个男人,就去做该做的事,别在这里婆婆妈妈的扮可怜。对付史密斯和罗曼,你和我都不如李想合适。他既然能把田公子逼疯,史密斯就在他那里讨不了便宜。他们之间,有仇。说心里话,我认为李想是个有趣的人,比你黄公子有魅力和能力。人家可没你那样的背景,一个小小的医生混到现在的地步,不容易啊。”

“阿疆,我一直怀疑,李想和贩毒集团有瓜葛,这才是我不想离开的原因。”黄海平静下来。

“什么?黄公子,你说话要负责任,有证据吗?”程震疆瞪大眼睛。

“如果有证据,我早就动手了。还记得我上次立功吗?击毙毒狼阿西那次。”

“你什么意思,毒狼阿西和李想有什么关系?”

“那天是李想从日本回来的第二天,我问过叶儿,那段时间,李想说在医院。但是,我曾经调查过,当时李想的那辆雷诺车没有停在医院,而是在另一个地方。距离案发现场不远。”

“你为什么会怀疑他?”

“因为当时我看到几个字。”黄海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那是四个荧光灿灿的字:小心地雷。“李想对书法有研究,写一手好字。我刚去缉毒处那段时间空闲多,找市局技术处的痕检专家拜师学艺师傅研究过笔记,还特意研究过身边人的签名。李想的签名里有个心,我请人做过类比,两个‘心’的书写习惯有百分之七十的近似。”

“如此看来,李想这个人真的很有问题啊。但是……黄少,你不是吃饱了撑得吧?李想如果是毒贩,他还会老老实实的躲在海洋医院做医生?住在那么小的鸽子窝里。”

“这是我怀疑的另一点,李想从来不在意钱的事。他的消费习惯与日常做法表明,李想曾经是个挥金如土的人。但是,他做医生挣不了多少钱……。”

“黄少,你拉倒吧,别让我看不起你。谁说做医生挣不了几个钱?你到海洋医院看看,那些医生们都开的什么车?你明天乖乖到北京报到,上海的事暂时轮不到你操心。首长让我对你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好了,明天还要开会,我先回去了。最后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的怀疑有依据,那么,李想写下的字等于又救了你一命。别忘了,他曾经冒着危险把你从汽车里扔出去。抛开是非不论,你这样做很不男人,幸亏你没在苏小姐面前说起。人家又不欠你什么为什么要救你呢?如果是我的话,唉……好自为之吧。”

程震疆也走了,黄海自己在包房里沉思,喝闷酒,渐渐就喝醉了。李想曾经救过他的命,也许一次,也许两次,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黄海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努力睁大眼睛瞧瞧,是叶儿抱着他低低的哭泣。

黄海激动起来,猛地保住她狂吻着,两个人翻滚着倒在床上。

为什么是床上?茶楼里没有床啊。这是黄海最后的理智。

清晨,黄海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紫金豪苑的公寓里,睡在自己怀里的是凤凰仙子朵花。

原来,昨夜的一切都是梦啊。

黄海揉揉眼睛,看到朵花**着雪白的肌肤,肩头胸前留有几处於青,脖颈处还有两处暗红色的咬痕。这些都是自己做的孽。

他爱惜的捧起朵花的脸,轻轻的吻着,爱抚着。两人之间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在一起了,朵花身体比以前多了几分柔美;黄海甚至弄不清自己怀里的是朵花,还是凤凰仙子。

朵花醒来,舒服的依偎着黄海,甜甜的说:“海哥,我陪你一道去北京,好不好?”

“你不去挣钱了?”

“你说呢?不欢迎就算了。”朵花有点生气,坐起来穿衣服。

黄海一把抱住她:“怎么敢不欢迎?我的凤凰仙子。”

“我去北京学习啊,公司近期只安排了一场春节在凤凰城的演出,别的时间……唔,你这样我就不去了。”

朵花热烈迎合着黄海的爱抚;很快就掀起另一场风雨。

再次平静下来,已是半上午了。

黄海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朵花的热情迎合、疯狂喊叫和剧烈颤抖的身体让他体会到了男人的成就感。

也许叶儿说的对,暂时离开上海是最好的选择。

金茂大厦,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内。

几天来,史密斯.沃森伯格与卡姆莱尔.施瓦茨一直出于高度紧张状态。

卡尔高价聘请来的前FBI高级特工,中国问题专家温格.道格拉斯先生,正在说出自己的判断:

“东亚发展的速度惊人,但是研究起深层原因,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从亚洲四小龙日本、韩国、新加坡、台湾,开始,到东南亚的崛起,亚洲真正能站稳脚跟的,只有真正接受汉文化影响的地区。泰国、印尼、菲律宾、越南都曾经辉煌过,但是很快就在外来打击面前跌倒。我们应该注意到,这四个国家与中国有截然不同的信仰文化。佛教在越南、泰国,伊斯兰教在印尼,基督教在菲律宾,都占有强势地位。

“只有中国,是没有神的国家。我们仔细研究后发现,日本,韩国,台湾和新加坡,骨子里都受汉文化影响,都可算是没有信仰的国家。由此可以得出一个暂时性的结论,亚洲人的勤劳与信仰程度成反比。在受汉文化影响彻底的地区,也就是信仰薄弱的地区,他们不是不信神,而是要想方设法的利用神,没有利用价值的神在这里没有市场。这是可怕的,也许是由于这种胆大妄为的贪婪,才让他们的发展具有持续性。我们认为,中国的发展具有惊人的潜力。”

八、背后文章(下)

史密斯有点不耐烦的说:“很抱歉温格先生,我不得不打断,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www.65txt.com---文山小说网wsxs.net(文山小说每个字第一个字母)---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关心背景问题,我想知道结果!结果!就是这样!我想知道你对福华造船和那个中国医生的看法。你最近花了不少钱,应该不会只得到这些笼统的东西吧?”

温格看卡尔没说话,只好尴尬的转换干咳两声:“马上就要说到结果,史密斯先生如果没有足够的耐心,那么,你们现在最好的选择不是收购别人的股份,而是尽快把MTK船务公司的股份卖出去。史密斯先生,请让我说完,不错,我得出的结果是,由于中国医生的介入,你们最好离开福华造船。你们不会从他那里占到什么便宜,最坏的结果也许会是血本无归。即使是最好的结果……抱歉,我认为那不太可能。他对你抱有敌意,现在这个阶段,中国人对所有的外来资本都充满怀疑。因为你们背景在中国人看来,实在不怎么光明。”

“我不是已经表达诚意了吗?都是你的建议,我付出了五百万美金,还有那块石头。”史密斯不瞒的抱怨着。在他看来,卡尔请来的这个中国问题专家,只会花钱却带不来收益,实在有点名不副实。

“中国有句俗话,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你的目的是消除对方对你敌意,解除可能的对你生命的威胁。我想,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个中国医生不会再想要你的命。现在你的目的是寻求与他的合作,我能这么理解吗?”温格.道格拉斯不满的看着卡姆莱尔.施瓦茨;“卡尔先生,我应你的邀请来帮忙,是因为你是罗曼先生的朋友,我欠罗曼先生人情。那些钱……。”

“千万别误会。”卡尔站起来握住温格的手,转身对史密斯说:“史密斯,你应该道歉,并收回刚才对温格先生不礼貌的指责。”

史密斯从鼻子里哼一声,点点头说声“verysorry”就算道歉了。

卡尔好象也不是真想让史密斯道歉,拍着温格的肩膀说:“我真的很遗憾,史密斯就是这样,他虽然表现的有点急躁,但是绝对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刚才史密斯先生还说,对您和您的小组的工作很满意。”

温格.道格拉斯笑着与史密斯握握手,这场小波折就算告一段落。

三个人再次坐下来,西蕾娅端着咖啡走进来,温格贪婪的目光一直在西蕾娅性感的臀部打转。

“现在,温格先生,告诉我们原因吧。”卡尔微笑着打断温格。

“哦,是的是的。”温格端起咖啡喝着,放下杯子已恢复平静;“有两个朋友希望能借助我们的力量打击那个中国医生,他们愿意为我们提供必要的帮助和情报。”

“他们是谁?这是个很好的建议,我们需要这样的朋友。”史密斯兴奋的问。

“我不这么认为。”温格冷冰冰的说;“他们都是很有力量的人,我认为,如果以他们的背景和力量也对付不了中国医生,我们更不应该选择与他作对。在中国做事,大部分时候要看大环境。他现在正得势,我们没办法改变这个环境。”

“但是,我们有MTK船务公司,他必须与我们合作。温格先生,您考虑到这一点了吗?您也认为中国zf不会允许福华造船破局,不是嘛?难道您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新消息?”史密斯得意的提醒道,在他看来,主动权在自己这边。讨厌的中国医生早晚要来请求自己提条件。

“最新消息是,中国医生最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时间就在下个周末;您很快就能收到请帖。”

“内容呢?他召开这个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是什么?”

“宣布福华造船筹备处正式成立,让外界都知道他将选择谁能进入董事局。”

“太好了,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啊。”史密斯没动眼前的咖啡,他一直在喝酒。

“沃森,你应该注意你身体。我发现,你最近每天要喝二十杯酒,这不是个好习惯。”最近一段时间,史密斯的手中就被断过酒杯,卡尔很不满意。

史密斯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他一直有极强的自制力,对近期突然出现的酒瘾也有所察觉。史密斯不知道,酒瘾完全是身体内小紫蝶的需要。

祝童没有控制这只小精灵,甚至没有为小紫蝶指定一个窝,也就是栖身的穴位。如果不是大量喝酒,史密斯早就应该出现别的症状了。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消息,自从田旭洋先生突然精神失常,福华造船就出于很微妙的停滞状态,而井池雪美小姐已经回曰本。如果……我只是说朋友希望我转达的意思。”温格不满的看一眼史密斯,他又在喝酒了;“如果没有这个中国医生,福华造船不可能这么快启动;没有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替代田先生。只有他可以,他能得到井池雪美小姐的支持,并且与田先生的继承人之间有很好的友谊。我的朋友希望我们能拖一段时间,等田旭洋先生痊愈,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等那个疯子痊愈?”史密斯想起那天的事,大笑着说:“温格先生,你不是说笑话吧?田旭洋先生是否痊愈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是生意人,时间对于我们意味着巨额的金钱。我们可以等,但是钱不能等。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疯子身上,那他也一定是疯子。您的朋友能保证田先生会很快痊愈?”

“您知道,在中国,谁也不会保证什么。这里,没有上帝。卡尔先生,我有点累要先去休息一下。如果你们不选择与那些朋友合作的话,我坚持以前的建议:尽快从福华造船脱身。”

温格.道格拉斯说完就走了,卡尔点燃修剪好的雪茄,静静的想了一会儿,说:“沃森,我们遇到麻烦了,你不该得罪温格先生,他是罗曼先生的高级助手。”

“那又怎么样?温格或罗曼,都不是委员会的人。”

“你错了,罗曼先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温格先生现在是他的代表。没有他们,我们不可能完成福华造船项目。”

“但是,他的建议很荒谬。现在退出MTK船务公司,我们要损失一大笔钱。怎么退出?难道要把我们的股份转让给汉密尔顿勋爵?”

卡尔摇摇头。

“转让给龙邦国际那个姓蓝的小子?”

卡尔还是摇头。

史密斯没喝醉,经验告诉他,事情确实很严重;小心翼翼的放低声音问:“是不是转让给罗曼他们?”

“你猜对了,我们这次的收购资金,有三成是罗曼提供的。汉密尔顿勋爵与罗曼之间有什么交易我不清楚。沃森,我要告诉你个秘密,从一开始,罗曼先生就不希望完成这个项目。”

“卡尔,我讨厌那些肮脏的政客,这是生意,我们的生意,你为什么允许他们进来?”史密斯脸涨得通红,挥舞着手臂抗议道。

“不是我,是所长的意思。这件事发生在我们得到MTK船务公司之后,所长要求我在签署正式合约前,把MTK船务公司分拆成两部分。罗曼先生将得到最美味的部分。这是罗曼帮我们从泥潭里脱身的必要条件。”

史密斯听到卡尔说出所长,愣愣的定在那里。“10.9”事件后,史密斯乃至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的名声异常狼狈,就是这个罗曼参议员做工作,才没让局势恶化下去。现在,经过一连串细致的公关活动,在海内外专家学者和媒体的共同努力下,人们已经渐渐接受了史密斯乃至他代表的国际私募基金。

史密斯忽然又兴奋的说:“卡尔,至少我们已经不会亏本了,是不是,我们现在退出也能赚一大笔。罗曼一定花了大价钱,我知道,卡尔叔叔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

卡尔不置可否的微笑着:“史密斯,你很聪明。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否就此退出?把生意的主导权转交给罗曼先生。”

“不!不!不!不!绝不!我要再赚一笔。不是吗?卡尔叔叔,不管谁出面都必须与我们合作。刚才温格先生的话没说完,他们似乎有什么计划,一定有。我知道了,田先生是装疯,至少他随时可能痊愈夺回福华的控制权。罗曼先生要独吞更大的利益,不!他要控制福华造船,掌握住那些专利技术就等于掐住福华造船的脖子。我猜对了吗?”

“不错,史密斯,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很聪明的小鳄鱼。所以,刚才我没表态。无论谁出面,都必须与我们合作。明天你就去曰本,与松井平志办理转让手续。我留下来参加中国医生的记者会。这笔生意,我们一定能赚更多的钱。虽然有点冒险,但是值得。我们不必管罗曼先生是否生气,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

“我们应该干一杯,卡尔,上帝会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史密斯马上端起酒瓶,满满的倒上两杯暗红色液体。

“你应该再冷静一些。”

卡尔就很冷静,轻轻抿一口,提醒史密斯:“记住,一定要先见松井平志先生,他是我们的股东。必要时,可以做出适当的让步。”

“我知道,不过,还是谢谢您。请替我向中国医生转达歉意。那句话怎么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瞧,我有点喜欢这里了。西蕾娅小姐将跟我一起去曰本,您有意见吗?那个谁……哦他们叫他‘深度博士男’的,最近介绍来两个中国女孩子,卡尔,你应该抽出时间全面考察一下,我们最近太累了,您需要放松。”

卡尔神秘的笑笑,深度博士男,很有意思的一个中国人。

九、碌碌(上)

第二天上午,祝童又一次召开福华造船筹备处会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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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发布会的场地已经定下来,程震疆和叶儿租到一艘豪华游轮。

但是出现了新问题:在船上召开新闻发布会有两点限制。

一时名额有限,二是时间问题。租用一艘游轮就好比组织一次短期旅行,新闻发布会的时间势必要延长。

因此,重新拟定名单分配名额就成了个大问题,足足用去半上午的时间,祝童对此很不满意,却也没什么办法。

所以,对第二个问题的讨论只用了五分钟;祝童提出邀请捧场嘉宾,也就是专家学者。本来一个新闻发布会用不着他们,但是情况有变就需要他们出场。

由他们出面向媒体和来宾介绍造船业的历史、行业现状、未来发展趋势;应该很能浪费一些时间。

忙碌的一周飞快的消失。

祝童没时间放松,这些天他忙得团团转,向华易不断送来一份份文件。看完这些文件就是件艰巨的工作,完全理解文件中表达的意思,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更重要的工作是按照确定的名单发出出席新闻发布会的请柬。

因为各人都有分工,这件最繁杂的工作只能由祝童和萧萧负责。

所以,祝童已经多天没有回海洋医院的公寓,他在金茂大厦定下两间套房,吃住都在这幢摩天大厦内。

程震疆似乎理所当然的跟着他入住金茂大厦的高级套房,小骗子根本就没机会拒绝,也没时间。另外一间是留给台海言的,他几乎从进入金茂后,就没有离开过。

明天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了,萧萧把祝童今天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几乎精确到分钟。

上午,祝童去拜见两个必须的客人,亲自把请柬送到他们手里。虽然有向华易从中引见,人家都是一定级别的官员,能见他就不错了。

上海的交通状况,出门能办成一件事就是幸运,能送达两个请柬简直就是奇迹。还好,今天发生了奇迹。

一点整,杨辉驾驶着奥迪A8把祝童和萧萧送到浦东游艇码头,他必须抽时间最后检查明天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程震疆和叶儿正在码头上吃盒饭,看到祝童忙迎上来。他们俩负责场地,最近几天都泡在这里。

监督船主清理船体、布置新闻发布会场地,安排行程,还要与聘请的商务服务机构核对明天客人们的所有需要物品。出海一天,比在陆地麻烦。程震疆已经开始后悔了。

祝童看到叶儿就感到心疼,才几天,她明显清减了许多。他习惯的拉住叶儿的手,说:“不要在乎钱,多雇些人来,把你累倒了,钱又有什么用?程老兄,我要抗议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小姐的脾气!钱都在她那里,我只能建议。”程震疆爽朗的笑着;“苏财神,老板发话了,我要负责你的健康,掏钱吧。”

“不用麻烦,很快就完了。”叶儿抽出手,低着头不看祝童。

游艇码头人多,祝童以为她害羞也就没往心里去,随他们走近不远处的游艇,说:“是要多雇些人,向老和王先生也要出席明天的发布会,不能出一点纰漏。”

“首长也要来?”叶儿终于抬起头,此刻,祝童的长在打量那艘豪华游艇:

“是啊,所以要注意安全问题,陈律师已联系好保安公司,大概两点钟会派二十个人过来。你和程主任把把关,留下十二个帅哥,长得对不起观众的就让他们换。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公开亮相,要注意形象啊。当然,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

“还说我们累,又给我们增加工作。”叶儿没有拒绝祝童再起挽住她的手,低声抗议道。

萧萧把保安公司的合约递给程震疆,他们已落后五、六步。祝童揽住叶儿腰:“明天的发布会结束,我们出去轻松一下。就我们俩,回你们家老屋看看。”

冬日的阳光透过短发照在叶儿脸上,颤动的睫毛,朦胧的眼神,白皙光滑的脸上一层淡淡的绒毛,都在阳光的抚慰下轻轻抖动。祝童感觉心跳加速,低声在她耳边说:“如何?叶儿,我想你,你想我吗?”

“老板,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唔。”叶儿发现,虽然明知对方在欺骗,但内心对祝童的抗拒正在一点点瓦解,特别是这具敏感的身体。两个人曾经是那么亲密,不禁又低下头。

“怎么了?”祝童以为她不好意思,正好,游艇主人迎上来,就放开手。

他已经多日没和叶儿亲热,两人甚至很少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都是该死的福华造船,小骗子有点后悔了。

从外形看,这艘豪华游轮不是码头上最豪华最漂亮的,但它是最长也是租金最昂贵的一艘,就如它的名字“东海骑士”一样,宽大沉稳的船体能给人信任感。

船主姓欧阳,至少名片上印的是这两个字,他是个身材单薄肩膀消瘦的中年人,带眼镜抹发蜡,精心裁剪的西装,自我介绍是位来自马来西亚的归国华侨。

“东海骑士”的船长劳伦斯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老外,脸色赤红,有一把仔细修建过的胡须,如果换一身行头,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个词:海盗。

祝童在他们两个陪伴下巡视了“东海骑士”,还算不错,能容纳一百二十人的会议室已经布置好,商务服务公司的人正在调试检验电脑、音响、投影仪、麦克风等会议设施。

祝童特别检查了顶层的四套高级船舱,王向帧的保卫人员三点要来检查,一点也马虎不得。

最后来到驾驶室,欧阳介绍明天的行程,小骗子心不在焉的听着,他最关心的是安全问题,希望一切顺利吧。

今天早晨,看完台海言收集的所有有关福华造船的新闻与小道消息,祝童就有不安的感觉。每天早晨,台海言就会交给他一份这样的情报。

祝童已经两次扰乱了田公子的签约仪式,如果有人借新闻发布会的机会捣乱,只能说自作自受。所以,他上午紧急向秦可强求助,要求石旗门派人协助安全保卫工作。同时,祝童还更换了商务服务公司安排的八位礼仪小姐,换成柳伊兰派来的八位兰花仙子。

价钱吗,当然要照最好标准付。祝童不是以江湖道的名义求助,而是以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名义,聘请石旗门与八品兰花训练有素的弟子帮忙压阵。

祝童还向秦可强和柳伊兰各发出两张请柬;此次新闻发布会最终确定出席嘉宾客人名额为九十八人。

“东方骑士”号最大载客一百五十八人,除去必要的会议服务人员,加上王向帧和他的随行人员,祝童手里只握有十个机动名额。现在,只剩下六个了。

即使如此安排祝童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他已经约好陈依颐三点见面,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旭阳集团来的嘉宾们,他们有二十个出席名额。

半小时后,祝童结束了对“东海骑士”号的考察,带着萧萧匆匆赶回金茂大厦。临走时嘱咐叶儿和程震疆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七点钟他将带着筹备处全体员工来开会,也算是检查一下船上的餐厅。

今天晚上,大家都住在“东海骑士”上。

回到金茂的办公室,祝童刚喝一口水萧萧就通报有客人来访,并送上名片。

“范行长?一面之交,就说我……请他进来。但是,要说明,我只有十分钟。”

这位范行长在井池雪美来中国的那天才认识,双方只聊过几句;祝童本想回绝,想了想又让萧萧请他进来。

金茂大厦附近是上海的金融中心,范行长那家银行不算大也不算小,能坐在行长的位置上应该有一定的背景,属于消息灵通人士。

范行长人还没进来,爽朗的笑声先穿进来,他在恭维萧萧。

祝童走到门口迎住他,双方握手,很自然的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而不是坐能区分出地位高下的大班台前后。

接下来,是范行长表演的时间,祝童听了三分钟才明白,范行长想得到一张请柬。

好吧,人家大行长屈尊跑来拜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祝童叫过萧萧,假意责备她为什么会忘了给范行长寄请柬,萧萧很配合的说最近太忙,大部分请柬都没送出。

萧萧出门两分钟就拿一张写着范行长大名的请柬来,就像早就准备好一般。

这样的演出需要双方配合,范行长很识相,不到十分钟就告辞了。

银行需要在各种各样的商务活动中寻找机会,能与福华造船的扯上关系,大约是最近上海金融界的共识。但是,李想这个人实在是太陌生了,在众人都没寻找到合适的管道前,范行长可算是捷足先登。

作为回报,范行长不经意的透露出个信息:旭阳集团下属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在他那里的一笔逾期贷款,被海岸共荣投资基金收购了。

谢晶已经开始动手了,海岸共荣投资基金是银枪用来洗白的公司,只是进入的线路好象有点问题。

祝童正在想这个消息代表着什么,陈依颐到了,时间刚好三点整。

九、碌碌(下)

陈依颐的精神很好,她把自己的助手和秘书都丢给萧萧,进来就脱去薄尼风衣、扯下真丝围巾。www.65txt.com

黑色低胸羊绒衫将她白皙细腻的酥胸袒出一半,剪裁贴切的窄裙修饰出娇俏曲线。

“你看来不错。”祝童审视着她的双眼,避开令人心旌荡漾的诱惑。

“是啊,李主任给我介绍的好师父,我该怎么谢你呢?”也许是中央空调暖风太甚,陈依颐脸色绯红,眼睛里波光盈盈。这并不代表陈依颐在显露风情,而是人的身体被激发出潜能后的自然流露;陈依颐不过刻意利用罢了。

祝童自嘲的笑笑:“有钱能使鬼推磨,陈大小姐身份尊贵,我没好大功劳。”

凡星在山水道观答应陈依颐的邀请出任她的特别助理,时间未定;陈依颐也知道,那样的人随时可能飘然而去。祝童对凡星能答应有点意外,尽管陈依颐开出两百万的高价,但他凡星不会只为了钱而勉强自己。

“你说,凡星道长是不是神仙?”

“不是吧……。”祝童含糊的说,现在凡星肯定不是神仙,但是将来就不好说了,他的师父竹道士已经登仙了。

陈依颐早被道家高人的风范折服,眼睛里的水色愈加三分:“有他在身边,我感觉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轻松、舒缓,比用那香水还舒服。从内到外都很安然。”

“陈小姐,你不会是……。”祝童感觉不对,陈依颐大约对凡星道士动情了。对于她来说,凡星代表着未知和神秘,女人强烈的好奇心最容易被这样的人吸引。如果演出一场风花雪月的好戏,前有竹道士的例子,注定会演变成一出未了情。

祝童自嘲的摇摇头,对陈依颐和凡星来说,有没有结局并不重要。

“我不管,是你把他送到我身边,当然你要负责。告诉我,他喜欢什么?”陈依颐就象个初涉情场的小丫头,缠着祝童问东问西。

只是,陈依颐演戏的本事太糟糕;问得太多,但眼神逐渐清朗。

祝童很快看出陈依颐醉翁之意不在酒,扳起脸说:“你如果真喜欢他,不如我现在就去外面对他说清楚?明天要召开记者会,我们没时间开玩笑。”

陈依颐嗔怒的抓起手边的签字笔抛过去:“你这人真没意思。”

再没意思,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祝童摊开出席嘉宾名单,一个个向陈依颐介绍着他们的身份背景,讨论可能出现的情况,并确定两人的发言稿与回答记者提问时的回答划出范围。

等一切有了眉目,祝童才说王向帧明天也要出席,让陈依颐务必阻止夏护士长到场。关键场合不应该出现敏感人士,这是为了把出现意外情况的几率减少到最小。

事关旭阳集团的未来和福华造船的命运,陈依颐爽快的同意了。

接下来,两人讨论的重点是江小鱼,圣丽园集团已经是旭阳集团的大股东,如今江小鱼与四大金刚打得火热,陈依颐对旭阳集团的控制很吃力。所以,百里宵与祝童商量过后作出卖出海皇娱乐的决定。一来是警告四大金刚,他们随时可能被失业;二来是因为,旭阳集团缺少现金。

百里宵要求祝童对陈依颐提出建议,他需要暂时在旭阳集团扮演一个好人的角色。祝童需要一个稳定的盟友,站在陈依颐的角度剖析她面临的局势,建议继续把与造船无关的企业卖出去;比如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在碰头会上,只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的总裁没有做出妥协的姿态,祝童对那个精明的瘦子一直存有戒心。

陈依颐气得顾不上淑女风范,冲小骗子大喊大叫。前几年,旭阳集团最赚钱的就是帝海房产地产公司,陈依颐说她刚接手就卖掉两家公司,会被人说成败家女。

“上海现在的房地产市场很不景气啊。”

“是人就要住房,不景气是暂时的,政府不会看着房地产市场垮掉。没有这些税收、土地出让金和润滑剂,政府……。”

“你没有田公子的人脉,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拿到便宜的地块。”

“市场已经开始规范,要地,可以去竞拍。”

“拍卖?你相信吗?好吧,即使可以,你有资金吗?福华造船一开工,你根本没力量做别的。以旭阳集团现在的情况,你能否筹集到足够的合作资本都是问题。”

“办法总会有的,我可以找人投资。”

“上海最不缺的就是资本,就算你能找到投资者,还有一个问题,旭阳集团只持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听说,瘦子最近和别的股东打得火热啊。你就不怕他们做出什么大家都意外的事?”

两个人一替一句的说着,陈依颐的声音越来越弱。祝童最担心的还是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别的股东。陈依颐说的不错,帝海房产地产公司曾经是旭阳集团最赚钱的公司。正因为赚钱,插手进来的各方神仙才够多。

“我看了旭阳集团近两年的财务报表,田公子从帝海房产地产公司根本就没有得到多少收益,那些钱,你根本就摸不到。旭阳集团最赚钱的公司是中田船务公司,现在公司手里有大笔的订单,但限于规模和技术力量,就是生产不出来。恕我直言,你哥哥根本不是个做实业的人,他的心思都放在资本市场,因为那里的钱好赚,比做实业来的容易。

“但这里是上海,资本市场正在从混乱转向法制。这两年旭阳集团的巨额亏空是因为什么?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依颐,旭阳集团的未来在福华造船,做好了这件事,你对谁都有得交代。卖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你才有资金参与福华造船,再也不用为钱的事求爷爷告奶奶,也许还能收回一部分股份。我刚得到消息,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在银行有不少逾期贷款,有人已经开始收购这些贷款。与其被人打上门去强行收购,不如提前做打算。依颐,晚卖不如早卖,现在我能给你找到个很大放的买主。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也许过不了多久,海房产地产公司将变得一钱不值。搞不好,你甚至还要为它贴补不少钱。”

陈依颐被说动了,她曾想过把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的股份抵押给银行,听说有人正在暗中算计,听说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的财务状况那么危险,开始仔细考虑祝童的建议。

祝童给陈依颐留下思考、调查的空间。帝海房产地产公司与海皇娱乐不同,不是说买就能买掉的,要经过董事会讨论。

两人放下这个话题转而讨论另一件头疼的事:福华造船的大致进度与施工规划方案。

田旭洋曾与松井平志商定了一个方案,但向华易组织专家评估后,认为其中有很多值得讨论的地方。也就是说,按照那个方案,旭阳集团要吃很大的亏。为了全方位的大型基础基建工程,中田船务公司将被迫放弃手里的大部分合约。

祝童与陈依颐都是最彻底的外行,很快商定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上不回答涉及规划的任何问题,尽快组织一个专家组重新审查评估。

五点五十分,萧萧推门进来,提醒老板尽快结束谈话,下一个约会时间到了。

祝童歉意的说:“我要去拜访史密斯,依颐也要去吗?”

“你去见史密斯先生?”陈依颐本以为李想一直没提史密斯和MTK船务公司是在赌气,想让对方先找上门来说句软话。

“是啊,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是我们的重要的合作伙伴,为了表达诚意,我必须亲自去送请柬。”祝童看看手表:“约好六点整。依颐,晚上到游艇上吧,我还邀请池田一雄先生,今天晚上都住在那里,我们有充足的时间。”

陈依颐只好告辞,答应晚上去“东海骑士”上继续讨论,她很想知道史密斯的态度。

这将是个难熬的夜晚,三个人要在“东海骑士”上继续开会。为了各自的利益,大家都有自己的底线,祝童不希望谁在新闻发布会上故意说错话,不知道几点才能达成阶段性局部统一意见。

祝童还要听取手下各组的工作准备情况,发现问题就要即时处理,也许要忙到天亮了。

六点整,祝童带着萧萧来到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门前。

西蕾娅早在等候,礼貌的把他们带进会客室。史密斯没在办公室,卡姆莱尔.施瓦茨迎上来,邀请他们在沙发上就坐。

“很抱歉,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不能参加您的新闻发布会,他现在纽约。”卡尔带上眼镜把请柬研究两遍后,真诚的笑着说;“我很高兴能替史密斯先生出席,李想先生,可以吗?”

“当然,只要……卡姆莱尔.施瓦茨肯赏光,我们求之不得。”祝童对史密斯不在上海有点失望,他刚才在研究卡姆莱尔.施瓦茨的名片,第一感觉,这个人没有史密斯有分量。

“您可以叫我卡尔,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卡尔笑眯眯的端起咖啡,对西蕾娅说:“这杯咖啡味道好极啦;谢谢。明天上午,我和西蕾娅小姐一定准时到场。史密斯先生没想到李想先生会在这个周末召开记者会。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周一或下周,他一定很高兴出席您的记者招待会。李想先生,真的不能改期吗?老卡尔不能完全代表史密斯先生的诚意。”

“恐怕不能,只有把遗憾留到下次了。”祝童做出告辞的姿态,既然史密斯不在,他没必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老头子身上。

萧萧在背后扯扯祝童的衣襟,小骗子马上调整状态,也看向西蕾娅小姐,那串乌木佛珠还带在她的手腕上:““西蕾娅小姐,您感觉还好吗?我没看到罗尔森先生,他的伤应该痊愈了吧?”

“有时候很好,有时候不好。丹尼已经完全恢复了,罗尔森夫人很快要生产,丹尼陪她回英国准备。”西蕾娅很尊重祝童,毕竟,他曾是自己的主治医生。

祝童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抓住她的手腕替她诊脉;顺势把那串乌木佛珠取下来。g

十、共同的事业(上)

“西蕾娅小姐,您不该出院。www.65txt.com”祝童发现,西蕾娅又有点胭脂扣的症状。

“但是,无情大师说我是心魔,需要经常去庙里上香,倾心修佛,心魔会自动离开我。因为这个缘故,我没跟老板去日本。”西蕾娅眨着蓝色眼珠,很天真很认真的说:“我一周去普贤寺两次,那里的气氛很好,我感觉好多了。不能动荤腥,我本来就是素食主义着,很好,中国的僧人都很好。他们不要钱。”

史密斯原来去日本了?不是纽约。西蕾娅作为训练有素的秘书,不会无缘无故的犯下如此错误。

祝童意味深长的看着卡尔,放开西蕾娅的手腕,把乌木佛珠还给她。蝶神已经灭去佛珠里的蚕蛊,奇怪,这只蚕蛊很弱小。

卡姆莱尔.施瓦茨略显尴尬的摆摆手,说:“李先生更适合做医生,您有一颗仁慈的心。”

“在中国做医生很辛苦,现在还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只好学习做生意了。卡尔先生,您认为我能成功吗?”祝童坐直身体,与卡姆莱尔.施瓦茨对视。

“您一定能成为中国做好的实业家,因为您十分聪明。我相信,您很快就会拥有一栋上海最漂亮的别墅。请别忘了邀请老卡尔作为您新居的第一批客人。”

“我的理想是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实业家,那样,我就能在世界各地都拥有一栋漂亮的别墅。卡尔先生,您一定会是我的第一批客人。首先,我要把福华造船的事做好,卡尔先生一定会支持我,对吗?”

“当然,福华造船是我们共同的实业。李想先生,我喜欢您的直爽与野心,但是您和我的合伙人之间有点小小的误会。我想这是我们不够熟悉的原因,史密斯回来后,大家应该加强沟通。这对我们福华造船的顺利成长有利。当然,上海对我们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知道,李先生是个值得相信和依靠的朋友。”

卡尔脸上满是真挚的笑容,小骗子心底泛起丝丝寒气: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祝童还是握住卡尔温暖的手,由着他使劲摇三摇,说:“既然是您认为我是朋友,我就不客气了,中国是个讲面子和身份的地方,由于史密斯先生不在,明天的新闻发布会时间比较紧,就没有安排您发言,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朋友苦衷。卡尔先生,我很同意您的话:福华造船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卡尔脸上的笑很快变成苦笑,他没想到祝童竟然巧妙的利用他的话,剥夺了他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话语权。

现在说不去,已经晚了,为了信任和友谊,他必须去捧场。

还好,新闻发布会将在一个相对封闭的游轮上举行,行程安排中有从海上视察中田船务公司。卡尔想,他有足够的时间接触记者们,以他的经验和魅力,机会有的是。

七点十分,祝童与萧萧走出金茂大厦,周围的摩天大楼上已开始灿烂辉煌。

杨辉把奥迪A8开到门前,祝童坐进去后座,身体瘫在座位上。

“老板,卡姆莱尔.施瓦茨比史密斯的地位高,他是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人。”萧萧在前排探过身,介绍自己知道的情况。

祝童静静的听着,萧萧的话印证了他的判断。只是,今天他说了太多的话,费了太多的脑子,实在很累。

奥迪车开到游艇码头,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员工陆续归来,祝童打起精神,在餐厅随便吃点东西,同时开始听取汇报。

令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宋中仞办事果然不稳重,他按照拟定名单邀请媒体记者也能出问题。不是少了那家,而是多了四家媒体,整整十四个人。算上祝童手里的五个机动名额,还有九个人不可能登上“东海骑士”号游艇。

宋中仞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兴奋的夸口为自己表功。

祝童本想发火,想到蓝湛江的话,勉强抑制住自己,看向吴瞻铭。

吴主任收到暗示拉起宋中仞回房间考虑如何处理。

还好,别地方没再出纰漏,程震疆汇报时再三强调多亏叶儿心细才有如此成绩,另外,还节省了不少钱。

“记住了,今后不许为了省钱把人累坏,只要不是假货,多花点钱没关系。”祝童心疼的看着叶儿苍白的脸,为了省钱,她今天跑了很多路。商务公司的报价是有水分,其中以酒水部分最复杂,但是,那是人家应得的利润。

十点,陈依颐和池田一雄先后来到,在包房里等着。吴瞻铭回来了,宋中仞想尽办法才去掉了四个名额。记者们都为能出席明天的新闻发布会而疯狂,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祝童不能呆太久,对程震疆说:“如果实在减不下来,就从我们内部想办法。现在不好得罪任何一家媒体。”

十二月九日终于来到,祝童整整忙了一夜,直到凌晨五点才回到房间抽空打坐修养精神。

房门被轻轻推开,祝童感觉刚刚进入蓬麻境界,他很讨厌在这个时刻被打断。

但是,熟悉的气息告诉他,来人是叶儿。

“八点了,该吃饭了。”叶儿站在门边,让祝童感觉不舒服。两人是如此的亲密了,叶儿最喜欢从后面环着他。

于是,小骗子装作没听见,保持着盘膝打坐状态。

门被轻轻带上,叶儿出去了。

小骗子有点失望,但他实在太累了,抓紧时间涵养精神。

十分钟后,叶儿又走进来,低声说:“我知道你很累,但小于刚才来电话,说首长已经出发,四十分钟后就到。”

祝童伸展着手臂站起来,走过去抵住门,也许是压抑太久了。叶儿虽然一直穿着很朴素,但她的柔美还是让小骗子情不自禁,他伸手要去拥抱叶儿,叶儿却灵巧的一闪身躲过,红着脸说:“萧萧和吴助理都在外面呢?”

“没关系,他们知道我爱你,你爱我,来亲热一下。”

祝童这次用上技巧,叶儿当然不是对手,被结结实实抱进怀里。她开始还抗拒着,两片嘴唇印上她的脸颊,强烈的男性气息四面包围,她软软的迷失在早已习惯的热吻里。

良久,祝童满意的咂咂嘴,在她耳边低声说:“晚上等着我,好好爱你。”

叶儿这才发现可恶的骗子已经把手探进特意挑选的衣服,正在自己胸前肆意玩弄。还好,他很快就放开手到卫生间洗浴。叶儿呆呆的站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软弱,任凭一个骗子轻薄。

门被轻轻叩响,叶儿连忙整理散乱的衣服。

“叶儿,萧萧要来送衣服,你去接过来,好吗?”

祝童从卫生间探出**的上身,凉水打湿了他浓密的头发,结实健美肌肉上淌着细碎的水珠。

“我不管,萧萧是你的秘书,不是我的秘书。”叶儿做出赌气的样子,开门把萧萧拉进来;“喏,老板需要你的服务。”自己却走了。

萧萧不止带来了一套崭新的西服,还带来了张雪丹律师连夜修改过的发言稿。

叶儿端着个餐盘回来,把他按在餐桌上。祝童说声谢谢,吃着早餐把发言稿细细读了两遍。

内容早就全记在脑子里了,张雪丹从律师的角度把它修改的更严谨,这份东西将要打印多份散发给到场嘉宾和记者。

“名字改成——我们共同的事业。还有最后,把史密斯的名字和MTK船务公司去掉。”祝童拿出签字笔,在首部写上一行字;“拿去打印吧。”

“这样好吗?”萧萧还没说话,叶儿先问;“李想,你不能把自己的好恶带到工作中。”

这份发言稿可以说是福华造船正式启动的宣言,祝童是以全体股东的名义发言,所有的大股东都应该参与到这份宣言中。

祝童已经以旭阳集团涵盖了包括向华易的华商银行和江小鱼的圣丽园集团在内的所有股东,最后的签名只有旭阳集团和井池财团,如果再把MTK船务公司去掉,容易引起外界的猜测。

“去吧,我自有考虑,向老也同意。”祝童没有解释,很坚决的把发言稿递给萧萧;“再晚就来不及了,叶儿,你和萧萧一起去,找个行家给英文版把把关。”

叶儿不再说什么,匆匆随着萧萧走了。

祝童走上甲板,一轮朝阳正从东方升起。甲板上,八品兰花派来的八位兰花仙子已经换上单薄的礼服站在舷梯口。养眼倒是养眼,但为了气派让她们在冬日的海风中展示美丽,祝童有点于心不忍。

秦可强亲自来了,他带着十一位石旗门年轻人站在码头上,严格检查每位嘉宾的身份。没有请柬,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允许登船。为了不发生误会,吴助理和宋中仞在协助他们。一切看来都是那么井井有条。

船东欧阳走近来,他被说服今天离开“东海骑士”号,好为雇主省下一个名额。船长劳伦斯坚决反对超员,即使“东海骑士”只在近海游弋大半天,劳伦斯还是以为客人负责的理由,否决了吴助理的要求。

“欧阳先生,这艘船一定为您赚了不少钱吧?”祝童舒展着手臂,和欧阳打招呼。

“不赔钱就不错了,我宁愿当初拿钱去炒楼。”欧阳不无夸张的说;“我那些朋友早成亿万富翁了,只有我倒霉,把一辈子的积蓄都砸到这里了。”

“怎么会?”祝童租下“东方骑士”一天一夜就要付大笔租金,在他想来,欧阳船主早该赚大发了。

“费用太高了,买船用了两千万,再花三千万装修,这艘船整整用去我五千万。你算算,如果前年开始炒楼,至少能赚三亿?守着它,每年还要亏百十万。像您这样的财神爷不多啊,和旅行社和商务公司合作,每次都要亏本。他们赚……。”

欧阳船东唠唠叨叨哭穷,祝童看到码头上使来个车队,就不再理会他走去舷梯口,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把租下这艘船做自己的办公室?也许买下来更划算,今后可以作为福华造船的接待用船。看样子,三千万应该能拿下来,至少,比买别墅便宜,主要是好控制,安全性高,又符合福华造船的公司形象。

十、共同的事业(下)

王向帧的秘书小于先跑上来,接着,在几个便衣护卫簇拥下,向华易陪着王向帧走上“东海骑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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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连忙招呼另一个秘书向墨,跑到舷梯口迎着他们,并引送到顶层的豪华套房,看看表,八点五十分,他还有不多的时间汇报工作。

“东海骑士”十点开船,客人们应该在九点半之前登船;作为此次活动的主人,祝童应该出现在甲板上。

“为什么要把MTK船务公司从新闻稿中拿掉?”向华易刚坐下就发问,时间确实紧,绕弯子太奢侈了。他刚拿到新闻稿。

“是啊,这样做很不礼貌。”向墨依偎在向华易身边,不满的嘟着嘴。

最近一段时间,祝童无论去那里都带着萧萧;她大部分工作都是跟着吴瞻铭打杂。

祝童歉意的笑笑,把被小于勾画过的纸递到她手上:“向小姐,这份名单交给程先生。”

向墨恨恨的跺跺脚,还是乖巧的跑去找程震疆。因为王向帧的关系,有两位身份显赫的贵宾将被阻止登船。近期上海滩风起云涌,伴随着多位官员和一些公司出事,想见王向帧的人太多。

门刚关上,祝童马上就严肃了:

“昨天晚上,井池雪美小姐打来电话说,史密斯已经代表MTK船务公司完成了对福井船厂的收购。我稍前一些时间曾去拜访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上海办事处,没见到史密斯,只见到了他的合伙人卡姆莱尔.施瓦茨。据他说,史密斯在纽约。井池雪美小姐说,史密斯对这次收购曾经有过一个补充协议。双方限定,只有在井池财团与旭阳集团签署正式协议后,MTK船务公司才会完成对福井船厂的收购。但是这次,史密斯不止付清的全部款项,还出资购买了原本属于福井造船的专利技术未来十年的使用权。我另一个渠道得到消息,MTK船务公司已经变更了注册地,现在不是澳洲MTK船务公司,而是鳄鱼岛。联系到史密斯在旭阳集团的投资,我有理由相信:史密斯在谋求控股福华造船。”

“继续。”王向帧微闭双眼凝神听着,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祝童说话,催促道。

“完了。”祝童的继续只有两个字。

“完了?”王向帧睁开眼;“把MTK船务公司从新闻稿中拿掉,就是你的反应?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不知道,我需要时间。但是,MTK船务公司已经变成福华造船的威胁,而不只是合作者。王先生说过,福华造船存在的前提是中方控股。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只能做出这样的反应。”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了,向华易和王向帧都在沉思,祝童脑子里一片平静。也许,今天这次新闻发布会一结束,福华造船也就烟消云散了。无论是王向帧还是向华易,都不会允许一个由外资控股的福华造船诞生。

“很好,继续。”王向帧再次睁开眼,吐出四个字。

“继续?”小骗子不解的重复一遍。

“你做的很好,该怎么做就继续做下去,我和首长相信你的能力,会全力支持你。”向华易笑着开口了,他握住祝童的手;“年轻人就是要用敢想敢干的冲劲。你做出的反击很适当,客人该到了。今天你是主角,他们都是来给你捧场的,你应该在他们中间。陈依颐小姐和池田一雄先生呢?请他们过来,首长要见见我们的大股东。”

“是分别见还是同时见?”

“请他们一起过来吧。”王向帧的声音稍显疲惫;他很快意识到了,笑着对祝童说:“放心去做,有向老的支持,资金不是问题。我今天会说几句话,麻烦李主任安排三分钟。”

池田一雄和陈依颐也在三层,祝童和小于一起把他们请到王向帧的套房,自己走上甲板。

小骗子在心里撇撇嘴:对于福华造船来说,资金从来就不是问题;问题是用谁的钱不用谁的钱。但是,王向帧要发言,总归是个好消息,这是对筹备处的最大的支持。

该来的客人几乎都到齐了,客人们大部分都没有进入安排好的客舱,这样的场合,先熟悉环境熟悉到场的人是第一要务。媒体记者已经开始工作,甲板上架起了三部专业摄像机,两组外国记者正在采访到场嘉宾。

比较而言,上海本地的记者就没那么专业了,他们正抓紧时间享用主人提供的茶点。看样子,这些精神萎靡的家伙昨晚都很忙。

江小鱼和无聊大师出现了,马上引起一阵轰动。无聊大师依旧低调朴实、谦和的合十念佛。他的弟子,财富和尚真诚也选择在今天公开亮相;一身华丽的僧衣,袈裟、佛珠齐备,拄根禅杖就能冒充唐三藏。

真诚法师马上被记者们团团围住,沪上记者也放弃茶点蜂拥过来抢新闻。一直一来,真诚法师虽然时常在网络上出没,但是从不接收任何采访。这就如一座经营已久的火山,只要公开亮相必然会引起轰动效应。

厉害啊!祝童无奈的摇头,在心里说声服气。他忽然意识到,不止史密斯在谋求控制福华造船,一品金佛已经与五品清洋联合,野心不比史密斯之流小。无聊用出这一招,是要给祝童个下马威,冲淡福华造船筹备处形成的新闻效应。

蓝湛江低调的走上甲板,与别人一样,蓝湛江也穿着一套休闲服。但他那样的人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左边柳曼湘,右边谢晶;蓝湛江在两位女伴衬托下,显得那么的典雅雍容、气度不凡。

还好,没有江湖高手出现,祝童提着的心放下大半:今天这个新闻发布会上至少不会发生暴力事件。耍嘴皮子斗心眼,小骗子不怕,甚至欢迎。

卡姆莱尔.施瓦茨挽着西蕾娅小姐来了。甲板上已经自由组合成大大小小的***,大部分嘉宾参加这次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是为了交流。卡姆莱尔.施瓦茨很少在上海露面,他和西蕾娅暂时没有进入任何***。

主人不能让客人尴尬,祝童找不到萧萧,向墨也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还好,正遇到叶儿,就挽着她的手臂说:“苏小姐,我需要个秘书,麻烦您客串一会儿。”

叶儿白了他一眼,整理一下仪容随着祝童迎向两位重要的客人,低声在小骗子耳边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祝童清楚叶儿已经知道原因了,还是问。

他们已经出现在大家面前,不断有人想年轻的李主任示意。

叶儿脸上保持着含蓄的微笑,轻轻捏了小骗子一把。

“祝贺你,可爱的年轻人。”卡姆莱尔.施瓦茨先生热情的伸出手臂,轻轻拥抱着祝童。刺鼻的男用香水味儿瞬间遮盖住海水的咸腥。

码头上传来微弱的争执声,程震疆坚决拒绝一位嘉宾登船。不过很快就平息了,大家都是要面子的;甲板上的嘉宾们很快就低声议论起这个人曾经的种种。

十点整,“东海骑士”号拉响汽笛,缓缓驶离码头。

东方明珠上球体观景层,台海言正守着一副望远镜寻找“东海骑士”的远去的背影。

“台先生好。”身边多了两个人:天丽科技公司年轻的董事长成风和一位年轻的老外。他一脸雀斑,头戴棒球帽,嘴里嚼着口香糖,一付什么也不在乎的表情。

“这位是鲇鱼邓肯,他就是黑色钻云燕。两位都是IT世界的英雄,我对你们仰慕已久。”

在上海混了一年,成风身上的稚气已经被历练干净,他本就聪明过人,自小又在七品祝门经受熏陶,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高等都市青年才俊风范。

“我知道你。”鲇鱼邓肯懒懒的和台海言握握手。

“在公平的条件下,你一定会输。”

台海言一见面就挑战,鲇鱼邓肯歪在栏杆上,嘟囔一句:“也许吧。”

看得出,两个人都不善于言辞。

成风拉开架势进入主题:“我有个建议,天丽科技出资五百万美金成立一家网络安全公司,两位只要加盟,每人将得到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我不缺钱。”鲇鱼邓肯翻番鼻孔,他的老板是亿万富豪,从来不为钱的事操心。

“难道,你们不想成为比尔大叔那样的英雄?我们的目标是超越微软,口号是更快、更爽、更安全,”成风继续诱惑着;“五百万美金只是启动资金,我想以两位的名字建立品牌,鱼燕风世界防盗软件……。”

“为什么不是燕鱼风世界?鲇鱼邓肯只徒有虚名,他不能排在我前面。”台海言挥着拳头抗议。

“黑色钻云燕,你曾是我手下败将,我就是要排在你前面。”鲇鱼邓肯不甘示弱,也站起来。

两人死死的对视着,火花飞溅、剑拔弩张。

“你……没有可恶的暗窗,你就是只死鱼。”

“哦,你是说后门吗?没办法,规则不属于中国。”

成风连忙站到两人中间:“要团结,团结才是团队成功的核心……哦,如果争论不能解决问题的话,二位可以再比试一场。在公平的条件下,谁失败了就要服输。这将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几乎同时,祝童和成风说到了同一个词组,一个波浪起伏的大海上,一个在距离地面二百六十三米的东方明珠上。

十一、钻石与玫瑰(上)

至少祝童说出“我们共同的事业之前”,卡姆莱尔.施瓦茨先生的心情一直不错。www.65txt.com

主席台上只坐着五个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卡姆莱尔.施瓦茨与别的老人一样,眼睛不太好使。他没有仔细研究对放在面前的一叠会议文件,只看了看日程安排。看到王向帧也要做短暂发言,卡姆莱尔.施瓦茨相当兴奋。

有了如此高规格的政府人士的支持,福华造船一定大有前途。也就是说,他们将在谈判中占据有利位置,可以以此为筹码,迫使筹备处主任李想和向华易做出更大的让步。

但是,当祝童在众多记者和来宾前念完发言稿,担任翻译的萧萧小姐也翻译完最后一个词组,最后的署名竟然没有MTK船务公司;所有的目光和镜头都凝注到卡姆莱尔.施瓦茨身上。

外面是晴空万里,几朵白云在蓝天上飘呀飘着。

卡姆莱尔.施瓦茨多希望自己是一片白云,能飘出这尴尬的船舱。

“东海骑士”号已经行驶在无垠的大海中,即使愤然离席,他又能到什么地方去呢?

跳海?

王向帧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主席台,三分钟内,很明确的表达出两点意思。

一、福华造船是提升中国船舶制造业造船水准和品质的良好契机,希望各方面把握好机会,摒弃前嫌全力支持筹备处的工作。

二、欢迎任何对中国抱有善意的国内外朋友加盟福华造船,政府不会为此设置任何门槛。请大家放心投资。

接下来,两位上海本地官员分别上台发言,按照王向帧的基调,表达出对福华造船筹备处工作的支持。

池田一雄作为外资代表发言,其实只是照着昨晚确定的稿件念一遍,没什么新意。

陈依颐的发言最短,表示旭阳集团将付出最大的努力促成此次合作成功,支持筹备处的工作。

接下来是两位邀请来的专家学着分别上台,拿着厚厚的稿子。新闻发布会进入沉长而无趣阶段,台下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等大家的耐心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新闻发布会主持人吴瞻铭宣布,进入讨论和自由提问时间。

卡姆莱尔.施瓦茨精神一振,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发动反击,给自信满满的李主任一点颜色看。却没想到,记者们的感兴趣的只有两个人:年轻而陌生的商界新人李想;旭阳集团继承人、美丽迷人的陈依颐小姐。

大家都对李想的来历很好奇,一位沪上金融记者首先发问,李想如此年轻就能成为决定福华造船命运的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背景?与他曾经做过医生有没有关系?

祝童微笑着说:“时势造英雄,我到上海的时间并不长,对这座城市的了解还很浅薄,正如我对现在从事工的理解作一样,还属于门外汉。但是,我会与做医生一样,以一颗平和负责的心,为福华造船的股东服务。用中医的阴阳五行理论,去平衡各方面的利益,让福华造船有一个健康的基础。”

另一位记者问,旭阳集团前任董事局主席田旭洋先生的病,有没有治愈的希望?

祝童说:“我不是精神科医生,如果田先生是外伤或骨伤,我一定能治好他。”

接下来就有记者问陈依颐,对旭阳集团和井池财团两次合作中出现的意外怎么看。

陈依颐回答的更妙,说自己刚接手集团业务,对以前的事情不太清楚,正在学习和适应阶段。但是,福华造船是旭阳集团计划已久的项目,是旭阳集团献给上海的一份礼物。旭阳集团会倾注全力保证福华造船。

又有记者问陈依颐,对李想的印象如何?

陈依颐说:“这个问题不该又财经记者提出,不过既然问了还是愿意回答:李想先生是一位充满爱心且很负责的男子汉;他很有魅力。”

战火又烧到祝童这里,马上就有记者询问他和井池雪美小姐的关系,是不是因为与井池雪美小姐和陈依颐小姐的友谊才做到如今的位置?并求证一个沪上流行的传言,旭阳集团与井池财团前两次合作的破局与他有无关系?更有甚者试图探寻四月发生在京都的那场枪击案的真相。

小骗子注意到,这个记者提问前接到过一张从江小鱼方向递过去的纸条。但是召开记者会就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和心理承受能力,他整理一下思想说:“我的理想是做一名医生,之所以进入商界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做医生买不起房;上海的房价太贵了,相信各位都有体会。”

会场里传来一阵哄笑,气氛变得轻松。

祝童接着说:“我是传统中医,良心不允许我收红包、回扣,那样不止会损害病人的利益,更会妨碍自身的进步。中医博大精深,需要一颗善良宽容的心去体会;中医也开不出大处方,用的每味药都必须恰到好处。多一分,就是害人的毒药。各位应该知道我曾经是海洋医院信息中心的主任,可能不知道我还是海洋医院的在读研究生,我导师就是王觉非先生。不可否认,只要福华造船能顺利签约,我就能得到一笔足够买房的佣金,这就是我今天在这里的原因。我今天要告诉大家的是,筹备处的工作结束后,我会回到海洋医学院完成我的学业。今后,我还将做一名医生。”

有人惊叹,更多人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坐在主席台上的卡姆莱尔.施瓦茨在纸上划出一个三角形。

“井池雪美小姐和陈依颐小姐都是迷人的天使,我和她们之间只是纯洁的友谊。我有自己的爱人,就是因为可爱的苏小姐,我才从北京来到上海。相信大家都知道些或多或少的八卦消息。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有必要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也是我仰慕的女神:苏叶小姐。”

说到这里,祝童的眼睛看向立在主席台一侧的叶儿。

大家似乎这才发现叶儿的魅力,在惊叹声和闪光灯中,叶儿大大方方的上前一步,清雅的微微鞠躬。抬起头,白皙的素颜上染了层晕红。

祝童对吴瞻铭示意,作为主持人,滔滔不绝的废话马上从他口中奔泻而出。

在场的记者们多是见多识广的老油条,但十分钟后,听到吴瞻铭说“东海骑士”号马上将进入中田船务公司船厂,请大家到甲板上近距离观看船坞,并宣布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会场里响起轻松的音乐,才从昏头昏脑中清醒过来。

“这件事有结果后,你真的决定回去做医生?”回到顶层套房,王向帧认真的问送他进来的祝童。

“我说的是真心话,希望到时候两位不要让我为难。”叶儿也在,祝童含蓄的说。

向华易更关心别的:“你准备怎么处理MTK船务公司的问题。”

祝童示意叶儿去关好门,环视一圈:“有些事只有边做边看,我还不清楚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午饭后,我找卡姆莱尔.施瓦茨先生聊聊,表示歉意。”

王向帧点点头,向老就不再问了。

中田船务公司码头上开来一艘快艇,靠上“东海骑士”,祝童和向华易送王向帧。身份和时间,都不允许王向帧有太多的清闲。

“东海骑士”离开中田船务公司,加速驶向大海深处,很快,午餐的时间到了。

从祝童当中宣布她是自己的爱人后,叶儿心里忽然变得漂浮不定,她走到那里都会成为焦点,只好陪在祝童身边,应酬着各路客人,接受记者的短暂采访。

商务公司为此次旅行准备的是丰盛的自助餐,忙碌了一上午,该累的都累了,不累的也饿了。

祝童端着一杯酒走上甲板,与蓝湛江和谢晶碰杯,向柳曼湘致谢。

“你准备甩开MTK船务公司?”蓝湛江按住柳曼湘被海风飘起的丝绒围巾问。

“做个姿态而已,福华造船需要MTK船务公司的合作,史密斯现在东京,他出手购买了福井船厂未来十年的专利技术使用权。”祝童很小心的抿着杯中的液体,里面不是香槟也不是水,而是白酒。

蓝湛江和谢晶都露出释然的表情,没有奇怪;以祝童与井池雪美的关系,他能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重要消息。

“接下来的谈判会很艰难,他们不好对付。”蓝湛江思索片刻,没什么好的建议,只能泛泛的说。即使他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一样头疼。

“有没有可能说服那个什么勋爵?”

“汉密尔顿勋爵?”祝童只开个头,蓝湛江就明白他要说什么,摇着手里的高脚杯说:“不可能,也没必要。即使能说服汉密尔顿勋爵,加上松井平志的股份,也不过只有MTK船务公司百分之四十三的股份。他们做事向来很小心,不会留下被人暗算的机会。”

是啊,没有控股权,闹上法庭也没用。

祝童暂时抛开这些头疼事,笑问:“两位对帝海房产地产公司有兴趣吗?”谢晶希望得到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只是,祝童忽然感觉在这件事上,自己不宜掺和太深。

“陈小姐卖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谢晶和蓝湛江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只要价钱合适。”祝童寻找着陈依颐的身影,她特意换了身职业装,在甲板的另一侧接受一家境外媒体的专访。“我正在说服她卖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旭阳集团内部的山头太多了,陈依颐小姐震不住他们。”

即使今天这个关口,百里宵也不敢离开旭阳大厦;集团的改造已经进入关键时刻,可以说那里比这里要复杂繁忙的多。

“我有兴趣。”谢晶生怕蓝湛江开口,抢先一步表示出购买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的**。似乎怕蓝湛江插手,说:“蓝少已经有铸石房产了,这笔生意就让给我吧。”

蓝湛江不在意的点点头,表示认可。小骗子心里可就翻起滔天巨浪:原来铸石房地产公司的幕后老板是蓝湛江,是他设计算计自己赔了一百多万!

李弓是蓝石的又一个代理人!

十一、钻石与玫瑰(下)

又是件头疼的公案。www.65txt.com---文山小说网wsxs.net(文山小说每个字第一个字母)---

知道了又能如何?说蓝湛江在背后捣鬼吗?对谁说?

江湖本就是一个松散的联合体,在某种情况下想要达成某种交换,这样的指责才有几分价值。

况且,蓝湛江完全可以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张弓身上,让他辞职似乎就能解释很多东西了。

目的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时候……应该是比逼自己接手东海投资,很难说老骗子和梅叶有没有份。现在吗?好像很有点忌讳的样子啊;他此时说得话要多问个为什么。

蓝湛江似乎感应到祝童的情绪,神秘的笑笑:“生意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在田旭洋手里是块赚钱的肥肉,但在谢小姐手里,只怕会变成麻烦。”

“我们不怕麻烦。”谢晶已经开始算计要出多少钱去购买帝海房产地产公司。

蓝湛江又说:“祝童,你想过没有,如果陈依颐小姐遇到的阻力是有人在暗中谋划,只怕帝海房产地产公司不会那么轻松被卖掉。据我所知,帝海房产地产公司是田公子酬劳各方面关系的重要工具啊。”

是啊,祝童放开铸石房地产的事把心思回到陈依颐身上,发现事情原来没那么简单。

帝海房产地产公司既然那么重要,田旭洋一定会万分小心。没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个瘦小精明的老板之不可能在第一次股东大会上,当众落陈依颐的面子。

小骗子脑子里飞快过滤着陈依颐接手旭阳集团前后,发生的事情。

“不妨换个思路想想,两次签约失败,田旭洋可说被你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已经没有资本去应付那一大帮国内国外的债主,更不可能出逃,那样会让他死无藏身之地。最好的选择只能装疯。祝童,如果你成全了福华造船,对田旭洋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你尽可去说服陈依颐卖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如果失败,算是好事,如果陈依颐能卖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事情就麻烦了。”

柳曼湘大病初愈,刚才一直没说话,此时听不懂了,忍不住问:“蓝大哥说错了吧?”

“没错,蓝先生分析的很有道理,谢谢了。”祝童瞥见叶儿正走过来,抓起柳曼湘的手腕,装作号脉的样子。

蓝湛江不愧见识超人,祝童也刚想明白,他说得两种可能都建立在田旭洋装疯的基础之上。如果陈依颐能卖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就证明田旭洋舍弃眼前的利益有更大的图谋。如果陈依颐没能卖掉帝海房产地产公司,那田旭洋所图不过是福华造船。

叶儿走近时,正听到祝童在嘱咐柳曼湘注意多锻炼之类的废话,她仔细打量,才发现这个包裹的很严的女孩曾经是“10.9”事件的受害者,李想的病人。

“施瓦茨先生要求见你。”等祝童的废话告一段落,叶儿低声在她耳边说。

“我马上就去。”小骗子挽起叶儿手,对蓝湛江和谢晶说声抱歉。

卡姆莱尔.施瓦茨在顶层甲板上,吃饭前,他接受了两家媒体的采访,境内境外各一家。表达出对今天的新闻发布会的些许不满,仅此而已。既然双方还要合作,谁也不能在外面说太过分的话。

有西蕾娅和叶儿两位漂亮的小姐在场,谈话的基调就不会太沉重。

祝童首先自我检讨,说由于自己缺乏经验,没有仔细检查发言稿,才造成遗漏MTK船务公司的事情,让卡尔先生感到不快了。并说这完全是手下没经验造成的疏忽,希望卡尔先生能谅解。表示回头一定开除那个员工。

卡尔当然表示理解,以招牌式的真诚说:“谁都有瞌睡的时候,没关系。也许一会儿您可以发表个声明,这个有趣的小插曲就能有个完美的结局。为了我们彼此的信任与未来能顺利合作,这应该有个合适的补救措施。”

小骗子婉转的拒绝这个建议:“正是为未来能顺利合作,我认为没必要补救。中国有句成语:画蛇添足。原本可能没几个人注意到这点小瑕疵,如果发表声明,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误解。”

“很遗憾,如果李先生拒绝补救,我和史密斯先生都会认为您缺乏合作的诚意。”卡姆莱尔开玩笑似的说;“就如您向美丽的苏小姐求婚,却忘了献上一束鲜花。苏小姐也许会接受您,心里一定会有些许的遗憾。”

“哈哈哈哈,卡尔先生真有意思。”祝童放声大笑,揽住叶儿腰肢,问:“苏小姐,您会介意吗?”

“如果是求婚,只要有真诚的爱情就足够了,我不太在意形式。卡姆莱尔先生,如果没有爱情,即使有一万朵鲜花,也不代表任何诚意。”叶儿表现的很配合,把头倚在祝童肩头,甜甜的笑着。她的英语没有小骗子流利,甚至可以说生硬,但足够让客人明白她的意思。

“西蕾娅小姐,您认为钻戒与鲜花,那个更重要?”祝童又问西蕾娅,她一直在偷笑。

“噢,如果钻戒足够大,没有鲜花也不会介意。但是,为了今后更幸福,最好有钻戒,也有玫瑰。”西蕾娅的回答,让祝童和卡尔都笑了。

“苏小姐是梦幻般的理想主义者,我知道她一定喜欢李先生的玫瑰;西蕾娅小姐更现实,喜欢鲜花更喜欢钻戒。西蕾娅,回头我代表公司送您一束藏有钻戒的玫瑰,希望您能热爱我们的公司。”

“卡尔先生,谢谢您的慷慨。”西蕾娅乖巧的在卡尔脸上轻吻,表达自己的感激。

祝童也歪下头,叶儿犹豫一下,只好也在小骗子脸上点一下。

“瞧,我们都得到了满足。但是不一样。”祝童握住叶儿的手,轻轻摩挲中指上的订婚钻戒,对卡尔说:“生意和婚姻不一样,更现实更实际。卡尔先生是前辈,至少在今天之前,我没有看到从你们那里传来的任何诚意的表达。”

“哦,很抱歉,我不清楚您说的诚意是……?”

“我的意思很明白,今天是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的日子。在如此重要的时刻,我没有看到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他才是MTK船务公司的董事长。卡尔先生,您可以随便询问一位船上的客人,他们至少在十天前就得到这个消息了。从东京到上海,飞机只要两个小时,我更有理由表达遗憾。我希望,史密斯先生能以钻石来表达歉意,而不是虚伪的玫瑰。”

卡尔明知道祝童在没事找事,却也只能干笑着眼看小骗子离开。道理千万条,就看你怎么讲?谁来讲?卡尔认为,对方胡搅蛮缠的本事高人一等,未来的谈判一定困难重重。

下午五点,结束了一天愉快的海上之旅,“东海骑士”号缓缓靠上游艇码头。

福华造船筹备处还安排了夜游黄浦江与游艇上的答谢晚会,这么早靠岸,是为了照顾一些身份特别、不喜欢热闹的客人。

另外,还要接收另外一批年轻的客人上船,他们是一只管弦乐队。

靠在码头上,船长劳伦斯就不会在意超员不超员的问题。

池田一雄不喜欢热闹,陈依颐的身份不允许她凑热闹,他们就属于必须离开的客人。

江小鱼和无聊大师,今天一整天都没机会和祝童交流,小骗子安排宋中仞对他们贴身照顾。

秦可强扮成侍者,一直不远不进的看着他们。江小鱼虽然表面上很尽兴,都知道今天没什么机会了,也就早早的告辞。

祝童没有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专访,也没有留下参加晚上的活动,对萧萧和吴瞻铭交代一声,叫上叶儿走下“东海骑士”。

杨辉把宝马X5越野车送过来,祝童开上车快速离开游艇码头。

“开慢点,你要去那里啊?还有客人呢?”叶儿抗议着。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只须你想我们两个,不要想别的事。”宝马X5越野车驶上高架桥,祝童握住叶儿的手;“我们去你们老屋度假,就我们俩。上海太闷了,喘不过气。”

“不好,没打招呼,老屋什么也没有。”

“我早安排好了,瞧后面。”

叶儿回头看看,后座上是两只七十五升旅行包,还有两袋食物和水。

叶儿欲言又止,张张嘴,实在没什么理由拒绝。几天来,她一直注视着这个骗子,看着他为工作忙得团团转,休息一下是应该的。

只是……叶儿惧怕单独和他在一起,虽然内心抗拒与这个骗子之间的亲密接触;但是身体却好象很享受那种感觉。

宝马比雷诺性能优越,祝童离开市区后把车开得飞快,本来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车近小镇,祝童打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忽然把速度慢下来,夜幕下传来几声远远的呼叫声,是母亲在呼唤孩子回家睡觉。

“到了。”

“到了。”

祝童把车停到“自己家”门前。

进入小镇,街边人家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映出温婉的小桥流水,

不管外界是如何的变化,河水依然是不紧不慢,缓缓的流淌着;衬托着江南水乡质朴。

“还是回去吧,姐姐知道会骂我的。”小镇的夜比上海更黑,叶儿低低的说。

“不会,我们已经订婚了。就在这里,叶儿忘了吗?”祝童把汽车熄火,门内走出他曾经的老中医“家长”。

祝童从后座提起一袋礼品,下车前对叶儿说:“你去要老屋的钥匙,我‘回家’准备晚饭。”

“夜里怕是要冷啊,没有火塘……。”叶儿颤抖着,做最后的努力。

“不会的,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大汗淋漓。”祝童暧昧的笑着,在叶儿耳边吻一口,说:“快去吧,我等你。”说完下车和老中医热情的寒暄。

十二、薄冰(上)

手机响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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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离开车门不到三步,听着听着皱眉头。

“谁的电话?”叶儿一直坐在车上,没有任何行动。

祝童嘀咕一声:“程震疆,船上出事了。”马上回到车上,调转车头驶回上海。

程震疆说,有人在游艇上闹事,伤了几个人,已经惊动了警方。

祝童心里咒骂着宋公子多事,不是他强烈建议,说既然不给红包至少要让媒体记者们玩得开心,祝童根本不会答应搞什么联络感情的游艇Party。

叶儿也着急的拨打电话,很快,一个个信息传递过来。

伤者已经被送进医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行凶的人被警方抓获,曾经有过案底,是不折不扣的街头老混混,且确实喝了不少酒。

午夜时分,宝马X5停到游艇码头,游艇上只剩程震疆和向墨。几艘快艇开着强光灯在附近水面上逡巡,四五名潜水员坐在码头上换装备。

凶手有两个人,一个被抓另一个竟然跳进黄浦江跑了。

谁也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混上游艇。Party的请柬比较随便,很多都是记者们或宋公子的朋友。

游艇上还有几位警官,叶儿去和他们沟通;祝童这才有机会拨通秦可强的电话。

伤员并不多,伤势也不重,筹备处的张雪丹律师就是一个。秦可强说,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萧萧,张雪丹为了保护萧萧才受伤。他还认为对方这次捣乱只是警告性质,如果那凶手愿意的话,刺进张律师肩膀的刀完全可以要她的命。

秦可强还说,两个凶手都不是练家子,已经能确定不属于江湖;他们都是混迹上海多年的本地人,在出事前并不引人注意,大概是被某人从街头收买来捣乱。被抓的那个应该是瘾君子,凶器是餐桌上提供的水果刀。

祝童查看了现场,与秦可强说的判断大致相同。收买街头混混弄出这样的无头案花不了多少钱,但最让人头疼,因为可能性太多。田公子、江小鱼乃至老卡尔或旭阳集团的某个股东都有可能。

麻烦的是,明天该如何善后?一群沪上颇有名气的媒体记者被袭击,还有人位受伤入院,怎么说都不是个好兆头;凶手还是个瘾君子。

一旦被炒作起来,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的新闻免不了要弄上点暧昧的花边,甚至……祝童暗叹,至少这一夜注定不可能睡觉了。

那边,叶儿陪着位警官走来,小于也被王向帧派来负责疏通。几方交换一下意见,都认为先要保证伤员的安全,水上要抓紧打捞工作,只要不死人,别的都好商量。

祝童马上开着车陪警官去海洋医院,一直忙到天亮。还好,五位轻伤员都可以出院了。张雪丹的伤口被吴瞻铭亲自主刀缝合,也没什么大碍。

这一天,筹备处的员工都在忐忑不安的气氛中度过。因为很多记者都受到惊吓,有些还受了伤,沪上媒体中关于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的消息并不多。

中午,祝童请筹备处全体人员吃饭,算是感谢,也算是压惊;好容易才让大家的情绪稳定下来。晚上还要准备另一个答谢晚宴,给记者们补发红包,该花的钱一点也不能省啊。

对于联络感情,祝童已经补报任何希望,还是付钱来的直接,也更有用。跳进黄浦江的凶手还没找到,大致有两种可能,一是被淹死顺水进入大海,一是早就找地方上岸了;这件事需要和警方沟通。

忙完这一切已是十点多,祝童开车拉上叶儿回海洋医院。这次,程震疆再没理由跟在后面当电灯泡了。

祝童感觉到叶儿情绪不高,腾出手覆在她膝头,问:“叶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感觉不舒服。送我回家好吗?好久没见姐姐了。”叶儿挪动一下,闪开祝童想要放肆的手。

“好吧。”祝童应一声,默默的把车开向苏娟家。

“你……不上去吗?”车停在楼下,叶儿迟疑着。

“我还要去医院看看,没事的,好好休息。”祝童笑笑,心里很不轻松。即使是傻子也看出叶儿不对了,两人之间有一层薄薄的冰。

叶儿嘱咐一声“小心点”,下车走进楼洞。

祝童开着车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上海街头拥挤的车流里;竟茫然束手无策。很长时间内,他的思维处于停顿状态。

江小鱼或者田公子派人来捣乱,小骗子根本就不在意;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他们能打击他的手段贫瘠。叶儿,他珍惜且小心呵护的感情出现的意外转折,才让他心烦意乱。

叶儿回到自己的房间,苏娟跑车没在家,上海男人本来想说些什么,看到她木然的表情谨慎的选择保持安静。

小狗阴阳钻进来,在叶儿脚下拖起她一只鞋子跑出去,很快就叼着只拖鞋跑进来。来回两趟,就把主人进屋忘记的事给做了。最近一段时间,阴阳一直呆在苏娟家,它似乎有点想念另一个主人,在叶儿丢在椅子上的手袋旁嗅着,抬头看着叶儿低低的叫几声,然后继续嗅。

叶儿把阴阳包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想起它刚来时的可怜样,想着把它从街头捡来的那个可恶的骗子……。

“叶儿,你的电话。”上海男人在门外说。

“哦。”叶儿推开门。

“你的手机在响。”上海男人指指屋内。

叶儿才听到,原来是手袋里的手机在叫,而自己神情恍惚,一直没听到。

她本以为是祝童打来的,拿起电话才看到是王向帧的号码。

“马上来我的办公室。”

“好的,我马上去。”

叶儿连忙下楼,小于刚从王向帧的奥迪车上下来。

“首长让我来接你;苏小姐,闯祸了吧?”

叶儿勉强做出个笑脸,拉开车门上车。她那部手机经过特殊改装,无论开不开机,周围十米内的任何声音都在监控中。

王向帧没在办公室,而是坐在花园的回廊下,身前竹几上的茶具在被一束清冷的灯光映出散淡的光晕。

“首长。”叶儿低着头走近。

“坐。”王向帧给她斟上杯茶。

叶儿端起来,发现茶杯是半温。她轻啜一口,果然是凉茶。

冬日的上海,外面的温度只有十度左右;王向帧在这里已坐了些时候了。

“苏小姐,如果你感到为难的话,现在退出还不晚。”

“不,我能完成任务。”叶儿连忙站起来,手里还捧着茶杯。

王向帧以审视的眼光落在她脸上,定了片刻,说:“我理解你的感受,曾经的爱人忽然变成个陌生人、骗子、罪犯;这样的事确实不好接受。李想在某些事上是欺骗了你,但是,他对你的感情是真挚的。”

“首长……?”

“坐,今天只是聊天,不用紧张,你知道江湖吗?”

“我知道的不多……”叶儿坐下来,想起祝童要做的事,脸上浮起红晕。

“感情的事,说不上对错。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他起疑心的?”

叶儿凝神沉思片刻,缓缓的说:“不算太早,到凤凰城的第二天,我看到他和一个人说话。他曾经是田旭洋的智囊,首长,我们有他的资料。”

“你说的是百里宵?”

叶儿点点头:“当时我还不能确定,后来,我们在蝴蝶洞受到袭击。为了保护井池雪美小姐,我当着杀手说出几句日语,后来被他们抓走了。当时我好象处于昏迷状态,恍恍惚惚感觉到他出面拦截袭击者。我……。”

“你是不是感觉很意外,李想竟然有一身高明的功夫?”王向帧替叶儿点名那说不出的感觉,接着道:“苏小姐,朵花是我的女儿,你知道吗?”

叶儿愣愣的看着王向帧,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不是李想,我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女儿。”王向帧点燃竹几上的炭炉,看着红红的炭火,叶儿感觉暖了点。

“首长,朵花真是您的女儿?”事实上,叶儿曾经有过这样的怀疑。

“是啊,至少在春节时,李想已经猜到这个秘密了;他在四月份才告诉我。如果朵花没有变成凤凰仙子,我想,他不会来找我。苏小姐,他来自江湖,对我们有天生的戒意。但是,他对朵花的帮助是真诚的,可以说不含丝毫功利目的。他没有想利用这个秘密的谋求什么,我和朵花,都应该感谢他。”

王向帧倾去壶中凉茶,换上茶叶,在等候水开的时候,轻声说着自己和蝶姨的往事。

叶儿静静的听着,她知道王向帧和夏护士长的关系不好,甚至还听到过一些有关夏护士长的风言***。而王向帧把造成两人现状的大部分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与夏护士长之间没有爱情,只有利用。

炭炉上的水早就滚开了,王向帧沉浸在过去的世界里,只顾说话忘了沏茶。

叶儿随着王向帧的诉说,对身边的事也是恍若未觉。

“吃惊吗?”王向帧终于说完了,炭炉上水也烧干了。

“您现在和朵花……。”叶儿迟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正在办理离婚手续,快的话,明年春天你就能喝到我和蝶姨的喜酒。希望到时候,福华造船的事能告一段落。”王向帧往茶炉里续上水,表情一转,说:“现在说说李想,苏小姐,如果去掉所有的身份和时代印记,你认为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我不知道。”

“如果单单只说爱情,你认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欺骗吗?”

“我不知道。”叶儿的声音更虚弱了,她确实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把黄海调走,是怕他因为冲动有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如果不是相信你们,我不会做出这个选择,因为我和他之间有约定,替他保守这个秘密。那份文件,是我故意让黄海看到。”

“首长,您为什么又……”

“因为你已经开始怀疑他,向老担心你会做出不理智的事。苏小姐,他是来自江湖,也许曾经做过一些有悖法律的事;但是,他到上海后的种种都表明,他珍视你和你们之间的感情。钱对于他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他愿意,李想完全可以另外一种身份出现在上海。或者是华侨或者是民营企业家或者是神秘富豪。如果没有你,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出现在上海。对于他来说,你代表着生活中最美好的部分。你先看看这个。”

茶炉里的水又沸腾了,王向帧停下话头专心冲茶,也给叶儿留下点时间阅读一份李想的背景资料。

“他叫祝童,曾是祝门掌门,好年轻啊。”叶儿看完,内心对祝童的抗拒减弱了。

十二、薄冰(下)

资料上对江湖、对江湖八派、对七品祝门都有尽可能详细的说明。www.65txt.com

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内容是对祝童的出身与来历记载与推测。

“祝童现在的身份是祝门大夫,为了你,他推掉掌门的位置,试图退出那个世界。苏小姐,我知道你和黄海都不太理解我为什么选择他负责福华造船。我现在告诉你,如果想让福华造船顺利起航,祝童是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他身上虽然有江湖上的野性,但是内心向往着光明与公平。他对人性的阴暗面有敏锐的直觉,大多数人处于他的境地会选择随波浊流或独善其身,至少在现在,他也在试图做到独善其身。但是一旦有人触犯到他内心的痛点,必然会遭到严厉的反击。

“几年来,不少新船厂在中国的沿海地区出现新的造船厂,无数资金来自各处的资金投入到这个看来有着无限制活力的行业,仿佛这是个无底的聚宝盆。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大多数的船厂都在盈利,中国在国际市场上承担了三分之一以上的新船订单,一半以上的船舶要到中国来修理。但是,由于技术和专利的原因,我们的造船业在世界上只处于下游位置,高附加值和利润的订单大部分被日韩垄断。与井池财团的合作能促进和刺激我国造船业的发展,它在某种程度是个信号,打破了欧美和日韩对我们的行业封锁,能带动我国整个造船行业的提升。

“这样的机遇我们曾经遇到过,可惜的是我们很少能抓住。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人和机制问题。所以,福华造船只能是一家充满活力与竞争的股份制现代化企业,国资可以参与但是不能主导。但又不能完全放任不管,因此,保证来自国内的资本在股份结构内占有优势变成必须。现在看来,要完成这个目标有很大困难。”

叶儿点点头,这些她早就明白。按照田公子拟定的那份协议,井池财团和MTK船务公司至少也占据福华造船总股份的六成以上,只是,这一切与小骗子祝童有什么关系?

王向帧喝口茶,接着说:“为了民族的发展和国家的前途,我们需要团结各方面的力量,也包括江湖。他们属于中国,江湖各派正在转型为民族企业,在关键时刻,他们比外人更值得信任。祝童可能对自己的真正出身不太了解,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他、帮助他。我们猜测,祝童的身世与蓝石集团大有关系。你应该还记得东海投资,我们对这个基金为什么会突然停止活动有很多猜测,现在看来,是因为祝童。东海投资是有人留给他的舞台。”

“真的吗?”叶儿吃惊的瞪大双眼,她前一段专门研究过东海投资。虽然表面上看来东海投资是个小型风险投资基金,且东海投资出现的那段时间,国内的金融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活跃;从法律的角度看,当时的东海投资可算一家非法机构。

“当然,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东海投资停止运作时帐户上只有区区十几万人民币,如今,即使它已经多年没有进行投资和营业性行为,也没有人以东海投资的名义活动,但是帐户的资金每年都在增长,现在已经达到了三亿的巨量资金。”

“首长,您的意思是?”叶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错,苏警官,江湖最大的优点是快意恩仇的豪侠与一诺千金的义气。东海投资就是依靠这两点,从当初的几十万,成长到如今的规模。我最近调查了两家企业,他们的主人只见过投资人一面,这些年来没人去催促,也没人检查过企业发展的状况。但他们每年都会严格按照当初的契约,把一年比一年多的红利汇入东海投资的帐户。我要把他们引进来,江湖一直存在与我们民族的肌体内。他们曾经有过辉煌的时代,他们身上曾经有过这样那样的阴暗面。现在,他们自身正在寻求突破,希望能融入到这个时代。福华造船是个合适的舞台,让江湖的力量与外来资本上去表演。胜负不外这两种结果:如果他们取得胜利,福华造船也许会有远大的前途,在关键时刻,他们会为了自身的需要维护国家利益。如果祝童失败了,福华造船只会成为一家普通的合资企业。重要的是,无论胜负,江湖和祝童将学到很多东西。”

小于走过来,低声在王向帧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王向帧略一思索,说:“你让他稍等片刻。”

等小于走远了,王向帧才笑道:“祝童来电话了,看来,他已经有所怀疑。这份是东海投资近期的活动,以及祝童到上海后发生的一些事的真实情况。你看完就知道,我为什么当时不让你调查东海投资。”王向帧又取出一份文件,说:“给你二十分种时间,如果你还感觉不好选择,就去北京和黄海做同事吧。”

叶儿注视着王向帧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鬓角被岁月的风霜染白的华发,说:“首长,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要留在上海。他既然可以骗我,我一样可以骗他。”

“很好,既然他曾经骗过你,按照平等原则,你当然可以骗回去。但是,他在上海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呵护你们之间的感情,他很在乎你。苏小姐,你在离开这里之前,需要先想清楚一件事:你对他的恨有多深?爱,就曾经有多深:你,在乎他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仔细看文件,不能拿走,不能泄露。离开这里之前把它销毁。里面的内容包括你我在内只有三个人知道,黄海只看过一半。”

王向帧为叶儿斟上一杯茶,走了,留叶儿一个人在冬夜的小花园里静思。随着一页页文件被翻开,叶儿发现画廊老板梅兰亭,国画大师马夜,竟然都来自江湖。

向老从别墅内转出来,迈着方步踱到花架下。

“苏小姐,你准备如何对他解释?”

叶儿抬头看看向老笑眯眯的神情,莞尔一笑,道:“不解释,他如果不高兴,我就不理他。”

“好好好。”向老抚掌大笑;“持宠而娇,女孩子有不讲理的资本,不解释最好。”

“他欠我个解释。”叶儿看茶炉上的水开了,捻茶冲水,轻舒玉腕为向老泡出一杯香茶。不觉间,她用上了小骗子传授的花香茶道心法和手法,这杯茶就多了几分滋味。

向华易眯着眼细品一口,忽然伸手搭向叶儿手腕。

叶儿没受过搏击训练,也没练习过任何拳脚功夫;但是手腕一转,向老的指尖从叶儿手背滑过,竟然搭了个空。

“苏小姐,你跟他学过功夫吗?”向华易肃然问。

“没有啊,只学过写字。还有,跟马老学习绘画,练过一些运笔技巧。怎么了?”叶儿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主动伸出手腕:“向老,您……。”

向华易轻轻搭上叶儿的脉搏,闭上双眼仔细探查,片刻间收回手指凝视着叶儿。忽然叹息一声:“他对你用心良苦啊,苏小姐,你是否能感觉到每次写字时,体内会有些奇怪的感觉?”

“是啊,但是那些感觉很舒服啊。开始很难,逐渐就习惯了,现在,我每天不写百十个字就浑身不舒服。向老,是不是……?”

“他让你学到了一样很奇妙的密法,不只是一种,你有三个师父。”

“没有,只有一个。不,是两个。”叶儿惶惶然;她已然知道祝童是七品祝门高手,马夜是六品梅苑长老,当然也有一身高明的本事。但向老说她有三个师父,又从何说起?

“向老,您也是江湖高手?”叶儿看向老没有搭腔,问。

“我吗,如果年轻时遇到合适的领路人,现在也许会是。可惜,没你那么好的运气。”

“您又取笑我,被人骗了,还说是好运气。”叶儿想到自己的状况,苦下脸。

“苏小姐,你小时候体弱多病,身体一向不好,这一年来吃过药吗?”

叶儿摇摇头:“没有啊,向老,您是说……?”

“祝童固然有很多不是,至少他对你的感情是很真挚炙烈的。是他在暗中替你调理身体,苏小姐,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你在不知不觉中练成了一种密功。”

“啊!”叶儿惊得站起来。她的体质一直偏弱,每到换季时就免不了要感冒发烧。但是,今年整整一年确实没有病过一次,甚至连入警前艰苦的集训都安然坚持下来。

“不要紧张,你身上这种密功的底子是一种高明的秘传医家养身功,那是祝门独有的不传之秘。还有一种只适合女性修炼的养颜功,此种功法失传已久的,不是看到你泡茶的手法,我不敢确定这种秘术竟然还有人会。几十年前,国家曾经发起过一次抢救整理江湖功法的活动,也只得到一些外在手法技巧。它的名字叫花香茶道,谁教你泡茶,谁就是你的师父。”

“但是,这是他教我的啊。”

“你是说,祝童?”向华易很怀疑,这种阴柔的密功根本不适合男人修炼;“苏小姐,我想问你个问题。他,是男人吗?”

叶儿绯红了脸,低下头没有回答。

向华易迷惑更深,他怎能想到祝童修炼花香茶道,是为了中和金丹带来的霸道燥热;且停止服用金丹后就放弃了这门秘术,只督促叶儿抓紧修炼。说来,叶儿能步入蓬麻初境,一方面是祝门术字和蝶蛹溶身涵养的基础,主要机缘还要归功于祝童带着她进行的那次对花香茶道的体验。

“你能完整演示一遍这种功法吗?”向老充满期待的问。

叶儿犹豫片刻,说:“对不起,我答应过他,只能教人写字,不能教别人泡茶。”

“应该的,应该的。能再给老人家泡杯茶吗?”向华易没表现出失望,这让叶儿略有歉意;很用心的泡出杯茶,双手送到老人身前。

向华易接过茶杯轻啜一口,满意的摇头微笑:“同样的茶同样的水,经苏小姐泡出来就是不一样。奇怪,老夫也喝过他泡的茶,很平常啊。”

“向老,他才不喜欢泡茶呢。我记得还有一样专门的用具,后来就不见了。”

“噢?说说,都有什么?”

“别的都平常,只有一只茶壶很奇怪,注进去茶水,只滴出三滴冰凉的茶露。”

“一定是甘露吧?”向华易羡慕的赞道,话题忽然一转,问道:“苏警官,你想过首长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口把他的秘密透露给你和黄警官吗?”

“想过,但是没想明白。”叶儿小心的回答。

今天谈话以前,她以为王向帧把她安排到祝童身边是为了收集证据;现在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王向帧好象很欣赏那个小骗子。

“因为首长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这个决定。他和祝童之间有个默契,现在,首长食言了。”

“是因为朵花和蝶姨吗?”叶儿也想到了。

向华易点点头:“他怕自己会突然离开上海,那样,田旭洋的病可能就忽然痊愈了。祝童毕竟来自江湖,首长还怕他离开上海后,祝童会做出什么违背法律的事。那样,对福华造船是个沉重的打击,对祝童来说更是一场灾难,也许,他也许真就彻底沦为江湖好汉了。”

“首长的意思是,让我帮助他?”叶儿低低的问。

“一方面是帮助他,还要在事情真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配合黄海制止他。”

叶儿沉默了,对于这样的任务,她没有半点信心。

(说几句题外话。近期书友对叶儿有颇多争议,大家都有各自的看法。所谓色布迷人人自迷,美丽的女子就如美丽的花朵,存在,就是意义的所在。我要说的是,相爱本身是件很简单的事,如果没有来自社会的诸多因素,仅从爱情本身而言,世界上大部分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有书友说,叶儿对这段感情不够投入,做的不够多。我以为,一个能力与美貌俱佳的女人不一定可爱。对祝童而,言渴望的是一段简单的爱情和简单的生活,那样的存在只会让他敬而远之。

与大家一样,叶儿当然有自己生活背景,法律、道德乃至自我保护的需要,都会这段感情做出判断。美丽的女子,自我保护的意识就越强。她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做的太多,也许是一种破坏。

有些人看起来很普通,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表现出非凡的勇气。

一、扎堆(上)

祝童也是一脑门官司。(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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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空落落的,就如刚把一朵盛开的花儿捧在手心,这朵花儿却化为一股清烟向远方飘去。

他停下车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车开到了海洋医院。

叶儿今天的表现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出卖了,所以小骗子刚才打电话找王向帧求证。

王向帧说苏小姐接受祝童的身份需要个过程,即使有他作保,还要看苏小姐内心的感受。感情的事本身就充满不确定因素,他能保证的是“李想”这个人的身份,而不是“李想”与苏小姐之间的感情。

很含糊的解释,祝童不好多问。也许王向帧说得有道理,自从自己走进福华造船的漩涡后,他和叶儿之间根本没时间沟通。

他安慰自己,女孩子的心思很复杂,叶儿也许是对他的表达方式不满,也许是对他身份的转变不适应。叶儿本身是个多愁善感的江南女子,习惯于简单淳朴的生活方式,她可能正在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医生与亿万富豪之间,有本质的不同。

苗苗母女正在病房里收拾东西,郑医生说苗苗的手已经没什么问题,今后只要坚持锻炼就能恢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功能,并且告诉她们明天就可以出院。母女俩一直想再见见李主任,好好谢谢大恩人,并且把李主任送来的九万块钱还给他。

自从前几天电视台来采访过后,有不少好心人伸出援手帮助她们,海洋医院后勤科为苗苗妈提供了一个工作机会,这一切多亏李主任。苗苗一直很遗憾,自己感谢李主任痛骂那些污蔑李主任的人的那些话,在播放时被删去了。

祝童和郑书榕站在病房门口,听着里面母女俩说的话,忽然不好意思进去了。

他帮助苗苗完全是为了叶儿,从没想过要得到什么;现在,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上午,祝童早早的就到金茂大厦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的。

九点正,叶儿的准时来上班,祝童忐忑不安的一颗心才安稳下来。只要叶儿还来工作,事情就不会很糟。尽管她一直没正眼看小骗子一眼。

男人某些时候就是那么贱!人多是以自己的经验和希望来决定行为,乃至思想。如果件事的发展方向会模糊,并且不可控制的话,多会选择让时间代替自己做选择。

萧萧看出祝童和叶儿之间不对劲,所以把他今天的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因为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的新闻发布会顺利召开,李想就变成了个香饽饽。

宋中仞带来了多家媒体记者的采访申请,有几家电视台财经栏目要求做专访;还有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找上门来表示祝贺,都希望与李主任单独交谈几分钟。不止小骗子,筹备处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来的。

这些都是好对付的,不好应付的是一些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几家所谓的企业家沙龙和联谊会之类的组织也找上门,或邀请李想李主任入会或邀请他加盟。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的表现出那么一丝傲慢。

祝童很明白这些人得罪不得,能在上海搞企业家沙龙或联谊会的,都是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或大人物的夫人或代理人;这样的人能看上李想,不外是想在福华造船的餐桌上分一杯羹。有些是想入股,有些是想借力,更多的是图谋着福华造船正式立项开始建设时,那些上百亿的工程项目。

所以,祝童让程震疆和宋中仞出面应付他们,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白的够白红的够红,尽量不怠慢任何一方。

整整一天,祝童也没捞到和叶儿说一句话;上午去旭阳集团与陈依颐见面,中午与池田一雄共进午餐,交换对新闻发布会的看法;这都是必须且必要的。下午,祝童与陈依颐、池田一雄一同拜访中田船务公司所地方政府的首脑,郑区长。

郑区长以前也见过祝童,当时他的身份只是位中医师。

现在当然不同了,今天上午,关于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的的新闻充斥各家媒体;郑区长很郑重的在区政府会议室接待了来拜访的客人。这三位是能左右区财政大户中田船务公司命运的人,未来的福华造船必将给该地区带来更大的收益。

祝童本希望此次拜访在一种相对轻松的半正式状态下进行,看到郑区长摆下如此郑重的态势,脑子马上划下道杠杠:郑区长对自己有戒心,莫非他希望田公子能东山再起?

郑区长很随意的问:“李主任,能透露一下福华造船的董事长是谁吗?”

祝童自己都不确定谁将是福华造船的董事长,怎么能回答郑区长?

所以,他也很随意的说:“这正是我也想知道的。福华造船下一步要做的是确定股份结构和董事会成员,董事会主席要在董事局会议上选举产生。”

“福华造船将是我们区里的龙头企业,我们会全力支持李主任的工作。关于征地的事,我们这里有个初步意见:福华造船不必支付征地款。”

“不用支付征地款?”祝童微微一愣,看一眼身边的陈依颐,她显得也很意外。

“是啊,这是区里对福华造船的政策性支持。”郑区长对自己提议达到的效果很满意,从身后拉出个年轻人,说:“这位是我们区经委副主任,兼任港区经贸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小黄,黄杰。”

“黄主任,您好,多多关照。”祝童握住年轻人的手,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陈家派驻望海制药的那个年轻人吗?他以前应该是陈老的秘书或助理,陈家出事后,黄杰就神秘的失踪了。短短两个月时间,他怎么来到上海成为一家有政府背景的投资公司董事长,还挂着区经委副主任的头衔?

“李主任好,陈董事长好,池田先生好。我刚到上海,一切都不太熟悉,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黄杰也做出不认识祝童的样子,分别与三人握手、交换名片,又退回到郑区长身后。

“为了照顾地方和征地方的利益,区政府决定以征地款入股福华造船,黄主任具体负责这件事。我们希望黄主任能进入福华造船的董事会。”

祝童与陈依颐、池田一雄交换个眼神,这又是个新问题啊!福华造船要征用大片沿海土地,以前田公子的计划里只付出一点象征性的费用,地方政府已经答应无偿提供。

现在,突然冒出个港区经贸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听郑区长的意思,土地是不要钱,但只是不要现钱,人家要的是比钱还厉害的股份!并且,还要有人进入董事局。

“这个要求太突然,我们做不了决定。”祝童起身告辞。

此次拜访不仅没得到支持,郑区长还露出敲福华造船一笔的苗头,等于是失败了。

此一时彼一时,几个月前,祝童陪松井平志与郑区长到漫江花雨潇洒,那时的郑区长很随意啊。在被销毁的移动硬盘里有郑区长的精彩内容,如果郑区长知道田公子手里能要挟他东西已经不在了,而面前这个李主任知道里面的内容,会有什么表现?

一定有人在背后做动作,也许是某个有实力的大人物要进入福华造船,也许就是那个貌似疯子的田公子。

无解啊!整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看似没做什么正经事,但这是他如今的工作。蓝湛江说的对,做大生意就是处关系;只有把各方面的关系理顺了,才能谈到生意本身。

晚上,祝童坐在漫江花雨的包厢里,身边是成风和天丽公司的总经理肖云丽,还有一个带着墨镜的年轻白领。

说来,上海的年轻白领很有些千篇一律的感觉;衣着时尚讲求生活品味,内心务实随时准备跳槽;在竞争激烈的巨大的压力下,普遍都有不安全的焦虑感。

“您就是神医李想?乖乖里咚呛,”年轻的白领摘下墨镜站起来,再也不装深沉了。

他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相貌大体还算周正;与别的白领一样,脸色略显苍白。

“彭湖,彭经理,三江基金会的基金管理经理。”成风连忙为双方介绍。

彭湖就是虚幻世界中的“逍遥剑客”,祝童曾经借助他发起反击。

“彭经理架子不小啊。”祝童拉着他坐下。

“宋总如果早说是李老板要召见,我彭湖哪里还敢摆架子?”所谓闻名不如见面;现在的彭湖还真有点“逍遥剑客”的豪气。

半月前,无聊的金莲花投资基金斥资收购了彭湖所在的三江基金,彭湖知道无聊大师的底细,早早的就辞职了。倒也不是做贼心虚使然,而是害怕。

作为混迹资本市场和股市几年的小油条,彭湖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懂得巨量资金的可怕,特别是在这些钱都来自海外的时候。

他看到了福华造船筹备处的招聘广告,就随便递上份简历。没想到马上就接到了回复,不是福华筹备处,是天丽科技。

彭湖很是摸不着头脑,金融公司与科技公司根本是两个行业,莫非天丽科技在谋求上市?或者有钱没地方花了,要投资资本市场?

彭湖猜对了一半,当看到走进来的是“神医李想”时,彭湖的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了。

一、扎堆(下)

天丽科技的总经理肖云丽脑子里的疑惑比彭湖更甚。www.65txt.com

天丽科技最近势头不错,蓝精灵在金菊花公关公司的帮助下已在医用管理软件占据相当的份额,稳稳的占据着江浙市场,并已开始布局向外部延伸。肖云丽虽然依旧满头雾水,但是有钱总是好的。她现在也有千万身家,对能见到成风身后的神秘老板期待已久。

今天,成风把她约到漫江花雨,见到上海滩的新富豪“神医李想”的瞬间,肖云丽就意识到他就是成风身后的人。只是,人家好象没看到她,成风也没介绍;“神医李想”的注意力完全在彭湖身上。

“彭经理,长话短说,我正式邀请你加盟福华造船筹备处,有兴趣吗?”

祝童对彭湖有点初步了解:这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辞职。

“我需要考虑一下,李老板,能问问您准备让我做什么吗?还有待遇问题。”彭湖尽量保持平静,略显腼腆的问。

“我需要一个对中国股市有经验的助手。”

“神医李想”主持召开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的新闻发布会,沪上晚间新闻和各媒体上充斥着关于他的种种猜测。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彭湖属于能看出一点门道的聪明人。

他没有多问,也没有纠缠待遇问题。“神医李想”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也不会允许别人骑在头顶吐口水。祝童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面对福华造船的重要合作伙伴MTK船务公司的代表,“神医李想”使出的手腕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能跟着李老板,是我的荣幸。”

“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随时。”

“明天去找我。”祝童取出一张名片,彭湖接过来仔细放进皮夹内层,很识趣的说:“老板,早听说漫江花雨的演绎舞台很精彩,我去下面看演出。”

漫江花雨是会员制俱乐部,不接待没有会员卡的客人来消费;虽然漫江花雨比起南海宫澜错一个层次,也不是以前的彭湖能经常出入的地方。月薪十万以下的白领,不属于漫江花雨的客人。

“小宋,替我好好招待一下客人。”祝童对成风使个眼色,他就带着彭湖走了。

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祝童这才看向肖云丽。

“肖总一直在试探天丽科技的幕后老板,现在告诉你,那个人就是我。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肖云丽期期艾艾道:“李老板,我……请您别在意……不知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听我说。肖小姐,天丽科技发展到现在,需要一个更好的职业经理人,你如今有两个选择:一,卖掉手里的股份,彻底离开天丽科技。”

一周前,金菊花公关公司向天丽科技提出投资方案,希望能持有天丽科技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股份;作为回报,金菊花将帮助天丽科技在一年内在股票市场上市。

“我不会离开天丽,李老板,我不会卖出天丽科技的股份。多少钱也不行。”肖云丽说完,好奇的打量着传奇人物“神医李想”,他是那么年轻。

肖云丽还不知道金菊花提出的入股方案,她何尝不明白自己的能力已经开始成为天丽科技急速发展膨胀的制约,只是不甘心和不敢面对被淘汰的残酷现实。

成风每天都在进步和成长,现在已经成为天丽科技的真正主事人,隐隐以一个中专肄业生的身份成为上海IT界的新贵,她知道自己的职业水准已在成风之下。

成风呢?不是这小子当初心软就不会有如今的麻烦,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现在的成风就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的决定。可是话又说会来了,祝童当初对天丽科技也没有什么长远打算。

祝童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琢磨着开价多少合适。

“一千万。”祝童伸出一根手指;“肖经理,有了这笔钱,你就可以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你还年轻……。”

“李老板,再说一遍,我不会离开。天丽科技里有我的最美丽的爱情和梦想,我生命中最辉煌与最灰暗的时刻都在这里;它是我的心灵与的唯一寄托,你懂吗?”

肖云丽声声泣血,祝童有瞬间的感动。怪不得成风说没办法劝退肖云丽呢,原来天丽科技在她心里的位置如此之重。

“一千五百万。”祝童悠悠道。

肖云丽倔强的抿起嘴,恼怒的注视着“神医李想”,就像看着一个刽子手。

“两千万。”祝童伸出两根手指;金菊花出价两千万入股天丽科技,祝童的底价就是两千万。

肖云丽紧咬嘴唇,眼睛里的闪过一丝犹豫。两千万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她脑子不由自主的想到拥有这笔钱后能享受什么样的生活。

“最后一次报价,两千五万。如果还不满足,天丽科技将召开董事会增股。为了天丽的未来,必须开发新产品,每个股东都要承担一定的注资额度。”祝童已经开始欣赏这个女孩了,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试探她会不会屈服。肖云丽现在根本没有力量与注资,如果董事会达成增股方案,她的股份将被稀释摊薄,损失更大。

“老板啊,不要欺负女人。”包房开,轻轻闪进一条身影,柳希兰。她面带媚笑继续道:“肖小姐,如果他以为自己有钱就仗势欺人,我全力支持你。”

“大姐,我哪有欺负人?给肖小姐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优惠了。”祝童保持不住刚才的势压,却也不甘心就此罢手。

“谁知道李神医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不合常规的高价下面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阴谋啊利益啊,别欺负我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柳伊兰说着话靠近祝童;“你能把所有的消息都说出来,供肖小姐选择,我就不坏你的好事。”

肖云丽吃惊的看着突然现身的柳伊兰,她没来过漫江花雨,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端庄秀美又婀娜妩媚,好似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即使我只剩下一点的股份,也不会离开天丽。”肖云丽终于拿定主张,眼角泛出泪花;“李老板,周至骗了我,那时,整个世界在我眼里都是灰色的。天丽科技就像是我的孩子,我只要能看着它成长就足够了。神医李想,求您不要赶走我。”

祝童拉住肖云丽的手,笑着说:“很好,你的另一个选择是,退后一步,或者做财务总监,或者……做董秘。你还年轻,需要抓紧时间积累、充实自己。天丽科技将成立新的研发机构,天丽网盾研究所。也许,你可以到那里负责新品研发。”

“我去天丽网盾研究所,我会全力为黑色钻云燕和鲇鱼邓肯两位大侠服务。”肖云丽破涕为笑,小骗子心里一叹:成风还是对她露了点底啊。

“肖小姐,别总想过去的事,无论过去遇到过什么混蛋,都看成被疯狗咬了一口好了。人生只短短数十年,咱们女人要学会享受简单而快乐的生活。”柳伊兰坐在肖云丽身边俏笑兮兮的低语着,声音轻柔委婉,每句话都似乎说到她心底。片刻间,肖云丽竟被她感染,淤积在眉心的那点忧郁竟然解开了。

祝童拉开门离开包房,柳伊兰啊柳伊兰,容不得任何一个女子在她眼前吃亏;况且,这个女子还是个很有些本事的金领。

张雪丹也在漫江花雨,不在包房而是坐在三楼的经理办公室;彭湖正在填写一份表格,报名应聘福华造船筹备处。这是必要的程序,尽管彭湖是祝童看好的人,该做的文章还是要做充分。

看到祝童走进来,彭湖站起来要离开被祝童挽留住了;张雪丹马上递过一份卷宗,是一份应聘人员名单。

张雪丹负责为福华造船筹备处招聘职员,名额是五个。筹备处需要一位有金融资本从业经验的专家,一位国际经济法专业的律师,两位船舶制造业专家;唯一有性别要求的是一位是前台接待小姐。

报纸上登出广告后收到的简历的有两千多份;经过张雪丹初步甄别出来的有三百多份;其中,应聘前台接待小姐的就有一百份。

“你们商量着看这些,我看这些。”祝童把名单一分为三,自己手里的是一百份漂亮小姐的简历。

对于不在行的东西,小骗子从来不会冒充专家;当然,对于得心应手的也会当仁不让。比如说现在,看贴有美女照片的简历,总比看一堆由枯燥的数据堆积起来的人的档案轻松惬意。

张雪丹和彭湖都有职业精神,没有异议马上开始工作;他们必须在明天早晨的例会之前拿出一份面试名单。

彭湖的主要任务是,把比自己有竞争力的应聘者都干掉;然后才是配合张雪丹律师审看另三个名额的最佳人选。

祝童翻着自己的一百份,不久就看到个熟人:宋巧晴;一年前参加湖北襄樊奥兰生物制药的新药评鉴会时,公司为自己高价请的全陪。

小骗子摸着下额的胡子茬想:当初自己随口说过一句,毕业了如果有困难可以到上海找自己;莫非,她真得找来了?

至少从档案上看,宋巧晴的从专业到从业经历都没什么优势,身高相貌也不算突出。

今天是什么日子,熟人扎着堆来敲门。

二、酒不醉人(上)

弄完名单已经将近午夜两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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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伊兰在门口叫住祝童。

“大姐,很晚了,我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小骗子有点不满意。好好的一笔交易被搅黄了,他正头疼着从如何说服王觉非让出一些天丽科技的股份;自己也要出点血了。

现在出让股份绝对是桩赔本的买卖,天丽科技上市后,这些原始股……。

“老板,我是帮你啊。别不识好歹。”柳伊兰挽住祝童胳膊,站在漫江花雨的吧台前为每个客人送去妩媚的微笑。

“帮我?大姐如果收买人心……。”

“有人在调查王觉非,他如果出了什么事,天丽科技必然跟着倒霉。丽儿虽然只是个小女子,但她热爱天丽,就是因为这,我才帮她。”

“丽儿?”祝童低声惊叫;看来,肖云丽很有希望成为又一名兰花弟子。

好厉害的柳伊兰,她从哪里得到如此隐秘的消息?祝童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有人要借王觉非向自己动奇袭。

“你要知道好歹,分清楚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身边的炸弹?你该怎么还大姐这个人情呢?”柳伊兰靠近一点,香软的感觉几乎包围住小骗子的所有感官。

“大姐啊,青梅在天丽科技也有股份吧?所以,你这样做是应该的。”这个人情祝童还不起,只好耍赖,说:“我帮你完成对海皇娱乐的收购,就没想要得到什么回报。大家江湖一脉,互相关照是应该的。”

“算你狠。”柳伊兰狠狠在在小骗子胳膊内侧的上拧一把,祝童咧咧嘴。他正在自省,不只是对待肖云丽的,祝童发觉自己以往的一些习惯很有点问题。他习惯于冷冷的观察身边的人,自豪与能迅速把握他们的好恶和习惯,乃至内心的阴暗面;他把对自己有利于否作为衡量一个人的重要标准,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人性。

柳伊兰的做法提醒了他,祝门乃至福华造船要顺利发展不能只贪图利益,没有一批可靠的人,只靠利益维系的关系终究是脆弱的。

他进而想到,自己处理问题的方法也需要改变,太咄咄逼人的老板不止合作伙伴会有意见,部下也会有看法。

“大姐,明天晚上……哦,今天晚上我要请一位贵客,预定夜兰昙境的夜场。”祝童指指脚下,他已经向郑区长发出邀请,特别提到了漫江花雨的艳舞。他要借这个机会探探黄杰的底线,特别声明是单独邀请。

祝童和郑区长不熟,发邀请时特别慎重,如果第一次被拒绝,下次就不好张口了。还好,夜兰昙境的魅力够大,郑区长稍微客气了一下就同意了。

百里宵提出一个思考角度,综合各方面的情况看,郑区长没有为难福华造船动机的本钱,黄杰出现才是关键。百里宵曾经是田公子最亲近的谋士,对于旭阳集团内部的勾心斗角和田旭洋在上海的大部分关系都有所了解;他的看法也得到了陈依颐的认同。

“好啊,不过钱要照付,兰花的姐妹们不能无偿为你们服务。”柳伊兰掏出一枚蓝色卡片;“只要一百万,很便宜了。”

祝童一把接过这张贵宾卡,郑重的说:“谢谢大姐,钱我会照付,只是现在手头不宽裕。”

漫江花雨的会员卡不贵,每张十万而已;这张贵宾卡代表着很大的便利,上面印着“雪兰华亭”四个字,表示祝童可以随时使用那间包房。

第二天上午,祝童没能出席本应由他主持的例会。

早晨七点,王觉非的电话就把他叫到海洋医院,有个特殊的病人住院了,指定要“神医李想”治疗。

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昨天午夜一下飞机就被急救车送到另外一家医院,之所以早晨才找到祝童头上,那就要先说说如今的急救制度。

本着就近抢救的原则……哦,救人要紧,还是别扯那么多没用的吧。

总而言之,在史密斯先生的朋友卡尔先生的强烈抗议和坚持下,在几乎惊动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的情况下,生命体征正常,但就是昏迷不醒、神志不清的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于早晨六点四十住进海洋医院的高干病房。

祝童虽然名义上还是海洋医院的职员,但人家现在是上海滩风头最劲的人物,寻常医生根本不敢也不知道怎么联络他。

还好,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还有另一个身份,在海阳医学院设立了一千万的奖学基金。

按照佛家因果报应的原则,史密斯既然做好事了就应当得到好报;按照资本市场规律,有投入就会有产出……。咦,怪不得和尚们越来越富裕,原来佛经里隐含着如此高明的经济学基础理论。

又扯远了,反正是王觉非试探着联络祝童,说史密斯.沃森伯格犯病住进海洋医院,症状与西蕾娅小姐类似,希望李主任能抽空回来看看。

由于昨天柳伊兰的小道消息,祝童也要去找王觉非,连忙起身穿衣,对陪着他住在金茂大厦高级套房外间的程震疆说医院有危急病人,叫上住在隔壁的杨辉开车迅速赶到海洋医院。

王觉非在高干病房楼前焦急的等候着,看到宝马开进来连忙为祝童拉开车门。

“快点,史密斯先生已经撑不住了,注射镇静剂没有效果。”

“死不了。”

穿上久违的白大褂,小骗子心里莫名的涌起一阵感慨:相比于眼前的乱局,混迹这里做医生的那段时光,是多么单纯而幸福啊?

史密斯被捆绑在病床上,嘴巴里塞着团纱布,那是护士怕他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他够狼狈的,金发散乱碧眼血红,白白的皮肤上显出紫红颜色;高大健硕的身躯怪异的扭曲着,意识模糊不清,鼻孔里发出低低的吼叫。

卡尔先生焦急的迎上来,嘴里呜哩瓦剌急速的说着:“请救救史密斯,上帝保佑,神奇的李总算来了。”

紫蝶在他体内暴躁了,镇静剂对紫蝶无效,当然对史密斯也没什么效果。祝童催动蝶神也没什么效果,紫蝶处于狂暴状态,不知受什么刺激了。

“上帝救不了他,卡尔先生请安静。”祝童接过值班医生送来的病历,心里早已做出判断;“我曾经警告过史密斯先生,近期不要离开上海。卡尔先生,史密斯先生为什么不听医嘱?”

“这个……李医生,请您先抢救病人,别的问题以后再讨论……噢,请允许我代表史密斯先生表达歉意,为了工作,史密斯确实没有遵守李医生的建议。”

卡尔本来还要狡辩,祝童只冷下脸做出离开的架势,就迅速的屈服了。

“给他喝酒。”祝童开出第一个处方;“大量的酒,无论白酒洋酒都可以,但是不能用红酒和啤酒。”目前看来,先把紫蝶灌醉是唯一的选择。等它平静下来,蝶神才好控制这个小精灵。

西医开不出这样的处方,药房也没没有酒类出售。好在高干病房里住的高干多,对于老人来说,冬季是个危险的季节;不少有资格享受高干病房待遇的人,都选择在这个季节住进医院调养身体,他们本身并没什么大病。

闲来无事,在走廊里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也比较多,特别是当知道“神医李想”露面治病的时候。为了讨好神医,很快就有人拿来十几瓶高档白酒洋酒。

护士小姐把酒瓶凑近史密斯嘴边,他马上张嘴咬住瓶口,大口大口贪婪的吞咽着。

“先喝半斤,十分钟后再给一两。然后,保持每小时一两的剂量。另外,给史密斯先生输液。王院长,各位,有什么解酒的药吗?”

祝童继续说出治疗步骤,忽然遇到个难题就转身问王觉非和周围的医生护士们。

“盐酸钠洛酮。”马上就有个机灵的小护士给出答案,她看出王觉非也卡壳了。

“很好,就用盐酸……那个什么酮。”

“剂量呢?”小护士又问。

祝童有点不喜欢她了,剂量的问题完全可以去问值班医生,他是中医,对这种西药根本不了解。

好在,王觉非比较理解他,马上说出个低浓度数据。王院长至少能看出来,小骗子是要让史密斯先生维持在一个轻度醉酒的状态。

一刻钟过去,史密斯松弛下来,慢慢陷入轻度睡眠状态。

大家都长出口气,纷纷对神医李想投去佩服的眼光;瞧,人家只看一眼病人,没有号脉就开出药方了;这水平……。唔!如果早知道半瓶酒就能解决问题,这么一大帮人也不用着急上火的忙活半夜了。

卡尔先生终于长出口气,祝童招手让他过来,问:“史密斯先生是什么时候发病的?他什么时候离开上海?什么时候回来?离开了几天?”

“史密斯先生在飞机上就发病了,他正乘坐于昨晚十一时二十分国际航班抵达上海。此外,弯流五型的平稳性和舒适性值得信赖。至于史密斯先生什么时候离开上海,离开了几天,很抱歉,这属于商业秘密。”

难道卡尔先生以为自己已不知道史密斯去日本的消息?这个时候还故弄玄虚,卡尔先生要玩什么花样?小骗子脑子里飞快的转过几个弯,得出个不准确的判断:史密斯并不是从日本回来;他另外还有行程。

也就是说,史密斯在上飞机前就已经发病了,如果不是突然发病,史密斯根本不会在昨天返回上海。可是,史密斯外出旅行乘坐的是顶级弯流五型私人飞机,要调查一位富豪的行程谈何容易?

二、酒不醉人(下)

“知道了,给史密斯先生静脉补充营养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祝童干巴巴的说一声,对王觉非使个眼色转身走出病房。

“李医生请留步,难道……。”卡尔连忙扭动被合体西装包裹着的胖身子,追到门口问;“难道可怜的史密斯要一直这样下去?”

“没办法,我手边的资料太少。史密斯先生的病因很复杂,先住在这里耐心观察一段吧。如果卡尔先生有别的选择,我乐于成全。如果他恢复神智的,您最好劝史密斯先生暂时不要食用任何肉类。但是酒不能断,每天至少八百克。对不起,卡尔先生应该知道我最近很忙,只要能抽出一点点时间,我一定来看望史密斯先生。”

说完,祝童不再理会卡尔的尴尬的辩解,脱下白大褂快步走向电梯处。自作自受,在祝童面前玩**、秘密,纯粹是找罪受。

“李主任,你要把史密斯先生治成个酒鬼?”离开高干病房,王觉非笑着问。

“酒鬼没什么不好啊,至少比死了好。”祝童一直走进花园深处才停下脚步,盯视着王觉非的眼睛,说:“我不想吓唬你,院长,走吧。”

王觉非面部肌肉瞬间僵硬,哆嗦着摸出一支烟,却怎么也点不着。

“啪!”祝童甩开ZIPPO火机,顺便给他用上一点迷幻剂。徐徐道:“你的事快露底了,如果再拖下去,恐怕凶多吉少。我努力过,但您应该能感觉到,有人正在暗中算计我。他们想对付的是我,您只不过是被牵连进来。对不起院长,我暂时无能为力。”

“还有多少时间?我正在卖房子,能不能……?”王觉非的家属早就移居海外,祝童也猜到他这次回来呆不长,也许是为了多享受几天沙盈盈小姐的艳丽迷人,也许是尽量多捞一些钱。只是,王觉非现在已经成为小骗子最薄弱的被攻击点。

“您还是尽快走吧,天丽科技的股份我会替您照顾。也许明年下半年,天丽科技将成为一家上市公司。但是,您必须出让一半。有人要入股。想想吧,抛出股票的收益比一套房子多多了。您如果现在出事,天丽科技也就危险了。”

“我已经把一些的股份转给沙盈盈小姐了。”王觉非被抽空般坐在花坛上,狠狠的抽着烟,又说:“好吧,我下午就走。你给我准备一千万,余下的股份给你。”

“给我个帐户,马上就能成交。”祝童点头答应,他和王觉非各自持有天丽科技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之前,王觉非已经给青梅了百分之五的股份;现在王觉非又给了沙盈盈一些,剩余的部分不太够啊。

只是,天丽科技有多了个股东,沙盈盈这次赚大了,凭空成为天丽科技的股东。

以一千万的代价买下王觉非的股份,现在看来这笔生意很划算。王觉非要彻底切断与国内的联系,也许会整容,以另一个身份生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谢谢,至少你没有骗我。”王觉非握住祝童的手,再次抬起头,似乎已经衰老的十多岁。

“还有点时间,您可以找沙小姐告别。保重,院长。”

小骗子说完最后四个字,马上离开小花园走向宝马车。心里略微有些伤感:谁让你贪钱呢?只从为人的角度,小骗子很是佩服王觉非对女人的豪爽。

如果说送给青梅股份时天丽科技还只是株有些前途的幼苗,送给沙盈盈股份时,天丽科技已经是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

起风了,吹得花园里枝叶乱摇,

十一点四十分,祝童风尘仆仆的回到金茂大厦。

例会已经结束,萧萧把会议记录放在大班台上。结果与预想的一样,彭湖和宋巧晴都顺利进入面试名单。张雪丹和吴瞻铭负责面试,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将成为福华造船筹备处的新职员。

“领导,请您签字。”叶儿推门走进来,步伐轻盈秀逸。

她随意的站在大班台前半米处,一套米色职业装虽然不是顶尖名牌,但穿在她身上显得别有韵味,领口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露出点诱惑;挺秀的腰肢,修长的双腿,看得小骗子嘴干眼热。

“这是什么?”祝童不敢造次,翻看着叶儿递来的文件夹。

是新闻发布会的费用总结,为了那一天的喧闹,筹备处总共花去了七十三万巨款。

祝童看也不看就抓起笔签下自己的大名:李想。

“叶儿……。”

“请叫我苏小姐或小苏,谢谢。”叶儿接过文件夹,转身走向门口。

祝童抢先一步拦在她面前,双手抓住她的修肩,用后背关上半掩的门。

“你要做什么?”叶儿板着脸冷静的看着小骗子,黑亮的眼瞳如泉水般清澈。

“我……只是想解释一下。”祝童放开手,尴尬的挠挠下巴。

“解释什么?”叶儿抿住嘴唇,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容得下一只拳头。以前,这点距离当然算不得什么,恋人间需要更亲密的接触。可是现在,明知道对方是个骗子,叶儿却不能拒绝对方的空间侵犯。甚至,她听着耳边的呼吸声,闻到熟悉的气息就浑身酸软,成熟的身体似乎很欢迎这种侵犯。

叶儿勉强让自己保持平静,在小骗子眼里就如一尊圣洁的女神。千言万语他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么多不好解释的事也不知道怎么说清楚,最近发生的一切,有太多的不可说与不能说,只好说:“中午一块吃饭好吗?”

“李想,我正在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还尊重我的话,请给我一段时间。下午要面试新员工,你应该和张律师、吴主任一起吃饭。别想太多,是我不好,我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叶儿轻轻的推开祝童,走了。

她不敢再在这间办公室多呆半秒钟,曾经的亲密爱人如今的骗子,她熟悉祝童眼睛中的柔情和迷醉,本能的感觉到这双清澈的眼眸中只有关切与热情,没有欺骗。

再不离开,她怕自己会无力拒绝一定会有的拥抱与亲吻。

祝童把自己撂倒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从未有过这般无力的感觉,面对叶儿,所有的灵动与机变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甚至连一句好听的情话也说不出。

电话又在不该响的时候鸣响,祝童瞧一眼号码不加理会。

感谢移动公司打造的体贴服务,只有被许可的号码才能拨通祝童的电话;不在目录的人拨打这个号码,如果主人在两秒钟内没有接听,将得到一个正在通话或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萧萧早已为祝童申请了这项服务,两声鸣叫后手机又安静了。

一会儿,萧萧推开门,说:“史密斯先生的朋友卡尔先生打来电话,您接吗?”

“不接,就说我今天很忙。”祝童取下眼镜揉揉太阳穴,尽量振奋起来;“我去楼下迎迎向老,他该到了。”

“向老已经到了,正在吴主任那里呢;旭阳集团的百里先生也在那里。”

“是吗?请……我现在就过去。对了,把向小姐和张律师也请过去。”

“向小姐已经在那里了。”

吴瞻铭大多数时间都在会议室办公,隔壁的单位迟迟没有腾出来,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祝童对萧萧很满意,知道什么时候不该打扰老板;向老那么重要的客人都被她挡驾,需要不小的勇气和担当啊。

“向老,对不住对不住……。”祝童一进门就道歉,顺便丢给百里宵个微笑。

向老摆摆手说:“没什么,我这次来也没什么大事。”转身笑着对向墨说:“我这个孙女一向好强,你今后要多给她点压力啊。她刚才还抱怨您呢,说在这里太清闲了。”

“是吗?我还以为向小姐太能干了呢?”祝童打着哈哈在向老身边坐下,琢磨着向墨到底怎么回事。

“李主任不接受任何采访,我就是想忙也没机会啊。”向墨皱皱眉头;“主任,您象是医生,不像经理人。”

祝童的两个秘书中,萧萧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秘书,祝童的一般事务也只有萧萧能插上手。

向墨被分配的工作范围是信息收集整理与公共关系,现阶段做的做多的是保持与媒体的联络和互动,宋中仞的工作首先要向她汇报。

“最近太忙啊,新闻发布会一开我就坐上快艇了,想慢一点都不可能,哪有时间应付他们?”祝童的借口随时都有,他这两天确实忙。

“忙也要注意轻重缓急,旭阳集团的事你就不该插手太多。刚才我问过百里先生,那些具体事务可以让陈小姐和百里先生去办,如果有障碍,可以等福华造船正式签约前和地方政府进行一次集中谈判。你们现在这样一个衙门一个衙门的烧香,大小神仙都去孝敬,浪费时间不说,效果也不好。”向老很老道,轻轻一点就指到问题的核心。

可能为了照顾旭阳集团的行政总监百里宵的面子,向老又说:“当然,该走动的也需要走动,把各方面的意见和态度都收集起来,也是谈判前很重要的准备工作。”

祝童连声称谢,心里想,你的面子和王向帧的面子是比较大,可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的。

三、酒的洗礼(上)

宋巧晴到福华造船筹备处上班了。www.65txt.com---文山小说网wsxs.net(文山小说每个字第一个字母)---

八点五十分,祝童走进写字间,第一眼就看到她站在登记台后。

宋巧晴不好意思的笑笑,微微鞠躬说:“老板好。”

“今后叫我主任。”隔着登记台,只能看到宋巧晴的上衣;质地还算可以,款式好象已经过时。看来,她到上海后混的不怎么好,不得已才找到自己门上。

时间还早,写字间内只有吴瞻铭一个人在,祝童说:“跟我进来一下。”

宋巧晴低头跟着他走进最里间的办公室,祝童在大班台后坐下,说:“好好干,不要对乱说话。”

“嗯,我知道。”宋巧晴依旧低着头。

“出去吧,帮吴主任整理卫生。”祝童本想给她点钱买几套衣服,又怕伤她的自尊,终究没有拿出来。

九点十分,筹备处又一次开会讨论:确定招聘的两位船舶制造业专家人选。

昨天面试结束后,大家对别人选的很快达成共识,只有这个名额最多的职位出现异议。

福华造船登出的招聘广告不算大,但应聘者层次却特别高,尤其以属于紧缺人才的船舶制造专家。符合条件的有十一人,面试完毕,包括祝童在内,对其中的四个都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他们都是高级工程师,并且同样都是博士,以前的待遇应该相当不错,其中还有一个来自台湾。

这些人来应聘,看重的是福华造船的前景以及未来的高级职位。

祝童参加面试了两人,印象相当好,因为不好取舍就让他们每人写一篇职业分析与各人规划。现在,四份文字放到与会者案头,他们必须在今天上午有个结果。

最终,在祝童和程震疆的主导下,六十一岁的钱鼎和四十一岁的蒋亿尘两位胜出。

钱鼎来自台湾一家很有名气的造船厂,他的文字和很简单,只有十四个字:少小离乡思故土,夸鲸豪情梦半生。

蒋亿尘的经历很有意思,他是工作十年后辞职,自费到日本攻读博士;曾在日本一家大型船厂旧址,去年才归国在上海的一家研究所工作。蒋亿尘的着重说明自己不适应研究所的体制,希望有更大的舞台,而不是给别人做嫁衣。

另两位虽然也不错,但是落实的文字上就太刻板了,说得都是众所周之的事实,给出的解决办法却很空洞;主要是对个人部分说的也很空洞。这样的人,不止祝童不喜欢,大家都不喜欢。也不是都不喜欢,吴瞻铭就有不同意见,不过被要求保留了。

繁忙的时间总是恍然若梦,一晃三天就过去了。

向老这次光临筹备处,对祝童传达了一两个很敏感的信息,第一个是:有人正在图谋进入福华造船董事会。

向老的话很含糊,没有任何特定指向或大概范围,只是让他注意和媒体搞好关系。一般来说,有很多事都会先透过某些消息灵通人士的口透露给特定媒体,不少所谓的观察家发出的信息,很值得玩味。

只从向老来的时间点上,祝童大概猜到一点眉目,虽然不太清晰。他身边的“消息灵通人士”也会把他的一举一动传递出去,黄杰的出现大概就是个信号吧。

既然如此,祝童也就懒得应付郑区长太多。那天晚上在漫江花雨虽然表面看来宾主皆欢,其实真如祝童说得,只是联络感情而已。

向老透露的另一个信息才是致命的,当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时,向老说起在近期的一次饭局上遇到了个小朋友,那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据向老描述,那个“小朋友”说最近正在打造一个什么管理软件,叫什么蓝精灵。

向老还说,只要被他看上的多没什么好下场,这次也不知道哪个傻瓜又要倒霉了。

祝童明白天丽公司的对于王向帧已不是什么秘密,为了这个消息他一连忙活了两天,总算和阻止了金莲花公关公司的进入,付出五千万的代价后才结束与金莲花的合作。今后,天丽科技要凭自己的实力打拼。

还好,天丽科技已经在业界初具影响,祝童把台海言交给到天丽科技作为首席工程师,与鲇鱼邓肯联手组建开发团队。

另一件事是王觉非出国,从前天开始就切断了与国内的任何联系。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一个由卫生局纪委牵头的调查组已进驻海洋医院。

今天上午,祝童一连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欧阳凡,另一个是卫生局甘局长的秘书,他和祝童只有一面之交。

所以说有钱就是真理,甘局长通过自己的秘书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小骗子,为的的是谋求一份友谊。

欧阳凡没有通过秘书,而是直接把电话打倒祝童的座机上。欧阳凡已经兼任海洋医院院长,告诉祝童说,可能有人会找他询问王觉非离开前的那天上午,与他在高干病房下的花园里单独相处的三分钟,两人之间都说了些什么?

上午,向墨把一份信息汇总放到祝童面前,有两家境外媒体登出了海洋医院院长王觉非失踪的消息,并且有一家说王觉非的失踪应该与近来风光无限的“神医李想”没什么关系。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袭来,祝童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这样的评论可说指桑骂槐,也可说是脱裤子放屁。他们不说,谁能想到“神医李想”和王觉非有什么联系?

向墨和宋中仞开始外出活动,为福华造船的主持人、神秘的“神医李想”安排一次露脸的机会,祝童指定只接受电视台的采访。这样的选择有个好处:可操作性比较大。

大家都知道,接受纸质媒体的采访,由于记者和编辑的水平与立场问题,扭曲受访人意思甚至臆想编造的事层出不穷。电视有个好处:大家可以听到看到受访者的话语和表情,即使有后期剪切的问题,把握性也更大一些。祝童可以保留一份原始录像资料,以备今后出了问题时诉诸法律,洗清冤情。

为了形象更好,祝童还要做更多的事。

一是让宋中仞把祝童帮助苗苗母女的消息透露给将要采访电视台,编导将安排出一个戏剧性场面,大概是给“神医李想”来个惊喜之类的噱头。当然,这样做是要花钱的,既然花钱就要通过叶儿。这次,叶儿毫无异议的就把十五万交给宋中仞去四处打点。

第二件事是,祝童又回到海洋医院高干病房史密斯先生的病床前,很细心的为这位国际友人解除病痛。

史密斯与卡尔对祝童的突然转变很是吃惊,此前,卡尔先生通过多个渠道试图联系“神医李想”,无一例外都被得到了同样的答复:李想先生近期事务繁忙,一旦抽出时间自然会去看望史密斯先生。

下午五点,史密斯先生被全身麻醉后推进手术室。此时,祝童正与欧阳凡院长在准备室内单独会面。

“觉非上次离开就没打算回来,你应该知道吧?”欧阳凡很直接。

“我不知道,那时我不在上海。”该坚持时一定要坚持,小骗子口风很紧。

“李想,你在海洋医院整整一年了。大家虽然对你有各种各样的看法,但是我知道你在经济上是清白的。你所掌握的医术无论对我们国家的还是对全人类的卫生事业,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所以,我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跌跟头。你骗不了我,松井式先生的胰腺癌确实是你治好的。”

欧阳凡话里有话,祝童沉思着。

“我要求你今天来为史密斯先生治病,为的是另一个病人,他也是胰腺癌晚期。李想,只要你答应为这位病人治病,在上海,就等于多了个保护伞。”欧阳凡露出底牌,祝童握住他的手:“欧阳院长,我答应了。但是,我是为了您;不是害怕什么。”

小骗子确实被欧阳凡感动了,这是个真正的医生,真正的好人;不动声色的为祝童找出一面保护伞。怪不得他毫不避嫌的直接打电话,原来手里握有如此一位高级病人。

欧阳凡理解的拍拍祝童的肩膀,把一份病历递过来:“他现在住在研究所,你随时可以去会诊。记住,不要询问病人的姓名,即使知道也要装糊涂,只要知道他是三号病人就足够了。”

海洋医院的海洋病研究所在高干病房后面,是一座单独的院落;从某种意义上说,那里可算是一座更高级的高干病房,能住进里面的病人每个都非同小可。

说来也怪祝童骄傲,历练不够,经验不足,眼界狭窄;主要还是接触的层次偏低考虑问题不够全面。

王觉非也曾试图劝祝童接下几位特殊病人。那段时间,小骗子诸事缠身根本没有心思。如果早就接下“三号”病人,也许王觉非就不用出走了吧?

神医李想治病历来不合常规,这次也不例外,他没让史密斯签署什么术前文件,史密斯或卡尔先生一点意见都没有。他还要求,除了郑书榕医生,别的人都不得进入手术室,连小护士都不行。

手术室门顶的红灯亮起,史密斯被扒成**裸躺手术台上,全麻过后他就是一堆有生命着的肉,一点知觉也没有。

三、酒的洗礼(下)



祝童把“三号”病人的病历摔给郑书榕,抓起一把手术刀剔去史密斯胸前浓密的毛发;然后顺锁骨、小腹一线插下九枚金针,把史密斯体内醉醺醺的紫蝶的活动范围限制住。www.65txt.com接下来,祝童用锋利的手术刀在史密斯胸前划出一朵五瓣梅花,中间再来个十字刀口。

刀口不浅不深,被仔细的控制在三毫米左右,血珠一滴滴冒出,祝童扔下手术刀,这台手书的器械部分就算完成。

郑书榕很快看完病历,基本上与松井式的情况类似,没什么好研究的。在目前的医疗科技水准上,那样的病人只有一个结果:等死。

他更好奇的是师父的治病手段,对祝童的每个动作看得都很细致。

也许是因为人种不同,也许是史密斯最近喝了太多的酒,这只紫蝶表现的十分狂躁,简直就是个醉鬼。

祝童如今的神力已强盛许多,但借助神传琥珀毁灭这只紫蝶还容易些,控制住它并改造它就不太容易。为了“三号”病人,祝童需要一只成熟健康的紫蝶,可以想见,三号病人比松井式的情况好不了多少,没本钱让一只新蝶蛊成长。

“画符吧,你负责那边。”祝童取出神传琥珀安放在十字刀口,史密斯的血液绕神传琥珀的底部凝聚成一团。

郑书榕应一声,学师父的样子以手指沾着梅花周围淌出的血液,在每枚金针自己这边画出一个“鬼”字。郑书榕进入祝门时间短,写术字的水准很不扎实,凝结起来的精、气、神不够纯正。这是没办法的事。祝门弟子都是从小培养,郑书榕已经错过最佳学习阶段。

两边十八个术字写完,祝童挥挥手让郑书榕退后:“接下来你就帮不上什么了,但要仔细观察,如果今后遇到类似的病历,应该知道如何下手。”

“那是什么?”郑书榕指着神传琥珀问。

“这是只容器,一会儿,会有奇怪的东西进入里面。”祝童打开一瓶酒精,一滴滴滴向神传琥珀。

酒精洗刷神传琥珀并刺激刀口的过程是痛苦的,如果不是全麻,史密斯根本承受不住。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任何生命都有弱点。比如这个小精灵,它如果不好酒不会如此难对付,也正是因为它好酒才好对付。它对寄主伤害越深,也就是害了自己。”

一瓶酒精五百毫升很快就滴完了,两瓶酒精、三瓶酒精下去,史密斯胸口的梅花刀口已从血淋淋变为白生生;神传琥珀被酒与血浸染、洗涤的越发光润。

但是,紫蝶蜷缩在史密斯胸口顽强抵抗着神传琥珀的吸引,就是不进去。

祝童嗅着充斥在手术室内的酒精气息,太冲,没有好酒应有的香醇;看来,史密斯平时喝的都是好酒啊。

“书榕,去问问卡尔先生,史密斯平时最喜欢喝什么酒?拿两瓶来。”

郑书榕跑出去,很快就转回来,手里攥着两个花花绿绿的酒瓶子;一支是伏特加,一支是路易十三。

“小家伙,你到过得挺惬意啊。”小骗子笑骂一声,不是骂史密斯而是骂那只紫蝶。每天都享受着顶级洋酒,当然对酒精没什么兴趣。

祝童扭开洋酒自己先喝一口,涵养片刻喷到神传琥珀上。紫蝶感受到双重诱惑,一点点接近十字伤口处。

伏特加滴出一半,神传琥珀中忽然出现一只紫色的蝴蝶,斗粒大小似幻似真。

祝童一把抓起神传琥珀,紫色的血雾从十字刀口处喷出。史密斯呻吟一声,惨叫着睁开眼。

“忍一会儿,不要乱动。”郑书榕迅速上前缝合伤口;麻药已经失效。

史密斯眼泪婆娑的看着祝童,请求道:“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会给你很多钱。啊……啊!”

“我正在救你啊。”祝童把半瓶伏特加塞给史密斯;“喝点酒提神,马上就好了。”

他左手握紧神传琥珀,引几丝绿雾缠绕洗练着里面的紫蝶,把它身上的酒气清除干净,重新树立蝶神的权威与控制力,才好派上用场。

“谢谢,您这是个好人。”史密斯喝下两大口酒,精神大振。明显的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与以往不一样了。

祝童调侃道;“史密斯先生,虽然你我是的对手,但我还不屑用这种手段要挟你答应我什么。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我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合作伙伴,不是对手,我们不是对手。”史密斯很诚恳的辩解着;“虽然我们分属不同的立场,但福华造船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所以,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对手。”

郑书榕手头很快,缝合完毕,伤口处理完毕;史密斯胸前留下一朵凄美的梅花。也好,处理紫蝶需要一些时间,祝童拉把椅子坐下。

一个赤身**躺在手术台上,一个道貌岸然穿着白大褂;祝童抓一块无菌布给史密斯盖上,让郑书榕到一边休息、看病历,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与与福华造船巨头之一的谈判就在这里展开。

“史密斯先生,关于福华造船,我想知道你们的初步计划。”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这里也不是合适的地点。”史密斯耸耸肩,盖在身上无菌布滑开,怎么看都十分滑稽。

“我又接了个病人,可能未来半个月都很忙。你知道,我是个医生。”祝童使出杀手锏。

对于史密斯来说,时间就代表着金钱。福华造船早一天签约,就能早一天谋划把得到的股份变现。他们已经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太多的时间,有巨额的资金沉淀在这里。能早一天开始正式谈判,是史密斯最迫切的需要。

“您应该专心工作,李想先生,福华造船能让你得到巨大的回报。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接病人。”史密斯试图说服对方,在手术台上谈判有一定的风险。如果谈判陷入僵局,对手是个医生,动点什么小手段……实在太危险了。

“我还有十分钟,如果我们不能初步交换一下意见的话……。”祝童故意停顿一下;“那就等圣诞节后再约时间,史密斯先生……”

“NO!NO!NO!NO!我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我们应该尽快安排谈判。李想先生,我们希望能在与田先生的协议基础上,多得到百分之五的股份。因为我们又有了新收获,福井造船所有专利技术未来十年的使用权。”史密斯勉强压抑住得意的笑,生怕刺激住对方。

“史密斯先生,我没时间绕弯子,你就说希望得到多少吧?”

“MTK船务公司应该得到福华造船以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我们认为这是最低的要求了。”史密斯看出祝童有些不耐烦,说出一个不可能被接受的数字;他想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祝童的底牌。

“我认为,如果福华造船选择与MTK船务公司合作的话,你们合适的回报是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小骗子很快报出一个让人痛恨的数字。

“你这是毫无诚意的表现,MTK船务公司不可能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如果不是在手术台上,他很可能要跳起来怒吼。

“你是讹诈,我们也不可能接受您提出的百分之四十五。”祝童也提高声音。

“好吧!我们还有补充条件。福华造船的启动资金需要十亿美金,我们将在原来基础上额外将追加一部分,并帮助福华造船在美国证卷市场上市。福井造船所有专利技术未来十年的使用权已经被我们收购,所以,井池财团不可能继续占有原来份额。我们认为,MTK船务公司有用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是很合适的。”

史密斯冷静下来,比手画脚的开始摆事实讲道理,至少听起来很有些合理性。

按照田旭洋起草的前一份协议,井池财团将得到福华造船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MTK船务公司的股份是百分之三十五;另外,井池财团和旭阳集团将分别向福华造船注入五亿美元现金。

现在,史密斯一张口就是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不止旭阳集团和井池财团不会接受,政府方面也不可能批准。王向帧给祝童定下的底线是:外来资金占有的股本总和不能超过百分之四十。

“中国不缺钱。有很多人要投资福华造船,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与福华造船的启动资金毫无关系。”祝童干脆的否决了史密斯的最大优势:雄厚的资本。

他不是田旭洋,有足够的底气说这句话。现在,福华造船根本不用为钱发愁,向老的华商银行已经确定要进入福华造船。如果需要追加投资的话,上海滩有大批的人想投资进来。福华造船的缺的是福井造船的人力资源和长期积累下来的造船经验,需要的是MTK船务公司的技术和专用设备。这些,都是钱买不来的。

井池财团既然把福井船厂的核心技术出售给MTK船务公司,当然不可能再占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也许能有百分之十五左右是可以接受的。祝童能理解井池雪美的苦衷,井池财团在日本国内还有一桩收购案尚未没结束,财团的财政状况不可能按照协议拿出五亿美金投入福华造船。出卖专利技术的使用权,肯定是为了准备这五亿美金。

为了得到井池财团的全力配合,福华造船必须接受来自井池财团的五亿美金的投资,也必须适度在股份分配上向井池财团做适度的倾斜。说到底,MTK船务公司拥有的设备和技术,需要在大批福井船厂技术人员的支持下才能具备价值。

“我刚得到一个消息,有关部门正在调查基普森基金会非法持有旭阳集团股份的案子。史密斯先生,按照中国法律,这样的交易需要报经相关部门审批。按照国际惯例,基普森基金会与MTK船务公司作为利益关联体,不能在私底下进行这样的收购。所以,我认为您刚才的话很荒谬。还有,福华造船不可能到美国上市,上海就有股票市场,也能为福华造船提供优质的资本资源。”

“这些都不是问题。”史密斯微笑着摇摇头;“前一个问题田旭洋先生已经解决了,他有很深厚的‘关系资源’。到美国上市也没那么难,我们有把握找到一家很有影响的会计公司出具合法的审计报告。”

“时间到,我们的这次谈话暂时就到这里吧。”

六点二十九分,史密斯先生被推出手术室,看样子状态很不错。

四、神秘病人(上)

欧阳凡与卡尔在门外等着,还有几位媒体记者。www.65txt.com

史密斯被推着进入手术室,却是自己走出来的。

他穿着不甚合体的病号服,手里攥着一瓶白兰地;很高兴的接受境内外记者的采访。他把所能想到的恭维都堆积到“神医李想”身上,称他为可爱的、富有爱心的、神奇的……天使。

卡尔迎上来,双手拥抱祝童和郑书榕,赞美道:“法国大诗人雨果曾经说过: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李想先生,您的心胸令人敬佩。”

祝童享受着卡尔的赞美,没接腔,笑眯眯的瞥一眼不远处西蕾娅小姐,走过去俯在她耳边低声说:“美人,如果你希望能自由的离开的上海,请随时等待我的召唤。”

“我的天使,西蕾娅随时等候您的召唤。”西蕾娅小姐热切的说,把一张名片塞进祝童胸前的口袋,并把手按在那里。

她已经受够了,现在的生活完全与修女一般;吃素,不能喝酒喝咖啡,不能接触任何荤腥,不能和男人上床,不能离开上海;使用的香水和化妆品必须经过检验……

她身上的蚕蛊已然被消除,还时常感到不舒服,特别是在面对牛排与海鲜的的时候;那是卡尔和史密斯最喜欢的食物。其实,如果祝童说一声她已经痊愈,这些心理因素能马上消失。

这个暧昧的镜头被不少记者拍摄到了,但祝童拒绝任何采访,拉着欧阳凡低声说:“我们现在去看‘三号’。”

“现在,你不需要休息一下?”欧阳凡有点担心,史密斯先生虽然看起来很不错,按照西医的习惯,还要观察术后恢复情况;病情不反弹才能证明成功。

“不需要,他已经好了。”祝童飞快的给史密斯开出一张处方:到香薰理疗中心接受三个疗程的恢复性治疗,每天一小时,每疗程四周。

有了这次教训,未来的三个月史密斯都不敢离开上海。

欧阳凡不再坚持,与祝童和郑书榕分开记者们的围堵赶去研究所。

紫蝶已经纯洁的如一滴清水,都这样的状态保持不了好久。

海洋医院的海洋病研究所没有建在海洋医院内,而是座落在海洋医学院内一个安静的角落,祝童是第一次到这里。

进去才发现,所谓的海洋病研究所与海洋病研究关系不大,简直就是一座封闭的修养中心。

门口高大威猛的保安身上流露出军人特有的威猛气质,祝童大致判断,海洋病研究所应该不归海洋医院或海洋医学院管理。

研究所的设计很巧妙,虽然医学院有两座十层乃至二十层以上的建筑,但是从那座建筑上只能看到研究所的四层主体建筑;它与高大的乔木一道筑起严密的屏障,隔断了窥视深处风光的路线。

三号病人占据单独的一所院落,应该说是一座小型别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里里外外忙碌着,这些人祝童很少在医院见到过。

“您就是神医李想?”欧阳凡陪着祝童在客厅等了五分钟,楼上下来一位神情谦和的男子。他三十岁左右年纪,身材高大皮肤健康,蓄着很男人的络腮胡。

他握住祝童的手轻轻摇两下就松开了,笑着对欧阳凡说:“麻烦欧阳院长了,李医生一来,家父就有希望了。”

听口音分辨不出他的出身,标准的普通话;但是他很骄傲,从刚才的话里能听出似乎对“神医李想”不怎么看重。他应该接受过良好教育,那样的肤色是一种身份的标志;那是高尔夫场上的微风与高纬度海岛沙滩上的日光浴烘焙出来的高级肤色。只是,祝童总感觉这男人不太对头。

“我试试吧;中医治病要看缘分,也可以理解为碰巧。”祝童接过郑书榕手里的病历,细数一下,三号病人身上有十六处病灶;比松井式的少三处。

“噢?李先生很谦虚啊。”男子略显意外,叫住一位匆匆走下楼的医生问;“陈所长,海洋医院的李医生来了,您看……?”

“李主任,快请。”陈所长停下脚步,拉住祝童就上楼。

祝童在院长办公室见过陈所长一次,真的是一面之交,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他们想来也是研究过“神医李想”经手过的病历,在西医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让中医来试试。

上到二楼,陈所长带着祝童走进正对楼梯的房间,又是一间宽大的起居室,病人应该在里间。郑书榕要跟进去却被守在门口的一个年轻人拦住了。

祝童停下脚步,神情不悦的说:“他是我的助手。”

“让郑医生进去吧。”男子也随着走进来,欧阳凡没有跟来。

祝童不肯向里面走了,说:“看到病人之前,我有两个条件。如果同意的话我才进去。”

“什么条件?”男子摇摇头,制止了陈所长说话。

“第一,我看病不希望别人打扰,所有的西医必须离开房间。第二,接受我的治疗期间,除了我开出的药方,病人必须停止以前的所有治疗。第三,不管有没有效,我不接受任何关于用药和医疗手段方面的质询。”

陈所长刚才还有话说,现在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姓范,大家都叫我范西邻。”男子又一次握住祝童的手,这次明显的多了几分热情;“如果无效的话……?”

“如果没把握,我把完脉就走。”祝童看出来了,范西邻喜欢说半句话;疑心极重,是个不好交往的家伙。也许是祝童表现出的傲气打动了他,说话也客气了。

“好吧,我答应李医生的条件。如果家父能活过到明年夏天,西邻必有回报。但是,无论有无把握,都希望李医生留下来,为家父的治疗提供参考意见。”

“我很忙,即使接受这个病人也只能下午或晚上来。”对这样的人只有把话说到前面,祝童看着郑书榕说;“他可以留下来,有他在,至少能让病人坚持到我赶到。”

“冒昧了,我忘了李医生现在是个大忙人,请!”范西邻总算豪爽一把,亲手推开里间的门。

三号病人比松井式的情况要乐观,精神尚可神智清楚,半躺着,听一位坐在身边、秘书模样的中年人读一本书。周围,也有几台先进的医疗设备,两位医生坐在房间一角检视着。

“父亲,欧阳院长请来个中医,您稍停一会儿,让李先生给把脉。”范西邻挺直的腰板在走进房间的瞬间就弯曲了十度以上,轻声细语的在老人身边说。

“嗯?”老人睁开眼审视着祝童。好久才微微点头,在秘书帮助下伸手左手。

祝童轻轻搭上枯瘦的手腕,很容易就摸到虚弱的脉搏。

“我能给你扎一针吗?”祝童指尖转出凤星毫。三号病人气血两虚,不敢用寒洌的龙星毫。

老人没有说话,点点头。

凤星毫轻轻刺进老人胸口膻中穴,这里是身体中间经脉中枢,最能全面了解病人的情况。

祝童闭上眼,引一丝黑雾练化,缓缓输进老人体内。真气随着绿雾顺经脉散尽老人身体各处,涵养精血补充元气,十八处病灶一点点闪现在小骗子脑子里。

“还好,如果范先生同意那些条件,这个病人我接了。”祝童抽出凤星毫,老人竟然发出微微的鼾声,他睡着了。

“我同意,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轻松的入睡了。”范西邻尽量压抑着欣喜,放低声音说;“请先生放手治疗,我马上让他们离开。”

李医生虽然年轻,但是面对病人时,无行中表现出难言的从容气度;范西邻见多识广,没有被语言说服却被这股气度折服,只有掌握大局的人身上才能散发出这样的风范。

“我要加个条件,从今以后,病人不能接受射线照射,不能接受任何西医检验。”祝童适时加码,范西邻连声答应。片刻后,房间里的所有仪器都被移出,医生也离开了。

“这里有监视设备吗?”祝童不放心的看一眼每个角落。

“没有,谁也不会在这里动手脚。李先生,据说您治病的手法很神秘,我能留下观摩片刻吗?”范西邻好奇的问,神情中已没有骄傲。

“不行,为了病人的健康,你必须离开。”祝童坚持,范西邻不放心的看一眼病人,还是关上门退出去。

“书榕,你到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祝童终究对范西邻不放心,他的猜疑心太重了。

老人的上衣被解开,露出与手腕一般枯瘦的身体;看情形,如果祝童不出手,他确实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祝童咬破食指,凝神用自己的鲜血在老人胸前飞快的写下三鬼一犬符咒,正中处是膻中穴。

符咒完满,才把神传琥珀按在老人胸口处,紧压住膻中穴。

接下来是最难的一步,必须让紫蝶离开神传琥珀进入老人体内,还要保证紫蝶进入膻中穴,而不是象在史密斯体内那样四处乱窜。最要紧的是,紫蝶必须听从指挥,去吞噬癌变的病灶。

“师父,我不明白。”郑书榕的蓬麻功已颇有进境,隐约感觉到紫蝶的存在,他很疑惑。

“这样的治疗方法属于旁门左道,你学不来,我也没办法传授;你现在的任务是打好基础,到山东后多跟两位长老学习。”按计划,郑书榕将在办完索翁达的事情后辞职,去山东小镇专心跟随祝黄师叔修习,并在祝门的药物研究所工作。

但到现在为止,不论是祝童还是祝门长老们,都没想好如何对付索翁达活佛。

四、神秘病人(下)

时间嘀嘀嗒嗒的从表面溜走,范西邻几次去推房门,却都推不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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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用强,只好在门外耐心等候。

陈所长已经把欧阳院长请到二楼,范西邻不放心的问:“李医生没什么问题吧?”

“他经手的病人百分之百痊愈,李医生应承下来,你就应该相信他。”

“西医已经毫无办法,如果两年前开刀的话,可能还有转机。”

两位专家的话让范西邻安心不少,还好,八点半刚过,里间的房门开了,祝童一脸疲惫的走出来。

“怎么样?”三人同声问。

“还好。”祝童坐在沙发上,虚弱的闭上眼睛。他确实累坏了,不是蝶神最近受到大补,根本控制不住叛逆的紫蝶。还好,老人体内威胁性最大的病灶已经被紫蝶吞噬,小精灵正躲在膻中穴休息。

范西邻和陈所长、欧阳凡都走进内间,祝童随便拿过一张纸,取出签字笔开药方。

他脑子转的是白家树给松井式开出的中药方。虽然小骗子聪颖过人,一年来看过不少中医书。但中医是一门艰深的学问,祝童不敢拿如此分量的病人冒险,只能按照病人的情况,以白家树的药方为基础,增减几味药材的分量。

范西邻跑出来,紧紧拉着祝童的手:“多谢了,陈所长说家父的病……,你需要什么?我能帮你什么?”

“暂时不需要,我现在需要休息。我看病是讲缘分,他和我有缘。这是药方,所有的药材必须是有保证的大药房出品,熬药要十年以上的老药锅,水要山阳面的山泉水。这些都准备好了,还要郑医生亲自熬制。”祝童不会轻易浪费如此的人情,在搞明白范西邻的身份之前,在知道对方有多大能量之前,还是故做玄虚的应付一下为好。

第二天下午六点,祝童才再次出现在三号病房,走上二楼就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回头望去,正看到一双妙目。

是一位白皙秀气的美丽少妇,肌肤雪白,两只勾人魂魄的媚眼,她端着药碗刚从三楼走下来;长头发自自然然地披在肩上的样子。在上海,做作不值钱,自然却要化大价钱,这样的头发,定是名师精心修剪的杰作。

“您就是神医李想?”她紧走几步,当真是步步莲花摇曳生姿,灰色丝质衬衣下丰挺的胸乳,随着修长的双腿每一次移动而微微抖动;“郑医生说这副药不能用,我正要请教先生呢。所有的药材都从北京同仁堂采购,水是传素大师亲自从普陀山海印池上游山泉汲取,连夜送来。郑医生没有任何理由就说不能用了?”

“您是……?”祝童反问道。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却不能明说。不是药材的问题,也不是水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郑书榕知道传素大师的底子,所以加了分小心说这副药不能用。郑书榕是个淳朴诚实的书呆子,让他编派借口比上手术台都难。

“您可以叫我Della。”女子大方的说。

“呆了?”小骗子重复一遍,通过名字判断对方的身份的企图宣告破产。如果一个女子告诉你她的英文名字,除了炫耀,大概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认为你不是个值得交往的对象,二是她要保留自己的秘密。

“你才呆了呢?”Della笑着推开门请祝童进去,这一刻真如冰山解冻,小骗子暗呼妖精转世。

病房里漂浮着中药的味道,三号病人已经可以进食了,这是个很大的进步。果然,传素大师也在,正坐在病人身边念诵佛经。床头柜上,燃着一柱檀香。

祝童皱着眉径直过去按灭檀香,对三号病人说:“您不该不经允许就接触檀香,对您的身体不好。”

“大师是我的朋友,不必太……。”三号病人开口,沙哑着嗓子说;他的喉部也有个很微小的病灶,以前说不出话就是因为这个。

“传素大师,檀香也是一种药。您应该先问问医生它是否与药性相克。”奇怪,传素大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祝童扫一眼三号病人,莫非他信佛?

“阿弥陀佛。佛所得三昧之名,能印象一切事物,佛之智包容深广,能印现一切之法;药石之力有限而佛法无限。众生之病痛皆为幻象,由于被生死烦恼所困扰,而没有焕发出自己的佛性,还陷在生死烦恼的污泥之中。传素念颂法华经,能使施主洗涤身心,更好的接受医生的治疗。”

祝童心头无名火起,搞不好自己这番忙碌要被这和尚抢去大半功劳;毫不客气打断三号病人的话,对传素说:“如果念经颂佛就能治病,还要我们医生做什么?国家还花巨款建医院做什么?对不起,我是中医,用药有很多忌讳。”

“年轻人,要晓得敬畏。传素大师为了我的病东奔西走,昨晚送来了专门从西藏求来的雪莲丹,我觉得很有用。今天已经能用饭了。”老人淡淡的说,明显是不满祝童对传素大师的态度。

“出污泥而不染,着清涟而不妖。雪莲生于雪山之巅,最是洁净。藏南山塔寺的仁杰萨尊活佛每年只制雪莲丹十二枚,如今活佛已然闭关。多亏普贤寺空幻大师与仁杰萨尊活佛交好,去年得到一枚,此乃施主之福,非传素之功。阿弥陀佛。”

藏南山塔寺,仁杰萨尊活佛,不就是一品金佛请到重庆弘法寺的那位?他果然闭关不出了。

传素大师道貌岸然不怒不喜,小骗子驱动蝶神暗查;三号病人体内果然有一股活泼泼的生气,紫蝶被压抑在膻中穴丝毫动弹不得。这雪莲丹果真是好东西,只是可惜了。雪莲丹用在三号病人身上,只能有一时之效而非长远之计。一旦雪莲丹的药力用尽……。

“那么,请大师治病。郑医生,我们走。”祝童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没用,悄然使紫蝶转入休眠状态,招呼郑书榕离开。

三号病人皱皱眉头没说话,一如平常的平静,你甚至看不到他眼中的波澜。传素大师念声佛嘴角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都没有挽留的意思。

祝童与郑书榕走到一楼,Della追出来,叫道:“李医生、郑医生,请留步。”

“还有事吗?”

“他是个老人,我们做儿女的不好拂逆他的意思,委屈两位了。”Della峨嵋紧蹙,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不相信传素大师能医好他的病,也不相信中医。现在做的一切只为让他能开开心心的走完最后的时光。”

怪不得张口Della闭口呆了,原来,这位只相信西医啊。

祝童平静下来,笑着说:“没什么,我们早习惯了。Della小姐,您叫住我们就为了说这些?”

“还有件事,我知道李医生如今是上海滩的大忙人,说钱太俗气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个电话可以找到我。”Della递来一张名片,与她的衣着一样,也是灰色的;左上角印着一朵金色的菊花。

“多谢了。”祝童心里一动,仔细看看Della,也递过张自己的名片,说:“两周内,他的病情一定出现反复。如果能找到我,也许还有救。医者父母心,信不信在你,救补救,也在你。”

离开海洋病研究所,祝童脑子里还想着精明干练却又淡雅冷艳的Della。他一直没见过金菊花公关公司的老板,也不知道那个人的背景和姓名,如果Della是的话,那个老人的身份当真非同小可。

杨辉开着宝马X5轻轻滑过来,祝童让郑书榕回去,上车离开海洋医院。

“老板,现在去哪?”杨辉开着车,问。

“围着医院慢慢开,等个人。”祝童取出手机,拨通西蕾娅的电话。

“西蕾娅小姐,有时间吗?……好,我在医院偏门。”

宝马车停到海洋医院偏门,祝童的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两声自动挂断。

一会儿,有一个电话进来,是成风的号码。

“李总,家里人电话,您回一下。”成风好象在个很热闹的所在,祝童应一声,警告说:“别在外面乱混,你这个年纪该多用心学习。”

“我正在学习啊。”成风笑嘻嘻的辩解道,事实上,成风的蓬麻功这大半年来毫无进境,在大上海混,能保持不退步就算不错了。

“您知道我和谁在一起?鲇鱼邓肯和黑色钻云燕,我们在网吧,他们正在斗法。我是裁判……。”

祝童挂断电话,不再听成风的唠叨,管不了也不想管。小和尚最近把台海言和鲇鱼邓肯拉拢在一起,整天也是疯疯癫癫的,好象搞那一行的人都有些不正常,很多都像长不大孩子。

他拨通刚才的号码,马上听到里面的怒吼:

“小子,你好大的架子,连我的电话也不接?”

“不知道是您老啊,不怪我。”是老骗子,祝童赫然。

“那怪谁?”

“中国移动。这是一项很贴心的服务,您老知道,我最近……。”

“知道知道,老子告诉你一个词,记住了:和解共生。时髦吧?”老骗子说得很隐晦。

“何止时髦,您老一直很时尚。”江湖上整形第一人,开房地产公司第一人,开制药厂第一人,老骗子确实当得起时尚二字。

“知道就好,就这样吧。”老骗子飞快的挂断电话。

祝童抽空闭着眼想心事,和解共生,唉!不和解又能怎样?如此说来,与一品金佛的谈判有结果了。

老骗子的脾气小骗子知道,没得到好处不会与人和解,没有巨大的压力不会与人共生。

杨辉本来不善言辞,这会儿忽然说:“老板,黄海到北京了,现在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任处长。”

“哦。”祝童漫不经心的应一声,忽然想到这是秦可强通过杨辉传递过的消息。

他一直以为黄海还在上海,还在王向帧身边,猛然听到黄海到北京了,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叶儿没说过这个消息,程震疆也没说过。按照他们之间的关系,黄海就是走,至少也应该给自己打个招呼啊。

难道……那么叶儿呢?

这两天,叶儿不象前一段那样冷淡,今天中午陪祝童一起吃了午饭,饭后还在金茂的购物中心转了一圈,为两人采购几套衣服。祝童刷卡时叶儿没表示什么,小骗子需要几套充门面的衣服,叶儿也需要几套职业装。

西蕾娅披一件长款风衣,杨辉连忙下车为她开门。

祝童收起小心眼,瞄一眼西蕾娅:“又不是去参加舞会,西蕾娅小姐装扮的如此性感,一会儿会冷的。”

“上海不冷,伦敦更冷。”西蕾娅的风衣里面,是一袭低胸晚礼服,雪白的乳沟惊心动魄,十足一位性感夜女郎。她以为这是个暧昧的约会吗?

“李先生,您要带我去哪里?”

“去给您治病啊。”祝童笑嘻嘻的说,拍拍杨辉的肩膀:“去普贤寺。”

“治病?这里不是医院?”西蕾娅天真的问;原来,她把这次邀请当成香艳的约会了。

带着个性感的西方美女去参加普贤寺的法会,是不是太给阿弥陀佛面子了?

五、法会(上)

不错,今天是阿弥陀佛诞辰日,普贤寺将举办盛**会庆祝。www.65txt.com

同时,今天也是祝童约好与空寂大师见面的日子。

阿弥陀佛是谁?据说是位印度国王,应该说是古印度国王。

谁说的?当然是释迦摩尼说的,别人怎么会有资格?

阿弥陀佛多大了?不知道,反正比释迦摩尼大,少说也有两千多岁了吧?话又说回来了,佛那东西是四大皆空,年纪、性别这些俗事,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据小道消息说,阿弥陀佛虽然是老外,生日却是中国和尚弄出来的,也只有中国的寺庙里才过这个节日。

大家只要知道阿弥陀佛是个大人物就好了,是和尚们每天挂在嘴边的大人物。

大人物过生日,大人物的代言人请客,大家是不是要送礼啊?

别人送不送是人家的自由,小骗子决定,在这萧索凄冷的冬日,送给阿弥陀佛一片春光灿烂……饱饱眼福。

按照约定,祝童应该在九点半左右到达普贤寺。

传素大师横插一杠,给他空出了半小时时间,九点整,宝马X5停到普贤寺门前。

做法会当然要讲排场,今夜的普贤寺红灯高照。

不错,正是红灯高照,与凤凰城沱江两侧的灯笼一摸一样。

知客僧认识祝童,早早就迎下石阶把他让进去。

普贤寺天王殿前高达法台,聚光灯法台上下照的亮如白昼。广场上前端靠近法台处是两排十二只八仙桌,能坐在那里的应该都是有身份的大施主。

后面是二十多排长凳,也坐满善男信女。

普贤寺主持空木大师正在法台上讲经,知客僧要把祝童让到前面就坐,被拒绝了。

“我们随便转转,不要麻烦了。这里也能听清。”空木大师讲经声,通过麦克风能传遍普贤寺每个角落;如果只为听道理,在哪里都一样。

知客僧道声得罪,匆匆去前面通报。

西蕾娅挽住祝童的手臂,半个身体依偎过来。虽然有风衣,祝童还是能感受到她在瑟瑟发抖,普贤寺靠近海边,冬夜也是冷的。西蕾娅这身礼服是为温暖的沙龙或华丽的舞会而准备,不适合参加户外活动。

其实,听讲经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空木大师虽然平时言语不多,此刻却非常圆熟老道:

“……修行即自我净化,把我们的妄心、妄行净化掉还不够,要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不断地的修行就是不断的净化,净化为空,方得完满充实。修行不是要求打坐、念经。能从生活中去执离相,洞察无常,方为修行。佛说:以色相求,不能见如来。此‘如来’非指佛祖色身,乃是世界诸般之真相。真相无常相,人生生老病死,事物成住坏灭,一切变化皆如行云流水不可琢磨,不可言说。只有完满充实方能体会其中规律。以此为入门,方得解脱自心。万物虚幻唯有生命是永恒的,它只是不断变换形式。一切都在变动中,一切都是开始,也都是结束。而我们此刻为人,也只是无数生命形式中的一种。重要的是要谨守我们的信念。

“信念实为人生之根本。当一个人有了信念以后,就会有所敬、有所畏,对自己的日常生活就会有所约束。如果一个人没有信念,是很糟糕的事情,如果一群人失去信念,定会妖邪祸乱。无所信,无所敬,亦无所畏,对我们修佛之人来说,那便落于三恶道了。如果一个国家没有信念,那对于整个世界就是一场大灾难,大祸事。

“今天是阿弥陀佛的寿诞,非常吉祥殊胜的日子,行持善**德增上。请大家不要错过大好时机,宜精进修法、供养三宝,功德不可思议。让我们共同诵念,南无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师兄晚上好。请到后院喝茶。”无聊大师悄悄来到祝童身边,一说话把西蕾娅吓了一跳。

祝童看无聊大师的装扮,笑了。他没穿袈裟,里面是厚实的高领羊绒衫,外衣是一件防寒服,头发也蓄起来了。

“大师慈悲,我无所谓,只是这位女施主怕冷,借无相一用。”祝童伸手去剥无聊的防寒服,他哪里躲得开?

“谢谢,你是个好人。”西蕾娅穿上防寒服好了许多,用生硬的汉语向无聊表达谢意。

两人随无聊顺边道走向后院,祝童想到普贤寺一直是无情出面,随口问道:“无情师兄还在忙?”

“他去山东了。”无聊颇有些不自然。

祝童心里诧异又不好多问,指指前面,说:“无聊师兄,劝劝空木大师,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会惹来麻烦的。”

“讲经而已,不会有麻烦。”

“刚才大师说,如果一个国家的人没有信仰,那对于整个世界就是一场大灾难,大祸事。这几句话被政府听到,会如何理解?中国人从来就不惧怕鬼神,用得着了烧几柱香,用不着就放下不管,我觉得这个传统很不错。左右是为了寻得一点心里好受而已,不能上纲上线。”

祝童几句轻飘飘的话把无聊吓一跳,他们已经走过天王殿广场,前面的讲经声还很清晰。他凝神听几句,说:“两位施主到一直走就能见到空寂大师,我到前面看看。”

无聊不是傻瓜,知道轻重;很快,前面就响起一阵整齐嘹亮的“南无阿弥陀佛”声,想必法会要结束了。

天王庙够大,祝童与西蕾娅在寺内缓步而行。

普贤寺的僧人都在前院伺候香客,越向后走就越发清幽;古树在风中摇曳,飞檐下悬挂的铜铃“叮当”轻鸣,小骗子不觉也为这处佛家圣地心折。

边道尽头是一处由两位魁梧的僧人把守的院落,远远的,蓝湛江与无处大师就迎出来,还有道宗的凡心。

祝童这一年没去过山东,与无处是第二次照面,少不得又一场对口不对心的寒暄。他们三位很诧异祝童会带着个洋妞,碍于身份都没问。

看到凡心,祝童知道羽玄真人也来了,进得院子果见道宗坐在禅房里。看到无处大师,祝童忽然明白黄杰的出现代表什么了。

他把西蕾娅交代给随后赶来的知客僧,如此的阵仗表明,一品金佛内部发生了重大变故,西蕾娅这个角色已经没用了。

知客僧带着西蕾娅到另一个偏院休息,祝童笑道:

“无处大师,我前几天见到个熟人,黄杰不知和大师有何关系?”

“惭愧,他是贫僧的记名弟子,法号真义。”无处大师在无字辈中年纪最大,宽厚的一笑,承认了。

蓝湛江大约也听说过黄杰,听到他竟是无处的记名弟子,与祝童交换一个眼神,笑道:“空木大师马上要回金佛寺转任智慧殿主持,无处师兄将接任普贤寺,未来可期啊。”

“阿弥陀佛,空想师叔腿疾复发;被掌门规劝退隐山林,空木师叔入主智慧殿乃众望所归。不过,无处来到上海,当真是勉为其难了。阿弥陀佛,还望各位多多指点,多多帮忙。”

无处的话本身充满玄机,他用了规劝这个词。金佛寺掌门即使做出逼退智慧殿主持的事,也不会随便把消息如此直接的透露出来。

凡心“唰”一下合上折扇:“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祝童看一眼凡心,心头疑窦更大。普贤寺可算一品金佛在江南的领袖道场,一直都由空字辈长老坐镇。无情突然去山东等于被贬,无处取代空木长老,很有担任下一任金佛寺主持的意思啊。

明白的只有两点:一是随着空木的失势,空想的隐退,空寂大师已经完全掌控了金佛寺;二是一品金佛正在与五品清洋切割,无情与江小鱼的关系太深了。

至于其中的原由,小骗子怎么也想不明白。无处大师此来,当然要带着自己的班底,黄杰就是他安排的棋子。看样子,无处大师的影响力很深啊。竟然能在陈家那样级别的变故中,保黄杰不受牵连。

几句话功夫,已经走过幽深的院落来到禅房门前。

人不多,空寂大师,梅叶;都是祥和人。看来,这是一个很有诚意的邀请。但越是如此,小骗子感到的压力越大。邀请羽玄真人来,空寂大师对这次会面很看重啊。在这样的场合,胡说八道也是要负责的。

小骗子决定:慎言。

空寂大师念声佛,把话题转向正轨。

“阿弥陀佛,空寂恭贺祝大夫。祝门今后必将财源滚滚。也希望祝大夫能提携江湖同道一二。”

“同喜!同喜!该晚辈祝贺阿弥陀佛诞辰大喜才对。”祝童站起来随口说,说完就后悔了。同喜的意思,表达的不完美。后面那句,没有说明白。字斟句酌太难受了。

羽玄真人刚才就恭喜过,此刻只拱拱手,说:“客气了。祝大夫今后的担子不轻啊,作为江湖同道,道宗可不敢与祝门同喜。”

无聊很客气的说:“正是要与祝大夫同喜啊。无聊早应去见祝师兄,很多事需要师兄关照呢。”

“我又不念经,如何能关照大师的生意。”小骗子心说,来了,要翻底牌了。

“都怪无聊莽撞轻信田旭洋,金佛寺属下的金莲花基金会,在旭阳集团有大笔投资。但现在都遇到了很大的风险。希望祝大夫能从中协调,让百里先生网开一面,不要让我们亏太多。”

“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上忙。如果金莲花退出旭阳集团,可能还有得商量。”祝童划出底线。一品金佛的钱可以经黄杰的管道进入福华造船,但必须退出旭阳集团内部斗争。

无聊与无处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空寂大师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没有雪狂僧和江小鱼的帮助,独臂海盗根本不是百里宵的对手。现在,百里宵已经夺回千门,被祝童引见给陈依颐得以进入旭阳集团决策层;正对无聊大师和江小鱼展开清算行动。

五、法会(下)

仔细说来,这也怨不得百里宵。www.65txt.com

他和陈依颐都隐约猜到江小鱼的的钱危险,陈依颐假手百里宵发动的整顿是为了与江小鱼切割,预防突发事件对旭阳集团的威胁。

金莲花的投资,属于被江小鱼拖累。百里香本无意对付一品金佛,金莲花完全是受圣丽园集团的牵连。

这样做,是为了能对董事们有个交代。

现在斗得最激烈的是百里宵的千门与江小鱼的五品清洋,大家都以为百里宵与祝童不分彼此,金佛寺一直采取两不帮的姿态,本身已很给祝童面子了。如果今天没有达成某种默契,不只旭阳集团内部要出大乱子,福华造船的命运也将充满变数。

空寂大师终究身份尊贵,不可能在这个场合与祝童讨论具体问题,今天这个场合也不可能把过去的种种恩怨摆出来理论。江湖就是这样,一品金佛实力雄厚,一时吃憋并不会让人轻视。祝童坚持在福华造船筹备处的新闻发布召开后才与空寂大师会面,是为了多一些主动,而不是妄想以势压人。

他面前最大的对手是史密斯和卡尔,旭阳集团还有疯子田旭洋这个定时炸弹,根本没心思也没力气应付太多的干扰。不管怎么说,金莲花也算是民族资本,连老骗子都说要和解共生,小骗子又能如何?

接下来气氛趋缓,说些无关紧要的江湖趣事。高僧就是高僧,趣事虽然是闲话,由空寂大师说来就分外有趣。

祝童得以知道了一桩才发生的江湖公案。

一品金佛的空想大师自幼不良于行,不知为何腿上的残疾忽然好了,也许是佛法无边的奇迹使然。但是最近有痼疾复发,不止不能走路,,连说话都成问题。金佛寺正在转型,智慧殿是此次转型的重点,将负责管理对外的文化拓展。而普贤寺主持将接手管理一品金佛旗下的除寺庙以外的所有实业。所以……哈哈哈哈。

空寂大师挑选空木大师不在场的时候说这些,已经表明空木这一支在金佛寺失势了。文化拓展,说得好听,其实等于没什么事,顶多到处开法会讲经而已。

一品金佛如此做,等于是把过去的一些有碍江湖和谐的作为,推给空想大师与空木大师负责,今后的一品金佛必定走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祝童与蓝湛江相对一笑,空寂很有点政客的味道啊。一般来说,如果他们在这样的场合说某个机构很重要,基本上就等于说这个单位可有可无。

羽玄也说起一桩闲话,道宗近期收购了两家家酒厂,整合资源后将推出一种以道家秘法酿成的酒,名为道酒。近期要在上海召开隆重的发布会。羽玄邀请大家到时去捧场。

羽玄还说说,蓝湛江的龙邦国际将作为道酒的合作伙伴,全力打造品牌,不久的将来将把道酒推向世界。

说着,凡心拿出两个竹筒形状的酒瓶,拍开泥封,给大家都倒上一杯,馥郁的酒香飘满禅房。

都没闲着,一个比一个玩的大。

祝童喝着道酒,与竹道士的竹花酒有异曲同工之妙。原来,道士们不只能炼丹,还能酿酒啊。这以道家秘法酿造的酒,比市面上的多数名酒都有味道。

蓝湛江兴致起来了,也说起一桩闲话。周半翁将在苏州开办武馆,将“平湖小筑”改造为江南武术圣地。周半翁邀请多位江湖隐士出任教头;六品清洋的梅叶,石旗门秦桐山与四品红火的汽笛已欣然接受邀请担任顾问,武馆将在明年开春正式开馆收徒。

空寂大师与羽玄真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尴尬,却也没办法反对。周半翁的武馆,可算是江湖道的黄埔军校,一个还没什么,谁都知道周半翁邀请那么多名家做教头,是打着对外扩张的主意。二十年三十年后,江湖道必将出现一股以周半翁的武馆为基础的新势力。

气氛微妙起来。

十一点,普贤寺内钟鼓齐鸣,阿弥陀佛诞辰法会落下帷幕,这次江湖和谐的聚会也该散了。

蓝湛江邀请祝童与他同车返回市区,路上却好久没说什么关紧的话。

到十字路口该分别了,蓝湛江才说:“你的作为出乎所有人的很意外,所以才有今天的妥协。但是,今天只是个开始,将来会如何变化,还要看你如何做。”

“蓝大哥,有什么建议吗?”祝童很谦虚,到上海一年多了,最近才有初入贵境的感觉;越是知道的多越感觉自己的渺小。

“我能有什么建议?要说的有的话只有八个字:慎言慎行,多谋少做。世间事多如黄粱一梦,最大事最主要的是时刻保持冷静,要时刻记住,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蓝湛江走了,祝童有点失望。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感觉错了,蓝湛江很有点酸溜溜的意思。

“你到什么地方下?”祝童问西蕾娅。

“只要先生愿意,西蕾娅没意见。”西蕾娅坐在宝马X5的后座,手伸到祝童肩膀上轻轻抚摸;“刚过十二点,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西蕾娅小姐,您的病已经完全好了。”祝童回头正色道,她以为接下来还有更刺激的节目吗?

“所以,我要好好谢谢李主任啊。”西蕾娅撩开风衣,露出一截雪白的酥胸。

“我帮你,是因为你曾经是我的病人。但是,您现在是史密斯先生的秘书。”

“那又如何?我只是暂时为史密斯先生工作,工作时间之外是自由的。李先生,我的老板是汉密尔顿勋爵。如果可以的话,我完全可以为您工作。”西蕾娅眼睛里散发出炽热的光,手指撩着祝童耳后的黑发;“也许,我可以把您介绍给汉密尔顿勋爵,他很愿意多交几个朋友,特别是在中国。这是片神奇的土地。”

“这样做,你不怕史密斯先生不高兴?”祝童有点好奇,西蕾娅小姐不简单啊。

“汉密尔顿勋爵没有敌人,只有朋友,他要我转告李想先生;对于lily小姐的事,勋爵只是受人之托。”

和外国人交流就是费心,祝童脑子转一下才反应过来所谓的lily小姐是萧萧。如今的萧萧根本就不用任何英文名字,是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

说起萧萧,祝童不由得想起叶儿,她是那样的温柔、美丽、善良,将来一定会是一位贤妻良母。只是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心结要慢慢开解。

以前,祝童如果这个时候还在外面,一定会接到叶儿的电话。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叶儿不只不关心他晚上的行止,白天也很少交流。真是个魔咒啊,小骗子曾经为了瞒过叶儿费尽心机,如今自由了,却又向往着束缚。

甜蜜的束缚是温柔的海啊。

“李先生,您不该就这么送一位小姐回去,很不礼貌。”

西蕾娅不知祝童在想叶儿,继续施展魅力撩拨他的**。

“你大病初愈,需要安心静养。你近期需要禁欲吗?”祝童看外面的街道比较熟悉,拍拍杨辉:“把小姐送回海洋医院。”

又对西蕾娅说:“保持联系。”

据说,汉密尔顿勋爵给人的印象并不算很好。在搞清楚汉密尔顿勋爵的底细前,还是不接触为好。

祝童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一举一动都要谨慎,不能随便认识那样敏感的人。

宝马X5开走了,祝童在午夜的上海街头游荡,转着转着就来到苏娟家楼下。

叶儿的房间还亮着灯,她还没睡。

祝童犹豫良久终于忍不住拨通叶儿的手机。

“喂……。”叶儿温柔的声音响起。

“睡了吗?”祝童的心也安静了,轻声问。

“正在看书呢。”叶儿最近在准备参加注册会计师考试,每周有三个晚上要去上课,据说很难考。上海好象一个大赌场,几乎每个人都在拼搏,多个证就多了分资本;叶儿说,她这个专业能拿到注册会计师证书,就等于挣到一个金饭碗,到哪里都有饭吃。

祝童虽然看不起那些,但他根本不敢阻拦,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也没理由不让叶儿参加那样的考试。

“别太累了,早点休息。”

“你……还有什么事吗?”叶儿要挂电话,又问。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睡了没有。”

“嘻嘻,幸亏没睡啊。如果睡了,还要被你的电话吵醒。好辛苦啊。”

“叶儿,你后悔吗?”祝童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

“我感觉你最近很不开心。”

叶儿沉默片刻,说:“我从不后悔遇到你啊,如果没有‘神医李想’,就没有我的今天。”

“难道你是因为报恩?”

“李想,我心里很空。不全是因为你,请给我点时间去适应,适应现在的你和……很多事。你说过,钱能买来的一切都不重要,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明白。”

“叶儿,只要你开心,我能等。”

祝童轻松了许多,堵在心口的乱麻忽然散开。叶儿虽然说的很含糊,在他想来,是因为自己的角色转变的太突然。

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的闲聊着,仿佛回到过去的时光。

六、第一次谈判(上)

凌晨两点,祝童才回到金茂酒店自己的包房。(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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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震疆不在,吴瞻铭心事重重的坐在沙发上抽烟,把客厅弄得乌烟瘴气。

“吴老兄,这么晚?”祝童很奇怪,吴瞻铭每天都会回家,今天怎么了?

“李主任,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祝童推开窗户,高空的冷风吹进来,把房间里的烟雾一扫而空,冰冷而舒爽。

“院长出事了,今天晚上,卫生局纪委找我谈话,刚回来。”吴瞻铭苦着脸说。

“你都说什么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祝童坐到吴瞻铭对面。自责有点大意了,应该先给他透点风,让他心里有所准备。

“我什么也没说,他们让我回来好好想想;回头还要找我。”

与祝童一样,吴瞻铭的辞职手续还没有办,现在还挂着海洋医院院长助理的头衔。

“你相信我吗?”祝童注视着他的眼睛问。

吴瞻铭与小骗子对视片刻,缓缓点点头。

“那就好,只要你什么也不说就没事。”祝童安慰着他。在他看来,这只是走过场而已,吴瞻铭做院长助理的时间不长,应该没太大的问题。

毕竟,一家三甲医院院长突然失踪,也是桩不大不小的事件。调查是免不了的,卫生局和教委都需要给各方面个交代。

三点多,吴瞻铭总算平静下来,握着小骗子的手说:“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把我带出来。”

祝童安慰他不要有压力,心里苦笑,也不知自己在吴瞻铭心里是什么角色?妖魔还是英雄。吴瞻铭的态度有微妙的变化,看祝童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些……敬畏。

新年的脚步近了,紧接着就消失在商场的橱窗里。

上海是个永远不乏新闻的地方,福华造船与“神医李想”引起的轰动,随着新年的钟声,逐渐淡出媒体和人们的视线。

元旦期间,福华造船筹备处没有放假,职员都没意见。为了感谢大家,祝童发出个厚厚的新年红包。

从小到大,祝童从来不期盼新年或者春节,那对于他来说只是几个百无聊赖的日子。

新年的最后两天,福华造船筹备处租下金茂大厦两间会议室和六套客房,来自华商银行和旭阳集团的各四名代表进驻,与筹备处组成联合两个谈判小组。

新年的前一天,井池财团总裁松井平志带领十人小组飞临上海,福华造船筹备处与日本井池财团的谈判正式开始。

元月一号上午,松井平志抵达上海后二十三个小时,祝童与松井平志举行第一次会谈。

下午四点,福华造船项目中与井池财团有关的新一份合作草案有了大致框架:井池财团投入五亿美金,以福井船舶研究所及六家附属船舶设备配套企业为基础入股福华造船,还有两百名高级工程技术人员、一批熟练工人和有经验的中层管理人员,将得到福华造船百分之十八的股份;井池财团可以在董事局中占有至少三个名额,其中一名是董事局副主席。

原来协议中福华造船的总经理将由日方原福井造船厂总经理担任,现在变成由董事局在全球范围内招聘,福井船厂的总经理可以自由人身份参与竞争。

祝童之所以特别提出这一条,是因为他明白福井造船长的总经理一定是井池家族的核心成员,要不然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这个条款基本上已经断绝了福华造船由日本人出任总经理的可能。

框架达成,细节问题就交由双方的专家讨论,祝童和松井平志的任务是游山玩水,联络感情。

松井平志计划在上海呆五天,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做,筹备处的两个专家小组有大批的文件要准备,有大批的数据要计算。

这次谈判要全盘推翻此前旭阳集团与井池财团约定的所有文件,等于重新勾画福华造船的未来,所以才分外艰苦。

祝童看似清闲,每天陪着松井平志在上海附近游山玩水,但是两人随时都要接到谈判桌上传来的消息;有分歧的地方,两人在轻松的气氛中商议,能解决的马上就解决了。不能马上解决的,就寻找尽量寻求最佳的妥协点。

小骗子的工作说来简单,其中的问题太复杂了;很多时候祝童需要先听听己方专家小组的意见,甚至请示向华易乃至王向帧后才能做出决定。

双方的共同点是,福华造船是双方共同的事业,共同打造一个世界级的造船城,是大家共同的心愿。

最大的分歧点在于,井池财团希望得到更多的股份;而祝童能做出的让步有限。

筹备处聘请的两位船舶制造专家的经验、能力和野心,在此次谈判中得到了充分展示,

钱鼎年纪大了,他是位令人尊敬的理想主义者,做梦都想让亲手造出最大最好的船。

蒋亿尘野心更大,提出由董事会招聘福华造船总经理的就是他;毫不掩饰对这个位置的野心。

他们也有争论,最大的分歧在于对福华造船未来走向的定义。祝童每天晚上都要召集他们开会,基本上只听不说;他们两个都没想到,福华造船未来的最大客户也许是中国海军。

祝童更尊重程震疆的意见,此次谈判,程震疆也带来了一位朋友,与两位船舶专家分到一个小组。

元月四号,松井平志离开上海前三个小时,合作草案终于定稿。当然,双方都由保留条款。松井平志的意思是那些将在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去日本时,与井池雪美小姐面谈,时间初步定在二月上旬。

在此之前,福华造船筹备处还需要先完成与MTK船务公司的谈判;因为此次合作是三方而不是以前的两方,所以,牵扯到第三方的条款现在谈了也是白谈。

有了与井池财团的草案,接下来就要面对最难对付的史密斯.沃森伯格与卡姆莱尔.施瓦茨先生。

元月五日,福华造船筹备处全体放假一天。

大家都很高兴,特别是两位船舶制造专家。祝童奖励他们每人一个五万元的红包。

两个人在宣布放假后,马上要求祝童把他们派到中田船务公司考察。

祝童给陈依颐打电话,要求她派车把钱鼎和蒋亿尘接去中田船务。中田船务以前也有几位能干的专家,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都被迅速崛起的民营造船公司挖走了。

陈依颐很痛快的答应了,并提出要聘钱鼎为中田船务公司的总工,聘蒋亿尘为副总工;祝童听陈依颐陈述理由后才知道,钱鼎在上海造船界颇具影响力,他从台湾到上海先后在几家大型船厂任职,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老板安于现状,没有进取心;不敢承接科技含量高的订单,只偏向于承接风险性小的抵挡船。

陈依颐的建议被祝童压下了,只有一个理由: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改造、提升中田船务,而是尽快完成福华造船的准备工作。内在的原因是,祝童还没收到秦可强对他们的调查结果,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职员休息,祝童可没那份清闲。

元月五日这天,萧萧把他的行程安排的满满登登。

因为与松井平志的谈判,好多事都被延后了。比如到相关部门拜年,比如与甘局长的一次饭局,还有南海宫澜的一次高级会员聚会。

柳伊兰说,这种小范围的交流是积蓄人脉的最佳时机,特别是在他当红的时候。现在,不少南海宫澜的会员都希望认识“神医李想”,他也需要从那些人身上汲取营养。

与甘局长的饭局安排在中午,祝童原来的计划是与叶儿一起去苏娟家。新的一年,他这个毛脚女婿应该去走动走动。

所以,祝童与叶儿商量后让萧萧在同一家酒楼定下两个包间,邀请苏娟一家三口和叶儿到外面吃这顿迟来的新年饭。小骗子只好劳累一些,两边应酬。

甘局长已经联络祝童好多次,不出所料,此次饭局果然不单纯是电话里说的叙旧;真正要见祝童的是Della,海洋医院海洋病研究所三号病人的亲属,那位身材高挑、明眸皓齿,淡雅秀气的傲慢少妇。

“其实不用如此麻烦,我说过,如果有什么意外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祝童轻握一下Della伸过来的手,笑着对叶儿介绍说:“这位是Della,就是她把我从病房里赶出来。”

心里想,有身份的人做起事来太麻烦。

Della闪一眼叶儿,软声叹道:“李主任的女朋友比照片上漂亮,真是天使啊。难怪总打不通主任的电话,是我们没有缘分。”

祝童哈哈一笑,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一般电话根本打不进来,欧阳凡应该也找不到自己。

甘局长是以前的朋友,最近因为王觉非出国失踪的事联系多,不受限制。算来,他已经整整两周没去看三号病人了,传素大师的雪莲丹的药力应该在三天前用尽。

“姐姐太客气,比起您来,我就是丑小鸭了。”叶儿听祝童说起过三号病人,知道这位Della的身份不一般。

只是,两个同一档次的美女遇到一起,难免会有些小心思。Della忽然表现出风情万种,与清纯淡雅的叶儿对视着,手拉着手,都是相见恨晚的样子。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祝童还没到家花没有野花香的境界。在他眼里,Della虽然充满诱惑,却只是一场刺激探险的奖赏,叶儿的美才是最醉人的。Della身上缺少叶儿独有的水般韵味,小骗子现在没心情也没时间去探险。

三号病人的病情果然出现反复,Della说,她已经请传素大师离开病房,三号病人默许了。

六、第一次谈判(下)

祝童心情大好,传素大师此次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www.65txt.com

雪莲丹应该早在他身边,但传素感觉没把握就一直拖着,直到得到祝童答应为三号病人治疗,传毒才突然插进来。

却没想到小骗子根本不吃这套,好象也不怕得罪三号病人,干脆甩手走人。

这一来,传素大师独臂难支,只落得个灰溜溜的下场。至少在那个***里,今后不会再有人拿他当回事了。

甘局长和Della虽然没有催促,祝童这顿饭也不好吃太饱。

他与叶儿先到苏娟一家的包房里匆匆敬一轮酒,把准备好的礼物捧出来,就说声抱歉要往海洋医院,有个重要病人。

苏娟笑着说没关系,上海男人连喝三杯酒,就有了点豪气,说回头单独请准妹夫喝酒,不醉不归。

祝童答应了,又喝下三杯酒才离开包房。

苏娟使个眼色,叶儿想了想,才随祝童走走出包房。

Della和甘局长早在候着,看样子,两个包房的账也结过了。

奥迪是甘局长的座驾,Della的车是一台VOLVO;都有专职司机。杨辉也把宝马X5开过来,祝童笑着说:“前面带路。”就与叶儿坐进去。

叶儿任凭祝童握住她的手,眼睛一直看向车窗外。封闭的空间内,叶儿身上的幽香让小骗子蠢蠢欲动,他们已经好久没亲热了。如果不是前面的杨辉,祝童一定会把叶儿抱进怀里轻怜密爱。

叶儿的感受也不轻松,虽然心里有隔阂,但是两具曾经亲密接触的身体之间有相当的默契;她控制住正在软化的腰肢,说:“李主任,我们的钱快花完了,筹备处账上还剩两万。”

“两万?”祝童知道此次接待松井平志花了不少钱,却没想到只剩下两万了。

“你昨天签字付给金茂大厦二十万,我只给了十五万。下周,余下的五万无论如何也要给人家了。老板,我们还没发薪水呢。”叶儿娓娓道来,给祝童算最近的支出。

最大的支出还是新闻发布会和接待松井平志,还有招聘,还有新年红包,还有两辆高级车,哪样都是不小的开支。

不过一个月时间,福华造船筹备处就花去了六百万,再去找向老要钱似乎不太合适。祝童也不想再以那样的方式要钱,筹备处应该有合理的经费来源,是要考虑的长远一些了。

祝童松开叶儿的手,拨通范行长的电话,寒暄几句后就要求以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名义贷款五百万,并且要求明天就到帐。范行长说过,五百万以下的贷款他随时可以审批,五百万以上就需要报批。

还不错,范行长答应了,让祝童明天一早派人去办手续。

“你要向银行贷款?”叶儿反握住祝童的手,很意外的问。

“是啊,我不能让大家白忙乎。范行长已经答应了。”

“我们拿什么抵押?”

“不用抵押,你和萧萧明天一早去一趟,他就在我们楼上。”祝童手里有福华造船的未来,这是一笔很有前途的投资,任何一家银行都希望与这样的客户拉上关系。

“可是,这样做合适吗?”叶儿的吃惊不只是因为小骗子神通广大,一个电话就搞定五百万贷款,在她想来,筹备处的经费理应由旭阳集团或华商基金支付,不该到外面借钱。

祝童觉得是时候把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告诉叶儿了,筹备处所有的资金往来都要经过她的手,这一关早晚要过。

“……我准备近期找陈小姐和向老谈判,还有松井平志先生。筹备处需要一个附加协议,我们今后不用他们一分钱。但是福华造船正式签约时,筹备处将得到至少百分之一的股份,我们的经费就从这里出。叶儿,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给大家压力和动力。如果事情办的好,大家都能有丰厚的回报。我不喜欢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也不好意思总跟在别人身后要钱。”

“可是,可是,向老已经答应给你期权了,李想,我总觉得不太合适。向老一向很支持你的。”叶儿还是不适应祝童如此专业的计算方式,

“那是另一个问题。叶儿,向老那里一定也不轻松,这样做对大家都是个解脱。不如你打电话问问向老,先给他老人家透个信。”

“我觉得应该慎重,是不是应该询问一下张律师的意见?”叶儿还是担忧,怕违反财务制度,怕有法律问题。

“也好,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如果没问题的话,可以先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你和张律师起草一个分配比例。杨辉,你同意吗?”祝童顺水推舟,把一张网撒向叶儿与筹备处的全体职员。

“挺好,挺好,我不太懂。”杨辉憨厚的笑笑,他根本没听明白。

叶儿低着头,咬着嘴唇想心事。任凭玉手被身边的小骗子细细摩挲。

以现在的情况看,不算继续投资,福华造船的已经超过百亿了,如果这个附加条款能确定的话,连叶儿在内,大家都将至少得到价值几百万的股权的报。

海洋病研究所到了,范西邻早在楼下候着。

“李先生总算回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说Della不懂事,先生这样的人都是有脾气的,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传素大师脾气好,但除了一张嘴哄老爷子高兴,别的什么本事也没有。还好,先生总算回来了,Della如果请不回先生,我就休掉她。上午我还说,你和老爷子这些年越发糊涂了,说中医不靠谱却相信一个更不靠谱的和尚。如此矛盾的事也能让你们统一认识,这世道真是不好琢磨啊。”

欧阳凡也在等着,看到祝童才松口气,说:“从历史到现实,中医对人类的贡献有目共睹,即使我们西医也开始借鉴中医的一些理论和治疗方法。李主任在上海接的病人不多,效果都很好。”

Della轻轻一笑没言语,祝童忙说:“不能这样说,我最近比较忙,不关Della……女士事。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范先生谅解。”原来Della是范西邻的夫人,不过怎么看这一对都很奇怪。

从进门到现在,范西邻一直握着祝童的手;郑书榕走来,递过病例夹。

祝童趁机会轻轻抽出手,随范西邻和Della走上楼梯。心低暗寒,范西邻这家伙是个同志。虽然嘴上在说Della,小指却在祝童手心勾呀勾得,勾得小骗子一身冷汗。

Della勾魂的美貌和高贵脱俗的气质自然成为众多男人拼命追求的目标,但是祝童如何也不会想到她的丈夫会是个同性恋。

三号病人已陷入昏迷,身上又插满了管子,陈主任带着两个医生正在会诊。

祝童没打扰他们,抽出凤星毫捻入病人眉心,缓缓输入一股暖流涵养老人微弱的精气。接着催动蝶神联络上紫蝶,它已经苏醒,如果今天不来,也许明天就会在老人身体内兴风作浪。那时,这个小家伙就是索命小鬼了。人老气衰,紫蝶上次折腾的是身强力壮的史密斯。

现在,经过传素大师的这番折腾,三号病人离开现代化医疗设备的补充,内息微弱气血虚亏,脉搏细若游丝,随时有生命危险,活活就是个松井式的翻版;最要命的是他身上开始出现浮肿,现在的状态根本经受不住紫蝶的三招两式。

该如何办呢?祝童抽出龙星毫斟酌着,却总也拿不定主张。必须先给老人补充精气,扶植起他体内的生机,才好让紫蝶吞噬病灶。

但是,祝童不想也不能耗费自己的修为为老人补气,他肺部的伤刚痊愈不久,根本没能力书写术字。

郑书榕的蓬麻功境界有限,三个月前为了治疗柳希兰已经写过一次术字,现在还没恢复。

请二师兄来……不行,小骗子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不能拉任何一个祝门中人露面。

七、中西医结合(上)

陈主任走到祝童身边,低声说:“李主任,需要把这些去掉吗?”

他说的是向三号病人身上输送营养液和药物的管子。www.65txt.com

“不用,病人还离不开它们。郑医生呢?”祝童摇摇头,问起郑书榕。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神仙,拆掉这些东西,老人肯定挺不过三天。不禁在心里大骂传素大师,不是他横插一手,三号病人的身体有足够的本钱扛过紫蝶最初的适应期。

“郑医生说要请白家树医生来才有办法。但是,白家树医生现在日本做访问学者,怕是不好联络。”

陈主任的担心在医疗界很有普遍性,很多被国家培养多年的专家们以访问学者的名义出去了,很少会轻易回来。

郑书榕对病人的情况也很明白,西医除了维持已经毫无办法,三号病人确实需要白家树以中药调养。

“我试试吧,他是需要白医生。不过,不一定需要他回来。”

祝童和陈主任走出病房楼,取一份病历细细看一遍,确定都了解了才拿出手机拨通白家树的电话。

很快,白家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出他很高兴。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祝童切入主题,把三号病人的脉象和西医诊断的病情说一遍,请白家树为病人开出个“扶正”的药方,至于“驱邪”的任务,就只有祝童能完成了。

白家树又询问了一些病人的细部特征,祝童拿着手机进入病房,边诊脉边说给他。忙碌了将近半小时,白家树才开出一张药方。

祝童写完,感觉与松井式的那份所用的药材有很大的不同,没有百年人参那样的高档药,这份药方,简直就是为紫蝶那样的怪家伙量身订制的。

细细品味才悟到,松井式如今的状况八成是白家树功劳,他在日本这段时间医术有了很大进步;通过对松井式的研究,白家树对自己的治疗手段也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陈主任把郑书榕被叫来了,祝童把药方递给郑书榕去准备。这次不再故弄玄虚,除了对水有要求,别的一概取消。

他也不再排斥西医,与陈主任商量着如何尽快给病人补充营养。

“李医生要给病人动手术吗?”一切告一段落,陈主任拉着祝童问。

“不是,病人现在太虚弱了,他需要恢复体力。”小骗子含糊的回答;他想尽快离开这里,三天后才会再来。

陈主任拿出一张CT诊断图片,指着胰腺位置说:“也许,那位传素大师的治疗可能有点效果,病人这里的病灶已经消失了。这是最危险的一处,我认为,如果能确定这处病灶不再复发,病人经过调养后最好接受化疗。”

“好吧,我们最好征求病人家属的意见。”祝童知道自己和陈主任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到底是西医出身,骨子里还是看不起中医。

范西邻与Della在一楼客厅陪着甘局长和叶儿说话,欧阳凡接过病例看,祝童脱下白大褂先开口:

“范先生,我和陈主任有些分歧,关于老人家的病,我认为以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最保险。但是,你们确定以谁为主?中医,还是西医?”

陈主任谦和的笑笑,说:“我认为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保守治疗,等情况稳定下来后,可以考虑接受化疗。Della小姐,您应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病人太固执,他现在的情况会好很多。”

“我看,还是以中医为主吧。”Della起身站到两人中间,笑着说;“老人家操劳一生,希望两位专家能摒弃前嫌携起手来紧密合作,帮他度过这次难关。”

“也好,中西医合作很好。家父一直接受西医治疗,医疗小组也换几批了,没办法了才找人家‘神医李想’帮忙。既然请人家来,就要尊重人家。不能在这时候还要争个主次。”范西邻扯着背带说。这次他没有说半句留半句。

陈主任无奈的摇摇头,与祝童相视一笑。

表面上看,范西邻是个甩手掌柜,惯于享受没什么准主意的那类标准的二世祖,这里的一切还要Della拿主意。祝童还看出,陈主任与Della之间有那么点暧昧的意思,所以他很失望。

也难怪,自己都能看出范西邻是同志,陈主任是研究所负责人,也算是位专家级的西医,早应该看出这对夫妻不正常。据说,三号病人每年都要在这里住一段,陈主任叫Della为小姐,这个称呼本身就很有点问题。

祝童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快速瞟一眼陈主任和,Della也同时瞟一眼祝童,两人嘴角都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纹。

会诊结束,甘局长与范西邻极力劝祝童和叶儿留下吃晚饭,但是,现在才四点多。

还是Della善解人意,站出来解围:“你们两个就别让李先生为难了,人家现在是大忙人,好容易有一天清闲还被拉来看病。再不放人,苏小姐要发脾气了。”

一句话把叶儿说得颇有些不好意思,祝童脸皮厚,打着哈哈顺坡下驴,总算走出海洋病研究所。临走时答应,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直到三号病人的身体康复为止。他也没忘嘱咐郑书榕,煎药时多加小心,不可过了火候。

这是白家树的话,中药很看重火候。火候不到发挥不了效果,过了,良药药就会变成毒药。

祝童让杨辉把车开到门口等着,牵着叶儿的手在医学院安静的校园里散布,享受一点幸福的悠闲时光。他长长的叹息一声,此时此刻,小骗子身边的世界上是那么的安适与甜蜜,世界上所有的阴险与灰暗,都飘散在冬日下午四点的阳光里。

“李想,你怎么会接到这个病人?”叶儿似乎承受不住祝童那富于感染力的幸福,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欧阳院长介绍的,忙完那些事我还想回来,不好拒绝他。”

“你知道Della是谁吗?”叶儿继续问。

“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祝童扭头看看叶儿,心情完全没受俗事的打扰。

身边触手可及的是最美丽的爱人,看着叶儿的羞涩,想起两人之间的幸福时光,想起这身体慰的职业装下晶白的美丽侗体,嗅着叶儿说话时温香的口气,简直是不可抵抗的诱惑。

他凑近叶儿耳边低低地说:“我只治病,不关心Della是谁。叶儿,很久没回去了,上去看看好吗?”肩头向公寓方向倾斜着,此处,距离两人曾经的爱巢不过几百米。

叶儿早已感受到祝童的冲动与期盼,她咬一口舌尖才勉强抗拒住身体的背叛,娇嗔地说:“不许想那些事,告诉你吧,Della是金菊花公关公司的幕后老板。对他们的调查早已结束,所有的案宗已经准备好,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病人,这个公司……。”

消息够震撼,祝童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转移到Della身上,惊问:“叶儿,你要说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和他们太接近。”叶儿放下心来,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把这个秘密说给小骗子知道。

但是,祝童的反应完全出乎叶儿的意料,他松开叶儿的手低头走着,问:“叶儿,如果我现在开始不为他治疗,他活不过春节。但我是个医生啊,既然接下这个病人就要为他的生命负责。我该怎么办?”

叶儿没有回答,她知道祝童是个出身祝门的江湖骗子,还知道祝门在历史上是神秘的江湖郎中,但不知道祝门有自己的传统和戒律。现在放弃治疗,就等于是杀人。

“也许,我应该去日本一趟……不行,我不能半途而废。”祝童根本没指望叶儿的回答,低声说着可以的选择,在转弯处站住;“叶儿,我办不到。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管他是谁、做过什么,现在是我的病人。”

“我没让你不治他啊。范老曾经是首长的老领导,可算是是正直的好人,他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国家和良心的事。你应该好好为他治病。错的是Della,范老这些年被疾病困扰几乎与外界隔绝,她一直在利用公公的影响,插手并干扰商业和金融业的经营活动。金菊花公关公司聚敛了巨额不法利益,Della所做的事,已经超出了法律允许的界限。首长说,Della只是范家的工具,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范西邻。”叶儿主动挽住祝童的手,爱惜的抹去他额头的细汗,现在是冬天了,为了自己无意中的一点暗示,他竟然因为紧张和矛盾出了身汗。

“这就好,这就好,我还以为……。”祝童擦把冷汗,心有余悸的说。他很怀疑如果叶儿坚持的话,自己会不会真的能看着三号病人、也就是那个范老死在自己面前,同时也为范西邻的阴险狡诈心寒。

一个人能装笨蛋装到如此境界,也算是个出类拔萃的高手了。

只是,他认为王向帧对Della的评价不太准确,那个女人,也不是表面看去的那么简单。

七、中西医结合(下)

王向帧顾及的也太多了吧?

叶儿说范老曾经是王向帧的老领导,那级别就应该相当的高。www.65txt.com

无奈啊,这就是社会。

有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保持影响并让很多人的不能不顾及他的存在。

“你是不是李想?”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女生拦住在面前。

小骗子心惊肉跳,她是秦渺的同学,那个好管闲事的眼镜。刚才是心神不属,现在是胆战心惊。如果在正常状态下,祝童肯定能在三十米外感受到危险,并提前避开。

“你认错人了,我们是来办事的。”叶儿挡开眼镜,挽着祝童快速走向大门。

她表现的很自然,“神医李想”如今可算是上海滩名人,还有一批随时可能出现的崇拜者;在金茂大厦那样的地方,这样的事也随时可能发生。以至于筹备处的人都习惯了,遇到这样的事尽快护着老板脱离纠缠,离开现场。

杨辉很快开着宝马X5前来救驾,眼镜看着远去的豪华车,问身边的同学:“他是不是李想?”

“是啊,你认识他,他可不认识你啊。人家现在是名人,亿万富豪,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他是骗子,是个骗子。”眼镜跺着脚,愤怒的挥舞着拳头。

“噢,你真的认识‘神医李想’?说说,他为什么是骗子?”

“他就是骗子,还记得秦渺吗?”

“原来说的是这回事啊,不是早就有人在网上说过了吗?你火星咯?‘神医李想’和好多女人都有关系,他现在的女朋友是……啊,刚才那个就是警花苏叶。唉,该拍张照片了,我好羡慕秦渺啊;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沙盈盈、凤凰仙子、宋……。”同学掰着指头细数“神医李想”的风流韵事,把眼镜气得满脸通红。

宝马车上,祝童刚喘口气,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陈依颐,她焦急的说“哥哥失踪了”。

田旭洋失踪了,叶儿也惊得花容失色,马上打电话给王向帧。田旭洋在这个关键时刻玩失踪,会要很多人的命的。那是个疯子,对一个疯子又能怎么样?

“快!去旭阳大厦……不!去嘉雪花园!”祝童马上要杨辉调头,指点着他开往嘉雪花园,那地方,寻常人就是知道地址也摸不着。

今天真倒霉,小骗子已经在十分钟内出了三次冷汗。

宝马冲进嘉雪花园的大门,百里宵迎出来,很快带着他们走进洋楼。

也许又一个新年舞会将要举行,楼下宽大的客厅里的地毯已经掀起,木地板被仔细保养过。一楼大厅用鲜花、彩带、彩条布置出一个华丽的舞池;二楼凉台上,安装着一个白晃晃、**裸、被鲜花围绕的的希腊爱神雕塑。

陈依颐站在起居室一角的沙发前发呆,福华造船的巨大沙盘还摆在房间正中,这也是房间里唯一完整的东西。

祝童小心的走近陈依颐身边,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沙发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米色的衬布上有一行血红的文字: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带走一片云彩。

“什么意思?”祝童念一遍,田旭洋留几句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什么意思?

“哥哥曾在剑桥留学,他很喜欢这首诗,最近嘴里一直在念叨这几句。这么冷的天,他只穿着单衣。”陈依颐泪光盈盈,抽泣着靠进叶儿怀里,田旭洋是她唯一的哥哥。

祝童看向窗台,一扇玻璃被打破了,窗台上也留有血迹。表面上看,是田公子是打破窗户自己逃走的。一个疯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但是,祝童看到那几句血诗后,就不相信田旭洋真是个疯子了。

他见过田公子写的另一首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从笔迹上看,写字人有同样的心情和精神状况,运笔的手十分稳定,只有在一种不慌不忙、很轻松的情况下,才能写出这样的字;至少在写这几句的时候,田旭洋不仅没受伤流血,也不是疯子。

凡星呢?祝童寻找百里宵的目光,他悄悄做几个手势,意思是凡星道士两天前就离开了。

祝童把凡星安排到陈依颐身边,主要是帮助她克服心理毒瘾。现在看来,陈依颐的毒瘾应该已经痊愈了,凡星也没有留下来理由。他甚至都没打个招呼就飘然而去,与竹道士一样的高人风范。

“几时的事?”他又问。

“一小时前,工人收拾好东西离开,花匠看到玻璃烂啦,才发现哥哥已经不见了。”

“报警没有?去查那些工人了吗?我记得你们这里有监控,看了没有?”

“已经报过警,他们说失踪人口二十四消失后才能立案。工人是装饰公司在街上雇的,说是发完工钱就散了。因为装修客厅,里面的监控都停了,只有大门和花园的没停。”

百里宵小心翼翼的回答祝童的问题,手上却在传达另一中信息:千门的人已经找到两个工人,他们说有三个生面空,很厉害并且不怎么会干活。走的时候扛上工具车一只大袋子。

祝童有点恼,千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被人把一个大活人在眼皮低下偷走了。想想也难怪,百里宵刚对千门进行过清洗,恰逢双节期间正是赌船生意好的时候,他抽不出多少人照顾嘉雪花园。

三位年轻的警官走进来,叶儿迎上去,她认识,是王向帧派来的人。

警官开始勘察现场,祝童站在沙盘边,凝视着福华造船的模型,浮想联翩。

能肯定的是,田旭洋无论是主动被劫还是被动被劫,都与江小鱼有关,田旭洋一定也意识到了危险。但是,他留下这几句血诗是在暗示什么呢?

沙盘上也有一点不正常的红,祝童靠近仔细查看,一座桥模型下点着半枚血指纹。

“你看到什么了?”叶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祝童身边。

“瞧!这里有血。”祝童把半枚血指纹指给她看。

陈依颐也走过来,看着血指纹发呆。

“这里……是什么地方?”祝童对上海不熟,沙盘上的模型是以现福井船务公司所在地为基础,勾画出未来福华造船的美好愿景。

没人回答他,陈依颐和叶儿一样对那块地方不熟。好在墙上有实景地图,祝童来回奔走几趟总算大致明了了。

模型果然不能看,那里是一座小镇,与别的江南小镇一样也是临河而建,桥模型就小镇外横跨那条小河的大桥。

大桥现在还没建,原来的桥不能承载运送钢材的大吨位货车通过。规划中的新桥乃至那条十多公里长的高等机公路,都属于与福华造船配套的基础设施。

警官在里面忙碌,祝童不好在里面停留,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他燃起支香烟,两只眼睛随便看着周围的节让氛围;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

江小鱼果然忍不住出手了,他不可能让那一大笔钱就那么打水漂,他背后的国际毒贩也不允许。

田旭洋是自愿被劫走还是被迫的呢?看样子应该是自愿,他一直都是清醒的,一直都在装疯。只是,陈依颐是否清楚田旭洋装疯?这个问题不好确定。

那首诗和半枚指纹……***,田旭洋是在暗示自己确切地址!小骗子猛然想起紫霞庵,田公子一定被弄到那里去了。诗人站在康桥上,是在欣赏西天的晚霞啊。

晚霞,可不是紫红色的吗?

八、宫廷(上)

祝童要紧牙关暗暗压抑着心头的怒火。www.65txt.com---文山小说网wsxs.net(文山小说每个字第一个字母)---

田公子根本不是被绑架,而是自己离开佳雪花园。如此说来,就怪不得百里宵手下大意了。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对环境的熟悉程度非外人可比;只是,他是怎么离开的呢?被人撞倒袋子里背走的录像,只能是个掩饰。

祝童四处打量一圈,终究毫无头绪;就放在一边思考田公子留下线索的目的。

很明显,他不相信江小鱼,怕被江小鱼干掉,所以留下线索让自己去救他。

救还是不救?看来是别无选择了,田旭洋算准了自己非救他不可。在这个关键时期,如果旭阳集团出什么事,对福华造船的影响可是致命的。

但是,怎么救呢?以祝门如今在上海附近的人手,要硬闯五品清洋严密防守的紫霞庵,除非调动索翁达活佛……为什么不呢?这是个机会啊。祝童一直在头疼如何让索翁达活佛离开祝门,也许……。

最可气的是,真把田公子就回来他还是个傻子,半枚血指纹不止能引开警方的注意力;他回来后,大家还会以为那是个疯子胡乱点的玩意儿。

陈依颐端着杯热茶过来,递给他:“主任,您看哥哥有危险吗?”

“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吧,他是个疯子,也许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祝童轻啜一口,茶不错,泡的不算好。

“最近我很少回来,公司的事太烦人了。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我怕……。”说到这里,陈依颐迟疑了。

“怕什么?依颐,你知道什么?”

“我怕哥哥是的病已经好了。”陈依颐终于低低地说;“凡星道长曾去看过哥哥,他说,哥哥是心结未开。”

原来凡星去给田旭洋看过病,陈依颐应该不知情了。这样也好,至少证明田旭洋还没有坏到骨子里,对陈依颐这个妹妹还有点关爱之情。现在,陈依颐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对旭阳集团的伤害就越小。

“放心吧,田公子不会有事的,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也许还能赶上依颐的舞会呢。”祝童拍拍陈依颐的肩膀,触手的感觉不错;陈依颐一贯衣着单薄。

“我没心情弄了,本是为了给哥哥冲喜,让他看到舞会能想起些什么。现在……。”陈依颐摇摇头;“我没心情。”

“为什么不办?也许田公子也在怀念过去的舞会呢,他一定会回来。依颐,多请几个客人,把你哥哥的朋友都请来。无聊大师、池田一雄先生、史密斯先生,都请来。这段时间大家都累了,应该聚到一起放松一下。”

“既然主任说好,依颐一定好好操办。”

所以说,女人的肩膀和男人的肩膀不一样,不能随便拍。陈依颐似乎被祝童拍酥了,软软的靠过来,低声说:“主任,我太累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钟祝童和叶儿九点半还没有离开嘉雪花园;而南海宫澜的聚会定在十点钟开始。

一个小时前,黄海带着两个人闯进来后,事情开始向小骗子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

那两个人虽然外表看去很一般,甚至比一般人更谦和;但小骗子看出,这两位不只是刑侦专家,还是身负武功的追踪高手。

警官们开始再次勘察现场,陈依颐和嘉雪花园的所有人都被叫到房间里问话,叶儿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祝童想要告辞,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正打算给叶儿打个电话,黄海走出来坐到他对面,祝童看着他的胳膊问:“好利索了吗?”

“多亏李先生的膏药啊;这样的伤别人治至少要两个月,还是你的中医好,半个月就没事了。”

“主要是治疗即时。”祝童谦虚道。

黄海晃晃胳膊,忽然问:“李主任,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祝童心里一惊;黄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谦虚,竟然向一个外人请教?

“是啊,你最近和田公子的接触比较多;我想知道,他有什么生意上的对手,或者是债主?”

“你应该去问陈小姐和百里先生,旭阳集团内部事,我知道的不比你多。”祝童知道江小鱼危险了,黄海既然从这方面入手,圣丽园集团就脱不了干系。还好,金莲花提前一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咦?空寂大师好狡猾啊,这份眼光不得不让小骗子赞声“高僧”。

还是为难啊,昨天晚上空寂大师借着送客的机会,悄悄对祝童说,如果方便的话把空幻大师还给金佛寺。

他说,空幻大师是金佛寺药师店的……主心骨,年底是各道场寺院派人到金佛寺切磋功夫的时间,难免会有个失手;没有空幻大师在场,很让人担心啊。还有空雪大师也就是雪狂僧的伤,也需要空幻早些回去照应。

雪狂僧残废了才省心呢!江湖上少了这么位莽撞高手大家都清净。

祝童当时只说尽力而为,好象空寂大师也知道点什么。现在看来,空寂大师的见识、眼光当真厉害的紧,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大致推断出那么多东西,说他是高僧实在有点屈才。

“我听说圣丽园集团的余总曾经给你看过一份文件。”黄海又问。

“是有一份文件,不过,我认为那是伪造的。”祝童不能再装糊涂,一个月前在旭阳集团的“碰头会”上,江小鱼确实给他看过份文件,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但是,那份文件后来没有再出现过。祝童原本还以为江小鱼转性了,不再谋求指染旭阳集团,如今才知道他根本就不相信田旭洋真的疯了,那笔帐要找正主当面算。

“为什么说是伪造的?有什么疑点吗?”黄海紧追不放。

“疑点只有一个,田旭洋的签名。黄警官,我对书法有点研究,认识田公子的字。在那份文件上签名的,不是田公子本人。”

“哦;不是田公子的签名。奇怪了,他为什么拿一份假文件……。”黄海若有所思的看着祝童,又问;“内容呢?文件的条款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没细看,当时时间紧,人也挺多的,看到签名不是田旭洋就把它扔一边了。”祝童看看腕上的CK表,站起来伸出手:“黄警官,我还有个聚会,这会儿已经迟到了。我先告辞了,麻烦你照顾一下叶儿。”

黄海好象也不希望祝童留在嘉雪花园,没有挽留,很客气的送他到门前坐上宝马X5;还半开玩笑的说:“没想到李主任到上海才一年,就骑上宝马了。听说阿疆也在你那里,多照顾点,他是个好汉子。如果不是被我牵连不会离开部队。”

祝童哈哈一笑,拍拍杨辉的车座,宝马就驶出嘉雪花园。

今天晚上,黄海肯定要把那座小镇翻个底朝天,如果没什么收获,明天就会去见江小鱼。小骗子在衡量,是今天晚上和江小鱼摊牌,还是等他感到压力后在说?

到达南海宫澜已经快十一点了,柳伊兰迎到电梯前,挽住祝童的胳膊低声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田公子啊。”

祝童笑道:“大姐的消息好快啊;那边还在封锁消息呢?”

“上海有什么能真正保密的消息呢?快说,客人们都等着呢。”柳伊兰扭一把祝童的胳膊,这个习惯当真不好。

小骗子做出承受不住的样子,低声说:“这件事与江公子脱不了干系,属于私人恩怨。都怪田公子看走眼了,竟然敢骗到江小鱼头上,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你准备怎么办?”柳伊兰似乎对田旭洋装疯没感到意外,很关心祝童下一步动作。

“还能怎么办?等他们谈的差不多了把田公子要回来,旭阳集团不敢再出乱子了。”

柳伊兰没再问,祝童心里暖暖的,能感受到柳伊兰是发自内心关心他。

拐过两道安静的走廊,祝童随柳伊兰走进一间大厅,不到二百平方。

飘摇暧昧的烛光,昂贵典雅的家居,华美的油画、柔和的壁纸、低调的壁炉与奢华厚重地毯,把大厅装饰出一股中世纪宫廷浪漫沙龙味道。

壁炉里燃烧着真正的木炭,里面三三两两的坐着二十几位客人,男多女少,有的捏着红酒在低声交谈,有的把着茶杯打桥牌。靠近窗户的角落里,一位身材窈窕的黑衣女子在优雅的弹奏钢琴。

美妙的节奏,舒缓悠扬的曲调,是这里的背景。

男人们多是成年人,祝童可算最年轻的一个了,他们大多衣着简单而随便,但裁剪和非常合体,没谁穿着街面上的名牌时装。

有点遗憾的是,女人们没几个年轻的;她们身上也没有什么珠光宝气。

这样的场合不用互相介绍,能出现在这里的都非泛泛之辈,王觉非那样的普通会员是进不了这个***的,客人们也不会带寻常朋友进来让主人为难。

祝童很快就发现了几个熟悉面孔,都是在上海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第一个过来和他搭话的,是蓝湛江。

八、宫廷(下)

“蓝兄,这里应该是南海宫澜的精华吧?”祝童不无感慨的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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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湛江很体贴的递过一杯白酒;说:“是啊,仅凭‘神医李想’的名头,还进不到这间‘宫廷’。”

“原来真有‘宫廷’啊,不知道有没有国王。”祝童抿一口,不错,是道宗秘制的“道酒”,街面上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

“有啊,今天的国王就是你。”

“别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这里的规矩是,新人进来的第一天就是‘国王’,一会儿还有加冕礼等着你呢。别小看这个***,多少人出价一千万,只为了能走进这扇门。”

“蓝兄真会开玩笑。”祝童笑笑没当成回事。

“不是开玩笑,你今天能进来不代表以后还能进来。如果有三位以上的会员认为‘新国王’不称职,这扇门就会为你关闭。”

“是吗?我该怎么表现?”

“尽量让大家满意。”

“那,我现在就走。”

开着玩笑呢,祝童随着蓝湛江走向深处一个沙发***里坐下,两位正在谈话的中年人停下话题,很友好的伸出手。

祝童与他们握手,本想交换名片,看人家没那意思也就算了。

蓝湛江很快就与他们接上话头,祝童很快听出在自己来之前,他们的话题是台海局势。

由于台湾那边经济不景气,不少台湾玩家把钱投到上海来,其中就有一些政治人物的黑钱。右手那个额头微秃的胖子认为有几个台商要倒霉了,有牵连的人需要早做打算。

祝童马上想到银枪,自感和谢晶走得有点近了;陈依颐那笔生意,还是不为谢晶牵头的好。

很快,他们的话题转到养生,额头微秃的胖子询问‘神医李想’中医是否有养生秘诀。

好吧,既然还把自己当成医生,小骗子装糊涂,为两位号下脉,说:“两位的身体……该吃吃,该玩玩,千万别亏着自己。”

几个人相视一笑,祝童很清楚这些人身后都有私人医生或医疗小组,有营养师健康师;小毛病用不着自己看,大毛病……有大毛病的也不会坐在这里逍遥。

钢琴声停止了,宫廷里的人虽然刚才都有事做,却都很礼貌的停下来,轻轻为弹奏者鼓掌。

祝童也学着他们把右手四根手指头轻柔的接触左手掌心下部,一股优雅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弹奏者起身点头致谢,大家又恢复以前的状态。

祝童正要接着说点什么,一袭飘逸的黑裙在他对面坐下,两膝并拢微向右侧,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之上,一举一动,都显得恰到好处。

“李先生,没想到今天的‘国王’是您啊。”

“Della小姐,没想到又见面了。”祝童意外的看一眼蓝湛江,怪不得能把天丽科技介绍给金菊花,原来人家都是‘宫廷’的成员。

晚上看女人与白天是两个概念,现在的Della肤白如雪,少了点白日的雍容气度,原本就很亮丽的容貌被略显朦胧的灯光衬托的神秘的光泽,漂亮的大眼睛湿漉漉,周围好似拢着个神秘的光泽,有七分如梦似幻的意思。

“是啊,柳大姐说要来位帅哥;我越发相信,她的眼光有问题。谢谢。”Della抿嘴谢过蓝湛江递给她的水晶杯,轻轻与他碰一下;“蓝先生才是宫廷第一帅哥呢。”

蓝湛江毫不在意的与Della碰下酒杯,说:“李先生,宫廷里没什么特别的规矩;但也有一些默契。比如说,男人不能称女士为小姐,而只能直呼其名,一般都是英文名字。”

“我知道了,女士一般都称男士为帅哥。”

祝童的话把两位老帅哥逗笑了,其实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一方豪杰,除了蓝湛江和祝童,还真能找出几位能称得上帅哥的人物。

如果这是宫廷的规矩的话,得益的应该是女士们。她们的英文名字只会告诉心目中值得交往的“帅哥”,别的帅哥即使知道了,在女士没当面说出来之前,也只能敬而远之。

柳伊兰坐在琴凳上,与两宫廷会员的小提琴、萨克斯管演奏出一曲轻柔的小夜曲。

“可以吗?”Della伸出左手。

祝童只好以右手接住,两个人转过几片沙发围成的岛屿,走进宫廷中间的一片空间。

Della腰肢轻摆,轻轻扭动着柔软如蛇。祝童虽然不善于跳舞,特别是这种很正式的交谊舞,却在Della的引领下很快就融入音乐的节奏。

两人踏着相同的舞步,脑子里肯定在想着两样故事。

女人如花啊,此刻的Della微闭双眼,似乎在享受音乐的美感。

小骗子在想的是:怀里这个凹凸有致的的女子与蓝湛江是什么关系?

“李先生,您认为他还能坚持多久?”Della把头靠在祝童肩膀,轻声问。

小骗子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颇有点意乱情迷:“谁?”

Della抬起头,注视着祝童眼镜后的双眼没说话。

“噢,我没想到Della会在如此美妙的时刻谈起这个话题。”祝童自嘲的笑笑,松开那只柔软的左手;“我们需要坐下来谈。”

“就这样说。”Della又把左手塞进祝童的右手,继续着两人舞步。

祝童整理着思想,问:“你希望他活多久?”

“天啊,你以为自己是上帝吗?”Della轻笑着。

“有些时候,差不多吧。”祝童谦和的笑着,与宫廷内的大多数男人一样。

Della认真起来:“你是说,你能让他活过这个冬季?”

“也许更好。”

“更好的意思是……?”

“三个月后,他很有希望在坐在这里喝茶。”

“李先生真是神医,那是大家都希望的。”

音乐结束了,Della收回自己的左手,略带嘲弄的表情表明,她不相信“神医李想”真能治好那个老人的晚期癌症。

蓝湛江与两位“帅哥”轻轻鼓掌,欢迎Della和祝童归位;然后继续他们的话题。

“……人这一生其实就象一曲美妙的音乐,每个人都在盼望着华丽的,并且希望这段时间会永远持续下去。因为我们知道,结局会很伤感。”

“我认为,人的一生是一本书,我们从翻开第一页起就在猜测故事的结局。渐渐,大家都知道结局是什么,却都选择忽视。想想看,如果你把这本书倒着读,就会发现大部分故事都注定会发生。”

Della也加入进去:“是啊,怪不得两位帅哥能发财,原来早看透了生命的本质。前几天遇到传素大师,说人生如梦,梦里梦外都是人生。我当时说:大师也是达人。细想起来,他的话也没错。我们都有过每天梦想的纯真年代,现在看来,那时节虽然单纯,却是最美的体验;再也找不回那些敏感与梦幻的感觉了。”

“是啊是啊!我之所以相信神秘主义,是因为高中时的那场暗恋。不用视觉和嗅觉,只凭感觉就能在一个陌生而拥挤的环境中感受到她的存在……。”

蓝湛江与两位“帅哥”都笑着说Della讲的精彩,有个就说自己年轻时最大的梦想是开飞机;等真正实现这个梦想并且有了自己的飞机后,竟然感觉很失落。

小骗子听着他们的话在一边静静喝酒,没有兴趣参与他们的话题。

这个世界错的的厉害,祝童哪里有什么纯真年代?别人开始纯真时他满脑子算计。现在,大家都在城府很深了,他却在追求纯真。

柳伊兰引着一位丰满的少妇走过来,笑着说:“李先生是今天的国王,有义务为大家解答问题;你们不能霸着他。”

于是,祝童接下来的时间很是为香薰理疗中心拉了几单生意。

就如面对证监会主席会操心他们的股票一个道理;面对“神医李想”,富人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健康。重要的是,他们需要的是那种不需要付出时间或努力,或付出很少的代价得到最多的回报,这是他们能坐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祝童就向他们推荐香薰术,说那是种从内而外清洗身心的古老的中医保健秘术。特别是对肺部的保健,有奇效。

空气污染是谁也回避不了的客观存在。

马上就有几位会员要求在李医生帮忙,给他们在家里装备一套香薰术设备;为了健康,钱,当然不成问题。

此时此刻,在小骗子眼里,这些人都很纯真。追求永远年轻与健康是他们的理想,就如同祝童如今正在追求的爱情。

祝童考虑着,祝们是否可以从海洋医院的那家香薰理疗中心退出了?

放眼望去,宫廷内至少又三十位高级会员,至少有二十多位有正在考虑拥有一间私人香薰室。如果……祝门只为这些人服务,就能赚到一大笔钱。

香薰室是一种健康保证,从设计到基建是一笔收入,为他们提供香薰术技术支持更是一笔长远收入。

当然,为了合理合法,又要成立一家公司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只关心健康问题,蓝湛江开始介绍给祝童的两位“帅哥”虽然也要求在自己的别墅内装修出一间香薰室,临结束时,都含蓄的表达出对福华造船的兴趣,并与小骗子交换了名片。

这就是交际的真正意义所在:互相关照。

九、厚薄之间(上)

第二天,叶儿没来上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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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明白大致的原因,昨晚黄海一定带着人在那座小镇上忙碌,叶儿也跟去帮忙了。

在现在的法律环境下,黄海不可能只凭猜测就对一座有十几万居民的城镇进行大规模挨家挨户的搜查;即使能得到当地警方的配合,黄海没有两到三天时间不会有什么结果。

事实上,祝童很希望看到田旭洋遇难的消息,那样的话,旭阳集团内部的最大不稳定因素就消除了,大家都清净。

他当然知道江小鱼不可能干掉田公子,江小鱼要的是钱。他们之间虽然有矛盾,但如果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也是件很头疼的麻烦事。

咦!祝童坐在办公室等范行长来签贷款协议,忽然想到,自己与江小鱼、田旭洋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都在暗地里打着坐山观虎斗的念头,想等另两个斗到鱼死网破时得渔翁之利。

区别是,对于福华造船来说,江小鱼与田旭阳可算是居心不良者,如果按照王向帧的意思发展,他们很可能会变成破坏者,而自己竟然是建设者。

难啊,从来破坏都比建设容易。好在,这里是上海,江小鱼做的那些事也见不得光,应该不敢太过分吧?

田旭洋……好象在被绑架之前他玩的最轻松。

所以,祝童没有任何行动,他决定给江小鱼留一天时间,他们之间要达成某种默契没那么简单。

范行长来了,贷款协议很快就签好,人家没提任何条件,只是邀请祝童共进午餐。

祝童很不好意思,这个人情早晚要还,只希望他不要所图太多。

送走范行长,祝童给叶儿打个电话。果然,叶儿与黄海在那镇上排查,说是为自己和程震疆请三天假。

程震疆也在那里?祝童倒是没注意这点。与井池财团的谈判之前,筹备处最清闲的就是他,每天按时上班,几时下班就不好说了,比宋中仞都自在。如此说来,参加排查的还有军方人员?

十点整,萧萧走进来,说史密斯先生已经到了,在会客室等着。

“他到是很准时啊。”祝童站起来伸伸懒腰,走向会客室。

最近一段时间,史密斯几乎每天都会要求尽快进行会谈;前几天一直围着松井平志转,祝童今天上午才让萧萧约他见面。

史密斯穿得很正式,他的秘书西蕾娅的衣着也很正式。

祝童依旧是一身便装,好在,萧萧作为他的秘书打扮的比较得体。

“史密斯先生,您准备好了吗?”两人握手,分别走向会议桌两边,祝童还没坐下就开始出招。

“是的,我们准备好了。为了这次合作能顺利进行下去,我们做出了最大程度的让步,这份文件代表着我们的诚意。”

史密斯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看来真的准备好了。

萧萧接过西蕾娅递来的文件,转交给祝童;同时把筹备处张雪丹律师准备的文件递过去。

今天商谈的应该是个框架性文件,任何谈判都要从框架开始,就如建房子一样。按照约定,祝童也准备了一份框架性文件,谈判的第一步就是双方交换文件,然后就是大致找出共同点和分歧点进行分别谈判。

“这样很不好。”祝童泛泛的翻看几页就合上文件夹;“史密斯先生,会谈定在明天开始,你们的文件很没有诚意。”

史密斯准备的文件足足有五十页,分中英文两部分;而筹备处这边准备的只有十页左右。筹备处人员有限,如果框架性文件就如此繁琐的话,祝童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天内看明白里面有什么花样。

“不,我们的文件比较厚,你们的太薄,没有诚意的是你们。”史密斯举着双手抗议。

“框架性草案需要这么详细吗?你们这份东西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对不起,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谈这么一份东西。里面的大部分问题与框架无关,细节问题应该在达成共识的基础上商谈。所以,你们这份如果不进行修改的话,就以我们这份为蓝本开始。”祝童继续施压,也不管史密斯的脸色是否难看。

“你根本没看……。”

“用得着看吗?史密斯先生真的认为我们两方能确定福华造船的所有事情?别忘了,还有井池财团。至少你这里面的前三条,属于三方会谈的内容。”

“我们的意见是,在三方会谈前,我们之间应该就这些问题达成默契。”

祝童把他们的文件抛回去,站起身说:“既然是默契,就不应该落实到文字上,这样做是对我们合作伙伴的不尊重。我不希望福华造船的地基从一开始就充满裂缝。”

“可是,这是例行习惯,就这些问题,我们同样会征求井池财团的意见。”史密斯还要坚持。

祝童心里一沉,说:“这么说,史密斯先生认为,您才是福华造船的主导方?”

“按照惯例,在正式签字之前,无论是旭阳集团、井池财团还是我们都是平等的,合作伙伴之间交换意见很正常。”史密斯双手一摊,一副无辜的模样。

“很好,那么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您请。”祝童摆手送客。

“为什么?我们很有诚意的。”史密斯眨着眼睛,做无邪状。

“在搞明白为什么之前,我不会再和你坐到这张桌子前。”祝童平静下来,伸出手;“很抱歉,这些问题应该属于西蕾娅小姐和萧小姐的工作范畴。我们之间谈这些不合适。史密斯先生的身体恢复的很不错,我建议,您近期应该安排一次休假。也许,上海周围一百公里左右气候更适合你。”

第一次会谈只进行了十分钟既宣告结束,祝童与史密斯交换文件后起身送客。

十点半,还是这间会议室,祝童召集筹备处全体会议,让大家讨论对此次会谈的看法。

问题很简单,史密斯耍出的第一招是弱化筹备处的地位,甚至有联合井池财团威胁的意味。

可以确定的是井池雪美不可能支持史密斯,问题是:史密斯表现出如此的强硬态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福华造船筹备处只休息了一天就投入新一轮紧张的工作,各个小组围绕史密斯及其提出的草案展开工作。

但是干什么都需要钱啊,叶儿不在,范行长答应的贷款还没有到账。祝童想,是否增加一名专业出纳?

还好,筹备处里只有宋巧晴一个人在意那点薪水,别的都是身家颇丰的家伙。宋巧晴在前台,没时间也没资格参与工作会议;大家都没提钱的事。

祝童与范行长一起吃饭,因为是工作日,午餐时间不宜过长,地点就定在金茂大厦内的海鲜馆。祝童带着萧萧,范行长也带着漂亮的女秘书。

吃完饭,萧萧随范行长的秘书去办理贷款手续,祝童独自回筹备处。

走到前台,祝童看到宋巧晴在低头啃面包,很便宜的那种硬面包,手边只有一杯白水。她看到祝童马上站起来,局促不安的叫一声“老板好”,嘴边还沾着一点面包屑。

祝童笑笑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忽然回头道:“宋小姐,跟我进来一趟。”

走进办公室,祝童指指沙发示意宋巧晴坐下,自己坐在大班台后,笑着说:“还有十分钟才到上班时间,我们随便聊聊。怎么样,对这里的工作还适应吗?”

宋巧晴“嗯”一声,双手放在膝上,不敢抬头,眼睛盯着脚尖。毕竟,她与这位年轻的老板是在那种情况下相识。

祝童想提醒她注意点,宋巧晴清秀苗条,据说,宋中仞最近在纠缠她。那个花花公子虽然落魄了,色心却没有收敛。

“老板,昨天晚上有人请我吃饭。”宋巧晴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着祝童说。“不是宋助理,他是个博士,在我们楼下工作。”

“深度博士男?”祝童问。那也是个网络名人,萧萧的前男友,现在史密斯那边工作。

宋巧晴笑着点点头:“是啊,他说喜欢我;还说,如果我能把老板的情况告诉他,就能挣到很大一笔钱。”

史密斯竟然把主意打倒如此不起眼的宋巧晴身上了,她接触不到筹备处内太多的情报,但是任何人来拜访都要先经过她;祝童的行程也瞒不住她。“深度博士男”也许只是试探,只要宋巧晴吞下第一枚诱饵,接下来很可能要被逼着做更多的事,比如说,在祝童的办公室安放之类的小玩意儿?

“告诉我实话,你需要钱吗?”祝童沉思片刻,问。

“是,我要交房租,要还贷款。需要很多钱。”宋巧晴诚实的回答。

“什么贷款?”

“我家在山区,没条件供我上大学。学费都是依靠助学贷款,我那次打工是为了……挣生活费。”宋巧晴的头又一次低下去,这次,都要埋到胸口了。

“还欠多少?”

“三万,我的男朋友去西部支教了,他的贷款也要还。”宋巧晴再次抬起头;“老板,我不会做那样的事。你是个好人,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就会走上另一条路。我很珍惜这次机会,这里的薪水高,只要辛苦两年就能还上贷款。那时,他也该回来了,可能会分配到在我们县中学,我会回去和他一起。”

又是个傻子啊!支教可以缓缴贷款,如果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前途把这样的担子压到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身上,这份感情就很值得怀疑。

宋巧晴的薪水在筹备处是最低的,月薪不到三千,两年存三万就意味着她每月只有一千多生活费。

金茂大厦附近的便当每份至少要十元,一个外地女孩子在上海,每月一千五就意味着她要与别人合租在偏僻地段狭窄的格子间里,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要爬起来,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她根本没钱去参加那些补习班,也没钱去购置时髦的化妆品和昂贵的名牌职业装。

九、厚薄之间(下)

“你能感觉幸福吗?”

祝童突兀一句,让宋巧晴楞了一会儿才说:

“有人劝过我,说我这样做太傻太冒险。www.65txt.com---文山小说网wsxs.net(文山小说每个字第一个字母)---可是主任,活着已经很累了,有梦不好吗?他每天都会给我发短信……即使……后悔,也是两年以后的事。”

洋溢在宋巧晴脸上的幸福感染了祝童,有梦的人都是幸福的。他想,自己何尝不是在做梦?

祝童决定再帮帮她,又不好直接给她钱,问:“你学的专业是?”

“国际经贸。”宋巧晴不好意思的回答,眼睛又盯在鞋尖。

这双鞋还是筹备处为她配置的工装,虽然价值不菲,已经穿了两周。

好象是一所学校都会设置国际经贸专业,但地方院校的师资力量,不可能让她接受到很好的训练。

祝童点点头,上班时间到了,萧萧和吴瞻铭先后走进来;宋巧晴乖巧的起身返回自己的岗位。

一会儿,萧萧来到前台,笑着问她:“宋小姐,学过财会吗?”

“有学过,我有会计证。”

“那就好,等苏小姐回来你就去给她做助手。筹备处需要一个出纳,两个月后能拿到月薪七千。你先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和我一起去一趟银行。”

宋巧晴被这个巨大的意外击中了,看着萧萧自信的面孔,不知所措的愣了几秒钟才问:“我……萧小姐,这里离不开人。”

萧萧从下面拿出“谢绝拜访”的牌子:“老板说了,今天不见任何人。”

那边,祝童打电话给柳伊兰,要求聘请一位兰花姐妹来做前台接待;这份工作,还是她们比较擅长,也放心。如果再有类似“深度博士男”的人出来,兰花的姐妹们能把他们耍的团团转。小骗子还有点后怕,宋巧晴见识、阅历太浅,又处于对金钱的饥渴阶段,一旦受不住诱惑做出什么事,自己是否能下的去手惩罚她?

金碧辉煌的外表下,本是个残酷的世界,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没几个小骗子这样的老板会等你成熟。

吴瞻铭不知道祝童给谁打电话,只知道宋小姐已不在是他手下的前台接待,而将到叶儿手下做出纳,明天,会有一位新的前台接待小姐来找他报道。

他担心的是另一间事,在他看来,那是件要命的大事。中午,有人打电话要求他回海洋医院接受调查,应该是与王觉非的事有关,所以他才这么着急的来见老板。

祝童听完吴瞻铭的话,抬头笑笑:“你就说工作忙,没时间。这几天就不要回家了,我们在酒店有包房。”

“可以吗?”吴瞻铭还是害怕。

“你就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在这里接受谈话。吴老兄,你又不是党员,他们管不到你。除非,他们有证据证明你参与了什么违法的事。”祝童略带玩味的看着吴瞻铭,心里想,他应该不会陷得很深吧?

“我是收了一些……。”吴瞻铭有点蒙,竟然想对小骗子摊牌。

祝童干脆的打断了他:“我也收过,过年时把那些钱都捐给山区的孩子了。吴老兄,你现在挣得不少了,如果这件事做好,你会有一大笔分红。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我马上把它们捐出去。”吴瞻铭有点狼狈,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了。如果祝童知道了他的那些事,性质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就是想帮他也不好入手。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他想起这段的经历,特别是祝童把他从海洋医院带出来,感激在心头。如果他现在还是海洋医院的院长助理的话,这个关口一定过不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吴老兄,安心工作,没人会来这里找你。”祝童还是给吴瞻铭吃下颗定心丸;“他们找不到院长,这不过是在走必要的程序。医院现在一切正常,那些人既然没事你就没事。”

吴瞻铭一扫进来时的心事重重,满身轻松的离开老板的办公室投入工作去了。

作为老板,祝童却有点羡慕吴瞻铭,他的那些事在小骗子看来都属于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个时候,没人会操心他那个小人物。

叶儿下班前来电话,说明天还要请一天假,她还记挂着筹备处的贷款的事,颇有些不好意思。

祝童说已经安排萧萧去办,并且就宋巧晴将给她做出纳的事征求她的意见。叶儿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本来,她既做会计又作出纳就不太合适,财务上的事有一定之规。

六点整,祝童拨通向老的电话,要求今天晚上和王向帧见一面。

向华易很爽快的邀请他到自己的别墅共进晚餐,祝童说声谢谢就挂断电话,让萧萧通知向墨,下班和她一道回家。

这顿饭一直等到九点才开席,王向帧满身风尘,看得出在完面跑了一天,或者是刚从外面回到上海。

果然,王向帧说今天确实不在上海,是为了向老的这顿饭特意从北京飞来。

小骗子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王向帧的时间宝贵,有什么事要抓紧时间汇报;饭厅里只有他们三个,向墨被打发到外面就是一种暗示。

等王向帧坐好,就说:“首长,向老,我最近要出国。”

“去哪里?日本?多长时间?”王向帧与向华易对视一眼,问。

“也许还有韩国和美国,大概需要两周。”

王觉非失踪的事正闹得沸沸扬扬,祝童选择如此敏感的时候出去,不只他要冒很大的风险,王向帧的风险更大,所以要提前打招呼。

“说说吧。”王向帧没有表态,把一碟番茄炒鸡蛋拉倒自己面前。

“今天上午我和史密斯先生交换意见,结果很不理想,他不满意我的出价。下午,池田一雄先生来电话说,史密斯要求与他会谈。最重要的是,卡尔,也就是卡姆莱尔.施瓦茨先生正在和江川造船公司接触。”

“江川造船?”王向帧看向向老。

向华易也被祝童的话弄得有点懵,拍着脑门想了想,才说:“是不是温州的江川造船?”

“是,那是一家民营公司,最近发展的很快。卡尔正在和他们接触。”祝童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向老,这是秦可强下午让杨辉送来的情报,为了它们,祝童每月要付出二十万。

“他们之间有可能合作吗?”王向帧问。

向华易已经看完文件,笑呵呵的念着:“只要满足三个条件,史密斯他们完全可以抛开福华造船和江川造船合作。一是地方政府的支持,这应该没什么问题;第二是资本,温州有的是钱,资本不成问题。”

“这份报告是谁的手笔,很不错吗。”向老翻开文件轻声念着:“船舶业是技术、资金、劳动力密集的产业,近年来,由于国外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市场需求旺盛,温州市乐清一带的民资造船呈现蓬勃发展的态势。船舶业的生产能力也因此不断扩大,船舶档次也不断提升。由于具备良好的产业集聚度和产业规模,温州被规划为全省船舶制造工业基地,船舶业也被温州列为带动温州市产业升级的先导产业之一。江川造船就是温州从长江沿岸引进的大型船舶制造公司,他们如果与MTK船务公司合作,一定能得到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不错不错,有一定的水平。”

“向老念的这段,出自人家市政府的发展规划。”王向帧大约看过那份规划,笑问:“第三呢?”

“其二,MTK船务公司的优势是原福井造船的全套设备和先进的专利技术,此次合作必须要得到井池财团的全力支持第三,得到国家相关部门的批准。呵呵,看来,史密斯先生和施瓦茨先生走出了一步好棋啊。李主任,这份报告价值千金,你什么时候得到的?”

“下午四点。”

向华易把报告递给王向帧,又问:“我能知道是谁完成的吗?冒昧了,商业调查工作也是金融服务业的一部分,希望你能理解;华商银行也需要这样的服务。”筹备处内鱼龙混杂,向华易对大概的人员有相当的了解,王向帧的人、他的人、祝童的人交织在一起,他知道这份东西不可能出自里面的任何一个小组。

“对不起,暂时无可奉告。”祝童很认真的说;“向老,在国家出台相关法规之前,他们有很大的风险。华商银行如果希望得到类似的服务,有一定的法律风险。”下面,用脚点一下老头的脚。

向华易年老成精,怎么听不出祝童话外的意思:你如果希望得到这种服务,可以通过我这个江湖骗子。笑着放到一边,开始给祝童应有的回报:“我还听说,你今天得到了一笔贷款?”向华易也用脚点一下祝童的脚,这叫礼尚往来。

“是啊,五百万,筹备处没钱了,我不可能每次花钱都想您伸手。”祝童拿出了另一份文件,这是张雪丹律师下班前才准备好的。他的脚在下面碰碰向华易的脚,表示感谢。

王向帧属于官员,可能不太理解筹备处为什么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花去了六百万;向华易给他个机会,让祝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你准备怎么办?”王向帧也看完了第一份文件。

“礼尚往来啊,他们可以寻找别的合作伙伴,我们也可以。日本、韩国、美国都有发达的船舶制造业,我这次出去也接触几家,如果有更合适的合作伙伴,未尝不一种选择。即使不成,也可以长长见识。”

大家都知道,井池财团这种合作伙伴是可遇不可求的,日本政府由于福井造船出走,正在调整相关法规和政策,禁止船舶制造业的核心技术向外扩散;其实主要是针对中国正在迅猛崛起的船舶制造业。韩国和美国更甚,根本不允许有这样的项目移出本国。

王向帧清楚祝童此次出国真正的目的,是确定与井池财团的合作不出纰漏;这是史密斯的软肋,也是祝童能坐到这个位置的重要因素。

至于去与别的企业接触谈判,做作样子罢啦。只是,王向帧要确定祝童会不会也和王觉非一样玩失踪,那样,事情就太严重了。

“小于,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别的事向后推推。”

晚饭结束了,三个人移到书房继续讨论。

十、是非(上)

讨论一直进行到将近十点才结束。www.65txt.com---文山小说网wsxs.net(文山小说每个字第一个字母)---

祝童的要求得到了部分承诺。

王向帧和向华易初步同意,如果福华造船成局,筹备处可以得到百分之一的期权;具体怎么分配尊重祝童意见。在此之前,筹备处的所有费用自行筹集。

这代表着,筹备处已经成为独立机构,不再受向华易与陈依颐的牵制。虽然,他们也没打算使用这种权利.

王向帧也同意祝童外出考察的建议,只是提出必须要用团队的名义,程震疆和向墨必须成为考察团的成员,叶儿则需要留在上海。

但是,祝童建议王向帧向温州有关方面施压,阻止卡尔与江川造船的谈判被否决了。王向帧说,全国各级政府的重心工作都在发展经济,他没权利干涉地方事务。

祝童有点失望,站起来告辞。

王向帧示意他坐下,向老借口倒茶离开书房,出去时随手把门带上。

“三件事,第一件与旭阳集团有关;你认为谁绑架了田旭洋?他还活着吗?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有没有可能出逃?”

“这……。”祝童为难了,看着王向帧严肃的面孔,只好说:“我不能保证什么,大概能估计出田公子不会死也不会离开中国,他很快就会出现。”江小鱼不会傻到干掉田公子,田旭洋现在的情况,出国与找死没什么区别。

“他的事还没有结束,希望你出去考察前,这件事能有个结果。”王向帧点点头,对祝童的回答表示满意。

祝童咧咧嘴,看来需要去见见江小鱼了,田旭洋不出现,王向帧不可能放他去日本。时间啊,史密斯和江小鱼都在这个时间出招,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默契?

“听说你最近在给范老看病?”王向帧又问。

这应该是第二件事了,祝童很老实的点点头:“范老是欧阳院长介绍的病人。”

“既然接受了,就一定要用心。范老是老一辈革命家,大家都希望他能恢复健康。”王向帧泛泛的说。

祝童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王向帧是希望祝童能彻底治好范老,而不是向以前那样只靠药物维持他的生命。

“最后一件事由向老说吧。”王向帧笑看向华易。

“是这样,昨天晚上,海外有家媒体报道了你的筹备处和井池财团之间的谈判,具体有什么问题,你自己看。”向老把一份英文报纸过来。

由于自小养成的习惯,祝童的英文水准很不平衡,听说没有多少问题,读写却有些困难。

“首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这东西我回去研究。”祝童又一次起身告辞,他不想在王向帧面前露怯。

王向帧没有挽留,还招呼向老一起把他送到门前。

宝马X5的尾灯消失在拐角处,向老与王向帧又回到书房坐下,小于送上两份报告。

黄海的行动不是毫无所获,他们在小镇突查一处可疑地点时,起获了一批高品质的毒品海洛因,数量高达六十八公斤。这是一个要命的数量,由于此次搜查前期动用了大批当地警力,可能惊动了这批毒品的主人,在现场没有抓获毒贩。

按照规定,黄海应该把这起案件移交上海警方继续侦破,查缉毒品已经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但黄海以这起案件是由寻找田旭洋引发的,认为其中有什么联系一直压着不交。上海警方对此颇有意见,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天大的功劳和值得大书特书的政绩。

王向帧正在看的就是黄海交来的报告,他认为上海可能是某个毒品集团的重要通道和中转站;并且,毒贩很可能利用上海的金融、资本市场把贩毒的不法所得合法化。他的依据是,田旭洋不会无缘无故点出一个地方,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也许知道的更多。田公子把这个地方透露给警方,是为了警告绑架他的人。也许在某个地方,田旭洋还布置有更大的筹码用以制约可能绑架他的人,他一旦出什么意外,就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向老,你怎么看?是不是需要联合上海警方组成个专案小组?”王向帧放下文件,端起茶杯喝下一大口。

“现在也只能这样办了,黄警官越发稳重练达,能把问题想到这一步,不容易啊。”黄海可算是王向帧的准女婿,向华易还能怎么说?如果没有外部因素的话,他更喜欢祝童。

只要这个专案小组成立,黄海不可避免的将要介入旭阳集团乃至福华造船。向华易的担心没说出来,祝童现在面对的局面已经很复杂了,如果黄海再插进来,要考虑到祝童的感受。

王向帧也在思索,问:“向老,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把他的身份透给黄海知道?”

“谈不上谈不上,谁也没想到田旭洋会和那些人勾搭上。只是,你应该和黄海谈谈。现阶段我们能帮助筹备处的很少,福华造船处于关键时期,内部不能再给他们施加压力了。还有,专案组的事要分两步走。先让黄警官回京,等与地方协调好后以专案组的名义借调回来。左右不过是三、两天的事,对这样的大案来说算不得什么。黄警官以前曾是上海市局的缉毒处长,这样做合适;也不会让外人过度解读。”

王向帧明白向老的心思,一杯茶喝完心里有了定数;叫过小于联络上海市政府,尽快协调专案小组的成立事项。这是个双赢的选择,上海警方有了功劳就会全力配合,对大家都好。

祝童如果知道黄海起获了江小鱼一个重要据点,也许会考虑一下是否趟进这摊浑水?

但是,他不知道。

午夜,小骗子站在紫霞庵偏院神树的树影下,背手仰望高大的树冠,静候江小鱼的到来;四品大小姐鸿佳欣也就是云佳法师不安陪在一旁。

两个月前,烟子突然还俗并远走海外求学,紫霞庵就成了云佳法师个人的道场。她虽然对烟子的离开表现出不舍,心里却是相当的高兴。紫霞庵平时的香火钱每年在二百万左右;逢年过节做几场法事,刨去外请有名望的法师的成本,每次也能赚个几十万的。好在佛法无边,佛教节日纪念日也多,紫霞庵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五百万的收益。

如今的高僧大德,越来越有向娱乐明星看齐的意思,依名声的大小都要收取价格不菲的出场费。所以云佳法师有点后悔,不该得罪了师父缘寂师太,把她逼回眉山寺;至少在信众心里,缘寂师太还是很有些号召力的。

现在好了,云佳不仅要出高薪从外面请来个老尼姑坐镇,如果邀请缘寂师太来做法事,还要出一大笔出场费;缘寂师太说这叫亲师徒名算账,云佳也无可奈何。

月前,江小鱼突然上门奉上一大笔香火钱。云佳法师还是鸿佳欣时就与江小鱼认识,只不过各自事业不同,两人之间很少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云佳法师当然知道紫霞庵需要有钱的大施主,加上江小鱼属于江湖同道,也就好生应承。说到底,云佳法师还是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对男女之事早就食髓知味。很快,两个人就在云佳豪华的僧房里打得火热。

接下来,紫霞庵开走了高价请来的老尼姑,迎来了新主持:空想大师。

要说,云佳虽然搞不清尼姑庵由和尚做主持在佛法理论中成不成立,紫霞庵的悠久历史中有无先例?但人间自有真情在,至少符合江湖道义。空想大师虽然离开了金佛寺,但在智慧殿精研佛法好多年,不仅在信众心里是佛法深厚的高僧大德,做起法事来也是一板一眼很有水准。前些天的佛诞法会就搞得风生水起,让云佳法师大赚一笔。

云佳也不是不知道空想大师的底细,汽笛提醒过她,空想大概是五品清洋上任舵主鱼O。

可是云佳不怎么在意,空想大师如今是个废人,双腿残疾不良于兴,身上的功夫也被金佛寺追回。

况且,和尚尼姑都是光头,只要不说破,谁也看不出空想大师是和尚。除了紫霞庵的年轻尼姑,香客们不知道慈眉善目的空想大师是和尚而非女身。

说起来,云佳手下的尼姑多有高学历,有两个还是研究生。她们每天只在紫霞庵工作八小时,晚上都下班回家了。云佳法师建立了一个紫霞庵网站,也能收不少善款。

所以,夜晚的紫霞庵当真是幽静,除了空想大师和两个年纪大的负责清扫卫生的残疾居士,就只有四个前主持在街头收养的流浪女童了;也就是伺候云佳法师起居的小尼姑。

昨天,也是半夜里,一向静悄悄的紫霞庵偏院忽然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那里是空想大师住的地方。云佳法师被那声音惊醒走出禅房细听,有呼喝的声音,也有呜呜的咆哮。她担心出什么事,穿衣起身过去察看;刚走到门口就被江小鱼拦住了,说是有几个朋友来看望空想大师,开玩笑呢。

现在,祝童找上门了,开口就要见江小鱼,似乎早知道他在这里。

云佳心虚,江小鱼确实在紫霞庵,确切的是说正躺在云佳法师的禅房里。

“神树看起来还不错。”祝童伸出手,在大榕树上拍打几下。他原以为金蝉子离开后这株神树或不了几天,现在看来不象。

“那时因为……哦,刚开始是要死了,多亏祝师兄发现的神井啊,我们每天用井水涵养神树,才逐渐恢复过来。”说起神树,云佳法师也是一脑门官司。因为这件事,她不止与缘寂师太翻脸,还与建议她做法事降妖伏魔的与无情大师闹得不可开交。

她刚才差点说出多亏蓝夫人指点,但想到柳伊兰说起的保密费和那一大笔钱,才悬崖勒马。

好在祝童的心思不在神树身上,思量着云佳派去的小尼该把江小鱼叫起来了,说:“云佳法师,做这一行要记得八个字:远离是非,闷声发财。有江湖朋友来捧场是好的,但不要牵扯进去太深。如今的世道,有这么个风水宝地,不容易啊。”

“阿弥陀佛,师兄说得是,明天我就让那老头子滚蛋。”云佳咬牙切齿的说。

在上海混,得罪祝门就等于得罪了六品梅苑和八品兰花,还有三品蓝石。

风水轮流转,一品金佛已经开始改变,二品道宗一向是祝门的朋友。

这点见识云佳还是有的。

十、是非(下)

“噢?哪个老头子?”祝童问,紫霞庵里有个老头子,不正常。www.65txt.com

“还不是空想大师?不是父亲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他是被金佛寺驱逐了;躲到我这里还不老实。哼,谁都别想耽误我挣钱。”

“云佳,谁耽误你挣钱了?”

祝童这才知道空想大师也在紫霞庵,正惊惧间,院外传来江小鱼的声音。

“谁?还不是你引见来的那个?”云佳恨恨提高声音说:“明天一早就让他滚蛋。什么空想大师,一个神不收佛不爱的老神棍,姑奶奶没心情养这么个祸害。”

紫霞庵不大,两个偏院相距不过几十米。在幽静的深夜里,云佳的声音传出好远,对面偏院里的空想大师一定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小鱼本是满怀心事而来,听到云佳师太忽然变成如此态度,心里就更虚三分。

他知道这株神树下曾发生过什么,也知道面前这个小骗子其实大有来历。他阴鸷的眼神在祝童和云佳之间飞快的闪两圈就换一副表情,笑道:“如果云佳师妹以为不合适,空想大师明天就可以离开紫霞庵。”

说完,转身面对祝童:“祝师兄,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我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打扰江师兄,只为见一个人。”祝童伸出手,江小鱼不敢与他接触,使出江湖规矩拱拱手就算还礼了。最近,有关祝童的“英雄事迹”传遍江湖,江小鱼在他手下吃过亏,值此关键时刻,哪还敢再不小心?

“不知祝师兄要见谁?这里是云佳师妹的地盘,我们都是客人啊。”

“我要见田旭洋田公子,我收到消息,他如今就在紫霞庵。”祝童瞥一眼云佳,意有所指的说:“田公子曾是此间道场的大施主,也许在家呆腻了跑来这里散心?”

云佳已然明了,昨天晚上空想大师住处的噪杂一定有田旭洋失踪案有关系,要不然祝童也不会找上门来。她愤怒的看一眼江小鱼,从僧袍下摸出手机。

“老爹,您快来上海看看吧,女儿被人骑到头上欺负,大师兄也不知道死到那里去了。您再不出山,红火就要在江湖上除名了。老爹啊……。”

江小鱼呵呵笑着从云佳手里接过电话,与里面的汽笛应酬几句,连声称呼老伯、前辈、世伯,说是与云佳之间有点误会,不过很快就能解释清爽。汽笛在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江小鱼连声称是。

挂线把手机递还云佳师太,江小鱼伸手做出请的姿态,说:“祝兄,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有什么话我们到外边说。”

祝童搞不清云佳法师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要与江小鱼切割,不过看样子不似作伪,在他与鸿佳欣或云佳法师短短的几次接触里,这个女子不像有太多心机的样子,也就对云佳点点头,随江小鱼走出紫霞庵。

“不瞒祝兄,田公子确实在紫霞庵;不过,兄弟只是请他来算一笔旧账,帐算清楚了,自然放他回去。”江小鱼四处看看,在迎门的大樟树下站定,望着祝童很坦率的说。

“这笔账要算到几时?如果……你能保证他的安全吗?”

江小鱼笑笑:“大家在上海混,都是为了图财,即使账面上有什么冲突,我也没心思要一个疯子的性命。祝兄放心,田公子呢是一时糊涂一时清楚,帐已经算清楚了,现在只是在等着外面办手续。大概明天下午之前就会有个结果。”

江小鱼其实真的不敢杀掉田旭洋,小镇的中转站被端掉已经让他很是惊慌,如果如田旭洋所说:他三天内不出现在上海,警方那里就会接到一个包裹。

田旭洋已经答应归还江小鱼支付给他的购买旭阳集团的巨资,海外银行系统正在办理转账,明天下午之前就能完成。他们如今的分歧是:那六十多公斤海洛因由谁买单?

田旭洋现在已经是一条落水狗了,江小鱼还不至于傻到和他同归于尽。况且,江小鱼明白田旭洋活着还能躲在暗处给祝童添乱,也许就能来个咸鱼翻身;那时,双方还有合作的机会。

能得到这个承诺,祝童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说:“我能见他一面吗?”

江小鱼想了想,为难道:“恐怕有些不方便,田公子正在空想大师处参禅。”

参禅?不会是洗脑吧?那也是个高手啊。空想大师,鱼郎!祝童很想冲进去痛打那个伪君子一顿,但平时的训练让他冷静下来。理智的分析一下眼前的局势,他根本不可能同时面对江小鱼和空想两大高手。

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知道他在紫霞庵,就有的是机会。换个角度想,如果空想大师的佛法能对付得了田旭洋,不管从哪方面看,都算是功德无量。

江小鱼的双眼死死盯着祝童的每一个反应,时刻准备先下手。他把谈话的地点选在紫霞庵外,是为了试探一下祝童是否带着索翁达活佛或是别的高手。

“那么,请江兄把他请出来。我既然来了,不能就凭这几句话就回去。”祝童丝毫不让的与江小鱼对视着,龙凤星毫已在他的指尖旋转。

紫霞庵外的气氛的就如此时的夜色,冷的能滴水成冰。

杨辉感觉到老板有危险,从宝马车上下来。他虽然什么也没做只是把左手的手机藏在身后,右手探进怀里,但足以让江小鱼妥协了。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刻,他招惹不起太多的麻烦。

“稍等片刻。”江小鱼后退着退进紫霞庵。

五分钟的时间看似短暂,祝童感觉却比一天还要长。

紫霞庵的大门“哐啷”一声响,江小鱼把一个黑影扔到祝童脚下,说:“你有十分钟时间。”

祝童抱起黑影快步走进宝马,发动引擎,用暖风温暖着衣衫单薄的田公子颤抖的身体。

江小鱼站在车前与杨辉对峙着,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石旗门弟子;上海附近实力最雄厚的不是一品金佛也不是七品祝门或五品清洋,而是秦可强的石旗门。

祝童从车内的冰箱里倒出一杯白酒递给田旭洋。这个玩意儿还是程震疆装上的,他当时没想到祝童竟然舍弃舒适的奥迪A8,把这辆宝马当成了自己的座驾。

江小鱼说得不错,田旭洋看来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但是精神极度倦怠恍惚。即使不是装疯,他也在崩溃的边缘了。

祝童把龙星毫刺进他脑后玉枕穴,在酒精与鬼门十三针的联合作用下,田旭洋睁开眼。

他嘿嘿笑着,眼光里有玩味,还有一丝嘲弄。

“田公子,何苦呢?”祝童把酒杯给他满上;“你完全不必如此,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谈。”

田旭洋一口喝下去,脸上浮起酒晕呆呆的说:“谈?谈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你就不怕他干掉你?”

田旭阳忽然狂笑起来,指指祝童,又指指外面的江小鱼:“你是个疯子,我认识你。疯子,疯子,哈哈,你们都是疯子。”

祝童等他说完了,又倒上一杯;说:“我们都在玩火,现在我是怎么不了你。但田公子似乎忘了我是个医生,只要我愿意,有很多办法把一个假疯子变成真疯子。”

说完,祝童不再看田旭洋阴晴不定的表情,拉开车门下车对江小鱼说:“谢了,告辞。只要田公子安全,这个人情我记下了。”祝童拱拱手。

江小鱼暗暗松口气,也拱拱手,此次拜访圆满结束。在这个时刻,江小鱼的手下多不在身边,他没想到祝童会找上门来;紫霞庵内只有他和空想,空想大师一身功夫被废;他根本没把握对付祝童这样花样百出的对手。

两天后,当祝童知道黄海在小镇查获大批毒品的消息时,不禁很是嘲笑了一番自己的浅薄。田旭洋的血手印根本是一种自保的手段,而不是自己判断的故弄玄虚;那首诗,才是留给自己的暗示。以田旭洋的为人与心机,怎么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小骗子身上?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回去的路上祝童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元月七日上午,叶儿与程震疆在九点之前来到筹备处,准时参加了例会;叶儿认可了宋巧晴作为她的助手。

很明显,祝童在把筹备处改造为一个独立法人机构,第一步要独立的就是财务。

他们也都注意到了新来的前台小姐,看容貌、气质、身材与练达程度,比宋巧晴更适合那个岗位。整个筹备处只有吴瞻铭和萧萧大概知道一些这位付小姐的来历,当然,大部分人都以为她是吴主任从某礼仪公司聘来的。

今天的会议中心议题是,祝童要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简短的那种,吴瞻铭将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两条消息。

一、鉴于某些意外情况的出现,福华造船筹备处将暂时搁置与MTK船务公司的谈判。

二、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将于近期赴日本与井池财团交换意见。

三、福华造船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祝童将选择几家船厂进行考察。

两位船舶制造专家首先提出反对意见,钱鼎与蒋亿尘都认为井池财团已经把福井船厂整体转让给MTK船务公司,况且福井船厂的设备与技术都更符合福华造船的实际需要,现在工作重点是与MTK船务公司展开谈判,而不是寻找另外的合作伙伴。谈判中不可避免的有分歧,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是谈判的必要阶段,不能随便放弃如此好的机会。在老造船人钱鼎看来,考察别的合作伙伴纯粹是浪费时间,除了激怒MTK船务公司,对未来的谈判没有任何好处。

筹备处两个工作小组都在围绕MTK船务公司展开工作,他们还没有得到卡尔与温州江川造船接触的信息,所以,对祝童的决定都持保留意见。

祝童耐心的解释说,不是切断与MTK船务公司的谈判,而是暂时搁置;他此次外出考察是为了开阔眼界,并且会带着筹备处一部分成员一道去考察。这对未来的谈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彭湖提出,如果这个新闻发布会召开,一定会对与福华造船相关的两只股票造形成影响。也就是说,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股价将因为这个消息大跌。所以,还是慎重一些,至少要与旭阳集团交换意见,并与相关部门汇报后在召开新闻发布会。

祝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当即就布置彭湖和张雪丹负责离开会场起草向相关部门的报告。

会议一直进行到十点半才告结束,虽然大部分人都要保留意见,大家还是开始准备吴瞻铭的新闻发布会;按照筹备处主任李想的要求:不必等相关部门的回复意见。

新闻发布会最迟明天上午必须召开。

十一、简化规则(上)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祝童打电话给陈依颐,大致说了一下新闻发布会的事;田旭洋的事一点也没透露。(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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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颐正在为哥哥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理解透这个消息代表着什么,凭着对祝童的信任,就答应祝童的要求派百里宵出席这个新闻发布会。

陈依颐只是担心,如果外界在新闻发布会上问起田旭洋失踪的事该如何处理?祝童说到时候看情况再定。他认为,今天晚上田旭洋就会回到嘉雪花园。当然是继续装疯卖傻了,暂时没什么威胁。

作为此次新闻发布会的补充,祝童将在明天下午接受两到三家媒体的专访,也就是由宋中仞邀请几家有把握的媒体,到筹备处听祝童解释新闻发布会的背景资料。

这,才是明天的真正重点。小骗子要借助舆论给温州江川造船施压,希望大家以国家和民族利益为重,不要搞那些让外人看笑话、得便宜,两败俱伤式的窝里斗。

整整一天,祝童都呆在自己的办公室,不断与筹备处的各个小组谈话,确定新闻发布会的细节。时间最长的还是吴瞻铭和宋中仞。

吴瞻铭虽然一向是废话篓子,在海洋医院也出席并主持过一些大会小会,算是经过考验的,此次却格外慎重,只一份发言稿就修改了十多次,也就向祝童汇报了十多次。

宋中仞的问题还是红包,上次新闻发布会虽然办的不错,因为记者们没有得到实惠给出的版面和新闻的长短都有问题。这次,祝童要大造声势,就答应了宋中仞的要求,给来参与的记者们发出一个厚厚的红包。

牵扯到钱就离不开叶儿,她虽然明确反对发红包,但也知道如今的社会环境,最后还是想出个合适的科目把一笔钱打进宋中仞的帐户,却要求由宋巧晴负责监管。

下午五点,祝童叫上叶儿去海洋医院看望三号病人,也就是范老。

坐上宝马车,小骗子才真正的松弛下来。

叶儿看着祝童,心里复杂莫名。她已然看过了那两份文件,知道祝童这样做的目的与身上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劝道:“你用不着这么累。”

祝童握住叶儿的手,说:“放心,只要有你在,这点累我还受得了。看你眼里的红丝,昨晚又熬到几点?一会儿先回公寓休息,我看完病人买点吃的上……不行,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那里乱成什么样,你一去少不得要先打扫。小杨,先送苏小姐回家。”

叶儿心里忽然升出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感激和关爱,至少,这个人对自己的爱是真挚的。她红着脸低头说:“不用,我会陪着你。”

祝童抽出凤星毫,拉过叶儿的手轻轻刺进劳宫穴,一会,叶儿就靠在他肩上睡去了。

宝马车安静驶进海洋医学院,杨辉在祝童示意下,在一处僻静处停下来。

叶儿醒来时,外面已经黑透了。

她感动的不知说什么,看祝童的眼光水色潾潾。

祝童来之前打过电话,范西邻与Della两夫妻早在一楼候着了。

Della今天穿着长裙,可能身材比较苗条的缘故,穿裙子有种楚楚动人的味道。

与上次一样,叶儿与范西邻在楼下等候,Della与陈主任陪祝童上楼。

祝童已经初步了解到,范老对自己的儿子很不满意,但对自己的儿媳Della却相当倚重,简直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在病情加重的最近几年,Della几乎放弃了所有休假时间范老的病床前伺候。

郑书榕刚给范老用过中药,房间里充斥着微苦的药味。范老身上的浮肿消退了大半,精神比两天前稍好。

对这样的结果,祝童和Della都相当满意;范老对祝童的排斥也消失了,他虽然还不能开口说话,看到祝童进来嘴唇**做出个微笑的样子。当然,比哭还难看。

祝童稍等了一会儿,看着Della轻言细语的夸奖范老,表扬他最近配合医生用药恢复的很好,如安抚一个小孩子一般;范老也很受用的样子;才坐到病床边把脉。

范老的情况只能说稍有好转,他这样的老人最缺乏的是生命的原动力,也就是元气,或者说是精气神。祝童心里很有些无奈,药石之力毕竟有限,白家树的药方效果有限;如果不以术字为范老补充元气,这具身体根本经受不住紫蝶的折腾。

祝童捻出凤星毫,以温润的真气缓缓涵养着范老的内息;他如今的状况不可能使用术字,现在上海附近能进入这间病房而又不引起不必要麻烦的祝门中人,好象只有成风。

“病人现在的情况是身体太虚弱,需要接受一段时间的香薰术治疗。”祝童再次开出一张处方。

范西邻与陈主任都很犹豫,海洋医院有现成的香薰治疗中心,但如今那里生意火爆异常,连本属于祝童专用的实验用香薰室都被整形外科丁主任重新包装,专为能出高价的VIP客户服务。

“你们先准备一下吧,我和丁主任沟通。治疗时间可以稍晚一些,等香薰治疗中心关门后再进行,但是要每天坚持。具体用药由郑医生负责。”

Della很爽快的答应了,祝童就到门外给丁主任和韩胖子打电话,没想到他们两个正在一起吃饭,要祝童过去聚一聚。

祝童看看手表,时间还不到晚八点,正是香薰治疗中心忙碌的时候,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做什么?

即使叶儿不在,祝童也不会去赴这个饭局,他匆匆交代几句就挂了电话;接着又给成风打电话,要他晚上去找郑书榕,为一位老人施展术字补气。

成风期期艾艾的说:“师叔啊,不瞒您说,我每天要去三个学校上课,已经好久没有练功了。”

祝童气急,静下来想想责任还在自己。人,干什么都需要耗费时间和经历,不能期待成风在转变成为现代经理人的同时,还能保有一个江湖儿女的情怀和修为。

成风一向跟在二师兄身边混寺庙,猛然来到繁华的上海滩,在那么多的诱惑面前,特别是与漂亮的肖云丽混到一起后,能坚持练功才是奇迹呢;毕竟,他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

那么,只有再次麻烦二师兄了。

正好,祝童正要与二师兄见一面,商量推广香薰治疗中心的事,顺便讨论一下把韩胖子的**宗暂时合并到二师兄门下的可能性;就换一部手机打电话给二师兄,请他明天到上海来。

另一个电话打给秦可强,祝童要求他调查筹备处的船舶专家,海龟蒋亿尘。今天,他的表现有点奇怪,与前一次热血沸腾的壮志满怀的态度形成微妙的对比。小骗子怀疑,蒋亿尘如果不是某些方面派来的,就是史密斯的安插进来的钉子。

打完电话,祝童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如果韩胖子与丁主任勾搭到一起的话,接受他进入祝门是否合适?那家伙别的都好,就是太好色了。不过,能勾搭上风韵犹存的丁主任,也算有本事。还是等二师兄来考察过再说吧,那是他负责的范围,识人的经验也比祝童丰富。

就这么一会儿,Della已经和叶儿谈得火热,范西邻也说为了感谢李主任,强烈要求请祝童和叶儿一起用个便餐。

祝童不好再拒绝,反正也饿了,看叶儿的状态昨晚不仅没休息好,吃的也不会有多好;中午因为忙,大家吃的都是盒饭,也就同意了。

因为有病人,酒店就不能选择离海洋医院太远,马路对面的今豪西餐厅正合适。

范西邻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侍者看到他都很惶恐的样子;但是,祝童很快就知道他才是这里的真正老板。

今豪根本就是因为有范老在这里住院,范西邻和Della才设立的一个高级公寓和厨房。整个三楼只为他们两个服务,有豪华的客厅也有隔音极好的卧室,里面的菜品和家具都极有品味,那位满口香港话的大厨也是只为他们夫妻服务。

这样的私人饭局不可避免的要有合适的谈资,范老的病情无疑是要避免的,Della很轻易的就把话题引到福华造船上,不可避免的也就引导到田旭洋身上。

范西邻对田公子的现状表示很遗憾,他们曾经是朋友,说一个人以前怎么威风都只是浮云,真正有身份的人要懂得低调。

Della很随意的问福华造船什么时候能大致有个结果,祝童说谈判很艰苦,正在努力。

Della说这样大的生意本就不好谈,李主任是如此年轻一定要更加小心。她提醒祝童,最不能省的就是律师费,签合同时一定要注意合约的完整性和那些不起眼的附加条款或限制性条款,中国人在这方面吃得亏太多了。

范西邻插口道:“老外的诚信与温文尔雅,是建立在他们能得到的利益只上。我与他们过很多交往和合作,一般情况下,他们的严谨、诚信、认真的工作态度确实值得佩服;但李主任要知道,特别是在福华造船这件案子上。面临足够大的利益时,原本看起来很单纯的老外,突然耍出的诡计会令人防不胜防。他们之所以表现的诚信,是因为面对的利益不够大。”

祝童能听出范西邻这番话是真诚的,虚心的问:“您以为,我该怎么做才能不上当?”

“我对福华造船了解的不多,很难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李主任要知道,你和他们的谈判是在他们建立的规则的基础上进行的。要不上当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改变玩法在我们熟悉的规则下进行,对于福华造船来说明显不适合;这二吗,就是简化规则。”

“简化规则?”祝童真不明白了。

Della是一个很矜持的人,喝了几杯酒后脸上艳光四射,娇笑着说:“老公,让李主任喝下这杯酒才说。”

祝童只好喝下手里的一大杯酒,人家这里只提供西餐,只有价值不菲的洋酒,所以他喝的比较慢。

“李主任真给面子,苏小姐,你也喝。”范西邻举杯与叶儿捧一下,才说:“很简单,一份合约,除了真正有用的条款之外,老外喜欢加上一些补充内容把一些细节问题固定下来。要知道,实际操作与谈判是两码事,细节问题不可能在谈判桌上弄周全。这里充满了陷阱,如果他们在执行阶段得到便宜,陷阱就不会被启动。如果事实相反,这样那样的纠纷就会接连不断的出现。所以,李主任和外方的协议一定要简洁,所有的细节问题统统不予考虑,那些应该以附件的面目出现在双方的执行人员手里。虽然会在执行阶段耽搁一些时间,但能避免出大错。另外,合约上要注明,如果一方对条款的理解有纠纷,按照合同约定只能由董事会判定,如果解决

不了诉诸法律,起诉的一方必须先赔偿由此给公司带来的损失,并退出董事会。还有,只能以中国的法律为依据在上海的法庭起诉。如果一方有意在国外起诉的话,先要放弃在公司内的所有权益,包括股份。这样就堵死了老外的大部分花样。他们很喜欢搞些意想不到的小动作。国外的法庭有时候管的很宽,如果有股东以某些保护性条款发起国际诉讼,拖也能把人拖死。”

这是人家对祝童做出的实质性补偿,范西邻还有个身份,是某经济战略研究所的副所长。

他曾经在国内外多所名校深造,对西方的游戏规则有较深入的研究,可算一位富有学养的专家。

十一、简化规则(下)

能得到这样的指点,对祝童来说是意外收获。www.65txt.com

他很感激的敬了范西邻一杯,Della笑着说:“李主任别太在意,西邻在说笑话呢。你可以这么认为,由于历史、地理以及文化的缘故,老外可说是视觉动物,喜欢热闹和气派;而中国人,更注重内在的感觉。”

叶儿不太懂如此深奥的话,低声问祝童:“他在说什么?”

祝童摇着酒杯说:“Della的意思是,老外更喜欢表现自己的**,而我们中国人则习惯与心照不宣。但是,那只是表象;重点是,人都是自私的动物。所以,默契是生意场上最不可靠的东西。Della,我的理解对吗?”

范西邻轻轻鼓掌笑道:“OK,Della,李主任比你高明,别再班门弄斧了。你那套理论早就过时了。李主任是我们的朋友,当然要提醒他别落入别人的圈套。”范西邻拍拍Della的手背,继续对祝童说:“他们比我们更要面子,如果他们让你感觉到很有面子,陷阱就在你脚下。通常来说,长远的友谊是与共同发展是他们常用的借口,事实是,几十年来中国与国外有那么多的合资案,没有一家中国企业能与他们共同发展。友谊是个不错的幻觉,但是长远处于幻觉中就太可悲了。我建议,不要相信类似从长远的眼光看问题这样的说辞,老板通常用这样的腔调欺骗下属。当然了,李主任处于强势地位。如果换个情况,我说的这些就是废话。”

“受教了。”祝童真诚的握住范西邻伸过来的手。

吃完这奢侈的西式大餐已经是十点半了,Della和范西邻还邀请客人去出席一个新年聚会,对于他们来说,丰富的**才刚刚开始。人家是在客气,祝童和说还有事就告辞了。

“他们是一对好人。”叶儿说。

“是吗?也许这也是一种幻觉。”祝童挽起叶儿的手缓步向海洋医院公寓楼的方向走去。范西邻与Della都很出色,说不上好坏吧。

叶儿虽然很小心,还是在Della影响下喝了几杯红酒,脸色红扑扑的。她知道进入那间公寓意味着什么,有心拒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她在心里抗拒这个小

骗子,身体却散发出隐约的渴望。

祝童在饭局进行到一半就关闭了手机,并把杨辉打发回去,说嘱咐他明天八点来海洋医院。当时叶儿想说什么,碍于范西邻夫妻没好意思。

进入电梯了,祝童笑着点点叶儿的鼻尖,说:“小别胜新婚,我感觉好象有一辈子那么长。”

“Della也很有魅力啊,她好象对你很有兴趣。”叶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刚才,Della确实对祝童流露出一些暧昧的暗示。

“她?”祝童把叶儿的手放在唇边;“还不如你的一根手指头。”说着,就把叶儿的无名指含在嘴里,并轻轻吸吮着。

叶儿呼吸急促浑身发软,恨不得就倒在他怀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顾及;任凭这个男人轻怜密爱。但是,她毕竟是警官,正要侵犯自己的是个骗子啊。

电梯停下,祝童拥着她走向公寓,轻声在她耳边说:“叶儿,你终于又回来;前一段,我生怕你真的生气不理我了。”

打开公寓门的时候,祝童根本没心思去检查锁眼的角度;他灵巧的手指飞快的开启门锁,几乎根本没费时间就与叶儿来到室内。

门,在他们身后重重的关闭。

叶儿刚要挣脱去开灯,祝童的唇压过来。柔软的舌头撬开坚硬的牙齿,肆意挑逗着她青春敏锐的感官。强烈的男性气息,热情有力的拥抱是那么熟悉,一只手穿过层层织物抚上心头,她轻咛一声就迷失了,身体在祝童的爱抚揉捏下酥软,连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她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警官,想不起正在解开自己衣扣的男人是个江湖骗子。不觉间她已被拥到卧室,倒在床铺上,这里,是他们初欢的天堂,是她第一次痛并**的所在。

外衣早被丢到客厅,叶儿的手臂被举到头顶,接着,高领羊绒衫盖过来,洁白嫩滑的胸前一阵麻痒,她低吟着环住他的肩,细长的手指只会在那浓密的发间穿插。浅存的理智立刻又让她变成了压抑的“呜呜”声,

室内没有灯光,祝童颤抖着把叶儿上身裸露出来;久违的美好沉醉了轻狂,他不禁缓下节奏,一寸寸亲吻着,右手探进……。

讨厌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祝童没去理会,但是叶儿猛然清醒了。她奋力推开他,说:“我的电话。”

“别管它,现在只有我和你。”祝童又把她压下去,啜着她的耳垂低低的说;“叶儿,嫁给我……。”

她下意识的蜷起了腿,可自己的身体却不争气的在颤抖着,她的口中喃喃的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像是在呓语。她心底里意识到这样不行,强迫自己万分不情愿的微睁开了眼,“不行,我是警官。”叶儿又把他推开躲进墙角,胡乱抓间衣物遮在胸前;“李想,如果你爱我,就尊重我,尊重我的职业。”这样的话,与其说是提醒祝童,不如说在提醒自己。

祝童跪在床上愣了愣,自嘲的笑笑,说:“对不起,我太自私了。”就跳下床从客厅地下找到叶儿挎包,拉开灯找出鸣叫着的手机,进到卧室递给叶儿。

“喂!我是。”叶儿接通电话,祝童却在床边脱衣服。很快就脱成赤身**,露出男性健壮匀实的线条和肌肉和结实的臀部。

叶儿心里突地一酥,忍不住红着脸低下头听电话,脑子里乱糟糟的,电话里面说的什么只听懂了大半;她在担心祝童再次扑上来自己是否能抵挡得住。

但是,祝童已经却出去了,很快,她就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

电话挂断了,叶儿痴痴的坐在床上,心里堵得满满的。

忽然,她啊的一声,飞快的穿起衣服,对卫生间里的小骗子说:“嘉雪花园,田旭洋回来了,现在嘉雪花园。”

田旭洋回归嘉雪花园小骗子不意外,他更关心的是叶儿,冲着水问:“是吗?谁来的电话?你要去吗?”

“对不起……。”叶儿忽然想哭,她有点不明白自己了。

“没关系,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天晚了只怕不太安全。稍等一会儿,我陪你过去。”祝童用浴巾擦着身上的水珠走出来,潮湿的水气瞬间湿润了叶儿的双眼,两串泪滴轻轻落下。

“傻丫头,这有什么值得掉眼泪的?”祝童刮一下她的鼻头。

他很快套上衣服,理理湿漉漉的头发从背后拥住叶儿的双肩:“走吧,走吧,再不走我就不让你去了。”

叶儿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去眼泪,人也彻底恢复理智,轻轻给祝童个吻,说:“谢谢你。”毕竟,这个讨厌的家伙骗自己在前。

嘉雪花园内外***通明,不少警官进进出出忙碌着;叶儿进去了,祝童只能在大厅外的吹冷风。

百里宵走过来说打招呼:“李主任也来了?”

“是啊,这么晚了,怕路上不安全。里面怎么样?”

“黄警官请来两位医生,正在给田老板诊断。”

“精神科医生?”祝童看一眼里面,看来黄海是动心思了。

“有一位是心理学博士。”百里宵递给祝童一支雪茄;“老板的存货,地道的古巴货。”

两人燃着昂贵的古巴手工雪茄,身上也不觉得冷了,半只雪茄的功夫,祝童明白了今天发生在嘉雪花园的事。

晚上十点左右,嘉雪花园的保镖看到有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在门前晃悠,他开始没理会,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栓在岗亭边的两只狼犬“呜呜”着,不像戒备倒像撒娇。

保镖打开铁门上的大功率照明灯,才看清那个流浪汉竟然是失踪两天的田旭洋田老板,

他一方面叫人把田公子接进去,一方面打电话给陈依颐和百里宵;当时,他们正在旭阳大厦开会。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陈依颐通知了黄海,很快就来了一大群警官。

“你应该看到田公子了,他如今怎么样?”

“表面上看,他确实疯了。”百里宵很认真的点点头。

这样等着总不是事;两人坐进停在大厅前的一辆轿车,这里安静也暖和。

祝童相信百里宵的判断,里面的两个专家博士一定检查不出什么。

但是,田公子一直这么装下去,虽然现在看来很有必要,终究是个极大的隐患。祝童忽然看到百里宵扔下雪茄做出个可怕的手势,心里一哆嗦:百里宵想把田旭洋变成真疯子!

祝童微微摇头,表示反对;小指轻轻勾几下指向门外,然后攥紧又迅速松开。意思是外面还有田旭洋的人;田旭洋还没有完全输,他手里还握有东西。如果他不向外发出安全信号很可能有人会公布出一些东西;也许是另一个移动硬盘,也许还有别的更深的内幕。那时,不止上海滩要震动,不止江小鱼要倒霉,旭阳集团也许要遭到灭顶之灾,福华造船的基础也就不存在了。

百里宵够精明,马上打出手势问那人是谁?

祝童四处打望一圈,又看向门前的千门弟子,露出个微妙的轻笑。

百里宵想了想,点点头。

既然嘉雪花园内外都在百里宵掌握中,凭千门的手段找出外面接收田公子信息的人虽然不容易,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儿走出大厅,祝童在车上招招手,百里宵嘿嘿笑笑走了。

叶儿坐上车不好意思的说:“你先回去吧,里面还不晓得几时才能结束。”

祝童心疼的说:“咱不干了,你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了。”

“你给我扎一针吗。”叶儿拉着祝童的手,做撒娇状,她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小骗子马上变成绕指柔,抽出凤星毫涵养片刻,轻轻捻进叶儿的太阳穴。

十二、搅风水(上) 蘑菇

第二天是元月八日,叶儿又没出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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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稍微有点失望的在萧萧递来的薪水明细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本应是叶儿的工作。

程震疆倒是坚守岗位,在筹备处随着大家忙碌。

萧萧把整理好新闻发布会文案放到祝童案头,这是几个小组昨晚加班到十二点才忙出来的。

祝童整个上午就耗费办公室内看文案,福华造船筹备处发布任何一个消息都需要慎重,这是向华易再三嘱咐的。直接影响反应在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两家上市公司的股价波动,间接影响就不好说了;也许更大,也许根本没什么人注意。

下午,祝童开始找人谈话。

彭湖先被叫进来与老板交谈了半小时,接着是张雪丹和向墨,两位船舶制造专家排在第三位,最后是吴瞻铭和程震疆。

下班前,祝童把修改过的文件传给向华易;然后就坐上宝马X5去海洋医院。

杨辉默不作声的递过来一张纸条,祝童看完用火机点燃烧掉了。

正是堵车的高峰期,宝马X5艰难的在车流中挪动,祝童不禁有点后悔,早一点晚一点都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总算挪到海洋医院门前,祝童的电话响了,是王向帧。他似乎知道祝童在海洋医院,让他稍等片刻,说要与他一道去看望范老,也就是三号病人。

祝童只好让杨辉把车开进海洋医院停车场等着。算时间从王向帧的驻地到海洋医院至少也要一小时,就有下车到处转转的意思。但是,他还没想清楚要到那里去,两个人就接近了他的车。

吴天京如今是海洋医院的代理院长,他在敲祝车窗。

“吴院长,有什么事吗?”祝童下车,微笑着伸出手。

吴天京没理会他,很严肃的说:“李主任,我找你好几天了,这位是调查组的孙组长;有关王觉非院长……。”

“王院长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祝童毫不客气的打断吴天京的话,这家伙脑子没进水吧?竟然想找自己的麻烦。

“王院长的事暂时看来是和你没关系,但是,审计小组在查账时发现网络信息中心的账目很有问题,你们私设小金库。李主任,你的关系还在海洋医院,应该配合调查。”孙组长三十来岁年纪,中等的个子皮肤白皙,很有涵养的样子,说起话来却很冲。

祝童哈哈一笑:“网络信息中心没有什么小金库,我在的时候只是与整形外科合股弄了个香薰理疗中心,那些钱,是大家入股的分红。”这个解释显然不足以说服任何人,小骗子只是给出个大家都好通过的台阶而已。

孙组长和吴天京都没把祝童释出的善意当成回事,特别是吴天京,板着脸说:“香薰什么中心今天上午已经关门了,我们是正规的西医院,决不允许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存在。”

“香薰理疗中心关门了?”祝童嘴角浮出笑纹,问。如果这个消息确切的话,吴天京的代理院长也就到头了。也许根本用不着自己费心,这个所谓的调查组也该撤退了。

“李主任不相信吗?丁主任已经全交代了,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吴天京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哈。我的态度?”祝童伸出手对孙组长说:“我的态度很简单,没意见。”

“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孙组长被惹恼了,摸出电话就要叫人。

两辆奥迪车驶进停车场,小于先下车,看到祝童这边的情况有点不对就没去开车门,迅速跑过来问:“李主任,有事吗?”

“看来我不能去看病人了,吴代院长要我交代一些问题。”祝童做出为难的样子。

小于掏出个工作证在吴天京和孙组长面前亮一下,说:“两位,借一步说话。”

吴天京没看清,孙组长却一哆嗦,笔直的腰肢马上矮了半截,连声说:“我们只是找李主任询问一些情况,没什么。”说完,拉着吴天京就走。

王向帧这才下车,看一眼低头溜走的两个人,笑着与祝童握握手:“怎么了?”

“吴院长关闭了香薰理疗中心,正在查账呢。”祝童不在意的笑笑;“走吧,首长一来就没什么事了。”

两人走向海洋病研究所,小于手里提着几包礼物在前面;王向帧身边多了两个警卫,使祝童感觉有点不自在,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两个按照一定的程序被标准化训练出来的技击高手。

“你明天上午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王向帧随意的问。

“是啊,我要去日本,走之前给他们上点眼药。”

“在这件事上,靠舆施压作用有限,只能起一定的作用,保持与井池财团的紧密合作关系才是关键。”王向帧还是那个表情,小骗子也随之轻松了,笑道:“我是怕后院起火,井池财团方面暂时问题不大。松井平志以个人的名义在MTK船务公司有投资,他不会眼看着自己的钱打水漂。”

王向帧目光一闪,敏锐的感觉到祝童话里有话,说:“你是担心刚才的事?”

“怎么会?”祝童摇摇头;“首长,我在海洋医院的时间不到一年,其中还有三个月在日本。这里的事与我没很大关系。我担心的是,不知道他们在我身边安下多少钉子?”

“筹备处吗?”

祝童点点头:“是啊,我太大意了。”

王向帧没马上回答,海洋病研究中心到了,才说:“必要的话,我可以派几个人协助你。”

“我先试试,尽量不麻烦首长。”祝童谦虚的说,王向帧却停下脚步,审视着他:“不要搞得太出格。”

“晓得了,我心里有数。”

小于已经先进去了,王向帧来看望范老应该提前打过招呼,范西邻和Della两口子迎出来,接住王向帧连声说:“谢谢首长关心,请进!”

王向帧握住范西邻的手,笑着对Della说:“小米越来越漂亮了。”

“王叔又来取笑我。”Della挽住王向帧的胳膊,一行人就走向小楼。

原来Della还有个名字叫小米,看年纪,她与夏护士长的年纪差不了几岁,这个称呼颇有点耐人寻味啊。祝童落后几步,看着Della挺翘性感的臀部,不禁浮想联翩。叶儿好象说过,王向帧已经掌握有金菊花不少证据,现在看来,似乎Della也有所觉察。

范老的情况明显比前天很多了,他正半躺在病床上听秘书读报纸;对王向帧的到来显得很漠然。

王向帧毫不在意,很亲热的坐在范老病床前,轻声道:“老首长,我又来了。我以前就向您介绍过李主任,范老,您现在该承认是老顽固了吧?”

Della也在病床另一边说:“爸,王叔来看您了。”

范老抬起眼,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嘴角微微上翘,看得出心里对于王向帧的拜访还是很高兴的。只是,还不想在李主任面前承认某些过去的错误。

祝童不在意这些,细察片刻,二师兄已经以术字为他补充过元气了,但是,是不是太快了一点?他马上要去日本,没有时间表演一场奇迹啊。算了,该受的苦免不了,反正已经熬了这么久了,老头子就再熬几天吧。

王向帧说了几句问候的话,祝童以龙凤星毫为范老扎针,巩固师兄的心血,进一步禁锢住紫蝶。治好这个老人的病,是他结束此次外出考察之后的事了。

针灸结束,范老内息通顺感觉更舒服,握住祝童的手,说:“谢谢。”

这已经是个极限了吧?祝童与王向帧对视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向帧说几句话。”范老又说,Della只好与祝童退出房间。

“老人家今天的情况很不错。”祝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楼梯上对Della说。

“还要多谢李主任开出的香薰术药方,才两天,他就象换了个人似的。昨天我也去了,比SPA的效果好太多了。李主任,你没看出我的皮肤比前天好了很多吗?”

两人顺楼梯向下走,祝童扭头,眼睛与Della娇嫩的面孔相距不过二十厘米。注视着这双波光流转春意盎然的眼睛,祝童退后几步,说:“可惜,吴院长今天上午关闭了香薰理疗中心。如果能坚持理疗,对老人家的身体大有益处,Della小姐会有更白嫩的肌肤。”

“谁说的?”Della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挽住祝童的手臂,坚挺的酥胸透贴近来;“李主任,我和你苏小姐相比,谁更有魅力?”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祝童咬紧牙关抵御着她的吐气如兰,说:“香薰理疗中心是我在这里工作时创办的,现在,海洋医院换了院长,有人要树立威信,当然要先拿我这个前任院长的得意弟子开刀了。”

Della这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很快走进一楼客厅对范西邻说:“姓吴的要关闭香薰理疗中心,你看着办吧。还有四小时,老爷子就要去治疗了。”

范西邻圆胖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对小于客气的说:“少陪!少陪!”就走到院外打手机。

很快,也许不到五分钟,吴天京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范西邻依旧微笑着,搂着吴天京的肩膀低声说着什么。

吴天京的脸色由红转白,一点院长的风度也没有只会连连点头,没等范西邻说完就飞样的跑走了。

“搞定,吴院长答应马上开放香薰理疗中心。”范西邻得意的对Della说,一副得意洋洋的炫耀样。

“没用的,香薰理疗中心停止容易,再恢复没那么简单。那里用的是大型蒸汽药炉,配齐一炉药要费时间,达到最佳疗效需要等药性成熟。即使现在开始准备,老人家的治疗至少要明天晚上才能恢复。”祝童成心要把吴天京赶出海洋医院,又加一把火。

事实上,如果丁主任倒掉了以前药炉里的药的话,恢复起来不算太难,怕的是不及时清理药炉内的药物。

祝童估计,停下这个生蛋的金鸡,丁主任一定满心不愿意,香薰理疗中心的小护士为了应付客户早就乱成一团,没谁会想到设备维护问题。现在好了,那些老药汤一定早就凝结在药炉里了。

范西邻着急了,Della已连忙打电话给丁主任询问;果然,得到的回复是今天检修设备,至少明天晚上才能正常接待病人。

十几分钟后,范西邻也接到了吴天京的电话,他就坐在祝童身边,笑嘻嘻的说着:“没关系,受累了,好的,好的,谢谢吴院长了,改天一起吃饭。”脸上的表情也很柔和,眼睛深处却闪出几丝冷光。

王向帧在楼上叫祝童再上去为范老检查一下,此次探访就算结束了。

祝童没有耽搁,很快回到金茂大厦,召集全体职员开会,准备明天上午召开新闻发布会。

这一夜,筹备处所有职员都在加班,一直忙到到凌晨三点。

一、雪水沸腾(上)

元月十二日午后。www.65txt.com---文山小说网wsxs.net(文山小说每个字第一个字母)---

潮湿的朝阳懒洋洋的挂在天夜牧场上空,远近都是一片银白,星奕湖上笼着厚厚的一层冰。

大雪没有给天夜牧场带来“天苍苍,野茫茫”的苍凉韵味,只是让这里的一切都变得神秘而凄美。

祝童泡在天夜牧场的露天温泉内,丝毫感受不到一丝的寒冷;白色的蒸汽笼漂浮在温泉周围五丈范围内,从蒸汽外根本看不清温泉内的情形。

福华造船筹备处考察团一行四人昨天午夜抵达东京,很快就在池田一雄及其助手陪同下连夜赶到京都九津。今天一早,井池雪美就派车把祝童和萧萧接到了天夜牧场。

上海,如今应该很热闹吧?祝童微笑着想。

昨天晚上,就在他们登机前一个小时,电视台名牌财经栏目播出了对“神医李想”的专访。美女主持人把祝童指责船舶制造专家蒋亿尘是商业间谍,与蒋亿尘被警方带走的那段作为噱头,很是炒作了一把;采访的内容却被忽略了。

这也没什么,还有颇有深度的美女副主编呢,虽然杂志要滞后一些要到明天上市,那时会更挺热闹吧?有心人自会品出里面的味道。

祝童上午和叶儿通过电话,蒋亿尘已经全交代了,情况不是小骗子想象的那么简单。

温格用十万美金和福华造船总经理的位置收买了蒋亿尘,为他提供筹备处内部的情报。

卡姆莱尔.施瓦茨于今天上午十点召开新闻发布会,对温格和蒋亿尘的事情做出澄清。他说,温格不是基普森基金会的正式成员,与MTK船务公司也没有任何关系。温格先生只是史密斯先生私人聘请的顾问,为此次与旭阳集团和井池财团的合作谈判提供咨询服务。温格先生与蒋亿尘先生接触没有通知任何人,史密斯先生和他都不知情。

卡尔还说,MTK与江川造船厂还没有进入实际谈判阶段,因为福华造船的谈判一直不太顺利,他受史密斯先生委托近期接触了不少中国造船企业。卡尔表示,对中国的经济前景很有信心,无论MTK船务公司最后选择哪家公司作为合作伙伴,都会有远大的前途。

叶儿最后说,首长正在通过特别渠道调查温格先生的背景,嘱咐他注意身体。

温泉以大块光滑的红石垒砌,依山势围成三米见方的池子。一阵风吹来,把温泉周围的蒸汽撕去;两匹骏马的身影显现出来,它们在十米外嬉戏。

祝童仰望着山上白雪皑皑的积雪,说:“雪美小姐,您就不怕有人心里不舒服?”

“现在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平志君?谁都明白我不可能嫁给他。”

井池雪美也泡在温泉里,露出半个雪白滑腻的肩膀,水浸过,显出半透明的玉质感。俗话说,美人泡温泉,越泡越水灵。井池雪美本就相貌出众,此刻表现出的姿态更是诱人遐思。

“孔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雪美小姐,过去的事已经无可挽回……。”祝童想劝她别太心急,现在,不是报复的好时机。井池雪美伸出细腻的小手掩住他的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是谁说的话?祝先生,您太善良了,即使我不想对付他们,松井家的人也不会放心。您知道吗?史密斯先生今天上午十一点飞到东京,现在正和松井平志在一起呢。”

史密斯也来了?祝童有点意外,看着井池雪美。

“还有啊,上次先生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把福井船厂专利技术的使用权卖给史密斯先生?我现在告诉先生,如果不是先生问起,我根本不知道。后来,我问过松井平志,他说财团没有福华造船项目需要的资金;史密斯先生出价够高,他是总裁,有责任和权利为财团谋求最大利益。”

“这样啊。”祝童的好心情到此结束。

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松井平志表面上很配合井池雪美,暗地里一直在与史密斯接触算计自己啊。福华造船是一个大赌局,两位对手已经就坐,而自己还云里雾里不知不觉。

“不过,先生也不用太担心,我把奥顿留下了。”井池雪美眨着眼睛,调皮的说。

程震疆最关心的是福井船厂的一个下属公司,为船厂配套生产蒸汽轮机的奥顿公司。王向帧和向华易都说,奥顿公司是福井项目的中方核心所在,福华造船项目中最具有战略意义的就是这家公司。

如今,考察团的另两位成员程震疆和钱鼎此刻在与池田一雄和福井船厂总裁一起,去位于濑户内海的奥顿公司考察。

祝童心里一阵轻松,把身体滑进温泉深处,不再拒绝井池雪美有意无意的接触,脑子里盘算着自己手里的筹码。但是,越想情况越糟,他如今内有田旭洋这个不安定因素,最大的盟友井池雪美又被松井平志牵制,怎么算都已输了大半。

井池雪美与祝童一样,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她缓缓依偎在祝童怀里,说:“先生,只要松井式突然去世,我就能要求重组董事会,让池田一雄代替松井平志出任总裁。”

这个要求是如此的诱人,以至于小骗子也在思考干掉松井式的可行性。让他死不是难事,只要松井式出现在祝童周围百米之内,紫蝶接受蝶神的指令就能干掉他,即使是专业医生也查不出任何疑点。

但是,祝童过不了自己的内心的关。这是个界限,就如身边的井池雪美一样,一旦受不了诱惑与她共赴**,就不可能只是一次。享受倒是享受,也痛快了;但是两人的关系也就变了,再不可能如现在这么超然。

如何回去面对师门戒律?沾上松井式鲜血的手如何去拥抱叶儿?

“不行,我不会杀人。”祝童环住井池雪美,尽量让两人的接触保持在范围内;“雪美小姐,每个人都有一些必须坚守的东西,也劝你别那样做。虽然我不知道星奕湖里曾发生过什么,但是,雪美小姐想过没有?井池家族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它有严格的戒律和每代人都必须坚持的传统。为了这个传统,小姐的祖先隐忍了一百多年,他们不可能没有机会干掉松井家和池田家。小姐现在是家族主事人,要更多的考虑如何让井池家族长久的存在下去。这样的事一旦开了这个头,就不会有结束的时候,直到大家一起毁灭。”

井池雪美认真的思索着,祝童站起来擦干身上的水珠,走出温泉拿起衣服一件件穿戴起来。

“先生,您先回去吧,我要静下来好好想想。”井池雪美把头埋进温泉深处,入水的瞬间,祝童隐约看到两滴泪珠儿。

他骑上马,慢慢走向牧场上唯一的一套西式别墅。萧萧和白家树在那里,野村花海也在那里。

白家树已能说一口很流利的日语,半年来,凭着扎实的中医功底与西医训练,在天夜牧场的地位也渐趋稳固。中午两人没能一起吃饭,晚上再没理由不畅饮一番。

况且,松井式老先生要来牧场,说是要与小姐商议家族内部的一些事,井池雪美没时间陪祝童。

所以,这顿丰盛的晚餐饭只有三个中国人一起吃喝,萧萧打趣说,回去要向叶儿告状,说李主任和雪美小姐共浴。

白家树就说,在日本,男女一起泡温泉很正常,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但是,男女同桌吃饭就很暧昧了。

萧萧吃吃轻笑,很有点妩媚的样子。今天中午祝童和井池雪美在牧场的正式宴会厅单独用,萧萧和白家树就在这间别墅里用,都有点暧昧的嫌疑。

祝童问白家树什么时候返回上海?白家树说要把藏书楼里的医书都整理出来才回去,还说井池雪美小姐已经替他办理家属来日的手续。祝童就知道,这家伙是乐不思蜀,不打算回去了。

白家树很有点不好意思,祝童拍拍他的手表示理解。

对于喜欢中医又人到中年的白家树来说,安静轻松的天夜牧场确实比喧闹紧张的大上海更有吸引力。在这里,他不用担心医院内部的人事倾轧,不用为给囊中羞涩的病人开出大处方而内疚,不用为狭窄的住房和一日三餐操心,正是个研究学问的好地方。

侍者忽然跑进来,说野村老师请两位大夫尽快到小姐的房间去,井池雪美忽然病倒了。

祝童与白家树放下酒杯就跟着侍者跑出别墅,井池雪美果然缩在床上,小脸惨白双眼紧闭。

祝童催动凤星毫度进一缕被真气练化的绿色气息,这股暖流很快擒获住井池雪美体内的紫蝶,并把它一点点融化,涵养、改造、培育着她年轻鲜活的躯体。

井池雪美嗔咛一声醒来,脸色红润两眼明亮精神完足,比健康还健康。

野村花海对祝童鞠个躬,拉着白家树退出房间。

井池雪美拉住祝童的手,眉头紧蹙说:“先生,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在逼我。”

松井式半小时前正式与井池雪美摊牌:松井家族退出井池财团,放弃持有的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条件是,把福井船厂补偿给松井家族,其中就包括奥顿公司。松井平志将用福井造船的资产与史密斯先生MTK船务公司重组成为一家新的公司:合联船舶。

松井式说,他将在完成一切手续后,在井池雪美父亲的灵位前切腹自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没有退路了。井池雪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答应,要么拒绝。

答应松井式的要求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至少在大家看来松井平志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不久前还把福井船厂的专利技术的十年使用权卖给史密斯,为井池雪美留下足够的周转资金。从此之后,井池雪美与松井家族两不相欠,她可以用任何手段去对付松井平志。

拒绝,就等于井池雪美亲口宣布松井式和松井平志的死刑,松井正贺已经切腹自杀了,作为家主,井池雪美如果表现的太残忍,一定会在家族内部引起分裂。

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松井式把命都押上了,难怪井池雪美脸色惨白,当场昏厥过去。

野村花海听完松井式的话就无声的消失了,他选择远远的避开。

以他的身份和见识,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向井池雪美提出任何建议。

一、雪水沸腾(下)

已是午夜了。www.65txt.com

星奕湖上空高远深邃的夜空里,月亮清冷,淡星迷茫。

祝童与井池雪美坐在星奕湖中的凉亭内。

虽然井池雪美身上裹着厚厚的裘皮,还是在不停的颤抖着。

祝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井池雪美一定选择答应松井式。

“他们这是要我好看啊,雪美小姐,你应该答应松井式的要求。没有福井船厂,福华造船也不会破局。”祝童斟酌再三,只能如此说。

“先生,您不怪我?”井池雪美抬起小脸,凄然道。她也明白,松井式根本就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傻瓜,我为什么要怪你?记得吗?就在这里,你是在我的威胁下答应与田旭洋合作成立福华造船。自做孽不可活啊,一切都由我而起,我怎能把自己的担子让雪美抗?”

“可是……”

“雪美小姐,放心,这点事还压不倒我。福华造船要建在上海,建在中国,我手里有足够的筹码。”祝童咬紧牙关,不能再让井池雪美为难了,小丫头身上的担子已经很沉重了。

井池雪美的稍感轻松,祝童才问想起自己的事。

史密斯与松井平志将要成立的新公司合联船舶,主要由福井造船和MTK船务公司组成。事实上,只是一家船厂而已。

前期,史密斯已经收购了福井的主体船厂,松井平志所有的是配套部分,大约有十几家核心零部件企业,其中的核心部分是奥顿公司与一个船舶研究所,还有就是船厂拆除后的大片土地与一个风景不错的海湾。

奥顿不说,船用汽轮机属于造船的关键技术,松井式耗费了一生的政治积累促成这桩买卖,最大的阻力就来自曰本对这项技术的限制。而成立MTK船务公司,就是为了规避麻烦。

福井船厂属下的研究所具有悠久的历史,是井池家族上百年长期投入积累下来的科技财富。研究所内有一大批有经验的研究人员和还算先进的实验室,与京都和东京的几所大学有密切的学术交流,史密斯购买的专利技术使用权就属于研究所的资产。

史密斯与松井平志把这些东西重组成合联船舶,已经在与祝童的谈判中处于优势地位。他们再不用担心来自井池家族的牵绊,可以毫无顾及的开出天价。如果谈判不顺利,随时可以抛开旭阳集团在上海或中国另寻合作者。

井池雪美在祝童好说歹说的劝告下才回去休息,小骗子自己却毫无睡意,走出别墅绕着星奕湖散步。

“先生,请进来喝茶。”湖心小亭内忽然亮起一盏纸灯笼,野村花海跪坐在灯影中。

祝童踏冰而行走进亭内,茶几上摆着一副围棋,茶盘在地上。

野村花海深深的低下头鞠躬,说:“先生,我看错您了,您是位真正的君子。对不起,以前曾有得罪的之处,请多多包涵。”

“野村先生说笑了,我算不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已。”祝童在野村花海对面坐下。

天夜牧场可算是井池家族的核心重地,祝童知道自己与井池雪美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人家的耳目。

“白先生在这里过得很好,老夫正式请先生考虑一个建议:到曰本来帮助小姐。”野村花海用一只竹勺,从一只黒坛子挖出一团团雪块倒进茶炉上,燃起下面的木炭。

祝童被老人雅致的爱好和举动吸引,野村花海的汉语比较生硬,小骗子第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话。仔细一想,惊得目瞪口呆:人家的意思是要让自己接替松井平志,做井池财团的总裁啊。

“平志君曾与我交谈过,小姐一直念念不忘过去的事,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平志君不是个贪婪的人,他本可以要的更多,福井造船在家族事业中,最多只占一成,但是平志君用两成四的股份交换,大家都很佩服啊。正是他推荐先生,说您是他最好的继任者。

“还有三天就是前任家主的祭日,回禾吉正在牧场外的濑清寺准备大祭奠,松井式已经决定在那一天谢罪成仁。唉,先生说的好啊,那样的事一旦有了开始,任何人、任何借口、任何和解的善意都变得毫无意义;守在一起,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大家一起灭亡。过去的恩怨应该到此为止,但是小姐需要个帮手,暂时,家族内部没有合适的人选。”

野村花海轻轻挥动纸扇,让茶炉内的炭火保持在不疾不徐的状态,雪水将沸,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三天,也就是元月十五日,是井池雪美父亲飞机失事的日子。祝童知道,没想到的是松井式选择这一天结束自己的生命,松井家族也将在这一天正式脱离井池家族,此次曰本之行真不是时候啊。

茶炉口冒出热气,野村花海从茶罐中舀出两勺圆球样颗粒放入黑陶茶碗,先倾入半碗沸水。

圆球在水中伸展开,逐渐显出茶叶的样子,都是小小的丫尖;清雅的香气就飘出来。

野村花海陶醉的叹息一声:“啊,太令人感动了。”

祝童可没有丝毫感动,他虽然也喜欢喝茶,却不会被茶叶感动。

野村花海感动了三次,茶碗里的水才倒到八成满。

“先生请用,这是小姐春天在山上亲手采摘最漂亮、最幼嫩茶叶,亲自制成的天露梅茶。这坛雪,也是从那些茶树上扫下来,正配得上小姐的心血。”

原来有如此多的讲究,祝童端起茶碗轻抿一口,前味醇和后味清淡,有种微酸的舒适感,果然是是好东西。

茶喝三道味就淡了,祝童没说答应不答应,野村花海也没追问;这种事急不得,要给人留下时间考虑。

他又烧起茶炉,这次没去刻意伺候炭火,而是递给祝童一罐棋子:“先生是忙碌之人,难得能与老夫坐在一起,手谈一局?”

祝童应一声,看到手的是黑棋,就在棋盘上拍下一子。他的棋艺本是野路子,平时也很少下;现在,为了思量眼前的复杂局面,下一盘换换脑子也好。

十几手交换过后,祝童才发现,野村花海也是野路子,落字的章法与自己如出一辙,蛮横凶狠出手飞快,比自己还不讲究。

两个野路子遇到一起,这盘棋很快就分出了胜负:祝童输了。

“先生心不在焉,老夫胜也无趣。不用再考虑一下吗?”野村花海扣下最后一子,有点失望的问。

祝童猛然惊醒,这老家伙竟然能从棋局中看出自己的心思;事实上,他确是在棋局的进行中逐渐理清思路。

“我不善此道,输棋是必然。”祝童笑笑,端起早已变冷的茶碗轻啜一口;“唔,雪美小姐天露梅茶,冷着喝也别有风味啊。”

“天晚了,明天上午平志君将来牧场,先生早些休息吧。”野村花海留下个皮笑肉不笑,走了。

祝童拱拱手,继续在小亭里沉思。

野村花海的建议定不会耗费祝童如此多时间,一个外人,特别是一个中国人不可能在这种古老的家族式财团中有什么作为,能否站住脚都很值得怀疑;除非他很快和井池雪美结婚。

祝童费尽心机思索的是松井平志与史密斯之间的关系,以及松井平志得到福井造船后,会对福华造船产生什么影响。

蓝湛江曾说过,松井平志手里持有MTK船务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看来,至少在三个月前,他就着手准备离开井池财团。几周前在上海的谈判纯粹是在演戏,那份费心费力费钱的协议,已经毫无意义了。

小骗子按照松井平志的立场思索着,得出的结论是,松井平志正在谋求控股福华造船;他把自己和史密斯都算计进去了。

并且……

一个可怕的推测同时浮现出来,松井平志很可能与田旭洋之间有什么秘密协定。

还有,野村花海为什么会留下那么奇怪的笑呢?

他的眼光慢慢移到棋盘上,顺着棋局的进行揣测着对方的心意,终于注意到野村花海拍下的最后一手棋。

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下子呢?那个角部本是活棋,让祝童杀也不会死,但野村花海补上这一手就成打劫活了;虽然与大局无碍,祝童的黑棋劫材有限,即使打劫也毫无胜算,但是……

纸灯笼内的蜡烛燃到尽头,点燃灯笼爆出团灿烂的火球,慢慢熄灭了。

小骗子干笑几声,回别墅休息。

萧萧正在整理文件,看到祝童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主任,外面很冷吧?”

“还可以吧;”祝童搓搓脸;“有什么消息吗?”

萧萧与上海的筹备一直保持着联系,她把手里的文件过来,说:“是啊,吴主任和向墨今天忙坏了,现在还没休息。”

祝童接过来,看着看着脸上又显出皮笑肉不笑。

这世界真是太奇怪了,小骗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临走前在上海放出的震撼弹竟然会引起如此的反应?

从今天下午开始,不断有奇怪的电话打进福华造船筹备处。一些曰本、韩国、台湾的造船公司询问与MTK船务公司的谈判是否真的进入了僵局,李想先生说有意向寻找新的合作伙伴,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考虑?

事实上,自从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后,就不断有类似的造船公司与筹备处联系,寻求合作或转让的可能。那时,祝童的心思全在MTK船务公司和史密斯身上,向墨在筹备处最清闲,这些事就交由她应付。

到了晚上,特别是十点之后,在筹备值班的吴瞻铭陆续接到了五份传真。他看不懂外文,又怕耽误事把向墨叫去翻译出来,发现这些从欧洲来的传真表达的意思也大致相同,希望与筹备处展开非正式接触,讨论双方是否有合作的可能性。

“真是个信息社会啊。”祝童数了数,总共有十二家造船企业,曰本有三家,韩国三家,台湾两家。笑着说:“萧萧,你告诉吴主任,明天开始收集与他们有关的资料,做好开始非正式接触的准备。”

“主任,只怕我们的人手不够,这些公司……。”萧萧犹豫着,筹备处即使全力开动,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做好如此大量的案头准备工作。

“不必太认真吧,况且人家要求的非正式接触,大约是交换资料的意思,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找他们要。接触接触总没坏处,又不是结婚。告诉家里,他们要什么资料,也要尽量满足。”

“尽量满足?”萧萧笑道;“是不是所有资料都要经过台助理处理?”

祝童笑笑没说话,萧萧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这种距离遥远的非正式接触,交换资料只有两种途径,国际邮政系统和互联网。

因为时间因素和节省资源的需要,互联网成为大多数公司交换文件的选择。

经过台海言处理过的文件中,都会植入一些小零碎。

祝童曾经规定过,所有筹备处人员对外发送邮件或资料必须经过台海言控制下的两台电脑。萧萧作为祝童的秘书的对外联络比较多。

目前,筹备处内只有萧萧一个人知道台海言的秘密。

二、介错(上)

第二天上午祝童相对清闲。(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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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台海言和吴瞻铭分别通过电话,思量着找个什么借口与叶儿聊几句,王向帧的秘书小于的电话先来了。

祝童出来前与他有过约定,每天汇报考察情况。正好借这个时机把史密斯和松井平志成立合联船舶的消息,通过小于传递给王向帧;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王向帧很快接过电话,鼓励祝童不要灰心,一切还没有定局,他尽量在政府层面上为福华造船提供便利。

有了这个承诺,小骗子的心情好了很多。

萧萧进来通报:松井式和松井平志来拜访。

祝童连忙下楼,松井式爷孙俩已在客厅坐着了。

他们都穿着整齐规整的和服,头发整理的一丝不乱,胡须仔细修剪过。

因为是正式拜访,松井式的礼节繁杂而琐碎,祝童知道这个老人已下了赴死的决心,两天后就要切腹自杀。心下佩服又感慨,就尽力陪着他走完这些程序,包括赞美天夜牧场的雪景和感慨人生的不可预料。

十分钟后,松井式才把话题导入正轨。

“李先生,我今天来是向您告别的。首先,谢谢您妙手神医,将我的生命多延续了半年,使我又能体验人生的美丽,有机会对过去犯下的错误尽量做出弥补。”说完,松井式再次站起来深深的鞠躬。

祝童只好又一次搀扶着他落座,客气道:“应该做的当不起感谢,我是医生啊,份内的事。松井先生要远行吗?”

“其次,我正式邀请先生出席元月十五号于濑清寺举办的大祭奠,并恳请先生担任我的介错人?拜托了!”

松井式再次起立鞠躬,祝童连忙再次搀扶着他,小心的说:“介错人是……。”

松井平志这次也在一边搀扶着松井式,等他坐好后对祝童说:“爷爷将在元月十五日大祭奠后,在濑清寺静室切腹成仁,以补偿过去做下的错误。爷爷年老体弱,可能没有力气完成全部仪式,所以,请先生在适当的时候,送爷爷安静的离开。介错人就是这个意思。”

在日本,切腹自杀有一套很严格隆重的仪式。由于切腹的过程太过痛苦,故很多时切腹者也会找来助手帮忙,也就是介错人把切腹者的头斩下来以减轻切腹所带来的长久痛苦。

后来,很多时只是象征性把刀碰到腹部而不需要造成致命伤口就被介错人斩首。也有一些切腹者会以扇子或木刀来代替切腹用的小刀,作为形式上的切腹,实际上是由介错人下刀杀死切腹者。

小骗子搞清楚了介错人的意思,心里不禁痛骂松井式;死就死吧,还要拉自己去垫背!如果担任这个介错人,恐怕这辈子都回不到中国了。萧萧正好过来添茶,吓得手都哆嗦了。

他冷下脸说:“抱歉,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今天下午就会离开牧场,不可能担任什么介错人。松井式先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作为您曾经的医生,请您三思:这样做是否合适。”

松井式失望的叹息一声:“李先生,我并不是要求您亲手杀掉我,而是请先生事前为我实施针灸,封闭住除手臂之外身体各部位的感官。那样,我就能走得从容一些。我知道,先生能做到,只有先生神奇的针灸术,才能达成那样神奇的效果。”

祝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松井式表情如常语调沉稳,似乎在说一桩生意而不是自己的死亡。有一瞬间,祝童想答应这个老人的要求,鬼门十三针确实也有类似的针法。

但是,他极度讨厌与任何一个人的生死扯上关系。白家树昨天晚上来和祝童讨论过这个问题,

“请先生帮爷爷达成这个心愿,平志必有厚报。”松井平志鞠躬,恳求道。

“平志君,松井式老先生是您的爷爷啊。”祝童努力劝解松井平志,眼前说的是一条人命。

“正式因为是的爷爷,平志只能选择尊重。松井家从此可以抛开过去的包袱,挺起胸膛做人。这是爷爷的自豪,也是松井家族的骄傲。”

奇怪的民族奇怪的心理,在日本,没有什么死有余辜的说法,一个人即使犯下天大的罪恶,如果选择切腹自杀,就能洗刷掉所有的污点,甚至还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敬佩。

松井式为松井平志,已经用自己和儿子松井正贺的死把一切作了了结。井池雪美听到松井式要切腹谢罪的消息后,会变得恍然失措,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为父亲和哥哥报仇。可以说,支撑她顽强拼搏的一根支柱被抽去了。

“先生答应了吗?”松井式有满怀希冀的问。

“我的做人准则和良知不允许我做介错人,也不会眼看着一条生命由于自己的介入而归于虚无。很抱歉,这次我帮不了您。”

松井平志已经抛出诱饵了,祝童如果答应一定会在福华造船的谈判中得到回报;但是,前有祝门三戒后有自己的心结,祝童不可能答应做介错人。

松井式和松井平志很失望的离开了,祝童呆呆的坐在那里,直到白家树来访才清醒过来;眼里闪出一丝亮光,握住白家树的手说:“我需要见回禾吉大师一面。”

“现在吗?要吃午饭了。濑清寺在牧场外,即使马上通知他,也要一个小时才能赶来。你知道,牧场里不允许汽车行驶。”

“请尽快通知他,我有要紧事。”

祝童坚持,白家树只好匆匆赶去安排。

好吧,就让回禾吉担任这个介错人吧。祝童决定把那种针法教给回禾吉,人家是职业和尚,更适合担任这种角色。

回禾吉没来,井池雪美先悄然走进来,说:“你要帮他?”

一夜没见,祝童感觉井池雪美变得陌生了,她眼睛射出幽幽的暗光,就像夜猫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狂热与愤怒。

祝童知道瞒不了,把井池雪美按坐在沙发上,抽出龙星毫刺入她头顶百会穴,让冷冽使这颗正在发热的脑袋清醒一点。

“雪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祝童对萧萧使个眼色,让她到外面看着点。

“我要看着他在我眼前呻吟!看着他流血!看着他被疼痛折磨!有什么不对吗?他和他儿子杀死了我的父亲,我的哥哥。我难道没有权利报仇吗?”

“你有权利报复,但没有权利让他临终前还要承受那么大的痛苦。雪美,你已经做得很好,松井老先生已经以这种方式承认失败。你应该对他表示敬意,如果有别的想法,会你手下的人心寒的。”

井池雪美冷静了,忽然伏在他怀里失声痛苦。小骗子只能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缓解激动的情绪。

好久,井池雪美才安静下来,抬起头看着他:“李先生,我感觉你……。”

“什么?”祝童问;井池雪美眼睛里的狂热消失了,只是,她又太冷静了。

“没什么,松井平志把史密斯先生也带到牧场了。我想,如果先生真的如此善良的话,也许应该真的回到医院做医生。”

“也许吧。”祝童不在意的笑笑;看来,井池雪美有受虐狂的资质,她似乎不喜欢正人君子李想,更倾心于喜怒无常稍显邪恶的李想。

但是,自己是否表现的太君子了?这个状态可不怎么对头,他的对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回禾吉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他知道祝童来到牧场的消息,却不敢在这个可恶的中国医生面前露面。白家树说祝童要见他时,回禾吉好一阵心惊肉跳。

祝童与回禾吉交谈了半小时,关上门连午餐时间也错过了,松井平志和井池雪美分别遣人来催促都被萧萧挡驾。

谁也不清楚两人在半小时内都说了些什么,反正临走时,回禾吉大师顾不得身份,对李先生连连鞠躬感谢得一塌糊涂。唯一陪在他们身边的白家树,却是一派真糊涂的样子。

下午,祝童关上别墅的门不见客,直到夕阳落山时才走出来,正看到史密斯先生。

“亲爱的李,看来,我拿到了一手好牌。”他倒是满面春风,一派志得意满的样子。

祝童很欣赏史密斯的直接,哈哈笑着招呼他坐下,说:“牌局既然没有结束,就永远不要说输赢。那样毫无意义。”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松井平志先生将要得到福井船厂,他已经答应与我合作。”

“恭喜了,你们一定会合作的很愉快。”祝童懒懒的摆摆手。

“您难道不觉得失望吗?”史密斯眨着蔚蓝色的眼珠;“我要是您,一定会感到失望。您最大的靠山井池雪美小姐已经没有发言权,我的MTK船务公司和松井平志先生的福井造船厂联合起来,既有技术设备优势,又有资本优势,您只能选择妥协。我们已经决定成立一家联合公司,以同一个身份进行谈判。”

“这样很好啊,大家都省心。”祝童心里震惊,脸上还是那幅表情。

“我们会要求得到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在福华造船的董事局会中有至少有我们八个席位。”

“史密斯先生,您在做梦吧?我们之间的谈判已经无限期搁置,这些话,您应该对江川造船的董事会说。”

史密斯这才有些紧张了,他仔细的看着祝童:“李先生,您不是认真的。”

二、介错(下)

“我很认真,这里是日本,明天我将去考察日川造船公司,他们已经向我发出正式接触的邀请。(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祝童抛出一张牌,很认真的说:“史密斯先生,中国不只有旭阳集团一家渴望合资的造船企业,日本也不只有福井造船一家面临困局的造船公司。在这个角度上,我们双方都是平等的。你们可以选择别的合作伙伴,我们也可以。这就是自由竞争,是吧?”

“你……是在浪费时间。”史密斯不认为祝童真的想去与日川造船公司谈合作;“他们的要价只会更高。并且,日本政府已经开始警惕了。”

“那就不是史密斯先生操心的事了,自由竞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最喜欢说的那句,对!一切皆有可能!瞧,雪美小姐来了。史密斯先生,我认为与利益比起来,时间真的不算什么。您应该同意这句话。”

轮到史密斯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他很沮丧,心里虽然不相信小骗子的话,认为那是在虚张声势。但史密斯先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口才实在不错,好象两人每次交锋,至少在口舌上史密斯都要落在下风。

这次晚宴,是松井式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明天一早他将进入濑清寺静室斋戒沐浴,接受回禾吉大师与另一位从德行深厚的佛家大师的念经祈福,以其能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一个较好的归宿。

大家都聚在天夜牧场的餐厅里,为勇敢坚强的松井式先生送行。很快,他就喝醉了。

史密斯也喝醉了,他现在对酒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几乎逢酒必喝,十次九醉。

松井平志却滴酒未沾,他明天要陪在爷爷身边,很仔细的。

祝童也多喝了几杯。本来他没准备喝那么多,但是在宴会上看到了一个熟人:传素大师。回禾吉为松井式邀请的祈福大师竟然是他!所谓他乡遇故知,不得不多碰几杯。

热闹的宴会上少不了艺妓献舞,松井式忽然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就跳出座位,一把搂着位身材丰满的艺妓拖进内室。

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有几位武士装扮的人站起来高唱类似与安魂曲的颂歌,大家干杯,宴席也就结束了。

“先生真的要走吗?干妈要来看雪美,她对你很有兴趣呢?”井池雪美挽着祝童的胳膊在牧场上散布,也许是天黑的缘故,也许是都多喝了几杯,两人走着走着就发现,不知什么怎么的竟回到出发的地方:星奕湖。

祝童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野村老师昨晚在这里为我泡了一次天露梅茶,雪美泡出来的一定更高明。”井池雪美的干妈威尔逊夫人,小骗子是闻名已久,如今却没兴趣应酬。

“真的啊,我马上准备茶具。”井池雪美拍拍手,暗处就闪出一位侍者。

准备茶具也要用些时间,祝童和井池雪美先坐进小亭,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没见到野村花海。

“野村老师去哪里了?”

“他啊。”井池雪美顽皮的笑笑,说;“不知道。”她犹豫着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人家应该有自己的秘密。祝童惬意的看着井池雪美操茶,喝着佳人细心泡出的香汁,也是心神欲醉。

“先生啊,你没考虑过退出吗?”井池雪美捧着价值连城的茶碗,担忧的说;“福井造船很快就是松井家的资产,先生要承受的压力会十分巨大,我恐怕帮不了先生了。”

“是啊,那又如何?该来的早晚要来。雪美小姐,至少现在为止,我还没考虑过退出。没有我就不会有福华造船;既然这一切由我而起,我就退无可退。”祝童三口喝完茶汤,说:“再来一碗。”酒喝多了难免口渴,品起茶来就有些不雅。

井池雪美掩口轻笑,还是为他又冲出一碗。

“史密斯先生刚才建议我把闲下来的资金投入合联船舶,大家都说这是一笔好生意。平志君也希望我们加入,先生怎么看?如果能帮到先生的话我就加入,如果让先生为难的话……。”酒七茶八,话只需说三分,井池雪美适时停顿,给出思考的空间。

祝童捧着茶碗没说话,对于这些资本玩家的花样他看得眼花缭乱,暂时还没理出头绪。

“雪美小姐,您不必在意我的感受,如果对家族有利就与他们合作。”

第二天,也就是元月十四日一早,祝童与萧萧就离开天夜牧场。

因为明天就是大祭奠的日子,牧场里的人都在忙碌着,外面该来的人都开始陆续进入牧场。井池雪美虽然不舍,却也没办法,只好派车把他们送去九津。

池田一雄今天也要回到牧场,今天上午将带着程震疆和钱鼎老先生到九津,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接替松井平志的位置,成为井池财团的新一任总裁。

祝童一见面就提前祝,贺井池一雄还装糊涂。

中午在九津用吃过饭,祝童一行就告辞,正式开展在日本考察的行程。

日本造船业规模庞大,船厂数量众多;状况最好时造船业出口曾占日本出口总额的九成以上。近年来,由于中国和韩国等新兴工业国造船工业的崛起,使得日本在国际造船市场上的份额不断缩小。为增强竞争力与保护国防工业基础的需要,日本政府出面将造船工业重组为三菱重工和住友重工两大造船集团和几家配套公司。

余下的船厂就与福井造船一样,进入爹不疼娘不爱的自由竞争行列。

日川造船公司与红丸国际造船公司,就是属与这类公司。

只不过,日川造船与红丸国际造船的规模都比福井造船小,福井造船没落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技术和规模,而是家族内部混乱和松井式长达两年的时间瘫痪在床,失去了在政府中的影响力也就失去了很多机会。

十五日,祝童一行抵达神户,参观考察日川造船公司,并与公司高层干部进行了接触性会谈。

十六日,祝童一行抵达广岛,考察红丸国际造船公司。这次,他们在广岛停留了两天,与红丸国际的谈判也更具有建设性。

十七日晚,祝童见了特意赶来表示感谢的松井平志;两人交谈了整整一夜,内容与重点都让小骗子很是意外。

松井式已于十五日下午四时十五分走完了自己的最后一步,回禾吉按照祝童传授的针灸术为他实施了经脉封闭,老人离开这个世界时面带微笑。前来送行的实业界和国会的朋友,都翘指称赞松井式是真勇士。

最后的时刻,在众目睽睽之下,松井式举刀剖腹在肚子上划出一个十字。

异象也就在此时发生,刀口上端靠近胸膛部位忽然飞出一团血雾,很多人都看到血雾中有一只紫色的蝴蝶。天夜牧场正好下起大雪,紫蝶带着绚丽的红芒在大雪中的濑清寺上空飞舞三周,后盘旋上升,一直到脱离众人的视野。

于是,回禾吉大师就说,松井式先生的英魂已经回归天照大神的怀抱。

井池雪美小姐昨天宣布,把濑清寺改名为天式寺,以纪念松井式先生。

松井平志来此就是替爷爷表达谢意,如果没有李医生的帮助,松井式不会有如此完满的结果。

小骗子很是谦虚,说一切都是松井式先生自己的功德,自己不过是恰逢其会,没什么功劳。心里却对那只腾空而出的紫蝶很不放心:难道,有一个蝶神诞生啊?

松井式切腹前时邀请了大批生前亲友到场送行,他是带着亲友的祝福、喝下送行酒进入静室了断。外面还有井池财团内部与松井平志聘请的专业摄影师记录下全过程,比大祭奠本身都要来的庄重。

松井平志让祝童观看了两个版本的现场录像,这个阶段就用去了整整两个小时。

祝童清楚的看到,确实有一只紫色的小蝶从松井式胸膛里冲出,带着一团血雾飞出静室,翩翩飞舞三周后消失在纷纷洋洋的雪空高处。

“李先生,我小时候曾在牧场接受过艰苦的训练。后来到京都上中学,到东京上大学,到国外攻读硕士,可算是经历过系统的现代科学教育,对那些唯心的东西早就看得很淡了。我曾经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除了生命都是可以明码标价的。但是,先生的出现让我害怕,您竟然医好了被多个医学权威断为必死的爷爷。说实话,我面对您时一直有敬畏的感觉;所以我现在很后悔,没有早些交下您这个朋友。”

原来松井平志也是有感情的,经历过爷爷的生死历练后,他显出深藏在理智与从容之下的坦率性情。遗憾的是,把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松井平志弄得思维混乱甚至变成神秘主义者,不是小骗子的目的。

“平志君,能治好松井先生实属偶然。您应该知道我的来历,巫医之术最是耗费心力,给人奇怪的感觉很正常。”祝童不好再装傻,人有渴望交流的天性,要不然也不会发展出语言和文字了。

“我想请教先生个很无聊的问题,希望不要笑我浅薄。”两人身处广岛市中心的一所高级宾馆客房内,手边没有好酒也没有好茶;松井平志已喝下三杯白水,又举起玻璃杯里面却是空的。

祝童起身为他倒上水,说:“我哪里敢笑平志君浅薄?说吧,只要我知道。”

“先生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松井平志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小骗子。

三、这个世界(上)

祝童已经猜到松井平志要问什么,心里早转过十几个念头。www.65txt.com

现在的松井平志思维混乱心神不宁,如果做生意的话,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他甚至已经取出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用一点致迷幻剂,加上一番心里暗示,也许就能把松井平志掌握在手里。

可是,还有史密斯呢,松井平志如今最大的对手不是自己,而是史密斯。他们之间的谈判还有没有完成,一个神志不清的松井平志根本不是史密斯的对手。

况且,祝童心里还有道坎,思量再三还是叹息一声,坦然道:“中国有句古话,信则有不信则无。平志君,对于我来说,神是存在的。世界上不可解释的东西太多,一概否认或一概盲从都是片面的。”

“真的啊。”松井平志的表情变为狂热,握住祝童的手问:“先生认为神是什么?爷爷真到天照大神身边去了吗?”

“平志君,我认为世界上有神存在,但是,我不认为神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祝童抽出手;“对不起,我不认为世界上有天照大神那样的神,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上帝,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玉皇大帝或佛。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确实有神存在。它们没有善恶没有是非,有自己的需要与生存方式;很大程度上,它们与我们身处的自然一样,也在经受人类发展带来的挤压和干扰。平志君,您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吗?”

“你是说‘它们’?”松井平志变得冷静了,迟疑着。

“是它们,松井式老先生的病,就是一个‘神’治好的。您看到那只紫蝶,就是一个‘神’。现在,它走了,因为松井式老先生不再需要它。”

“它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也许很快就会消失,也许会找到个适合自己的地方。”

“你刚才说‘这个世界’?”

“是啊,这个世界。宇宙浩瀚,有太多的未知。”

“还有别的世界吗?”

“应该有吧,至少,我知道有一个人就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松井平志是有智慧的,他不再问什么,静静的消化思索着;只是,不断端起杯子喝水。

祝童看出他在压抑自己,就说:“平志君,不如找个地方喝酒?这里是日本,你应该请客。”

于是,两个人就走出酒店寻找喝酒的地方。

松井平志对广岛也不甚熟悉,此次他是一个人跑来见祝童,没有属下的打点,两人在嘈杂的市区转了好久才走进河边一座安静的典型的日式小酒馆。

走进格子门,柜台后不太年轻的老板娘飞快的用沙哑的嗓音打招呼。

祝童听不懂日语,松井平志不惯于出入如此简陋的地方,所以,老板娘的极力卖弄的风情变成自找没趣。两个客人需要的是她背后摆放的各色美酒。

已经十点多了,酒馆的客人不多;他们找个临街的位置坐下,随便要上几个小菜,要起酒来却很大方。松井平志一连说出几个牌子,老板娘都显出吃惊的神色。最后,也只有随便了;反正清酒的度数都不高。

喝下三壶酒,松井平志又打开话匣子,明显有点醉了;不是酒醉而是心醉。

“爷爷临走前对我说:‘平志啊,你有权选择自己认为对的道路,我老了,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先生,我现在好后悔啊,爷爷是被我逼死的。如果不因为我执意离开家族,爷爷就……。”

他伏在桌上抽泣起来,祝童不好说什么,他现在的任务是扮演一个善解人意的听众。

等松井平志平志发泄完了,祝童才说:“老人的话都是人生经验的浓缩,他们可能提不出什么好建议,在他们那个年纪,是非对错的概念已经很模糊了。但是,他们至少能让我们少走弯路。”

“很有道理。”松井平志呆看着手里的酒壶;“在先生看来,我此次离开家族是否在走弯路?爷爷似乎也不太同意。我现在有两亿美元现金,有福井船舶研究所,为什么爷爷还会担心呢?”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日本也不了解井池家族内部的情况,不可能提出任何建议。但是,我认为井池家族能延续这么久,一定有他内在的东西。一株根深叶茂的大树,只把根扎的足够深还不足以抗拒外界的侵袭;它必须有特别的东西……我说不好,只是个模糊的感觉。平志君去年在上海,见到过一株神树,就是那样。”

“先生的意思是,我离开了家族就等于离开了根?”

“不全是。”祝童打起精神,也许现在是个机会;虽然仅凭几句话改变不了什么,但有机会不上就太憨厚了。

“上海的一个朋友不久前对我说过这么句话:西方人比我们亚洲人更要面子,如果他们让你感觉到很有面子,陷阱就在你脚下。”

“很有道理。”松井平志想了想,淡淡的说。

立场不同,话题涉及敏感,两人之间忽然又没什么好说的了;相对喝酒,间或交换一个尴尬的微笑。

“关于‘这个世界’,先生能多说一些吗?”松井平志感兴趣的话题祝童不太想说,可是两人之间话题匮乏,只好挑能说的,把竹道士的事对松井平志说了一些。

元月十八日,祝童一行抵达韩国。

造船业是韩国五大出口支柱产业之一,如今,韩国造船业订单数已经超过过去的日本,连续多年位居世界第一。由于中国进来年来造船业发展速度加快,对韩国的造船业形成一定的威胁;在政府的主导下,韩国的造船业已提前开始产业整合。

此次向祝童摇动橄榄枝的三家船厂就是没被列入整合名单的造船厂。

与日本人不同,这三家公司都拒绝祝童一行到船厂实地考察,会面的地点就被安排到了首都首尔。

钱鼎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表态,他是最负责任也是最认真的一位,每到一地都会尽量多与对方交流。祝童每次询问他的意见,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看来,蒋亿尘的事对他触动很大。

祝童想,也许事先应该与老先生沟通一下?这是没办法的事,利弊从来就没有平衡的时候。

程震疆对没能进入天夜牧场一直耿耿于怀,他一直对天夜牧场的骏马很有兴趣,一路考察下来只对福井造船印象不错,自嘲的说余下的行程是“收破烂之旅”,让萧萧好一顿嘲笑。

祝童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以前,萧萧在黄海和程震疆面前小心翼翼的卖弄风情;现在,也许是祝童刻意栽培和过往的经历,萧萧表现地有分寸而自信。程震疆到筹备处的前两天在萧萧面前碰了软钉子,后来就越来越小心了。如果萧萧不主动与说笑,程震疆甚至都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住下后,萧萧首先联系韩海船舶公司,这是与福华筹备处接触最早,也是最大的一家韩国造船厂。韩方对祝童的行程表示很吃惊,确认后表示一小时内就来见面。

为了表示诚意,祝童租下了酒店这一层的小会议室。但他们在会议室等了整整两个小时,韩海船舶的代表,两位衣衫光鲜的中年人才推开这扇门。

他们连声表示歉意,说路上堵车之类的理由,并热情的邀请祝童四人出席一个专为他们举办的宴会。

外面***阑珊,正是吃饭的时候了;祝童稍作推辞就带着萧萧和钱鼎随着他们走出酒店。程震疆虚要留下保持与上海的联系,

韩海船舶派来了两辆奔驰房车,驶出酒店后萧萧就笑了,路上的车辆根本没有拥堵的迹象;与上海比起来算是小儿科。张雪丹和向墨一小时前分别打电话来说,韩海船舶曾要求确认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的身份,以及行程。

宴会地点位于首尔市郊的一处私人会所,一般来说亚洲有钱有身份的人的习惯都差不多,这间会所里的布局装饰也就与祝童见过的类似场所的大同小异。

这样的宴会大多不会直接上餐桌吃饭,要给客人熟悉主人和适应环境的时间。

韩海船舶出面接待的李正勋是位副董事长,一个很骄傲的胖子,他带着三位助手在一间会客室内候着,与祝童交换名片时很有点趾高气扬的样子。他说的是韩语祝童听不懂,身边的漂亮女秘书翻译出来的却是英语。

祝童心里有点不痛快,对方应该知道来自上海,是中国人。

双方坐好好,祝童笑着用英语恭维了李正勋两句,转身用汉语对钱鼎说:“钱老,他们明显没有与我们深入接触的诚意。”

“李主任?”钱鼎刚正翻看对方秘书送来的韩海船舶的文宣资料,不解的问。

“他们应该准备汉语翻译,如果韩海船舶连这点也做不到,我很怀疑他们的实力和诚意。”小骗子推推眼镜,继续用汉语对钱鼎说。脸上却带着真诚的微笑,与正在讲话的李正勋对视着。

哈!原来这个人听得懂汉语!李正勋忽然停下韩语,尴尬的用汉语说:“对不起,是我们失礼了。”

祝童表现的更尴尬,搓着手说:“这……李董事长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既然……呵呵,是我失礼了。请多多包涵,您比我年长……。”

李正勋对祝童称他董事长很惬意,大度的挥挥手:“是我们考虑不周啊,李主任年轻有为,冒失点是可以理解的。”

还真给面子啊!年轻有为和冒失联系起来怪怪的,小骗子心气一向颇高,现在还没进入正经谈生意阶段,初步接触而已,万不肯落这个面子。

“李董事长姓李,正好,我也姓李。如果在中国我也许会认为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我这个李与中国的李是不一样的。”李正勋正色道;“我们韩国李姓是贵族。记住,人要学会谦虚。”

“哦!失敬失敬,李董事长原来出身名门。”祝童有点失望,这个李正勋是真傻还是装傻?

三、这个世界(下)

祝童伸出食指沾着杯中的茶水,在茶几明净的漆面上写下个大大“李”字。www.65txt.com

然后看着对方认真的说:“我这个的李始于两千五百年前。史书云:周之前未见有李氏,自从有老子姓李,名耳,李姓方始为人所闻。所以说,中国的李氏是始于李耳称姓的。老子您知道吧?他是道家始祖,著有《道德经》。惭愧惭愧,写书的人历来不算什么,老子不是什么贵族。请问,您这个李,来自何方?”

李正勋张张嘴,无言以对。

他如果是个傻瓜,也坐不到韩海船舶的副董事长的高位。李正勋避开历史,开始夸赞祝童写的字很好很漂亮。

宴会开始,韩海船舶为祝童准备的是正宗的韩国大餐。祝童素来吃饭就很简单,萧萧很主意保持身材,吃得也不多;钱鼎年纪大了,饭量也不大。如果程震疆来了,这一桌根本就不够他一人吃的。

酒倒是不错,李正勋喝下几杯酒好像忘了刚才的不快,不停的说韩国造船业是世界第一,日本的造船业已经十分落后了,说任何一个国家要发展造船业,都必须与韩国造船企业合作。

钱鼎老先生有不同意见,认为韩国造船业虽然近几年市场份额世界第一,但与欧美和日本比起来,技术领域还有一定差距;他认为,韩国造船企业在新技术的研发和应用方面还需要加强。

钱鼎在造船业资历颇深,说出的话有理有据,李正勋脸色难看却无可辩驳。闷了一会儿就转换话题,说起中韩友谊。

这是个很受欢迎的话题,合作前赞美环境才是王道。

只是,李正勋被祝童的敷衍得越来越高兴,说着说着就又不着调了,开始赞美韩国的悠久历史和璀璨文化;最后,站起来举起酒杯,大声的用韩语说着怎么。

秘书小姐有点为难,还是对祝童说:“我们李副董事长听说您被成为‘神医李想’,他想知道您擅长什么?”

这是很失礼的,祝童已经感觉到对方没有什么合作的意思,此刻再也不想忍了,对萧萧说:“萧萧,联系酒店,请他们马上派车来接我们。”

然后霍然起身:“李正勋先生,我是中医,从来不拿自己的职业看玩笑。如果您想知道我能治什么病的话很简单,您如今看起来气色不错,但时常会有晕眩气阻的感觉,这是气虚阴虚的表现,是长期阴阳失调、气血紊乱、脏腑虚耗的结果。发展下去的话就是中风。本医生今天心情不错,免费送你几句话:如果七年内还能见到我的话,您将在轮椅上活到七十岁。谢谢韩海船舶的招待,听说这座城市不久前还被称为汉城,我很想有点时间近距离欣赏一下它的夜景。”

与一位中医开玩笑是浮浅的表现。李正勋被“神医李想”的诊断吓住了,脸上红一下白一下,气得哇哇大叫,祝童冷笑着,带着萧萧和钱老退出宴会厅。

“主任,你不该生气,韩海船舶的条件很好,如果能和他们合作,即使与福井造船谈判破裂也……”钱鼎随着祝童走出私人会所,有点惋惜的说。

“不可能的,您还没看出来吗?人家是在炫耀,根本就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他们的东西再好也是他们的,钱老,出再大的价钱,韩海船舶也不可能给我们需要的东西。”

萧萧已经联系好酒店客服,还好,至少韩国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是值得信赖的。

回到酒店大家心情都不好,祝童作为领导要担负起鼓舞士气的责任,马上布置下一步工作。

第二天上午,萧萧联系重宇造船公司,不到一小时,重宇造船的总经理申宗玄就来到酒店。

申宗玄与两个助手走进来,祝童心里不禁“哇”了一声,好漂亮一个男儿!他不做模特做实业,实在是浪费人才。

申宗玄身材高大气质优雅,最难得是细致的五官和白皙的肌肤,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如果不是黑眼珠黑头发和稍大的脸型,说他是西欧美男也不为过。

萧萧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看来,美男的魅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下午,当另一家韩国造船公司TWB造船企业的董事长金智珠走进来时,祝童心里又“哇”了一声。

昨天到首尔时他们也在街上逛了一圈,晚上与申宗玄一起吃饭,也没看到过如此的丽人。

金智珠有双月牙型的眼睛,明亮而妩媚;开始给人的印象是温柔婉约的千金小姐,交谈过程中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又让人感到亲切而干练。

与韩海船舶李副董事长不同,重宇造船公司与TWB造船企业对李想的到来表现的相当积极。

申宗玄和金智珠似乎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他们也都没说什么,只是很认真的与祝童一行交换意见。相同的一点是,两个人都希望尽快进入正式谈判状态。

祝童负责与美人谈判,金智珠很爽快的说,TWB造船企业面临很大的压力;韩国政府正在把造船业从东海岸的向西海岸转移,TWB造船企业没有足够的资金完成此次转移,迫切的希望寻找合作伙伴。

萧萧自告奋勇与俊男接触,申宗玄虽然表现的很含蓄,对有意无意中还是透露出重宇造船正在面临被人兼并的尴尬局面;他作为总经理,希望为重宇造船寻找一条更合适的发展道路。

因为两位俊男靓女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二十日和二十一日两天,祝童一行只好呆在首尔,与他们逐步进行深层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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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cn,手机访问:wap.16k.cn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晚上睡觉前祝童与叶儿通个电话,然后躺在床上把到韩国后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得益于从小养成的直觉,祝童逐渐嗅出点阴谋的味道。

二十二日,考察组分为两组,去实地考察TWB造船企业和重宇造船。祝童和钱鼎一组,萧萧与程震疆一组。

这一来又要耽搁一天,直到二十三日晚上,祝童一行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回到上海虹桥机场。

临近春节,筹备处最迟二十五日就要放假,作为领导,再不回来发红包也太不象话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井池雪美小姐将在二十五日抵达上海,祝童要陪她去湘西凤凰城,参加朵花二十七日举办的演唱会。

二十四日一整天,福华造船筹备处里都在开会;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

二十五号的上海,大街上的节日气氛已经很浓了。

祝童一早就去王向帧处汇报工作,他迫切的希望见到叶儿。

金茂大厦的写字间里,吴瞻铭正在给大家发红包,领到红包后就算放假了。

叶儿果然在门前等着,她身穿警服,面色红扑扑的;祝童从车上下来就拉住她的手,低声说:“还好吗?”

叶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轻挣脱开挣脱的手,低声说:“首长在等你呢。”

“想我吗?我每天都在想你。”

叶儿的脸更红了,没说话引着祝童走进别墅,在一扇门前停下;说:“快进去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小骗子心里舒服,满脸笑容的走进去;王向帧和向华易都在室内,叶儿为他关上门就离开了。

“收获不小吧?”向华易拉祝童坐下。

他比较着急,祝童每天传回的消息表明,福华造船的前途不太乐观。

祝童拿出昨晚准备出的文件递给向老,另一份递给叶儿由她转给王向帧;说:“有好有坏,日本的情况就不说了,我们认为没有与日川造船的红丸国际造船继续接触的必要,他们的技术水准没有多少优势。意外的是韩国的两家企业,重宇造船的主要业务在大型集装箱船的建造上,TWB造船企业擅长建造油轮。钱老认为,这两家企业无论在技术、设计、生产管理、建造工艺上,还是表示出的谈判诚意上,都福井造船最合适的替代品。”

王向帧和向华易很快就看完了,文件并不长。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王向帧问。

“我已经邀请重宇造船和TWB造船企业的代表十天后来上海,进入正式谈判阶段。”

“还有呢?你准备以哪家为重点?”王向帧看着他,又问。

“钱老的意见是,如果可以的话,重宇造船和TWB造船企业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

“你的意思是放弃和福井船厂合作,与两家韩国公司组成合资公司?”向老沉不住气,有点着急了。王向帧也看着小骗子,搞不清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福华造船之所以引起各方面的重视,不是因为商业船舶的建设,而是福井船厂具有的建造大型军舰的技术和经验。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业合资案,根本不会搞得如此复杂。

王向帧很沉稳,微微一笑说:“向老,听李主任把话说完。”

“还是首长厉害。”祝童忍不住拍一下王向帧的马屁,表情专为凝重;“韩国人在骗我们,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和我们合作。”

这次,没人再打断他。

“与他们开始接触就感觉不好,韩国人似乎在演戏。先是派出韩海船舶的李正勋让我们碰个钉子,接着出场的演员表现的很热情,也很漂亮,重宇的总经理是真正的俊男;TWB的董事长是罕见的美人。只是,他们太漂亮了。韩国的整形美容业很发达,我能看出那是两张被手术刀精心雕琢出来的脸;他们的身材也是人造的。”

“李主任能看到人家的身材?现在是冬天,汉城的气温比上海低。”王向帧看着叶儿,调侃一句。

祝童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他们走路的姿态……对不起,我说正事。人在陌生人面前说谎比较自然,但是,在彼此有一定的熟悉后再用谎言欺骗,就会有一些迹象可循。在和他们的接触中,我发现了一些不正常的小动作,所以就委托一位朋友调查这两家公司的背景,今天上午结果回来了。

“重宇和TWB三个月前已经被韩国一家财团出资收购,将与韩海船舶整合成为一家超大型船厂。申宗玄这个名字和身份都是真的,他确实是重宇造船前主人的后代,目前也确实是公司总经理,但他的角色只是维持、过渡性质的。TWB造船企业的问题更大,真正的金智珠已经移民加拿大,我怀疑,和我谈判的那个女人是位高明的演员。他们的目的是借此次谈判浪费我们的时间,以阻止我们和别的合作伙伴谈判。也许,我们能很快和他们签订一份很有漂亮的合约,到执行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拖上一两年,人家已经完成合并,福华造船也就被拖垮了。”

二十二日晚,金智珠小姐为客人准备了丰盛晚餐。也许是被祝童的风趣谈吐所惑,她又邀请客人到酒吧小坐。

当晚,祝童和金智珠小姐喝了很多酒,某个脸红耳热的时刻,小骗子出手了。酒精加迷幻剂,使他知道了一部分隐在金智珠心底的秘密。

祝童当即向蓝湛江求助,可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今天上午,汉密尔顿勋爵忽然联系上萧萧,把那家韩国财团的整合方案无偿提供给祝童。汉密尔顿勋爵对萧萧说,这份小礼物为了对她表示真诚的歉意,另祝她生日快乐。

并让萧萧转告祝童:这个消息不会再卖给别家,特别是史密斯他们。

因为最近太忙,萧萧自己都忘了生日的事,当时就感动得流下眼泪。

祝童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物,两人甚至还没见面,汉密尔顿勋爵已经成功的改变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当然,对汉密尔顿勋爵提出的在方便的时候来上海拜访,祝童只能表示诚挚的欢迎。

四、十条建议(上)

都怪田旭洋,八字还没一瞥就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www.65txt.com

)

福华造船还没出航,已经有人在猜忌和暗算;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王向帧在沉思,向华易问:“你准备怎么办?”

这样的问题也只能由他提出,碍于身份,王向帧能做的更多是倾听。

小骗子小心的说:“曰本方面,即使松井平志离开井池财团,他也不可能完全掌握福井奥顿公司和福井船舶研究所。野村老先生正在濑户,相信井池雪美小姐此次来上海,事情会有个大致眉目。井池财团与别的财团不同,他们的基层很多是家族培养的,中高层干部中有七成出自野村花海门下。我想如今,资本的力量与家族的力量正争夺这些人才,没有了他们,松井平志得到了只是个空壳。

“TWB造船企业的金智珠董事长明天将抵达上海,她希望能在中国过春节。我们打算邀请她到凤凰城,那里的节日氛围更浓郁,希望我们的客人能满意。我们计划利用韩国人的圈套,在凤凰城,我们会与金智珠董事长一起出现在媒体面前。即使我什么也不说,外界也会做出适当的解读。况且,我不认为我们的韩国客人会很低调。”

别的就不用说了,这间屋子里的都是明白人,知道小骗子要玩儿声东击西的把戏。筹备处表面上与韩国两家造船企业进行谈判,做出合作愉快的样子,实际上是对史密斯与松井平志的合联船舶发出信号:如果……就……。

王向帧似乎想清楚了什么,拿起手边的电话说了句什么。一分钟后,黄海推门进来,叶儿随后也进来了,手里抱着厚厚的一份卷宗。

“黄海,把你们近期的工作对李主任通报一下。”

黄海愣了愣,对王向帧的话很意外的样子。但他马上就回过神来,从叶儿手里拿过卷宗整整嗓子说:

“经过十天的工作,已经能确定与蒋亿尘接触的温格.道格拉斯的身份,他不仅是前FBI高级特工、中国问题专家,还为美国森林基金会工作;温格的直接上级是森林基金会的委员罗曼。表面上看,森林基金会是一家推动环境保护的基金会,他们出资购买重污染企业的股权,控股后就关闭这些企业,在那些土地上种植树木。实际上,森林基金会是一群西方政客和金融家的玩具,他们利用它打击、破坏发展中国家的重工业体系,以环保为名,对某些特定国家发动新闻抹黑攻击。”

祝童心里一沉,温格.道格拉斯竟然有如此大的后台!如此看来,汉密尔顿勋爵的保证还不值得相信吗?

“继续。”王向帧又说。祝童这才发现黄海已经半分钟没说话了。

“是!”黄海这才接着念下面的内容;“联合调查组对旭阳集团的调查已告一段落,没有发现他们与国际毒资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发现旭阳集团属下企业有从事毒品生意的迹象。但是,我们发现近期有可疑资金正通过一家名为海岸共荣投资基金的机构,进入旭阳集团下属的帝海房产地产公司,分析室怀疑有人在谋求从小股东手里购买旭阳集团的股份。资本市场上,有两家外资投资公司正在吸纳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的股票。”

那是银枪的钱啊!祝童心底哀叹,海岸共荣投资基金是银枪的产业,谢晶有麻烦了,她真不该在这个时候与旭阳集团扯上关系。现在好了,不仅得到帝海房产地产公司成为妄想,搞不好还要损失一笔巨款。

下面的内容与旭阳集团就没什么关系了,是关于毒品案的侦破进展情况;至少在现在,黄海还没开始怀疑江小鱼的圣丽园集团;但是范围正在缩小。黄海已经确定这批毒品产于阿富汗,目标地应该是美国;划出的侦破方向是与美国西海岸和墨西哥有大宗货物、资金往来的出口型企业。这样的企业上海乃至泛长江三角洲经济圈有很多,圣丽园当然也在其中。

小骗子看向叶儿,心里很是担忧;如果江小鱼翻船会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和曾经做过的事说出来?被黄海盯上,圣丽园翻船是早晚的事。最后,王向帧让黄海和叶儿先放下手里的事,带一组人和祝童一起,负责井池雪美小姐与金智珠董事长在华期间的安全。

叶儿对祝童做个鬼脸,小骗子回个苦笑;这注定又是个异常忙碌的春节。

“李主任,你有什么想法?”黄海通报完毕,王向帧问。

“哦;”祝童知道机会难得,从皮包中掏出一份文件;“筹备处与旭阳集团充分协商后,慎重思考了现在的情况,认为应该趁目前的短暂真空阶段,把旭阳集团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建议;一、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的股票应该马上停盘,在福华造船各方签署正式合作文件之前停止交易。二、马上整理旭阳集团股份结构,通过媒体对外宣布,旭阳集团将聘请第三人对不符合法律和相关规定的资金进行逐一审计,可以给出三十天的准备期,逾期不离场也不登记的视作自动放弃。三、这个……三吗?还是不念为好。四、……。”

祝童把昨天确定的十条建议转交给向华易和王向帧,心里长出口气。文件的主要内容在前三条,后面都是补充性质的东西,必须要有但是意义不大。大家都应该看过保险合同吧,就是免责条款的意思,写上去虽然是为了福华造船着想,其实是为了筹备处自身的安全。

第三条比较敏感,王向帧看着想着,眉头越皱越紧,最后递给黄海,说:“复印一份,给你父亲。”

以什么名义给,给谁,王向帧都没说。祝童暗叫高明,这件事由军队出面的影响力,比十份几部委联合文件都管用。上海乃至整个东南沿海,都要面对台湾海峡的隐形威胁。

王向帧这里也要放假,下午还要开会,祝童要去见见陈依颐,与叶儿约好晚上下班来接她一起吃饭就坐上车去嘉雪花园。

黄海远远的和他打个招呼,两人没顾上说话。

路上,祝童问杨辉春节要不要回家,杨辉说只要按照国家规定给三份薪水就不回去了。小骗子很有些歉意,今天晚上,福华造船筹备处的两辆车与旭阳集团的一辆车组成一个接待车队,将连夜赶去张家界。春节期间井池雪美和韩国金智珠董事长在凤凰城,不能租车啊。只是辛苦程震疆和杨辉了。

嘉雪花园已经完全变成戒备森严的所在,围墙上加装了红外摄像头和监视器,两组十六位千门弟子日夜巡视,连祝童进门时也被严格的检查一边。

陈依颐也在看“十条建议”,说来,经过双方律师和财务顾问的多次磋商,她已经开始改造旭阳集团;等的就是这个春节。这次,旭阳集团的一些人放假后领到的红包分外大,因为里面有辞退补偿费。

祝童来到嘉雪花园门前时,就看到有十几个人在门前吵闹,其中领头就是田旭洋手下的四大天王,无一例外,他们都被解雇了。如今的上海,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只要薪水足够高,猎头公司可以为旭阳集团挖来大批合适的继任者。

田旭洋已经从楼下搬到三楼。他以前的书房被重新整修过;窗户上加装了坚固先进的不锈钢防盗系统,门外随时有两位专业保镖通过监视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祝童要求去看看田旭洋,陈依颐陪着他走进书房。

老唱机正在播放老唱片,壁炉里烧着木炭;田公子穿一身宽大的浴袍坐在窗前,怀里抱着只白色波斯猫,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天空。夏护士长坐在他身边,轻声阅读一本大人物的传记;看到他们进来就停下了。

祝童已经很久没看到夏护士长了,两人相视微笑都没说话。陈依颐走到哥哥身边半跪下,低声说:“哥哥,李先生来看你了。明天井池雪美小姐要来上海,我会陪她去凤凰城参加凤凰仙子的演唱会。这个春节……。”

“我也要去,我要看凤凰仙子唱歌。”田旭洋嘟囔着;“我要变成大鸟,飞啊飞啊,就变成凤凰了。”

“可是哥哥,您的身体……。”陈依颐耐心的劝解着;田旭洋根本不听,继续说:“我要飞,我要变成凤凰,飞得高高的……。”

波斯猫尖叫一声逃开,田旭洋冲到窗户上,抓住不锈钢栏杆用力摇晃着;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叫声。

祝童走上去,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在门前闹事的“四大天王”。小骗子把龙星毫刺入他的大椎穴,顺便把一只紫蝶种植进入;说:“田公子,您要安静;等病好了就能飞了。”这才是祝童到此的真正目的,这个月蝶神又产出一只紫蝶,想来想去,还是田旭洋最有资格享受蝶神的高级服务。

田旭洋呻唤一声,果然安静下来。夏护士长把他附到床上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四、十条建议(下)

祝童在站在书案前,田公子好象知道他要来,已写下一副字:

百万贼兵困南阳,也无救援也无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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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

“他忽然要纸笔;我去拿来,却想不到他写出这么个东西来。”夏护士长说着,要收起来。祝童拦住她,说:“田先生近来学问大进,这是首唐诗,送到画斋裱起来,很有意思啊。”

这首诗可说是打油诗的开山之作,作者姓张名打油,中唐时代的大诗人之一。因为他的出现,打油诗才流传开来,成为一种别具一格的世俗文体。张打油写这首诗时恰逢安史之乱,安禄山带叛军围困南阳郡。

贼兵就贼兵吧,小骗子对田公子借这首诗表达出的讥讽毫不在意,他更看重笔画间传递的信息。

田旭洋曾带着最复杂的多层面具,他的过去充满虚伪和算计;这首诗无疑在表达他内心深处的一丝微妙的变化。装疯后简单安宁的生活,能让他有大块的时间去思考某些玄而又玄的问题。

田旭洋写前两句时笔调局促,是紧张愤怒的感觉;写到“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竟然挥洒自如,颇有写意大师的风范;看来,他陶醉与那一刻的自由自在。

祝童取一张宣纸,挥笔写下半阕诗: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收笔端详片刻,哈哈大笑两声:“田公子有此雅兴,痊愈之时指日可待。”书法有陶冶性情的功德,既然你喜欢上了这个,小骗子乐得成全。

陈依颐看到哥哥逐渐好转,心情也不错。祝童不忍扫兴就在嘉雪花园陪她一起吃午饭,顺便商量一下接待井池雪美的事。虽然从表面上看,井池财团与福华造船已没有直接关系,但野村花海落下的那颗棋子,分明是在暗示。

井池雪美曾很随意的说过,她手里有一笔资金装备投向福华造船。当时,祝童已然考虑过井池雪美进入的方式,想来想去,野村花海在关键时刻的缺席就显得意味深长。

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能不能理解、如何理解全看你是否识相。野村花海的职责在于维护家族安全,松井平志离开井池家族,以前的人情就随之消亡。野村花海是家族的守护神,这个时候,他只会与井池雪美保持一致。

白家树曾说从某种程度上看,野村花海可算是井池家族内最有权势的人,祝童深以为然。

因为与井池雪美之间的多次交流,祝童大致对井池家族内部的设置有了点眉目;同时,对设计出这种模式并以传统的名义延续下来的井池家族的前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野村花海负责的山谷营地里不只有家族干部的后代,还有不少是真正的孤儿。很多井池家族内的高级干部都以能把孩子送进此处为荣。这些孩子,要在山谷营地里至少度过五年以上的艰苦时光;只有从这里走出来的人,在井池集团内才能有升入中高层的机会。所以,祝童才会断定野村花海正在濑户,为井池雪美的下一步计划打基础。

井池雪美曾经动过野村花海的心思,被祝童坚决劝阻了。野村花海及其手下虽然有深厚的人脉,却不能随便走出京都,也不能参与家族内部事物的决策。他们都是真正的孤儿,可以在牧场和京都终生享受丰富的物质生活却不能拥有私人财产,否则将被族断为叛逆,也就是说,这些人需要依附井池雪美的族长身份才能得以延续下去。

如果没有这个传统,仅凭利益,不只家族将烟消云散,他们也会变成孤魂野鬼。这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谁要打破这种平衡,都将付出不可承受代价。

日本的事情将向何处发展由不得祝童控制,他要做的是看清大致脉络,并在适当的时候做出适当的反应。

目前来说,祝童认为让井池雪美小姐在中国期间感到舒适、愉快是很重要的事,陈依颐也同意。毕竟,井池财团与旭阳集团有不少合作项目,陈依颐的那家医院就有井池财团的股份。

吃完午餐,百里宵也来了;旭阳集团的两个实际掌控人到齐,祝童才提出另一个建议:福华造船筹备处出资五百万,收购原隶属与中田船务公司的中田船舶技术研究所。

由于田公子对中田船务公司的经营不怎么操心,所谓的中田船舶技术研究所只是个空壳而已,只有几个混吃喝的老油子在支撑门面,原来的技术骨干早就烟消云散了。祝童出价五百万只能得到一块牌子,怎么算都是笔赔本的买卖。

陈依颐和百里宵都知道小骗子不是傻子,他们对视一眼没说话。

“你们考虑考虑吧,时间要快啊。我随时可能改变想法。”

陈依颐得到了某些灵感,笑道:“送给你好了,我正在想,该怎么感谢李主任对我们家的照顾呢?”

如此一来,小骗子不好意思了,就说:“那就太不好意思了;我们可以签署一个技术共享协议,每年的投入部分双方共同负担。”事实上,他也根本就没打算掏钱。

陈依颐与百里宵都笑了,知道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祝童之所以想要这块牌子,是为了台海言。

昨天晚上,祝童在台海言的办公室泡了一夜。小骗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台海言利用海外多家造船企业与筹备处接触的机会,从对方的电脑里得到了一大批内部资料。其中,与船舶建造、设计有关的技术部分占三分之一。

钱鼎当然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但跟随祝童外出考察的经历,让老人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认识。日本的两家濒临破产的企业设备严重老化,根本没有任何优势。他们之所以敢对福华造船开出天价,就是因为手中还掌握着一批对日本造船业已属落后,但在中国还具有一定优势的设计技术和建造技术。

对于船舶制造行业来说,大部分所谓的高科技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层纸,经验比技术重要。

散货船和油船一直是国内各大船厂的主业,因为它们设计简单技术含量低,对于提高军用舰艇建造的系统集成能力毫无用处。台海言得到了一批液化天然气船和豪华游轮的设计建造资料,其中的船体结构、模块化造船技术、诸多子系统技术、先进的柴发动机技术与船用推进系统都让钱鼎如获至宝。

但是,这些技术明显带着某家企业的标签,为了消化使用这些宝贝,福华造船必须有一个专门机构来研究、吸收,并在它们的基础上做出改进。这是个系统工程,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才可能有成效。并且,这样的事充满风险,弄不好就会引起莫大麻烦。

所以祝童才提出收购中田船舶技术研究所,让钱鼎领军筹建一所与福华造船毫无关系的独立研究所。中田船舶技术研究所里毕竟有老牌国企几十年的技术积累,快速搞出些先进的东西来,对抵御外界的质疑有一定的好处。

下午三点,祝童来到海洋医院,在海洋病研究所门前等了片刻,王向帧与向华易就到了;他们约好一起来看范老。

临近春节,来看望范老的自然不少;海洋病研究所门前停着十几辆高级公务车。王向帧皱皱眉头没有下车,让向华易作为他的代表与祝童一同进去。

范西邻与Della两夫妻早在楼下客厅候着;意外的是,祝童看到了给自己贷款的范行长。很快他从Della嘴里知道了,范行长原来是范老的本家远房侄儿,曾受老人家提携之恩。

大家哈哈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因为“神医李想”的介入,范老的身体很有希望恢复健康,那些已有些时间不怎么来往的亲属、朋友、老下级之类的关系又开始走动了。

祝童到一楼起居室换上白大褂,随着Della上楼。

楼梯上,Della夸奖祝童气色不错,问此次外出考察有什么艳遇没有。这是很含蓄的挑逗了,小骗子笑言自己的气色一向不错,还建议Della应该主意睡眠。

走进病房,两人马上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

郑书榕正在打坐修养,听到门响马上扶着范老起来。原来,范老最近在随着他学习祝门蓬麻功。

范老在中药和香薰术的调养下果然精神大好,其实主要祝门术字调养的功劳。

祝童简单的号一号脉,用酒精仔细擦拭龙星毫和凤星毫,只有在遇到特别严重的病人或与高手对阵时,他才会同时使用两枚神针。今天,他要驱动紫蝶为范老除去肺部和肝部的两处大病灶,大意不得。

“不用紧张,生死由命,我能活到今天已经很满足了。”范老沙哑的嗓音让祝童下定决定,有病人的全力配合,把握就大了三分。

紫蝶被一点点解除封闭,它开始快乐的舞蹈。

蝶神根本不用亲自出场,借助龙星毫度进范老体内的黑雾瞬间就控制了小精灵。

紫蝶移动到肺部,一点点蚕食着病灶。如果没有绿雾的补充和蝶神的胁迫,小精灵根本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这具身体内有更诱惑它的东西。

范老长长的喘息着,Della心里狂喜,老人已经很久不能顺畅的呼吸了。

五、鹰佛(上)

凤凰城的新年,比往年更热闹几分。www.65txt.com

二十六日傍晚,三辆挂上海牌照的高档轿车驶入水墨小城。

前一辆商务车上坐着韩日两位贵客的随行人员,祝童与叶儿陪着井池雪美坐在宝马X5,宋中仞与萧萧以祝童助理的身份陪韩国来的金智珠小姐在后面的奥迪车上。

祝童原本认为在上海混了一年后自己已经变成准君子了,但看到金智珠小姐的偌大排场,看到她带来的那个煞有介事的谈判小组,特别是看到她表现出的安稳淡定的做派样子,心里还是涌出不少邪恶的念头:扒下她的画皮,尝尝这个现代医学创造出来的极品女人到底什么滋味!

于公于私,这个念头只在一闪间,想想罢了。风流倜傥的宋中仞宋公子适时出现在小骗子的脑海里,于是,祝童就把照顾TWB造船企业董事长金智珠小姐的重任交到他身上。理由吗大家都能理解,祝童与井池财团的井池雪美小姐有深厚的友谊。

转过最后一道弯,南华山沉稳千年的钟灵毓秀在扑面而来,粼粼沱江在冬日夕阳的余晖中跳跃着,鞭炮声中,水墨凤凰正是热闹时。

井池雪美“啊”了一声,轻轻握住祝童的手;对前座的叶儿说:“有些地方只可远观不能贴近欣赏,凤凰城不一样,内外皆美啊。”

叶儿回头笑道:“雪美既然喜欢,就多呆几天。”

这次与上次不同,不但井池雪美不能再去住陈家客栈,祝童与叶儿也同样失去从容品味凤凰城的资格。

因为TWB造船企业与金智珠的关系,福华造船筹备处的一般职员春节只有三天假期,而祝童的几个重要助手连一天假期也没有。

钱老、萧萧和吴瞻铭昨天就赶来做准备,在凤凰城外租下两座山间连体别墅;这里环境清幽宜人,背靠南华山,沱江在门前缓缓流过,不但距离古城有段距离,到新城也有十分钟车程。

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金智珠小姐及其随行人员共七人被单独安置在右侧别墅内,日常接待工作由宋中仞和萧萧负责。井池雪美小姐住进左侧的别墅。

因为井池雪美此行是私人性质的旅行,身边只有野村花海的助手川中宏和一位高级助理;祝童与叶儿也就住进这间别墅。

到现在为止,筹备处只有祝童、叶儿和萧萧知道金智珠小姐的秘密。

吴瞻铭对如此重要的客人的安置可谓煞费苦心,而在宋中仞眼里,TWB造船企业的董事长金智珠小姐可谓是一块香气扑鼻的多汁牛排,恨不得……。

安顿好,天已经黑透了。吴瞻铭特意请来两位当地名厨,在别墅里排出一顿湘西大餐。

井池雪美已尝过这里的酸辣风味,还算能适应;金智珠小姐明显对这样的菜肴很不习惯,但碍于身份也装出很享受的样子,并不停的赞美中国菜的美味。

不能怪她如此表现,是在是因为餐桌上的气氛很有些诡异。

来湘西,金智珠小姐是搭乘井池雪美的私人飞机,那也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金智珠不会汉语,井池雪美听不懂韩语,就用英语和她交流;这才发现,堂堂的TWB造船企业的女继承人金智珠小姐的英语不是一般的遭。

井池雪美含蓄的笑笑,后来就只和叶儿和祝童说话,她已放弃了与金智珠小姐的交流。

就在吃饭前,井池雪美曾对祝童说:“您的这位客人好象有点问题啊,她身上没有应有的味道。”

祝童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刮一下她的鼻头没说话,等于默认了井池雪美的试探。

是啊,TWB造船企业在过去的二十年曾经辉煌过,金智珠小姐是家族独女,如今不过二十来岁。既然有如此的出身,她就应该按照继承人的需要接受精英教育,英语几乎是最基础的课程了。

小骗子向来认为一个人不可能精通所有的事,知道是一回事,明白是另一回事,而精通就需要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了,没有人有那样的精力。所以,他大部分时候对自己身边的事做到知道并明白就行了,如果需要做抉择都只遵循几个有限原则的判断一件事的利弊。比如人性与利弊原则,这是老骗子从小训练的结果。

现在看来,小骗子对老骗子的佩服更深了。不是身处那个环境中的人,就不可能感受到其中的微妙之处。聪颖的井池雪美根本不为外在装饰所惑,几乎凭借本能就识破了金智珠的身份。而自己呢,还需要参考各方面的资料。

金智珠小姐是个美人,但是叶儿和井池雪美都是丽质天生的美人,比她更胜在自然。饭桌上,金智珠小姐表现的有点怯怯的样子。

作为主人,小骗子不忍看客人难堪,这顿饭的大部分时间就用来与她应酬。大家如今都在演戏,金智珠的是演戏给自己看,小骗子何尝不需要这场演出更精彩一些?他的观众更多。

用罢晚餐,大家在客厅里喝茶聊天,这也是交际的一部分。金智珠逐渐适应了,喝茶时的表现得近乎完美,泡茶品茶的功夫与井池雪美不相上下。遗憾的是,这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因为产量的提升与信息的扩散,茶道在如今以不像过去那样尊贵了。

八点钟,凤凰仙子朵花一阵风样的跑进来,当真是光彩照人;一下子就把房间里三位**的风头全给盖住了。

明天既是朵花的最后一场商业演出,也是凤凰基金会成立的日子,朵花当然也要来拜访曾经的好友井池雪美小姐。柳曼湘陪在朵花身边,目的是送票,演出现场的贵宾票。她如今是海皇娱乐的老板,也希望借这个机会提升八品兰花的地位。

女人总是喜欢横向比较,两位美人的到来让金智珠又不自在了,不禁瞟了祝童一眼,想着是不是人家在耍什么手段。还好,接下来的谈话让她打消了顾虑,但心里更加不自在。

“大哥,我好怕啊,明天就要宣布成立凤凰基金,政府请来了不少山区孩子为我站台,万一冷场多不好意思?”朵花最相信祝童,蹙着眉担忧的说。

至少在上海的商政两界,很多人都隐约意识到凤凰仙子与王向帧的关系,以朵花如今的身份明天的不可能冷场,今天在张家界的机场就遇到过几个来捧场的熟人。

但当着井池雪美的面小骗子当然不好意思说太多,笑道:“朵花,不管明天有没有人给你的凤凰基金捐款,我都给你一千五百万。”

“真的!”朵花睁大眼睛拉着祝童的手。在她的印象里,祝童虽然不缺钱,却不像个能一下子拿出一千五百万的富豪。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祝童拍拍朵花的肩;“只有一个条件,朵花别象大哥那样没用,把这些钱用到该用的地方。”

叶儿脸上闪过一丝润红,似乎也被祝童突如其来的决定惊住了。她知道这一千五百万的来历,事实上,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祝童能如此大方的全捐给朵花的凤凰基金,未尝不是一个最好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有她能感受到祝童捐出如此巨款的深意,他是怕惹人说闲话,更是怕自己为难啊。在中国如今的法律下,祝童只要稍动手脚就能保住这笔钱。

叶儿低下头,心里充满感激和矛盾。此时此刻没有那个女人能无动于衷,世界上没几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轻易放弃到手的一千五百万。

“李先生,您是在给我难堪吗?”井池雪美故作苦恼状,掰着指头装模作样的算了又算,才说:“左右都是被人骗了来,朵花啊,我如今手头紧,只能给你五千万……日元。”

“好啊好啊,五千万不少了。”朵花跳起来拍手,又问祝童:“大哥,五千万日元是多少?”小丫头对钱的概念一向糊涂,算不来帐。

“五千万日元是很大一笔了,朵花快谢谢雪美小姐。”祝童微笑道。

五千万日元听来唬人,大概也就三百来万人民币。看来,井池财团内部的管理真的很规范,即使井池雪美也不能随便乱花钱。祝童知道,井池雪美刚得到了一大笔现金。

现在,轮到金智珠为难了,怎么说她也得到了两张贵宾席请帖;至少在礼仪上不能不有所表示。谁都知道,那样的场合贵宾席是不能轻易坐的。以韩国TWB造船企业的董事长的身份,如果真的有诚意参与福华造船项目的话,出手太少似乎很没有诚意。

“我想,明晚凤凰仙子的演出应该很精彩,应该能得到一个惊喜。”金智珠启齿微笑,带过了这个尴尬。

祝童做个手势,柳曼湘很配合的岔开话题。

她先是感谢两位的大手笔,然后核对了一下具体数字,说是要制作大支票。此次凤凰仙子的演唱会将有一定范围的直播,捐款的企业与个人都会有被宣传的机会。

井池雪美好说,就以井池财团的名义捐。祝童与叶儿商量了一下,说钱随时可以给,但是不在现场露面。

朵花不满意,一千五百万代表着好大的面子啊!她撒娇痴缠好一会儿,祝童才坚决不答应把自己的名字写到“大支票”上;只是答应由叶儿出面,对外说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的爱心捐赠。

如此一来,明白人当然知道这些钱是谁捐的。

五、鹰佛(下)

金智珠说一路劳顿了,说声抱歉回去休息。www.65txt.com

确实,人家从韩国到上海,又从上海到湘西,真的还没好好休息呢。

金智珠需要请示后面的真正老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金智珠做出什么承诺。

况且,凤凰基金代表着凤凰仙子朵花,这笔来自韩国的捐款早晚会演化成一出闹剧。

小骗子估计,金智珠即使做出什么承诺,最终也不会付出一分钱。他还需要把这场戏演下去,不希望韩国人如此快就退场。

井池雪美很怀念陈家客栈的氛围,拉着朵花唧唧歪歪一会儿,就与叶儿一道上楼去。半小时后,朵花、叶儿和井池雪美就变成三位容貌普通的苗女。

看样子,她们要夜游凤凰城了。

有柳曼湘在,小骗子不担心安全问题。此前,八品兰花已经洒下江湖帖,广邀各派高人来捧场。可以说,这次演唱会是个江湖道团结的盛会,兰花的姐妹们对此相当的重视。

大家都知道这些弱女子被惹急了,报复的手段会十分的阴毒惨烈,不死不休。即使是五品清洋也要顾及在重庆和上海的资产吧?新年期间没谁敢冒着被灭门的危险挑战整个江湖道。

祝童更关心的是凤凰城天王庙的状况,自从十一月的那场风波后,索翁达一直停驻在凤凰城,二师兄祝云请来的大胖子已经被调往别处。师叔祝蓝已经抵达凤凰城,祝童需要抽出时间去天王庙见见索翁达和师叔。

三个月来,索翁达化名雪鹰法师以凤凰城天王庙为道场,信众都恭称他为鹰佛。

天王庙的名声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迅速蹿红与大江南北,甚至波及到了海外与虚幻的网络世界。据说,近期拜在鹰佛名下的记名弟子,已然有近百人。要命的是,这些人无不事有点本事或身份的“人物”。

祝门当然也从中得到了很多好处,这是最让小骗子头疼的了。大师兄祝槐对索翁达活佛敬若神明自不必说,那是被洗脑的后果。

让祝童头疼的是二师兄祝云的态度。索翁达刚进入祝门时,二师兄颇有些不以为然。当祝童把索翁达推上掌门的位置后,二师兄的态度开始转变。他手下有不少寺院和道观,以往与一品金佛或二品道宗以及与他们有联系的佛道两界之间很有点芥蒂。

索翁达以江湖第一高手的身份出任祝门掌门,得利最多的就是二师兄了。很多人开始观望,至少不敢再如以往那样找上门去说东西。

最近两个月来,索翁达从康藏布天寺调来一批僧人,二师兄祝云乐得合不拢嘴。

人们对藏区神秘的密宗僧人本多有好奇,只要是有他们在,寺院的香火钱就直线上升。这个春节,逍云庄主省下了一大笔邀请外来和尚念经的费用,用这些纯正的喇嘛大作法事,在各个寺院内展开一场闷声发大财行动。

有钱当然是好事,祝童最为祝门大夫身上的压力大为减轻,二师兄日前才给望海制药输送了一千万;据说,春节后还能有两千万的收益。

但是,小骗子和老骗子就是高兴不起来,甚至感到心惊肉跳。现在的祝门大致分为三块,祝童在上海成立的天丽科技,老骗子的望海集团,还有就是二师兄手下的几十个道场。

索翁达对天丽科技和望海集团都插不上手,但是他正在渗透进在江湖上影响最大的二师兄的道场。

老骗子和小骗子都能感觉到,索翁达正在把二师兄的道场变成布天寺的喇嘛庙或鹰佛收拢信徒的道场,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并且越快越好。

二师兄的事由老骗子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祝童要对付的是索翁达。活佛是因为他才进入祝门,送走活佛的任务当然非他莫属。

女孩子们去夜游凤凰城,祝童随着她们乘车去转悠。

两辆车开到虹桥外五百米就走不动了,古城的游人太多,街两边停满旅行社的大巴和远来的私家车。

虽然今年的春节没下雪,但是凤凰城的春节味道比城市浓郁地道,很多人专程来享受过年的氛围。

一大原因是,凤凰仙子要在凤凰城办演唱会,她的歌迷来了不少,各路记者也来了不少。还有个原因就是来接受鹰佛的赐福。

三位苗家少女不算引人瞩目,祝童竖起衣领围上围巾,稍微一装扮也很平常。

她们随着游人穿过虹桥,在人群中嘻嘻哈哈一会儿,买了一大堆花炮到沱江边去放。玩累了,就在古城的狭窄拥挤却热闹温暖的街道里逛。

很快就转到陈家客栈,陈阿伯和阿婆正围在客厅的火塘边看电视,三个少女提着满满六堆礼品走进去拜年、要压岁钱。

老两口喜得眉开眼笑,他们是见过她们这幅装扮的,也明白其中有两个大有身份的名人。

红包是现成的,两位老人毫不掩饰对叶儿的偏爱,把最大的一个塞进她手里;还埋怨她们不提前打个招呼,客栈里的房间已经住满了。不过,陈阿婆低声对叶儿说,预想到她会来,就把二楼那间留着,让她和夫婿晚上就住家里。

叶儿红着脸说已经住下了,陈阿婆不愿意,让她把房间退掉。

两人正在争执,朵花把十张票递给陈老伯,说如果客栈里的客人需要可以送给他们。

凤凰仙子在凤凰城演唱会的门票早就被预订一空,刚在在街上还遇到过倒票

的;最高已经被炒到五百一张。

两位老人互相看看,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就是凤凰仙子。

三个女孩去去继续逛街了,游人太多,祝童很快就与她们失散,悄悄拐进天王庙。

门前有两位守门的僧人,一位认识祝童,合十施礼就让他进去了。

今天晚上,天王庙内***通明正在大作法事。院子里摆下百十只黄锻蒲团,每个蒲团前都燃着一盏莲花灯。

百十位衣着各异的香客坐在蒲团上,看衣着神态,无不是有些身家的。这些大约就是鹰佛的记名弟子吧?怪不得天王庙要有人把门,寻常人没资格参与今天的法会。

索翁达活佛披上华丽斑斓的袈裟端坐大殿内,女活佛曲桑卓姆站在他的身后举着一面高大的旗帜,宝石蓝底面上祥云缭绕,正中是一只口衔雪莲花白色巨鹰。

大殿的一侧的神像已经被拆去,如今在那里的是一口历经岁月沧桑的古旧大铜钟。

大钟周围披红挂绿,四面是四只同样披红挂绿的木杠,吊起在半人多高度。

大师兄祝槐也穿起袈裟,带着三位来自布天寺的僧人站在大钟一侧。

祝童找个角落坐下,听索翁达开讲:“……佛保佑不了任何人,因果由己,善恶由心。如果不能正信,不可能要想得到解脱。我佛诸般法门皆开,不知道迈进去怨不得别人。想求往生极乐,要下大决心来修行,才有望得到殊胜的因缘。人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这些话施主们千万不要妄信,生于世有千般诱惑万种牵挂,有此不动心早以解脱了,哪里还需要晨钟暮鼓的修行?

“有施主问佛与魔,佛祖曾预言将来会有魔鬼穿上僧人的衣服来毁坏佛教。真正的魔岂是肉眼凡胎的人能看出来的?也许越是道貌岸然的越是魔呢?如果有此狭义的心境终究不是正道。要知道魔鬼也有解脱的权利,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日有此机缘,梵鹰无以为报,乱敲几下钟替各位祈福。”

索翁达的话很有意思啊,佛经是在太深奥了;祝童暗赞一声高明。财富多伴生着贪婪与罪恶,能坐到这里的人也许有虔诚的佛教信徒,但是更多的是心有愧疚来寻求心灵的慰藉。索翁达以因果之说恐吓在前,又以缘法为由巧妙的化解了他们内心的恐惧,为了寻找解脱的法门,少不得要多来孝敬鹰佛了。

大师兄与三个人把大钟推到殿前,索翁达念声佛,起身扶住木杠。

祝童注视着索翁达,正好,索翁达的眼睛也扫到他这里,微微一笑扬起木杠击向大钟。

悠扬而浑厚的钟声“嗡嗡”响起,开始节奏舒缓,有股抑扬顿挫而又悠然自得超脱味道。渐渐,钟声转为激荡热情,似在赞美生命的浓烈与美好。

小骗子精神恍惚有被袭扰的迹象,连忙运转蓬麻功才恢复安详。

心头大震!他隐约从钟声中听到了竹道士的影子,索翁达已然变得如此厉害!

浑厚的钟声里竟然有如此丰富的表现力!应该说是直捣心灵的穿透力。

钟声使人的心灵得到震撼和净化,也种下了对敲钟人的敬慕。

这样的高手,岂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祝童闭上双眼,回想两人间达接触的点点滴滴,寻找索翁达走过的痕迹。

一位以武求道的超级高手,在短短一年内变成个道貌岸然的骗子。

可是,他一直追求的理想去哪里了?

六、暗伤(上)

钟声停了,外面的鞭炮声传进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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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纷纷起身到索翁达身边,接受鹰佛的祝福;出门时都不忘在大师兄身边留下厚厚的红包。

“师弟,掌门在等你。”大师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祝童睁开眼,天王庙内已没有一个香客;说:“谢谢师兄,请他过来说话”

“师弟,掌门在上,不许对如此无礼。”大师兄伸手要拉他起来,声音里隐含愤怒。

祝童的身体钉子样定在蒲团上,大师兄拉了几下竟然纹丝未动。论起祝门蓬麻功,祝槐是他们师兄弟中最扎实的一个。但祝童此刻依仗的不全是蓬麻功,更多的是蝶神的神力。

“师兄,我是祝门大夫,祝门掌门的位置也是我让给他的。他的名字都是我取的,进入祝门时是我的弟子。祝门讲究尊卑,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难道没资格请鹰佛过来?”

祝槐惊得一愣,祝童说的都是事实,这些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只坐在大殿内的索翁达与他身边的两位布天寺高手,天王庙内的所有祝门弟子准弟子都听到了。

“师傅,我来了。”索翁达一个晃身就坐在祝童身前,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请!”

祝童没有伸手,与索翁达对视着。

这双原本清澈澄净的眼睛已经变了,里面有博大的宽厚、历经沧桑的善解人意,有阳光般诚挚的温情,但是那些都是世俗的东西。

那个淳朴而锋利的活佛哪里去了?

“听说你又收了几个弟子,我能见见吗?”

“春节的香火旺,收成占一年的三成以上。苏州霞光寺有法事,我让祝幻去帮忙。贡嘎木带着十个人负责岭南的三座寺院,贡嘎木回布天寺了,那里也有法事。

”索翁达侃侃几句话就交代清爽了,很有掌门的高度。

最近一段时间,老骗子压住二师兄,不让他到凤凰城来。索翁达好象也无所谓,呆在凤凰城天王庙,把个原本香火随便的小庙搞得风生水起。比较而言,祝童作为祝门大夫就显得太不尽心了。

“进入祝门必须姓祝,洛迦哥仁和贡嘎木的名字起好了吗?”祝童鸡蛋里挑石头,面对索翁达活佛,他实在没太多的话题。

“还没有,祝门的规矩已经落后了,洛迦哥仁和贡嘎木都是藏人,我们要尊重他们的习惯。”

“进入祝门就无分汉藏,就是老外拜进祝门也要改名字。掌门,这条规矩不能改,洛迦哥仁和贡嘎木必须取个祝姓名字。”

索翁达不言语了,微微摇头。

女活佛走近来:“小师傅,您好大的架子啊。”

祝童没理会她,片刻间,周围的只剩下大师兄和两个布天寺弟子了。看样子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自己稍不小心,今天就可能被留在这里。

但是,小骗子如今退后不得,豁出去一字一句的对索翁达说。“以我现在的身份,如果今天晚上失踪,明天一早有人将把凤凰城翻个遍。”

女活佛和大师兄都看向索翁达,祝童说的不错,他现在的身份确实很敏感。况且,刚才的香客里就有不少认出他是上海滩风云人物李想了。

“师傅所为何来?”

“三天后,请活佛到梵净山一行。有些事,是要说清楚了。”祝童思虑再三,缓缓道。

女活佛与大师兄显出愤怒的表情,祝童如此说,等于已经扯下最后一片遮拦,对索翁达下逐客令了。

“我一定去。只是,一定要如此吗?”索翁达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真正是不喜不悲不为外魔所惑。

“我也不希望啊。鹰佛想过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祝童有些失落。

选择在梵净山摊牌,是希望能在竹道士飞升的地方,能让索翁达有所触动。如今看来,效果并不明显。

“如果你想做回掌门,祝飞一定遵命。”索翁达取出凤凰面具,略带嘲弄的说。

祝童看一眼那象征祝门最高的权威的宝器,缓声道:“活佛,没有凤凰面具,祝门还是祝门。”说着,伸出手去接过凤凰面具。

索翁达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一股沉重的压力从四面挤压过来。

祝童身上的衣衫微微鼓荡,内衣却湿透了。他暗运蓬麻功抵抗着,很快就感受到双方的差距。他知道自己别说走了,就是站起来也要看索翁达答应不答应?

小骗子放松下来,压力也就忽然消失了。他与索翁达相视一笑,无奈的摇摇头说:“何必如此呢,我有几分斤两你应该知道。”

摩挲着代表祝门最高权威的宝器,小骗子心情激荡起伏;曾几何时,他做梦都想摆脱它,费尽心机才把它交到这个人手上。没想到的是,今天要为拿回凤凰面具付出代价了。谁也不是傻瓜,祝童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就这么拿着凤凰面具离开,肯定走不出天王庙的大门。

好在,小骗子今天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与索翁达有所接触,凤凰面具是个很不错的借口和载体。

“你是祝门的希望。”索翁达吐出句模棱两可的话。

祝槐和女活佛曲桑卓姆同时松了口气,毕竟,小骗子平时为人还算可以。他们看到,凤凰面具在小骗子手里转了几圈又回到了索翁达手里。

“索翁达活佛,祝飞,鹰佛。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年间,沧海一笑间,所谓何来?到底哪个才是你?”

“布天寺活佛本就是鹰佛转世,我不过是回归本源。”索翁达宽大的手心托着凤凰面具,感受着面具本身细微温度变化;“祝门与布天寺合并是最佳选择,我们都有悠久的历史和传承。祝门术字精深博大,与布天寺神功融合能发展出一门了不起的神通。如果我们能达成一致,七品祝门定当横扫江湖成为一品祝门。你是祝门多年未见的天才,我能为你提供最大的支持。如果有布天寺雄厚的财富做支撑,有人为你保驾护航,祝门在世俗社会的事业定会蒸蒸日上,你定能在上海乃至世界上做出一番大事业。”

“是啊,是啊。”祝童做畅想状,很快就站起身,说:“刚才我的话没说完,活佛想过没有,变成鹰佛的索翁达,还有资格挑战竹道士吗?”

索翁达表情凝滞,竹道士从蘑菇岩上踏空而去的景象依稀又呈现在眼前。

祝童哈哈大笑三声,指尖凤星毫轻挥,划出一个圆逼退女活佛曲桑卓姆;飞快的抽身后退从天王庙内消失了。

祝童在天王庙外侯了片刻,走到虹桥边长长的喘出口气,浑身上下一阵酸痛。不觉间,他已受了了暗伤。

忽然,小骗子看到祝虎从桥下上来,把一只两尺长的手袋交给他。

“师叔祖给你的。”

原来是祝黄送来的,祝童捏捏,里面有一卷书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羊皮卷,风骨鬼鞭。师叔祖说,希望你好好保存它们。”

成虎说完,很快就消失在虹桥上的人流中。祝童知道周围一定有索翁达的耳目,那又有什么?还有八品兰花的人和江湖各派的弟子,更多的是无孔不入的媒体记者们。

现在的小骗子根本不拍曝光,冬天是最适合化妆的季节了,他现在的样子很不起眼。

无论暗伤有多重,也要做出无事的样子。

凭借蝶神的敏锐感觉,祝童很快找到三个化妆出游的女孩子。她们身边多了两个人,黄海和蝶姨。

祝童加入进去,今天在的凤凰城街巷里很多女孩子都穿着苗装,其中不少是凤凰仙子的歌迷。街两边的店铺里播放最多的也是朵花的歌曲,他们这一行一点也不显眼。

他很想邀请蝶姨三天后到梵净山帮忙,有她在蝶神才圆满,面对索翁达就更有把握。但是,看着蝶姨脸上欣慰幸福的笑容,感觉到她内心的满足和快乐,小骗子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蝶姨这辈子受过太多的磨难,刚刚享受几天安宁幸福生活,不能为了祝门内部的事让她冒风险。

“什么时候到的?”祝童问,黄海应该是和王向帧同路。

“刚到,首长要明天才到,我来提前安排。”黄海笑呵呵的说,他尽量调整好情绪去面对这个可恶的骗子了。

程震疆说得没错,人家毕竟救过他的命,与叶儿之间的感情是人家的事。他现在的女朋友是朵花,不应该再以狭隘的男人心态看待对方。再不调整心态,除了伤害与朵花和自己,对叶儿和工作也没什么帮助。

黄海与他之间的关系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陌生。在他们这个年纪,认识容易能交朋友太难了,特别是两人之间还有个叶儿。

黄海对他曾经充满警惕,后来就是无奈了。但是,刚才的笑容里有些值得玩味的东西,依稀……猎狗看着猎物的感觉。

祝童与叶儿走到一起,为了不穿帮把羊皮卷和风骨鬼鞭转移到衣袖内。

敏感的叶儿感觉到祝童的情绪波动,看到他脸色苍白,贴近些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祝童按按额头。如果不是蓬麻功超强的抗力,他现在应该已经昏倒了。索翁达太厉害了,他越来越感觉难以支撑。

六、暗伤(下)

叶儿能看出来,也知道他有轻微的高空不适症;如今以为祝童的异样是恐高症的缘故,体贴的说:“早点回去休息吧。www.65txt.com

)”

井池雪美手里捧着一把烟花,叫嚷着要去沱江边,古城里不允许燃放鞭炮,这是为了保护这些木质建筑。

“那多不好,我去陈老伯那里歇会儿。你们逛吧,难得来过节。”祝童强笑着,对黄海和蝶姨点点头,转身向陈家客栈走去。

他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一点冰寒淤塞在胸口处,他不敢也不能再硬撑下去了。

“我陪你去。”叶儿追上来,挽着他的肩膀走向陈家客栈。

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身边满是欢声笑语,祝童的心越来越凄凉。

涑然,他想到了三天后的风险,为什么刚才就没想到呢?

祝黄和老骗子都是老人了,他们把凤骨鬼鞭和羊皮卷交给自己是因为没把握啊。谁能有把握战胜索翁达那样的高手呢?

走过虹桥,路过两人第一次热吻的地方,因为是交通咽喉,这里的人挤成一团。祝童慢下脚步看一眼叶儿;她也在看着那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很复杂。叶儿感觉到祝童在看她,勉强挤出个微笑,很快就低下头。

一只手伸过来探进祝童衣兜,他轻轻躲过,顺便在这只手的腕部刺一下;至少今天晚上,这个小贼偷不到任何东西了。转过头,想着叶儿的笑又回想着黄海的笑,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身体有伤,脑子就分外敏感。

叶儿的笑容里有几许伤感,还几丝有勉强;就是没有快乐;她为什么会伤感?

祝童抬抬手,想要抚摸一下叶儿的头发,却发现冰寒已蔓延到半个身体,如此简单的动作也显得异常艰难。

叶儿连忙扶住他,感到他浑身冰凉,并且在瑟瑟发抖。着急的问:“李想,要不要去医院?”

“我的病,没有医生能治。叶儿,快扶我去客栈。”几句话功夫,祝童的脸色已经变成惨白。

陈阿婆看到他们进来,刚说要打麻将;陈老伯看出祝童脸色不好,忙给他们打开房门,安置祝童躺下。

叶儿忙着给他宽衣脱鞋,解开胸口的扣子。

祝童挣扎着坐起来,运转蓬麻功,缓缓进入蓬麻境界;身边的一切离他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祝童再次睁开眼,看到叶儿窝在床脚的凳子上。

外面的鞭炮声和喧闹声已经消失,只能听到船外沱江低低的水声;应该已是后半夜了吧?

索翁达造成的暗伤霍然痊愈,祝童看看腕上的CK表,这一次疗伤用去了六个小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身上的伤好治,心里的疙瘩难解。祝童想到刚才的心事,呆呆的坐在那里凝视着叶儿。

她已经脱去苗装除去脸上的修饰,暖暖的灯光下,奶一般洁白晶莹的雪肤微微泛着一层朦胧的玉晕,白色的保暖服下,骄傲的两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祝童一直在逃避,开始希望可以把这件事隐瞒一生,后来又把希望寄托在王向帧身上。但是,他唯独忽略了叶儿,不敢去想叶儿是否接受。是啊,他其实最怕叶儿知道这个秘密,叶儿的性情他太明白,她根本不可能接受一段充满欺骗的感情。

小骗子但愿相信叶儿能接受。潜意识里,她还是那个不经风雨的苏叶。心底却在歇斯底里的痛着,就如有一只手恶狠狠的在扭曲着他的五脏六腑。恍惚中,叶儿近来的奇怪举动一点点归纳起来,很多被解释过的东西又有了新的解释。

“有多少爱可以永远?有几个骗局可以永远?”小骗子问着自己。他回忆着两人曾经度过的美好时光,可唯独不敢想未来。

他决定最后试探一下,她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有洁癖的,如果叶儿不接受,没人能委屈她接受一个虚假的爱人;至少能看出一些端倪。

叶儿正在梦中,身体忽然热了起来,她低低的呻吟一声,玉臂轻抬配合着可恶的骗子退去轻软的保暖内衣,身体已被紧紧拥在一个火热的怀抱中。

浓浓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她,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就是不愿睁开眼。身体懒懒的,软软的。

“叶儿,我知道你醒了。”耳边传来祝童的声音。

叶儿勉强睁开羞涩的眼,脸颊染上一层驼色,呢喃道:“你……有病。”

“我没病,你有病,瞧,你在发烧。”小骗子的手更加放肆的挑逗着。

“你……有病……唔。”叶儿也许真的在意他的身体,开始反抗。

但是,祝童已剥夺了她说话的权利,软滑的香舌被缠绕着,且这种缠绕很快就从单方面的挑逗变成热烈的互相追逐。

叶儿配合着解开自己,手指**他的脑后,在浓密的黑发中揉搓,先乱了自己,带乱了对方。

生命的**已然被点燃,并慢慢积累,终究把他自己也拖进这场游戏中去。

急促的呼吸轻柔的颤抖,两人间已经有太久的等待,压抑太久所的渴望最终爆发,爆出最热烈的洪流瞬间摧垮的所有的提防与界限,只有随波逐流,只有彼此拥有。

好久好久,房间里安静了,叶儿枕在他胸前静静的听着潺潺沱江的漫歌。祝童感受着叶儿的依恋,回味着她刚过去的痴缠与热情,心里那点怀疑早退到无名角落。没有爱,叶儿不会允许他那么放肆,更不会有水样的柔情与火热的迎合。

“你……。”他们两个同时说出一个字,又同时停下来,稍等片刻对视着,微笑。

“你先说。”祝童把叶儿的拉近一些,注视着她眼里游弋着的温情,自己也变得温柔了。

叶儿想了想,用指尖在他胸前画着圈,问:“你真的要把钱捐给朵花?”

“是啊,你不是一直为这笔钱郁闷吗?”

“可是,那是一千五百万啊。能买一套很好的房子了,你真舍得?”

“只要叶儿开心,再多的钱也舍得?”祝童自豪的说,转头看一眼;“你会住吗?如果用这笔钱买房子。”

正看到叶儿复杂的目光,她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如果没有我,你还会捐吗?”

“不知道?”祝童很老实的说。

“如果我后悔了呢?”叶儿又问。

“那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事实上,小骗子确实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调整一下思路才说:

“叶儿,我知道它让你不快乐,与你的快乐相比钱算不得什么。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女人的青春更短暂,我希望你在最美的季节是快乐的。你见过山里的孩子,他们确实我们更需要钱。一千五百万能买来很好的房子,但我知道,你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会想到山里的孩子,那样的话,你的快乐就会贬值。我想啊,如果我还是海样医院的医生的话,也许不会捐出这一千五百万,至少不会全部捐出来。但我现在做的事需要多加小心,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所以,为了大家都安心,这笔钱必须捐出去。朵花的基金会刚开始,有了这笔钱她一定很快乐。如果这笔钱能让两个美人快乐,我没理由不捐。”

叶儿笑笑了,有点感动的靠近一些;如今的社会,没几个男人会为了个女人随手捐掉一千五百万。

“你现在快乐吗?”祝童勾起她的下巴。

叶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应该快乐吗?”她想说太多的话,此时此刻却不知如何开口。从心里,她很欣赏对方扮演的李想,甚至陶醉于李想的海样深情和浓浓的爱恋中。她又真的不能说快乐,最近一个月来,她每次面对祝童时,甚至需要时时提醒自己这个人是骗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但是,没几个女人不希望有这么个完美的爱人?

“福华造船的事结束我们就结婚,我会回海样医院做医生,你也换个工作环境,好不好?”

“我现在的工作环境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我可不希望叶儿三天两头不回家,回家还累的半死。那样啊,结婚还有什么意思?福华正式签约,我们就会有一笔钱,足够买一套房子了,你如果不工作,我也能养得起。”祝童的手滑下,攥住一只坚挺揉搓着。

叶儿微微喘息着,挡开那只手说:“你……别乱动。如果没有人保护,我们就不会有安全的金融环境,你就是挣再多钱的钱也不安全。”

“工作谁都可以做,老婆不是谁都可以的啊。”小骗子在她发间吻着,很听话的把手移到滑嫩的香肩,轻轻摩挲着说:“那时,你可以学画画,等我们有了孩子……。”

“谁要跟你有孩子!”叶儿羞得大怒,在他胸口扭一把。

祝童夸张的大叫一声,翻身把压在她羊脂玉般绵软**上,用自己正在崛起的**抵住她的潮湿,坏笑着说:“你会要的,很快就会有了。”

叶儿闭上眼,仰起头呻吟着,任凭这个骗子轻薄。

接下来,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融。

七、凤凰之夜(上)

叶儿到底是女儿家,身体柔弱,不堪挞伐睡去了。www.65txt.com

小骗子可没那个福,取出凤星毫涵养一丝黑雾,输进叶儿体内。

一来对她的身体大有益处,二来吗,能让她的睡眠质量更好。敲锣打鼓那样的大动静,也许才能让她惊醒。

他盘膝坐在床边,运转蓬麻功修养半个时辰;睁开眼,体内真气顺畅,心思空明灵便,才缓缓打开羊皮卷。

这一卷与祝童以前看过不一样,卷首以十二个字围成一通润的圆形:

灵气天然,凤凰鬼医,贝律圣心;“中”字在中间。

翻开细读,羊皮卷有三章,记载了三样心法。分别是凤凰面具的四重修炼心法,三式凤骨鬼鞭鞭法,十二式凤卓青羽笔法,

祝童身边有风骨鬼鞭,凤卓青羽在叶儿手袋里,他找出凤卓青羽来试着运转笔法。

凤卓青羽的笔法的每一式都对应一个术字,前四式是灵气天然,也许有凤卓青羽的缘故,小骗子竟然毫无挂碍一挥而就,中间四式就艰辛异常,出了身透汗才勉强描写完凤凰鬼医四个字;后四式就不敢再试了。他已经感觉真气不纯,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灵气天然,凤凰鬼医,贝律圣心;中。

祝童猜的不错,凤凰面具内篆刻的那个字果然是“中”字,果然是凤凰面具的修炼法则。四重修炼心法的第一重是歪斜的一竖,他比划了好久也不得要领。心里后怕:自己当初真是不知死活啊!这样东西稍微出错就会要命的。

怪不得老骗子和师叔祝蓝不肯降低进入祝门的标准,坚持以蓬麻初境为门槛;祝童看完羊皮卷才明白,修炼祝门的秘术,须有坚忍不拔的毅力,但是更重悟性。术字的每个比划都是那么曲折,头脑不灵便的人根本领悟不了其中的诸般变化,更别说运用自如了。

他一夜没睡,把风骨鬼鞭的三式心法反复凝练,后来就痴痴的想着把羊皮卷和风骨鬼鞭交给自己的用意,一时间思绪翻滚。

使用风骨鬼鞭需要的修为并不高深,关键是能守住心底的一点清明,不为外魔所惑。祝童想,面对索翁达那样的超级高手,即使有了风骨鬼鞭,如果不入魔的话也是毫无胜算。风骨鬼鞭的最后一式是化血为魔,以使用者自身的精血催出莫大神通。

可是,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最好的状况下,也要废去使用者的一身修为。

想到危险处就想到了叶儿,小骗子不禁心里隐隐作痛,轻轻上床躺在叶儿身边,静静的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再也看不够。

清晨起来,祝童面对的又是一碗浓浓的蛋茶,把小骗子吓得夺门而逃。

叶儿已能很从容的面对两位老人的关爱,吃完早餐陪两位老人说了会儿话,九点多才打车回到别墅。

别墅内,祝童与金智珠已经开始进行谈判了,下午,还有个新闻发布会。

韩国TWB造船企业董事长金智珠小姐来中国,与福华造船筹备处接触,怎么也要掀起点浪花吧?

此次新闻发布会的规模不大,租用的凤凰新城一家酒店的会议室,邀请的媒体记者也不多。

但是,金智珠小姐还是显示出异样的风采,特别是面对镜头时,她的表现比专业演员还专业。

晚上,祝童一行吃过饭就赶去为朵花捧场。

柳伊兰在入口迎住,引着他们走进封闭的演出现场。

这一段沱江从上午开始就被封闭了,负责布置现场的是海皇娱乐的人马,他们一天的功夫就搭出一个气派堂皇的露天演出现场。

具体说,舞台在沱江左岸;百里宵盘下的那个酒吧如今是舞台的后台。

观众席被布置到沱江右岸的凤凰城老城墙下,很紧凑的摆开十几排木椅;怎么算都坐不了多少人。祝童大眼一扫,今天的观众不会超过一千人。这样也好,人少就安全。

舞台上下正在测试音响系统、照明系统和燃放烟花的设备,显得乱糟糟的。

这边,已是红灯高照,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氛围。

所谓的贵宾席就是二十四艘泊在沱江上的花船,依靠着江中跳岩排开。

每船有六到八个座位,船中有个简易的台子,铺上素色台布上面放着茶具和几碟干鲜水果。

柳伊兰穿着考究的礼服,胸前辍一朵粉色兰花,摇曳着软软的腰肢把他们领上一艘距舞台不远不近的花船;笑道:“谢谢各位光临,有什么需要可以对服务小姐吩咐。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请随便。”说完,很雅致的躬一下腰,对祝童做个手势就离开了。

花船上俏立着一位兰花仙子,已经走过来煮茶。

这样的场合下,出于礼貌,祝童只好作为井池雪美小姐的男伴与她坐在一处;金智珠小姐的男伴是宋中仞,叶儿坐在祝童右手,萧萧与井池雪美的保镖兼助手川中宏坐在稍靠后的位置。

“好美!一定会很精彩啊。”井池雪美充欣赏着主人如此用心的布置,赞道。

她今天的装扮也很精彩,一袭略显保守的北欧风格的晚礼服,披一条高级羊绒围巾,配着同样格调的小帽和手袋,俏皮中蕴涵高贵,又显得精致得体;很是下了番心思。

金智珠的衣着就显得有点单薄了,毕竟这里是湘西,晚间沱江上的气温在五度左右;她那套希腊风格的晚礼服虽然时尚,但露在外面的半截香肩和玉臂固然性感诱人,时间长了总不是个事;虽然,她也披着一条厚软的长绒披肩。

饰品方面,井池雪美只带了两件朴素的铂金首饰,金智珠的珠光宝气在如此的环境下根本就没表现的机会。

这身礼服应该是为室内宴会而准备的,金智珠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比较而言,井池雪美的准备就很充分,这就是区别啊,一个合格的助理不会让主人在任何情况下失礼或遭罪。井池雪美的私人助理明显比金智珠的秘书有经验。

还好,每艘花船的茶几下都有个火盆,后面和两侧有竹帘遮风;让衣着单薄的女士们不会太“动人”,却也让客人之间的交流不那么方便。

祝童决定一定再给金智珠个表现的机会,人家毕竟是来表演的。

一会儿功夫,贵宾席上已经上了大半客人,祝童从眼镜后扫一圈,颇有几个熟人。

江湖上的朋友占了三艘花船,分别是一品金佛的空寂大师带着无聊大师和财富和尚真诚,与四品红火的汽笛与云佳法师坐在一起。二品道宗的船上坐着羽玄真人与火长老和金长老,道宗大弟子凡心身边是梅兰亭。

另一艘花船上,祝童看到了周半翁和秦桐山,当然,还有老骗子和梅叶。

上海商界也来了不少人,南海宫澜来捧场的有十几位会员,他们占据了三艘花船并互相打着招呼。别人都没什么,祝童看了Della,她一身休闲装,还带了顶棒球帽;本身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最让祝童吃惊的是,Della的男伴是久违了的蓝湛江。

两人坐到隔壁的花船上,她远远的眨眨眼,递过来个暧昧的微笑。

蓝湛江也传过来个含蓄的微笑,

还好有沱江的阻隔,不然他肯定要来和井池雪美打招呼。

祝童看一眼周半翁那边的江湖道朋友,似乎对蓝湛江的到来都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怪了,蓝湛江不只是三品蓝石的代表,还是这一届江湖酒会的召集人,他似乎在刻意保持与江湖道的关系。

七时五十五分,演出开始前五分钟,王向帧与向华易、黄海步入现场,四位本地官员前后伺候簇拥着;他们的花船在舞台的正前方。

七时五十八分,史密斯与江小鱼一道出场,他们的女伴是谢晶与西蕾娅。

史密斯挽着西蕾娅,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西蕾娅似乎不怕冷,盛装出场惊艳沱江两岸,肩膀和胳膊全然暴露微寒的江风中。

柳伊兰似乎没料到他们会来,沱江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花船,很为难的迎上去应酬着;柳曼湘和青梅开始游走在花船之间,为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安排座位。无论怎么说,江小鱼还是五品清洋的掌门人,在没彻底撕破脸之前,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祝童与史密斯对视一眼,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江小鱼身上。

江小鱼根本不看祝童,神采飞扬的与一些认识的人打招呼,毫不顾及江湖与现实间的区隔;很是引起了点骚动。

一分钟后,史密斯和西蕾娅被安置到Della那搜花船上,江小鱼和谢晶坐到了空寂大师身边。

有点乱啊,小骗子担忧想;谁知道江小鱼和史密斯一会儿会耍出什么花样?但愿别出什么乱子。

八点整,随着一声悠长的竹笛引出一群活泼泼的苗家女孩,一排排灯黄缓缓亮起,凤凰仙子穿着银饰苗装被四位苗家装扮的壮汉台上舞台,隆隆的木鼓声敲响,红红的火塘随着烟花灿烂,演出开始了。

七、凤凰之夜(下)

沙盈盈小姐与青梅配合客串主持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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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沙小姐也在淡出一线舞台,向主持人方向发展。

朵花为了这场演出整整准备了三个月,这是她生命中最辉煌的夜晚。

今天过后,凤凰仙子将淡出娱乐界。所以,朵花表现的分外投入,每一首歌每一个舞都务求表现得尽善尽美。

没能得到演出现场票的游客,只要在凤凰城,都能听到凤凰仙子的歌声。

大功率音响和现场同步电视转播覆盖了整个凤凰古城。朵花每次歌罢,整个凤凰城都在为她欢呼。

遗憾的是,凤凰仙子出道时间太短暂,真正属于她的歌不到十首,为了凑数不得不演绎别人的老歌。

有比较才有高下,唱别人的歌是最考校功夫的,她每演唱三首歌就会有一位特邀嘉宾出场,无一例外都是海皇娱乐的签约歌星。

歌到中场,朵花唱起她的成名之作凤凰雪,轻快的旋律与欢快祥和的歌声,将晚会推向**。

花船上前后两盏红灯笼同时燃起,把船上的贵宾从黑暗中拯救出来,与沱江两岸吊脚楼上的红灯笼呼应。

沙盈盈牵着朵花的手,揭开一道挂在舞台正中的大匾:凤凰基金会。

“各位来宾,今天我们将共同见证一项善举的诞生,它是一只真正的凤凰,将把凤凰仙子与各位的爱心献给这片生养了凤凰仙子的青山绿水。朵花小姐一直有个心愿,帮助湘西山区的所有女孩子成就梦想。可能很多人还不了解,就在距离我们的演出现场不过几公里的地方,在美丽的凤凰城之外的大山深处,有千千万万个朵花在上完小学后就无奈的选择了辍学。在城市的孩子在家长门前闹着要上网的时候,这里的大多数孩子还没有亲手摸过电脑。今天是个好天气,今夜星光灿烂,但是,我现在感觉有点冷。有朋友会说,你是艺员,在舞台上穿的太少了。谢谢,走下这个舞台,我就能换上温暖厚实的衣衫。但是,山里有很多孩子每年只有两套衣服,夏天一套单衣,冬天一套棉衣。你们见过这样的棉衣吗?”

两位苗家女孩拉着手,在青梅的引领下走上舞台。她们稚嫩的脸上带着怯怯的笑,身上的衣服尚算干净,但是脚下的鞋子……。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早已录制好的影像资料。朵花带着满身风尘,穿梭在山区各所学校内,苗寨中,介绍着自己曾经走过的路。简陋的近乎残酷的环境,孩子们为了学习付出的艰辛,一双双龟裂的小手和无邪的笑脸,露着脚趾的鞋子踏在雪地上泥水中……。

朵花解说着:“我很幸运,有那么多的歌迷、朋友支持我,爱我,我希望大家能把对我的爱转移一点,给我家乡的孩子们……。我希望,把大家的爱心汇集到一起为家乡做点事,这就是凤凰基金的初衷。”

花船上都是有钱人,第一批捐款的一定不是他们。坐在简易长凳上的人还是掏腰包,五只捐款箱在他们中传递着。

“我为凤凰仙子捐款五十万。”范行长第一个举起手。

朵花在舞台上鞠躬致谢,为了让气氛再热烈些,沙小姐也表达着自己的谢意,并说自己也将为凤凰基金捐款十万。

接下来,一个个数字从花船上喊出来,每个超过十万的都会有一张上名字和金额的大支票样板,由一位兰花仙子举着走上舞台。

财富和尚真诚站起来,底气十足的念声佛:“阿弥托福,凤凰仙子的爱心让贫僧深感惭愧。善哉!贫僧愿把全部身家二百万交与凤凰基金。愧哉!阿弥托福。”

真诚法师卖相风光,声音堂皇,出手也够大,又是第一个超过百万的大施主,当然引起满堂彩。

羽玄真人愣了一下,凡心道士知道不能示弱,接着站起来走到船头。

他今天是一身道装,飘飘洒洒临江负手而立,朗声道:“老子曰: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是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予人已愈多。做善事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朵花小姐有此心必能感天动地。全心全意去帮助别人的人,自己会更富有。用心去做善事的人,才是真善美。小道不才,身无余物唯三室书香。逢其会,愿将三千册藏书与北京天坛左近陋室赠敬付凤凰基金,为办事处所。多谢了。”

道宗果然没多少余钱啊,想来是财富和尚喊出的二百万已经打破了江湖道众人形成的某种默契,凡心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北京那个地段的一套三居室价值也差不多二百万,刚好能与金佛的大手笔持平。凡心多出来的三千册藏书,与他刚才掉出的书袋子,才是真正精彩的地方。

祝童看向江小鱼,他还没有捐钱的意思,有意无意间,眼睛瞟向沱江的上游。

如果有人要搞事情,最大的漏洞就是那里啊。

祝童有点着急,五品清洋擅长水上功夫,他们如果……

“凤凰城天王庙雪鹰法师,捐款五百万!”一声悠远浑厚的,沱江上游飘来一页轻舟,女活佛曲桑卓姆撑着青青竹篙,轻巧的穿过两只负责维持秩序的小船停在舞台前。

索翁达活佛素衣光头坐在船头,背后雪山鹰旗;曲桑卓姆跃上舞台,把一张轻薄的支票飘落在朵花掌心;笑道:“凤凰仙子是凤凰城的金翅鸟,湘西山水的观音神,有此善心必能得到十方相助。雪鹰法师借湘西宝地供奉吉祥三宝,感于仙子大德,特发宏愿:除了这五百万,雪鹰法师还将广结善缘,为湘西缘助九所学校。”

雪鹰法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曲桑卓姆捐出支票,闪身从跳回轻舟。

由于有跳岩的阻隔,船姓到这个位置都需要从一旁留出的船道经过。为了观众的安全和尊贵的客人更便于上船,那里已经被搭上木板。

轻舟从舞台前经过,撞到跳岩的瞬间,女活佛竹竿轻点,轻舟竟然从水面腾空而起,越过跳岩落在下游水面上。

观众们都以为这是主办方安排的精彩插曲,当即报以热烈的掌声。但知道鹰佛的人也不在少数,特别是花船上的富贵者。

索翁达走了,带着满堂欢呼,顺流而下很是光彩。

祝童眼睛微眯,鹰佛的名声流传开来不久,却在富人圈内影响日大;索翁达选这个时机亮相,虽然没有以祝门掌门的身份出来捐钱,但他和老骗子脸上是在是很尴尬啊。

不过也好,江小鱼再不向上游看了,很是有点失落的样子。索翁达如此出场,想必也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震慑得不敢轻举妄动了。

小骗子看不到王向帧脸上的表情,但是能看到左右几艘花船上的人对索翁达和曲桑卓姆都是一付很感兴趣的样子;有两个索翁达的记名弟子已在吹嘘鹰佛的神通广大。

“他是谁啊?”井池雪美也在祝童耳边问,刚才,她在仰着身与叶儿说悄悄话。

“一个大和尚。”

“我知道他是大和尚,看来很厉害啊。李先生认识吗?”井池雪美又问。

祝童没敢看叶儿,但能感受到她关切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不认识。”

“女喇嘛说雪鹰法师在天王庙,明天我带两位小姐去找他上香。”宋中仞不合时宜的插上一句,祝童恼得想把他踢下沱江。

井池雪美如果去见索翁达,谁知道会出什么事?金智珠小姐吗……也不能去。明天还要谈判呢!对,就这个主张。

到这里,花船上的捐款声逐渐稀少,舞台上已经站满了举着大支票板的兰花仙子们。

Della站起来:“金菊花为凤凰基金捐款一千万。”

“嗡嗡嗡嗡”的声音从花船上腾起,惊叹声从江边的观众中响起,今晚第一个千万金额的捐款出现了。

王向帧终于回头了,他看一眼Della,微笑着轻轻点点头;顺势把全部花船都扫了一圈。有意无意的,在江小鱼和谢晶身上停了一下。

一千万与其说是给朵花的凤凰基金,不如说是Della在对王向帧表明某种姿态;但是,何必在这样的场合出风头呢?小骗子皱一下眉头,Della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啊,她根本不需要抢这个镜头。

蓝湛江也站起来:“新加坡龙邦国际为凤凰基金捐款一千万;我们相信,凤凰仙子一定能把这笔钱用到最需要的地方。”

柳曼湘紧接着站出来:“香港兰花基金管理公司为凤凰基金捐款一千万,我们有共同的宗旨和心愿,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女人和孩子。”

“上海圣丽园集团公司,为凤凰基金捐款一千万。”江小鱼适时站起来,喊出第四个一千万。

“上海两岸共荣基金会,为凤凰基金捐款一千万。”谢晶也站起来,叫出第三个一千万。

祝童看到王向帧对黄海说了句什么,黄海马上站起来走上跳岩,几步跨上舞台,阻止了两个手捧大支票板的兰花仙子登上舞台。

舞台上有短暂的空挡,朵花也表现得不知所措,按照规矩,她要向捐款人表示感谢。

青梅上前两步笑着说:“凤凰基金是个很年轻的慈善基金会,我们刚开始起步,我们没什么经验,就像在一张白纸上描绘一副美丽的图画。各位对凤凰仙子的爱护和爱心我们收到了,但是在捐款之前请慎重考虑一下,凤凰基金的是否适合大家。”

圣丽园和两岸共荣基金的牌子最终没有出现在舞台上,岸上的观众多没有主意到这个细节,但花船上的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马上就意识到凤凰基金拒绝了这两笔捐款。江小鱼和谢晶虽然表面上还端着,但是表情已经有些生硬了。

史密斯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什么,他对西蕾娅说了句什么,西蕾娅就站起来,用生涩的汉语说:“MTK船务公司一向关心中国的慈善事业,很荣幸,为凤凰基金捐助一千万,人民币,不用谢。”

这一下,岸边的观众开始哄笑,花船上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到王向帧身上。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过去了,王向帧没有任何动静;MTK船务公司捐款一千万的大支票板出现在舞台上。

史密斯转头看过来,祝童举起茶杯,哈哈一笑。

井池雪美低声说:“该我了。”

她当然不会自己站起来吆喝,只是举举手,凤凰仙子就亲自站出来,说:“我还要感谢我的朋友们,在我成长的道路上,他们给予我了太多的帮助。井池雪美小姐来自日本担心凤凰基金刚开始会有困难,所以已经捐给我一笔钱。这里,我代表湘西所有的孩子们,真诚的谢谢大家,谢谢井池雪美小姐捐给孩子们的五千万,谢谢来自韩国的金智珠小姐的爱心五千万韩元。”

两块大支票板举上舞台,聚光灯打在祝童所在的画船上,井池雪美小姐与金智珠起身答谢,台上台下沱江两岸将热烈的掌声送给两位最美丽的捐赠者。

八、富庶逼人(上)

叶儿适时站起来,提高声音道:“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委托我为凤凰基金捐款一千五百万人民币。(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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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如果这些钱为山区所有的孩子们提供一点温暖,已足够了。”

叶儿坐下,舞台上下沱江两岸的目光都聚集到这艘画船上。

贵宾席上的贵宾们都知道“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就是叶儿身边的那位年轻人,神医李想,千面独狼祝童。

晚会就此掀起**,祝童的行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无论在江湖中人还是商界人的人中,他都不是最有钱的。

舞台上烟花飞舞,鼓声和电子乐器奏响,下半场演出开始了。

没谁再去注意朵花话语中微妙的部分,朵花说井池雪美的五千万没加注解,但是说到金智珠的五千万,加了个“韩元”;那不过是三十来万人民币。

祝童稍微向后挪动一下椅子,与叶儿并排,说:“苏会计,你算了没,凤凰基金已经受到多少捐款了?”

“九千零五十万。这是大宗捐款,台下那边还没统计,应该不会超过十万。”叶儿算账果然比小骗子细致。

“朵花晚上该睡不着觉了。”祝童乐呵呵的说,又对井池雪美道;“雪美小姐该上台了。”

果然,朵花一曲歌吧走到舞台的最前端,向着这边说:“我很荣幸的邀请到三位尊贵的客人帮助我管理凤凰基金,他们有丰富的慈善基金管理经验,将帮助我把凤凰基金的每一分钱都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在他们的帮助下,凤凰基金不会是昙花一现,成为一朵美丽的凤凰花,长久的开放在每一个需要帮助的孩子们心中。现在,有请凤凰基金董事会成员井池雪美小姐、柳曼湘小姐、Della女士、蓝湛江先生上台。”

祝童知道井池雪美要为朵花捧场,没想到蓝湛江和Della也插了进来。谁让人家出的钱多呢?好象柳伊兰也没办法,人家付出了一千万,应该得到一个董事会成员的荣耀。

终于,随着舞台上响起凤凰仙子的成名曲雪凤凰的舒缓版变奏,朵花一袭飘摇的彩衣舞上舞台,就如一只在沱江边的凤凰。

依稀能看到,泪水从她清纯美丽的脸庞上滑落,歌声里,有压抑不住的忧伤。

今天过后,凤凰仙子将变成另一个身份了,掌声与喝彩将逐渐远离她的生活。

朵花才不过十九岁,正是喜欢热闹和刺激的花样年纪,适应慈善基金会的生活需要过程。

为了钱,她将不得不与一些不想认识的人应酬;为了把那些钱用到最需要的地方,不得不为了与地方政府打交道;为了善款不被浪费和贪污,她将不得不去擦亮眼睛,去见识注定要出现在她面前的花样世界。

演出结束,接下来是个慈善招待会,在凤凰新城的一家三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内举行。

江湖道的朋友都散去了,他们没捐多少钱;八品江湖中也只有前三品有那样的实力。

七品祝门和八品兰花借助这次此次宴会大大的露脸了。

特别是祝门,掌门索翁达捐出五百万,祝门大夫又捐出一千五百万,一下子把很多人都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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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江湖道正在洗牌,五品清洋注定要被清洗出八品江湖。

王向帧没有出席答谢晚会,本地的官员只出来敬了杯酒,很快就退出了。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宛如一个上海的社交晚会,灯红酒绿香味浓厚。

井池雪美与朵花一起,成为现场的焦点,年轻或不年轻的商界俊彦们更是磨刀霍霍,都想尽快与她们建立交往。女人们就含蓄的多,她们已经换上晚礼服,佩戴出名贵的首饰,很随意的互相攀谈着;有意无意间显露出万种风情。

如此一来,金智珠的就有点尴尬,她似乎没准备另一套晚礼服;如果不是宋中仞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话,可能早早就退席了。

史密斯先生与西蕾娅是另一个焦点,能出现在这里的无一不是聪明人灵敏人。多数人都明白,史密斯给凤凰基金捐款一千万是为了缓和与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之间的紧张关系。

凤凰基金董事会也许是个不错的交流平台。只是,史密斯有些失算了,祝童根本就无意加入凤凰基金董事会。

觥筹交错间,祝童的思维抽离开去,思索着刚过去的场面和细节。

空寂大师带着财富和尚公然现身,羽玄真人和凡心;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正在抛开江湖道的面纱,迈向现实社会的舞台。

唉!细细想来,无论是金佛寺还是道宗都有深厚的社会基础,人家有足够的本钱。六品梅苑也没太多顾及,祝门和兰花的姐妹们正在转型。只是苦了四品红火了,他们现在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基点。

“先生,救救我。”谢晶不知什么时候转到祝童身边,低声说。

小骗子看一眼叶儿,还好,她正在朵花身边。叶儿还是一身职业装,祝童为她置办的礼服只在漫江花雨开业时穿过一次就被打入冷宫了。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人试图结识她。叶儿的天生丽质与两个盛装少女比起来,丝毫不逊色。在大多数人眼里,如果没有利益的光环的话,苏小姐无疑是现场最有魅力的女性。

“谢小姐太客气了。”祝童转身与她碰一下酒杯。

“我们的账户被冻结了,帝海房产地产公司的收购案被叫停。先生,我们遇到大麻烦了。”谢晶焦急的说,脸上表情却很平静。

祝童“唔”一声,表示吃惊。

说来,谢晶收购旭阳集团的帝海房产地产公司还是他扯的皮条,现在的上海,只有王向帧能叫停如此大的收购案。

“为什么呢?”祝童问,问谢晶也是问自己。

“可能与最近的几桩生意有关。”谢晶有点心虚的说;“先生,请帮忙介绍个交流的管道,我们可以提供必要的资料。那些钱还在我们监控下,如果需要的话……。”

小骗子心里一紧,连忙制止谢晶继续下去。有些消息,还是不知道为好。谢晶的意思是,有几个身份敏感的人在利用银枪的管道把钱洗出境外,她可以提供更多洗钱者的资料。

“让我想想。”祝童脑子急速转动,这件事管还是不管?

刚才,王向帧拒绝了谢晶为凤凰基金的一千万捐款,这个时候替银枪做说客有很大的风险,尽管谢晶说她有交换的筹码。

“现在说报答有限不合时宜,但是,先生如果帮我们这次,银枪一定会给先生个交代。”谢晶够聪明,但她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他的钱与你们有关系吗?”祝童用下颚点一下江小鱼,他正与范行长攀谈着,眼睛时不时扫向这边。

“江家?”谢晶摇摇头;“他们有实业,也不需要走我们的管道。请相信,海岸共荣基金的钱都是干净的。我怕的是,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可能会牵连到柳家姐妹。”

“我知道,明天给你答复。我需要时间。”小骗子一直在怀疑兰花的姐妹们与银枪有联系,他在南海宫澜第一次见王觉非的时候,见过一份类似的文件。后来,在漫江花雨开业时,谢晶与柳曼湘一起说的那些话……。

祝童的管道并不多,能说上话的只有向华易和黄海,还有叶儿。他选择着,如果帮谢晶,该找谁为好?无论找谁,都需要试探一下。当然,在此之前还必须见见柳伊兰,问问她的意思。

“谢谢。”谢晶很快就消失了,就如她突然出现一样。

Della与蓝湛江结伴走过来,时间拿捏的刚刚好。这样场合大家都很注意尊重别人的**,基本上都有足够的敏感分辨出大部分谈话是扯谈还是有正事。

“李先生,我要再次隆重的给你正式介绍一下:Della女士,金菊花公关公司的真正老板,我相信,你们会成为很默契的合作伙伴。”

“原来李想先生还是一位投资大家。”Della伸出手。

祝童握住她轻软的小手,笑道:“很荣幸,我不会投资。”

“天丽科技可是一只会下蛋的金鸡啊,如果不是蓝公子割爱,我还不知道它是李先生的作品呢。”Della娇笑着,抽出手掩在唇边。

“哪里,龙邦国际最近缺少现金,应该说是Della帮忙,让我们在天丽的投资能有个比较好的回报。”蓝湛江依旧潇洒,祝童心里一寒。

他什么意思?难道真是缺少现金?很少有人知道天丽科技的背后是李想,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蓝湛江这样做都是不合适的。他不该这个时候把天丽科技的股份卖出去,接手的偏偏还是Della;小骗子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祝童还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笑道:“早知道有这么迷人的买主,我也会很高兴的转让股份。Della,不如……。”

“想都别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出那么高的价钱。”Della似乎知道祝童要说什么,捏着手里的酒杯与他碰一下;“这样才有意思啊,天丽科技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想想都让人……lookforwardto哦,我的意思是很高兴。”

面对Della毫不掩饰的挑逗,蓝湛江哈哈大笑,祝童也跟着大笑,引得一些人都看向这边。

八、富庶逼人(下)

没有金菊花的加入,天丽科技根本不会有如此迅速的发展。(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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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菊花也是蓝湛江介绍给天丽科技的,看两人之间的默契度,一定有长期良好的合作基础。

Della曼声道:“我有个计划,一年内让天丽科技在上海证交所上市。在此之前,我们有有太多的工作要做。福华造船应该很快就有结果,希望李先生能抽出时间,对天丽科技多上心。听说,李主任身边的两位高人正在开发一个防盗软件,我对次很感兴趣。”

“为什么要上市?天丽科技不缺钱。”祝童对Della的建议很不感冒,上市牵扯到太多的事,最重要的是,一旦上市就会面临相对严格的监管;会有很多眼睛盯着天丽科技的一举一动。台海言和鲶鱼邓肯在做什么,祝童只知道大概,但Della好像知道的不少。

“不是天丽科技需要钱,是我们需要一个收获的机会。投资就是这样,不能变现的投资毫无吸引力。如果能上市的话,我们至少还能有十倍的回报,这样不好吗?”蓝湛江说话了,完全是一副生意人的口吻。

祝童没再说什么,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对;目前为止,大家都是互相试探底线,多说无益。他更关心另一个话题。

“Della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你为什么认为福华造船很快会有结果?”

“我猜的。”Della卖起关子,把手里的酒杯递给蓝湛江;“这酒真难喝,蓝公子,能给我换一杯吗?如果没有99Louise,就来杯苏打水,谢谢。”

“愿意效劳。”蓝湛江很有风度的微微躬身,接过Della的酒杯走去酒台方向。

“Della很难伺候啊。”祝童有点吃惊,蓝湛江实在是太有风度了。Della肯定不会如此指使他,只有达到某种深度的男女才会有如此状况发生。

“这笔生意他赚了一大笔……不说了,我想告诉李先生两件事。昨天晚上,温州传来消息,江川造船与MTK船务公司的合作谈判被无限期搁置。有消息说,这与黄将军出现在的温州政府举办的新年双拥座谈会有关。史密斯先生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能选择与你谈判,或者放弃这个项目。有温州的例子在前,至少在近期内,地方政府会在与MTK船务公司有关的项目上都会十分小心。史密斯先生手上好像没几张牌了,这才是他为凤凰基金会捐款一千万的背景。”

Della飞快的说着,如此敏感的消息不可能大声,她的呼吸挑逗着小骗子的耳朵。

尽管在预料之中,祝童还是佩服王向帧的手腕,举手之间就断去了史密斯的后路。这步棋早了不行,晚了就要闹笑话了,现在的时机刚刚好。难怪史密斯急惶惶乱了阵脚,虽然他还在表演。

“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江浙地区累积有全中国最丰富的私人财富,其中很有些冒险家,他们信奉一句话:富贵险中求!如果一个项目有美妙的前景的话,无论政府支持与否都会有人出来冒险。钱对于他们不是问题,地方吗……”Della瞟一眼正和史密斯交谈两个人;“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祝童看一眼,一个精明强干的瘦老头,一个大腹便便的弥勒佛。

“几年前,国家为了治理经济过热,出台政策限制银行国币供给,停建了一大批大中型基建项目。但是,苏州有个大巷商贸有限公司,就在那个时期投资建起了一座大型发电厂。他们的旗号是生物发电,属于……政策扶植项目。两年后,江浙的经济又一次启动,整个华东地区闹电荒,这个发电厂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转变为火力发电厂。他们就是大巷商贸老板,胖胖的那个叫万家海,瘦子叫盛福。很多人都称他们为万家生佛,大巷商贸其实是一家私募基金,这些年顺风顺水,投资遍布全国各个地区,控制了至少三家上市公司。他们如果想做,钱不成问题;地方政府为了经济利益……李主任,不用我多说了吧。”

祝童点点头,说声谢谢。Della给出的资料太重要了。江浙地区富庶逼人,钱多了当然就能通神;要不然,王向帧在上海也不会那么小心。

“按照你的估计,我还有多少时间?”小骗子很谦虚的问;他需要有个参考值。

万家生佛表现的很低调,刚才只捐了七十万。史密斯现在的慌乱是被王向帧吓住了,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以他的冒险家性格很快就会镇定下来。

“不超过一个月,大巷商贸还没有动作,现在应该处于接触阶段。你知道,沟通需要时间。万家生佛一向很小心,他们也需要时间去了解史密斯的背景,然后就是上下打点和风险评估。没有得到相关方面的默许和共识他们不会动手,一个月之内,他们之间应该不会有实质性谈判。”

Della说的是默许与共识,而不是默契,很是耐人寻味啊;是指向相当层次的词汇。她点到为止,祝童也就不好再问。算来算去,时间还是太紧了。

“第二件事是,从昨天开始,上海商政两界有不少人突然没有消失了。有人说被请去喝茶了,有人说……。我希望尽快见见王向帧,能帮忙引见一下吗?”

这才是今天的戏肉吧?祝童微微眯起眼,很明显,他不可能答应这样要求;但不能太生硬的拒绝,要用合适的方式让Della知道自己的难处。

“我只需要十分钟,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考虑以合适的价钱,收购你手里天丽科技的股份。”Della离开一些,盯视着他的眼睛缓缓的说。

“这样的话用Della迷人的香唇说出来,太煞风景了。”祝童嘴角扶起笑纹,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嘻嘻,我太荣幸了。”Della很擅长松紧之道,马上送上一剂**汤;“李主任生的玉树临风,是多少女儿家的梦中情人啊。我们是合作伙伴,为了天丽科技的未来,有些事需要共同面对。如果为难的话,就当我没说。”

叶儿一直关切着祝童,似乎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不太和谐,款款走过来,挽住祝童的胳膊:“还好吗?要主意身体,不能喝酒啊。”

祝童轻咳两声,冷静下来,拍拍叶儿的手。

“范老好些了吧?”叶儿又对Della说。

“父亲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多亏‘神医李想’先生妙手施治。我家先生说,过年时要登门感谢李主任呢。”

小骗子从心里感激叶儿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有叶儿的缓和,气氛马上就轻松了。

蓝湛江也适时走过来,端着两杯金黄色的液体:“Della,此间主人没有准备你习惯的那种香槟,这种也不错,尝尝。苏小姐,这杯是给你的,醇酒美人相得益彰。李先生有苏小姐这样的女友,此生不会再有桃花运了。刚才我还听井池雪美小姐说,最羡慕李先生对苏小姐之间的感情。”

微微带点醋意,刚刚好不过分,又是很高明的恭维,蓝湛江同时讨好了三个人。

在上海商界,很多人都知道井池雪美小姐对李想很有好感,有人说李想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傻瓜,也有相当一批人认为以他的背景和展示出的实力,根本不需要那样的机会。

但是,谁都不相信祝童到上海的目的简单到只是为了苏叶,虽然都承认她是个难得一遇的佳人。上海从来不缺**,对于他们来说,爱情是太飘渺的东西。

Della也不相信,装作很失落的叹息一声:“为了爱情,干杯!”

“史密斯先生想见你,去吗?”叶儿抿一口,问祝童;等于见解提醒Della和蓝湛江,李主任很忙。

于是,他们很识趣的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史密斯这会儿已经离开了万家生佛,正与西蕾娅正在和金智珠小姐交谈,有宋中仞在,想来说不了什么实际的东西。祝童想了想,说:“现在不合适,我们的戏还没唱完,等回到上海再说。现在,该着急的是他,不是我们。我现在与史密斯密谈,金小姐岂不是很没面子?”

叶儿“扑哧”一笑,真真假假的谈判进展顺利,祝童虽然没有很上心,但是在参加谈判的人看来,他是很认真的。

凌晨一点钟,凤凰基金会答谢晚宴结束,大家很愉快的告辞,散去了。

祝童安排金智珠回别墅,井池雪美今天晚上要和朵花在一起秉烛长谈,明天一早她就要返回日本。

南华山的沉静,凸显出凤凰城的喧闹;虽然已是凌晨,凤凰城还没有睡去的迹象,烟花与鞭炮不断炸开一处处笑声与尖叫。

“走走吗?”祝童问。

叶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太晚了,明天钱老和张律师就来了,你还有好些事。”

“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家都在过年,我就不能放肆一晚?”小骗子挽起叶儿走向古城,很快就融进红火的春节境界中。

他们沿着沱江漫步,在嬉闹的人群中穿行。祝童买来一大把烟花,蹲在古城墙上一支支点燃。

叶儿看着他孩子样的笑容,没来由涌起一阵怜惜。这个人心里隐藏着那么多的秘密,那样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不找机会发泄出来,会疯掉的。

“瞧!那里。”叶儿忽然从人群中看到了金智珠和宋中仞,指给祝童看。

不过一小时,金智珠看去已步履蹒跚,看样子喝了不少酒;宋中仞几乎把她抱在怀里。他们在一家家客栈前停下,又失望的离开,走向下一个客栈。

今天的凤凰城涌进了太多的客人,不会有空余床位,看来宋中仞要失望了。

九、酒与爱(上)

“他们……他怎能那样做呢?”叶儿看出宋中仞居心不良,急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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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好插手。”祝童拦住叶儿;“金智珠小姐是成年人,也许与宋公子之间真的是两情相悦呢?”

“我不信!他们才认识两天。”叶儿要挣脱。

古城墙高出客栈几米,从这里能看到凤凰城的窄巷和吊脚楼,下面的人如果不特别注意的话,看不到城墙上的人。

“为什么不信?”祝童诡笑着,继续拉住叶儿的手;“凤凰城最容易催眠理智,孕育爱情。你忘了,我们也是在这里一见钟情,然后就……。”

“不许说,不许说。”叶儿绯红了脸,身子也软了。

宋中仞搀着金智珠又从一间客栈出来,这已经是巷子里最后一家了。他好象还不死心,四处张望着。

祝童知道叶儿的承受能力,这样的事在她眼里实在有点过分。他拨通宋中仞的手机,说:“大半夜的,别在街上晃悠了,快把金小姐送回去,明天还有工作。”

宋中仞总算看到古城墙上的祝童和叶儿,嬉皮笑脸的说:“主任,不怨我啊,是宋小姐……。”

“回去吧,她喝醉了,明天醒来就没事了。宋公子,你是个聪明人。”

叶儿已经跑下城墙,看到她,宋中仞知道今夜无戏,无奈的说:“真寂寞啊。”

祝童挂断电话也下了城墙,堂堂的宋公子也有寂寞的时候?

金智珠已经神智恍惚,嘴里呜哩瓦剌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韩语,整个人都瘫在宋中仞怀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答谢晚会上提供的只是香槟和低度红酒,没有啤酒更没有任何烈性酒。

“宋公子,你是怎么能把这样做?”祝童板起脸训斥道,虽然心里不以为然。

宋中仞之所以能与金智珠熟识还是他一手安排的,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他是福华造船筹备处的最高领导,要考虑的问题很多。比如说,叶儿的感受;她现在的表情就很让小骗子不安,甚至有点提心吊胆。

“我是受害者。”宋中仞大呼冤枉,很真诚的样子。

当然,这个解释谁都不相信。宋小姐虽然醉了,样子还是很诱人的。歪斜的长风衣下,高贵的晚礼服勾勒出一副窈窕曼妙的诱人身材,因为姿态的缘故,半个白皙的肩膀和一条滑嫩的**赫然入目。

叶儿横一眼宋中仞,没说话,祝童却有点相信了。无他,因为金智珠的这身行头,还有她胸前的那条钻石项链和价值不菲的耳环、戒指、限量版名表。这一切都证明,答谢晚会结束后,金智珠小姐根本就没回别墅,而是和宋中仞一起到凤凰城的某个酒吧喝酒买醉了;至少在那时候她还是清醒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金智珠小姐也许是在晚会被某些东西刺激了,真的想寻求某种宣泄呢。

筹备处的奥迪车停在距离虹桥二百米出,三个人好容易把金智珠小姐扶到车上,都累的气喘吁吁。

祝童和叶儿本来是住在陈家客栈,但叶儿对宋中仞不放心,一定要把金智珠送回去;祝童也只好上车。

正此时,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奥迪车旁。

“李先生,我能和你谈谈吗?”是西蕾娅,她应该是在附近等了不少时间,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

祝童想了一下,对叶儿说:“你和宋公子把金小姐送回去,一会儿,我去客栈。”

叶儿点点头,坐上驾驶位置,她对满嘴酒气的宋中仞开车不太放心。

几分钟后,祝童与西蕾娅坐进沱江边的酒吧,新年夜,很多酒吧都通宵营业,有大批的酒客在里面狂欢。

祝童替西蕾娅要了一杯可乐,自己则捧着杯热茶;酒这东西,有时候是工具,有时候就是祸害。刚见识过金智珠的表演,小骗子要提防这位金发碧眼的西方**借酒撒疯。

本作品16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www.16k.cn!还好,来凤凰体会中国新年的老外也不少,他们两个的出现没引多少人的注意。虽然西蕾娅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她没化浓妆。中国人对陌生的东西都会有所戒备,也就是距离感。

“李医生,我要喝酒。”西蕾娅果然不满,抬手叫道:“waiter!”

祝童用眼光制止了侍者的脚步,说:“西蕾娅小姐,你的病已经好了,今后应该尽量少喝酒。”

小骗子在微笑,西蕾娅的酒瘾还是他培养出来的;有那么个阶段,李主任给西蕾娅开出的处方是:素食+酒。

西蕾娅不满的嘟囔几句,还是尊重医生的话,进入正题:“李先生,我需要一个约定。我的老板希望尽快与您见面。”

“现在是中国的假期,瞧!他们都在狂欢。西蕾娅小姐,你们过圣诞节的时候希望被打扰吗?”

“那是不同的,中国没有上帝?”

西蕾娅说得一本正经,小骗子张了张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反驳。

中国没有上帝,这是什么逻辑?

“我们有自己的信仰,万能的上帝在我看来毫无价值,我们信仰道德。”

祝童想了想,才组织起自己的语言。

西蕾娅明显听不懂“道德”是什么意思,特别是用英语表述:“上帝啊!”她惊呼一声。

“道和得是两层意思,上帝和佛都属于道……算了,给你说不清楚。”小骗子头疼,好在他很快就把思绪抽脱出来;这样的东西,对一个文化背景不同又完全不懂汉语的人是没办法说清楚的。

西蕾娅好象也没打算搞明白,她的任务不是和李主任讨论信仰问题,等祝童不说话了才收起意犹未尽的表情:“太神秘了,我很喜欢你们的信仰。史密斯先生让我转告您,我们之间的共同点大于分歧点,应该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关系。他希望在做出使当的让步的同时,尽快恢复双方的对话。”

“适当的让步太笼统了,该怎么理解呢?史密斯先生应该明白,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当然明白了。”西蕾娅笑出满面桃花,让小骗子心神一荡;“史密斯先生允诺,在前一个合约的基础上,持股比例无条件降低三个百分点,并且,不谋求董事局主席和总裁的位置。”

美人果然是商场的大杀器,特别是在谈判陷入僵局需要某种层面的沟通是,一个西蕾娅这样的**具有不可替代优势。祝童狠不下心对她为难过甚,做出无奈的样子:

“西蕾娅小姐,告诉史密斯先生,我们的谈判不应该有任何的先决条件,田旭洋先生已经退出了。如果五天后我返回上海,会很快与史密斯先生见面。在这里,不可能。”

想到也许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上海了!

祝童心底涌出莫名的伤感,江湖上总是有太多的无奈,他早就习惯了漂泊;好容易遇到叶儿,下决心融入上海的,谁知道麻烦越来越多。后天面对索翁达,也许是种解脱,如果……他再也不用费尽心机的周旋在利益的漩涡里。

只是,也许,再也看不到叶儿了,他们的爱是那么浓烈……。

“你哭了。”西蕾娅伸出手,轻轻拭去祝童眼角的泪滴。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客人。”祝童涑然惊醒,擦擦眼泪道。

管他呢,索翁达那样的高人不会轻易下杀手,也许老骗子和师叔祝黄有更好的安排;虽然可能性很小。

遗憾总是难免的,祝童只能让遗憾尽量减少,做好该做的事。忽而感觉意兴阑珊,再也打不起精神。满脑子想的是快点回到陈家客栈,叶儿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西蕾娅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祝童知道,只要稍加暗示今天晚上就能拥有她,在这具火热洁白的**上任意求索。西蕾娅似乎也很期待这样的暗示,她还分得清爱与性的区别吗?

柳伊兰适时出现,她接到祝童的电话,已经在一旁等了几分钟了。

“你的眼泪已经伤了她的心,看来很糟糕啊。”

“大姐,我是不是很傻?我知道,很多人在看我的笑话。”

“你现在这样才象傻瓜呢。”温暖的手附在小骗子的手上,轻轻摩挲着;“可怜,你做了如此多,付出这许多代价,哪个女儿家不希望遇到这样的傻瓜呢?祝童,找机会把事情挑明了吧,相信苏小姐会被你感动的。”

“我的事,你不明白。”祝童享受一会儿,心思渐趋凝聚。兰花大姐果然厉害,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具备大神通;“我想知道,兰花和银枪有多少牵连。大姐,莫怪我冒昧,谢晶惹上麻烦了,我在考虑是否帮她。”

柳伊兰接过侍者送来的白水,喝下半杯。

很大的一口啊,看来麻烦真的不小。

“你见过南海宫澜的高级会员,他们之中有些就接受过银枪的服务。那时,我们刚到上海打拼,为了拉拢会员,就默许了银枪在他们中拉生意。不过,那些和南海宫澜没有关系,银枪的代理人也是我们的会员。只是,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希兰和曼湘主持兰花,她们还年轻,考虑事情太简单了。当时时我们在同时进行漫江花雨和山水道观两个大项目,资金上出现了些问题。蓝大哥那边也不顺利,曼湘就用了些谢晶的钱。银枪持有漫江花雨两成股份。”

祝童心里一叹已经有了决定,无论如何要为谢晶做说客了。只是怀疑自己的面子够大不?

“如果危险太大的话,你不要管这件事,大不了把漫江花雨关掉。”柳伊兰的笑容依旧平和,但祝童看出她心里的惋惜和不舍。

“我来想办法吧,可能的话……大姐去找谢晶说,这件事结束,她必须放弃在漫江花雨的股份。”又自嘲的笑笑:“大姐,我原来真是个傻瓜。”

说着,祝童摸出电话,拨通王向帧的手机。这件事假手任何人都是冒险,他需要与王向帧达成默契。

只有王向帧明白牵扯到什么,祝童要保护什么,才能控制调查的深度和广度。想来,王向帧也需要谢晶手里的第一手洗钱资料;那样的东西……唉,本身就是一个炸弹啊。但愿别死人。

九、酒与爱(下)

通话完毕,祝童咧嘴笑道:“大姐,漫江花雨暂时安全了。www.65txt.com在别的方面,你需要让步。”

“他有什么条件?”柳伊兰略微紧张的问。

“他已经走了,哪里会对我说什么条件?”刚才通话时,前一段是祝童说,后来只是听,很少有对话;“南海宫澜需要清理了,有些人……我不知道是哪几个,他需要这些人的资料。”

柳伊兰咬住嘴唇,似乎知道王向帧要什么,很为难的样子,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选择空间也不多。

危机有了可预见的结果,两人都轻松了许多。

祝童又问道:“大姐,关于凤凰基金,你有什么想法?”

“正要找你商量呢。”柳伊兰眼波流转扫一圈酒吧里狂欢的游客,成熟妩媚中混有雅致和性感,很是吸引了一些酒客的注意,祝童发现她脑后的小圆髻有些散了;“凤凰基金里握有一亿现金,我想,投资一部分到福华造船。别那么看着我啊,这些钱不能一下子用完,投资是为了让凤凰基金存在的更长久,为了帮助更多的孩子们。”

投资就是为了赢利,与长久无关,赢利的钱用在什么地方也不重要。祝童很快调整好状态:“大姐不该找我啊,旭阳集团现在缺少现金,你可以去找陈依颐或百里宵。他们不给你的面子,也会给凤凰基金面子。”

“小滑头。”柳伊兰拍一下祝童;“早知道你坐不住,**一夜值千金,你先走吧。”

祝童走出酒吧,绕过虹桥,到僻静处又取出手机;这一次是给向华易打电话。Della已经开口了,这件事不是个陷阱,却象一个深渊,祝童怎么想也不能直接对王向帧说。

向老还在凤凰城,他也是凤凰基金的董事会成员,明天要参加第一次董事会。听完祝童的话,向老笑道:“我知道了。”

短短几个字,小骗子感觉身上的重压消失了,向老很潇洒的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他知道不能轻浮的以一声谢谢了事,还是说了声“谢谢向老”。

走近陈家客栈,巷子里已经没几个人,他忽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神钩王寒。他举着招牌式的拐杖站在灯影暗处,没说话,只冷冷的注视着他。

祝童能感觉到叶儿正在客栈里,刚才就是感应到她已经回到客栈才会心神不宁;此刻,整个人都紧绷了。四品红火已经分裂了,汽笛多年不问事,实际的掌控人已经变成了神钩王寒和大火轮。如今,跟着汽笛的没几个人,大部分人都在神钩王寒这边。

“还有帮手吗?江小鱼给你多少钱?”祝童在努力寻找藏在暗处的对手,神钩王寒不会只是一个人。

“江公子在江边,他想见见你。”神钩王寒缓缓移出暗影;“放心吧,我没带帮手。”

“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和你之间吗……我觉得你不该来凤凰城。”

“我还是来了。”神钩王寒艰涩的说,他好象一直就是这个表情,这个调调。

“所以,你今后就有福了。”

神钩王寒终于感觉到异样,因为祝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不是喜悦也不是担忧,而是……怜惜。

他忽然前冲几步,拐杖后撩扫出一片仗影,马上转身,却什么也没发现。

神钩王寒这样的老派江湖高手,能活下来的没几个,现在还奋战在江湖第一线的更是如千年灵芝般珍贵;他们久历风雨,都有远超常人的直觉,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的所在。刚才,他正是感觉到身后有异样的危险才有此行动。

“晚了,江小鱼不敢在凤凰城生事,您老太……唉!”

祝童的话没说完,面前已空无一人;背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两个醉酒的年轻人,互相搀扶着踉跄而来。他们完全没想到,就在十秒钟前,这里曾上演过一出难得一见的精彩好戏。

神钩王寒知道自己陷入巨大的危险了,他一招打空就紧跟着变招,向上放射出神钩,人也跟着跃起,想要从客栈顶部快速逃离。

但是,在他升到最高处,前力将衰后劲未生的关头,眼前忽然现出一张沉凝圣洁的面孔;熏熏檀香从周围涌来,神钩王寒一头扎进个温柔怀抱,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女活佛曲桑卓姆彩衣飘飘,神钩王寒就像个孩子般被她夹在肋下;女活佛对小骗子瞪下眼,有给出个甜蜜的微笑,无声消失在巷尾。

陈家客栈的门虚掩着,祝童轻手轻脚的闪进去,拴好门走向房间。

空调低低的嗡嗡着,叶儿似乎刚洗完,正坐在梳妆台前看一份文件。湿漉漉的头发披在白色睡衣上,从镜子里看不到她的面部,却能看到半掩春光。

“你回来了,这是萧萧和金小姐的助理拟定好的谈判日程和进度计划书……”叶儿刚回头,祝童已经走到她身后,俯下身搂住她的肩;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坏家伙,快去洗洗。”叶儿感觉到自己的胸前正被无辜侵犯,红了脸低声抗议。

温暖的灯光,给叶儿脸上染上一层光晕,每一根绒毛都在轻轻颤抖。祝童低下头,两张火热的唇就黏在一处。

叶儿抬起手臂环住他,渐渐又软软的松开来,垂在两侧任君索取。

**弥漫开来,很快就充斥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衣服被丢在地板上,古老的雕花大床轻轻暗哑着。

叶儿轻轻的呻吟着,满眼痴迷的看着正在自己娇贵**上疯狂驰骋的男子;忽然,一阵令人窒息的颤抖袭来,她忍不住咬住他的肩膀,把将要涌出来的叫喊变成急促的喘息。

风雨暂歇,叶儿枕在结实的胸前享受着心悸的余韵;祝童爱惜的整理着她的微潮的头发,有点心虚的问:“快乐吗?”

叶儿摇摇头,伸出舌尖轻添一下他肌肤上的汗水,说:“你去洗洗吧,快去。”嘴里这般说,环住他的手臂却一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们一起去。”祝童自豪的笑着,抱起叶儿走向卫生间。

两人是第一次共浴,叶儿红着脸站在莲蓬下,如雨中荷花亭亭玉立;享受着爱人细心体贴的零距离服务。

女儿玉在水流的冲刷下越发晶莹。

这是双充满感觉的手,能恰当的知道她需要什么,轻重适当节奏舒缓;很快,她就承受不住,轻轻颤抖着缠绕过去……。

真正安静下来,收拾停当,外面已经有人在沱江边燃起鞭炮,天快亮了。

“井池雪美小姐今天要回日本,我走不开,你去替我送她,好吗?”祝童攥着她的肩头,轻轻按摩。

“唔。”叶儿舒服的叹息一声,算是答应了;忽然感觉不对,问:“送到哪里?”

“上海啊。”祝童拿起梳妆台上的文件,翻看着。

“我不走。”叶儿赌气般的环住他的腰。

“叶儿,我和韩国客人在这里至少要呆三天。”祝童很快就看到日程安排,装模作样的曲指算着:“你回到上海还有事,与张律师一起准备和史密斯先生的谈判。他已经答应让出三个百分点。还有,韩国重宇造船公司的客人快要到了,很多事需要安排。筹备处的人手不够用了,请程震疆到旭阳集团随便找几个人先接待一下。我这边尽快结束,争取五天内回到上海。”

“别太累了啊。”叶儿抚着他的脸,这些事她都知道,小骗子确实够忙的。事实上,这份日程安排和进度计划是在祝童的授意下完成,金智珠小姐那边也全力配合。

叶儿当然也想到了祝童是要支开她,但是王向帧之前交代过,不让她干扰祝童的行动。她知道一些关于祝童在江湖上的事,上海已经很麻烦了,包括赵永兵引出的那些是非,还有黄海砸掉鼎燃星空后遇袭的一些细节。

江湖上的事也许更危险;她忽然留下一串眼泪。

“你怎么了?”祝童搂住她,让她靠自己更近一些;“福华造船很快就应该有结果了,那时,我就回到海洋医院安心做一个小医生。他们将给我一笔酬劳,我们只留下够买一套不太大的公寓的钱,作为新房把叶儿娶过来。别的钱都捐给朵花,你说好吗?”

“听你的。”叶儿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描绘的图画毕竟只是图画,事情将发展到哪里,如今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王向帧也不得不向某些方面妥协,何况祝童?

“叶儿答应了,真好。”祝童抱紧怀中玉人,轻吻着她的秀发。

但是,叶儿原本柔软的肩膀变得僵硬,她已分辨不清对这个男人还有没有恨,此刻,只是深深的担忧。

“李想,答应我,早些到上海,我会想你的。”她掩饰着。

小骗子释然,以为她是不想与自己分开;当即满口答应尽快结束与金智珠的谈判,凤凰基金的事,能推的尽量推;争取早一些回上海。

十点整,井池雪美小姐一行乘车离开凤凰城,凤凰仙子随她一起返回上海。

凤凰基金的注册地在上海,这笔巨款要在完成法定程序后才能投入慈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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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王天王地(上)

福华造船筹备处与TWB造船企业的谈判正式开始,但是,祝童却不见了,金智珠的对手是钱鼎老先生与李主任的秘书萧萧。(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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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智珠的助理当即提出异议,认为李主任无故缺席是件很失礼的事情,希望萧萧能做出合理的解释;不然的话,TWB造船企业将退出谈判。

萧萧的解释很书面:一、MTK船务公司的代表史密斯先生已经要求重启与福华造船筹备处的谈判,无论从技术上还是资金实力上,他们都是福华造船的第一选择。

二、韩国重宇造船公司的客人很快将要抵达上海,李主任必须去成立另一个应对小组。

三、在谈判有任何进展之前,萧萧将作为李主任的全权代表。

金智珠仔细的看完这份书面解释,用韩语与助手商量一番,同意了,于是,谈判继续进行。

萧萧紧绷的心才算放到肚子里,她对小骗子已经不只是尊敬了,同时,还有深深的感激。

她知道金智珠一行是来演戏的,但这样的对手在分寸的掌握最讲究分寸。

祝童只是对她交代过,要借助这次商务谈判积累经验,也就是练兵的意思,为接下来与史密斯的交锋做实战准备。

能主持如此大型的商业谈判,对一个人的职场经历和实际操作经验都是巨大的提升,比得到一个博士学历都宝贵。祝童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比如说张雪丹律师和吴瞻铭。

她不知道,自己崇拜的人此刻正在头疼。

由于江湖道大佬们齐聚凤凰城,特别是身份最贵的周半翁老侠客的到来,祝门作为地主一定要有所表示。

今天,从午后开始,凤凰城天王庙闭门谢客,祝门掌门祝飞摆下茶会,招待远来的客人。

天王庙大殿前,排开八张茶台,每张茶台有四个座位,围成一个圆。

按照礼节,江湖八派各据一张茶台,周半翁被请上主席,由祝门掌门祝飞和老骗子祝蓝陪同;祝童敬陪末座。

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分列两边,空寂大师带着雪狂僧和无聊、无畏两个后辈,羽玄真人带着水长老、火长老和凡心道士,都坐了满席。

接下来是三品蓝石的席位,蓝湛江最近一直很低调,他的身边只有秦桐山。四品红火的席位上,却是坐满了,汽笛带着大火轮,还有两个大家都没见过的年轻人。

五品清洋的席位上只有江小鱼一个人,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空想大师闹出的是非让一品金佛与五品清洋都显得很狼狈,大家也都知道五品清洋很可能将退出江湖道;但在江湖酒会之前,江家既然有人来该给的礼貌还是要给的,这是传统。

六品梅苑的席位上只有两个,梅叶梅长老和梅兰亭。梅苑历来人定不旺,这几年虽然有所发展,距离江湖道却有日趋淡漠的味道。

八品兰花的席位上也坐满了,柳伊兰带着柳曼湘和柳希兰,还有一个眉目如画小姐,据介绍,她是刚从海外归来的新任兰花七姐,柳春兰。

这样的安排应该说很合理,很有点江湖酒会的样子。好象唯一的区别就是招待客人的只有茶和干果茶点,没有酒和菜肴。

索翁达首先代表祝门致辞,欢迎江湖同道莅临凤凰城,诸如此类的一番说辞,没多少意思却也是场面上不能不说的套话。

接下来是周半翁,他代表大家表示对祝门茶会的感谢,与对江湖道的殷切希望;说得声情并茂很是感人,大家举杯恭祝老侠客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茶会正式开始。

新年吗,总要有点喜庆的项目。

蓝湛江带头,江湖道晚辈给各位长辈特别是周半翁拜年,一时间,天王庙内大排红包;包括祝童的江湖晚辈都得到八个大红包。看来,大家都是有备而来。

江湖道的新年当然要有江湖的味道,按照惯例,祝门作为主人要拿出彩头,让后辈们或真或假的比试一番,得胜者将赢取那个最大的红包。

索翁达拿出的彩头一亮相就震惊全场。

女活佛端着个托盘走进中心,掀开红布,中间赫然是一盏青莲九龙灯。七片莲叶交错成灯体,九条金龙盘绕,龙眼处嵌十八颗五彩宝石。

“花开花落,日月轮生;祝门日前偶然得到个好玩意儿,就拿来作为彩头,为今天的茶会添一点喜庆。”索翁达也不说破,很安然的笑着。

祝童心里叫苦:这,不正是佛门圣器七叶莲吗!

二师兄果然被鬼迷心窍了,竟然把这样宝贝献给索翁达;更夸张的是,索翁达竟然在这个场合捧出来。真是麻烦啊,好容易淡下去的寻宝风潮将会由于七叶莲的出世再起风云,很可能,会给祝门乃至自己带来滔天大祸。

祝童与老骗子对视一眼;索翁达这是公然挑战啊,一是胁迫祝门继续追随在他身边,依靠他江湖第一高手的威名和布天寺的实力自保,二是挑战整个江湖道!

一时间,只要识货的人都沉默了;不识货的也看出点端倪,一样默不作声。

空寂大师缓缓起身,合十道:

“阿弥陀佛,此乃佛门七叶莲,已从佛门失散多年。七叶莲内有佛牙圣体,五彩石乃佛骨舍利所化。希望各位同道给老衲个面子,让它能重回金佛寺,享受供奉。”

索翁达摇摇头,笑道:“莫说佛牙与舍利,虎狼也有臭皮囊。大师所言差异,这不是七叶莲,只是一盏青莲九龙灯。都是些等不得大雅之堂的奇淫巧技,取巧而已。如果佛门现在还离不开这样的东西,终究没甚出息。”

天王庙周围,原本有十几位衣着普通的年轻人端茶送水,忽然间就在女活佛周围形成一个阵势,正是来自布天寺的十八位年轻的高手。各个精气完足神态坚毅,冷冷的注视着院内众人,预防有人出手抢夺。

大家猛然意识到,祝门已经不是以前的祝门了,甚至有挑战一品金佛乃至二品道宗的实力。布天寺本就实力雄厚,与七品祝门合并后,隐约已威胁到整个江湖道的格局。

过去的一年,江湖道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先是竹道士羽化登仙,二品道宗的实力由此大打折扣;近来,一品金佛内部刚有重大动荡,金佛寺内空字辈高僧只剩空寂和空雪两位。空幻拜进祝门,这等于是个丑闻;空木被迫隐退,普贤寺一线势力倒台,这是个真正的丑闻。

空想大师脱离金佛寺,如今不知所踪,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很多人都认为空想已经回江家村重整五品清洋。这个消息已经不只是丑闻那么简单了。

所以,五品清洋虽然只来了一个江小鱼,谁也不会认为现在的清洋在衰落。反倒是有不少人认为,金佛寺暂时没有与祝门对阵的实力。

雪狂僧忽的站起来,撩起衣襟就要出场。

祝童只好快一步,走到女活佛身边,顺手抓起宝灯,送到空寂大师面前。

“大师,这是二师兄数年前从灯下黑手里购得,当时只当是件普通玩意儿。多亏祝飞掌门慧眼入炬,识得宝物真面目。如果知道的话,早就还给金佛寺了。阿弥陀佛,祝贺宝物重归金佛寺。这件事,江公子可以证明,为了得到它,二师兄曾与江公子有过误会。如果大师不信的话可以去找金家查问。如果谁不相信的话还有一人可以证明,曲老亿。”

江小鱼面无表情,他自从坐下后就是那副样子;现在,罕见的点点头,说:“这件事却是如此,曲老亿确实委托我与祝门二师兄谈判,要得到这盏灯。”

老骗子松了口气,祝童机变迅捷处置妥当,搬出江小鱼和曲老亿做证人,至少把这盏灯和江南藏宝的事撇清楚了。

“善哉善哉,多谢施主慈悲,金佛寺必有回报。”

空寂大师颤抖着手接过七叶莲,递给雪狂僧。

曲桑卓姆恼得紧咬牙关,低声说:“小师傅,掌门同意了吗?”

“掌门没说话,就是默许了啊。”祝童不敢回头,脖子根已经汗毛倒竖。

从迈开第一步起,他就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只靠本身修为他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重压,支撑他的,一是顽强的意志和从小练就的韧性,二是从印堂穴内蔓延出的神力,这股清流正充斥着近乎干枯的经脉;运转三周后,他方能能转身面对索翁达。

“咦!”活佛轻诧一声,他看到,祝童眼眸中闪耀着妖异的绿光;这是一种他所不熟悉的东西。莫非,祝门还有更大的秘术?

蓝湛江适时出场,走到周半翁身边低声说几句,笑着回到场地中间拿出一本线装书,道:“这是半翁老人一生心血积累而成的散手十八打,并有形意门密练心法。经半翁同意,奖与今天胜出的江湖俊彦。”

周半翁的传奇已然深入人心,几十年前,他曾是江湖第一高手,与今天的索翁达活佛并无两样。他留些的心法与武功一定非同小可。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很快就有两个人跳出来。

但是,他们都是四品红火的弟子,走到中间挑战的是祝门两位高手:祝童和女活佛曲桑卓姆。

带头的那个抱拳施礼后,对周半翁说:“半翁爷爷,我叫王天,他是我的师弟王地,我们今天来挑战祝门两位师兄师姐;如果输的话就无话可说,如果侥幸胜了,请半翁爷爷为我们做主,让祝门放回我们的师傅。”

周半翁哦了一声,问道:“你们的师傅是?”

“我们的师傅是神钩王老!我们都是孤儿,是师傅从街头把我们救出来,这些年一直教导,养育我们。昨天晚上,师傅被祝门抓走了。我们弟兄两个不会说话,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管我们有没有本事,师傅不在了,我们不敢苟活。如果祝门今天不放回师傅,我们兄弟就撞死在这里。”

“王天师兄好口才,还说不会说话。”祝童忍不住打断他;“神钩王寒今日凌晨于古城巷子里当街袭击晚辈,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小骗子的口才比王天为好,说起来也是天花乱坠,很是传神。最后,他指着王天的鼻子问:“你当时就躲在我身后十米处的屋檐下,是不是?如果我被王寒前辈逼得后退,今天失踪的就应该是我了吧?此处是凤凰城,祝门的所在,时间又是新年。四品红火在这个时候欺负到我们家门口了,难道我就给伸着脖子给你们砍?混江湖,道义为先,你要能说出和理由来,我就求掌门放你你们师傅。但是,神钩王寒还欠江湖同道个交代,前年,正是他带着你们这些人在上海当街行凶,伤了我祝门弟子,还有一个不会武功不知江湖的普通人。”

王天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按照传统,就是有再大的仇怨,新年期间也不允许动武,更别说在别人家门口暗算袭击了;失手被擒,祝门就是废掉神钩王寒的一身武功也不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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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王天王地(下)

王地红着眼睛,说:“我不管那些,师傅的命不能不救,要不然我们就对不起他老人家的养育教导之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我们说不过你们,拳头上见。”

说着,挥舞拳头当胸击来。

王天也同时出手,一拳打向女活佛面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两招过后,谁都明白王天王地兄弟两的武功,比起两位祝门中人来说差得太远了;他们唯一的凭仗是修炼尚浅的袖里乾坤,也就是两只时隐时现的钩刀。

这种暗器本该作为关键时刻反败为胜的绝招,但是在祝童和女活佛的逼迫下,他们只能连连以此招救命。如果不是顾及这两只钩刀,怕刀上有毒,他们根本就支撑不过三招。

尽管这样,王天还是在第四招上被女活佛踹中小腹,跌出五、六米远。紧接着,王地也挨了祝童一指,飞出圈外。

祝童正要说话,王天王地就高喊着又扑上来;“我们还没认输,接着来。”

不过两招,他们两又被打出去;这一次,王天挨了女活佛一掌,正中胸前。一股鲜血从他嘴角渗出。

祝童不忍心,用龙星毫刺中王地两肩学位,封住了他双臂的活动。

但是,他们挣扎着站起来,又一次扑上来,说:“我们不认输,接着来。”

王天几乎是拼命了,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对这女活佛挥舞着无力的拳头。

王地双肩僵直,双臂不能动弹,竟然一个头槌撞过来。小骗子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想也不忍再为难他,纵身跃起。

王地撞了个空,身体失力一头摔在青砖扑就的地上,当即血流满面。

那边,王天已经又一次被女活佛踢出去。

他们都站不起来了,翻滚着继续靠过来,低低的吼叫着:“我们不认输,接着来。”

难道真能把他们打死?祝童受不了这种打法,龙星毫连连点刺,把两个人周身的穴位都封住了。

此刻,他们口不能言,身体动弹不得,只两双眼睛还直直的盯视着作为裁判的周半翁。

一群江湖顶尖高手中,总会有几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汉子,第一个是雪狂僧。他挽着袖子大声念佛,很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认输。”祝童首先举手。

女活佛轻蔑的看一眼地上的两兄弟,一言不发走出向后院。

和谐喜庆的茶会就此变成尴尬地,虽然大家都没说话,但王天王地兄弟两为救师傅拼命的行动本身,让江湖道众位高人多有感概。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泼皮人物了,江湖道已经不是过去的江湖道。这种不求善恶只求义气痛快,为了一点恩情就能拼上性命的血性莽撞汉子,早已成为过去的传奇。

江小鱼重重的鼓掌:“英雄也。”

羽玄真人走出来,掏出两枚丹药喂到王天王地兄弟俩嘴里,呵呵笑道:“这两位少年郎颇有古风,羽玄佩服却不敢赞扬他们,都这样做的,八品江湖早就分崩离析了。”

柳伊兰也站起来,对这汽笛啐道:“你还摇扇子,自己的兄弟都管不好,干脆也隐退好了。”说着,就摇曳到周半翁身边,拿起那本秘籍:“半翁,反正现在能拼命学本事的人也不多,这本书就便宜他们好了。”

周半翁捻着白须,点点头;“让他们要记好了,武术向来以德为先,如果今后仗技欺侮弱小,随便出手伤人,败坏江湖道传统和声誉,人人得而诛之。”

曲桑卓姆从后院转出来,提着神钩王寒一把丢到两兄弟身边。

索翁达缓声道:“你们三个,今后不得接近走近湘西。”

也没见他有任何行动,神钩王寒并王天王地两个都翻身站起来,很迷茫的看着周围;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止是祝童大骇,在场的诸位高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神钩王寒不知道,王天王地两兄弟可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倒下,并且还被有“神医”之称的祝童,用神针封住了全身穴脉。

索翁达竟然已经到如此高明的境界,意念所至就能控一个人的身体、意识乃至生死?

汽笛也连忙走出来,亲自把王天王地两兄弟领出圈外。

周半翁看着索翁达,说出一段大有含义的话:“祝门在你的主持下必能大有作为,布天寺一向固步自封,这是传统。江湖道正在逐步适应如今的社会环境,金佛寺和道宗已经付诸行动,并且有了不错的开始。祝门也在求变,江湖道不可能回到打打杀杀的时代,这个趋势不是那个人能阻挡的了的,望掌门三思。”

索翁达点点头,面部肌肉沉稳如山:“半翁的教诲当铭记于心,世界确实不同了。就在一年前,曾经有一些人闯进这所小庙,祝门当时人丁稀少连自保都是问题。如果不是有祝门前辈出手,今天各位能不能在此饮茶尚是两可。我记得,红火的大火轮也在场。祝门不希望有打打杀杀的局面出现,我们也不擅长打打杀杀。但是,如果别人找上门来打打杀杀,我们就该伸出脖子任人欺侮?”

大火轮畏缩到汽笛身后,索翁达刀子般的眼光正盯视着他。雪狂僧挺挺胸,被空寂大师拽住了。

梅叶站出来:“那时,大家都在帮祝门啊。祝掌门应该知道,竹道士挺身而出,在梵净山红云金顶阻拦索翁达活佛来为人助拳。”

索翁达提起的又是一场混乱异常的江湖公案,最没发言权的是一品金佛,说话最有分量的当属梅叶老先生。那个时候,索翁达活佛还不是祝门掌门,而是金佛寺请来的帮手。

“竹道士让我见识了江湖道的博大精深,祝飞才脱袈裟拜入祝门,是遵从竹道士的建议。”索翁达迈步而出,立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如今的江湖道就如一盘散沙,大家各有小算盘,彼此利益冲突时,还是以拳头说话。各位前辈,江湖道延续了前年,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如此好的时机。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凝成一股力量。这样能减少彼此间的摩擦,世俗的世界,才会有真正属于江湖道的舞台,”

周半翁与秦桐山连诀而出,与索翁达对峙而立:“莫非,祝掌门要一统江湖,成为江湖盟主?”

祝童与老骗子最尴尬,此时此刻不知说什么好。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索翁达确实显示出统一江湖道的野心;问题是,他不只是有野心,还有实力那样做。

空寂大师合十而出:“江湖道本是江湖人的世界,阿弥陀佛,我们不能同意祝掌门的意见。八品江湖就如池塘里的片片水莲,八派不过是适时开放的莲花,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传统。花开花败,风起云涌,八品之下,尚有数不尽的江湖中人,他们才是我们存在的基础。希祝掌门三思,如果江湖一统,他们会有何想法?”

羽玄真人也站出来:“空寂大师所言极是,我们能坐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们这些门派占一时风光。风水轮流转,都逃不脱满招损谦受益的天道循环至理。江湖道自古就没有固定的席位,哪一派门丁凋落了,自会潜心磨练的后来者兴起。这是江湖道生生不息的根本。江湖道曾有两次大劫难,皆始于有野心家一统江湖。说来惭愧,道宗前辈中正出了如此一位有大志向者。但是,接下来就是江湖道的凋零期。每次一统江湖,对江湖道带来的都是深重的伤害,而不是荣耀和发展。”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世界与古代不一样了。”索翁达铁石般硬朗的面部,显出坚毅的表情;“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我以为,正是江湖道内部的矛盾在制约江湖道的发展。”

老骗子急的吹胡子瞪眼,却不知该怎么说;他与索翁达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为的是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没料到会闹出如此一出好戏。

江小鱼笑吟吟与祝童对视着,说:“我倒是支持祝掌门的建议,江湖道需要团结。现在这样,发展的成本太高。我还想请教一下祝掌门,以前早有传言,说七叶莲在江南宝藏内。现在突然现身,其中的故事希望……。”

“有个屁故事。”老骗子耐不住了,跳出来大骂;“回去为你老子,江家的过去现在的故事都精彩的紧,有几笔帐还没算清爽呢。”

“我也不同意。”祝童只好站出来,团团一恭,道:“按说,此处没有晚辈说话的地方,但掌门的话也许会引起大家的误会,小子不能不说几句。祝飞曾是我的弟子,他进入祝门的时间尚短,有些事想的太简单了。有人说,只想着昨天的人,心里想的是残羹剩饭;注重今天的人,脑子里只有钱。关注明天的人,一脑子的风花雪月。祝飞只是让大家抽出点时间,思考一下风花雪月和钱的关系。”

蓝湛江出来打圆场,“我以为,这是祝门的内部的事,大家都多虑了。我们都要向前走,江湖要发展就不能不去适应现实社会。跟不上的必然要被淘汰。半翁累了,如今正是新春佳节,各位都要赶回去与家人团聚。不如就此清茶一杯,把过去的恩怨揭过去。”没说是非只谈和谐发展,劝索翁达与空寂大师并梅叶对饮一杯清茶。

祝门天王庙茶会只能草草收场。索翁达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了刚刚平静下来的江湖水面,并激出滔天巨浪,让每个人心里都有千般滋味。

该走的都走了,祝童与老骗子也没在天王庙停留;但是,大家对他们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客气了许多,说话也不那么随意了。

几乎忽然之间,祝门就成了江湖各派避之唯恐不及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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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不系之舟(上)

老骗子与小骗子两个坐在沱江边发愁,梅叶临走前说得话在两人耳边回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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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祸两难啊,最近两天,祝门突然派人占据了梵净山周围一处属于金佛寺的道场。羽玄真人说,张家界附近的两处道场也被人强占了。空寂大师让我转告你们,他相信你们会处理好祝门内部的事。”

“师傅,这件事由我而起,明天晚上的事,让我处理吧。”小骗子左思右想,他已经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两位祝门前辈把羊皮卷交给他,已经有安排后世的意思了。

“不行,我们都老了,就是不死也活不了几天。你还年轻,祝门的未来在你的手上。如果我们失手了,祝门还有你能撑场面。你要是出什么意外,祝门经受不起这个损失。”

“还有二师兄,还有祝风祝虎他们。我没对祝门做过什么,却惹来如此大的祸端。师傅,这次如果再让你们为我出头,我这个人就算完了。”

如今的祝门之中根本没人是索翁达的对手,无论谁出头挑战索翁达,能凭借的只有凤骨鬼鞭;那是个不死不休的死局。

祝童把羊皮卷塞到老骗子怀里,中间夹着凤卓青羽:“师傅,别犹豫了。祝门的所有秘术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只有我与他交过手,有一点是你们都比不了的,我有蝶神护体,至少能全身而退。”

小骗子忽然跃起,风一般冲向沱江对岸;他的脚尖在水面上轻点两下,人已经站那边了。

很快,他又闪身飘过来,这次,动作更慢,整个人虚幻成个影子,每一个起落都是那么洒脱轻松。将到岸边时,挥手射出三枚金针。

老骗子让过两枚,右手划出个“心”字,已然把金针圈进掌心。

但是,他并没有完全消去金针急速的旋转,下一刻,老骗子闷哼一声,左手急速弹动把右臂的大穴尽数封闭。金针携带的古怪劲力,已经透入他的经脉。

小骗子落到老骗子身后,把龙星毫刺进他肩井穴,阻止劲力的上行线路;老骗子才缓过来,自嘲的摇摇头。

说来简单,小骗子这招最高明的地方还在最后一针。龙星毫恰好快一线拦在肩井穴,这证明,祝童很了解老骗子体内的攻防情势。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老骗子不在多说什么,而是把掌心的金针刺进祝童胸前。

十分钟后,两人同时睁开眼。

祝童满怀希望的看着老骗子,问:“如何?”

“你确实比我和祝黄都高明,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了它,你就不可能有孩子。”

“哦。”祝童按按印堂穴,没有伤感,隐隐还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明晚要面对索翁达活佛,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叶儿了。没有孩子,就少了份牵挂。

蝶神,需要的是寄主生命中最精华的部分,他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判断,只是不敢面对这个结果罢了。

到上海后,小骗子曾经与梅兰亭、秦渺和叶儿都有过鱼水之欢,且没有任何避孕措施,从这点来说,他就觉得愧对叶儿。两人间的关系已经达到水深火热的程度。潜意识,他里一直希望叶儿能怀上自己的孩子,正好结婚,也就有理由让叶儿离职。

“但是它有很多孩子;”祝童按按印堂穴;“我可以把它的孩子放到凤凰面具内;只要索翁达使用凤凰面具,我就能唤醒它。师傅,别再犹豫,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骗子长长的叹息一声,无奈的答应了。祝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祝黄虽然修为精深,但蓬麻功保守的特性决定了,他面对索翁达那样的高手没多少胜算。

“师傅,我以前太自私了,让您老人家跟着我受了不少拖累。”

老骗子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一生下来就有人给你看过相,批句是:不系之舟任流行,三峡七道关,关关难过关关过。三峡是说你生命中有三个年头难过,七道关是七次劫难,你已经度过两峡六次劫难,这次也定能过关。”

小骗子以前根本不信算命看相那一套,现在却希望能借助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给自己点信心,问:“前几次危险吗?我怎么不知道。”

“第一次你一岁的时候,那年也是你命里的第一峡。那是你只是个婴儿,当然不知道。第二峡是在七年前,老子差点陪着你一道进大牢。前两次都是一峡一道关,第三峡是大峡,从前年一直到今年。先是这个奇怪的玩意儿找上你,接着就是出车祸,到日本又挨了一枪,最后一关是三个月前。那样的劫难都搞不死你,这次也一定能过关。”

祝童很配合的连连点头,心里却有点发冷。按说,出血才算一劫;第一次他不确实不知道,但七年前那次,他根本就没流血啊。老骗子不是装糊涂就是在骗自己要有信心,他应该说这次不算什么,后面还有更难过的大关。

“你不想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吗?”老骗子主动开口了。

“我现在不想知道。师傅。”祝童已能很冷静的面对这个问题,如今有更大的难题需要面对,他需要尽量减轻心里的牵挂。

“你也不是全无胜算,祝门有风骨鬼鞭,还有聚神术。你精神着点,多想想书上的东西。”

老骗子长长的叹息一声,拍拍小骗子的肩膀,起身离开沱江。他完全能理解小骗子的心情。

这一段沱江在凤凰城外听涛山下,晚上鲜有游客。

聚神术是什么?羊皮卷上根本就提也没提。小骗子又坐了一会儿,也站起来向凤凰城方向走去。

凤凰城的***越来越近,沱江两岸吊脚楼上的红灯笼勾起柔肠百转;小骗子忍不住拨通叶儿的手机。

“睡了吗?”

“没呢,刚和陈小姐分开,正想给你打电话。”叶儿似乎在车上,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抖动声,和车载音响里朵花的歌声。

祝童有点不安,直觉告诉他,开车的应该是黄海。想了想,也就释然;也许,明天之后,世界上再没有自己这个人。无论黄海与朵花或叶儿会怎么样,自己都不该太在意。本来,他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萧萧说,你和金小姐谈得很热乎,当心点啊。”叶儿很关心这边的情况,还打电话找萧萧查岗。祝童心里好受一些,幸亏有萧萧,叶儿不太明白,自己的这个闺中密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丫头了。

“还好,雪美小姐走了吗?你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雪美小姐中午就走了,下午,我一直和陈小姐在一起。她很热心啊,紧急召集来十几个人让我们挑选。确定人选后马上召开准备会,忙到现在才有个眉目……。”

叶儿仔细汇报着上海那边的情况,祝童虽然不想听却不能不听,到后来,他的想法已经变了。福华造船的命运已经和太多人联系在一起,该让叶儿知道的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叶儿,下一步的工作的重点应该在松井平志那里,他的工作如果做好了,史密斯他们就没有多少选择的空间。我这次去日本……。”祝童很仔细的把松井平志现在的状态和自己的判断说给叶儿,最后说:“我已经委托井池雪美小姐给松井平志传递个口信,支持他担任作为福华造船的总裁。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一周内会给我答复。史密斯最近在和大巷商贸联系,你们应该注意一下大巷商贸的万家生佛和江川造船之间有没有联系。除了万家生佛,下一阶段的不确定因素还有两个,一是田旭洋的,他肯定是在装疯。

“另一点就是,史密斯的MTK船务公司毕竟持有福井造船的主体设备和技术使用权,他能耍的花招很多,也许表面上用MTK船务公司和福华造船合作,但把技术使用权和设备分拆。一部分给福华,用另一部分技术和设备和大巷商贸及江川造船合作,建立另一家造船公司。我看过资料,旭阳集团的造船设备有一部分与福井造船的重合,主要是船坞部分……。”

“李想,你怎么了?”叶儿已经开始不安,她能感觉到这些话的分量。

“没什么啊,你是我的助理,这些事应该心里有数。”祝童尽量保持语调轻松,心里却在滴血。

“你现在哪里?”

“我啊,在回客栈的路上。你听,我身边只有沱江,没有金小姐啊。”

叶儿那边沉默片刻,祝童听到停车的声音,接着,就是开车门的声音。

上海街道独有的喧嚣,通过耳机传到遥远的凤凰城,叶儿离开汽车封闭的空间,她也选择了步行。

“我明天就回凤凰。”叶儿说,嗓音沙哑,她似乎在流泪。

小骗子心头一热,连忙说:“你怎么了,我很快就要回上海了,听话,不要来。”

“不行,一定要去,我马上就订机票。”

叶儿说着要挂电话,祝童只好使出绝招:“叶儿,别耍小孩子脾气,你是警官啊。好了,我答应你,最迟后天一定结束这里的工作回上海,我明天就订机票。”

两人就怎么一来一回说着傻话,直到把叶儿劝得放心了,小骗子才收起电话;他这才发现,自己也不知沿着虹桥走了多少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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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不系之舟(下)

蝶姨收到祝童的召唤,在虹桥下等了好久。www.65txt.com

祝童与她站在一处:“我需要一只蝶儿。”

“就为了这?”蝶姨有点惊讶。

她如今气色不错,养尊处优久了,对以前的生活有些淡忘。

神传琥珀出现在两人手心,两只蝶神受到吸引,快速移动到里面。

良久,祝童攥着神传琥珀倒退三步。他已是呼吸急促,蝶姨满脸潮红,软软的靠在墙上。

陈老伯坐在陈家客栈的堂屋里侍弄火盆,看到祝童进来招呼他坐下。

晚上,为了安全要把火盆熄灭,黑色的炭灰中围着一只搪瓷茶缸,透出浓浓的酒香。

“外面冷吧?喝一口暖暖身子。”陈老伯把茶缸吹吹灰,递过来。

祝童接过来,大饮一口,说:“好酒。”

陈老伯乐得眉开眼笑,也喝了一口,说:“叶儿能遇到你这样的后生,有福了。”

“她先回上海了,明天,我也要走了。”祝童有点感动,两位老人对叶儿就像亲生女儿一般的关爱。

“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就是那个‘神医’,朵花就是凤凰仙子。”陈老伯拿出一份报纸,得意的炫耀着;“你们都是好人,我们湘西的孩子办了大好事,大家都会记住你们。”

这不是一份报纸,而是一份地方政府特别刊出的号外,上面全是凤凰仙子朵花在凤凰城举办演唱会的新闻和照片,凤凰基金会的成立是宣传重点,捐款人名单被套红大字公布在第一版。

小骗子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又喝了口酒,说:“今年没下雪啊。”

“是啊是啊,预报有雪,想来该下了。”

祝童说着废话,忽然觉察到酒味有异,再喝一小口细细品味:“陈老伯,您有风湿?”茶缸是药酒,里面有全蛇和治疗风湿的草药。

“果然是神医啊。我这条腿疼了两天,这雪早就该下来了。唉,老了,腿疼,不喝点酒就睡不安稳。”陈老伯扳着左腿,想必是风湿痛处。

湘西潮湿多雨,冬季阴寒又没有暖气,患风湿的老人不在少数。喝点暖酒虽然能缓解风湿痛,对身体却没好处。

“老伯,您怎么不早些说?到屋里,我给你看看。”祝童伸手去搀扶,陈老伯也不推辞,乐呵呵的说:“他们都说你是能治百病的神医,我也有福气了。”

但是,陈老伯坚决不肯躺在雕花大床上,说那是他和叶儿的床。

祝童无奈,只好随老人又开一间客房。还好,今天已经有客人开始离开,陈家客栈已经空出不少房间。

祝童先打开空调,等室内的温度上来了,才帮着陈老伯退下裤子,仔细的检查着这条风湿腿。

陈老伯的风湿点在膝关节,祝童取出凤星毫,引一丝绿雾在晶体内炼化,刺进膝下穴位。

绿雾本是中性偏寒,被凤星毫的晶体炼化后,就变成炽热的暖流。祝童用暖流熏烤着风湿点,一点点沁消核心处的病灶。

陈老伯舒服得连连叹息,慢慢的竟然睡着了。

凤星毫虽然神奇,蝶神的绿雾也够珍贵;但是要消除顽固的风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

祝童整整忙活了一个小时,病灶处的骨骼才与周围一致。他翻翻身上的狗皮膏药,还有三帖,就取出一副细细揉搓着。

等膏药变软,他刺破右手指尖,在病灶外的皮肤上用血划出个‘医’字,才把狗皮膏药帖上去。

这是他才悟出的道理,狗皮膏药炼制起来复杂,运用时也不简单,不同的病症要对应不同的引子;这引子,就是施术者以本身修为引导出的药性。以往,老骗子没教,祝童也没用心去学。看过羊皮卷后,很多原本不懂的东西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不能不说,这完全得益与老骗子为他打下的坚实基础。在小骗子想来,老骗子之所以传授治病之术,完全是因为用这种方法治病,会消耗祝童的修为。对于一个行走江湖的浪子来说,一时的心软很可能会耽误了性命。

回到房间,祝童毫无睡意,打开电脑给台海言和成虎各发出一封邮件。

接下来的时间,小骗子开始写信,两封长长的信件。

第二天清晨,飘飘洒洒的雪花果然降临凤凰城。

上午,祝童一早就来到别墅,把一枚封在信封里的蓝色优盘递给萧萧。

“如果我明天晚上还没回来,你就结束这里的谈判尽快返回上海,把这个给叶儿。密码她知道。”

萧萧接过信封,很小心的捏捏,装进LV手包夹层。祝童转身要去见金智珠小姐,萧萧忽然从背后抱住他,抽泣着说:“主任,你一定要回来。”

“你哭什么?”祝童挣脱开,笑着刮两下萧萧的鼻子;“萧萧,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好女孩。别太苦着自己,青春得意需尽欢,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今天晚上早点结束,给自己放个假,到凤凰城找个帅哥潇洒潇洒。”

萧萧被逗笑了,留着泪说:“如果主任不回来,我就…我就…把宋公子放开。”

“这是什么道理?”祝童故作奇怪的问;“莫非,萧萧和宋公子……。”

“主任还在装糊涂逗人家,宋公子这两天就像恶狼一般,我要不拦着,昨天晚上就和金小姐……。”

“萧萧,你不该干涉别人的自由。”祝童板起脸;“无论我回来与否,你都不能这么做。”

“可是,叶儿临走时特意交代过。”

“无论是谁,都没权利干涉人家的选择。金小姐和宋公子都是成年人,他们如果发展出一段美丽的感情,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萧萧目瞪口呆,这不是**裸的美男计吗?

整个上午,祝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修,老骗子让他精神点。

叶儿几乎一小时一个电话,祝童每次都耐心的解释,自己在谈判,她这样做是很不对的。无奈,祝童最后把手机交给萧萧。可没一会儿就萧萧上来说,叶儿要和他通话。

祝童只好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叶儿听到了韩国客人的抗议声,才打消了疑心,轻声说声“对不起”。

祝童心里颤痛,做出不耐烦的语气回答:“没什么,今后注意就好了,我现在关机了。”说着,就关闭了手机。

萧萧看出祝童要走了,追出来问:“她再来电话怎么办?”

“我忘了。”祝童把三星手机丢给萧萧;“这只手机有变音功能,里面软件内有我的声线系统。如果叶儿来电话,你就用它接,注意语速。只说简单的对话,时间控制在三十秒内。”

萧萧呆呆的看着这只普通的黑色三星,想不到,里面的心脏已经被改装成一只多功能山寨机。

午后两点,宝马X5停在别墅门前,祝童匆匆走出来,上车说:“走,去到梵净山。”

宝马飞快的驶上公路,祝童回头,开车的是秦可强。

“秦兄怎么来了?”他很奇怪,从昨天开始,只有柳伊兰来过一个电话,别的门派似乎都在与祝门切割。

“我陪你去。”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秦可强毫不在意的说。

“我要去和一个人决斗。”

“梵净山下,已经有我们石旗门十二旗手,家父和柳大姐也在那里。”

“他是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再多的人也没用。”祝童心头一热,不是所有的人都抛弃了祝门。

“昨天开始,贡嘎木活佛就带领布天寺十八罗汉占据了梵净山下两处道场。他们比我们更小心。”

索翁达曾说贡嘎木去岭南了,原来他早就开始布置了。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ㄧбk文学网,电脑站:ωωω.ㄧбk.cn手机站:wàp.①⑥k.cn支持文学,支持①⑥k!祝童心里涌出一些希望,以前的索翁达活佛是那么的豪迈骄傲,行事入羚羊挂角不留痕迹。现在,他也有所顾及了,也开始小心布置了,今天的索翁达与一年前的索翁达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应该会好对付一些吧?

“你抓紧时间休息,到了我叫你。”

“我怕你出事,现在只有兴奋,也睡不着啊。”祝童哈哈大笑。

外面的雪已经下了半天,通往梵净山的道路上完全被雪覆盖,春节期间,还少有车冒雪赶路。

秦可强开始沉默,希望祝童自己没趣。

拐过两处弯,凤凰城已经消失在山了另一边,路当中忽然有人招手。

秦可强一个急刹车,勉强将宝马X5停在他身前半尺处。祝童笑着打开车门:“今天是什么日子,凡星兄也来为我壮行吗?”

凡星一身轻薄的道袍,不是这身装扮,秦可强也不可能停车。他坐在祝童身后的位置,说:“如果今天祝兄出师不利,我才有机会挑战家师曾经的对手啊。”

又是几个月没见了,凡星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身上的味道更加空灵,越来越有竹道士的风姿了。

“道兄如何知道我要去做什么?”祝童好奇的问,似乎,满江湖的人都知道自己要挑战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了。可是不可能啊,昨天晚上他才与老骗子达成共识。这是祝门内部的事,老骗子不会满世界嚷嚷。

凡星曲指轻弹:“我一直在附近游荡。”

“秦兄呢?”祝童又问秦可强;“你没必要卷进来。”

“祝门有难就是江湖有难,祝兄明知不敌还要去挑战,大家都应该来帮忙。机会难得啊,我们很想见识一下祝门聚神术。”

祝童心里感动,话在嘴边就是不知如何说。聚神术是什么?难道是汇聚天下高手功力于己身?他稍微明白点了,涵养片刻,不禁有点担心自己的蓬麻境界是否能承受得起。

“你现在需要休息。”凡星探出尺半竹刀,轻轻放在祝童头顶。

一阵清凉缓缓而下,所到之处经脉、肌肉、骨骼依次松弛,祝童竟然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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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傲雪红云(上)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黑了,他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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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舒服得想要呻吟,伸展开双臂懒懒的扭动一下,身心与被甘泉洗涤过般,清爽而舒畅。

悠扬婉转的笛音渺渺奏响,正是这乐声把他唤醒。

祝童缓缓坐起来,发现自己是在一座旅行帐篷里,一盏汽灯挂在帐篷顶部;外面,除了笛音还有呼呼的风声。

“你醒了?”帐篷的拉链轻轻划开,探进来个带着棒球帽的脑袋,梅兰亭。

祝童看看腕上的CK表,十点,他睡了七个多小时。按照约定,索翁达应该在已经到了。

“你怎么来了?”小骗子开始整理衣服,检查藏在各处的救命小玩意儿;虽然,能用到它们的机会并不多。

“来给大英雄送行啊。”梅兰亭强笑着,她对小骗子也没多少信心。

祝童钻出帐篷,疾风卷带着大片雪花在不远处飞舞,此处应该是梵净山峰顶附近,帐篷安置在避风处,门口有一架滑竿。

举目眺望,孤绝高奇的红云金顶在前方百十米处;身后是蘑菇岩,凡星正坐在蘑菇岩顶傲雪奏笛。

秦可强掀开紧邻的另一座帐篷的帘子,招呼道:“祝师兄,来喝杯酒。”

“真是要给我送行啊。”祝童乐呵呵的走过去,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是竹道士留下的竹花酒,如果拿去卖应该是天价了吧?”

“就知道钱!这是竹君留给爷爷的。”梅兰亭故意板起脸,却又给祝童空着的酒杯斟满。

没有任何祝门的人在场,包括老骗子和早就在这里的祝黄;祝童也没问,明白这是为了让他以轻松的心态去面对索翁达活佛。祝童知道,从他上车的那刻起,一个由江湖精英组成团队就开始围绕着他运转,为的就是把他调整到最佳状态。可以老骗子的人缘,似乎没如此大的面子啊。

梵净山不算很高,从山脚到这里要经过“万步云梯”,外面已有厚厚的积雪,想必,秦可强和凡星就是用外面的那架滑竿把自己抬上来的。

这个时候再说感谢的话太煞风景,祝童举杯对上面叫道:“道兄,下来喝杯酒。”

笛声婉转几个高音,嘎然而止,凡星披着一身风雪进来,拿起酒杯与祝童碰一下,对饮;“他已经来了。”

他,当然指的是索翁达。

梅兰亭笑嘻嘻的把一只两尺长短的皮匣打开,亮出一只黑色短棒。

棒体鸡蛋粗细,长一尺七寸,嵌九环墨玉为九宫;祝门宝器中最让人敬畏的凤骨鬼鞭,被小心擦拭的一尘不染。

祝童用左手握住手柄处,拿起凤骨鬼鞭,右手举起酒杯让梅兰亭满上:“来,再干一杯。”

左臂少商、大陵、间史三穴上也贴着小片膏药;这是师傅和师叔划定的线路,祝童只能用左手握住凤骨鬼鞭。此三处穴道又称为鬼信穴、鬼心穴和鬼路穴,使用凤骨鬼鞭必须先守好这三处要害。

梅兰亭、秦可强、凡星都把酒杯凑过来,四支酒杯重重的碰在一起,里面的酒却没洒出半点。

酒罢,祝童丢下酒杯大笑道:“等我回来。”话音未落已走进风雪。

夜半大雪中,红云金顶渐渐显出粗壮的轮廓,如砸进山脊的天柱,接浩宇探风尘,孤绝高傲卓立不凡。

风雪迎面扑来,他丝毫没觉得寒冷,胸前背后有两块狗皮膏药,缓缓渗出精纯暖流护住要害处,那八成是师傅和师叔两人的精气所在。丹田处与腰后命门处,也贴有两块狗皮膏药,一冷一热,不知是那两位高手的杰作。脚底的涌泉穴还有两块狗皮膏药,祝童行走起来如踩在云端上般。

六股真气,各自以狗皮膏药为中心构成往复循环。祝童没有急着登上红云金顶,而是很扎实的一步步行去。每走六步,蓬麻功运转一周,体内的真气就凝聚一分。

红云金顶上传来一声吆喝:“小师傅,祝飞等你多时了。小说整理发布于wàp.①⑥k.cn”

祝童不为所动,从峰底一级级攀铁索脚踏石坑埋头埋头而上。疾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袭来,撞在周围的悬崖峭壁,旋转成一个个涡流,发出“呜呼”的声音。

总算攀上最后一个台阶,祝童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

放眼处,金顶峰顶处几十米的空间内,赫然一片光明。六股外来的真气与内息彻底融合浑然一体,祝童登时变得心高气傲,万丈豪情四溢,身边的世界与往日大有不同。他总算窃到一丝绝世高手的心境。

索翁达立在天仙桥正中,左边释迦殿右手弥勒殿,也是孤身一人。两只手臂粗细的蜡烛插在两殿门楣上,斗大的火焰在狂风中剧烈飘摇,却没有熄灭的迹象。

“活佛,真要如此吗?”祝童指尖的金针已刺入手心劳宫穴,此处又称鬼窟穴。只要弹出金针就能带出一股鲜血,从而引发祝门宝器的癫狂。凤骨鬼鞭需要吸取热血,小骗子如今是满腔热血。

使用凤骨鬼鞭要按照严格的步骤和心法,即使这样也有极大的危险。祝门蓬麻功的坚韧与心智的坚定,只能帮使用者承受压力和煎熬,却不能保证使用者的安全。

无论是谁,用过凤骨鬼鞭后都会如大病一场般,需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能慢慢恢复健康。这样还算好的,最大危险是使用者会被凤骨鬼鞭迷失;也就是入魔,就如百年前祝天荫那般,引发心底的凶念燃烧生命。那时,追杀对手的是凤骨鬼鞭而不是使用者,是个不死不休的结果。

所以,祝童希望尽量不用这玩意儿。

“小师傅,何苦如此?”索翁达看着凤骨鬼鞭,眼中精光闪烁,一闪即灭;“你不是我的对手。”他也拿出了凤凰面具,高擎过头顶。

“我能看看吗?”祝童伸出右手;“也许,过了今晚,我再也没机会了。”

索翁达微一犹豫,不知道祝童要玩什么花样。可是,他总是骄傲的。大大方方将凤凰面具抛过来。

祝童右手一捞一转,化去附在凤凰面具上的暗劲。索翁达心生警惕,天底下能如此轻易接下这招的没几个。祝童,以前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祝童摩挲片刻,将凤凰面具丢过去:“好了,我们就以它为赌注。”

“哈哈哈哈。”索翁达仰身大笑,声振寰宇。

祝童忽然觉得周围在变得空旷,索翁达已经出招了。他右手紧握神传琥珀,催动蝶神,瞬间建立蝶神与紫蝶的联系。

索翁达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眼见皆为虚幻,感觉都是欺骗。

“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如果你我能摒弃前嫌联合起来,祝门定能在一年内统一江湖道;你在上海,我在江湖,做出一番大事业根本不是梦想。你如今已是上海滩名人,能认识很多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只要把他们带到我面前,他们就会成为祝门最虔诚的信徒。小师傅,仔细考虑考虑,人活一世,所图不过荣华富贵;我们如果掌握了绝对权利,天下哪里去不得?有什么得不到?”

索翁达就如一股股旋风,不断掠过祝童身边,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祝童强忍住闪避的冲动,一言不发,死死的钉在原地。凤凰面具没有动,证明索翁达一直站在天仙桥上,他根本没有移动分毫。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们的时间不多,你最好快些决断。如果你答应的话,这个掌门还是你来做,我不贪图虚名。”索翁达继续诱惑着。

“好,我答应。”小骗子上前一步,伸出凤骨鬼鞭点向天仙桥的空出;“把凤凰面具给我,我就答应你。”

“果然厉害,竹道士所言非虚。”索翁达哈哈大笑,虚空中一掌击来。

祝童已然随风飘起,越过天仙桥,脚尖点在弥勒殿上。

索翁达“咦”一声,连续发出十几招,却都被祝童轻松的躲过去了。红云金顶之上,两个身影以不可捉摸的速度快速移动着。小骗子借着蝶神神力赋予他的轻灵,总能在间不容疏的时刻,躲过一记记杀招。

索翁达猛地停下来,缓缓坐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祝童这才开口:“索翁达活佛,你已经是江湖第一高手了;向上是天道,往下是地狱,是什么让你做出这般选择?”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祝门在你手里,只能走向衰败。小师傅,睁眼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祝门秘术?”

“我不看。心有灵犀……无耻!”祝童感觉不对,正要移动却发现周围的雪花瞬间变成雪墙挤压过来,温度急速下降。

索翁达已经在无声无息间,发动了雪坑转!

刺骨的严寒透过肌肤、顺着血液迅速渗透进体内,这寒冷能冻结灵魂,最先感觉恐惧的是蝶神。祝童急速运转蓬麻功,抵抗着,第一时间把蝶神移进掌心神传琥珀内。

他告诉自己,所有的感觉都是不存在的,寒冷是索翁达强加给自己的感觉。

但是,这招也许在一年前有用,现在的索翁达已经精研祝门术字,他的摩罗狱印与祝门术字融合后,威力与深度扩展了不止一层。

白雪忽然变成黑雪,一个个白色精灵从黑雪中跃起,嬉笑着把一个个雪球抛过来。

祝童无可躲避,他的身体在被实实在在的击中,痛楚一阵阵传递到脑子里,神经不得不承受极度痛苦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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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傲雪红云(下)

白色精灵围了过来,去抢夺祝童手里的凤骨鬼鞭。www.65txt.com

他寻到最热的一块狗皮膏药,丹田内缓缓升起一团暖流。终于,手臂能动了,命门处的狗皮膏药被引动,放出一股寒流。一冷一热交汇,形成一个旋转的气团。

祝童睁开眼,挥舞一下,两个白色精灵被击得粉碎。

每挥舞凤骨鬼鞭打碎一个白精灵,周围的温度就升高一点。十二个白精灵全部报销后,雪坑转果然消失了,红云金顶还是红云金顶。

索翁达赞一声:“好宝贝。接着来。”

“慢着。”祝童转身,正面对索翁达的真身;“这样打下去和江湖好汉有什么区别?如果你让我心服口服,今后我就听你的,帮助你一统江湖。只要你高兴,甚至统一地球也行啊。咱们到联合国去,那那些总统、总理、首相什么的都收为祝门弟子,瞧,多简单,世界就清净了。都是江湖骗子,太有意思了。哪个国家敢反抗,就用灭了他们,我相信,你一定能在十年内,成为地球的最尊者。”

索翁达哈哈大笑:“你总算想明白了。说吧,怎么赌?”

“我如果破了你的摩罗狱印五转,凤凰面具给我,你回布天寺潜心修炼,等有进步了再来找我切磋。如果我闯不出你摩罗狱印,今后就跟你统一江湖,统一全世界。时间吗?就以一小时为限,可以吗?”

从索翁达的角度看,最后的时间限制根本就是小骗子自寻死路;只是,他在没弄明白小骗子真正的用意前,不敢轻易答应。前车可鉴,这家伙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答到什么条件,算是破掉我的摩罗狱印了?”他总算想到第一个疑点。

祝童指指天仙桥:“虽然你叫我小师傅,惭愧,我真的没教过你什么。打打杀杀的固然过瘾,但很容易伤感情。这次,我们做个游戏。以桥为界,你守我攻,只要我能从这边桥上走到那边,就算我胜。反之,如果一小时内我走不过天仙桥,就算你胜。”

如此约定,为的是把双方的争斗局限在一定范围内。即使有聚神术,祝童也不敢真的和他比拼硬功夫。

索翁达抬头仰望雪空,似乎要从雪花散乱繁杂的轨迹中寻找某种答案。

祝童静静的等着,多等一分,体内的六股真气就能多融汇层。

活佛终于低下头,嘴角浮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说:“我答应。现在开始吗?”

祝童退后几步,摆手道:“请。”

索翁达也不客气,扬手,凤凰面具旋转着上升;一时间,红云金顶之上金光灿烂。

小骗子大骇,他这才知道,人家刚才根本就没用凤凰面具。

后悔已经晚了,也没有时间了,身边已经是个金光灿烂的世界,红云金顶消失了。

这次,已不只是摩罗狱印那么简单,周围无风无雨无雪无雾,是个充满鸟语花香的乐土世界。太阳从东方升起,缓缓划过天际从西面落下。

一轮皎洁的明月永远挂在天空的正中高出,金色辉光永不间断的抚摸着乐土世界的一切一切。

祝童周围,却是一团迷雾;闭上眼,能感觉到迷雾之外的乐土世界,有美丽的花草树木,有温顺的飞鸟走兽。田地里,有勤劳的农夫在耕耘,村庄里,孩子们聚在一处嬉笑打闹。睁开眼,只能看到深重的迷雾,重重的包裹着他。

他再次挥舞凤骨鬼鞭,虚虚荡荡毫无着力之处,连那浓雾也没有丝毫变化。

这可如何是好?如果站在这里,莫说一小时,就是一天一夜也破不了索翁达的加强版摩罗狱印。

他再次催动蝶神寻找凤凰面具的位置,有发现,但比没有发现更令人沮丧。凤凰面具竟然在天上,紫蝶在最高处的月亮内。

小骗子知道,这是是索翁达凭空构建出来的虚幻境界,空间感和时间感被极度扭曲,自己距离月亮的那遥不可及的距离也许不过是近在咫尺,但任动作都要先确定一个坐标才好发力。他脑子里的方位感已经完全变形,闭上眼时外面月亮在下方,睁开眼时月亮在头顶。

更可怕的是,这种矛盾正在趋于平衡。

祝童知道,索翁达正在利用自己整理内心的机会改造自己的思想;他已经感觉到,太阳起落的节奏变得缓慢了许多。这是一种强制性的心里暗示,等他感觉太阳移动的速度可以接受了,洗脑也就完成了。

不行,一定要做点什么,至少不能坐以待毙。

索翁达活佛,一定也不轻松。因为,小骗子闭上眼感觉到浓雾外花开的速度在加快,他还不能完全控制这里的一切。

祝童强制自己把乐土花园里的一切都看淡,尽力把红云金顶的风光拉回来。他刚才在天仙桥左侧,背后是弥勒殿,前方三步就是天仙桥。

于是,他探出右脚,向前跨出一步。

不得了,这一步就跨进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比刚才那个世界完美十倍,十倍的诱惑在让他放松心情,沉醉进这个世界里。

祝童正置身一艘雕梁画栋的楼船,漫行与烟雨中的平湖之上。翠堤垂柳、断桥流水,景色美不胜收。

天的最高处,是一枚明媚的星辰,蝶神能感应到,紫蝶正在那里。

这里面已不只是远景轮廓了,他看到桃园里鲜嫩的桃子正好成熟,有位美丽的女子摘下一枚,回眸一笑就抛将过来。

那女子是……Della,只不过穿了一身纱一般的衣裳。肤质如羊脂玉般惹人遐思,白皙秀气丰满修长,随着她的动作,半隐半现的胸乳轻佻的抖动着。

唯一的不完美是,桃子的移动速度太慢了。

小骗子满心欢喜盼望着桃子快些落入自己手中,也满心希望Della身上的轻纱被湖上的风吹得再开一点。

理智告诉他快点离开,索翁达已经侵入他内心最隐秘的所在,Della对祝童的吸引只在**,是男性本身为了流传自己的基因对异性占有欲的代表,与大多数人一样,他一直以理智和情感约束着这种来自生命本身的吸引。

但是,的双脚如灌注进了铅水般沉重,用尽力气也别想抬起分毫。

祝童睁开眼,要面对近距离的视觉冲击,闭上眼,这个世界的全景展开在他的脑海里。

每一株桃树下都一个女子,有的丰腴迷人女人味十足,有的气质高雅风情万种;更多的是身材窈窕青春靓丽的少女,都身披轻纱,在树下曼妙舞蹈,摆出一副任君取舍的姿态。

桃子距离他已不到五米,小骗子下狠心使劲在自己舌尖咬一口,把流出的血液混合着唾液喷到凤骨鬼鞭上。

湖面上瞬间卷起狂风,桃子加快速度飞来;祝童已经迈出了第二步。

周围的景象果然又一次变化,这次,天际已经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蝶神感应的紫蝶在空虚处。

祝童身处一间阴暗的别墅内,里面人来人往,却都视他如无物,有两个人迎面走来,竟然穿过他的身体就过去了。

偷窥与隐形是人生两大梦想,小骗子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穿墙把头探进一间办公室。

房间里坐着三个人,都是熟人,王向帧、向华易和黄海。

“他的手机在萧小姐手里,苏叶刚才听到的声音,是萧萧借助一款变声软件达成的效果。通过追踪的汽车信息,发现他的宝马X5停在梵净山脚下……。”

黄海的汇报被王向帧制止了:“你不能把主要精力放在他身上。”

这也是自己的心里的东西吗?原来,自己是如此阴险多疑。

祝童禁受内心的一点清明,他知道如今处于最危险的关头,不能不沉迷与这个虚幻的场景中。

“范老的病很有康复的希望,我今天见了Della,她还是要求见你一面。”向老开口了。

王向帧没说话,祝童不由自主的飘向他背后;王向帧的脑后正在打开一扇窗,他只要走进去,就能取代王向帧。

权利的诱惑近在咫尺,他勉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进去不要进去!无奈,这一刻他的身体轻飘飘的毫无重量,他完全控制不住任何一个部位。

一丝袅袅笛音,穿透层层阻隔飘进祝童心里,心头一点清凉被笛声激活,瞬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左手了,进而感觉到手中的凤骨鬼鞭。

这旋律是如此的熟悉,是凡心在吹奏笛子,他在暗中提醒自己!

祝童霍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的半个身体已经滑进王向帧脑后的窗口。融合进去,自己一定会迷失。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才从这个房间里挣脱出来。

索翁达似乎也受到笛声干扰,祝童身边的人都消失了。

这才是第三步!小骗子根本不敢去想接下来的两步会进入什么样的世界。

可以说,前三个世界对于他还没有足够的诱惑力,但已经两次差点迷失其中。就是圣人,在这般绮丽的幻境诱惑中,也会半推半就的沉迷进去。

小骗子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他再不敢迈进下个世界,大吼一声,左手心的金针激射而出,鬼窟穴内喷出一丝鲜血,渗进凤骨鬼鞭内。

同一时刻,他已经死死锁定正上方的空虚处,举起右臂挥出重重的一击。

红云金顶上风云激荡,索翁达哈哈大笑,喝一声:“好一个祝门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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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鬼使神差闹金顶(上)

又一次看到了漫天风雪,又一次看到了弥勒殿,又一次看到了天仙桥上的索翁达活佛。www.65txt.com

他的身躯涨大了将近一倍,面含微笑跌坐合十;凤凰面具加在收手之间。

祝童高高跃起,再不管后果如何,风一般卷上天仙桥。

凤骨鬼鞭携带丝丝黑雾狠狠的砸向索翁达。

这一击,倾注了祝童全部内力!

索翁达凝立不动如山,缓缓挥出双臂,在胸前划出个圆。瞬间,十二道金色光芒从他胸前散出,相互辉映交错盘旋,虚空中隐约有佛咒在唱响,空气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凤骨鬼鞭击碎一道道金光,勘勘击中索翁达顶门,这瞬间,祝童甚至还看到索翁达抬起头微笑的面容。

太诡异了!

小骗子心知不好,但是此刻不能退后,凝聚已久的六股真气瞬间涌入凤骨鬼鞭,

风骨鬼鞭幻为一团黑雾,透出击隐隐风雷,罩住索翁达硕大的头颅。

活佛轻喝一声:“嗡!”身边华光四射,金黄色袈裟倒卷,反将祝童与他手中的黑雾包裹住。

红云金顶上暴起一团璀璨的光华,祝童大叫一声,口喷血雾被高高弹起;落地时,身边依旧是瑰丽的桃花源。

“你还好吗?”祝童勉强睁开眼,看到叶儿满怀关切的眼睛。

“哦。”他呻吟一声,试图离开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但浑身酸软虚弱,用不上半分力气。

理智告诉小骗子,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叶儿正在上海不在湘西,更不可能到红云金顶来。桃花源里的一切,虽然都那么真实,至少叶儿是虚假的。

凤骨鬼鞭击中的是凤凰面具,而不是索翁达,那只黄金袈裟,是索翁达利用凤凰面具幻化出的虚影。

即使如此,风骨鬼鞭内本身蕴含的力量已足够击碎一切虚幻。索翁达一定也受伤了,现在,拼的是谁先站起来。

“祝童,你受伤了,别说话,休息一会儿。大夫一会儿就来。”叶儿温暖的怀抱,逐渐消磨着祝童心里的清明;桃花源的风光侵蚀着他的理智。他真想就这么睡去,不再理会身边的一切,不去想天仙桥上的索翁达活佛。

“叶儿,你叫我祝童!”小骗子勉力维持着,他不能就这么沉沦下去。结果很明白,他不想变的和大师兄一样,成为索翁达活佛的忠实信徒,或附庸。

“你是祝童或者李想,我都喜欢。”叶儿嘴角扶起一抹笑纹,用一方香巾轻轻擦拭着祝童嘴角的血迹。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祝童。”小骗子勉力挣开一些,细细打量叶儿。她的上身是一件性感的肚兜,那是……他们去江南小镇旅行时买的。

“很重要吗?”叶儿的手顺着祝童的肩膀下滑,一点点接近他紧握的凤骨鬼鞭。

小骗子点点头,叶儿嘴角的笑纹是那么熟悉,自己似乎就时常有这样的笑。

“很早。”叶儿没给出确切答案;“你做的很完美,我知道,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我。这就足够了,你不用解释什么。无论是李想或者祝童,都是我的爱人。”

“你们可以到天夜牧场来。”井池雪美捧着枚肥美的仙桃款款走来;“叶儿姐姐已经答应我们三个在一起,便宜你了。”

她与叶儿不一样,一袭薄纱和服遮不住清秀窈窕的身姿,露出两条笔挺圆润的长腿。

小骗子睁大双眼,如此层次的齐人之福可说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井池雪美和叶儿,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真真是……。他嘴角也浮起笑纹,躲开井池雪美送到嘴边的仙桃,对叶儿说:“你真的答应了?”

叶儿笑而不答,指指稍远处。

Della也捧着枚仙桃,正款款走来;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引人遐思。

这时节,叶儿已经握住凤骨鬼鞭,轻声说:“只要你快乐,我都没意见。”

井池雪美又一次把仙桃送到祝童唇边,说:“先生,吃下仙桃,你的伤会马上痊愈。我的船就在那里,我们一起走,好吗?”

“好啊。”祝童张开嘴,一口咬上井池雪美的手指。

她尖叫抛下仙桃,吮吸着手指问:“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那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

祝童已经站起来,挥动凤骨鬼鞭,重重击在井池雪美腰间。她捂胸,一双柔美的大眼睛痴痴的看着他,直至跌进淡蓝色的湖水中。

Della在祝童身前五步处站定,忽的撕开胸前的轻纱:“你好狠的心,来,向这里打。”

这是一对多么迷人的**啊,丰挺秀美,轮廓清晰;樱红的**上还有几滴水珠,随着Della的呼吸微微颤动。

祝童双目赤红呼呼喘着粗气,又挥出一击。

Della娇呼一声,翻滚着消失在桃花林深处。

叶儿轻叹一声:“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祝童猛然转身,双手高高举起;凤骨鬼鞭在他手心跳动着,随时有脱离控制的危险。

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叫着:“她不是叶儿,杀了她,你就能脱离这个世界。”

但是,另一个声音再说:“她就是叶儿,你的最爱。祝童,如果你杀了她,即使离开这个世界,外面的世界对你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你错了,一切再不可挽回。”

“你是谁?”祝童知道自己正在迷失,但这一击怎么也挥不下去;“你不是叶儿,她不会和别人分享一份爱情。”

“此一时彼一时啊。”叶儿双手抱肩,似受不得吹来的一股微风;“李想可以在上海生存,但是祝童不行。我爱你,只能选择陪着你浪迹天涯。雪美小姐对你一往情深,她能给予我们保护。如果你不喜欢Della,我可以劝她离开。但是,你不能杀了她们。我听说,祝门有三戒,第一就是戒杀。”

“我不能杀人,但是,她们不是人。”祝童的神智越发模糊,凤骨鬼鞭正在抽空他最后一点气力;现在,连站立都是那么困难。

“她们都很爱你;”叶儿缓缓解开肚兜,露出娇贵的**;“你不如把我也杀了,我也不是人。”

“你不是人,是什么?”

“我是神,你的女神。”叶儿丢下的肚兜,在她脚下幻出一朵硕大的金色莲花,把她托起来漂浮到半空。

她的眼睛水一般清澈,美丽的身体散发着清新圣洁的光辉,长长的秀发迎风飘舞,在金色莲花的衬托下,真真好似一尊女神。

“你不是女神,你是我的叶儿。”祝童扑上金色莲花,痴迷的注视着她,

“祝童,你终于来了。”叶儿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活佛,你当女人,其实也不错。”但是,苦笑很快就变成惊诧,凤骨鬼鞭重重的砸在她的顶门上。

呼啸的寒风,吹散了桃花源内的一切。纷飞的雪花,再次把寒凉罩向红云金顶。

祝童昂首伫立在天仙桥下,索翁达嘴角尚有血丝,果然,他也受伤了。

活佛脑袋,哈哈笑道:“祝门大夫果然厉害!果然狠心!”好像赚到了。祝童有点后悔,如果加一把气力,是不是把这颗脑袋打烂?

“鹰佛果然高明!果然神通广大!”这一刻,小骗子神清气爽气脉顺畅。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也有挨打的时候。

“你如何识破的?”索翁达这时候还有心探讨细节问题,小骗子也不隐瞒;“很简单,头发。”

“头发?”索翁达摸摸自己的光头,不解的问;“我完全是按照你内心的形象映射出一个完美的苏叶,有什么不同?”

“我心里的苏叶是我的理想,她现在没有长发。”让小骗子醒悟过来的因素有两个,最重要的是,叶儿的长发已经变成利索的短发。还有一个原因就不能说了。

如果索翁达不使用凤凰面具的话,祝童根本就不会醒悟的那么快。是蝶神先认出的变成金色莲花的凤凰面具,小骗子才分辨出这个叶儿是冒牌货。

“小师傅,你现在的修为很奇怪。”索翁达盘膝跌坐,一副长谈的模样。

“是啊,我也很奇怪。”祝童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与索翁达面对面的硬拼。

实力决定信心,他的眼光也变得分外锐利;索翁达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注意。

这,应该是六位江湖高手加上他这个小骗子合力的结果。说来,其中还有索翁达的活佛的功劳,他们转接真气的方式,是活佛与师叔联合研究出来的固字术。

怪不到老骗子答应的如此痛快,原来他们早就算计谁出面挑战索翁达活佛都毫无胜算;这个计策应该是早就拟定好了,以六位江湖高手的内息为基础,祝童只要善加利用,至少有五成胜算。

也许应该算七成,刚才的那一鞭,准确的击中了活佛的百会穴;他应该已经受伤了,并且还不算太轻。

“竹道士果然没有骗我。”索翁达满足的叹息一声,指着不远处的蘑菇岩;“一年前,就在那里,竹道士对我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谁是你的对手,如果想求一败,只有两条路,与整个江湖道为敌;或者帮助祝门找回凤骨鬼鞭。”

“什么!?”祝童大吃一惊,原来,从一开始索翁达就在骗人;所谓的拜入祝门,原来是这个目的。

“江湖八派,果然藏龙卧虎,小小的祝门竟然有如此绝妙的神术。索翁达见识了,心服了。你身上至少封闭的五个人的功力,但是,即使这样,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来来来,让我们痛痛快快打一次!凤骨鬼鞭的滋味,我要好生领教。”

索翁达站起来,小骗子心里大悔!原来,这家伙刚才在拖时间调养!从他站起来那刻起,刚才凤骨鬼鞭那一击造成的淤塞,已经被打通了。

“等一下,活佛怎么说我身上有五个人的功力?”祝童坐下了,现在是他不想打。

“你还有十分钟。”索翁达笑道;“按照约定,十分钟内如果闯不过天仙桥,你就算输了。”

“我知道。”祝童满不在意的点点头,暗地里也开始运转真气,力图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刚才那一击使原本凝聚的内息紊乱,毕竟不是自己的修为,遇到巨大阻击后不能完全为他所用。他确实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有三股真气在激荡,师傅和师叔的真气都属于蓬麻功,很自然的就与他本身的修为融为一体。丹田与命门之间已形成一个太极漩涡,这应该属于曲老亿和柳伊兰。双脚涌泉穴就有问题,左脚的精气大概来自雪狂僧,刚猛雄浑,却已变得不好控制。右脚的精气稳重凝实,大约来自石旗门的秦桐山。

刚才那一击,激发出另外一股藏在祝童左臂三块小膏药内的精气。它们形成三道关卡,下阻风骨鬼鞭魔力的上行,上阻祝童体内的热血在可控制的情况下被吸入风骨鬼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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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鬼使神差闹金顶(下)

“你体内有竹道士的气息,明白了?”索翁达注视着风骨鬼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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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活佛,我全明白了。”祝童这才站起来,借助这个动作,最后一股真气也完全融汇到蓬麻功内。

所谓竹道士的气息,应该是凡星道士支援的结果。这股真气虽然不甚强大,却出奇的精纯。

索翁达摆出个防守的架势;“如果你能闯过去,我马上返回布天寺闭关修行,三年后再出江湖。如果闯不过去,你要跟着我,征服江湖道。看世界上还有多少强者会来挑战我们。”

索翁达坦坦荡荡,气势如虹,毫不掩饰自己要做的事;小骗子只能心折,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可爱。这世上,也只有索翁达做这样的事,才不令人厌恶。在他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过程和游戏。

可怕的是,祝童要和这样的人物为敌,并且知道自己一旦失败,江湖道真的要面临一场劫难。

“活佛,你希望我成功吗?”祝童握紧凤骨鬼鞭。

“当然,你是最有希望助我解脱的人。”索翁达仰望天空,无限怅惘的长出口气;“还有三分钟。摩罗狱印你只过了四层,最后一层想必也不敢尝试了。凤骨鬼鞭十三式,请尽情打来!”

“鬼斧神工!”祝童不再迟疑,喝一声挥舞起凤骨鬼鞭,击出第一式。

现在的摩罗狱印是五层吗?他根本就不相信这样的鬼话。以前也许是,可是如今,索翁达的摩罗狱印根本就就是借助凤凰面具营造出的独立境界。在不断完美这个境界的过程中,索翁达本身的心境也在变化,摩罗狱印原本的神妙已经很少了,更多的是无尽的诱惑。

鞭影幽幽,把天仙桥拢在一团黑雾之中。祝童只施展出个架势,索翁达就不见了。但是,凤凰面具在他身上,祝童知道他根本没有移动。

“嘭嘭!”两声闷响,索翁达显身出来,两只铁拳把凤骨鬼鞭第一式击散;大呼道:“痛快,接着来。”袈裟的两袖已不知去向,连个布屑也没留下。

“鬼哭狼嚎!”小骗子把强攻换成虚招,刚才那次硬拼索翁达痛快,他却心神不稳,被震得连退三步。

凤骨鬼鞭这次没有包裹天仙桥上的索翁达,一团黑雾却把祝童包裹起来,轻飘飘滚过去。黑雾中,不断发出凄厉的啸叫,那是急速舞动的凤骨鬼鞭与空气的摩擦声。

索翁达奇怪的后退一步,高高跃起,从黑雾的正上方拍下巨掌。威力强劲的大手印狠狠地轰在了黑雾上,

这一招又被破了,索翁达上身**,衣衫尽失;小骗子双耳嗡嗡作响,这一下吃了点亏。

“这一次,我一定能过去。”祝童调息片刻,撕开左臂衣袖,把三块小膏药撕下。他确实已经无力再使出下一招了,面对如此级别的高手,如果不能充分凤骨鬼鞭的魔力,他毫无胜算

索翁达定定的看着他的左手;“何苦呢?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别无选择。”祝童捻出龙凤星毫,龙星毫刺入人中穴,也就是鬼宫穴;凤星毫刺入曲池穴,也就是鬼腿穴。“活佛,我并不狂妄。大家都知道,把你引入祝门的是我,所有的后果也须由我承担。”

“那,也用不着拼命啊。”索翁达惋惜的劝道;“你可以选择帮我,我会尽量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你身上的小精灵有很大的潜力,只是,你如今还不知道如何应用。我可以帮你完全驯服它。直到你感觉有力量挑战我了。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这是个双赢的选择。我在这个世界一天,你会拥有坚强的后盾;如果你能帮我完成心愿,我留下的一切都将属于你。”

祝童有瞬间的犹豫,索翁达给出的条件有莫大的诱惑。

“活佛,你到底是人,不是佛啊。”小骗子很快就清醒了;“你要做的事已经超出你的本分,不止江湖道不会允许,世间的法律和环境更不会允许。怪只怪你我生不逢时,如果早生五百年,这件事还有得商量。”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解脱或者毁灭,生命之花将因此而灿烂。”

“你是个疯子!”祝童判断出索翁达被竹道士刺激的走火入魔了。

他是布天寺几百年难得一见的超级高手;活佛的身份,又让他从小就有一呼百应的优越感。高处不胜寒啊,在他这个层次,生命已经变成游戏。只是,他个人的游戏会连累数不清的人随之付出血的代价,这样的灿烂,不要也罢!

祝童不再浪费时间,手指连弹,龙凤星毫深深的刺进穴位。

只片刻,一股怪异的力量循着经脉震颤,带动周身的血脉急速的转动。小骗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热血从劳宫穴内激出,渗透进凤骨鬼鞭。

索翁达神情凝重,看出这一招不简单,摆出个奇怪的架势:双手高举,在头顶成外翻狮子印。

“鬼使神差!”祝童还是喝出这一招的名堂,人却忽的退后。

此刻,他周身的精气已被凤骨鬼鞭抽空,印堂穴内的绿雾补充适时补充进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片云,空空淡淡随心所欲。祝童没时间享受这病态的快感,脚尖在弥勒殿的飞檐上重重一点,又利剑般射向天仙桥。

凤骨鬼鞭划出奇异的曲线,在接近天仙桥前半尺时,终于写出一个完整的“灵”字。

红云金顶劲气激荡,忽然间,漫天乌云中显出一片空间。

祝童与索翁达同时感应到这点异象,抬头望去。虽然只是一小片空间,但透过它,能看到宇宙中近乎无尽的星辰。

阵阵冷风吹来,如刀般的寒冷,天上没有月亮,

两枚晶莹的雪花,准确的落进祝童双眼中;融化后给他的感觉不是冰凉,而是化为两股温热的气息渗透进他的体内。祝童以为这又是索翁达玩出的花样,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分钟;他大喝一声,攻向天仙桥。

索翁达这才跃起,双腿连环踢出,左腿尚未收起右腿马上跟上,刹那间连出十八腿,激若风雷快如闪电,在天仙桥上布下一道坚实的屏障。

“灵”字在腿影中穿行,奇异的是,没有被任何一道腿影。凤骨鬼鞭所到之处,空气顷刻间变得炽热。

索翁达退后两步站定,暂时避开凤骨鬼鞭的“灵”字击,凤凰面具出现在他掌心,发出一道紫色的光环套向凤骨鬼鞭。对于这种奇怪的祝门秘术,他也不能不加了分小心。

“灵”字撞进紫色光环,索翁达稳固的身体猛然前倾,身前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漩涡,把原本无懈可击的防线拉开一点缝隙。活佛感到了这点缝隙,连忙挥出一道浑厚劲气力图补救。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祝童再次发力,凤骨鬼鞭“呜呜”鸣叫着,与索翁达的手掌撞在一起。

“我赢了。”祝童叫一声,从索翁达身边闪过,趔趄着摔倒在天仙桥另一端。

“你用的不是‘鬼使神差’。”索翁达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凤骨鬼鞭画出的“灵”字看起来凶险,却只是一个劲力漩涡;他如果不去理会的话,这个漩涡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如假包换的‘鬼使神差’。咳咳咳咳!”祝童倚在石壁上,剧烈的咳嗽着。

这一招,从他理解确实是“鬼使神差”。只不过,鬼使是虚,神差是实。小骗子使出全身的气力与一腔热血用凤骨鬼鞭画出个“灵”字,然后就藏在凤骨鬼鞭后面,借助蝶神的神通寻找机会。如果索翁达不出现那一线缝隙,他根本就过不去。

既便如此,小骗子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等于是以自己的真实修为与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硬拼半招,祝童浑身虚虚荡荡,肺部的毒伤,崩裂复发了。还好,他知道在最后关头放手,风骨鬼鞭如今就丢在天仙桥上。

“你用不着怎么拼命。”索翁达毫发无伤,神情却十分落寞,丢下凤凰面具;“小师傅,我这就回布天寺闭关,三年后再来领教。希望下次,你别再用这样的手段过关。”

“下次,哪里还有下次!咳咳!老子再不管……。”祝童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昏死过去了。

他的一双眼睛还睁着,冷冷的盯视着索翁达。

活佛与这双眼睛对视着,似乎,这不是祝童的眼睛。

苏州碎雪园,祝红感应到什么,推开静室的门走出来遥望西方。

梵净山在下雪,苏州却是碧空如洗,漫天星斗镶嵌在夜的幕布上。一颗流星自西向东划过夜空,留下长长的轨迹打破了夜的沉寂。星辰在她眼中转成个漩涡,耳边隐隐传来幽婉的笛声。

梅叶悄悄出现在一旁:“你不该现在出来。”

“童儿在遭难,我不能坐视不理。大哥,您应该明白,童儿此次是替整个江湖遭难,不管结果如何,大家必须承认这一点。”

“夫人是说,他有危险?”

“已经结束了。”祝红望着西方幽幽一叹;“索翁达也许不想伤害他,在他眼里,一切都是追求解脱的过程。童儿也能看破这点,但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童儿还没资格去承受这样的重压,师兄错了,他不知道,以童儿如今的心性,给的越多,危险就越大。”

梅叶看向夜空,同样的星辰,他就看不出如此多的内容。

“我这就联系半翁老先生,还有羽玄道宗。”

祝红摇摇头,大有深意的说:“大哥最好先去见空寂大师。羽玄,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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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转(上)

再次醒来,祝童第一眼看到的是凡星,问:“这是什么地方?”

“天王庙。www.65txt.com”

“凤凰城?”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除了凤凰城,附近没有第二座天王庙。”

“三天了。”祝童念叨着,马上问:“他呢?”

“索翁达吗?他已经回去了。”凡星移开身体,露出秦可强和老骗子。

“你现在是大英雄了,逼退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你是江湖道的英雄。”秦可强翘指称赞。

“他也受伤了,至少一年内不可能与人交手。”凡星赞道;“你如何能伤的了他?”

索翁达也受伤了!祝童想想,没感觉到啊。

“他走的时候留下什么话没有?”

“没有,我们跟着他回到天王庙,然后看到他带着一群人离开。”秦可强说。

从梵净山到凤凰城,这是好远的一段距离。索翁达的伤是不轻,要不然也不会需要此远长距离的调整。

“他到底还是人,不是佛。”祝童默然回想当时的情况。

凤骨鬼鞭抽空了祝童全身的精气,漩涡中含六位江湖高手加注在他身上的内力,不是那么好化解的。索翁达应付过这些,也已是强弩之末了,两人硬拼的那半招谁都没占到便宜。

老骗子呵呵笑道:“起来吧,年轻人的身体没那么娇贵,起来活动活动。”

祝童感觉一下,除了胸部略敢憋闷,确实没什么不适。他在老骗子搀扶下坐起来,四处看看,果然是在天王庙后院厢房里。

梅兰亭眼圈红红的,满怀怜惜的看着他。

“梅小姐,别哭啊,我……哦。没什么,不就是这身功夫废掉了吗?”祝童苦笑着。

他现在真是个普通人了,浑身经脉滞涩,刚按照以前的习惯运转真气想站起来,就感觉到身体软绵绵的,丝毫提不起半点内力。

“没什么,我说没什么就没什么。祝门蓬麻功神奇无比,只要坚持,慢慢会恢复的。”老骗子小心的看着小骗子,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一向心气颇高,猛然从个江湖高手变成凡夫俗子,会不会……。

“谢谢师父。”祝童再次调整状态,这次,真的站起来了。

他已经不习惯全凭**的力量去控制自己身体,作为一个从小浸润于蓬麻功中的祝门弟子,他早已养成另外一种活动习惯;身体的每一个细微活动,都会不自觉的按照意到气到的规律。

“你们先出去一下。”老骗子板起脸,三位年轻人乖巧的离开房间。

“童儿,别灰心,我带你去山里隐修。只要三年,你就能恢复修为,甚至更进一步。”

“三年,太久了。”小骗子看着窗外,忽然感觉寒冷,就把衣领拉进一些。

天王庙依南华山而建,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山下的树枝上尚有积雪;他也好久没有寒冷的感觉了。

“师父,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三年的时间。三年后,索翁达就要回来了,江湖道必须早做准备。”祝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他还要回来?!”老骗子大惊,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索翁达活佛已经把江湖道作为他的修炼场,他在逼迫江湖道。如果没有人能帮助他迈出最后一步,三年后,他会再次回来谋求统一江湖道。”

对于索翁达那样的超级高手来说,好象做什么都有道理。

老骗子嘿嘿苦笑;“该让空寂和羽玄早点知道这个消息,祝门该做的已经做了。”

还好,蝶神还在,它没有随着修为的消失而离开。只是,似乎控制起来有点难度。胸口处,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在膻中穴和丹田之间盘旋往复。这也许是师叔施展术字为自己治伤的留下的真气。

祝童勉强抽取一点绿雾,刚离开印堂穴就被阻住了。

“师父,能不能替我打通鬼脉。”祝童伸出左手,指点着从手心的劳宫穴到眉心的印堂穴;“我需要它帮我防身。”

老骗子没说话,冷着脸取出只拇指长短的瓷瓶,旋开,露出里面的一簇黑色牙签样的小玩意。他解开祝童的衣服,把左臂裸露出来。这才从瓷瓶里抽出一枚黑玉针,顺劳宫穴刺进去。

祝童咬牙忍着,老骗子每扎下一枚黑玉针,经脉里都会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

九枚黑玉针扎下去,祝童已是大汗淋漓;老骗子开始驱动真气强行为弟子打通一条经脉,祝童“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还好,随着经脉的通顺,痛苦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祝童找出神传琥珀握在手心,试探着把绿雾导入经脉,一点点引向手臂,引向手心劳宫穴。

这个过程在以往只在意念间就能完成,但如今小骗子经脉内缺少真气引导,可说是空空荡荡,完成起来就分外的艰难。第一次引导,绿雾只到达肩膀就退回去了。

老骗子对弟子体内的情况了如指掌,心疼的劝道:“何苦呢,何苦哦。我带你去隐修,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祝童摇摇头,坚持着。

半小时后,第一缕绿雾终于到达手心劳宫穴,进入神传琥珀。

于是,第一个循环建立起来。绿雾在神传琥珀与劳宫穴之间流动,缓缓的修复着路过的经脉;疼痛逐渐被麻热取代。

“师父,我这里的伤,要紧吗?”祝童感受着绿雾的流动,右手捂在胸前。因为修为全失,他对这具身体的感觉也变得陌生了。

“如果你一心呆在上海,问题不算大。”老骗子的意思是,小骗子如果混江湖的话,问题就很大了。“这样的伤,需要你在安静状态下接受十三次治字调养,每次都需要三个月的潜修。如果同意,你师叔会陪你住在这里。”

如果接受治疗,整个祝门的发展势必要被拖累;那可是整整三年的宝贵时间。他没有如此多的时间,祝门也没有。

“我已经接受几次调养了?”

“一次,你师叔祝黄现在隔壁。”老骗子为小骗子把脉,皱起眉头;“你身体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内力,祝黄说,如果不是它护住你的心脉……童儿,你在红云金顶,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

“没有啊。”祝童仔细回忆着当时的点点滴滴,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事的话,只有那片刻的灿烂星空,那两片怪异的雪花。“师父,大不了我从头开始。”他伸手在茶杯里沾一点水,想要写出个“气”字,却发现怎么也写不圆满。

“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老骗子拍拍祝童的头。

祝童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凄凉,万事开头难,他这个年纪,还有那份心力吗?

眼镜静静的躺在枕头边,祝童拿起来,轻轻擦拭着。

“你还要回去?”老骗子神情黯然的问;他知道问也是白问,祝童拿起眼镜的瞬间,已经做出选择。

萧萧带着一阵冷风跑进来,说:“叶儿马上就到了?”

“你还要去管那个什么福华造船?”老骗子不管萧萧是不是外人,猛然发难;“现在的样子,早一步退出就能多留一分退路,童儿,莫怪我固执。历来是八个坛子七个盖,换来换去方能不穿帮。你如今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了,输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小骗子哈哈大笑:“师父啊,您也说过人生在世,不过折腾二字。既然入了这个局,怎么也要折腾个痛快。等哪天我折腾够了,累了,自然会开溜。但不是现在。”

“只怕到那时,就由不得你了。萧小姐已经拜入兰花门下,固执下去会连累到她们。”

祝童看一眼萧萧,走到老骗子面前深深的低下头,从脖子上取下凤凰面具放到他面前;一言不发随着萧萧走出房间,走出天王庙,坐进街边的商务车。

索翁达果然走了,布天寺的十八罗汉和女活佛也随他而去,大师兄祝槐也跟着走了,天王庙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庸。三年后,索翁达活佛势必再来,那时,谁能代表江湖道出面?

凡星和秦可强站在大殿前,与祝童遥遥打个招呼;他们应该是最可能的两个。

萧萧边开车边汇报最近几天的工作,祝童仰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与金智珠小姐的谈判很顺利,昨天上午,金智珠在凤凰城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新闻通气会,通过媒体和网络宣布与福华造船的谈判取得阶段性成果。

所谓的阶段性成果,是指吴瞻铭代表福华造船联络处与金智珠签订了一个框架协议和工作时间表。双方将在这个框架下,按照拟定的时间表展开下一步考察和谈判。基本上,在金智珠来说,此次中国之行的工作目标已经圆满完成。

“叶儿为什么回来?”祝童听完工作上的事,问。

“主任,她知道你病了。我没办法瞒过她。”萧萧怯怯的说。

第一天,叶儿似乎还相信与自己通话的是祝童;但是第二天就不行了,叶儿直接要求与李想通话。当时,祝童刚从梵净山被运回来,处于昏迷不醒的阶段。

今天一早,叶儿又来电话,并且是直接打到吴瞻铭那里。可怜的吴主任,根本不知道祝童的消息,萧萧也没顾得上对他交代。于是,叶儿做不住了,又一次打电话给萧萧,责问她为什么骗自己。

“难为你了,谢谢。”祝童知道萧萧不可能骗过叶儿。

叶儿乘坐第一班飞机从上海到张家界,萧萧只好派杨辉开着宝马X5去接机。刚才来电话说已经过了吉首,将在半小时内抵达凤凰城。

祝童看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以宝马X5的性能,加上叶儿的催促,从吉首到凤凰城用不了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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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转(下)

“萧萧,关于我,你认为叶儿知道多少?”

“主任啊,叶儿冰雪聪明,你不可能骗她太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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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以你的感觉,她现在知道了吗?”

“我们虽然曾经是好朋友,但到筹备处后,很少有时间单独交流。主任啊,现在的李想和做医生时的李想,完全是两个人。昨天吴主任还说,以前从没想到李主任这么精明。”萧萧作为祝童的秘书,近期的工作完全是围着老板转。而叶儿,把筹备处的账册建立起来就用去了一周的时间,后来田旭洋出事,她又离开去帮黄海的一段,确实没时间和萧萧交流。

祝童从萧萧皮包里找出自己的手机,拨通叶儿的电话。

“傻丫头,你来做什么?明天,大家都要回上海了。”

“李想,你还好吗?”叶儿听到祝童的声音,话里饱含抑制不住的惊喜。

“我很好啊;你们,到哪里了?”祝童平复着同样激动的情感,去迎战索翁达之前,他以为自己八成会挂掉。能活下来,能再次听到叶儿的声音,并且很快就能见到她,对于小骗子何尝不是惊喜!

“很快就到了,我已经看到吊脚楼了。”叶儿的笑声通过电波传递过来,祝童也随之高兴,正这时,也许是信号的原因,电话断了。

别墅距离凤凰城有十分钟的车程,现在是中午,刨除穿过新城的时间,最迟二十分种就能面;祝童收起手机,翻看吴瞻铭与金智珠签订的文件递过来,路上的时间也是时间,小骗子需要抓紧时间熟悉这两天的工作。

“如果是半年前,叶儿如果知道你在骗她一定会找你拼命。也许还有一个可能,她认为你是为了爱而欺骗。”萧萧又说话了,小骗子短暂的好心情就此结束。

“你认为,叶儿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刚才祝门前辈说,你如今是穿着条内裤跳舞。我认为很有道理。”萧萧到底是秘书,为老板指出又一个可能。她不知道祝童和王向帧之间达成的默契,对祝童的未来很有点担心。另一方面,作为叶儿的闺中密友,同样为两人之间的这段感情担心。

“也许吧。”祝童轻飘飘的说;“萧萧,我有点冷,去给我买几件衣服。”

回到别墅,金智珠一行去古城游玩,只有吴瞻铭和钱老在;宋中仞自然是陪在金小姐身边。

祝童马上召开碰头会,说自己这几天之所以不在,原因是陪朋友上南华山游玩,不小心踩到积雪从南华山上摔下来了。这个解释虽然有点牵强,勉强也能应付过去。小骗子以为,如果叶儿知道自己的秘密的话,应该能很配合的接受这个解释。如果叶儿有别的反应,事情就有点不妙了。

叶儿还没到,祝童心里有事坐不住,就走出别墅到门口站着。

忽然,手机又响了,看看号码,是王向帧。

“李先生吗?”

“首……王先生,有什么指示?”祝童与王向帧之间,一直以“先生”这个词汇互相称呼;以前是为了大家都能有个回旋的余地,现在,小骗子感觉有点别扭,搞不清为什么。

王向帧很快分辨出祝童声音,担忧的问:“你还好吧?”

“很好,一点小意外,已经过去了。”

“苏小姐说你一定出事了,她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王向帧没有再隐瞒。

小骗子愣了一下,苦笑道:“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你那里工作之前,苏小姐找我谈话。我说先生来自古老的江湖,以前也许做过一些在我们看来不妥的事,但我们如今面临一个份外复杂的局面,需要整合属于所有属于中华民族的力量。我对她说,他是为了追求一份美好的爱情而隐瞒身份来到上海;如果不是我,你完全可以在海样医院做一个平凡的医生。”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小骗子不无讥讽的说。

“不用谢,我早该提醒你,是苏小姐说,需要一些的时间要考虑考虑。我尊重你的意见,同样,也尊重苏小姐的意见。你应该理解,这样的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接受起来都需要时间。”王向帧丝毫不为所动。

“对不住,是我冒昧了。”祝童马上承认错误,人家说的确实有道理;“她知道多少?”

“黄警官给她看过一份关于你的协查资料,你过去的历史,我们知道的并不多。有些事,我没让他们进行深入调查。我不关注金融领域之外的事。但是,如果有人要调查你,我希望不会影响现在的工作。”

原来是黄海,这样也好,省了费心去解释了。但是,小骗子很快意识到王向帧话里有话,如果有人调查……。

“谁在调查我?”

“不如说,谁会调查你。”王向帧放低声音;“你现在做的事,势必会得罪一些人。我希望你尽快会到上海,治好范老的病。他为你作保,比我更有力量。”

“明白了,明天我们就回上海。”宝马X5出现在视线里,祝童抓紧时间答应。他没想到,那个病了好多年的老人,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

“下午,海航有一架公务包机去张家界送客人,我已经为你们定了返程。你可以打电话给机长,确定一下时间。”王向帧似乎也知道,说出个号码就挂断了电话。

所谓的公务包机,是航空公司为了适应市场需求推出的一项服务,客户人群以政府官员和商界名流为主,机型是豪华的小型飞机。现在是春节期间,正是公务包机繁忙的时期,张家界是旅游城市,这样的包机每天都有几班。

只是,预定这样的包机需要一定资格,王向帧应该觉察到了什么,所以才催他快点回去。

宝马X5稳稳的停在别墅门前,叶儿拉开车门跑到祝童跟前,上下左右看了又看,才有了笑模样;在祝童胸前捶打着说:“为什么不听我的电话?”

“咳咳!”祝童剧烈的咳嗽着避开,说:“我病了,不过,已经好多了。”

“你真的病了?”叶儿眼里闪过一丝怀疑。

祝童笑道:“是啊,从山上掉下来了,南华山,不算太高。”

“天啊,你从山上摔……一定是骗人!”叶儿看到萧萧和吴瞻铭迎出来,不好意思了,对小骗子做个手势,意思是回头再算账。

祝童也顾不上享受这难得的甜蜜,转身面对两个属下,说:“现在开始准备,我们下午回上海。荷花机场下午有一趟公务包机,回程没有客人。萧萧,你负责和机长联系,我们五点之前到达机场。吴主任,到古城订家饭店,中午请金小姐好好吃一顿湘西美食。”

萧萧和吴瞻铭马上投入工作,叶儿问:“主任,我呢?”

“你……”祝童推推眼镜;“你是会计,我们一起算算账;新帐老账一起算。”

叶儿抿嘴微笑:“是该算账了。”

冬日里的阳光淡淡的,温煦但无力;正如小骗子如今的心情,忐忑且无奈。把一切说开来事情虽然变得简单,但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就变得复杂了。

他很了解叶儿,甚至比对叶儿自己的了解要深。一份以欺骗为开始的爱情毕竟是有瑕疵的,他的过去并不那么光彩,严格的说是邪恶的。王向帧说对他所做的事并没有深入调查,事实如何只有天知道。算账时,那些事势必要面对叶儿的询问,该如何说呢?口才再好,也不可能把敲诈勒索解释成行侠仗义吧?那些钱,很少被用来做善事,基本上都被老骗子和自己用掉了。

没想到,叶儿说的算账真是算账。

两人刚在别墅祝童的临时办公室坐好,叶儿就拿出一份文件。

“陈依颐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是什么?”

“旭阳集团的股东名单和持股数明细。”叶儿翻开文件,送到祝童面前。

“叶儿,你急着赶来就是为了这个?下午我们就回去了。”

“我认为,你越早看到它越好。”叶儿翻到第二叶,指着几个被红线圈起来的名字;“首长认为,对他们要慎重。”

原来,是来传达王向帧的指示啊。这瞬间,祝童心里已经历百转千回!她还需要一个虚假的李想作为说服自己的借口。

这是工作,祝童只好调整好心态阅读文件。

以前,旭阳集团的股份结构一直是祝童心里的一块阴影,原因很多,主要是一些大股东隐身在众多人头股东和公司股东身后。要弄明白那些股份真正的持有者,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有时候还需要去调查外部公司的股份结构。

百里宵前一段主要的工作就是理清这些幕后持有人,后来,祝童感觉进展太慢向王向帧求助。正好遇到田旭洋被绑架,黄海带领一个联合调查小组进入旭阳集团,叶儿也随着进去展开工作,一些事才逐渐浮出水面。

几天前,旭阳集团对外发布公告,宣布为了福华造船的合资项目,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暂时停盘,对不符合法律和相关规定的资金进行逐一审计,可以给出三十天的准备期,逾期不离场也不登记的视作自动放弃。

祝童看到的这份文件,就是百里宵和联合调查组整理出来的最终结果;旭阳集团的真正股东名单。

被红线圈起来的是六个,两个自然人是余晓江和谢晶;两个公司是金菊花公关公司和@图科技投资公司。

余晓江也就是江小鱼的公司是圣丽园,谢晶的公开身份是海岸共荣投资基金董事,分别持有旭阳集团大批的流通股;江小鱼还持有一些法人股。之所以只圈起他们的名字而不是公司,其中大有深意。

金菊花公关公司的背后是Della和范西邻,他们持有旭阳集团百分之五的法人股股份和百分之三的流通股。也就是说,范西邻和田旭洋的关系非比寻常,应该很早就是田旭洋的合作伙伴了。

@图科技投资公司,祝童知道,这是蓝湛江旗下的投资公司。很意外的是,@图科技投资公司透过天丽科技公司,在股市上吸纳了大笔的流通股,并且与半年前持有了一定数量的法人股。

还有两个是完全陌生的,从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王向帧把这几个名单用红线圈起来,给出的是什么信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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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白日梦(上)

祝童放出第一个试探气球。(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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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你们那里,有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叶儿又拿出几张纸,没有马上递给他:“李想,首长交代过,这些……。”

“明白。”小骗子笑着拿过来。

看完,小骗子鬓角渗出细汗,怪不得叶儿如此慎重,这些东西实在不是他的身份应该看到的;也明白了Della为什么要见王向帧。

只是几张薄搏的纸张而已,没有封面没有抬头;不久以前应该在一份标注着密级的文件夹里。

关于金菊花的内容料不多,了了几行却触目惊心。范西邻和Della利用金菊花公关公司所做的事,祝童根本就想象不到;同时也对王向帧承受的压力暗自担心。金菊花所谓的公关内幕一旦引爆,也许比田旭洋的硬盘里的东西更具震撼力。

对于江小鱼,只是指出了几点怀疑,其中就有洗钱。看来,金钱真的是一把双刃剑。王向帧的手下详细分析了圣丽园的主营业务,以及同类公司的财务状况。圣丽园可说效益太好了,账面上随时有上亿的资金,在很短时间内,对旭阳集团注入了大笔现金。并且,这些钱还都是从海外以货款的名义进来后,直接进入旭阳集团。

谢晶的情况相对简单,海岸共荣投资基金虽然是港资企业,可是真正的资本来源是台湾谢家;人家对银枪的底细清楚的很。

最复杂的应该说是蓝湛江了;他通过@图科技投资公司在上海投资了十几家与天丽科技类似的中小型公司,无一例外,财务总监都由@图科技投资公司派出。

蓝湛江利用这些公司投资旭阳集团,虽然都是些小股东,但是加到一起就很惊人了。

天丽科技部分,是持有大笔的流通股,这也是蓝湛江唯一一家没有控股的公司。

祝童这一段很少过问天丽科技的事,在他看来,成风和肖云丽都不是傻瓜。如今看来,是不是傻瓜不知道,反正他们被蓝湛江利用了。

叶儿等祝童看完,拿过那几张纸,用祝童的火机点燃,直到烧成灰烬才放进字纸篓。

“有何感想?”叶儿笑眯眯的问。

祝童没有说话,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对谁都一样。他的任务很明确,阻止这些股份进入福华造船,王向帧的红线就是这个意思。

“我在想回到上海后的事;”不说话总是不好的,特别是面对叶儿。

萧萧和吴瞻铭完成在外间说话,祝童让他们进来坐下,萧萧说:“明天上午,金小姐要在上海召开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然后就回韩国。”

“很好,让宋中仞现在就开始准准备吧。下周,重宇造船的老板申宗玄来上海,还由吴主任出面签订一个类似的协议,然后召开一个同样的新闻发布会。这件事基本上就算告一段落。接下来,史密斯应该会回到谈判桌上来,我们需要提前坐好准备。叶儿,我想,准备工作由你和张律师负责,从你圈定的那些人中选出四到六个人,向老还要派来三个人,他们是不可拒绝的;加上钱老和宋小姐组成一个谈判组。你们需要在两周内完成磨合。”

叶儿拿出笔记本飞快的记录着,等祝童说完了,问道:“宋小姐的资历太浅了吧?”

“就这样吧,我们人不够,让她打杂也是好的吗。”

宋巧晴的资历是不够,但是祝童以为谈判小组做的是具体工作。既然是具体工作,宋巧晴介入的话能学到不少经验,对她的成长有好处。她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好女孩,活泼、美丽、大方,但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在这个纸醉金迷的社会里,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很容易堕入歧途。

最重要的较量在他和史密斯之间展开;也许还要加上松井平志,他们将确定谈判的框架和基础。在那个层面上,职业道德和商业准则基本上是哄人的幌子,大家在谈判桌上费劲心机,要的只是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结果。

时间到了,几个人乘车到古城陪金智珠小姐吃饭。

几天没见,金智珠和宋中仞打得火热,席间毫不掩饰彼此的亲密,彼此斟酒夹菜好不幸福。看来,凤凰城真是个容易产生爱情的所在啊。

吃完饭,距离出发还有点时间,祝童和叶儿到陈家客栈辞行。

叶儿很自然的挽住祝童的胳膊,祝童却有点不自在。今天之前,他在叶儿面前是个温文尔雅的医生,以那个身份,他能很安心的享受这份爱情。现在,他知道叶儿也是在演戏,她已经知道自己挽着的是个骗子的臂弯。

不知为什么,小骗子对自己如今的身份和这样关系毫无信心。

他几次想挑开这层油纸,看着叶儿甜甜的笑脸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路过花店,叶儿停下脚步;祝童很识趣的走进去选了一束盛开的红玫瑰。

叶儿接过来低低说:“谢谢。”

走到虹桥,叶儿张开双臂旋转着,顾不得周围那么多的人在看,不在意有几个记者在拍照;他们早就认出上海滩年轻的富豪李想,已跟在他们身边有一会儿了。

祝童也不在意,他能感受到在叶儿一场白日梦在享受爱情的美好,刻意去忽略一些事。

最后,小骗子放弃了。自己何尝不是也在做同样梦?这份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白日梦。

冬季里开始的恋情,也许本有就雪的影子。小骗子从来不信宿命,这时心也乱了。

他咬咬牙,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她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也许,她也希望自己挽着的是李想,而不是个骗子。这里是凤凰城,是他们爱情的摇篮,而不是送别爱情的码头。

于是,这个理由就成为祝童心底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他把主动权交给了叶儿,自己则成为一个可怜的囚徒,随时准备承受来自叶儿的判决。

回到上海,宋中仞和吴瞻铭全力配合金智珠小姐召开记者会,祝童一头扎进海洋医院,为范老治病。

王向帧让他尽快回来大有深意,祝童本以为范老的情况应该比上次更好,至少能在不用别人搀扶的情况下,独自下床行走了。只要开始活动,身体的机能就能逐步恢复。

但是,范老的情况只能用糟糕来形容,他甚至不能辨认身边的人了。

Della和范西邻都围在床边,紧张的看着祝童用凤星毫替替范老调理。祝童修为全失,勉强能把蝶神的绿雾送进范老体内,如以前那样利用内力控制它们,如今是不可能了。

因为如此,此次调理进行的异常艰苦,祝童的内衣都被汗水浸透了。他要用凤星毫把绿雾送进范老一个个穴位,依靠自己对经脉的理解和蝶神神力,才逐渐掌握到病人的状况。他曾经对枯燥保守的蓬麻功并不怎么在意,现在,才感觉到那些对于他有多么重要。

范老终于醒来,祝童的头发也湿透了。他接过郑书榕递来的水杯,贪婪的几口喝光:“把这几天的记录拿来。”

郑书榕把病例送到祝童手上,想说什么,瞥一眼范西邻终于什么也没说。

祝童觉察到郑书榕的异样,心里琢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了?

病例记录的很详细,范老每天的状况和用药治疗情况一览无余;祝童仔细看了三遍,才从其中看出点蹊跷。

这些天,紫蝶已经消除了范老体内大部分病灶;在这个过程中,病人身体的消耗同样巨大,出现虚弱甚至反复都属正常。郑书榕一直以中药和针灸替范老补充体力固本培元。每天下午,范老还要接受一小时的香薰术治疗;这也是因为紫蝶的需要。

三天前,范老的两个老部下来拜年,送来一种据说从欧洲带来的最新型营养药。郑书榕看过药理说明,不同意对范老使用,理由是这种药与范老服用的中药的药性有冲突。

但范西邻表面答应不用,却趁郑书榕不在的时间偷偷给范老用了,并至少用了两次。郑书榕以为,范老如今的状况就是那些营养药造成的。他已经偷偷留下一粒拿去化验了。

范西邻要害死自己的父亲?!得出这个结论后祝童很是怀疑那家伙的智商,如果范老去世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老人低声说着什么,祝童把耳朵凑过去,隐约听到几个字:见…王…帧……马……。”

他附在老人身边,问:“您是要见一个人?”

范老点点头。

祝童又问:“他姓王,是吗?”

范老又点点头,干枯的眼眶有点湿润了。

“是不是王向帧先生?”

范老把眼光转向自己的儿子范西邻,使劲全身力气重重的点三下头;这个动作也累着他了,呼吸变得急促。郑书榕连忙给他挂上呼吸机。

祝童走出病房,拿出手机拨打王向帧的秘书小于的电话。

“李主任,稍等一下。”Della跟出来,抓住他的手;“王先生那么忙,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奇怪,几天前Della不是还委托自己牵线要见王向帧吗?祝童心里有事,美丽的女主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收起手机说:“也好,范老如今的情况确实不适合会客。”

Della松了口气,很大方的挽住祝童的臂弯,随他走下楼。装作随意的问:“您看,家父的病还有希望吗?”

“只能尽力吧,医生不是上帝,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啊。都怪我,如果一直守在范老身边,也许会好很多。”医生确实不是上帝,但小骗子可算半个神,蝶神。范老的病情表面上看去很糟,其实经过刚才的调整已经脱离了危险。小骗子如此说大有讲究,他要看看Della对范老的生死是个什么态度。

“怪不得李主任,您是个大忙人,有那么多的事要操劳。能接下我们家老爷子,已经很难得了。前几天家父的老部下来探视,送来一些进口药……呵呵,李主任真是个大忙人。”Della语带悲切,表情也是沉重的。

祝童的手机响了,她的演出也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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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白日梦(下)

电话是成风打来的,他已经在海样医院韩胖子那里候着了。www.65txt.com

祝童说声抱歉,独自一人离开海洋病研究所;转过几个弯,就看到成风正与韩胖子的弟子打屁。

韩胖子迎出来,祝童做个稍等的手势,让成风到一边候着,自己拨通了王向帧的电话。

说来,范老真够可怜的,儿子儿媳不知打的什么算盘,他身边医生护士和公务员根本够不着王向帧,如果祝童不传递这个消息的话,王向帧将从某个讣告中得到他的消息。

“你认为范老有危险?”王向帧听祝童大致介绍完情况,等了一会儿才问。

“我不知道他们给范老用的是什么药,但如果换一种药的话,也许就没救了。”

“你的意见呢?范老如今的情况,不可能离开医院。”王向帧迟疑着。范老毕竟是个很有些年纪的病人。

“如果可以的话,把范老送进重症监护室。那里的情况更好把握。”祝童早就想好了,好象王向帧心里也早有安排,马上就同意了。

一小时后,向华易将来给范老拜年。他也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如今的身份吗……也颇有分量,海洋医院现任院长吴天京刚被范西邻耍手段免职,欧阳凡少不得又将全程陪同。范老的事将,由向华易出面解决。

范老只要住进重症监护室,所有的用药及治疗情况将处于全程监控之下,范西邻再想耍什么花样,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郑书榕如今的关系正在重症监护室,以医生的名义,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范老和外人隔绝开。

处理完这件事,祝童招手叫过成风:“有人在用天丽公司的账户炒股,你知道吗?”

成风吓一跳:“师叔,您不是开玩笑吧。小说整理发布于wàp.①⑥k.cn”

“我是开玩笑啊。”祝童拍拍他笔挺的西装;“你这个老板做得可真省心,连自己的财务总监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昨天我才看过,公司账户上的钱没问题啊。”

“你能看懂?”祝童戏谑的逼着成风。其实也怪不得成风,他毕竟还是个大孩子。

“财务上的事,是肖小姐负责,我看的是报表。”成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他确实看不懂那些复杂的财务数据。

“回去就让财务总监滚蛋,在这之前,先通知银行,暂时停止一切支付和转账活动。成风,你是天丽科技的法人,@图科技派来的财务总监在做一些很奇怪的事,如果出什么事,追究的是你责任。”

成风唯唯诺诺,鼓足勇气说:“其实,我知道他在炒股。肖小姐说,我们公司账户上有那么多钱没地方用,不如投入股市去让钱生钱。所以,我就让财务总监去开户……”

“天丽科技投入股市了多少资金?”祝童后背发凉,觉得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特别是肖云丽这个人。

“前前后后,投入了五千万吧。”成风低着头,偷看小师叔一眼,接着说:“可是,我们的财务总监很厉害,春节前休市时,我们的账面价值已经超过一亿了。”

“可是,据我所知,天丽科技的账户上的股票市值超过一个亿,并且都是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两家公司的股票。”这件事必须搞清楚,祝童原地转两圈,打电话给澎湖,说了几句后对成风说;“你现在去找这个人,带着他到你们公司,连夜查账,明天上午,我要知道天丽科技的所有事。还有,财务总监必须换掉,肖云丽马上停职。”

成风记下澎湖的号码,灰溜溜的走了。他已经知道自己闯祸了,并且事情还很严重。好吧,小骗子已经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一时心软留下肖云丽。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很可能被蓝湛江收编了。三品蓝石最的多的不是江湖高手,而是师爷掌柜那样的不起眼却能做大事的小人物。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职业经理人。肖云丽的资历和学历,都能入得蓝湛江的法眼。

还要问问柳伊兰吧?当初可是她出面作保,肖云丽才没被祝童赶出天丽科技。

韩胖子哈哈大笑着走过来,与祝童互相拜年,说:“孩子们的事不能大包大揽,该跌的跟头一定要跌,摔摔更结识。”

“是啊,是啊。”祝童应付着。

这可不是练武修习功夫,摔摔打打是越跌越结识。在那个世界里,跌倒就会要命的,祝门没有那么多的资本去摔打、挥霍。他已经决定这件事有结果后请于蓝来上海,着手改造天丽科技的董事会,赎回@图科技的股份,把天丽科技并入望海集团。

韩胖子曾经很希望能把**宗并入祝门,现在却绝口不提了;这样正好,祝童也懒得费心。

相反的,韩胖子最近操心的也是福华造船。谁都知道,那意味着巨大投资同样规模的工程量。他嘿嘿笑着掏出个红包塞进祝童手中,憨憨的笑道:“有钱大家赚,嘿嘿,有钱大家赚。”

祝童一捏,硬硬的,有弹性;知道里面不是钱,就更不敢要了。迅速塞回韩胖子手里,正色道:“老韩,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个吗?我还有事,忙过这几天请你喝酒。

“也好,也好。”韩胖子笑着送走祝童,回头就落下脸,冷冷的哼道:“好大的架子!”

有些人,说不上好坏,也说不上君子或小人;在没有预期的情况下,一切都很美妙;一旦有了野心,或看到有了实现野心的希望而不可得,自然会有些变化。

韩胖子注册了一家建筑公司,名为六和建筑集团公司,下属四家分公司,每个徒弟就是一个皮包公司的老板,他当然是最大的大老板。韩胖子的如意算盘是,把六和建筑的股份分三成给祝童,在福华造船的开工后,自己就能得到更多的关照。谁知道祝童连看也不看。他口角比较笨拙,一时也没说明白,一点芥蒂就这么埋下了。

韩胖子只看祝童忽然混成名动上海滩的大人物,羡慕的口水横流,根本就没考虑到背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叶儿也随着向老来了。

祝童前脚回到海洋病研究所,向华易的笑声后脚就到。

范西邻夫妇迎出来,向老在楼下说了几句话,欧阳凡和吴天京也闻讯而来。

吴天京看到祝童有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就昂起头。因为房间里有两位美丽的女子,叶儿和Della。作为雄性,吴天京万不肯在这时候落下风。

吴天京也是为有职称有执照的医生,范西邻引着三位医生上楼探视范老,Della留下陪着祝童和叶儿。

祝童忽然想到,在索翁达的虚幻的世界里,自己也是和这两个女子在一起,并且有一些不太好的说的接触。虽然那只是虚幻的梦境,但是小骗子知道那个世界的一切其实有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内心的折射。也就是说,索翁达布下的梦境只是个大环境,如果没有自己隐秘的内心世界的配合,根本就毫无作用。

就在不久前,祝童还问过自己:是否对Della怀有**?是否对井池雪美小姐怀有**?如果没有叶儿,他会否毫不犹豫的接受这两个女人,或者与她们玩出一段暧昧。

所以,楼下的气氛就有点沉闷,祝童在翻看范老的病例;Della陪着叶儿说闲话。

楼上响起争执声,向华易捻着雪白的胡须走下来,很坚定的对欧阳凡说:“这样下去不行,范老的情况太危险了。必须马上进重症监护室,晚一分,范老就多一分危险。李主任,不是我说你,咱们虽然是中医,但不能不承认西医的优势和先进性。”

祝童连声说是,欧阳凡随声附和,郑书榕和吴天京开始准备,范西邻夫妇再不好说什么了。

Della撇祝童一眼,表情淡定而神秘。

小骗子这才感觉到有点不对,自己似乎又一次在无意间介入了一桩不该介入的是非之中。

很明显,范西邻夫妇和田旭洋之间有很深的联系,他们可说是同一类人;有类似的出身和成长经历,在从事着类似的事业。区别是,田公子喜欢掌控一切的快感,为人比较高调。而范西邻更喜欢隐身幕后,替他出面的Della也比较低调。

如果没有自己的介入,范老的生命在两个月前就应该划上句号;而范西邻之所以选择自己,可能只是为了为老人延续两个月的生命。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范西邻的原话是,希望李主任能让老人熬过新年。

祝童把整个过程从头到尾在脑子里快速过滤,却怎么也找不到关键点。

难道,过完新年,范老就完成了某种使命吗?

叶儿碰碰祝童的肩:“李想,人家问你话呢?”

“哦……对不住;我刚才有点分神。Della,您能再说一遍吗?”祝童确实分神了,这又一次让他心酸。以前,他即使在心里想事情,对身边的感觉也不会如此麻木。蓬麻功,一定要尽快恢复。

Della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我想知道,老爷子真的有危险吗?”

“向老是我老师。”祝童推推眼镜,又给出个不是答案的回答。

Della抿嘴一笑,弹力惊人的**从小骗子手臂外侧轻轻滑过,让出一条通道;范老被人抬下来了。

祝童觉得,自己该去嘉雪花园看看田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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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延(上)

安顿好范老,时间已经到了半下午。www.65txt.com

祝童和向老谢绝了范西邻夫妇的邀请,执意到海洋医院内的小餐厅用餐。

叶儿关上包间的门,向老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

“你有多大的把握?”

“如果能确保外人接触不到他的话,我有八分把握治好他。”

向华易表情缓和了很多,拍拍祝童的肩膀:“后生可畏啊,这样的病人,我连三成把握也没有。”

“道不同尔,非术之过。”小骗子为向老宽心,又被人家抓住了尾巴。

向老老着脸追问祝童用的是什么“道”?这如何能解释明白?

“我现在最想知道是,谁要害范老?他的死活对王先生有什么影响?”

祝童用很敏感的问题转移了向老的注意,他捋着胡须审视小骗子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把首长调去北京的就是范老;之前,首长几次请你接手的病人,就是范老。对于上海来说,范老只要能说话,就会有人倾听。从为人来说,范老一生严于律己,可算两袖清风。只是,他的儿子太不争气了。范老的病,有一半是被他气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祝童大致明白了。

王向帧之所以一直没动范西邻和Della,是怕老上级受不得这个刺激。对于范老来说,他的生命之前一直靠现代化医疗设备维系着,是范西邻夫妇的一块挡箭牌。

“可是,他们现在为什么要……?”明知不该问,祝童还是问了出来。很明显,如今范西邻夫妇已经用不着这块挡箭牌了,要想办法送老人到另一个世界去。

“范老只要活着,就能让很多人心存顾及,首长也能间接受益。去年年底,也就是一个月前,范西邻有一笔款子在转账途中被冻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年轻人,你必须保证范老的生命安全。”

原来是狗急跳墙啊,怪不得Della着急要见王向帧。想必,那次见面碰了个软钉子,范西邻才不得不与某些人达成共识,抽掉王向帧所有的依仗。

门又开了,叶儿招呼着工作人员把饭菜端上来。本书转载ㄧбk文学网wαр.①⑥κ.сΝ

两人再没说话,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叶儿想要说几句轻松的话缓解压抑的气氛,却没什么效果。

祝童对身边的一切忽然失去了兴致,如果未来不可揣测,如果这段感情终究将变为两败俱伤;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夜,祝童就守在重症监护室内范老的病床前。

金智珠小姐结束在中国的行程乘飞机返回韩国。

沪上媒体与福华造船联络处主任吴瞻铭,在浦东机场为TWB造船企业的女继承人举办了热热闹闹的送别会。

虽然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先生没有露面,但金智珠小姐对此行的收获与成果表现的十分满意。她与宋中仞宋公子之间的一丝暧昧,更是让八卦记者们趋之若鹜。

记者们同时得到了另一个消息:韩国重宇造船的总经理申宗玄先生,将于三天内抵达上海,与福华造船联络处进行正式接触。

这几天,祝童一直在嘉雪花园和海洋医院之间往来,形色匆忙看起来很是忙碌。

在海样医院很好理解,他如今虽然不是海样医院的医生,却负责着一位特殊病人的治疗工作。他每天上午去嘉雪花园,吃完午饭返回海洋医院,一直到晚上都呆在海样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

在嘉雪花园,祝童大部分时间在田公子的书房里;有时候也会在陈依颐的陪伴下,到外面花园里走走。

田公子看起来好了很多,已经能用简单的语言的和手势表达自己的需求;让大家都很意外的事,田公子竟然对佛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拜名声颇大的传素大师为师,剃去三千烦恼丝,穿上素衣挂上佛珠,抱着一本金刚经翻来覆去的研究。小骗子似乎也对佛法感兴趣了,大部分时间都陪在田公子和传素身边,听他们念经。

福华造船已经进入关键阶段,史密斯多次邀请李主任从新开始谈判,但是祝童只是打发萧萧和吴瞻铭出面应付。那样的格局,当然不会有什么实际进展。

重宇造船的申宗玄总经理到达上海,李主任终于出现在公众面前,在浦东机场迎接重宇造船的申宗玄总经理。

按照常规,李主任与申宗玄总经理在机场接受了两家媒体的简短采访,也就是那两家曾被邀请到福华造船筹备处进行专访的两个**。这是前期安排好的;祝童知道他不可能在众多的媒体中做到面面俱到谁也不得罪,那样,他的时间根本就不够用。所以,选择两家熟悉而有一定影响力的媒体搞好关系,就成为必然。

同样在南海宫澜,李主任为重宇造船的申宗玄总经理举办了欢迎宴会,受到邀请的有不少沪上政商两界名流;南海宫澜的核心会员,宫廷内的所有大亨都得到了一张请柬。

申宗玄仪表堂堂气质不凡,让出席欢迎宴会的女客们眼前一亮;Della毫不掩饰对韩国帅哥的兴趣,酒过三巡气氛渐趋热烈时,干脆与祝童交换了座位,和韩国美男来个近距离接触。

小骗子只好坐到Della的位置上,这一桌也有他邀请来的客人,两位**媒体人。

叶儿最近一直在筹备处与张雪丹一起负责谈判小组的磨合工作,小骗子心虚,也刻意避免与她单独在一起。虽然知道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他始终没有勇气面对那双恬淡、纯净且有梦样水波的眼睛。

蝶神最近也颇不安宁,祝童需要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处于安静状态,这样,才能平息小生灵的躁动带来的一丝癫狂。佛经,确实有这样的效果。

“欧阳小姐,多谢您对福华的支持,我代表……敬您一杯。”祝童端起酒杯向身边的**敬酒。欧阳副主编是位知性美人,成熟,雅致有内涵,胸有城府但并没有女强人的生硬;与花瓶般的女主持比较起来,更适合作为这个场合的交流伙伴。

欧阳很给面子的吮下一大口干红,红唇引沾着些微酒渍而显得娇美:“李主任,我干了。不过,你要答应给个机会,接受我的单独采访。”

祝童马上就后悔了,这样的女子粘不得啊。他只好喝下杯中酒,故作豪爽的答应下来。他隐隐感觉到,欧阳虽然表现的很有分寸,内心好象不太看得上自己,不知为什么,她骨子里有很强烈的优越感。

欧阳隔壁的女主持也伸过酒杯:“还有我呢?主任您不能厚此薄彼啊!”

两个都是得罪不起的厉害人,祝童只好又喝一杯,应承下来。

叶儿在远远的看着祝童,她被安排到与程震疆一桌,陪重宇造船申宗玄总经理的随行人员。为了这次宴会,叶儿特意换上了祝童从日本带回来的时装。

“李主任的女朋友很漂亮啊,为什么不叫过来一起喝一杯?”女主持远远的对叶儿举一下酒杯,低声问祝童。

“哈哈,这个问题……你们如今在工作,我们也在工作啊。她有自己的岗位。”祝童回答的有点勉强,还好,大家不算很熟,太私人的问题不便于深究。

“说到工作;”欧阳小姐面带狡黠的微笑,学祝童环视一周;“今天出席的人似乎少了几位,我没看到旭阳集团的陈依颐小姐。重宇船舶很可能是福华造船的合作伙伴,她不出席似乎有点不合常理。李主任,您不认为吗?”

祝童对这个聪明的女人越来越担心了,陈依颐没有出席申宗玄的欢迎宴会确实有点不合常理。

“陈小姐目前的主要工作是整合旭阳集团,为未来的合作筹集资金。申宗玄总经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考察,如果能签署一个框架性合作意向的话,陈小姐自然会出面。”

“可是,TWB造船企业已经与福华造船筹备签署合作意向了,作为主人,陈依颐小姐甚至没有到机场为金智珠董事长送行。这个问题,李主任又有什么解释呢?”欧阳的词锋越发锋利了。

祝童知道再任凭她问下去,只怕要解释的会更多,只好使出拖刀计。

“两位都是媒体精英,应该注意到最近的新闻。旭阳集团这个春节过得不平静,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事需要陈小姐处理。好了,我们今天的目的是欢迎韩国客人。一会……有一场小范围的私人patty。我们邀请了凤凰仙子和她的几位朋友现场助兴,我很荣幸能邀请两位参加。欧阳小姐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保证,换个时间一定畅所欲言。”

两个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知道那样的私人patty很少会邀请不相干的人。她们都很愉快的答应了,马上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衣着,是不是配得上如此规格的私人patty。

南海宫澜的小客厅并不小,官员和不相干的客人都已知趣的告辞,留下来的三十多位客人在小客厅内并不显得拥挤。

小乐队奏起舒缓的音乐,凤凰仙子作为最主要的特邀嘉宾第一个出场。她一袭轻裙,在温和的聚光灯下很自然地展示出一抹微笑;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朵花的笑让嘈杂的气氛逐渐安静。

歌声响起起,祝童这才体会到,在私密的聚会上欣赏歌星的演唱,原来是一种难得的高级享受。他能很清晰的听到朵花的每一个颤音,能近距离的欣赏歌者展露出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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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延(下)

“李主任,跳个舞好吗?”欧阳小姐伸出玉手,祝童只好牵住,起身与她走进小舞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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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已经有三对舞伴在轻柔的摇摆。

水晶花枝吊灯逐渐暗淡,几盏低调的壁灯散出柔和的光;乐声靡靡歌声婉转,淡淡幽香轻浮,祝童很容易的随着欧阳的舞步浸入略显暧昧的氛围。

“李先生,我有个奇怪的感觉。”欧阳凑近一些,在他耳边低声说。

“什么?”祝童刚与Della交换个眼神,申宗玄的舞步与他的人一样魅力十足。

“上次采访,李先生给我的印象是位活力十足的商界新秀;我对读者预言,福华造船一定能在李先生的主持下,迎来一个美好的开局。这一次……李先生似乎不在状态。”

“是吗?”祝童含糊的笑着,右手微微用力。

欧阳白皙的脸上亮起一抹晕红,两人的身体近距离大面积接触;她能感觉到胸前的饱满正被对方坚实的胸肌摩挲。

祝童搂着柔软的腰身,享受着薄衫下肌肤细腻的触感;也把嘴凑到她耳边,说:“欧阳小姐,与您共舞,即使佛祖转世也会想入非非。”

能看到一个冰冷高傲的美人在自己怀中显露出娇艳羞涩的表情,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有莫大的成就感。

祝童也不例外,他近期对福华造船的事确实提不起精神;范老的病情,只能说在逐步好转,他同样没有尽心尽力去医治。

“李主任,您让我想起一首诗。”欧阳移开一些,不等祝童发问轻轻念道:“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您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太聪明的女人对男人是灾难。”朵花的歌声适时停止,乐声转低,祝童松开欧阳。

“我说错了吗?”欧阳挽住祝童的臂弯,轻笑着说;“不能不承认,您忧郁的眼神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终极诱惑。”

风姿绰约的柳伊兰挽住祝童的另一条胳膊;“欧阳小姐,我要借李先生一点时间,可以吗?”

“请便。”欧阳略微有点失望,也只能看着他们走向落地长窗;那里有一处半封闭的露台,能欣赏到夜上海最宜人的夜景。

“你怎么了?我刚看到苏小姐离开。”柳伊兰蹙起眉头,不满的责备着;“最近一段你表现的很消沉,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祝童哈哈大笑;“柳大姐,我没什么。苏小姐可能家里有事,她的家在上海。马上就是正月十五,瞧,月亮快圆了。”他也看到叶儿离开,正在享受心痛的快感。

“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柳伊兰银牙紧咬,拿出手机;“萧萧,你去送一下苏小姐,我让两个姐们跟着你们。一定注意安全。”

“大姐,她不会有危险。这里是上海,是中国法制最健全的地方,没谁敢公然对一个女警官下手。”

申宗玄先生的接待工作,还是由宋中仞和宋巧晴负责,他们如今正在外面沙发上候着。叶儿突然离开,祝童心里也不好受,只是说什么呢?

柳伊兰看出祝童已经微有醉意,恼怒的捏住他的手;“祝童,如果你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住,还不如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一点红线刺入指尖,随之,在他体内蔓延开丝丝暖流。

祝童闭上眼感受着,享受着,眼角渗出点点水光;“大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跳下去,也许不错。”

柳伊兰慌了,急忙拍开他刚被自己封闭的穴脉:“别傻了,我开玩笑呢?”她在想蓝夫人的话:短暂的堕落能换来醒悟,消沉,能把一个活人变成活死人。

在一小时之前她还没完全理解这段话的意思,以为是蓝夫人太偏心。现在看来,蓝夫人对祝童的判断还是有道理的;不把这一对冤家拆开,祝童也许真就这么消沉下去了。

“我现在就是个废人,还能如何?”祝童回头看一眼小客厅内的人们;“他们看到的是个假人,我根本就不是我。”

朵花结束了自己的演唱时间,端着两杯酒走来,柳伊兰低声说:“去喝酒,去泡**吧。你以前不就是那样的吗?莫怪我没提醒你,再消沉下去,会有很多人被你拖累。”

朵花走近来,递给祝童一杯酒:“大哥,敬你一杯。”

柳伊兰已换上副笑颜;“朵花小姐,你大哥想跳楼啊,替我好好劝劝他。”说完就走了。

朵花看着外面,吐着舌头说:“好高啊,大哥,你真想跳下去?一定很好玩,我跟你一起跳。”

祝童心里浮动着一股暖流,朵花撑着不锈钢栏杆,把玻璃窗推开一丝缝隙。夜风钻进来,卷起她的裙裾,贪婪的吞噬着人工温暖;她微仰起脸,美眸闭合叹息道:“自由,我需要自由的飞翔。”

“好了好了,一会儿会生病的。”祝童关上窗缝;朵花的心里也一想起以前在湘西山里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

“大哥,你好没意思啊。”朵花鄙夷的撇撇嘴;“干杯!”

“干杯!”祝童仰头灌下,酒杯倒悬和朵花相对而笑;“这样有意思了吧?”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大哥。”朵花变脸比呼吸都快,她丢下酒杯挽住祝童的手臂;“大哥,我准备给你一笔钱,你可不能让我亏本啊。”

“哦。”祝童脑子转了半圈,才明白朵花说的是凤凰基金;她想把筹集来的一部分资金投入福华造船。

“你准备给我多少?”祝童问道,心里想的却是,把凤凰基金的投资用于福华造船,是谁的意思?柳伊兰还是王向帧?

“一亿,你看够吗?不够我再想办法。”朵花兴奋的说,很自信很自豪的样子。

“够了,大哥一定让你大赚一笔。”祝童爱怜的抚摸着朵花的秀嫩的肩,曾几何时,这个小丫头还在为钱哭鼻子。

“我刚看到叶儿姐自己走了,大哥,你是不是做对不起她的事了?”

“没有啊。”祝童一阵心酸,却坚持着;“她要回去开会,明天有重要工作。”

“你为什么不回去开会?”朵花问起来就没个头;祝童连忙给她换换脑子。

“工作上的事,你不明白。对了,怎么没看到黄海,他最近在忙什么?”

“今天就是黄海把我送来的啊。”朵花满脸幸福的样子,很配合的陶醉着;“他啊,也就这几天有空。大哥,我听说有人要调查你,害怕了吧?”

“是不是黄警官要调查我?”他真的很松弛。如果半年前听到有人要调查自己,祝童八成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是现在吗……

“不是,黄海最近在忙着找毒贩,听说是个很大很大的大家伙。”朵花没心没肺的八卦着,客厅里的演出告一段落,传来喧闹声。

作为主人不能离开客人的视线太久。祝童与朵花回到小客厅,发现多了位不速之客。

蓝湛江到哪里都是位受人欢迎追捧的商界名流,他的身边围绕着一群客人,其中就包括那位漂亮的女主持。

祝童走过去,笑道:“蓝先生能来捧场,荣幸之至啊。”

“哪里哪里,蓝某俗世缠身,来迟了,抱歉抱歉。俗事缠身啊。”他举起酒杯饮下大半,对周围笑笑,很快就看到了申宗玄,微微举举酒杯;“申先生,希望您在上海过得愉快。”

莫非他们也认识?祝童略微观察一下,申宗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就掩饰在俊雅的微笑下面。他在Della的陪伴下走过来,接过侍者送上的酒杯先礼貌的递给Della一杯,才和蓝湛江、祝童分别碰一下,说出一串流利的英语。

朵花听不明白,低声问祝童:“这个帅哥说的什么啊?”

“他很高兴,就是这个意思。”祝童脸上保持着微笑,微微转头回答。

申宗玄大致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那么长的一段话不可能只表达一个意思。祝童今天喝了不少酒,不想说太多话。过了今天,申宗玄就归萧萧和吴瞻铭负责;谈判的具体事务,小骗子不参与。

他只是有点担心,柳伊兰让萧萧和兰花姐妹去保护叶儿,莫非她真得有什么危险?

蓝湛江女伴是宋小姐,有他们加入,patty顿时热闹了几分。

祝童喝下几杯酒,又回到露台,取出手机拨通叶儿的电话。

提示音,对方已经关机了。

祝童心里着急,拨通萧萧的手机。

这次通了,萧萧说和叶儿一起赶回金茂,为了明天开始的谈判,吴瞻铭晚上召集各小组召开准备会。

吴瞻铭还不知道这个申宗玄与金智珠小姐一样,都是别有用心的客人。祝童把此次谈判委托给吴瞻铭全权处理,开始有检验他的能力和锻炼磨合队伍的意思;现在是真的不想多管了。

客厅里的音乐再次奏响,祝童踱进去,一位堪比申宗玄、却更有沧桑感的台湾老帅哥正捧着话筒深情吟唱一首老情歌。柳伊兰最近动作不小啊,把这个家伙签来了。

祝童忽然明白了八品兰花收购海皇娱乐的真正目的。她们旗下的夜场都属于中高档,时常要邀请一些歌星去撑场面拉升人气;就是这家南海宫澜,也要定期不定期的邀请一些海内外大牌娱乐明星来为会员做私人演出。

如果有了一家娱乐公司,至少能省下一笔可观的费用。

有些老牌港台歌星虽然在外面已经过气了,但是在国内,特别是在这种有品味的所在,还是很有些人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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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夜未央(上)

宋小姐从黑影中走来,她今天穿着件亚麻旗袍,精致、简单、淡雅;伸出嫩白的手,低声道:“主任,请。www.65txt.com”

她与田公子一直保持着亲密的友谊,也许是因为背后的财主疯了,近期比较低调。

祝童握住她的手,发现这首歌的情调很适合慢舞,舞池内已经有了十几对舞者。蓝湛江和女主持在一起,申宗玄的舞伴依旧是Della,而欧阳小姐正被宋公子带着旋转。

“李主任,您有更简单的称呼吗?“宋小姐天鹅般优雅的颈部几乎靠在祝童肩头,论身高,她似乎比小骗子有优势;所以,这样的动作有点暧昧。

“朋友们都叫我……哦,宋小姐可以叫我大哥;凤凰仙子就这么叫我。”祝童看到了朵花,她和黄海也在舞池里。黄警官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可是,我认为不该叫你大哥啊。也许,你应该叫我姐姐呢。”宋小姐轻快的说,手指在他手心轻轻勾了勾。

祝童正与黄海交换一个微笑,彼此都知根知底的情况下,这样的微笑分外虚伪;以至于宋小姐的暗示几乎被忽略了。

“宋小姐一定不超过二十岁,我坚持。”

“嘻嘻,你的话让我想起一只老歌;多年以前。听过吗?”宋小姐被恭维的花枝乱颤;从表面看她大概二十五、六岁,实际上,应该已经超越奔三了。只不过保养得当,看起来依旧魅力惊人。

“我不信。”祝童故作贪婪的凑近一点,低下头;从这个角度,可以偷窥到一丝春光。

“有时候,我真希望有个弟弟啊。乖一点,别淘气。”宋小姐故作矜持的挺直腰肢;“有人让我带给来句话,不知你有兴趣吗?”

不用她躲开,祝童已经想远离这个女人了。他从宋小姐身上嗅到了一丝甜美的香味,与陈依颐曾使用的毒香水一样的味道。祝童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沦为江小鱼的猎物了;她那娇媚的笑容背后藏着一双贪婪的眼睛。

“最好别说,我今天心情不好;只想安静一会儿,跳跳舞,喝点酒。”祝童这会儿的心情很压抑,亲眼看着一束美丽的鲜花走向毁灭,却无从制止,不只是心疼那么简单。

宋小姐果然安静下来,两人静静的随着隐约挪动,距离只有半寸,呼吸可闻,却无话可说。

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呢?祝童回想着。应该是水乡人家那次群蛇事件开始的吧。那天,宋小姐脖子上落下一条毒蛇,大家都惊慌失措自顾自逃命,是江小鱼抱着宋小姐离开现场。紧接着,田公子就疯了,祝童再也没看到江小鱼和宋小姐的影子。

可是,今天宋小姐是蓝湛江的女伴,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呢?

乐声结束,祝童说声谢谢,把宋小姐送回蓝湛江身边。

黄海在门口等着呢,他需要去应酬一下。小说整理发布于ωωω.ㄧбk.cn

“李主任,新年好啊。”黄海问候一句,祝童哈哈笑着拱拱手:“新年好,新年好。听说黄警官最近比较忙,能见一面很不容易啊。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不必客气。”

回到上海,他第一次听到“新年好”这样的问候,好象大家对新年的感觉都很淡漠。

“朵花,去给我们拿两杯白酒。我要和李主任喝一杯,过年了,应该喝点酒才够味道。”黄海松开朵花的手,她乖巧的走去吧台。

“李先生,我以前没看出来,你的本事真够大的。瞧这气派,与做医生比起来,天上地下啊。”

“勉为其难,我是赶鸭子上架,做不长。早晚,还是要回去做医生。”

“是吗?”黄海似笑非笑的直视过来,祝童没有躲闪,两双眼睛对视着,似乎能碰出火花。

“我听说,有人正在调查王觉非。他的问题很严重,希望李主任不要被牵连进去。那可是个大案子。”

“我也听说了,王院长的事是很意外。只是,我到海样医院不到一年,很多事都不太了解。”

“李主任太谦虚了,你是王觉非身边的红人,不会一点也不知道吧。”

祝童心头冒起无名火,即使黄海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该在这个时间上门找麻烦吧。他冷下脸;“黄警官,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现在是新年,大家都不想听不吉利的话。我听说黄警官正在为一个案子头疼,有这个时间,应该把心思放到公事上。以前,你是警官,我是医生;如今,我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你还是警官。各自做好分内的事,才对得天地良心。”

黄海涨红了脸就要发作,一个骗子,竟然在自己面前恬不知耻的谈什么天地良心……。

“黄警官,我能有今天,多亏你啊。”祝童继续刺激他,笑嘻嘻的调侃着。他忽然期盼着黄警官能突然爆发。

那样,事情将变得十分简单。福华造船、江湖道义、肩负的莫名其妙的责任都和他没关系了。他甚至渴望着带上冰凉的手铐的感觉!

“你们怎么了?”朵花端着两杯酒回来了,奇怪的问;“黄海,你……。”

“没什么,李主任,这杯酒算我赔罪了,先干为敬。”黄海终于忍下来,脸色当然不会太好看。

祝童也喝干自己的酒,取下眼镜用一方手帕擦拭着,心里搞不清什么滋味。

黄海知道克制了,这样的对手不好对付,他预感到自己早晚会栽在对方手里。王向帧保护不了他,向华易的担保也许对别人有用。但是黄海……祝童对黄海的了解可能比黄海自己都彻底;他如果要做一件事,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会回头。黄海对叶儿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他不会允许一个骗子染指心中最美好的东西。

黄海要走了,祝童叫住他:“我想起点事,黄警官,有个人可能帮的上你。”

“能帮我什么?”

“你如果搞明白她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祝童凑近黄海耳边,用眼睛点着宋小姐。

“多谢了。”黄海哼一声,撂门而去。

朵花有些为难的站在门边,祝童拍拍她的肩膀:“去吧,他喝了点酒,别让他开车。”心里却压上了一块重物。

如果有别的选择,祝童不会使出这一招。江小鱼是一条凶狠的恶狼,虽然大面上表现的很平和,甚至比祝童尽量维持的“李想”更有风度。但是,一旦觉察到危险,他的报复将十分凶狠利索。

黄海不去调查宋小姐当然就没事了,一旦走上这条道路,他的大部分精力将被江小鱼牵制住。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当然符合祝童的利益,不过,那样的可能基本没有。

江小鱼知道自己一旦失败意味着什么,黄海有强大的国家机器做后盾,但他现在还不清楚将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对手。难啊,维持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太难了。

Patty进行到午夜已经接近尾声,舞池里只有两对舞伴;乐队已经下去休息,轻缓的背景音乐徐徐,不会打扰任何一个低调的交流圈子。

申宗玄是今天的主宾,他没有尽兴,别的客人都不好离开。

祝童今天喝了太多的酒,感觉眼前的景物有点虚飘;如果是以前,有蓬麻功护体,这些酒根本不算什么。他强打精神招呼一下宋中仞,一道走进舞池内。

申宗玄和Della已经渐入佳境,几乎贴在一起微微摇摆着,他们似乎没有了时间概念。

“Della,你今天看起来年轻了十岁。”祝童首先恭维Della;她从申宗玄怀里抬起红润的脸,娇羞的啐道:“讨厌了,李主任就喜欢煞风景。”

申宗玄很君子的松开,却还牵着Della的手,说:“感谢李先生的款待,明天还有工作,我想,应该告辞了。”

“申先生第一次来上海,多玩一会儿吗?”祝童客套一句,转身对宋中仞说;“一定要保证申先生在上海过得的舒适……”

Della开口了:“我已经邀请申先生夜游浦江,游艇已经安排好了。李主任,您不会认为我冒昧吧?”

“当然,如果申先生有兴致的话。”祝童表现出应有的惊讶。人家的私事他确实不好干涉,好象也没必要干涉。

Della也许是被韩国帅哥的风采陶醉,情不自禁的要玩点刺激的;也许,是想在申宗玄身上耍点什么花招。无论怎么样,祝童都没什么意见。

申宗玄来上海的目的很明确,所谓的谈判一定会有个完美的结果。Della如果想借这个机会打击一下福华造船,或者想从申宗玄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哈!都很值得期待。

祝童寻找着蓝湛江,希望就一些事提前打个招呼。蓝湛江似乎在刻意避免与他单独交流,一直在会员的中心区域高谈阔论。祝童意兴阑珊,就断了这个念头。该来的早晚也要来,也许他很明白下面会发生什么。

还是这个夜晚,叶儿和萧萧因为加班到深夜的缘故,都住在金茂的高级客房里。

两个人曾经是亲密的闺中密友,最近一段却很少有交心的机会。叶儿很为萧萧最近的变化而高兴,只是,现在问题不是萧萧,而是自己有愁肠百转无处诉说;她在萧萧面前一贯的优越感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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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夜未央(下)

萧萧很含蓄的告诉叶儿自己已经知道李想的身份,还说,李主任这几天之所以躲着她,是因为猜到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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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们之间应该有一次坦诚的交流。”萧萧晓得叶儿不善于倾诉,自顾自分析着当前的情况;“你还爱着他,即使知道了他的过去,依旧舍弃不了这段感情。他如果不在意你就不会回到上海,我能看得出,他一直在忍;为了你,承受了太多的责任。现在的问题是,你还没下定决心。他吗,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你。”

“萧萧,你说,我们之间有将来吗?他说过,等福华造船的事告一段落,就回海洋医院做医生。”叶儿审视自己的内心,确如萧萧所言,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她只是被动的跟着感觉走,不敢想未来的事。前一段,祝童一直用深情的爱意和火热的**引领着她的感觉;她也逐渐沉醉其中。忽然之间,祝童松开了牵引,叶儿掉在半空,患得患失和自我保护的本能正在使她冷静的思考。

萧萧也不知道怎么劝更好,说:“叶儿,如果你喜欢钱的话,这件事很简单。如果你相信爱情的话,也会少很多烦恼。”

“萧萧,他是个……假的啊。”叶儿不忍心说出“骗子”二字。

萧萧叹息一声,说:“叶儿,在上海街面上行走的还有几个真人呢?谁也帮不了你,你以前劝过我,只有爱情是不够的。李主任一颗七窍玲珑心有八个心眼,表面看去开朗大度,却从不肯对谁交心;你又是冰雪聪明敏感细腻,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如此一对冤家遇到一处,别人怎么帮得上忙?睡觉吧,明天好多事要忙。”

萧萧按灭床头灯,房间里陷入深深的黑暗。

这样的事,对与萧萧来说很简单;但对于叶儿就变成两难的选择。思来想去,好象祝童如今的选择是最好的,不撕下最后一点伪装,对大家都好。

只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又来了。两人毕竟曾经是亲密的恋人,隔着一层虚伪的面具亲热,似乎味道很差的样子。她曾经很担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忍受这样的亲吻和爱抚,甚至更进一步……。

回到上海后,叶儿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祝童最近表现的很克制,甚少有与叶儿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即使交谈,也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

“我觉得,你应该对李主任多点体贴。”萧萧忍不住又说话了。

“嗯。”叶儿低低的应一声。

“你没感觉到,他现在的身体有问题吗?”

“李想……他病了吗?”叶儿急切的问。

“李主任让我给他买了两套保暖内衣,他还要一件厚毛衣,他最近的气色不太好。”

叶儿的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的流下来;无声无息却再也不肯停歇。

在她心里,祝童一直都是那么坚强而独立;有什么事都习惯自己承受。他冬天不会穿太厚的衣服,好象从不怕冷。可是现在,他却让萧萧去买保暖的衣服,这都是她这个女朋友应该操心的事啊。

叶儿艰难的取出手机,开机,拨打祝童的手机。

对面传来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对方的手机不是没电了,就是已经关机。

“他现在哪里?”叶儿开始穿衣服。小说整理发布于wàp.①⑥k.cn

萧萧跳下床拉住她,劝道:“都几点了?李主任不会有事的。你现在去只会耽误他休息。主任让我给他准备了好多书,说是要充电;他每天都要读完一本书才休息。白天,旭阳集团还有一大摊子事要他操心。”

是啊,已经凌晨三点了。这个时候祝童应该在海样医院重症监护室的隔壁看书,他最近一直住在那里。叶儿去过两次,床头确实放满了大部头经济、金融方面的书籍。

叶儿睡不着了,也不想连累萧萧也不能休息,只好躺下,用被子盖住头。

“叶儿,如果你真想帮他,应该和黄警官好好谈谈。李主任近期很消沉,但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需要处理好自己的问题,对他,对你和你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必须的。否则的话……”

“否则回怎样?”叶儿坐起来,发现萧萧已然点上一支香烟。

“不如放手吧,叶儿,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欺骗,无论是否有理由。没有了你,李主任一定会比现在更好。你知道他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我认为,你们分开一段更好。现实就这么残酷,主任没有时间承受你这样的爱情。你如今的状态非但帮不上他,很可能正在毁掉他。他的时间比黄金还宝贵,除非你能在明天清晨之前做出选择。”

幽幽闪烁的红点,照不到萧萧的表情。叶儿看着淹没在黑暗里的闺中密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脑子里只有钱,缺心眼是吧。可是叶儿,上海真有傻瓜吗?”

祝童这时还没睡,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杨辉开车送他返回海样医院。

太晚了,祝童在门口下车,让杨辉早些回去休息。

从门口到重症监护室要穿过大半个医院,寒风吹得景观数萧瑟作响,凉气浸骨。祝童竖起衣领加快脚步。脑子里想象着申宗玄和Della如今在做什么。

夜游浦江?祝童不以为他们有如此雅兴。一会儿可能要见到范西邻,他如知道在上海的某个隐秘角落里,自己的爱妻可能正在制造一顶进口绿帽子,会不会……

还有欧阳小姐,临走时……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轰鸣声,祝童猛然警觉,快速横移两步离开道路。

一辆大马力机车呼啸而来,在安静的海样医院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东西。

祝童刚停下来,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把他结结实实推到在冰冷的草地上。

紧接着,身边响起一串拳脚碰撞声。

他回头看去,只见秦可强背对着他捂住手腕,另一边,一个黑影已经跳上机车呼啸而去。

祝童吃力的爬起来,低声问:“谁?”

“没见过。不是红火的人,也不是金佛的人。”秦可强扶住他;“来不及招呼了,下手有点重吧?”

“还好,我又不是纸糊的。谢谢秦大哥。”祝童舒展一下四肢,他的感觉有点迟钝;今天又喝了不少酒。

“你认为会是谁?”秦可强更关心对方的身份,双方只交换了一招。因为要顾着祝童,他的小臂吃了点小亏;对方也不会轻松,被突拳击中后背。

“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祝童引着秦可强走向单身公寓。

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秦可强打了两个电话,布置几个人注意一辆大马力机车去向。石旗门弟子多以的士司机的面目出现,海洋医院又是要紧的地方,应该会结果。

祝童想着偷袭者要干什么,是要杀掉自己还是警告?谁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手?

可能的人选并不多,江小鱼的嫌疑最大,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不能用恩怨来描述。可是,这个时候动手,似乎不是江小鱼的性格。

还有就是史密斯,李想出事最大的收益者应该是他。但是,史密斯是大玩家,不到迫不得已不会使出这样的招数。

也许还有那个不声不响的范西邻;范老的病情日渐好转,已经可以进行简单的交流。如果范西邻希望范老早点魂归西天,干掉李想……可是,这似乎太明显了吧?

田公子,难道是他?祝童不认为田旭洋已经彻底死心。旭阳集团正逐渐走上正轨,福华造船也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李想在这个时候挂掉,田旭洋不但一点嫌疑没有,很可能会突然病愈。那样,就能填补李想留下的空白。

这个推论如果成立,还少了关键一环,田旭洋需要假手外人;那个人是谁呢?

转到这里,似乎又是江小鱼的嫌疑最大,他们之间如果还有什么秘密协议的话,祝童不会感到意外。直觉告诉祝童,江小鱼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除非他已经做好潜逃的一切准备。至少在上海商界,还没有传出任何与圣丽园集团有关的资产转移信息。

江小鱼又不是傻子,很清楚祝童一旦出事,他和五品清洋一定会面临来自祝门和半个江湖道的报复。

公寓里几天没通风,中充斥着沉闷的气息。

祝童推开窗户,猛烈的冷风吹进来,带来了新鲜空气,也带走了温暖。

“想好了没有,你认为谁是幕后黑手?”秦可强第一次踏足这里,很快熟悉一下环境,坐在书桌前。

“没办法确定,可能的人太多。”祝童关上窗户,就拿起茶壶清洗一回,灌上水在炭炉上烧着。

秦可强安静的看着,祝童忙完,在他对面坐下,问:“秦大哥,你认为他是想要我的命,还是只想让我受点教训?”

“应该没想要你的命,他似乎对你没多少了解。如果想要杀死你,打黑枪更有效。他用的是根棒球棒。”

“棒球棒打在这里也会要命啊。”祝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他的目标是你的右肩。”秦可强笑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轻易放他走。”

秦可强是想借这个人找出幕后真凶。祝童想问抓住他不是更简单?看着秦可强笃定的姿态,明白了:秦可强已经从身手判断出对方是现实社会的受雇者,不属于真正的江湖人。

水开了,沏上茶,用开水洗刷茶杯;祝童也把自己刚才想的几种可能对秦可强全盘托出。

“上次听你说,在调查江小鱼,有什么结果吗?”

“暂时没什么进展,他最近很安静,没有任何动作。”秦可强接过一杯茶,放在唇边啜一口;“好茶。祝童,如果江小鱼就此洗手不干,你有什么办法?”

祝童贪婪的喝下杯中茶,身上暖和了些,脑子却乱了。

是啊,如果江小鱼就此洗手,专心在上海商场上混,有什么办法指控他曾经是毒品大玩家?

“我吗,当然没什么办法,但给他找了个好对手。很快,黄海就会找上他。圣丽园也许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干净的公司,但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还记得西域毒狼吗?也许从那时起,江小鱼就开始准备收手了。”

“阿西的案子也是黄海办的。”秦可强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点笑模样。

西域毒狼阿西的死,可算是祝童和江小鱼联手的结果,黄海只是具体执行的工具。秦可强很清楚被黄海盯上代表着什么,圣丽园以往的一切都会被调查,特别是资金往来。那么大笔的资金一定会有迹可循,王觉非的金融小组有足够的权限给黄海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

“做得好。”秦可强难得的夸奖道。

“可是,我有个问题。秦大哥,你最近一直在保护我吗?”

祝童喝下三杯茶,脑子活跃,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秦可强的出现太过蹊跷。

秦可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生硬,说:“你现在的身体,需要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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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传奇(上)

(感谢书友对面具的支持,横盘期间,只要没什么特别情况,每天一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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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说得过去,可是,祝童就是感觉不太对头。

自从索翁达拜入祝门,秦可强就从祝童身边消失了。

也可以说,那时的祝童已算是江湖高手,也没有谁还会企图去挑战祝门。

祝童仔细审视着秦可强,诚恳的说:“秦大哥,我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请不要隐瞒。我不想糊里糊涂的离开这个世界。”

“你想太多了,到今天为止,还没人要干掉你。我是担心你的伤,你如今是名动江湖的大英雄。”

“英雄可以当饭吃?”

“可以。”秦可强很认真的说;“你正在成为一个传奇,祝门已经开始受益了。”

“真的吗?就这么简单?我觉得你今天不太正常,以前,你可没说过这么多话。”

秦可强马上就接受教训,闷头喝茶,再也不说话了。祝童心里的谜团却越发浓重。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秦可强心里一定有什么话。因为未知的原因,或者不想让祝童担心,或者怕判断错了惹麻烦,就是不说。

祝门确实在受益,直接表现是二师兄门下弟子暴增,有两个江湖小门派已经并入二师兄门下。间接受益的还有望海制药,道宗加强了与祝门的合作。

凡心正在山东小镇与老骗子商议,道宗以两个价值不菲的古方加一部分资金,在望海制药框架下成立一家合资公司。

“祝童,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在上海,你是孤家寡人,即使有人想阴你也只能对你本人下手。可是,苏小姐不同,她有家有亲人。”

“你……什么意思?”祝童的脸色发白,意识到秦可强下面的话绝对不简单。

“最近几天,不止是你身边出现了陌生人,苏小姐的家人乃至她外甥身边也有。我们找不到幕后人,那些人都是被人雇佣的‘社会闲散人员’。我想,你刚才说的可能性都有道理,只是,还有一个背景你也应该考虑进去。近期,王向帧专案组调查了一批人,也抓起来了一些人。你现在做的事,没有他的支持根本就做不下去。”

“那又怎么样?”祝童喃喃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秦可强夹起一块碳球投进火炉,让将要熄灭的炭火得以延续。

祝童脸色惨白,相濡以沫虽然温馨,但那是绝望的挣扎。秦可强在提醒他,苏叶是警官,很可能会被他牵连,放弃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有人让我提醒你: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把该做的事做好,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如果你一直消沉下去,什么也不做甚至逃避,干脆离开上海好了。茶喝完,你也该休息了。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谁让你给我带话?”祝童拉住秦可强,坚决不让他离开。

这些话太严厉了,一般人即使关心自己,也不会借秦可强的嘴带来这样的警告。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过后会有失重的感觉。你如今修为全失,失落感也许更重。”

“我问得是,谁让你给我带话。小说整理发布于wàp.①⑥k.cn”

“明知故问。”秦可强摆出一副少见的表情,似乎在看一出难得的喜剧;“苏小姐需要时间适应,你更需要时间调整。还是先分开吧,我们的人手并不多,如果出了什么事后悔就晚了。等你把上海的事做完,你们之间自然会有个结果。”

接下来,任凭祝童死说活说,直到离开,秦可强嘴里再没吐出半个字。

叶儿的画像被一方白纱掩着,祝童撩起白纱,在画像前的地上坐着。

梅叶的工笔画已达举重若轻的境界,叶儿含羞带笑身着汉服,梳起古典发髻,灵透自然、纯真无邪,正凝视手中的栀子花。那时没有什么事情干扰,他们多么幸福啊。

可是现在,秦可强隐晦的建议他离开叶儿。上海那么大,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手是谁,更不知道对手会选择什么地方下手。进攻永远比防御简单,正如破坏比建设更容易一样。

夜逾极致,祝童周身疲惫却没有丝毫睡意。看着画像中的爱人,心神激荡;秦可强的留下的话在他心头来回盘横。是啊,自己最近太消沉了,不管这段感情会如何,他根本没权利消沉。福华造船牵扯到太多的人太多的利益,时间对于他和他的对手都是那么宝贵。

暗杀、刺杀、绑架、敲诈;一连串词汇出现在一张白纸上。小骗子呆呆的看着这张纸发楞,直到朝阳攀上窗帘。

第二天上午,福华造船联络处和韩国重宇造船的前期谈判正式启动。

祝童又一次进入嘉雪花园;彭湖被从谈判桌前叫下来,跟在李主任身边。

下午,程震疆也接到电话赶到嘉雪花园;他在客厅等了十多分钟才见到李主任。

“程先生,你的退役战友中有想来上海工作的吗?”祝童好象很忙,顾不上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李主任的意思是,要给他们一份工作?”

“我需要十个人。月薪五千,包吃住。他们必须在三天内就位;主要负责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安全保卫工作。具体一点说,就是要重点保护联络处主任吴瞻铭,财务主管苏叶,技术顾问钱鼎老先生,和网络信息安全主管台海言四个人的安全。外面有四辆车;”祝童指着嘉雪花园主楼前,那里停放着四台崭新的大马力切诺基;“今后,他们四个人上下班就乘坐这四辆车。”

程震疆吃惊的看看外面的车,又看看面前的李主任,一时愣住了。

“有问题吗?”

“没问题。”程震疆兴奋起来。

他最近难得见到祝童,由于身份与背景已经专业的因素,他的工作谁都不好安排;谈判插不上手,整天在高级写字间里玩游戏,郁闷是一定的。

“我有问题,人员由你选,今后由你领导。我会建议董事会,未来给他们在福华造船内做出适当的安排。但是。这些人的背景一定要清白,不能出现无间道那样的事,我们承受不起。还有一点,身手一定要利索。”

“请领导放心,我选来的兄弟都是好样的。”祝童布置的任务,正是他的喜欢并且拿手的。

程震疆高兴的开着一辆切诺基走了。这种车底盘沉稳,框架结识,即使发生车辆发生撞击事故,也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车内乘员的安全。

祝童限定的时间不足以让程震疆召集起一只保卫队伍,很可能,第一批就位的十个人里有一半以上是现役陆战队员。程震疆清楚,祝童也清楚,两人都没说透。有些事还是模糊些比较好。

秦可强的话,让祝童的考虑了很多很多;未雨绸缪,不能等出了事才去亡羊补牢。随着局势的发展,不只是自己,也许福华造船的关键干部都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三天后,申宗玄与吴瞻铭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双方已达成框架性协议,将尽快在此基础上展开下一步谈判。申宗玄带领韩国重宇造船的谈判人员由浦东机场离开上海。李主任没有到机场送行。

一周后,旭阳集团也传出一条爆炸性新闻:经集团董事会研究,旭阳集团将卖出帝海房产、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之外的所有子公司,筹集的款项将全部用于福华造船项目。并且,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两只股票将进行资产重组,报请相关部门审核批准后,统一以中田船务公司的名义复市。

对于持有两只股票的股民和股东来说,这是一桩大利好消息。虽然中田船务公司的股票还没有复盘,财经类媒体已经对此展开的热烈讨论。因为福华造船筹备处近期接连发布利好消息,很多人预计,一旦中田船务公司的股票复盘,有可能从停盘前的每股二十多块冲高的五十以上,甚至更高。

消息发布的第二天,李主任又一次接受了两家媒体的专访。他对两位**透露了两条内幕消息;一是旭阳集团已经完成内部整合,将在四月底之前筹集到至少三十亿的资金投入福华造船项目上。

第二条消息更具新闻效应;李主任意有所指的说:旭阳集团的全体股东将与近日开会,选出新的董事会组成和新的董事长,完成变更登记后,中田船务公司的股票将复盘。

这条消息很快就被解读成,陈依颐小姐已经完成了对旭阳集团的改造,一旦她正式成为新的董事长,田旭洋时代将正式结束。不管田公子是否恢复健康,都不可能再拥有对旭阳集团的控制权。

事实上,情况与大家猜测的差不多;祝童这一段呆在嘉雪花园确实在做这件事。百里宵和陈依颐前期已经进行了大量工作,祝童在那几天里,多次将蓝湛江、无聊大师和Della邀请到嘉雪花园,终于与三位大股东达成了共识。

说来简单,完成此次整合要克服的困难十分巨大。最难的是,说服蓝湛江和Della把他们持有的股份转让给陈依颐和华商银行。作为回报,陈依颐把旭阳集团帝海房地产公司之外的所有产业转让给蓝湛江。

祝童这样做,等于是把蓝湛江赶出了福华造船,也就等于彻底得罪了三品蓝石。没办法,谁让蓝湛江的龙邦国际在新加坡注册呢?按照王向帧划下的红线,龙邦国际属于外资。

Della得到的是旭阳集团旗下的另两家上市公司,虽然那只是两个空壳,可股市就是这么奇怪,空壳上市公司也能卖出好价钱。

谢晶的事,祝童到现在也没找到好的解决办法。海岸共荣投资基金虽然是在上海注册,但资金来源的问题一直是悬在谢家头上的一柄利剑。谢晶曾提出个建议,把海岸共荣投资基金持有的股份无偿转让给东海投资;东海投资把一笔资金投入望海集团,谢家从望海集团那里得到相应股份的补偿。

如果这个建议可行的话,当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只是,如此操作有洗钱的嫌疑;祝童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对王向帧提出这个方案,目前,还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在此之前,柳伊兰已经同意了这个方案。

有个前提不能不说明一下,王向帧在上海行动的间接受益方,竟然是陈依颐。旭阳集团的公示期结束了,还有接近百分之十的股份无人前来登记。也就是说,这些股份的持有人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权益。

接下来,祝童的行程变得分外忙碌。他与陈依颐一起集中拜会了各个相关部门和造船厂当地政府,并在嘉雪花园举办了一场颇为盛大的嘉年华会。把方方面面的客人都邀请来,畅叙友谊,为未来的合作和管道的通畅做必要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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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传奇(下)

史密斯终于坐不住了,之前他数次要求与李主任见面,但出面的都是吴瞻铭吴主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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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雪花园嘉年华会后,祝童总算答应了史密斯的要求。

地点还是在金茂大厦,福华造船筹备处李主任办公室;时间被确定为下午四点左右。

上午的时间祝童要在海洋医院为一位神秘的老人治病,午后返回金茂大厦。李主任首先召开全体会议,对前一段的工作做个总结。该表扬的表扬,该奖励的奖励,该点名批评的就批评,这也需要不少时间。

史密斯在一直等到四点四十分才走进李主任的办公室,抱怨道:“李主任,您的时间概念有问题,浪费了我很多时间。”

“哈,我最近太忙了,对不住了,请坐。”祝童看看房间里新买的红木座钟,说;“您还有四十分钟,我六点钟还有个约会。”

史密斯不再抱怨,温格先生说,李主任可算是位具有中国特色的“泼皮无赖”;如果他感觉不爽,谁的面子都没用。国际通用的商业准则甚至法律,在他眼里都可用四个字来描述:仅供参考。

也就是说,如果感觉对他有利,规则和法律都是好东西;如果那些东西对他构成障碍或约束,李主任会想尽一切办法绕开那些框框。在这一点上,史密斯也有同样的习惯。可是,这里是中国上海,人家有主场之利。

“我认为,福华造船联络处和韩国人的谈判浪费了大家太多的时间,我们应该尽快回到谈判桌前。MTK船务公司拥有福华需要的所有东西,韩国人的技术、设备和经验都是垃圾。”

“史密斯先生,首先要确定,浪费时间的不是我们,而是MTK船务公司。是你们首先至双方的利益于不顾,去和别的人勾三搭四。中国有句古话,做得初一就别怪人家做出十五。对不起,可能如此深奥的东西对您的理解能力是个考验。不过没什么,MTK船务公司当然是我们的选择之一。但是,如果史密斯先生把韩国TWB造船企业和重宇造船称为垃圾的话,我认为对我们的谈判没什么好处。我的任务是筹建一个具有发展潜力和一定技术先进性的福华造船;从技术上说,MTK船务公司也许有些许的优势,但还没达到你认为的那个高度。韩国人没有你们那样的胃口,他们要求的股份比例只有你们的一半。

“从投资上考虑,我更倾向与他们。福华造船能因此节省下至少一半建设资金。有了这笔钱,福华造船董事会可以去收购别的船厂,可以去购买技术。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如果按照您的意愿,与MTK船务公司合作,我们能得到什么呢?控股权在你们手里,旭阳集团倾注全部资金不说,还必须背上沉重的债务。我看不出这样的一步到位对旭阳集团有多少好处。如果与韩国人合作,福华造船固然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是那正是今后进步的起点。”

祝童说完了,史密斯马上站起来:“不是那样,不应该那样理解。福华造船不属于某个人,它将成为一家在国际船舶工业中有影响的大企业。你不能让它在一个很低的台阶上起跳,很自私。”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ㄧбk文学网,电脑站:ωωω.ㄧбk.cn手机站:wàp.①⑥k.cn支持文学,支持①⑥k!算啦吧,福华即使与MTK船务公司合作,在世界造船业来说充其量也不过是二流偏上货色;它从什么地方起跳都不可能超越那些被各国政府重重保护的大船厂。我想,史密斯先生今天不是要和我讲道理的吧?”

“在什么情况下,我们的谈判才可能重新开始。”史密斯压下火气,进入真正的沟通阶段。

“史密斯先生,我身上的压力也很大啊。”祝童抽出堡狮龙金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几行字;“只有在这个框架下,我们的谈判才有可能继续进行。您应该理解,如果福华造船启动与MTK船务公司的谈判,韩国人那边势必会有所考虑。所以,这张纸您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带出房间。在外界,您无论说什么,我都将不会承认。”

史密斯接过纸仔细看着,祝童如今的表现已经是一位深谙谈判技巧的老手了。为了不落口实,他甚至不把提出的条件用语言陈述,而选择了古老却有效的笔谈。

祝童的要求是,MTK船务公司在与旭阳集团成立合资公司的股份,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并且,是全方位合作,不能有诸如技术使用费或转让费之类的附加条款。

关于资金投入方面,双方的出资比例为四比六;如果按照预计的十五亿美金一期建设资金的话,MTK船务公司必须准备九亿美金,而旭阳集团需要投入六亿。

“这是讹诈!”史密斯拍打着纸张;“如果按照这个条件,我们将无利可图。”

“不会,你们只是少赚一点而已。”祝童当然不承认自己是讹诈,虽然近似;“我知道,史密斯先生下一步的计划是,将福华造船在新加坡或美国上市。你们擅长做的事情我们不会有太多的干涉。可是,我最后一个条件是,福华造船必须在上海上市。”

史密斯两眼冒火,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很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讨厌的“李主任”的。按照田公子与他们达成的协议,福华造船的上市工作将有史密斯他们全权操作,这也是一桩收益丰厚的买卖,可是现在……

“还有一件事,陈依颐小姐让我转告史密斯先生,您所持有的旭阳集团的股份和股票,将在本月有所变化。如果您留意新闻的话,旭阳集团为了迎接福华造船项目,正在进行内部整合。董事会将提出一项建议案,支持陈依颐小姐和华商银行共同出资增持两成的股份。”

“这是**裸的掠夺,你们没权利侵害股东的利益;是违法行为。”史密斯在旭阳集团有一定的股份,在股市上持有大量的股票。

祝童宣布的这项建议案,陈依颐和华商银行等于不出一分钱就得到旭阳集团各百分之十的股份,确是明目张胆的稀释股东股份的行为,前提是那批百分之十的无主股份。只不过,陈依颐背后有华商银行支持,这些股份将抵押给华商银行,释放一大笔资金出来。

祝童出面已经和董事会成员达成补偿协议,这项提议案一定会在下一个董事会上通过。受损失的是非董事会成员股东,打击的主要目标,正是史密斯和江小鱼。这才是小骗子近期操作的最得意的一桩生意,彭湖在其中起了很不好的作用。福华造船筹备处也从中得到了一点点好处,百分之一的股份。按照市值,大概也就一亿左右。

“史密斯先生,我看,这次谈话到此结束吧。条件吗就是这些,你们可以回去仔细考虑一下。只是,千万别勉强。心情愉快才能合作愉快,我希望,如果能合作的话,钱一起赚,大家都有个好心情。”

史密斯眼看着白纸在眼前化为灰烬,无奈的告辞了。如果接受这个条件,虽然损失不少,但多少还有得赚。在内部,他已经感受到来自松井平志和蓝湛江的强大压力。松井平志甚至威胁他说,如果不在两个月内完成与旭阳集团的谈判,他将退出MTK船务公司;或者,收购史密斯拥有的股份。

祝童给出的条件至少让大家有个讨价还价的基础,史密斯首先要听取温格的建议,衡量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还要征询松井平志和蓝湛江的意见。

至于旭阳集团的股份损失,目前看来只能暂时承认失败;谁让史密斯假手别人持有旭阳集团的股份呢?

送走史密斯,祝童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因为这表面的胜利而有所好转。

更艰苦的谈判在后面呢,史密斯早晚会识破韩国人的真正用意,那时,真正的交锋才会开始。他马上要去见另两个大玩家:万家生佛。

叶儿走进来,捧着一条长长的羊绒围巾。

“李想,外面天冷,带着它。你最近气色不好,要注意身体啊。”

祝童任凭叶儿把深灰色围巾绕在脖子上,呼吸急促,不知说些什么好。

“好看吗?”叶儿歪着头打量着。

“只要叶儿喜欢,就好。”祝童摸摸围巾,手感丰厚体贴柔软;心里暖出一片柔情。叶儿憔悴了,脸色白的不见血丝。

“别喝酒,我等你电话。晚上,我们好好谈谈好吗?”叶儿睁大眼睛,期盼着祝童的回答。

“我……尽量吧。叶儿,今天的客人很特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祝童犹豫一下,婉转的拒绝了。他不敢直面这样的谈话。

“无论多晚我都等你,我一会儿去公寓。”叶儿低下头,低沉而坚决的说;说完,就逃跑似的离开了。

祝童已经决定暂时冷却叶儿的关系。他呆呆的看着叶儿刚离开的房门发愣,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出口。他宁愿自己从未与她相爱过也不愿看到她伤心,只希望她还能像以前那样美丽快乐,还能如那个站在十月阳光下的女警官般,自信幸福又光彩照人。

维系这段感情,对他们双方来说已经不只是内心的折磨,危险随时可能出现在叶儿和苏娟一家身边。祝童不知道,如果那种情况出现自己该如何选择;如果对方以叶儿或者苏娟乃至宝宝的性命做要挟,他会不会屈服?

最近一段时间,他把自己的行程排的满满的,甚至很少到金茂的办公室来,正有逃避的意思。可是,叶儿等不了,她承受不住了。

萧萧推门进来:“主任,时间不早了,您该走了。”

“我们走。”祝童拉拉围巾走出办公室。

叶儿的财务室就在隔壁,祝童没有向里面看,他能感觉到叶儿忧郁的目光。

彭湖从财务室走出来,跟在祝童身后。

最近一段时间,萧萧和彭湖几乎成为祝童身边必不可少的两个助手;只要有祝童出现的场合,他们也一定站在他身后。当然,海洋医院例外。范老的病房禁止任何人进入,除了祝童和郑书榕两位医生,护士和范西邻夫妇都在被禁止之列。

程震疆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脸拦住路说:“李主任,需要我带两个兄弟一起去吗?”门前还有两位精神抖擞的年轻人。

一周前,福华造船联络处门前除了漂亮温柔的前台小姐,还多了两位保镖。

祝童拍着程震疆的肩膀,说:“用不着,改天,我请兄弟们吃喝玩乐。”

程震疆的十个人组最后名单今天上午才最后确定,祝童给出的薪水虽然不算高,比起他们在别处能找到的工作强太多了。

小伙子们都比较满意,他们来自乡下,经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退役后没有门路进入公检法部门,能进入福华造船,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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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鸿门宴(上)

约会的时间不是六点,而是八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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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物敏感,饭局的地点比较远,在旭阳集团的水乡人家。这个时段,上海的交通一向很繁忙,所以要提前两个多小时出发。

祝童的安全当然用不着程震疆操心,他的座驾周围,随时有两辆石旗门的的士戒护。

水乡人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自从群蛇事件后,水乡人家已经处于停业状态。一个闹蛇的所在,至少女士们会敬而远之。

陈依颐提前半小时到达,更早来的服务生收拾出一所小楼,作为今天约会的集合地。

宝马X5停稳,祝童看到陈依颐正在湖边亭亭玉立,走过去。

“依颐,还感到可惜吗?”

“是啊,哥哥最喜欢这片园林。他曾说过,等老了,就搬到这里享清闲。”

天已经黑透了,站在这里看不到远处那片田公子静心布置的园林,只是湖畔的景致已经很能表达主人对这里的喜爱了。、

田旭洋拥有的只是那片不到二十亩的园林,水乡人家的大部分土地都只是租用性质。

远远的,传来几声犬吠。风,呼呼吹动树梢,发出尖利的啸叫。

陈依颐挽住祝童的手臂,低声说:“主任,我有点害怕。”

女孩子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软弱,很能激发起男人的雄心。彭湖正好走到近前,笑道:“有什么可怕的?这里的蛇不是已经清除了吗?”

“我不怕蛇,怕你这样的人。”陈依颐白了彭湖疆一眼,以她的身份不必在意这个年轻的白领。

彭湖更不在意,能近距离接触到身家亿万的**继承人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敢于在陈依颐面前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更是种享受啊。

林间闪过车灯,一辆普通的商务车驶进来。

今天的主宾,万家生佛到了。

万家海似乎任何时候都乐呵呵的,胖胖的圆脸上堆满谦虚的笑。

瘦子盛福的眼睛好象永远睁不开,永远看着你的下半身,永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了解的人,只从表面看不出这个组合就是手眼通天财大气粗的江浙大玩家万家生佛。寻常人也请不动这么一尊佛。

可是,今天请客的主人是曲老亿。

祝童、陈依颐、万家生佛都只是曲老亿的客人而已。

看到主宾就感觉情况有点反常:客人已经到齐,主人却还没露面。

“你就是李想?”万家海四周打望一圈,来到祝童面前,伸出手;“曲老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久仰久仰。”

祝童正要说话,盛福嘴里冒出一句:“曲老亿呢,他不该迟到。”

“我一直都在。”树影下传来一阴测测的声音,曲老亿长衫步履缓步而出。

万家生佛吓了一跳,连祝童都感到意外。曲老亿竟然是走着来的。

“入席吧,我今天准备了几个好菜。”曲老亿拍拍手,耳边传来一阵丝竹声。

寻声望去,人工湖湖面上亮起串串宫灯;一只朱红画船缓缓靠岸;甲板上,五个眉目如画的女官装扮的乐女,正演绎江南小曲。

彭湖何曾见过如此阵仗,从看到万家生佛那刻他就开始退缩,迟疑在祝童身后不肯登船。

“你和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骗子低声笑问;“没关系,人家是大玩家,可能你以为天大的事人家早忘了呢。”

陈依颐也不适应,昨天曲老亿借场地时心里就惴惴的,今天被祝童硬拉来见两个土财神,她还有点放不下身架。

画船徐徐离岸,曲老亿放下垂帘,指着桌上的几碟小菜说:“请随便,不必客气。”

碟子里是一碟干果,有核桃有花生,一碟水果是葡萄。这些东西如果算得上好菜?

祝童首先把葡萄端到陈依颐身边,说:“曲先生好大的收笔,我替陈小姐先挑了。”

盛福手疾眼快,抓起那对核桃,枯瘦的脸上难得挤出点笑容;也不说话,只在手里摩挲着。

“唉!就两样好东西,曲老亿越来越小气了。”轮到万家海,他抓起一把绿油油的莲子,乐呵呵的套在手腕上;正是一串翡翠佛珠。

彭湖这才晓得,桌上的东西都不能吃,是主人为客人精心准备的见面礼。留给他的选择只剩下几颗黄玉花生和黑玉瓜子,他踌躇片刻,抓了几颗黑玉瓜子。

祝童露出满意的笑,把黄玉花生给了萧萧。

“好象少了点什么?”万家海诧异道,祝童还空着手呢。

“我啊,要这几只盘子。”祝童把四只碟子归拢到自己面前。

“啧啧!走眼了啊。我们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没一只官窑碟子值钱。”盛福旋转着手里的玉核桃,故作惋惜状。

曲老亿哼一声:“得啦吧,我知道二位加着小心呢,看不上老区的破烂玩意儿。怎么着?害怕老区给你们下套,摆一出鸿门宴?就凭二位的身家,些许人工湖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大上海二位也是横趟着过。”

万家海笑眯眯的伸出胖手,比划着:“老区手里哪样都是宝贝,大家都知道。我是拣顺眼的挑,老盛身子骨弱,弄一对玉髓核桃补元气。话说回来,有老区出面,上海滩谁能不给面子?李主任,您说是吧?”

“各位前辈的机锋,晚辈听不懂。”祝童谦逊的笑笑,此时此刻还不是他说话的时候。本书转载ㄧбk文学网wαр.①⑥κ.сΝ

盛福眯着眼瞧瞧祝童,又瞧瞧陈依颐,用招牌式的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好一双璧人啊,我如果能有你们这般年轻,就不会如此小气了。唉,老区莫怪,我们呢,看不清这潭水的深浅。随便应承简单,怕沾上水腥啊。”

祝童不吃这套,嘿嘿笑道:“我个陈小姐之间只有纯洁的友谊,二位看起来更般配。”

盛福的脸色有点发绿了,却又不敢发作,咬着嘴唇思量着什么。祝童的意思是,他和陈依颐即使有什么也是男女之间的事,而万家生佛却是两个大男人。

彭湖这才看明白到大玩家的心计,万家生佛不是不识货,而是不想粘便宜。

他忽然感到有人拽自己的衣袖,扭头看到萧萧正在使眼色。就很识趣的站起来,与萧萧一道退出船舱。这样的场合,不是他们久呆的地方;见识一下即可。有些话,也不是他们能听的。

萧萧和彭湖刚退出,柳伊兰就捧着一套茶具走进船舱;挨着陈依颐坐下,娇笑道:“万老板,上次您到漫江花雨捧场,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怕招待不周慢待了贵客,又怕打扰了您的兴致,好为难啊。今天就给您泡杯茶,算是赔礼了。”

万家海连忙站起来,呵呵笑道:“使得识得,我为柳老板扫炉。”说着,真个拿过茶炉,用一把毛刷轻扫炉底。

“老万看到柳大姐就没骨头了。”盛福阴阳怪气的又冒出一句。

柳伊兰冷着脸:“姓盛的,老娘用不着恭维哪个。万老板算是我的半个朋友,你那些酸气,别在我眼前冒。老娘听不着。”

“嘿嘿,被柳大姐骂两句,浑身上下都舒坦。”盛福没恼,还很受用的样子;还取出一只折扇,击节吟哦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柳大姐,我听说你最近手头吃紧,只要一句话,多少钱都使得。”

“多谢了,只怕这样好事老娘消费不起。”柳伊兰横他一眼,盛福身上的肉又痒了三分。

祝童和陈依颐很意外,面面相觑;不知人家还有如此嗜好。

曲老亿脸上的严霜也化去:“你这身贱骨头。”

火炉燃起,船舱里的气氛也和谐了。

盛福喝下柳伊兰递来的茶,顺便摸了下她的玉手,很受用的又享受了一顿臭骂,才打开话匣子。

“曲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知道您今天为什么请客。最近一段时间,老万在北京,我在上海。人见了不少,话听了不少。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拿定主张。如果您有什么建议的话,不妨明说。钱吗,咱们不缺,还是那句话,怕引火烧身啊。”

曲老亿抿着茶没说话,祝童知道,该自己出马了。他轻轻喉咙:“两位,今天算是第二次见面了。月前在凤凰城,曾有人对我说,两位正与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的卡尔,也就是卡姆莱尔.施瓦茨先生接触。我当然不信了。万家生佛的名号在那里摆着呢,你们不会做撬墙角敲边鼓的事。便宜谁都想占,但二位不是那样的人,不会让晚辈为难。”

“是金菊花给你的消息?”万家海搓着手摇起脑袋;“我最看不得那小子,躲在娘们背后,算计来算计去。等他老爹不在了,有的他好看。”

“范老的身体很好。”祝童盯着万家海,很明显,这个人比瘦子盛福更实际。

万家海和盛福对视一眼,随即都把目光转到祝童身上。

“我是范老的主治医生,今天晚上……”祝童抬手看看手表;“半小时前,王先生亲自到海洋医院,邀请范老出席一个小范围的茶话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锦江了。”

范老能出席茶话会,并且他的主治医生不在身边;这表明,老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到相当程度了。万家生佛能玩到现在的场面肯定不是傻瓜,他们默不作声的在考虑范老出面为王向帧撑场面,局势会如何变化。

盛福打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句什么就一直在听,其间只嗯啊几声。

他在确认消息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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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鸿门宴(下)

柳伊兰和曲老亿说起茶经,祝童与陈依颐说山水道观周围的风景,都是闲话也都不是闲话。(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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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等,等万家生佛拿定主意。

盛福与卡尔的接触已经到了一定深度,至少已经接近形成框架性共识。

下午,祝童和史密斯的接触双方都有演戏的成份,只不过,祝童摆出的是韩国俊男**申宗玄和金智珠,史密斯貌似委曲求全的背后,是以万家生佛为代表的神通广大的江浙大玩家。

盛福甚至已经选好了合作船厂,宁波附近的一家大型船舶修造厂,永吉船务公司。万家海在北京试探各方面的态度,也有了相当收获。

除非外界的不确定性因素和祝童展示出的实力足以动摇逐渐坚实的基础,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王向帧近期接连被叫回北京汇报工作,有消息说,他很可能在将要举行的两会后出任新职。可能是到西部某省也可能到某部,所以,很多人对他能在上海呆多久都表示怀疑。但是,如果范老出面了,局势就变得复杂了。

“对不住,我想问问李主任,那两个韩国人……”万家海的脸上没有笑容,称呼也变了。

“他们主动找上门要求合作,我们之间的谈判很顺利。”祝童开始收敛,话只能说三分;理解得了就理解,理解错了谁也没办法。

“陈小姐,令兄的身体……”万家海有转向陈依颐。

“我哥哥的身体很好啊。吃得下,睡得着。”陈依颐比祝童直接,看着窗外有点伤感的说:“如果哥哥还能主事,这里也不会让给别人了。”

“可是,我听说田公子是隐忍不发,等着出来吃现成大餐呢?”盛福倒是变成满脸笑容,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他请不动李主任这样的高人,所以暂时隐退,假手依颐小姐请出李主任为他操持福华造船。”

“是啊,大家都认为,田公子需要一个生面孔整理旭阳系。有些事,他出面会有很多顾及。现在看来,陈小姐在李主任帮助下做了很多田公子做不到的事。如今的旭阳集团已经甩下了大部分包袱,更有活力。”万家海也开始帮腔。

祝童想要提醒陈依颐,言多必失,人家在试探你。

陈依颐已经开口了;“这样不好吗?我想,两位应该很清楚,现在的旭阳集团和以前的旭阳集团,已经完全不同了。李主任是帮了我不少忙,但他的主要工作是为福华造船挑选合适的合作伙伴。”

曲老亿用他招牌式的冷笑**来:“哼哼,田公子还欠我不少钱。他要夺回旭阳集团,很多人都不会答应,除非……”他的眼睛在陈依颐身上停住了;“除非,陈小姐在某个时间出意外,而田公子却忽然好了。”

祝童涑然一惊,姜就是老的辣!这个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与陈依颐把旭阳集团改造成自己的一样,田公子也有可能再次控制旭阳集团;前提是,有一个微妙的意外降临到陈依颐身上。

“曲老板,您多虑了。我很健康,李主任是最好的医生。”陈依颐勉强笑着,从柳伊兰面前端起茶壶给大家斟上一圈。

于是,万家生佛的注意力又集中到祝童身上。本书转载ㄧбk文学网wαр.①⑥κ.сΝ

“旭阳集团是福华造船的基础,陈依颐小姐有足够多的朋友。我想,两位更关心的应该是如何进来,而不是如何挖墙脚。”

祝童点睛,盛福画龙:“我们为什么要进福华?发财的机会到处都是。”

“因为,在这件事上,你们如果不是我的朋友,就将是我的对手。MTK船务公司在中国只能有一个合作伙伴你,那就是福华造船。”盖子掀开了,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呵呵呵呵,喝茶,喝茶。”万家海眨着眼睛,满腹狐疑。

年轻人火气大,可是这个年轻人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一个应对不好,万家生佛将树立起一个对手。他,年轻的李想,有什么凭仗挑战万家生佛?

盛福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方面,曲老亿和柳伊兰都变得表情凝重,他们甚至没有出面打圆场。

“钱能通神,可是,我有个朋友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有钱大家赚。我们都是中国人,福华造船代表的不只是钱,还有国家利益。我们这样争来争去的,得到便宜的只会是外人。如果二位暂退一步,我必有回报。”

“要做就做大的,咱们对韩国人的东西不感兴趣。”万家海以为祝童的回报是指与韩国公司签署的协议,摇头道。

祝童不再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盛福。

“李主任说的回报是……我不明白。旭阳集团已经筹集到了大部分启动资金,老盛和我,都不喜欢做小股东。”

“回报不会太丰厚,还有一定的风险,但足够刺激;需要二位做出最终决定后,我才能说。”祝童回答万家海的话,眼睛依旧与盛福对视着。

柳伊兰拍一把盛福的瘦肩;“看什么看?别把孩子吓着。”

“只怕,我要被吓得睡不着觉了。”盛福缩缩脑袋,阴沉的说;“李主任,如果你认为我们档你的财路,只能说对不住了。老万和我都是泥腿子出身,倒过假表修过大楼,苏州周围的寺庙里,都有我们预留的长生牌位。我们这两条命能活到现在,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玩的也玩腻了。只有一样事不肯做:找刺激。那太无聊了。我们和老外合作凭的是本事,从我们手里造出大船,本身就是一件很刺激的大成就。你们可以和韩国人合作,该让路的是你。”

“老万,你怎么说?”曲老亿看向万家海。

“这个,老盛有个外号,大家都叫他盛气凌人。我想,这件事大家回去都仔细想想。找个良辰吉日,请大师们抽签打卦。毕竟关系重大,不能凭你们一句话就让我们让路。好商量,回头想周全了,大家再商量。下次,我老万请客,你们都到苏州来。听说普贤寺最近来了个很有德行的大师……”万家海表现出适度的犹豫,废话一串串。

“靠岸!靠岸!”曲老亿拍着船板叫道;“万家生佛,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们!”

“曲老板,酒菜还没上呢。不能让人家说我们没气度,生意不成情意在,是不是?”柳伊兰出面打圆场,对被曲老亿招呼进来伙计说;“开席吧。”

“开席了。”随着伙计一声悠长的招呼,丝竹之声奏响,竹帘被高高挑起,四位宫装女子端着食盒飘然而至。

“老区,你准备的什么好酒?”万家海讪讪的找曲老亿搭话,

“马尿!对不讲道义的家伙,老子想起来就恶心。”曲老亿拂拂袖子;“老万,我觉得你还有点人气,早点分家吧,你啊,早晚要被他拖累。”

祝童感觉可笑,如果不是在船上的话,万家生佛可能早就拂袖而去了。按照一般规矩,既然这桩生意是祝童先接手,万家生佛就不该与卡尔暗通曲款。可是,规矩都有适应范围,福华造船这种量级的生意,不适用寻常规则。

陈依颐有点担忧的碰碰祝童,祝童回给她个微笑,眼睛与盛福时常互相打量。

四碟凉菜、四碟热菜都上齐了,万家生佛尴尬的坐着;柳伊兰到后面拿酒,十几分钟了还没回来。曲老亿冷着张臭脸,嘴里低低念着:“……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声音渐低至微不可闻,但嗡嗡的震感却越来越强,冲击着船舱里各人的耳膜,桌子上的盘碗都微微颤动。配合着甲板上乐女的丝竹声,船行水面的击水声,构成一副诡异的画面。

万家生佛开始没注意,等感觉到时,都目瞪口呆;接着就随之节奏摇头晃脑。

柳伊兰从船后取出坛酒,曲老亿才停下来,轻蔑的啐一口:“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你……”;盛福气得忽的站起,又马上摇晃着坐下。他两耳嗡响,胸中血气翻腾,一时半会是动弹不得了。

万家海苦着脸:“老区,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没把话说死,有事好商量嘛。”

曲老亿没理会他,伸出左手食指戳向酒坛。

陈依颐“啊”一声,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她眼前。

坚固的细陶酒坛就如纸扎的般,曲老亿的食指似乎毫无阻隔的穿透坛壁;手指拔出,一股酒箭随之而出。

柳伊兰递过去酒碗,很快就接满了四个;曲老亿拿过祝童身前的两只价值不菲的碟子,也接了两碟。顺手一抹,酒坛就被他的手指堵住了。

“浅薄之徒上不得台面,这两碟酒是你们的。”万家生佛战战兢兢结过碟子。

曲老亿左手堵在酒坛上,右手端起酒碗:“喝下这酒,你们就滚蛋,从此之后,咱们明刀明枪斗一回。大巷商贸?有几个钱就敢称佛。我倒要看看,万家生佛到底是真佛还是假佛。老子做事从不藏头露尾,三天后,老子开始收购永吉船务公司、原田发电、青大股份。你们最好把股份卖给我,不然的话,哼哼!别怪我、砸你们大巷商贸的招牌。”

万家生佛脸色铁青,喝下碟中酒已然恢复正常,万家海站起来:“那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钱多了高兴,不行吗?”曲老亿劈手夺过他们手里的碟子,手臂一挥甩出去。

两只薄薄的细瓷碟子“噗!”的穿透船舱厚厚的木板,跌落到人工湖内;“被卖国小人用过的东西,一文不值!滚!”

万家海和盛福彻底呆住了。

原来,今天真是一场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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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江湖贴(下)

陈依颐被柳伊兰请到小楼里说话,画船离开湖岸,船舱里又一次摆开酒席,这次上的都是素菜。(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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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起身斟酒,仰头先干一杯,才说:“晚辈的事,劳累诸位前辈大动周折,惭愧啊。这杯酒算我赔罪,以往有得罪之处,请两位大师多多海涵。这一杯,谢谢区先生的厚爱。”

曲老亿凝视祝童片刻,探出一指点在祝童双眼之间,很快又移到鼻下人中穴。

祝童猛然鼻头发痒,止不住打个大大的喷嚏。印堂与人中之间阻塞的经脉豁然开朗,一股绿色细流来回往复绵绵不绝。

“可惜了,你本有机会留下活佛。”曲老亿收回手指,惋惜道。

逍遥谷的修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祝童默默感受片刻,曲老亿为他打通的是一条奇脉,以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段短短的气脉间有如此大的玄机。因为这条脉络的通顺,印堂穴与人中之间再无丝毫挂碍,蝶神蓄积在印堂穴内的绿色气息渗透到他的口腔里,带着些苦涩,顺着气管一丝丝向下蔓延。

肺部的病灶已经开始受益,他还能感受到盘旋在丹田与膻中之间的清流活泼了一些;有了这条不是通道的通道,祝童可以用蝶神为自己疗伤了。

此刻不是说谢谢的时候,祝童感激的看曲老亿一眼,有点不明白;曲老亿为什么说他有机会战胜索翁达?

“祝大夫客气了,我们要在上海立足,早晚会与万家生佛起冲突。这次不过是提前引发而已。”无聊大师最了解对手,也喝下一杯酒;瞧着曲老亿说:“没想到啊,曲老板也是江湖中人。祝大夫有如此助力,万家生佛早晚要来请罪。”

“如今该合计合计他们会有什么动作,脸皮已经撕破了,万家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曲老亿冷着脸喝了一杯,他一向如此。

无处捻着佛珠,沉吟道:“曲老板已经划下道,等于发出一份江湖贴。万家生佛自诩为江南隐士,应该不会惊动场面上人。他们为了找回面子,只怕会花大价钱遍请高人出来撑场面。这一来二去的,没有一段时间消停不下来。祝大夫,无论怎么样,万家生佛在没有结果之前不会接触福华造船。我们大概能拖他们一两个月,他们有钱,钱能通神。希望万家生佛多带来些惊喜啊,江湖道好久没有这样的盛会了。阿弥陀佛,可喜可贺。”

雪狂僧幸福的笑着,他最喜欢热闹了,一想起可能会面对一些绝世高手,白胡须就瑟瑟乱颤。

祝童恍然大悟,这场鸿门宴原来早有预谋,不只是对自己这个挑战索翁达的大英雄的回报。

无聊大师在资本市场上早就与万家生佛结下罅隙,江湖道经过此次整合已经达成初步共识:摒弃争端合力进取。他们挑选的第一个试刀对手,就是看似威风的万家生佛。

画船在人工湖上飘荡了一小时二十分,大家喝的心满意足,决定三天后在苏州霞光寺召集一次江湖道联合会议,商议应对事宜。鸿门宴也就圆满结束了。

萧萧和彭湖乘陈依颐的车走了,祝童就邀请她坐上杨辉开的宝马X5.

返回的路上,陈依颐倚着祝童,低声问:“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我也不很熟。”小骗子脑子里思绪繁杂;一张纸已薄的透亮,但就是看不清后面是什么。

曲老亿与万家生佛之间似乎有极深的交情,可是翻起脸来那么冷酷无情。没有特别的原因,只凭江湖道这三个字,还不足以让他开罪如此大的生意伙伴。

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包括柳伊兰,今天的举动似乎都显得莫测高深。

“主任,看来,他们对王先生的前途很不乐观啊。”陈依颐又说。

祝童把注意力转回现实世界,从万家生佛的表现看,他们明显没有把宝压在王向帧身上。谁都知道王向帧对福华造船的重视,万家生佛敢于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暗中与MTK船务公司接触,就有一定的依仗。只是,他能做的只是治好范老的病,尽量保护范老能健康的活着,别的事都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汽车驶入市区,陈依颐又问:“你还要去医院吗?”

祝童想说是,可是叶儿现在医院的单身公寓等着呢。

他硬下心,说:“不去了,今天我去金茂酒店。小杨,先送陈小姐回去。”

陈依颐低下头想着什么,好久也没说话。

宝马X5驶近嘉雪花园门前,铁门滑开,宝马开进去。

“主任,陪我说说话好吗?我怕。”陈依颐拉着祝童的手臂不肯下车。

“怕什么,百里先生布置的很周全。小说整理发布于wàp.①⑥k.cn”

“可是,他是我哥哥啊。主任,你说,他会不会为了公司,对我……”

正是早春二月时,上海的气温并不太冷。

陈依颐双手抱在胸前,缩着身子,似乎受不得风寒。

祝童看看楼下,三楼,田公子的窗前依旧亮着灯,将一个长长的影子投射到地面;陈依颐就是看到哥哥身影才感到恐惧吧。

祝童移动几步踩住地面上的影子的头部,抚着她的纤柔的肩膀说:

“无处大师刚才说了一堆废话,我赞成其中的一点。钱财乃身外之物。依颐,我们的快乐来自对未来生活的美好预期,而不是对恐惧的预期。”

“可是……我还是害怕。”陈依颐软弱的靠在祝童肩头,低低的说:“主任,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

“走?能走到哪里去?嘉雪花园是你的家。”祝童劝道。

“我不要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家!”陈依颐几乎瘫在祝童怀里,近乎失控的呼喊着。

祝童怕她也和田公子一样疯掉,只好把陈依颐塞进车里:“依颐,你必须冷静,在这里呆着,我上去看看。”

“你别走。”陈依颐紧紧抓住祝童的手,可怜巴巴的哀求道。

“我去看看你哥哥,放心,这里的人都信得过;阿辉,好好照顾陈小姐。”祝童嘱咐杨辉一句,抽出手,走进洋楼。

百里宵早在楼门口站着,等祝童走近了才说:“小姐怎么了?”

“没事,田公子还好吧?”

“下午医生来检查过,说一切正常。”百里宵担心说;“明天上午要召开董事会预备会,好多事要陈总出面才行;你不该这个时候刺激她。”

“喔……”祝童停下脚步,看一眼楼下又看一眼宝马车方向;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出任何差错,特别是陈依颐和旭阳集团。

“为田公子看病的还是那个老外?”所谓老外,是陈依颐的依丽思医院从国外聘请的的精神科专家;田公子的病一直由他负责。

“是啊,还能有谁?你放心,戴维斯先生的底细很清楚,他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马上叫人去医院,把田公子的病历拿来。”祝童嘴角浮出笑纹,指尖捻着龙星毫看着百里宵;“戴维斯已经替他治疗几个月了,效果似乎不太好啊。我看,应该请几个专家来会诊,田公子需要用点特效药了。”

百里宵没接口,静静的与祝童对视片刻。

所谓特效药的意思很明白,祝童要用治疗精神疾病镇定剂和神经干扰剂,使田公子处于一种准白痴状态。请专家来会诊只是个噱头,祝童出面请的专家,一定会尊重“红包”的意见。

做这样的事有点……往轻了说,是不择手段;重了说,有图财害命的嫌疑。作为江湖道的一份子,百里宵或祝童这样做很不合适。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百里宵还在迟疑;“这里都是我的人,他跑不了,也不可能捣乱。”

“如果陈小姐忽然出什么意外……比如说,车祸。百里先生,我越来越担心一个人。”

“你是说,夏……”

祝童重重的点点头,百里宵脸色一暗。

最近几个月,特别是绑架事件后,夏护士长就住进嘉雪花园负责照顾田旭洋。百里宵也知道,夏护士长曾经与江小鱼有过一段,可是最近没发现她和外面有什么联系。夏护士长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在田旭洋的房间里。

“我们不能不考虑到另一个可能,如果陈依颐出什么意外,即使田旭洋还是疯子,旭阳集团的势必要落到夏女士手里。我不能冒险,陈依颐的安全保护要加强,田旭洋这边,也不能太舒服了。”

百里宵嘿嘿笑两声,半信半疑却也表示认同。田旭洋的房间装有监控设备,由两位千门弟子二十四小时值班;门外还有专人把守。如果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田旭洋还能有什么动作,甚至威胁到陈依颐的安全,多少有点耸人听闻。

祝童看出百里宵的心里的勉强,说:“江湖上有不少于十种秘术能在无声无息间置人于死地,江家至少知道其中的三种。百里先生,你和陈小姐都在明处。如果江小鱼那样的高手铁了心要除掉你们的话,你的防备措施必然出问题。特别是夏……我在医院呆过一年,医生要想杀人的话,办法只会更多。别忘了,赵永兵是怎么死的。”

百里宵的表情变得慎重了,赵永兵的死虽然有权威的医疗认定,但他当时是田旭洋的谋士,多少知道点内幕。夏护士长在医院工作多年,她如果出问题的话,真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他斟酌片刻,说:“从明天开始,陈小姐和我都离开嘉雪花园住到旭阳大厦。这里……我再加派一组人手。哎!我老了,等福华造船签约后,再不管这里的麻烦事。”

“不行,旭阳大厦那边更乱,你和陈小姐应该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比如说,船上。”祝童不同意,旭阳大厦来往的人太多,一旦出事的话,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船上……”百里宵迟疑着;“你是说赌船。”

“那是千门讨生活的地方,更不合适了。陈依颐小姐何等身份,怎能住到那种地方?”祝童摸出手机调出个号码,那是“东海骑士”号游艇船东的电话;“我在这艘船上开过新闻发布会,还记得吗?你最好把它租下来。记得给我留几个房间,金茂那边也有点挤,我准备把筹备处的一部分也搬到船上。”

“租下那搜船不便宜啊,费用怎么算?”百里宵认可了这个方案;在那样一艘船上,自己和陈依颐的安全能得到最好的保护。特别是祝童也要去,大家在一起把握性就更大了。

“当然是旭阳集团拿大头,我们经费紧张,稍微意思意思算了。百里先生,你是做大生意的人,不会在纠缠这样的枝节问题吧。”祝童打着哈哈走上楼梯;“我去看看田公子,很多人在关心他的健康问题。你去和陈小姐商量一下,没问题的话,让人马上去联系船东。”

百里宵去看陈依颐,祝童哼着小曲走上三楼。

嘉雪花园已有近百年历史,虽然经过历届主人的多次装修,但随处可见老式建筑的痕迹。

走廊里铺着厚重的地毯,壁灯在米色灯罩里散出柔和的昏黄。

夏护士长幽灵般从走廊的另一头飘过来,把小骗子吓了一跳。

她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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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冰雪佳人(上)

祝童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等夏护士长走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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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吧,他还没休息。”夏护士长冷着脸推开门,侧着身做个请的手势。

“夏姐的皮肤越来越好了。”祝童恭维一句,心里奇怪。

夏护士长的身上隐约飘荡着股特别的味道,鬓发松散,似乎……这个女人不久前经历过一次激烈的交欢,她身上的味道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汗水与体液混合而来。

怪不得她走路轻飘飘的,从侧后方向能看到她的脖颈处还有一片新鲜的瘀红。

难道江小鱼也在这里?祝童心生警觉,据他所知,夏护士长这样的女人一般不会太随便;可是也不能确定,越是这样的女人,随便起来就会不一般。

祝童开始怀疑,嘉雪花园内有通向外界的密道?这样的老式建筑,很难说有没有那样的设置。一会儿问问陈依颐,还要提醒百里宵注意。

两位千门弟子在书房外间沙发上坐着,祝童随夏护士长走进书房。

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田旭洋穿着睡衣坐在圆椅上,脖子上夹着小提琴,嘴里无声的吟唱着一段旋律。

“大哥,李主任来看你了。”夏护士长拿下田旭洋的提琴,在他耳边说。

“来了,请坐。”田旭洋抬头看看,哆嗦着抓起桌上的烟斗,装上烟丝递过来;“请抽烟。”

祝童接过烟斗,在手里把玩着;至少在表面上,田旭洋还是一位标准的精神病患者。

“夏姐,我想请教田先生两个问题;可以吗?”

“他的病最近有反复,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我不认为你问的东西他能听明白。”夏护士长为难的说,她的手一直放在田旭洋肩膀上。

“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祝童放下烟斗,坐在田旭洋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

“田先生,福华造船已进入关键阶段;我感觉到有人可能要对依颐下手。那样的话,福华造船将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你认为,谁会对她下手?”

田旭洋的脑袋不断摇摆着,眼光飘忽不定,好象真的没听懂祝童在说什么。

“最近我认识了位很有意思的朋友,他很关心你的健康。范西邻,你记得这个人吗?”

“范……范……?”田旭洋的眼神专注了,定定的看着祝童。

“不错,就是范西邻。他的夫人Della,你能想起来吗?”

“Della……哈哈,Della,哈哈哈哈……Della……米米……”田旭洋突然狂笑起来,仰着头,笑容狰狞可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记得Della?米米是谁?”祝童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现在的田旭洋真真好象个疯子;这样的疯狂不是说装就能装出来的。

“Della……哈哈哈哈……米米……”田旭洋继续狂笑,身体大幅度摆动,以至于夏护士长要付出很大气力才能让他不至于倒在地板上。

“李主任,他不能回答问题,请你离开,我要给他打针。”夏护士长温怒的说,她正吃力的把田旭洋拖到床上。

“米米……哈哈……Della。我要米米……”田旭洋忽然说出句完整的话。

祝童略显尴尬的走出书房,他看到,田旭洋的手正探进夏护士长的胸前。

田公子也觉察到他的处境危险,人不要脸则无敌,如果他装白痴能装到如此程度,祝童只好选择退避三舍。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ㄧбk文学网,电脑站:ωωω.ㄧбk.cn手机站:wàp.①⑥k.cn支持文学,支持①⑥k!好吧,如果夏护士长的交欢伙伴是田旭洋的话,至少祝童心里的担忧会减少一多半。房间里的药味冲淡了祝童的嗅觉,田旭洋漫不经心的呆滞表情掩盖了大部分迹象;至于他们这种变态的关系是否有悖道德,就变得不重要了。好象陈依颐的话里也流露出过类似的信息;年轻时,田旭洋和夏护士长的之间的关系颇有点暧昧。

宝马X5开出嘉雪花园,陈依颐死活不下车,坚决不在这里住。祝童只好把她带走,也许到金茂再开个房间。

“主任,我想喝酒。陪我喝杯酒好吗?”陈依颐几乎倚在祝童怀里,低低的请求着。

“好吧。”祝童也有喝酒的**,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特别是想到叶儿正在海洋医院的公寓里,而自己却不能去享受那美好的爱情,心里就如针扎般刺痛。

杨辉随着陈依颐的指点,把车停在锦江附近的一家酒吧门前。祝童认出了这里,他曾和陈依颐来过一次。

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从吧台走来,引着两人到一处角落;点燃一只红蜡烛。

陈依颐噼噼啪啪点好一组洋酒,祝童要了瓶白酒。

侍者很快把两人要的酒水送上来,陈依颐打开三个瓶塞,为自己调出一杯五彩斑斓的鸡尾酒。

侍者乖巧取出只火机,按开在杯口凑了一下。

“嘭!”一下轻响,陈依颐指尖的酒杯爆出蓝色的火苗,似有似无的飘摇片刻,很快就熄灭了。

“冰火佳人。”陈依颐脸上荡漾起兴奋的笑,轻抿一口,接着又是一大口;杯中的液体就下去了一大半。

“你去吧。”陈依颐塞给侍者张纸币,苍白的侍者低声说声谢谢,很快退进黑暗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祝童和陈依颐真的在喝酒;他们几乎没有交谈,各自喝着自己的酒。陈依颐一连调出四杯“冰火佳人”,祝童也喝下了半瓶白酒。

“主任,我们干一杯。”陈依颐举着第五杯“冰雪佳人”,绕过台子坐到祝童身边。

“干杯!可是,为什么?”祝童与她碰一下,杯里的白酒溅出一些,洒进陈依颐的杯中。

“为了福华的未来,干杯。”陈依颐嬉笑着一口喝下,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诱人的红唇细细喘息,享受着“冰雪佳人”带给她的刺激。

祝童也饮下半杯白酒,把酒杯扣到台子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

“我还要……”陈依颐从迷醉中醒来,伸手去抓桌上的瓶子,要调出另一杯“冰雪佳人”。

“依颐,别喝了。”祝童攥住她的手。

“我要喝,你……凭什么管我?”陈依颐甩开祝童的手,已经抓住只黑色的瓶子。

“也好,你喝,我走了。”祝童有点恼火,他确实没理由干涉陈依颐喝酒的自由。

走到门口,他心头不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陈依颐已经调好另一杯“冰雪佳人”,呆呆的看着酒杯;没有喝,两串泪珠儿正无声的滑过脸庞。

“不喝了?”祝童走回去,居高临下看着她。

“别丢下我,我只喝一杯就走。”陈依颐拉住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侧。

祝童想要抽回手,低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副诱人的风情。

因为位置高,陈依颐散开的衣领内挺拔丰润的双峰,有大半展示在祝童眼中。雪滑的粉颈,粉样肌肤隐透晕红,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一点樱红的影子。

祝童心里一荡,把眼睛移开。如今的陈依颐,正处于女人最美好的季节,饱满坚挺的胸部、纤细的腰肢,秀润的大腿从一步裙下露出半截,发散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诱惑,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境况都会热血沸腾。

陈依颐也感受到了什么,敏感如她,怎会不晓得自己的魅力。她静静的喝完最后一杯“冰雪佳人”,起身挽住祝童的手臂:“走吧。”

祝童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阵阵**触感,勉强要抽出来,说:“我去结账。”

“傻瓜,我在这里喝酒从不付钱。”陈依颐凑近一些;“这是我的酒吧。现在,我们去哪?”

是有点傻,陈依颐这样的人,有一家自己的酒吧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刚和叶儿分开就和陈依颐如此接触。并且,他竟然能感到兴奋和刺激。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从酒吧到街上,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小骗子把自己的抽离出来。发现,自从遇到叶儿后他就变成个君子了。以往的岁月里,他刻意享受过一个个类似的场景。无一例外,下一步目标是酒店内一间舒适的客房。

上海是如此的多姿多彩,在如今的情况下,做君子基本上就等于自掘坟墓。祝童也需要个机会,让叶儿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也许那样对结束这段注定是悲剧的感情最好。

只是,陈依颐的身份有点特别,她是旭阳集团董事长,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与这样的女人上床也许是一桩麻烦事。两情相悦基本上与这样的关系无缘,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冬日的风萧瑟且轻佻,冒犯着每一个夜游人,陈依颐衣着单薄,倚在祝童身边微微颤抖着。

祝童拉紧风衣,他也感到冷,却还不习惯穿厚重的棉衣。看看手表,已是午夜时分;他扬手招来宝马,把陈依颐塞进后座,自己也坐在前座。

“回金茂,阿辉,辛苦你了。”

进酒吧之前,祝童已经吩咐杨辉回去休息;但这辆宝马一直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候着。

杨辉驱动宝马,忽然说:“老板,您的电话一直在响。”

祝童的哦了一声,他刚才没拿自己的手包,电话大概是叶儿打来的。想到这里,祝童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说:“把我送去医院。快!”

杨辉高兴的应一声,加了把油门;宝马X5爆发出澎湃动力,快速超越几辆车慢车。

叶儿正在画画,模特是小狗阴阳。

小狗在客厅里撒欢,它已经很久没到过这里了。为它准备的狗窝还在桌边角落里,它把祝童的每一只鞋子都叼到狗窝内,叶儿又一次次拿出来。这样的争夺,已进行了好多个回合。

单身公寓已被收拾的窗明几净,床上新换一套红色床罩被罩;她十点多就洗浴完,换上新买的白色睡衣。简约质朴的设计很适合她,把女性的柔美以温暖的方式流泻出来。

叶儿如今的心情就如一个初婚的新娘,盼望着丈夫归来。

李想或祝童,在她的心里逐渐融合为一体,那是他的爱人。她知道自己的美丽,也知道祝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繁华的上海不缺少虚荣,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爱是真挚的。

她想,今天就把一切说开。就如将要归来的**,需要两具热情的身体坦诚赤露。只要彼此之间没有隔阂,祝童不再顶着李想的面具演戏,她愿意付出代价。

叶儿知道,那或许是一段难熬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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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冰雪佳人(下)

十二点时,叶儿终于忍不住给萧萧打个电话,询问祝童的去向。www.65txt.com

萧萧说,老板今天晚上约见了“万家生佛”,目的是劝退他们对福华造船的威胁。情况不太乐观,谈判还在继续。

事实上,那个时候万家生佛已经离开了水乡人家,萧萧也带着彭湖回到上海。萧萧不知道祝童在那里,只是出于保护祝童的立场对叶儿撒谎。她还对叶儿说,已经能确定彭湖就是“万家生佛”安置在福华筹备处内的棋子。

叶儿曾看过“万家生佛”的资料,并不知道他们竟然对福华造船构成威胁。她打电话到金融小组驻地,申请调阅“万家生佛”的资料。小于说,让她明天去,这份资料不能外传。

对于彭湖被祝童看破身份,叶儿只有轻微的意外。自从到筹备的那天起,大家都知道这里只会有一个老板,那就是祝童。任何人想在福华造船筹备处内耍花样,都不会有什么效果。

程震疆、向墨和她可算是外来者,有些与福华造船有关的敏感消息,他们知道的并不比外界早。祝童真正信任的只有四个人,萧萧,张雪丹律师,吴瞻铭和台海言。程震疆昨天还抱怨过,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刚进来的宋巧晴。

这也是叶儿想捅破双方隔阂的原因之一,祝童从凤凰城回来后似乎有了很大变化,刻意在避免与她见面。需要用钱的时候,都是萧萧打电话叫宋巧晴去送。

叶儿曾经问过萧萧,为什么老板会如此信任她。可是,她们之间似乎也隔着层什么。一些在以前很平常的话,叶儿再也说不出口。几个月来,变化最大的就是萧萧。程震疆甚至有点怕见萧萧,他对叶儿说,有点不习惯萧萧身上强烈的自信和令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尊严;以前在她身上根本感觉不到的这些。奇怪的是,萧萧身上的女人味并没有因此而减少,言行举止间随时散发出妩媚和娇柔的魅力。

金茂大厦也几个无聊者,特别是邻近几层的写字间,因为使用相同的电梯通道,他们已经开始把萧萧列入福华造船筹备处三朵金花之一;另两朵是叶儿和向墨。

一点半了,祝童还没有回来。叶儿忍不住拨打他的手机,没人接听。

叶儿再也坐不住了,祝童从来不会不接她的电话,即使在两人冷战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好在,杨辉的电话接通了,他说老板正在嘉雪花园,和陈小姐和百里先生谈话。手机在车上,他不敢接老板的电话。

叶儿本能的感到杨辉的话有问题,这和杨辉的表达方式有关,他还不善于撒谎。

她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自己的画像。那个时候,她和祝童是多么幸福啊。她感觉,此生再也不会有那样开心的笑了。

陈依颐吐了,她晚餐时没吃多少食物,猛然喝下大量的混合在一起的烈性酒,身体开始起强烈的反应。

祝童让杨辉把车停下,扶着陈依颐蹲在街边,左手拿着一瓶水,右手用纸巾在她嘴角擦拭着。

这里和海洋医院只隔着一条街,陈依颐软软的靠在祝童怀里,捂着酥胸剧烈喘息着。地上也一滩酸臭的液体,一小时前,它们还装在瓶子里时,曾经价值不菲。

叶儿又一次拨打祝童的手机,这次接通了;祝童没有说话,里面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主任,我没喝醉,你说,我哪里比不上苏小姐?”

“依颐听话,我送你回去,这样总行了吧。”祝童在劝说,声音里也有几分醉意。

“我不回去,我不要嘉雪花园,不要旭洋。不要,我不要,主任,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肯给我点温暖……唔……”接下来是一阵呕吐声。

“好了,不回嘉雪花园;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你住金茂。百里先生明天去租下‘东海骑士’,你近期住那里。”

“我现在就要去……主任,你就是我的骑士,救救我……他们要杀我,哥哥要杀我,救救我……别离开我。”

“好了,依颐,我答应你,今天晚上我陪着你。好点了吗?这里是医院,有人在看呢。要不然先去看看医生?”

陈依颐又干哕了一阵,喘息着说:“我不看医生,你就是最好的医生。主任,你摸摸,我的心跳的好快……”

“老板,警察来了。”这是杨辉的声音。

叶儿端着电话,愣愣的。她不认为祝童是无意中按错了按键,在她印象中,祝童一向很有分寸,即使是喝醉了也不会如此出这样的纰漏。

难道是,他故意让自己听到这些话?

叶儿披上衣服跑出公寓,转过街角,看到海洋医院门前,祝童正把陈依颐抱进宝马车X5。

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一旁,两位警官正在对杨辉进行酒精测试。几个好事者在一旁指指点点。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是喝酒,也不该跑到医院附近啊;几个街区内根本就没有与他们身份贴近的酒吧。陈依颐一向讲究,祝童也不是个喜欢凑合的人。

尽管如此,叶儿还是走过去。

酒精测试仪显示,杨辉的呼吸中含有酒精,警官要对他进行处罚。杨辉坚决否认这一指控,他说自己是专职司机,工作时间根本不可能喝酒。

“苏小姐。”杨辉看到叶儿了,不安的看一眼车内。

祝童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似乎外面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陈依颐半躺在他怀里,这个姿势,实在是比较暧昧。

“阿辉,你喝酒了吗?说实话。”叶儿先询问杨辉,她已经看到车内的情形,却装作没看见。

“没喝,老板和陈小姐在酒吧谈工作,我一直在车上。”

“你晚饭在哪里吃?吃的什么?喝酒了没有?”叶儿又问。

“别婆婆妈妈的,他肯定喝酒了,仪器显示得很明白。酒后驾驶是违法行为,再不跟我们走,就上强制了。”一位年轻点的警官看到叶儿,也许是被她的美貌刺激,故作威严的呵斥着杨辉。

“晚饭在水乡人家,我和陈小姐的司机吃的工作餐。后来,萧小姐和彭经理坐陈小姐的车走了,我就拉着老板和陈小姐去嘉雪花园。后来,老板和陈小姐到酒吧,他让我不用等了。可是我怕老板用车,没走。”

叶儿凑到杨辉跟前嗅嗅,他身上确实有酒味;她皱皱眉头,说:“你对这我呼口气。”

杨辉不好意思的后退半步,叶儿靠的太近了。如兰似香的呼吸近在眼前,呼出的热气直接吹在他的鼻尖上不过,他还是张开嘴。

“你是谁?难道你的鼻子比测试仪还灵?”警官不满被无视,蛮横的**来。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叶儿摸摸身上,出来的急没带包,她的证件都不在身边;“阿辉是我们公司的专职司机,他应该不会喝酒。我想,是不是有另一种可能。车上的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阿辉是吸入了他们呼出的酒气才会有反应。警官同志,现在是冬天,车内通风不畅……”

“那不是我的问题,反正是他体内有酒精,我必须依法暂扣这辆车。”

“阿辉,不行的话就跟他们去吧,把事情解释清楚。”叶儿没办法了。

“可是老板和陈小姐都喝醉了。”杨辉为难的看看车内。

也是,这样的客人大部分的士司机都不会拉。

叶儿想了想,对年纪大一些的警官说:“我也是警官,可不可以不要扣车?阿辉会跟你们去配合工作。”

“那可不行,这辆车必须扣。拿过来!”年轻的警官似乎被激怒了,去抢夺杨辉手里的车钥匙。

“小唐,等一下。”年纪大警官开口了,笑着对叶儿说:“你不是在什么公司吗?刚才他说里面那个是你的老板。”

“他是我男朋友。”叶儿一本正经的说;“我以前在市局财务处,现在属于借调。”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ㄧбk文学网,电脑站:ωωω.ㄧбk.cn手机站:wàp.①⑥k.cn支持文学,支持①⑥k!他是你男朋友?”两位警官都吃惊的看着叶儿,里面那个年轻的男子,怀里抱着和年轻漂亮的女人;外面,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子说是他的男朋友。并且,还说自己是位警官。

叶儿点点头:“他叫李想,以前是这里的医生。”

“神医李想;”两位警官大致明白了,近期在上海滩颇有人气的“神医李想”,据说是有一位漂亮的警官女朋友。

周围旁观的人跟着议论纷纷,不外是在感慨有钱人如何如何,漂亮的女人如何如何。

“你就是苏叶?”年轻的警官大概也是八卦读者,他趴在车窗上仔细看看,很快就把苏叶和李想联系起来。

叶儿点点头:“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给你们惹麻烦。不过,我能保证,阿辉不会喝酒。”

身份亮明了,两位警官也变得客气了。他们曾听说过一些与苏叶和黄海有关的事,对叶儿离开黄海选择这么一位男朋友颇有微词。

当然,杨辉的酒精测试结果就变成小事一桩。

警官离开后,祝童才摇晃着下车,不好意思的说:

“叶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听到警察来了,怕出什么意外。李想,你不该喝这么多酒,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这点酒算不得什么,我还能喝。”祝童拍着胸脯说;“你回去吧,我送陈小姐回去。”

“你,还回来吗?”叶儿耐着性子问。

虽然不知道祝童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以她对祝童的了解,祝童这样做一定有原因。

“不回来了。”祝童摇摆着坐上车,对杨辉说:“走,去金茂。”

“苏小姐,我……”杨辉心里对祝童也不满意,但还是坐上驾驶席。

“路上小心点,去吧。”叶儿平静的说,一丝幽怨深隐在眼睛深处。

祝童看到了,却还是硬起心肠挥手让杨辉开车。

渐行渐远,宝马离开叶儿的视线,她才转身走回公寓方向。

身后,传来一个猥亵的声音:“小姐,你男朋友带别的女人开房去了。要不要我陪你?一个人寂寞吧?”

接着是一阵哄笑。

叶儿没理会他们,拐进大门,身后的声音自然就消失了。

直到走近公寓,泪珠儿才涌出眼眶。

小狗阴阳跑过来在她脚边蹭着,叶儿抱起它,忍不住哭出声来。

祝童是装醉,叶儿清楚,陈依颐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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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耳光(上)

金茂大厦,福华造船筹备处的长期包房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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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颐泡了个热水澡,酒意已然消失了多半。

“主任,你为什么要自找没趣?”陈依颐瞪着水色充裕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倚在沙发里的男人。

由于出来的匆忙,陈依颐没带随身衣物,此刻就穿着酒店准备的浴衣。湿湿的浴后美人把平常的浴衣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衣襟半掩,浴后的肌肤羊脂美玉般,两条线条圆润的**滑出半截,美好的身段一览无余。浴袍只及膝上,一对雪白的小腿让人浮想联翩,小巧的纤足调皮的互相交错着。

房间里飘荡着暧昧的味道,祝童坐在床边,看着陈依颐漂亮的脸庞和迷人的红嘴唇,强迫自己镇定。

叶儿她会如何看自己?会不会失望甚至绝望?

“还喝吗?”陈依颐走到酒柜前,审视着酒店摆放的几种酒。没发现一样满意的。

“早点睡吧,上午还有好多事。”祝童忍住重回海洋医院的冲动,起身打开套间的门;“你住里面。”

“我爱上这张床了。”陈依颐跳上外间的大床,摆出个慵懒性感的姿势。不得不承认,这具火热的**很有蛊惑力,特别是对于曾是情场浪子的祝童来说,很容易唤起放浪的记忆。

更受不得诱惑的是蝶神,小精灵已经渴望了一段时间,仅靠酒精,已经不能完全满足它的需要;祝童感觉到,自己的下体已经有了强烈的反应。

可是,他还放不下叶儿,那段刻苦铭心的感情,尚在影响他行为。他可以骗钱,骗女人上床,乃至欺骗自己,但是,他不能欺骗爱情。

“也好,我睡里面。”

“你很困吗?我又不是魔鬼。”陈依颐不满的嘟起嘴,叫住祝童:“主任,从医学角度分析,女人如果要**一个男人,有什么必须条件。”

“你这个问题,不属于中医。”祝童不好意思了,只好重新坐下。

“为了不让你有心里负担,我想先说两句很有哲理的名言。第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第二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上海不缺机会不缺俊男靓女,缺少的是纯粹的爱情。我想,让我感动的不是你,是你和苏小姐之间的感情。主任,我不会勉强你接受我,也没人能勉强你。刚才我看到记者了,明天上午,我们之间的绯闻势必闹得满城风雨。你在做给谁看?我认为,不只是苏小姐。”

“有记者吗?”祝童故作惊讶;“只是个意外,我们都喝多了。”

“哼!又在演戏。主任,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李主任或者在水乡人家那个?”

“都是,都不是。”对面的是个**尤物,又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祝童泛泛的应付着。

“小气鬼。”陈依颐丢过来个枕头;“我想和你谈谈百里先生的事,他是你的朋友,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原来真的有事要谈,祝童打起精神,压抑住蝶神的躁动。

“他做了什么事?”

“我觉得,百里先生和夏姐之间的关系不太对头。”

“是吗?”祝童以为陈依颐在瞎说,和夏护士长有暧昧关系的是江小鱼和田旭洋。百里宵见过王向帧,也知道夏护士长和王向帧、江小鱼之间的纠葛,不可能如此不明智。

“近期,我有两次看到夏姐从百里先生房间里出来;她的状态……很可疑。”陈依颐不好意思说,把**用一个含糊的词汇表达。

祝童仔细想了想,说:“反间计,依颐,这是人家故意做给你看呢。百里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很实际的人,他的追求在别的方面。女人或感情,在他心里没有多少位置。”

陈依颐安静的思索片刻,点点头:“是啊,差点上当。主任,你真厉害。”内心的芥蒂一旦形成,对于陈依颐和百里宵之间的信任必然造成伤害。他们如今是旭阳集团的实际掌控人,如果没有百里宵,陈依颐会很吃力;没有陈依颐的信任和支持,百里宵的手脚等于被束缚住了。

只是,陈依颐的疑心也太重了一些,这些事完全可以和百里宵摊开了说。

“依颐,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祝童决定解开她的心结,于公于私,这样的心态都要不得。

“喜欢不喜欢,旭阳集团都需要我去操心。主任,有话请直言,我不是小孩子。”

“如果不喜欢的话,你完全可以退出,把这些麻烦事交给别人。”

“交给谁?哥哥现在的样子根本就见不得人。”

“你可以聘请职业经理人。那样的话,你的生活会很轻松。”

“旭阳集团如今的状况不适合请职业经理人,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出一点纰漏,他如果闯祸了怎么办?”陈依颐还是恋践权势啊,这样的担心是那么的多余。

祝童不在继续探讨了,接着说:“如果喜欢的话,就要信任身边的人。你不是上帝,上帝在人间有十二信徒为他打理身边的杂事。天堂里有大群天使。依颐,如果对百里先生有什么怀疑,应该在第一时间沟通。重要的是,你们有相同的利益。”

陈依颐拉上衣襟从大床上爬起来,到酒柜处为自己倒杯酒,然后坐到祝童身后的窗台上。

“嘉雪花园曾经是我家,小时候,我喜欢在走廊里跳舞,感觉自己就是一位可怜的小公主,孤独的等待一位勇敢的骑士。可是,那里现在就像一座漆黑的坟墓,每天晚上我都需要借助药物才能有几小时睡眠。我害怕面对哥哥,害怕嘉雪花园的一切。有很多次,我会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可是,醒来后再也听不到那种声音。”

“依颐,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浮现在祝童脸上,有点意思了。

“好象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那是……很模糊的声音。我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就像有人在你脑子里来回走动。”陈依颐苦恼着,不知不觉,酒杯已经空了。

“据你所知,嘉雪花园有地道或类似的东西吗?”祝童转过身,他知道,陈依颐的卧室在田旭洋书房的下面,外面是后花园。如果嘉雪花园内有什么密道的话,无论田旭洋或夏护士长使用密道,都可能惊动陈依颐。

祝童一直以为田旭洋是装疯,他可以在佳雪花园内自由活动,只是不能走出去。如果有密道能自由出入嘉雪花园,能见到外面的人,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是田公子不出去,外人能通过这条密道进去见田公子,比如四大金刚或江小鱼,对于旭阳集团和福华造船来说,也是个巨大的隐患。

“密道……”陈依颐迟疑着。

“在某种情况下,人能感觉到自己平时感觉不到的东西,那就是睡眠。依颐,人体的复杂程度远超我们想象,潜意识里……对不起,这是西医研究的范围。依颐明天可以找个专家咨询一下。从上次你哥哥被绑架后,我就怀疑嘉雪花园内有条通向外面的密道。”

“是有个密道,在地下室。可是,那只是个防空洞。”陈依颐还是说了。

祝童恍然,嘉雪花园的历任主人都是位大人物,在过去的年代里,别墅下面有防空洞不足为奇。可是,这个信息直接打击到祝童的另一个预想。既然是防空洞,外面的出口就有太多的可能。可以说,虽然表面上看去嘉雪花园布置得戒备森严,在有心人看来,根本就是个赤身**的美人。

不禁感慨,自己和百里宵终究是外来者,对上海的理解还很肤浅啊。

“百里先生和我有个想法,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关于什么的想法?”陈依颐看到祝童的表情变得凝重,小心的问:“是不是出了大事了?”

“对于你来说,也许是。”祝童盯着陈依颐的眼睛,徐徐道:“我们认为,田公子现在的医生不称职,他需要接受精神科专家的常规治疗。如果依颐同意的话,我想请海洋医院的唐博士作为田公子的主治医生。”

陈依颐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她在海洋医院呆过不短的时间,对唐博士有一定的了解。在海洋医院,唐博士有个外号:月亮先生。

意思是,唐博士几乎每个月都会受到病人的投诉。原因吗,不外是对病人的治疗自由心证问题,也就是说,他很喜欢用恐吓的方式开出大处方。一些病人原本只是轻微的心理疾病,很可能被他治成真正的精神病。

祝童给陈依颐留出时间思索,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个艰难的选择。

“我不同意,唐博士出手太重;如果换医生的话,我宁愿找个名声比较好的。”

是啊,让月亮先生做田旭洋的主治医生,确实有点太明显了。夏护士长也是从海洋医院出来的,她那关就不好过,弄不好会凭空惹出一场是非来。

不过,陈依颐同意换医生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很勉强。也许,她真的认为田旭洋有精神病?

“主任,我在你眼里真的毫无吸引力吗?”一条洁白的大腿从窗台上探下来,陈依颐不无挑逗的说。

“依颐,何苦用这种事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你是旭洋集团的老板,我只是个打工仔。”

“嘻嘻,主任脸红了啊。”陈依颐位置比较高,能观察到祝童的大部分反应;“我们都是健康的成年人,我觉得,如果抛开外界的加诸的影响,比如社会地位、宗教信仰、国籍、人种等等因素,爱情本来是简单而美丽的。如果抛开爱情,在两个成年人之间,性只是一种单纯的需求,与吃喝拉撒没什么本质区别。”

祝童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只好说:“我们不可能活在原始社会。”

“但是,那是人性啊。”陈依颐移到沙发上,几乎紧靠着祝童。

“有句老话说,女大不中留,早晚留出冤孽。依颐,你该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

“我也想啊,可是你看看我身边,从父亲到哥哥,还有夏姐,一个个都是什么样的例子?从青春期开始,我就对婚姻没有任何信心和奢望。我身边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男人?不是宋公子那样的****,就是余晓江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我不会允许一个平庸的人享受我的美丽,可是,凡星道长和你一样,对我没什么兴趣。天啊,我花了那么多钱把自己塑造成如今的样子,竟然没人懂得欣赏。”

陈依颐说道动情处,轻轻撩开浴袍;伴着清香的体味,一片春光呈现在祝童眼前。

这具**的确很出色,雪白的肌肤的就如凝脂一般嫩滑,柔顺的长发流淌在幼稚的香肩,坚挺的双峰之巅是魅惑的极点,两珠樱红在祝童注视下一点点凸起。所有的一切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神俱荡,更何况祝童最近未近女色。

此时此刻,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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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耳光(下)

陈依颐细密的银齿咬着下唇,妩媚的眼睛迷离着;里面有**,有期盼,还有一丝惶恐。www.65txt.com

祝童也一样,强烈的冲动使他要撕开余下的遮掩,把这个尤物搂在怀里轻怜密爱,压在床上尽情享用这道美色大餐。

“还没有男人爱过它们呢。”陈依颐用右手抚着酥胸,左手拉起祝童的右手,盖在另一只孤独的**上。

右手醉了,脑子却开始清醒。

祝童的右手发力,食指和拇指捏住最敏感的凸起。

陈依颐的呼吸变得急促,闭上眼发出低低的呻吟。

“好了吗?”祝童收回右手。

片刻间,陈依颐软在他腿上,祝童的额角渗出层细汗。

“我去睡了。”陈依颐低着头,让一瀑秀发遮住脸,拉上衣襟逃进套间。

看着她美丽妖娆的背景,特别是浴袍下闪动的秀腿,祝童有点后悔了。

一夜无话,早晨醒来,陈依颐已经离开房间。

桌上一页便笺,写着:“主任,你是位真君子。原来,世界上真得有好男人。谢谢。”

我是好男人吗?祝童苦笑着撕碎便笺,去卫生间梳洗。

九点,祝童踏着钟声走进写字间。

十分钟后,萧萧把吴瞻铭请进办公室。二十分种后,张雪丹律师、程震疆和叶儿也被请进祝童的办公室。

祝童观察一下叶儿,她的表情很平静,今天传了套素净的套装,难得是,脸上薄施脂粉。祝童一阵心疼,叶儿平时不喜欢用化妆品,除非为了掩饰憔悴。看样子,昨天晚上她没好好睡觉。

祝童请他们坐下,说:“我准备把筹备处搬到船上去,金茂只留下联络处。吴主任留在这里,负责一般**物。近期工作的重点要加强与韩国TWB造船企业的金智珠小姐、重宇造船公司的申宗玄先生之间的联系,要让外界知道与他们的合作的进度,尽量保持每周都有与他们相关的消息见报。沟通的工作具体由向墨小姐负责,给宋中仞的经费不妨宽松点,他负责对外发布消息并能登上版面。这样的消息没什么八卦价值,该花的钱不能省。吴主任的任务比较重,你要配合向墨,想办法尽量拖延韩国人的进一步谈判要求。他们来一次至少要用十几万,这是大钱,能不花尽量不花。实在不行的话……程震疆提前准备一下,实在不行的话,你陪和吴主任去一趟韩国。来而不往非礼也,此次合作关系重大,多考察几次也是应该的。”

话说到这里,办公室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所谓的韩国客人是个幌子;对于合作,祝童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只有叶儿和萧萧知道真正原因,吴瞻铭满头雾水,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原来都是演戏啊。

吴瞻铭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程震疆眼尖,已经看到那是一份名单。

“为什么?大家在一起不是挺好吗?”他看出叶儿不准备说什么,只好充当质询者的角色。

“首先,这里的环境复杂,不利于下一步工作的开展。今后两个月将是关,筹备处应该尽量避免干扰。其次,你们也知道了,我为大家聘请了保卫人员。旭阳集团马上要召开董事会,会有一些人的利益受到损害。这是个非常时期,我要保证大家的安全。陈依颐小姐将把办公室设在‘东海骑士’上,就是那搜我们用过的游艇。马上就到三月了,松井平志先生将来上海。我必须提醒你们,他这次是的身份很特别,并且要求为他的上海之行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低调。所以,我决定把筹备处和联络处分开。今后,筹备处将在‘东海骑士’上办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马上要进入实际谈判阶段,下周开始,前期组成的谈判小组将要开始准备工作。至少要多出二十人,这里的地方不够。”

叶儿开口了,盯视着祝童的眼睛问:“人员怎么安排?筹备处和联络处一直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分开的话,谁去船上,谁留在这里?”

“我是这么想的。留下的人都属于联络处,到船上的属于筹备处。在分开之前,有件事必须要做。”祝童一直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堡狮龙金笔,说到这里才把两张纸分别递给张雪丹和程震疆。

是两份聘书,聘任程震疆为福华造船联络处副主任,张雪丹为福华造船筹备处副主任。

也就是说,程震疆要留在金茂大厦,作为吴瞻铭的助手。

程震疆哑口无言,再没理由反对祝童的决定。他看看叶儿,希望能得到帮助。到目前为止,程震疆感觉自己就像个摆设,虽然有了个副主任的头衔,却整天游手好闲,基本上没什么事可作。

“财务上,你是怎么安排的?”叶儿又问。

“船上地方有限,我想,财务还留在这里不动。让小宋跟我上船就行了。花钱的事,还由你负责。”祝童不再躲闪,与叶儿对视着。

“好吧。”叶儿轻叹一声;“我没问题了。”

吴瞻铭那边已经拟好名单,留在金茂的有五个人,吴瞻铭,程震疆,叶儿,宋中仞和前台负责收发接待的兰花弟子。还有三辆车,六位程震疆招来的保卫人员。别的人和车,都随祝童进驻“东海骑士”。只就保卫工作而言,偏重点似乎在金茂这边。

“今后,联络处的主要职能是公关,定时对外发布与福华造船有关的消息;处理新闻突发事件的善后事宜。责任重大啊,你们要注意和各方面搞好关系,特别是媒体。程老兄,你是内定的谈判小组成员,等正式开始谈判时,你还要上船。工作由苏小姐接任。”

碰头会结束了,张雪丹和吴瞻铭马上出去准备搬家的事,叶儿却坐在沙发上不动。

程震疆尴尬的笑笑,起身离开办公室。

萧萧拿着一叠报纸,上面登有昨天晚上祝童和陈依颐小姐醉酒街头的照片,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叶儿,看看祝童,想要说什么。

“萧萧,你出去一下,我和李主任有几句话要说。”叶儿先开口,萧萧只好出去了,体贴的把门关好。

办公室内陷入令人压抑的寂静,祝童不安的转动老板椅,摘下眼镜用丝布擦拭着。

“为什么?”叶儿走到大班台前,柔声说:“李想,你为什么要支开我?”

“工作需要,叶儿,你别想太多。这里更需要你,吴主任管不好宋公子,你能镇住他。”

这也算个理由。宋公子在媒体界混的风生水起,近期有翘尾巴的趋势。在这套写字间内,他只怕祝童和叶儿,别的人似乎都没看在眼里。

“这不是理由。”叶儿坚决的摇摇头:“你在躲着我。”

“我没有。”祝童也坚决否认;“我怎么舍得躲?”

“你就是躲着我。”叶儿略显激动,不禁提高了声调;“告诉我,如果你开始就知道我是警察,你还会不会来上海?我要你说实话。”

祝童不再躲闪,带上眼镜仔细看着叶儿,停顿片刻一字一句的说:“实话是,我不知道。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叶儿咬紧牙关,颤抖着伸出手,做出要打人的样子。

祝童闭上眼,一动不动的等待着。

终于,等来的只是一个轻轻的耳光,与爱抚没什么区别。

“祝童,别再演戏了。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无论李想还是祝童,只要你还是你,我都能接受。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你说过,等这一切结束就回海洋医院做医生。”

小骗子已经变成一尊雕塑,呆呆的看着叶儿,看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美丽的眼眶,滑出一条泪痕,在大班台光洁的表面摔成一片残迹。

祝童依旧没说话,语言忽然成为一种奢侈品,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叶儿选择的摊牌的时机太敏感,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李想的面具就这么被轻轻扯得粉碎,而以祝童的身份,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自己的最爱。

黑色三星一直在震动,祝童不看也知道,是小于;半小时前,他要求面见王向帧汇报工作。

萧萧推门进来,顾不得办公室内的气氛,说:“医院来电话,请李主任马上去。范老的病情出现了反复。”

祝童奇怪的看着萧萧,等她重复了一遍,才明白王向帧现在就在海洋医院。

他点点头让萧萧做准备,站起身走到叶儿面前,深深的鞠一躬。

内心深处的自尊与骄傲,让他硬下心肠,说:“苏小姐,你爱是李想。我现在是祝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没资格请求你原谅。我曾经以为我无所不能。可是,叶儿,你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如果……他们抓不到我。骗子,我是在骗你,一直在很用心的骗你。我错了吗?不知道,一直到现在,我都以为骗你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你是那么美好,直到现在我才感觉自己是一堆肮脏的狗屎。可惜,我们的时间太短了。我们双方都需要时间冷静,仔细考虑考虑,是否可以承受这样的爱情。”

“李想,我不在乎你曾经骗过我。只求你今后不要再骗我,就足够了。”叶儿几乎是在叫了,她紧紧握住祝童的手。

“我一直在逃避这样的时刻,我不愿意承认这一天早晚会来到。昨天晚上陈小姐曾说,如果没有社会加诸我们身上的诸多元素,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可是,这个世界终究是现实的,我和你都离不开这个社会。你知道我是骗子,为什么不马上离开?可怜的叶儿,你完全不必勉强自己现在好了,以前是我在骗自己,认为能解决所有的事。现在,是你在骗自己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过去做过什么,也许根本就不想知道。如果我要求你辞职,你能做到吗?”

祝童眼睛里燃烧着热情和希望,叶儿迟疑着,久久没说话

“你做不到。那样,叶儿就不是叶儿了。你不可能骗自己一辈子。正义还是审判?我都不接受!”

祝童硬下心,甩开叶儿的手快步走出办公室。

坐进宝马车,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捂着刚才挨了耳光的脸。他本以为会有轻松,却感到心头压抑上一块更加的沉重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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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范老(上)

叶儿请假了。www.65txt.com

整整两天,祝童都躲在海洋医院,没去金茂的办公室。

福华造船筹备处搬家,联络处正式成立,在吴瞻铭和张雪丹律师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祝童一直关注着叶儿的情况,秦可强那边传来的消息喜忧参半。

第一天叶儿在海洋医院祝童的单身公寓里闭门不出;只晚上出来在街边吃了点小吃。

第二天上午,叶儿回到姐姐家。苏娟休班,姐妹俩下午在出门逛街,一直到晚上才回家。

叶儿第三天回到金茂大厦福华造船联络处开始工作;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多少异样。

坏消息是,苏娟家附近依旧又可疑人物出没。

虽然“神医李想”与陈依颐小姐之间的绯闻被媒体弄得风生水起,但他们似乎认死了叶儿和小宝这两个目标。

秦可强已经收拾掉两拨人,无一例外都属于私人侦探社。他们说,是接到个匿名人的委托,调查苏娟一家的出入规律和时间表,以及尽可能详细的**资料。匿名人出的价钱够高,总会有私人侦探为他效劳。对此,祝童和秦可强都毫无办法。

祝童还得到一个消息,昨天晚上,黄海请苏家姐妹在酒店吃饭;很和谐亲密的样子。

秦可强比较担忧祝童的反应,没想到他只是笑笑,提出另一个问题:“秦大哥,你为什么会如此关心苏家?”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和你有关。大家不希望看到你被人胁迫。”

“谁会胁迫我?”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秦可强真的不知道吗?祝童颇有点怀疑。如果说,秦可强一开始出面保护自己,可说是受老骗子的委托;虽然祝童认为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是老骗子和秦可强都如此说,只能姑妄听之。可如今秦可强保护对象扩大到叶儿和她的家人,前一个理由马上就面临破产的危险。

老骗子对叶儿的印象可谓不算太好,他也不可能对秦可强提这样的要求。

私交方面,祝童以为自己和秦可强算是不错的朋友,却还没达到那样的高度。

范老的病,说起来十分复杂,原因却和简单:酒。

王向帧陪范老出席的是金融小组与上海政府之间举办的团拜会,主办方本想借这个机会对金融工作小组的工作提些意见,他们认为,王向帧春节前的那次大动作已经对上海的经济发展构成了一定程度的干扰。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前几天,有人甚至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说金融工作小组是**的产物,与社会主义制度的下市场经济政策格格不入。以政府行为干扰正常的经济活动,是落后、封闭的象征,是对上海经济发展的否定。

因为范老的出现,团拜会上没人说三道四,媒体上的星星之火也自然熄灭了。

麻烦都留给了祝童,范老以前就善于饮酒。他此次在团拜会上挡住了不下十轮劝酒,终于还是喝了三杯低度白酒。

祝童和郑书榕诊断过后一致认为,范老体内的紫蝶已经被酒精污染,他很可能会如史密斯一样,变成个酒鬼。

祝童就此征求范西邻意见,范西邻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祝童有去询问Della,她的话倒是很干脆。

“老爷子倔了一辈子,这件事你最好让他拿主意。”

想想也是,范老已经快八十了,按照自然规律,余下的日子并不多;这种事是要征求他的意见,

尽管如此,祝童还是把王向帧请来,老人健康关系重大,他可不想因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祝童陪着王向帧走进范老的病房。

如今的范老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气色相当好;从外表看,手不抖眼不花,言语条理清晰,根本想不到他一个月前还是个依靠现代医疗设备维持的垂死老人。

房间里飘荡着浓重的酒味,几天来,范老每天都要饮下一斤以上的白酒。自从三天前祝童把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之后,范老的酒量就一天天看涨。

可以说,这些酒大部分都被紫蝶消费了,范老本身并没有吸收多少。只是,他很自豪,自豪于如今的酒量比年轻时还要大。

“老首长,我来给你送酒了。”王向帧把两瓶茅台放到茶几上;“您要多注意身体,这些酒可不敢一天喝完啊。”

“哈哈哈哈,还是向帧理解我。”范老高兴的拿出酒瓶,打开在鼻端嗅嗅;“好酒啊,这才是真正的好酒。李主任,你也来一杯?”

祝童谦逊的笑笑,没言声。范老就像孩子一样,这两天祝童严格限制他和酒的剂量,他是想借此机会想再喝几口。

“范老,我今天受李主任邀请,有些关于你健康的问题,他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好啊,我以前批过中医,哎!幼稚啊,没想到到头来,是中医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李主任,我今天郑重向你道歉。我们这些人就是太主观了,仅凭自己的经验,不加深入的调查研究就去否定中医。教训啊!向帧,你要吸取我的教训,不要犯类似的错误。对于属于我们民族的遗产,要给他们机会表现,给他们生存空间。”

“是啊是啊,范老说的对。”王向帧连连点头,看祝童一眼,

祝童知道该自己说话了,整理一下思想说:“范老,您体内的病灶正在消失,预计一个月内就能离开医院。您……”

“李主任,你就直接说可是吧。”范老微笑着打断祝童,对王向帧说;“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好,李主任是我的主治医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说起话来还要左思右想,别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王向帧点点头:“我们都有这样的问题,李主任,你就直说吧。”

“谢谢范老的理解,根据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今后恐怕离不开酒了。”祝童实话实说。

范老哈哈笑着:“怎么样?我猜对了吧?我就说,不要限制我喝酒。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还能活几年?人这辈子,遗憾太多,我这条命早就该交代了。有首诗说得好,百年莫惜千回醉,一盏能消万古愁。从今天开始,我开始过酒囊饭袋的生活。”

“范老,您如果那样喝的话,身体受不了啊。”王向帧担忧的劝道。

祝童接着说:“这也是我的意见。范老,您的身体承受不了。我认为,如果您能把饮酒的量控制在每天三百克的话,我保证您还能再活十年。如果超过五百克,您体内的元气将很快衰竭。”

“三百克,也就是六两啊。”范老咂咂嘴,孩子样看着祝童;“多一点,每天一斤怎么样?这样好控制,我每天只喝一瓶酒。”

祝童摇摇头,范老体内的紫蝶每天需要二百五十克左右的白酒,多出来五十克才是范老能享用的。

为难的是,范老的身体已经离不开紫蝶的维持,如果没有那只小精灵的支撑,他活不过三个月。

“八两好吧,四百克。”范老还在讨价还价。

“范老,不瞒你说,即使是每天三百克也有很大的风险。受酒精影响最大的是神经系统和心血管系统,我不能保证您的身体不出现不良反应。”

范老沉吟着说:“很严重吗?”

“可能会中风,也可能会有别的不良反应。”

“比如说……”

“比如说,失去自我意识。”祝童终于给出了最坏的可能。

范老一下子把酒瓶推得远远的,嘟着嘴说:“让我变成傻瓜,不干不干。”又眼馋的看着它们,颇有舍不得的样子;“李主任,你不是吓我吧?以前,我老婆经常这样吓我。”

祝童笑笑,说:“还有别的办法,我教您一个字,如果您能坚持每天写二百次,酒就不用戒了。”

范老欢呼一声:“好啊好啊,反正我也没事,练习书法还能消磨时间。”

“范老,李主任说的是一个字,不是书法。”王向帧知道祝童要教给范老一种养身功,提醒道。

“是啊,如果范老能学好这个字,长命百岁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字?”范老跃跃欲试的找出张白纸,可是房间里没有毛笔。

“我们首先要约法三章,第一,学会这个字前,每天只能喝六百克酒。”

“可以,我听医生的话。”

“第二,不许偷懒,每天二百遍是必须的。不管出现什么情况……”

“我知道,快说第三。”范老不耐烦的打断祝童,充满渴望的看着茅台酒:“是不是我学会这个字,就能随便喝酒了?”

“第三条最难,从今天起,未经我和郑医生允许,您不能服用任何药物。不管是西药还中药,不管是谁给您送来的,即使是您的亲人朋友,或者某位大师送来的药,都不能用。”

听话听音,范老看看王向帧;“李主任的意思是说……”

“我没别的意思,您的身体再经不起折腾了。”祝童可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王向帧顾及比较少,说:“老首长,我建议您把身边的工作人员换掉,饮食也需要注意。”

范老的身边配备有秘书和专职医生,还有厨师和司机之类的,大概有五、六个的样子;他病重时,这些人几乎没什么事,守在身边的只有专职医生和秘书。平时拿主意的,还是范西邻和Della。这次病情突然恶化,就是吃了老部下送来的特效药,拿主意的是范西邻。

“我会考虑。”范老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他这个年纪已经把大部分事都看淡了,但牵扯到身边的人,特别是亲人,谁都不好受。他何尝没想到,李主任为什么把他从海洋病研究所的别墅转移到重症监护室。

如今病情稳定了也不让他回去,而是住进高干病房。

论条件,这里比研究所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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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范老(下)

祝童伸出手指,沾着白水在茶几上写下个“灵”字;他如今修为全失,也正在练习这个祝门最基础的术字。www.65txt.com

范老仔细的看着祝童的每一个比画,满腹狐疑,但没问。

“写好这个字,很难。每一个笔画都大有讲究。范老,这属于中医的一部分。您要把这个字当成您的身体,写字是必须集中精神。等什么时候您写字时感觉这里开始发热了,心里感觉一片宁静,好象整个身体是空灵的,才能喝八两酒。”祝童捂住丹田。

事实上,祝童很是怀疑范老能不能学会“灵”字,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如果索翁达活佛在,当然就容易很多。可是,索翁达如今已经变成魔头,头疼啊。

范老开始很用心的在茶几上练习写字,祝童用心的指点着。王向帧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也开始跟着学。

“灵”字决不算复杂,难点在找到感觉,并且能记住它,每次写字时都保持那种感觉;逐步找到书写的节奏感,进而以这种节奏驱逐写字时的杂念,以一种空灵的状态调理身体。

说来很简单,真正能融入其中需要克服诸多障碍。范老的第一个障碍在于体力,练习“灵”字,需要耗费比较多的气力。

范老练习十几次,住手叹息道:“老了,这才几个字,胳膊就不行了。”

“慢慢来,学写字急不来,在于坚持。”

“我会坚持。”范老揉着胳膊,仔细打量着祝童;“李主任不是一般人,向帧,你要好好待他。”

王向帧意有所指的说:“李主任如今是上海商界名人,他在负责一个大项目。能抽出时间为您看病,要赔好多钱呢。”

“噢,李主任不是专职医生?”

“以前是。今后也可能会回来做专职医生。”祝童淡然的说。

王向帧趁机把福华造船的前因后果说给范老,竟然用去了将近一小时;最后总结道:“这件事如果能办成,李主任功在社稷。”

“有点夸张了。”范老不满的刺一下王向帧,思索片刻,问:“李主任,如今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是不是需要钱?”

“范老,不是钱的问题,钱的主人才是问题。”祝童不傻,明白王向帧的意思;“如今的上海,根本不缺钱。福华造船最大的困难在于股份划分。外方要控股,这当然是我们不能接受的。简单的说,福华造船中方的基础是旭阳集团,田旭洋先生以前是旭阳集团的董事长,旭阳集团内部的股份结构十分复杂。只有整合好旭阳集团内部的股份,与外方谈判时才能有个良好的基础。整合股份势必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利益,来自这部分的阻力正在克服。”

“还有呢?”范老仔细的听着,不觉间,把茅台酒拿在手中把玩。

“还有……”祝童看一眼王向帧,说:“上海的资本市场太复杂了,我们这边和外商谈判,下面就有人拆台。”

“谁敢做这样的事,他们难道不知道福华造船的意义?”

王向帧知道有些话不应该出自祝童的嘴,接着说:“就是看到了福华造船的意义,有些地方政府为了地区利益,想把外方合作者引到他们地区去。他们提出的条件十分优惠了,我认为,福华造船不应该走上与别的合资企业同样的道路。还有人在媒体上利用喉舌放话,说政府不应该对市场有过多的干预。”

祝童说具体的:“是啊,还有专家说,如果福华造船的事处理不好,势必会影响外资对上海投资信心。进而会影响到中国的整体形象。刚才首长说我功在社稷,其实是在批评我损害了国家形象,损害了与洋人之间的友谊。”

“放屁!”范老拍着茶几;“国家之间没有友谊,国民之间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友谊。别理会那些喉舌们,同样的现象立场不同就有不同的解读,他们只会为钱说话。如果洋人真的愿意与我们发展友谊,要么是世界大同了,要么是中华民族已经完蛋了。”

“向帧,你起草一份儿报告,这件事需要慎重。这几天我听到些风言***,说你的金融工作小组管的太宽了,这样下去,对上海的经济发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啊,做事要小心,不要给人留下把柄。”范老到底在官场混了半辈子,知道牵扯到地方利益,事情就简单不了。能在媒体上掀起如此大动静,福华造船遇到的阻力也小不了。

不过,他还是给出个基本态度:“李主任,我需要时间调研,如果身体允许的话,也许我会去你那里看看。”

“谢谢范老的支持。”祝童马上顺坡下,如果范老亲临福华造船筹备处,并且能健康的活下去,想要挖墙脚的人一定会有所顾虑。

他也知道,范老对王向帧意义更大,对福华造船的支持只在宏观层面上。该做的事,还有一件件去做。该克服的困难,一桩也少不了。

眼前就有两件事,一是松井平志明天就要来上海,虽然是私人性质,接待起来也不会太轻松。第二件事是旭阳集团改组,两只股票合并的事需要证监会和证劵交易所审批,陈依颐说阻力很大。祝童希望,范老能先到旭阳集团露个面。

离开病房前,祝童顺手把两瓶茅台酒带出来,范老眼巴巴的看着,只是没支声。

祝童送王向帧走出高干病房,远远的,吴天京正走向这里,看到他们飞快的避开了。

早春二月,上海的温度不高不低,花园里的梅花刚凋落,几树桃花开得争艳。

王向帧呼吸着花香,舒展着手臂说:“你要见我,有事吗?”

“是有事。”祝童摘下一枚桃花,嗅嗅;“旭阳集团的股份重组已经完成,有些事必须向您汇报。”

“说吧。”

王向帧说出两个字,没有向以往那样加上不违反法律或相关规定这类的限制,祝童轻松了许多。

“主要是关于海岸共荣基金,他们是旭阳集团的股东,为了贯彻您的指示,我已经说服他们退出旭阳集团;们将把持有的股份转让给东海投资公司。”

王向帧听完,不动声色的问:“东海投资公司如今持有多少股份?”

“不到百分之三。”

“也是大股东了。”王向帧想了想,说:“我的意见是,把谢家的股份分为两部分,分别转让给华商银行和东海投资。这样做的好处是,如果今后出什么事别人才会没话说。价格问题,你和向老商量着来。”

“也好。”祝童松了口气,至少谢家在旭阳集团的部分可以体面的退出。王向帧特意提到价钱,少不得,谢家要出点血了。不用想赚钱的事,能拿回本钱就算烧高香了。

可是,王向帧接下来的话使祝童出了身冷汗。

“谢家的案子如今在黄海手上,具体怎么办,还要看黄海的意见。他一会儿来医院,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没问题吧?”

“问题不大,我还有点时间。”小骗子看看表,差五分钟九点,心里却打翻了五味瓶。

江湖道历来游离与现实社会之外;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江湖中人更看重江湖规矩,而不是法律。

在过去的年代,这当然没什么大问题。江湖好汉不屑于与六扇门中人交往,多采取敬而远之或戒备的态度。

现在不同了,八品江湖正在融入现实社会。古老的江湖在焕发生机同时,内部也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可是,对于警方的态度却没有多少变化。江湖上的事只能按照江湖规矩解决,依靠警方的力量或者闹上法庭这样的事,多少还会被人看不起。

作为江湖中人,祝童从刚出道开始一直到混到被人称为千面独狼,对警官都是有很强烈的戒备心里。一方面是他做的那些“生意”确实见不得光,主要原因还在于从小就被熏陶出的心理习惯。

“我听说,你搬家了。”王向帧没觉察到祝童在想什么,随口问。

“是,金茂的地方太小了。谈判小组已经就位。船上地方宽敞,机动性和私密性比较高,能避免外界的干扰。”

“有别的原因吗?”王向帧也摘下一枚桃花,在指尖转着;“你和苏小姐之间有问题?”

祝童犹豫片刻,咬牙说:“没问题,没有别的原因。”

“好自为之吧,感情的事,我不应该说太多。希望你能慎重,多考虑考虑再下决定。一步走错,也许就是一生的遗憾。”王向帧欲言又止,还是劝了几句。

祝童点点头,内心煎熬何尝不让他思前想后?可是,叶儿的选择是什么他很明白。实在是太天真了,横在面前阻碍他根本无法接受,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坐牢。

奥迪A8开过来,小于接王向帧回驻地。

黄海开着一辆越野车也到了,他不是一个人,两个年轻干练的便衣警官没有下车。

“李主任,我来给你拜个晚年。哈哈,你现在是大忙人啊,上海滩商界最年轻的亿万富豪。”

“黄警官在嘲笑我吗?你应该知道我比不喜欢现在的生活,还是做医生简单。”

两只温暖的手握在一起,紧紧摇晃着;两张脸上都挂着温暖真诚的微笑。只是,两双互相审视的眼睛传递的信息,并不象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

“谁相信?反正我不信。”黄海松开手,看着停车场上的宝马X5;“医生可坐不上那样的车。”

“我没让你相信啊。对我来说,坐什么车并没有特别意义。”

“李主任,我需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我们是朋友,千万别说忙。”停止嘴仗,黄海切入主题。

祝童挥手让杨辉把车开过来,笑道:“我今天晚上有时间,黄警官,地方你选。我是知无不言。只有一个要求,我只接受你以朋友身份的问话;这次谈话,不相干的人不能参与。”

“我选的话,去南海宫澜吧,那里环境不错。”黄海答应了。

于是,两辆越野车驶向南海宫澜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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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如果(上)

春节刚过,南海宫澜每天都有会员聚会,大厅的沙发上的客人明显比往常多。www.65txt.com

不少客人都认出了“神医李想”,有两个“宫廷”会员上来和祝童打招呼。

祝童随口把黄海介绍给他们,这里的会员都是上海滩精英中的精英,也就是人精,自然知道黄海的来头。应酬几句都识趣的告辞了。

祝童以自己的贵宾卡开了个房间,青梅说,只有这个房间是空的了。

“原来如此啊。”祝童进入房间感慨万千。

怪不得这个房间没人愿意用,原来是田旭洋田公子花重金装修的那间。

曲老亿如今是南海宫澜的股东,他是生意人不常来上海,不会任凭如此大一笔钱闲置。所以,这间包房就称为南海宫澜贵宾级的顶级包房。

可是,南海宫澜的顶级会员多是生意人,讲究排场、享受、文化、品味的同时,更重视风水和气运之类玄妙的东西。田公子自从有了这间包房,好象运气就变坏了,如今竟然疯掉了。

漫江花雨的太师府也有类似遭遇,所以,这两间顶级包房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空置状态。

黄海对包房里的古典氛围十分满意,从博物架上拿起只侍女花瓶,说:“这东西至少也值十几万吧?李主任,你现在的生活比起刚来上海时可谓天壤之别。这样的东西,一般人轻易看不到,就是有也会藏在箱子里。”

“黄警官不是一样?一年前你在上海,现在高升到北京了。啧啧,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九处处长。黄处,有什么案子需要我配合?”

祝童手里拿着黄海的证件,一进门,黄海就把它递到小骗子手里。

这样做能省去不少解释的时间,深层的意思在于,黄海要借助这个动作对面前这个带着李想面具的骗子施加心理压力。

他的目的达到了,黄海如今的身份确实对祝童造成了巨大的震撼。他虽然不清楚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的具体情况,但是仅从字面意思就能看出,谢家这回麻烦大了。

不止如此,如果黄海愿意,他如今的身份有足够的权限和资源调查与自己有关的所有事;包括山东半岛的望海集团和天丽科技。王向帧对黄海的制约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侍者送上茶具和几碟干鲜茶点,祝童要了瓶白酒,黄海说,工作时间他不喝酒,喝茶就行。

两人刚要说话,Della忽然闯进来。

她一袭素净的白色晚服,腮染微晕,秋水般的眼眸饱含风情。她本是天生美人胎子,如此装扮好似九月雏菊,由股令人愉悦的忘俗之美。

“李主任,黄处长,难得遇到你们两位凑到一起。不冒昧的话,敬两位一杯。”Della细长的指尖捏着只高脚水晶杯,淡黄色的液体表明,杯中洋酒有颇高的度数。

祝童笑言:“Della的消息好灵便,我刚刚才知道黄处高升了。”倒上杯白酒和Della碰杯。

黄海的反应不冷不热,举起茶杯和Della碰一下,说:“对不起,我不喝酒。”

“是不是不方便啊。”Della意有所指的抗议道。

“是不方便,我已经戒酒了。”

“黄处好大的架子,算了,不在这里讨嫌了。李主任,我在宫廷,有几个朋友听说你来了,想请你过去坐坐。不要让大家扫兴啊。”

Della很识趣的不再招惹黄海,向祝童发出邀请。

“等一下吧,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当然不会让美人失望。”

“还是李主任善解人意,不像有些人。好了,不打扰你们了,会见。”

Della摇摆着蜂腰走了,两人再次落座。

黄海说:“她的朋友太多了,李主任,她对你很感兴趣啊。”

“我认为,Della对黄处的兴趣更大。”

他们各显峰机,说完相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祝童知道,黄海如此对待Della不会没有原因。按照向老的说法,范老一旦知道金菊花的内幕,范西邻和Della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问题是,由谁出面对范老挑破这层纸。

王向帧和向老都不太可能,目前看来,黄海的可能性比较大。

“王觉非已经确认出逃,事件的影响正在扩散,李主任,你对这件事有什么好说的吗?据我所知,你在海洋医院被认为是王觉非身边的第一红人。”

祝童对王觉非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由黄海出面询问。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属于上海警方的事。

“我也很意外,来上海之前我对王院长的事知道的并不多。”他泛泛道。

“有人举报说,你和王觉非一起贪污了海洋医院一千一百万公款。警方已经立案了,我不相信这个指控,你不会那么笨。”

王觉非临走之前弄走了海洋医院一千一百万?祝童听到这个消息头都大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并且,黄海说不相信的背后,有个更大的陷阱。

他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他会那么贪婪。这一来,海洋医院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这件案子不归我管,今后会有人找你查证。如果没问题的话,最好配合他们。不容易啊,这几年上海出走的贪官太多了,他们的压力很大。希望你能理解。”

“一定,只要时间允许,我一定配合。”祝童后悔了,后悔不该让王觉非离开上海。现在想来,他即使出事,对自己的影响也不会比现在更严重。可以想见的是,一定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把自己和王觉非的潜逃联系起来。

“今天找你主要是两个案子。”黄海话锋一转进入主题;“我这次带一个组来上海,主要调查两桩洗钱案。一个是海岸共荣基金,他们的问题很明显,谢家经营的地下钱庄在上海以及周边地区活动了有年头了,我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打掉这个地下钱庄。我的同事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他们发现,你和谢家人有交往。所以,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我和谢晶只能算认识,钱庄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否认是不明智的。

祝童没想到谢家早在警方的视线内了,他的信心几乎降到了最低点。八品江湖,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谢晶已经出境,我的同事故意放出风声,他们被惊动了。”黄海很有把握的说;“在此之前,谢家的在上海的资金账户已经被冻结,除非他们不想要这些钱了,除非他们不想在中国发展。”

黄海在祝童眼里变得陌生了,如果冻结谢家账户是他做主选择的话,这一招正击中谢家的要害。在这个时间点上,谢家正在转型,从地下钱庄转向正当投资公司。海岸共荣基金建立不到一年,谢家大部分的钱都在这个基金内。没有了这些钱,谢家几十年就算白忙活了。

“需要我做什么,黄处请直说。”祝童品出,黄海话里有话;两个“除非”代表这件事还有转机。

“我想要一份资料,你可以对谢晶说,她如果在一周内回到上海,我保证她的人身安全。但是,谢家必须把这些年的客户资料交出来,还有洗钱的资料。国际合作需要翔实的证据,我们需要用这些证据去追查被他们洗出去的钱,还要知道哪些钱是经由他们的手洗进国内的。如果他们答应的话,谢家被冻结的资金,可以解冻一部分。”

“我会对谢晶传话,但不保证能成功。”祝童考虑再三,点头答应了。

谢晶回上海后的安全,不只是黄海作保,让祝童传话的意思是邀请他也作为保人之一。

关系重大不能不慎重。谢晶如果想拿回一部分资产,必须用以前的资料做交换;这也是生意。显然,黄海很了解祝童的身份,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分量,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祝童还想到,黄海要谢家的资料可能与王向帧有关。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件对自己大有好处的事。

别看有些人在媒体上叫的那么凶,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人底子里只怕都不会太干净。如果黄海手里有了谢家的资料,哪怕只用这些资料办成一两个案子,必然会在那些人心中产生巨大的震撼。

“只要谢晶回来,别的事就由我们做。谢谢你,敬你一杯。”黄真诚的说。

祝童饮下杯中酒,脑袋有点晕。不是他喝多了,是蝶神又开始折腾了。没有了蓬麻功,他的身体显得太脆弱了。蝶神随时都可能折腾得他头昏脑胀。还好,它喜欢酒。

“第二个案子是有关圣丽园集团,李主任,你对余晓江这个人有多少了解?”

“认识,点头之交。我和他算不得朋友。”

“对圣丽园,你有什么看法?”黄海表情变得严肃,燃起支香烟,说:“从宋小姐那里,我们有了初步发现,圣丽园只怕不简单……”

宋小姐的香水果然被黄海看出名堂了。

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有不小的差距,很多情况下,互相之间的距离能大过南辕北辙。

祝童思索着该如何回答黄海,脑子却不禁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上海,并卷入如此多的是是非非之中。他已经被迫放弃叶儿,放弃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可是,人还要留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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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如果(下)

“李主任,你……”黄海说完了,看祝童漫不经心的样子,奇怪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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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祝童掩饰的笑笑,内心又一次警觉:你的状态不对。

以往,祝童很少会有失神或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虽然黄海说的那些事和猜

测,根本没有倾听的价值。

“如果……我是说如果。黄处,你应该能理解,没有证据,我不能说不负责任的话。”祝童决定抛出点东西,打击江小鱼,对他是件好事,对于江湖道来说也是好事。

“没关系,我们的工作就是寻找证据。”黄海笑着为他宽心。

“你调查过某人的经历吗?”祝童开始在黄海心里勾勒一条线,有了这条线,能省去警方很多时间。

“调查过,可惜,他的历史很清白。”

“据我所知,某人曾经在西部游历过几年,大概有五年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后来,某人忽然来到上海,收购了某家公司。”

黄海用心的听着,他知道,祝童说出的每句话都大有意义。

“如果划一条线,一端是某个违禁品产地,另一端是某个违禁品消费大国,上海就在这条线的中点上。如果有人把这里作为中转站,就会需要一个合适的工具。上海有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来往世界各地的货轮每天从这里运走大量货柜。如果有人把某种违禁品处理一下,夹杂在大宗成货物运出去,被发现的风险接近与零。海关不可能打开每个货柜检查。”

黄海曾经怀疑祝童与江小鱼与毒贩有联系,后来了解的资料多,这种怀疑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听祝童说起“如果”,一颗心马上被提起来。

“如果,某个人经过几年的暴利积累后,决定不在做那些要掉脑袋的生意;他会迅速抹去曾经的痕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金盆洗手很难很难,可是在某些人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让曾经的同伙尊重。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黄处,你有什么办法把他揪出来绳之于法。”

黄海的震惊已经写在脸上了,他不禁拿起祝童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李主任的话很有意思,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暂时确实没什么办法。除非他重操旧业,或以前的同伙落马,把他供出来。”

“如果,他以前的同伙都死了呢?比如说,死在警方手里。”

黄海几乎要跳起来了,他狠狠的盯着祝童,低沉的说:“毒狼阿西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说的是如果。”祝童拿过自己的酒杯,倒满,轻啜一口;“如果黄处就这点耐心,下面的话不说也罢。”

黄海的呼吸从急促转而平静,他拿过酒瓶在一个茶碗里倒上满满一碗白酒,举起来说:“是我不好,李主任,这杯酒我喝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敢当。”祝童冷冷的避开。

“如果……我应该是烈士了。”黄海也很会做人,这么一说气氛又变得和谐了。

“如果……黄处,接下来的如果正是你的本行。”笑容重新回到祝童脸上;虽然他感觉在这个回合自己落了下风,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暖流。

他还想到与黄海之间的交往,两人第一次见面,黄海给他印象是个莽撞而容易冲动的年轻警官;他被黄海一脚踹倒,额头还出了血。看来,这不是个好兆头。

人真是太复杂了,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也许两人接触的方式不对头;从内心来说,一开始就把黄海放在情敌的位置上加以防范,很容易产生偏差。

情商和智商并不是一码事,黄海并不是傻瓜,也许现在的黄海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如果,某个人已经彻底放弃了以前的生意,转而做起另一种生意的话,比如说,把某些见不得光的钱通过在上海投资变成能见光的资产。黄处,你应该有办法抓到他的把柄。我听说,西南某地有个亿元村,近几年很是红火;据说投资方大多来自海外。如果那里和某人有特别的关系的话,查起来应该比较容易。”

祝童终于把江家村抛出来。

黄海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贩毒和洗钱都是犯罪,但有本质的区别。李主任,如果想要找到某人以前的犯罪证据,应该从哪里入手?”

“我不知道;黄处,你才是警官,我是个医生。”

“说说吗,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今天只有咱们两个,朋友之间的闲聊,就算我请你帮忙。”

“黄处,我刚才说,上海是某条线的中点。可是,从起点到终点不止一条线,也不会只有一个中点。某家公司的主营货物的主产地距离某个违禁品产地并不远。我想,如果这个中点没有线索,你就应该去寻找下一个中点,起点和终点一定会有线索。我听说,某家公司在西部边陲某市有家大型原料加工厂,上海公司变得干净了不代表那里也干净。”

这是秦可强的怀疑,他调查多日,发现圣丽园确实已经不参与毒品贩运。可是,江小鱼不会轻易放弃暴利的诱惑,不亲自在上海做,不代表不假手外人在别的地方做。中国有太多的港口,上海也不是只有圣丽园一家从事这种贸易;如果想找线索的话,去西边调查是最好的选择。秦可强到底力量有限,黄海就不一样了,他如今的身份能动用地方警力配合调查。

黄海静静的想了想,站起来握住祝童的手:“谢谢,你是个难得的朋友。我曾经对你有些误解,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朋友之间用不着道歉。”

黄海憨厚的笑着,用力摇晃着与祝童握在一起的双手。

祝童露出痛苦的表情:“黄处,轻一点,我的手要被你捏断了。”

“李主任?”黄海对这种事很敏感。

以前,祝童虽然外表给人的感觉十分儒雅,但他知道,这是个身负高明功夫的江湖好汉,不会连这点气力都经受不起。

祝童揉着手,“没什么,一点小病而已。”

“我忘了……刚听朋友说起个传奇。实话实说,我以前看错你;只有你才配得上叶儿。”黄海显出敬佩甚至有点羡慕的表情。

祝童恍惚片刻才明白,黄海说的是自己在红云金顶挑战索翁达;怪不得今天表现的如此坦率。他没想到的更多,如今黄海对祝童的印象已经完全变了。

男子汉都敬重英雄,祝童的红云金顶不仅使他在江湖上的形象从一个小骗子改变成一位传奇英雄,也让黄海深深叹服。

“我对叶儿说了,她想找你谈谈。”黄海又说。

“今天……天气不错。”祝童心底泛起一丝希望,真的不知说什么好。叶儿一直被隔绝在江湖道之外,祝童以为她根本不会理解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可是现在,黄海理解了;并有从一个情敌变为真正的朋友的迹象。

“不耽误李主任时间了。”黄海收拾东西,忽然又说;“有句话我必须对你说,如果你和叶儿之间有什么误会,应该尽快把话说清楚;她有一颗宽容善良的心,一定会理解你的苦衷。”

祝童想到叶儿,爱情在她心里应该是纯净如朝露,她心目中爱人也应该没有丝毫污点。一时自怜自爱很是有点苦涩,漠然道:“黄处,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要去那边应酬一下。”

“最近我会在上海,有时间的话,我约叶儿和你一起吃个饭……”

“我最近很忙,恐怕没时间。”祝童心里犹豫,嘴巴还是很硬,他的时间也确实安排的很紧。

送走黄海,祝童在大厅里和青梅说了会儿话,很快来到南海宫澜的总经理办公室。

青梅也是天丽科技的股东,这些股份来自王觉非,如果对王觉非的调查深入到某个层面的话,不只是青梅,祝童和天丽科技都要受到牵连。那样的话,乐子就大了。

最可能露底的也是个女人,沙盈盈小姐。很多人都知道王觉非和沙盈盈之间的绯闻,沙盈盈也通过王觉非得到了一部分圣丽园的股份。调查王觉非一定会波及到沙盈盈,对她的口风和心理承受力,祝童没有丝毫信心。

当然,同样有麻烦的还有金菊花,Della受让了王觉非的大部分股份。

一会儿,柳伊兰来的。沙盈盈是海皇娱乐的签约艺员,柳伊兰可算是沙盈盈的老板。

“真会变得那么糟糕?”柳伊兰浅笑盈盈,有意无意的转一下眼珠,青梅知趣的去外面招呼了。

“沙小姐偶染风寒,她已经在山水道观修养了一段时间。在病情痊愈之前,沙小姐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

原来,柳伊兰已经未雨绸缪,早想到了这个漏洞;并且提前做好了防御措施。怪不得最近都没听到沙盈盈的消息,再次露面,她一定会有个脱胎换骨的变化。祝童见识过八品兰花**女人的手段,青梅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年以前,青梅和沙盈盈的情况差不多,可以说还有些不如。萧萧是另一个例子。

“柳大姐,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女人经过你的手,都像换了个人。”

“很简单啊,女人之所以孜弱,是因为她们从心里把自己看成弱者。这个世界最大的竞争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竞争,我让她们懂得,女人也可以成为强者。温柔和美貌是我们的先天优势,但大部分女人不懂得很好的利用这种优势,虚荣与感性,在男人眼里有时候会很可爱,可这是我们最大的弱点。兰花会清除她们内心的弱点和自私与偏狭,让她们能理性的对待这个世界,并赋予她们信心。所以,她们会抛开内心的杂念团结在兰花周围,这种信念,比信仰更坚强。”

“大姐,我如果是女人,一定会当你的小弟。”祝童心诚悦服。如果一个女人没有虚荣心,如果一个美丽的女人能理智的面对一切,如果一群这样的女人团结在一起,确是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多对爱上她们的男人来说,未尝不是一场灾难。

“可是,任何事有遗憾。并不是所有女人都适合兰花。比如Della和苏小姐,她们都有坚强的理念,那些事还要你自己解决。”

“我一会儿去见Della。”祝童避开叶儿的话题,柳伊兰和秦可强的立场一样,没什么好谈的。“大姐,黄海让我给谢家传话,你认为,可以吗?”

祝童把刚才和黄海的谈话说给柳伊兰,没有丝毫保留,包括与江小鱼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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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云峰寺(上)

柳伊兰静静的听完,笑道:“你做得很好了,我没什么意见。www.65txt.com”

“这算什么?”祝童有点失望。他本想从柳伊兰这里得到些建议。

“本来就是啊,谢晶一定会有条件的接受黄警官的建议,他们以前太顺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祝童啊,世界越来越小,银枪如果现在不转型,也许再没机会了。海岸共荣基金只是谢家舰队中的旗舰,他们在大陆还有很多投资,最有看头的一个是与二品道宗合作。羽玄需要大笔投资,银枪需要一个舞台,真是一拍即合啊。”

既然这样,祝童就没什么顾及的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去应付另一个难缠的角色,Della。

“宫廷内有的朋友值得交往,但是Della不在此列。”柳伊兰善意的提醒道;“宫廷内的会员都很小心,他们手里有大量现金资金,最头疼的就是找到合适的项目。但市场机会实在太少,他们希望进入福华造船。你能给他们机会吗?”

“恐怕不太可能。”

“所以说,去不去要仔细思量。现在坐在Della身边的人,很有意思啊。”

柳伊兰打开电脑,把一副来自“宫廷”内的片段展示在祝童面前。

Della所说的朋友,竟然是万家生佛。

在宫廷暧昧的灯光下,瘦削的盛福和庞大的万家海分坐Della左右。

对面位置上,赫然是俊朗的普贤寺前任主持无情大师。

只不过,如今的无情已然脱去袈裟,穿戴一身随意却价值不菲的便装。从坐着姿态上,还能看出些曾经的痕迹。

“无情已经有了两个身份,在这里他叫马廉宏,身份是万家海的特别助理,兼任永吉船务公司董事,副总经理。有意思吧?”

祝童知道万家生佛收购宁波永吉船务公司,是想借用这个平台和史密斯的MTK船务公司勾三搭四;人家有钱,当然有花钱的自由。意外的是Della和无情,看样子,这些人已经混到一起去了。

“万家生佛是南海宫澜的第一批核心会员,盛福还是我们的股东之一。一向以来,他们都表现得很低调,Della从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可是,我刚得到消

息,Della把金菊花卖给万家海了。”

“那些事与我无关,无情大师是怎么回事?金佛寺对此就没个说法?”祝童对Della转卖金菊花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处在同样的位置上,他也会走这一步。

万家生佛等于做了Della的挡箭牌,他们也有足够的分量为Della做挡箭牌。

如果有人把金菊花捅到范老面前,Della和范西邻完全可以用金菊花本来就是人家公司为借口来推脱。他们也有足够的分量为Della做挡箭牌。只不过,背后一定大有文章。祝童估计,自己的对手名单里恐怕要添上一个美人了。仅仅一个月前,在凤凰城朵花的演唱会上,Della对万家生佛还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

“无情和空木属于两代人,他在富庶的上海混迹多年,可说是交游广阔,他不会甘于呆在枯燥清冷的金佛寺。空寂大师曾劝了他三天,没有丝毫效果。普贤寺曾经是金佛寺最重要的聚宝盆,无情有足够的资格选择另一种生活。我想,这样的结果也是空寂大师所乐见的。”

几天前,江湖道在苏州霞光寺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如果套用官场的语言的话,可算是一个团结精神,充满和谐的会议。

祝童没有去。他不想去的理由很简单,身体有伤;以他如今的身份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不适合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祝门还没有确定新掌门人选,祝童已经表明不想干。可是,如今的祝门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大师兄被索翁达,二师兄只好勉为其难,暂时以代理掌门的身份出席。

曲老亿以嘉宾身份列席此次江湖道聚会,他带来个消息:万家生佛已经接受江湖贴,两周后也就是三月十五日,在水乡人家举行一场擂台赛。双方的争执在擂台上,以拳头的硬度解决。

同样,江小鱼也没有出席;五品清洋被认为已经退出八品江湖;谁来接替他们,要等一年后的江湖酒会才能确定。

祝童呵呵笑道:“想起来就兴奋啊,阳春三月,在幽静的水乡人家,将出现一场难得一见的江湖聚会。”

“别高兴的太早,“无情大师正在广撒江湖贴,高价邀请各地高手来为万家生佛助拳。据说,大盗苏起和蛇君麻皮已经到云峰寺了。”

柳伊兰浇来一杯冷水,水量太少,祝童毫不在意。以万家生佛的见识,根本不知道江湖道的深浅,可是无情不会不知道。万家生佛八成被无情忽悠了。他们应该是老相识,无情这么做很有点借鸡生蛋的嫌疑。

无论胜负,无情都将趁机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人脉。别的不说,金佛寺的雪狂僧和道宗的金长老就能穏胜大盗苏起和神钩王寒。

柳伊兰却不那么认为,为了公平,此次擂台赛约定的规则是九局五胜制;参加打擂的对手由抽签产生。江湖道源远流长,谁也不知道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高人。

八品江湖如今只有七个门派,初步约定由一品金佛和二品道宗各处两人,余下的五派各出一人。秦可强以三品蓝石的名义出面。

“不会太多了吧。”祝童承认会有意外,但并不太担心。他以为,如今的年月早已进入商品社会,即使老一辈希望保持低调,新一代也不会甘于平庸。该出头的早就出头了,没出面才是真正的隐士高人。那样的人,不会为了钱替人出来打擂。

看到Della身边是如此敏感的一堆朋友,祝童无论以什么身份都去都不合适;所以,他给Della打个电话,说自己有事先走了,有机会再聚。

Della很不满意,说李主任架子大,说话不算话。

祝童看到屏幕上Della以真诚娇嗔的语言责备自己不讲信用,一边与无情大师挤眉弄眼,感觉相当不错。

既然不用去应酬,祝童就安下心来和柳伊兰聊天。他从心里信任柳伊兰,感觉她就像自己的亲姐妹,从小到大,能得到小骗子如此信任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是老骗子。

“云峰寺是……”祝童随意的问。

“云峰寺可算是一所江南古刹,在无锡附近的云峰山。你最近没看新闻?”

“很少看。”祝童老老实实的回答。

“知道了,大忙人。”柳伊兰伸出兰花指,点一下祝童的眉心,道:“传素大师春节期间在云峰寺召开法会,邀请了海内外多位佛门高僧大德前来传经。传素有位大有身份俗家弟子从北京赶来捧场,惊动了地方政府。春节过后,传素大师就被聘为云峰寺主持。据说,传素大师已经发下宏愿,要重修云峰寺九座大殿,恢复云峰寺的江南第一寺的盛大香火。无情大师如今就是云峰寺的知客僧。”

“真热闹啊。”祝童笑得合不拢嘴。传素大师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一点也不意外。他比较担心的是,祝门由谁出面?好象唯一人选只有成虎了。他这一年多跟在祝黄左右,进步颇大。

“不只是热闹了,我听说,云峰寺的重修工程非常浩大,传素大师已经募集到五千万启动资金。完成全部工程需要数亿元,其中,地方政府会以景区改造的名义承担至少一半以上的份额。”

“这样啊。”祝童终于动容了;“大姐,那位北京来的大人物,有什么背景?”

“我不想说,也不想知道。”柳伊兰竖起中指在唇边;“最好你也别牵扯进去,只要知道王向帧与他的关系很特别就好了。”

柳伊兰很少有如此郑重时候,祝童马上明白,云峰寺的背景不简单,不只是重修一座古刹那么简单。

说着说着,话题转到凤凰仙子朵花身上,进而聊起了凤凰基金。

柳伊兰说,朵花如今正在北京某高校学习,她还年轻,有进一步深造的条件。并且,柳伊兰不准备把朵花拉进八品兰花。祝童很认同柳伊兰对朵花的判断。没受过波折的女人,不会把自己真正融入兰花的世界。

为了能有长久发展,帮助更多的人,凤凰基金有大笔善款需要有个投资增值的渠道。

祝童脑中闪过一丝亮光,说:“谢家在旭洋集团的股份一定要转让出去,谢晶曾建议转让给东海投资,王向帧认为应该由华商银行和东海投资共同接手。大姐,不如由凤凰基金出面,接手这部分股份吧。”

“这是个好机会啊,谁接手都能大赚一笔,前提是,你能把福华造船顺利开起来。”柳伊兰的话含义模糊,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祝童表面的意思是帮朵花一把,还隐含把王向帧拖进福华造船的用意;真正的用意是借此试探柳伊兰,以及东海投资。人家不接招,也就只能接受现实。

“有个人马上要来上海,她将出任东海投资的经理。这些事,你应该征求她的意见。”

“这个人是谁?”祝童问。

“于蓝啊,望海集团前任总经理。于小姐自感再呆在那个位置上,对望海集团的发展不利,已经提出辞职。我想,她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柳伊兰的出招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老骗子没打招呼啊。祝童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本来准备把于蓝拉到福华造船筹备处担任自己的办公室主任,并且兼任天丽科技的总经理。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对自己有相当的了解,提前断了这个念头。看来,不只是对手们不希望他长期呆在福华造船啊。

“柳大姐,你给我交个底,谁让于蓝来上海的?”

“我不知道。”柳伊兰神秘的笑着。

老骗子已经为望海制药聘请了新的管理团队,这个月,望海制药的第一批产品将进入市场。事实上,提出于蓝不适于做望海集团总经理的正是祝童。她没有足够的医疗行业从业经验,对药品流通领域缺乏了解,聘请有经验的职业经理人管理望海制药,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只不过,祝童以前的计划是让于蓝担任董事会董事,到上海来帮自己度过接下来这段关键时期。

“不说就算了,早晚有一天,哼!”祝童撂下句狠话,甩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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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云峰寺(下)

三月初,福华造船筹备处完成了搬家,在“东海骑士”号上重新开始运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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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旭阳集团董事长陈依颐也把办公室也移到“东海骑士”上。

外界开始流传出一些隐含暧昧的猜测,说“神医李想”和陈依颐小姐之间有非同一般的友谊。这样说有一定的依据。

之前,有记者拍到“神医李想”与陈依颐小姐醉酒的照片,后来,两人甚至一起到金茂开房,并且整整呆了一夜。

并且,李想以前的女朋友苏叶小姐没有随他登上“东海骑士”,而是留在金茂大厦福华造船联络处。

有人甚至大胆猜测,“神医李想”已经结束了前一段感情。

几乎已经是福华造船筹备处和联络处对外发言人的宋中仞先生,对这些传言不加评论;他以三天一次的速度,持续对外发布着福华造船联络处与两家韩国公司合作的进展状况。

祝童对外界的传言同样没兴趣解释,他从登上“东海骑士”那天起就没有下过船。

Della第一个登上“东海骑士”拜访“神医李想”,祝童在宽大的办公室接待了Della一行。

这间船舱在“东海骑士”三层,原本是小型会议室。经萧萧精心布置,摆上全套高档办公家私,已经变成一间颇有气派的办公室。船舱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形象的标示出福华造船建成后宏伟景观。

与Della一道走进船舱有两个人,史密斯先生和曾经的无情大师,如今的永吉船务公司副总马廉宏先生。

祝童当然要做出很吃惊的表情,Della递来名片上赫然印着合联船舶上海办事处主任的头衔,无情名片上的头衔是,合联船舶上海办事处副主任。看来,松井平志和史密斯之间的谈判已经完成,合联船舶已经取代了以前的MTK船务公司,成为福华造船的外方合作伙伴。

“老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来,在新世纪,老人的话也不能听了。没想到,两位竟然成买办了?”

“有人逼我放弃金菊花,没办法,我也要挣钱啊。”Della不无得意的笑着。

无情的回答很妙,他说:“我发现有太多的困惑,Della女士说功夫在诗外。她邀请我不妨走出去,多体验世俗的风雨,也许就能顿悟。”

史密斯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一屁股坐到宽大的沙发上,翘着腿:“亲爱的李,我认为你应该抓紧时间。因为你的缘故,福华造船已经拖延的太久了,这不符合大家的利益。”

“我也这么想,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今天就能签约。”祝童等萧萧送上茶水,也在史密斯对面坐下,说:“如果你答应我提出的条件的话,有关具体条款的谈判可以马上开始。我们的谈判小组已经开始工作了。”

“那是不可接受的,今后,Della女士将作为我的全权代表,有什么事,你可以和她谈。”史密斯用饱含爱慕的眼神看向Della;“她是位可爱的天使,我完全尊重她的意见。”

“哈哈哈哈。”祝童大笑起来;“如此的话,我想今天的见面毫无意义。Della,恕我冒昧,您和您的老板都走错地方了。您应该到金茂大厦,和福华造船联络处吴主任接洽。”

无情不懂英语,他对三人之间的唇枪舌剑插不上嘴。

Della恼怒的看一眼祝童,俯身在无情耳边说了句什么。

无情起身递给祝童另一张名片:“师兄,您不能太固执。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永吉船务公司副总经理。”祝童念着名片上的字,嘴角挂起嘲弄的微笑;“马先生,我只认识佛门高僧无情大师,你纵然有一千张名片,在我这里都是虚幻,没有丝毫意义。”

“你……”无情眼里闪出一丝寒光,不过,他很快控制住自己,低眉无声的念声佛;说:“李先生,我必须提醒你,MTK船务公司完全可以寻找别的合作伙伴。”

“我们也有别的选择。”祝童看向史密斯;“史密斯先生,你的气色很不错啊。现在是春天,完全可以离开中国,到某个美丽的地方享受一次浪漫的假期。Della是上海滩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她既然已经成为您的代理人,完全有能力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你应该赋予她足够的信心。”

史密斯近期一直呆在上海,自从上次的教训过后,他根本不敢离开上海。祝童对他一直半真半假不冷不热,正因为如此,史密斯甘愿做这个城市的囚徒,也不敢再次冒险。

听到祝童说他可以离开了,史密斯露出狂喜的表情,问:“李先生,我的病真得好了吗?”

“你一直很健康。像牛一样健壮。”祝童讥讽道;又用汉语对两位代理人说:“我们已经互相认识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要工作。Della,我曾经认为你是中国女性最完美的代表,美丽性感而又有自尊,成熟智慧气质华贵,丝毫没有轻浮的气息。马先生,师兄二字,愧不敢当。佛门历来讲究宽容和因果,一个人如果自甘堕落的话,不必寻找什么借口。他应该先想清楚因果。”

Della脸泛桃红,被祝童先捧后贬弄得心情紊乱,怒道:“你什么意思?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不要扯到不相干的事。”

“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Della,你应该去和吴主任谈商业行为。我这里,不关心什么商业行为。我只知道,福华造船如果只是普通的商业项目。根本轮不到我坐在这里。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范老下午要来这里考察,我能否对他说福华造船是普通的商业项目呢?对不起,我很忙,请便。”

Della愕然,似乎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马上她就站起来对史密斯说:“对不起,我认为我们的合作缺乏必要的基础。从现在开始,我退出。”

“亲爱的Della;”史密斯吓了一跳,好容易请到一位神通广大的代理人,没想到被李主任两句话给弄没了;“如果您对……”

“纯粹是个人原因,与利益无关。李主任,请允许我说声抱歉。”Della脸色很不好看,说完就匆匆走了。

“您要走了吗?”陈依颐适时进来,正好送Della离开。

“二位,我真的很忙。”祝童不无嘲弄的看着史密斯和无情;“我必须重申一遍,福华造船不是儿戏。只要有诚意,谈判随时可以开始,但是,我不会在代理人身上浪费时间。”

史密斯只好很遗憾的告辞,祝童甚至连送也没送。

无情不该这么早就掀开底牌,在现在的阶段,他完全不懂生意场的规则。离开了金佛寺,他就变成个一钱不值的小丑。祝童既然不怕身份被揭穿,当然就不必应酬他了。至少在短期内,无情根本没资格做祝童的对手。万家生佛虽然贪婪,以他们的身份和局面,还是要维持表面上信誉。在擂台赛没有结果之前不可能**福华造船的漩涡。

他唯一有所顾及的是Della。

下午,范老果然按照约定登上“东海骑士”号。

表面的理由是感谢“神医李想”对他的病的尽心救治。但是,陪同范老一道考察的除了王向帧和向华易,还有两位相当级别的政府官员,和两家媒体的记者。

郑书榕作为范老的随行医生,第一次观察到师傅的另一个身份。他随身携带的皮箱里有一只钢制酒壶,范老喝下的每一滴酒都需要从这里得到。

范老在沙盘前听取了祝童和陈依颐一起进行的汇报,对福华造船表示出高度关注。殷切希望李主任能把福华造船的事做好,早日生产出大船,为国家建设做出贡献。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温度适宜。

范老考察过后对福华造船的近期工作相当满意,表示要在船上多呆些时间,让王向帧和政府官员及记者先行离开。

祝童在最高一层的甲板上摆开茶点和棋盘,范老与向华易两个老头子要下围棋。

陈依颐不懂围棋,在一旁小心伺候客串服务生。

向华易要求李主任动手泡茶,说他泡出的茶有滋味。

祝童笑笑,从新打水添碳,为两个口味很叼的老人泡制茶水。

范老的棋艺与向华易水准相似,风格迥异,正是一双好对手。

向华易棋风厚重,落子趋于保守,擅长防守反击。

范老行棋力量很大,最喜欢无事生非与对方展开局部厮杀。

两盘棋下来,双方一胜一负,都是中盘结束。

范老撂下棋子,不下了,说:“第一局赢你是侥幸,再下下去是自取其辱。你这人好没意思,只会守守守,阴险着呢。”

向华易说:“范老行的是英雄棋,倒退十年,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人老了,保守一点,益寿延年啊。”

范老从鼻子孔哼出一句,对祝童说:“李主任,我们来一局。”

祝童谦虚几句,就坐到向老的位置上,与范老手谈。

这一盘分外好看,祝童也喜欢厮杀缠斗,范老在局部丝毫占不到便宜。年纪大了,对棋局变化的感觉迟钝,计算能力又不如祝童,很快就输掉一句。

“过瘾过瘾,这才是下棋。向老,你这个弟子比你可高明多了。”范老中盘认输,接着又摆上一局。

这一次,范老竟然开始学习向华易,稳扎稳打以厚实对抗祝童的挑衅。终于以一子胜出。

向华易说:“服了吧?范老终究还是靠经验取胜。”

“那是,我们老了,除了经验没别的优势。”范老推盘,站起身活动腿脚;“真想到外面走走啊。”

“如今还真有个热闹处,范老不妨去看看。”向老也跟着站起来;“还记得传素大师吗?他已经在云峰寺落脚,要重修云峰寺九座大殿。”

“好事啊,传素漂泊一生,能静下来精研佛法,好事。云峰寺九座大殿,我记得只有两个啊。”

祝童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就把云峰寺的事说给范老。

“很不负责人,政府的钱就是人民的钱,不能这样随意糟蹋。”范老的眉头越皱越紧。

向老知道该适可而止,看着浦江对岸随口说:“范老,您还记得那里曾经有一家馆子吗?临江楼的葫芦鸭王。”

“就是就是,葫芦鸭王,八宝葫芦鸭。你知道临江楼迁到哪里了?”范老眼巴巴看着向华易。

“临江楼还在,现在是他儿子小鸭王在经营,已经迁到浦东去了。”

“他们有外卖吧,打电话让送来一只。”范老的口水似乎要奔趟而出,吸溜几下,说:“最后一次吃八宝葫芦鸭,有十年了。”

“您老想用的话,我去订。”陈依颐就要去,向老叫住她,对范老说:

“范老,坐。我去年就找去过,可惜,葫芦鸭王已经过世了。小鸭王做不出以前的八宝葫芦鸭,以前的味道,再也吃不到了。”

“为什么,难道葫芦鸭王没把手艺传给小鸭王?不可能的吗,老子的手艺不传给儿子,难道带到棺材里去?”范老又想喝酒了,偏偏郑书榕看看表,摇头表示不到时间。这直接导致他心情不好。

“是啊,葫芦鸭王确实没把手艺传给小鸭王。我开始也不相信,后来,小鸭王亲口对我说葫芦鸭王最后留给他的几句话,我才信了。”祝童和陈依颐对这样的话题没什么兴趣,刚才两人在低声商量晚上如何招待两位老人家。

听到这里,祝童忽然感觉到向华易话里有话,对郑书榕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破例给范老喝一杯酒。

范老和下一杯茅台,心情马上变得高兴了,问道:“说说看,老鸭王为什么不把手艺传给儿子?”

“范老,老鸭王做八宝葫芦鸭靠的是一坛老汤,据说,这坛老汤比他的岁数还大,是葫芦鸭王的师傅传给他的。他在世的时候每天都会用这坛老汤熬制一锅汤,用来调制葫芦鸭的口味。所以,老鸭王做出来的八宝葫芦鸭才与众不同。可是,他临终前半月亲手打碎了坛子,老汤也就没有了。”

“太可惜了,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范老砸着嘴,不满的说。

“小鸭王也觉得可惜,他说,当时心疼的都要掉眼泪了。”向老依旧不疾不徐的说着;“可是,老鸭王说,留着这坛老汤终究是个祸害。小鸭王奇怪:他做的葫芦鸭与别人没什么不同,唯一高明的地方就是汤汁。老鸭王说:这汤也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是比别家多了一味调料。”

范老皱起眉头,终于咂摸出点味道来,小心的问:“是不是大烟?”

“是罂粟花,老鸭王一生的秘密就是它。”向老结识出谜底,陈依颐惊呼一声:“怪不得,以前去临江楼订鸭子要提前三天下订。原来都是被它害的。”

“算不得害人,罂粟花原本就是一味调料,那点含量对人没什么影响。老鸭王做得不错,他是怕害了子孙,从此就断了自己家的财路。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该给后人留下什么。”向老呵呵一笑。

范老随着干笑两声,说:“老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也好,我就真有话直说了。”

向华易拿出几张纸递过去,范老取出老花镜架上,仔细的阅读上面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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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龙楼一点玉灯明(上)

三月三日上午,谢晶回到上海,走上“东海骑士”号游艇。(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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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谢晶在游艇码头附近的一家宾馆见到了黄海等三人,双方进行了长达八个小时的会谈。

第二天上午,谢晶一脸憔悴的离开上海。

祝童没有参与这次谈判,本来,谢晶强烈要求他列席,黄海也有相同的意愿。可是,参与这样的事风险实在太大,祝童连听都不想听。他只是要求黄海无论结果如何,必须保证谢晶能顺利离开。

为了表示感谢,晚上,黄海在附近一家酒店请祝童吃饭;他对于结果基本满意,得到了想要的大部分东西;谢家基本上已经摆脱了最严重的刑事问题。

现在的分歧点是海岸共荣基金中有多大的份额要上交国库,这关系到谢家将来在中国的发展,以及基金之外投资项目的安全。

席间,祝童喝了不少酒,黄海心情不错,把两个手下打发走与祝童对饮。

两人很快都有了几分醉意,黄海说:“叶儿已经申请调回金融工作小组,但被首长否决了。”

祝童听到这个消息,呆了一下。

祝童拒绝了叶儿两次约见,这让黄海很诧异,隐约觉得祝童这样处理与叶儿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有更深的原因。

黄海又说:“你是个傻瓜,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傻的傻瓜了。”

祝童摇着脑袋说:“有你在,我就不是最傻的傻瓜。”

两个人哈哈大笑,这一夜,他们都喝醉了。

夜更深,一艘小型游艇劈开浪花,悄然驶出离游艇码头。

一小时后,上海滩的***已经变成海平面上隐约的光带,碧空清澈星华璀璨。

游艇停车,在大海的波浪间荡漾起伏。

最高一层甲板上,祝童迎着星光打坐。

下一层,秦可强与杨辉停好游艇,也开始闭目用功。

这艘游艇曾经属于蓝湛江,后被他送给秦可强,现在,几乎属于祝童所有了。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奇妙的东西在召唤着他,只要没有大的风雨,每天晚上,祝童都会坐着它到海上修炼胸前的那股纯净的暖流。

很少有人知道,祝童住上“东海骑士”号后,几乎从未在他的房间里休息过。

三月六日晚九点,三位从日本来的客人十分低调从浦东机场入境。

没有人来迎接,他们坐上一辆的士,很快就消失在拥挤的上海摊。

三个小时后,也就是十二点十分,祝童在漫江花雨的顶级包房太师府内等得正不耐烦,松井平志推门走进来。

松井平志没有鞠躬,两人握握手分别坐下。

祝童先开口,问候松井平志一路辛苦,并欢迎他再次来到上海。

松井平志没有客气,等祝童客气完马上说:“雪美小姐也来了,她在外面,希望稍后能与先生单独见面。”

“为什么搞得如此神秘?”祝童奇怪的问。

松井平志微笑着说:“雪美小姐此次来,是要送给李先生一个惊喜。”

“我喜欢惊喜。”祝童拉开门,井池雪美果然站在门外。

她很淑女的笑着,迎上两步扶住祝童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脸侧轻轻一吻,低声说:“先生啊,我一直在想着你啊。”

祝童半抱着把井池雪美让进太师府,让她坐下:“雪美小姐,你越来越漂亮了。”

井池雪美是比上次漂亮了,肤色更健康,人也显得更有朝气。以前的井池雪美的肌肤缺少血色,总有点凄美的感觉,现在,好似一束迎春花。

松井平志适时开口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合联船舶董事会副董事长,雪美小姐收购了汉密尔顿勋爵持有的股份,也是合联船舶董事会成员。我们加在一起,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李先生还将得到一个好消息,雪美小姐的干吗威尔逊夫人,已经得到了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

祝童心里开始算账,事情好象又回到了起点。经过一轮令人眼花缭乱的资本整合,如果算上蓝湛江持有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史密斯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合联船舶的绝对控股权。

可是,史密斯为什么会甘愿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难道他忽然缺钱了?

价钱,其中有价钱的因素,也不全是价钱的原因。井池雪美一定是高价收购了汉密尔顿勋爵的股份,威尔逊夫人得到那部分股份的价钱也不会便宜。

“雪美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祝童不无感激的问。

“因为雪美相信李先生,我认为,即使以高出一倍的价钱收购汉密尔顿勋爵的股份,将来得到的回报一定会更丰厚。汉密尔顿勋爵对史密斯如此久还没能进入正式谈判很不满意,他不再相信史密斯的能力。”井池雪美俏皮的笑着,靠近祝童一点;“况且,我不喜欢看到先生被人欺负。”

“可是,史密斯为什么会卖股份给威尔逊夫人?”

“威尔逊夫人的股份相对来说还算便宜,她不会和史密斯先生有任何来往,那些股份是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转让给威尔逊夫人,以感谢威尔逊夫人对雷曼基金会慷慨无私的捐助。”祝童感觉到这个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雷曼先生曾经为田旭洋撑场面,据说,他对福华造船心存敌意,不会无缘无故有如此大的转变。

井池雪美看出祝童的犹疑,噗哧一笑,对松井平志说;“还是平志君给李先生解释吧,史密斯先生,现在还不知道汉密尔顿勋爵的事呢。”

“雪美小姐昨天才完成与汉密尔顿勋爵之间的交易,为了这笔交易,汉密尔顿勋爵将付出很大一笔违约金。”

祝童这才回过味来,井池雪美至少在一个月前就开始谋划这笔交易了。为了不被史密斯怀疑,她一直等到威尔逊夫人完成对雷曼之间的交易后,才开始进行和汉密尔顿勋爵之间私下谈判。

可是还是不对,难道那些资本大佬忽然都变成雷锋了?

“明天上午,我将去见史密斯。井池雪美和汉密尔顿勋爵之间的交易还处于保密阶段,先生决定在什么时候打出张牌,雪美小姐就什么时候出场。”

“雪美小姐,不会有法律问题吧?”祝童还是有点担心,他知道史密斯是资深律师,是这个领域的法律专家。

“合联船舶的注册地在鳄鱼岛,那里的空气中充满了自由的味道。我的平志君刚在鳄鱼岛度过一个美妙的七天假期,就到上海来了。”井池雪美的肤色就是证明,想必,他们在鳄鱼岛的一周过得并不轻松。

“可是,我并不能给合联船舶超过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没那个权利。”

“正好,我们也没多少现金了,平志君手里只有两亿美金,我的钱已经转到汉密尔顿勋爵账户上了。”

按照计划,双方除了技术和设备入股,还有投入的建设资金。井池雪美说得很明白,合联船舶得到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不是不可接受,相应的,合联船舶对福华造船的现金投入也要减少。这一点,也是史密斯一直坚持的。

松井平志也说:“可能的话,我们希望能得到百分之四十五左右的股份。具体的条款,可以协商着来。”

“我尽量争取,不过,有难度。”王向帧划下的红线是外资的股份不能超过百分之四十。祝童开始不太理解,但是经过这一段的历练,已经明白了这条红线的意义。

旭阳集团内部的股份虽然经过整合,对股东们的审查也比较仔细,可是,谁也不能保证那些股东的背景完全可靠。留下百分之十的缓冲,是为福华造船预留的防火墙。

如此一来,旭阳集团方面的资金压力会骤然增加;陈依颐根本不可能再筹集如此一大笔钱开填补由此产生的窟窿。向华易的华商银行也许能想增加一些投入……

上海最不缺的就是钱,内部问题怎么说都有办法解决。祝童难得有感动的时候,此时此刻,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井池雪美提供的帮助太大,这份深情,不是说声感谢的话就能补偿的。

凌晨一点半,“东海骑士”号游艇忽然驶离热闹的游艇码头。

四层顶级包房,祝童的卧室内,气氛越发尴尬。

井池雪美坐在床头低着头,小脸通红,她摆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似乎在等待来在上帝的审判。

就在一分钟前,井池雪美走进这个房间,轻声说:“我的父亲对我说过,人生就是一首诗,写下就不可改变。青春与**是人生最美的一行诗,当你被爱情燃烧的时候,就不要被金子嘲弄。我也许要接受一个无爱的婚姻,先生……雪美只要你三天。”

“雪美,你会后悔的。”祝童显得手足无措,从来也没有一个女孩子用这样的行为来发出邀请。

“先生,我更害怕遗憾。”井池雪美猛地扑到他怀里,低低的说:“先生啊,我们家本来也是汉人,我应该叫赵雪美。”

井池雪美撕开外衣,从项下托出一块温润洁白的玉牌捧到祝童眼前。

玉牌为椭圆形,正面为一条五爪飞龙,脚踏火焰云纹,口叼宫灯,挺胸昂首隐伏于云朵间。下边是波形水纹,有五朵梅花漂浮其上。下面是一个凸雕的篆字,龙绕云回: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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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龙楼一点玉灯明(下)

祝童的第一反应是:小丫头在骗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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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池雪美当然感觉到祝童的心思,却一点也不脸红:

“十三岁那年,我去英国求学。临走前父亲把这枚玉牌交给我,说我们家祖先曾是宋徽帝子,于北宋战乱时从汴梁出逃,为躲避金兵从山东出海,后来流落到日本。父亲还说,家族一直尽量保持传统,尽量保持血脉的纯洁。可是,这样的结果是,后代子嗣一直不太兴旺。在三百年前因为一场瘟疫几乎断了流传。一百年前,我们家不顾政府的海禁,坚持与中国做生意。日本龟山大族开始怀疑我们,后来要与我家联姻,并图谋指染井池家族的财产。我老爷最终娶了一个中国渔民的女儿,从而引发了一场悲剧。龟山大族收买了家族四个家臣中的两个,老爷狠下心,毁掉了那两个家臣全族;因为这才有后来的那个可恶的约定。为了解除那个约定,我们家奋斗了将近百年。现在好了,终于自由了。先生,我高兴啊。”

“赵雪美。”祝童轻轻念叨着。

这个名字是如此的陌生,又那么的亲切。想到自己面前的也许是一位皇家公主,既骄傲又恐惧。

祝童如今很有点怀疑井池雪美说的有关家族的故事有多少真实性,玉牌代表不了什么,历史永远不会变成眼前的现实。或许,只是某个家族前辈的妄想症的结果呢?以高贵的血统维系家族传统的工具,多数时候,比所谓的信仰更有向心力。

历史的大部分阶段,汉人在日本的地位一直是高贵而有内涵。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反正井池雪美认为自己身上流淌着宋室帝王的血脉。

此前的一点疑惑已经有了答案,井池雪美不顾一切也要帮助他,不只是为了爱或迷恋,某种程度上还有如此深远的缘故。

不觉间,井池雪美柔软的手臂已经环住他的脖子,两片红唇颤抖着贴上来。

她的脸布满红云,两弯浅浅的酒窝在樱红的唇边聚集起羞涩。稍显青涩的身体轻轻扭动,衣裙掩不住美妙的曲线,胸前光滑肌肤雪白细嫩畅出大部,有意无意间纤细而欣长的**,用轻轻摩擦撩动着**。

滚烫的热血冲撞向祝童脑建,蝶神狂热的舞蹈着,贪婪的挥洒出团团**围剿着虚弱的理智。

井池雪美感到了祝童的变化,颤抖着解开衣带,奉出带有处子熏香的**。

祝童犹豫良久,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且正在享受温润。

“雪美小姐,无论是你不是公主,这样是不合适的。我们之间都需要从长计议。”

“先生,有什么不对吗?”井池雪美已然动情,缠绕过来。

“我带你出海。”龙星毫刺进她的眉心,一点清凉消弭着热切的春情。

游艇再次驶出码头,在外海停下。

祝童依旧在上层甲板上打坐,井池雪美坐在他身边,喜滋滋的看着他。

下层,川中宏与杨辉坐在一起。他们都没有修炼,而是随时注意着上面的动静。

一轮红日从海平面跃出,祝童睁开眼,井池雪美伏在他脚前酣睡着,身上盖着一幅厚厚的毛毯,小猫一般。

阳光在她面部娇嫩的肌肤间缓缓移动,显示着时间的轨迹,所过之处,每一个绒毛都在熠熠生辉。

有那么一段时间,祝童的感觉及其乏匮。如今,自觉体内原本滞涩的真气有苏醒的迹象。膻中至丹田一线经脉伤势最重,如今竟然贯通了。

他闭目自查片刻,恍然。膻中与丹田内都储存着绿色的气流。在某个微妙的时刻,似乎感应到莫名牵引,蝶神曾移到此处,与那股神秘的内息融合,此处伤莫名其妙的痊愈了。

只是,这样的修为与蓬麻功有本质的区别,身体别处的经脉依旧毫无生气。祝童知道勉强不得,有了这个基础,他就等于恢复了一半自保的能力。

祝童拉着井池雪美的小手微一用力,她睁开眼,笑道:“先生,你身上有花香。”

十时许,游艇驶回码头。

井池雪美挽着祝童的手臂,神情愉快;未来的三天,这个男人所有的时间只属于她一个人。祝童已经用电话安排好了一次短途旅行。

码头上依旧守着几位记者,祝童毫不掩饰与井池雪美的亲热关系,甚至还当着他们的面摆出几个火辣的造型。

“东海骑士”号的餐厅里已经准备好早餐。陈依颐与松井平志一早就出去了,未来的三天内,松井平志要和向老交换意见,并就福华造船的前途达成初步共识。

“你很聪明啊。”祝童咬着只火腿,忽然冒出一句。

“什么?”井池雪美正乐滋滋的喝皮蛋粥,扭头问。

“我是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先是利用一些股份拿回家族控制权,然后把松井平志逼出家族,等他投入到史密斯那里后,请威尔逊夫人收购雷曼的股份,你再花大价钱出手收买汉密尔顿勋爵的股份。你要把松井家逼上绝路!”

“嘻嘻,到底瞒不过先生。”井池雪美狡黠的一笑,算是默认了;“松井平志何尝没有想到?他背着我入股MTK船务公司,早就做好离开家族的准备了。他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他,井池家族的女人可以嫁给日本人,男人娶的都是有汉族血统的女人。我现在就是井池家族的男人。我当时想,你能左右松井式的生死,松井平志早晚要向你妥协,所以,最大的得益人只能是你。可是,松井式也看到了这点,所以他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先生啊,松井平志现在虽然选择和我合作支持你,是因为他想在福华造船的平台上有所作为。”

“我不喜欢男人。”祝童有点灰心。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精明了,没想到,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两人玩的比他高明了不止一个层次。

他曾经有八分相信,差点要自己命的那颗毒弹就是来自井池雪美。如今的情况是,因为那颗毒弹,井池家族所有的男人都被这个小丫头玩弄与股掌之中。她刚过十八岁就有如此的心机,再过几年,会有多少男人被她玩死?

看来,老骗子说的对,金钱能让人疯狂,能把傻瓜变成智者,也能把聪明人变成白痴。

三月七日下午两点,祝童和井池雪美走出郑州新郑机场,马上就打车前往开封。

新郑机场距离开封大约八十公里,井池雪美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她倚在祝童怀里,贪婪的注视着车窗外的豫中平原。

三月的江南已是桃红柳绿,一派春意盎然。豫中的树木才刚开始绽出绿。

道路两旁都是绿油油的麦苗,北方农村不似江南有众多的水道,民居更讲求实用。

“这就是河南。”井池雪美颇有点失望的叹息一声。

她在车窗玻璃上哈上层水雾,描画出一个汉字:宋。

祝童用一个圆圈住“宋”外面打上个大大的问号。

四时许,的士驶进开封市区,

古都开封完全不能与繁华的现代都市上海相比,街道狭窄建筑陈旧,城市拢在一层铅灰色中。

祝童想先找家宾馆,井池雪美却执意让司机开去龙庭。

四点半,井池雪美走进午门,置身于龙庭公园的御道上,瞪大双眼满脸兴奋,完全沉浸在想象中的北宋风情之中。

宽阔的潘、杨二湖碧波荡漾,水面干净通透,自然宽阔,使人视野豁然开朗;不由自主的浸入眼前湖光水色之中。

湖岸弯弯曲曲围栏整洁石岸清爽,泛绿的柳枝正吐出嫩黄的细芽。环顾四周,几乎看不见一座高大的现代风格建筑。附近的水面宽阔,所有重要景点都依水而建。且水面如此之大,湖水如此清澈。使人不敢相信,铅灰色城市之中有如此辽阔的水面。

井池雪美跳跃着穿过玉带桥,登上七十二级石阶,终于站到龙庭之巅。

回望走过的道路,古都汴梁,早已消退了曾经世界之都风范。曾经的帝王庭院在岁月的蹂躏中,以悄然变为游人如织的平凡园林。

千年一望,八百年前的繁华、显赫,已被滔滔黄河来回洗礼,被一层层黄沙覆盖,悄然沉睡去了,不知何时才有机缘醒转。

龙亭虽名为亭,却是一雕梁画栋重檐歇山的宏伟大殿。

琉璃瓦顶金碧辉煌,朱红大门铜钉耀姚。正殿的雕龙大石墩,传为赵匡胤的御座。

步入大殿,迎面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神像。

井池雪美松开挽着祝童的手,整整衣衫神情肃穆,跪倒在地很规矩的行下三拜九叩大礼。

这一刻,龙庭周围还有不少游人,他们很稀罕的看着井池雪美。这座大殿内,已经很久没人下跪磕头了。

祝童感觉滑稽,也许井池雪美说的都是真的,世事无常,她的身上确实流淌着宋家天子的血脉也不是不可能。

“雪美,你怎么哭了?”祝童拉起井池雪美,转到殿角低声劝着;“是不是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心里有几多感慨?如果你早生八百年,整个汴梁都是你们家的。这些都是后来修的,你们家老屋在地下十几米埋着呢。”

“先生莫要取笑,我根本没想那些。我只知道回到了曾经的家乡,站在祖先的门前。有些伤感啊。”

井池雪美被逗得哭笑不得,却再也不肯离开这座大殿。每一处细节都能耗费她不少时间,每座雕塑,都让她平生感慨。祝童买了一副汴绣《清明上河图》,说:“这才是东京的原貌。”

井池雪美接过来看了两眼,就丢到一旁,说:“我们家有。”

“有什么?”祝童吓了一跳;难道井池家族有这幅画的原件?

井池雪美却不再回答;继续在大殿内寻找古老的伤感。

《清明上河图》真迹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清明上河图》自北宋失散在战火中后,几百年来,人们对它的真实面貌始终一无所知。抗战胜利前夕,中国的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在逃往日本的途中被截获,如今这幅真迹就是从他随身携带的一批稀世珍宝中被发现。

从那一天起,关于这副真迹的真实性历来就有颇多争议。直到一位书画鉴定凭借画中一处建筑的时代特征,找到了张择端的真迹,争议才尘埃落定。

可是,怀疑的声音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因为这幅画上没有作者张择端的印章,主要是根据画幅后面金人的一段题跋。

如果井池家族确是赵家皇族后代,留心购得《清明上河图》的真迹,也不是没有可能。历朝历代的皇宫贵族、文人墨客,对于《清明上河图》的掠夺和收藏从未停息过。井池家族一直都低调而富庶,与中国的联系数百年间基本上没有间断。

不觉间,太阳已悄悄的落下半边,整个杨家西湖的水面也因这倒映的余辉化为一池金碧辉煌。夕阳很快沉入地平线,暮色渐浓,游人已变得稀疏。

“走吧,人家要关门了。”祝童终于横下心,拉着井池雪美走下龙庭。

她还一步一回头,舍不得离开。

沉寂的夜刚浸入龙庭,远远的,午门牌楼上灯光骤亮,一层层的灯笼蔓延过来直至大殿,龙庭重又辉煌,这辉煌使潘杨两湖都灿烂了。庄严肃穆的龙亭大殿***辉煌,好似正有一场浩大的朝会在里面举行。

井池雪美欢呼一声,拉着祝童重又跑上龙庭。这一刻恍若隔世,祝童与井池雪美一样,顿生“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这一耽搁,又是不少时间。直到龙庭内只剩他们两个,井池雪美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唤,才恋恋不舍的向外走。

走出午门,喧嚣的现代气息铺面而来,人头拥挤车来车往,午门内外恍如两个世界两重天。再回头,千年的江山如画已被厚厚的宫门锁住了。

“先生,你觉得,买下龙庭,要多少钱?”

“多少钱也没人敢卖给你。”祝童已经想到井池雪美会有这个年头,刚才在里面时早有迹象。

“那可不一定,世上没有什么是无价的。我如果出一百亿美金,他们会动心吗?二百亿,三百亿……”井池雪美充满幸福的畅想着。

“你有那么多美金吗?”

“我可以想办法赚啊。”

“别傻了,答应你的一定是骗子。想要龙庭,首先要买下这个城市。”

“一定可以的,先生,我终于找到另一个目标了。”井池雪美根本就没有放弃的意思。

祝童不再劝了,劝也没用,这丫头为自己树立了一座高不见顶的巨峰为人生目标。这样也好,有理想的人都是幸福的。

他们的午饭是在上海吃的,此时早就饿得前心帖肚皮。好在,午门外的御姐大道两侧有不少本地小吃,再外面,是一个热闹的夜市。大大小小估计有近百个摊位,摊主们竖起各自的旗幡,大声吆喝本地方言,卖力的招揽顾客。

一路走下来,还没走到街口,祝童就再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此前,他吃下了三串烤羊肉,两只麻辣羊蹄,一碗黄闷鱼,数枚灌汤包,一碗汴京烧酒;此外还有半碟炒凉粉,半块炸春卷,半碗杏仁茶,等等等等。

井池雪美也吃下大致相同的东西,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手里还惦着一堆纸包,说是回去当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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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茶三杯(上)

三天的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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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里,井池雪美的生活很有规律。

早晨一睁眼就离开酒店的高级套房,跑去龙庭,在里面一呆就是一整天,直到华灯初上龙庭关门,才不得不离开。

她还专门请了两位职业摄影师,在工作人员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把龙庭内所有的角落都拍下来。

第一天当然会**涉,龙庭内有文物保护区域,不允许随便拍摄。

祝童打电话向柳伊兰求援,当天下午就有,一个专业摄影队飞临开封。

祝童见过的那位大胡子导演拿着个剧本找到景区管理处,说是要在这里取景,为一部电视剧做前期准备。

井池雪美这才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方便,她本就是个美人,这两天在远大理想的感召下,越发显得娇艳迷人。很多时候,景区的人和游客都以为她是个大明星。但是,谁也叫不出她的名字。

如果有人知道她自以为是这座园林曾经的主人、北宋赵氏王朝的后代的话,一定会被当成是疯子。

如果有人更进一步知道,这个疯子如今的身份是日本井池财团董事长,身家亿万的超级富豪的话,一定会有人出面很认真的考察、论证。

那样的话,疯子就可能真得变成公主。

这三天里,祝童切断了与上海商界和江湖道的所有联系,只有萧萧和柳伊兰能联系到他。

叶儿曾两次询问祝童的去向,萧萧都巧妙的找借口混过去了。

三月八日是世界妇女节,福华造船联络处和筹备处都为女职员放假一天。

叶儿约萧萧逛街,这在两个闺中密友之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们一同吃过午饭,下午逛到半晚,萧萧采购了不少春装,叶儿只买了一套内衣。

逛累了,叶儿提议到商场的咖啡厅休息。萧萧抿嘴一笑,跟着叶儿走进去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服务生送来两杯咖啡,叶儿用银勺搅拌着,她更喜欢喝茶。

萧萧说东说西,就是不提老板的事,也不说任何与筹备处有关的八卦。叶儿终于忍不住,她以前是最讨厌八卦的了。

“萧萧,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和雪美小姐在一起。”

“报纸上不是登了吗?”萧萧以前喝咖啡,这个习惯已经养成好多年,现在也不怎么喝了,与叶儿一样拿着银勺轻轻搅拌。

“他和井池雪美小姐之间不只是在谈合作吧?”

萧萧心里咯噔一下;“叶儿,你太多心了。李主任从去年到现在都没有过假期,他最近感觉身体不舒服,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几天,很快就会回来了。”

“萧萧,你用不着骗我。松井平志先生现在上海,我查过出入境记录,井池雪美小姐与他同一个航班到的上海。这两天,松井平志一直在华商银行,可是,陈依颐小姐说没见过井池雪美小姐。朵花昨天回来上海,她根本不知道井池雪美小姐来上海了。”

叶儿有如此通畅的信息通道,萧萧无话可说,低着头闷了一会儿才说:“叶儿,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可是,我一直都不敢对你说真正的心里话。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在你的眼里,世界只有两种颜色,黑色与白色。”萧萧抬起头,真诚的说;“叶儿,我一直很羡慕你。也感到你活的很累。你活在一个洁白的世界里,你希望身边的人都如你一样纯洁。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我给你压力了吗?”叶儿问。

“表面上,你不会给任何人压力。可是,你在用无声的语言影响着身边的人,以前是我和黄海,现在又多了个他。黄海是曾经那么爱你,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会和朵花在一起?”

“萧萧,你不该说……”

“叶儿,让我把话说话。”萧萧有些激动;“因为黄海被你压抑得太累了,他在朵花那里能找到自信。不错,你太完美了,你用你的完美让身边的人都会觉得不自信。你眼里只有白色,容不得黑色。可是叶儿,这个世界上彩色的,只能看到黑白两种颜色的人,在医学上被称为色盲。”

“我习惯简单的生活,这么做,错了吗?”

“你没错,可是,我们也没错啊。叶儿,黄海说你是天使,他也一样把你当成天使。我从看到你那一刻起,就被你吸引了。你想过没有,你越完美,对身边的人造成的压力就越大。我们都需要在社会上混生活,有时候要说些违心的话,很多时候还不得不做违心的事,这是生活的一部分,谁也无法回避。”

“我也一样啊。”叶儿辩解着。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同样的事,你做起来很自然,因为你不会勉强自己。也许是你对生活的要求很淡,身边都是些关爱你的好人。”

“我不懂,萧萧,你最近变了很多。”

“我是变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李想。他和你是两种人,他懂得关心别人,懂得给人自信比给人钞票更重要。而你……叶儿,恕我直言,你太自我了。李想是个好男人,他为什么这个时候选择离开你?不会是因为别的女人。他虽然没有说,但我认为,他一定是在保护你,也是在保护自己。”

“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叶儿勉强喝下一口咖啡,心里乱成一团麻。萧萧说的这些话,她不是没想过,可绝没有想到过如此的深度。

“都是你逼得啊。”萧萧的表情轻松了一点,继续道:“你是个幸运儿,因为你的美丽和善良,世界会为你打开很多扇门。可是,你想过李想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吗?他满世界都是对手,稍不注意就可能……如果不是你,他完全不必勉强自己陷入福华造船这个是非圈。你如果不做警官,他会轻松很多。”

“我正在考虑辞职。”

“你真的想过要辞职,安心做他的女人?”

“我知道了,萧萧,你爱上李想了。”叶儿摆一下手,银勺跌在桌面上,印出一点湿痕。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萧萧不客气的瞪着叶儿;“他走进福华造船是为了你,因为福华造船,他只能选择离开你。这就是你们现在的真实情况。不管他如今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心里一定不会比你轻松。他肩上的压力是你想象不到的,或者,你从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

叶儿再没什么话说,萧萧真的变了,以前可不敢在自己面前这样说话。

“也许,是我错了。可是,哪里做错了呢?”叶儿在心里问自己,一时陷入深深的迷惘。

咖啡厅里播放出一首老情歌,萧萧随着音乐低低吟唱着。

叶儿忽然抬起头,问道:“萧萧,告诉我他在哪里,我需要马上见到他。”

“见他有什么用?你能为他做什么?”萧萧无奈的停下歌唱;“叶儿,太晚了。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守在一起,只能徒增悲情。”

“萧心梅。”叶儿提高声调。

“苏叶。”萧萧也随着提高声音;“没用的,你不必逼我。他现在是我的老板,可是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一个老板了。如果你非让我选择的话。对不起,我只能选择忠于老板。”

“我只需要一个答案,他是不是和井池雪美小姐在一起。”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萧萧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叶儿,井池雪美小姐能给他很大的帮助,她已经高价从我以前的老板汉密尔顿勋爵手里收购了一部分合联船舶的股份。你应该知道,井池雪美小姐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老板即使与她在一起,也有足够的理由。除了爱情和现实的压力,你能给他什么呢?他现在没权利享受爱情。”

“萧萧,谁让你对我说这些话?”

叶儿忽然的转变,让萧萧猝不及防。不过,她马上调整好状态:“叶儿,我如果是你话,现在会安心的等待。等福华造船有个结果,他才会做出最后的选择。”

“很好,不管这是不是他的意思,我都会等。萧萧,我饿了,你现在是小富婆,请我吃大餐好不?”

“不好,我的钞票不会花在女人身上。”

“难道你还想去倒贴小白脸?”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轻松惬意,刚才的隔阂似乎已完全消融。可是,彼此都知道,再想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可能性很小。

三月九日一早,叶儿来到苏州碎雪园。

梅叶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叶儿了,高兴的在系云轩摆下茶具,邀叶儿喝茶。

“师傅,梅小姐呢?好久没看到她了。”

“那丫头,翅膀硬了,跑到北京开画廊。从十五到现在,连个电话也没一个。老头子要识趣些,对后背不敢求全责备。”

“您还不老啊,梅小姐一定是太忙了。”叶儿笑吟吟的操持着茶具,为梅叶泡茶。

“还是叶儿好,只要你能常来看看我,她这辈子不回来也无所谓。”

“您在说气话。”这副茶具,正是曾出现在祝童公寓里的那副。茶果也是一样的,叶儿早认出来却没问什么。她已经想到那样的茶果一定异常珍贵,没去动茶果。

茶罐里装着一两大红袍,她取出两勺放进冰壶,把滚烫的沸水在壶体外浇去水头,然后小心的注入壶内。

叶儿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去是那么自然、舒展。

一会儿,三杯香气馥郁的茶汤斟好了。叶儿端起第一杯双手奉给梅叶:“老师,请用一杯敬师茶。我最近比较清闲,会常来打搅您,得到您的教导。”

梅叶接过来啜一口,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连连说:“好茶,好茶,还是叶儿泡得好。叶儿能来看我,是巴不得的好事啊,多来,多来。”

系云轩下,梅园里的梅花已残,水边一树桃花开得正艳。

三月天,江南的气候阴晴不定,忽然就飘起了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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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茶三杯(下)

叶儿想到去年,也是这个季节,祝童摘下一束桃花向自己求婚,心头涌起一阵悲切。(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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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感伤,为梅老奉上第二杯茶。

“这一杯,感谢您一直一来对弟子的照顾。苏叶本蒲柳之姿,却得到了太多的关爱。”

梅叶乐呵呵接过来:“这是哪里话?你们能有自己的事业,日子能过得开心,我们看着也高兴。”

“第三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请来神医给我治病,也许……”叶儿把第三杯茶高举过顶,屈膝跪在梅叶面前。

“不可不可,这杯茶我和喝不下去。”梅叶站起来,连拉带拽把叶儿弄起来;“叶儿,不可这样,能遇到她,是你的缘分啊。”

“老师,我想再见神医一面,当面表示感谢。请您务必成全。”

“再说吧,如果有缘分的话,你一定会见到她。”梅老含糊的说。

叶儿又捧起茶杯:“就算您答应了,喝了这杯茶,才算数。”

“算数,我说话一向算数。”梅叶勉强喝下第三杯茶,他能看出,叶儿的状态不太对头,好象已临近崩溃的边缘。心疼的劝道:“叶儿,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他都不肯见我。”叶儿终于忍不住,伏在梅叶怀里哭起来。

“唉,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珍惜。多好的时光啊!叶儿别哭,你坐下来听我说。”梅叶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叶儿,斟出一杯热茶让她喝下,才渐渐平静下来。

“叶儿,你知道这‘系云轩’三个字的由来吗?”

“老师,外面不是挂着对联: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

“是啊,前面还有两句是:飞花两岸照船红,百里榆堤半日风。老夫看到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人老了,心就淡了,只选先贤的后半阙为名,多为自省半为自恋。云飞千里唯风是之,谁能真正的超脱呢?”

“可是老师,我更喜欢前半阙啊。”

“因为你正处于青春年华。”梅叶不无感慨,走下系云轩折来一支残梅,置于茶盘中间;“叶儿来晚了,没看到今年的梅花。它经过一年的坚贞,才有几日时光展露自己的清丽风韵。世间千百花,只有梅花才能凌雪傲寒。有了这几日,一年的寂寞又算得了什么?我这碎雪园里,最多的就是梅花。江南几年才得一场雪?梅花到了时节,该开花时自然就会开花。有没有雪,又没人人欣赏,它才不在意呢。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你看它寂寞,也许在它看来,我们都很无聊。”

“我晓得了,谢谢老师。”

叶儿来的时候满腹心事,离开时神情轻松了许多。

蓝夫人缓步走上系云轩,坐在叶儿刚才的位置。

“梅大哥,我做错了吗?”

“多好的姑娘啊!你如何做自然有所考虑,可是,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太残酷了。”

“刚才在说梅花,苏姑娘冰雪聪明,自然会想清楚。”

“夫人,我觉得祝童喜欢上她不是偶然,苏姑娘身上有你的影子。她和你更有缘。”

“我也喜欢苏姑娘,所以他们现在才必须分开。梅大哥,我也希望他们有更好的结果。如今的阶段,童儿不能走错半步。有些代价必须承受。苏姑娘对童儿的干扰太大了,不分开,也许会毁掉他们的未来。”

“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怕苏姑娘走上和你一样的道路?多余了,时代不同了,他们能处理好自己的事。”

“大哥,时代虽然不同,事情的本质却没多少差别。童儿浪荡惯了,苏小姐又是这样的秉性。错误的时间发展出的感情,早晚会伤到两个人。”

“可是,他现在越来越像君子了。”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蓝夫人蹙起娥眉;“童儿在刻意压制自己,他如今的状况,需要抛开所有顾及放手施为。有苏小姐在他身边,童儿等于被束缚住手脚,如何能不吃亏?君子,总是被人欺负的。苏姑娘也是女中君子,暂时分开;童儿不必迁就她,她也不用为了童儿勉强改变自己。”

“夫人,你就不担心他身上的伤?”梅叶又问。

“祝门术字,字由心生,功从乱中来,蓬麻功有自愈的神功。他需要有个安静的心境,才能找到恢复的机缘。这也是我要拆开他们的原因之一。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说来说去,你都是在偏向宝贝儿子。”

“我是母亲啊。”蓝夫人赫然一笑,系云轩外一树桃花,也变得暗淡了。

“我很担心,如果祝童做得太过分,他们未来还有和好的可能吗?”

“大哥,你不是女人,不了解女人的心。只要童儿真心爱她,未来总有办法。”

“你的办法,还是你儿子的办法?”梅叶嗔道;“苏小姐是我徒弟,被你们母子联起手来欺负,我很生气。”

“你可以帮她,刚才苏小姐已经说了,想正式拜你为师。大哥,苏小姐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她刚才献上的三杯茶,很有讲究啊。”

“哦,这个问题,需要好生斟酌。”

梅叶苦着脸,叶儿身份敏感,如果把她收入六品梅苑,确是要好生思量。

叶儿回到上海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黄海打来电话,说刚得到消息,祝童与井池雪美乘坐国航班机回到上海,一小时前从机场返回“东海骑士”。机场收到申请,井池雪美小姐的私人飞机“樱花号”将于一小时后降落在浦东机场。

黄海还说,井池雪美小姐已经邀请朵花晚上去见面,并且还邀请了自己。并问她接到邀请了没有。

叶儿说没有,她放下电话心里涌起苦涩,还没等到这苦涩蔓延,井池雪美的电话就打来了。

“苏姐姐,我是雪美啊。对不起,打扰您了。”

“雪美小姐……”叶儿怔怔的举着手机,不明白她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苏姐姐,您晚上有空吗?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今天晚上想邀请几位朋友见见面,请务必赏光。”

“好的,我会去。”

“谢谢苏姐姐,请您务必打扮的漂漂亮亮,我会请司机去接您。”叶儿的还没从吃惊中完全恢复,井池雪美那边已经连声感谢,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候,叶儿才想到自己还有另一个选择,婉言谢绝。

晚上八点,“东海骑士”号游艇缓缓离开码头,在浦江两岸绚丽辉煌的***画廊中穿行。

甲板上,七位年轻的俊男靓女围坐一桌。

凤凰仙子朵花和黄海是一对,井池雪美的男伴是松井平志,叶儿和祝童坐在一起。陈依颐小姐的位置在祝童和松井平志之间,也不算尴尬。

井池雪美是当然的中心,她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古都开封的风光,对龙庭更是赞不绝口。井池雪美甚至说,回去就会派一个考察组去和当地政府接洽,如果有合适的项目,井池财团将在开封投资。

除了祝童,在座的数人基本上都不知道井池雪美为什么会突然对那个地方表示出如此强烈的兴趣。祝童想,如果他们知道井池雪美的终极目的是把龙庭买下来,变成另一个天夜牧场,恐怕会闭不上嘴。如果他们知道得更多一些,知道井池雪美也许应该叫赵雪美,身上可能流淌着北宋皇家的血脉,可能会有人从这艘游艇上跳进黄浦江。这个人只能是松井平志先生,他如果知道自己家族奉为家主的是个汉人,一定会有很超常的反应。

叶儿很注意的祝童和井池雪美的一举一动,希望找出些迹象。这是天性使然,并不能责怪她心胸狭隘。任何女人遇到类似的事都会有这样的心态。

可是,她失望了。祝童与井池雪美之间表现的很正常,似乎,他只是作为朋友,陪着远方的客人到开封进行了一此短期旅行。

朵花被井池雪美的讲述迷住了,拉着黄海要求也去开封,到那座六朝古都看看。

祝童表现的有点低调,他把主人的角色交给了陈依颐小姐,随着井池雪美的话时而笑笑,大部分时间没怎么插话;事实上,也插不上几句话。对于开封,井池雪美小姐似乎比他知道的要多。

叶儿曾经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隔阂,只是,祝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礼貌倒是礼貌,总是不回应她的暗示。

以叶儿的自尊,不会允许她过分迁就一个男人,即使他是自己的最爱。

朵花看出叶儿的心思,低声在她耳边说:“男人都是一身贱骨头,别理他,过几天就好了。”

叶儿笑笑,朵花现在幸福的就像一朵凤凰花,哪里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酒过三巡,井池雪美站起来敬酒,特意对松井平志说:“平志君,李先生和陈依颐小姐已经达成一致意见,支持你做福华造船的总裁,让我们提前为平志君祝贺吧。”

松井平志昨天去了金茂大厦,与史密斯和卡尔先生进行了四小时交流,双方也就这件事达成了共识。如果没太大的意外的话,无论福华造船的股份结构如何,松井平志的位置已经没什么悬念。

他站起来喝下一杯酒,从侍者手里接过酒瓶为大家斟满,说:“我很感激雪美小姐、陈依颐小姐和李先生对我的支持,现在唯一的希望是,福华造船能早一天启航。拜托二位了,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干杯,”

黄海与福华各方面的牵扯不大,相应的最热烈:“我们都希望早一天看到福华造船启航,为了这个目标,希望各位能给予李先生最大的支持。”

祝童与黄海碰一杯,福华造船最大的压力都在他身上,对松井平志说:“重要的是,平志君在上海玩得开心。”

美酒入腹,宾主皆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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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雾里行船(上)

“东海骑士”曾经是海轮,为了适应上海的观光市场甲板被精心改造过,空间感良好视野开阔,浦江两岸风光尽入眼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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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进行到后期,酒过三巡,气氛变得轻松惬意。

祝童手执酒杯倚在船头栏杆上,任江风将潮湿的水汽扑洒在脸上。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跳进黄浦江,就此从上海消失,从福华造船这个是非圈里抽身。

也许,过上一年半载等这一切成为过去,他还能回到上海。

如果叶儿心里有他,两人还有机会续接这段感情;如果这一切本就是个错误,这样结束对大家都好。

想着想着,祝童嘴角浮起一道笑纹。如果他真从这里跳下去,明天的报纸会如何评论?

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年轻的亿万富豪、神医李想,与昨夜陪井池财团年轻的女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夜游浦江时,不慎失足落水,至今下落不明……

黄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左手不远处:“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祝童这才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已经探出船外太多,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将酒杯抛进浦江,自嘲的笑笑:“真掉下去,也许就简单了。黄警官,你认为呢?”

“李主任是说笑话吧?能坐在这里喝酒是多少人毕生的奋斗目标,你是大家眼里的幸运儿,不该有如此的想法?”

“看到这江滔滔浑水,偶有所感啊!”祝童伸展着手臂,扫一眼甲板另一边。

井池雪美拉着朵花和叶儿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完全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陈依颐在靠着另一处栏杆向松井平志介绍两岸的风景。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适。

“李想,我一直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没有坐上那次列车,没有遇到叶儿,你会不会来上海?如果我没有遇到朵花,叶儿会离开我吗?”黄海正面看着祝童,问。

“这是两个问题。”祝童没有躲闪黄海眼底的锐光,收起刚才的闲散;说:“首先,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不过你既然提起来,我想……左右现在有点时间,讨论一下也很有意思。”

黄海右手攥着只酒瓶,左手端着酒杯,看样子,刚才是想和祝童喝一杯。既然祝童的酒杯被抛进黄浦江,他就给自己的酒杯沾满,将酒瓶递给祝童。

“先干一杯。”

“干杯。”

祝童接过酒瓶,仰头灌下一大口,哈哈笑道:“痛快!这才是喝酒。”

黄海也喝完了自己的酒,拿过祝童手里的酒杯又倒满,说:“是啊,好久没这样喝了。”

刚才在餐桌上,两人都没好好喝酒,此时没人在一边看着,黄海一连喝下三杯,祝童也把酒瓶里的酒喝光了。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扬手将酒杯酒瓶抛进黄浦江。

祝童收起刚才的豪情,放低声音说:

“黄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和你都会做的更好。可是,那样有意思吗?时间的魅力正在于它的残酷,在它面前,所有的生命都没有特权,过去了就不可挽回。你和叶儿之间,即使没有朵花和我,也有很多问题。我的出现,也许让你失去了一个选择的机会。原因不在我,而在你。”

“我不怀疑你对叶儿的感情,李想,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你救过我的命,两次;也是因为你,我被迫**裸的出现在叶儿面前。你说的对,我做错了那么多事,根本配不上叶儿。朵花也不错,我在北京遇到一个高人,他劝我说,人世间的一切都是因果。一生中常常会遇到类似的境遇,失之东隅,得之桑榆。珍惜拥有的,才是……”

“等等,黄少,你在北京遇到谁了?”祝童感觉不对劲,打断他的话问。

“无畏大师,北京朝阳寺主持;我一位同事是他的记名弟子。怎么了?你认识?”

“无畏大师……不认识。有点耳熟。”祝童无奈的笑笑,至少在这件事上,佛法表现了出有益的一面。

早听说无畏大师在北京混得不错,现在看来,何止不错。人家的随便一个记名弟子都是公安部直属机构的主力职员,无畏大师简直就是手眼通天。

如此说来,近期一品金佛的表现有了更好的解释,空寂大师是聪明人啊。

“起雾了。”朵花跑过来拉住黄海的手,对祝童说:“大哥,你是不是惹叶儿姐了?”

几乎一瞬间,黄浦江上涌其浓密的水汽,很快弥漫开来,两岸的***阑珊就被浓雾笼罩。这好雾,当真是蔽日遮天,仿佛整个上海都消失了。

“真的起雾了。”祝童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朵花的世界很单纯,她理解不了祝童身处的环境。

“东海骑士”号开启雾灯放慢速度,船长在驾驶舱大声叫着,大概意思是外面危险,让甲板上的客人回船舱。

祝童带着黄海朵花走向舷梯处,先安排他们下去,陈依颐陪着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过来,也走进船舱。她在这艘船上已经呆了一段时间,对地形比较了解。

叶儿没有过来,借助蝶神,祝童感觉到她正顺着栏杆走向船头,自己和黄海刚才呆的地方;他连忙走过去。

雾里行船,随时可能发生碰撞之类的意外,船头位置很危险。

“你不进去吗?”终于,祝童拉住了叶儿的手。

两人都一颤,如此接触,在以前当然是家常便饭;可是现在……

“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

“下去吧,船长很固执。”祝童牵着叶儿的手,走向舷梯。

叶儿略微挣扎一下,挣不脱,就乖乖的随着他在浓雾中行走。

忽然,祝童站住了。

“怎么了?”叶儿几乎撞进他怀里。

“你……别动,千万别说话。”

祝童几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团耳边说,可是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叶儿大感意外,她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还矮下身子,一点点倒向冰冷的甲板。

叶儿有瞬间的失神,以为祝童要趁机做些过分的动作。可是,她马上就想到这不符合祝童一向的作风,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更感觉到,祝童的呼吸没有如以前般变得浓重,而是忽然变得轻缓悠长;这是……他身上的肌肉正变得紧绷,似乎在积蓄力量。

叶儿很快判断出,祝童一定感觉到什么危险了。

她虽然不明白谁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艘船上,但是能让祝童如此紧张的,一定不是简单的人。

叶儿微微挣开一点空隙,探头向外看。除了浓雾,看不到任何东西;她的视线只能看出不到五米。

她心里着急,又怕自己乱动或乱说话给祝童带来麻烦,心里还后悔,不该把手机放到皮包里。她知道,自己现在最佳选择是尽量保持安静,最好和祝童一样,连呼吸都变得细微。在浓雾中,也许一点点声音就能带来致命的一击。

叶儿按照祝童的节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情缓缓放松,身心逐渐变得空灵,不知不觉间融入蓬麻境界。甲板在她的心里忽然变得清晰了,叶儿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就在十米外的舷梯口,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叶儿甚至能感觉到他手中那只细长锐刺刃部的寒芒。

黑衣人在轻轻移动着,没有任何声音,就像一个幽灵。叶儿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她知道害怕不会有任何帮助,如今要做的是与祝童一起度过这个关口。

而祝童,他虽然第一时间感觉到有人在悄悄接近,此刻的注意力有点偏移,没有跟上黑衣人的移动。

叶儿不敢说话,伸出手指在祝童背上轻轻划动,写出一个个“灵”字,每个字的最后一瞥,都点向黑衣人移动的方向。

祝童内心大呀,没想到叶儿竟然如此聪慧。他很快调整自己跟随叶儿的状态。

两人用一样的节奏呼吸,祝童随着叶儿写下的一个个“灵”字,思维渐渐与叶儿融合,沉浸入叶儿营造的蓬麻境界。

祝童几乎要舒服的大叫了,久违的蓬麻初境,没想到在这样的状态下再次体验。有了这个基础,祝童得以突破这个最关键的关口,蓬麻功至少恢复了一半修为。

对面的黑衣人变得迟疑了,他忽然感觉不到对面的两个人,这在他来说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

祝童还好说,那是个成名高手,而苏叶,完全是个普通人,如何能做到在自己敏锐的触感面前隐形?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正是因为看似柔弱的苏叶。

“叮!”船头处传来一声轻响,是金属相撞的声音。

黑衣人手里的锐刺剑芒样射出去,而他的身体却轻飘飘的倒下,几乎是贴在甲板上。

祝童抛出龙星毫,虽然引发了对方蓄积已久的杀招,心里却越发沉重了。从这一招,他看出对手的身份,大火轮。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还有五品清洋的人潜伏在周围,也许就是江小鱼,没有他们的帮助,大火轮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五品清洋是水上世家,能出现在这艘船上毫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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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雾里行船(下)

如果是一个月前,祝童还不至于如此狼狈,连出招都不能。www.65txt.com

现在,他可算是半个废人,身边还有叶儿……

祝童算算手上的筹码,发现自己几乎毫无胜算。

叶儿没有什么技击经验,一旦引发争斗不添乱就不错了;要命的是,不知隐藏在什么地方的江小鱼随时可能控制住她,那样的话,自己只能屈服。

唯一的变数是,对方的反应证明,大火轮或江小鱼不知道自己因为与索翁达活佛那场争斗,如今几乎是个废人。

想到废人,祝童脑子里灵光一闪,冒出个十分危险的主意。

大火轮不是傻瓜,很快就能看出祝童的深浅,并且随时可能出手。

祝童反手搂住叶儿,在她背上写出一行字:坐下,勿言。

叶儿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是听话的坐下。

祝童站起来,左手摸出神传琥珀攥在手心,右手捻着凤星毫,一步步朝大火轮发出最后声响的位置走去。

大火轮也正在无声的向祝童移动,他的动作很小,几乎微不可察。

祝童毫不掩饰的动作让他有了片刻的狐疑,很快,大火轮就放开一切,豹子般从地面窜起;左手轮刀,右手挥拳,同时击向祝童。

这两招都可虚可实,大火轮最顾及的是祝童风一般快捷的身法以及神秘莫测的祝门玄功,在发出攻击的同时留有后招,打着一击不中即马上逃跑的念头。

可是,祝童根本就没有躲闪,只是侧了侧身体,甚至还向他的右拳移动了一些。

“嘭!”一声闷响,大火轮的右拳实实在在的击中了祝童的肩膀,左手利刺变成虚招,从祝童肋下划过。初春天气,祝童因为体虚穿得比较厚,水刺的锋芒只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大火轮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好的运气,他的拳峰能感觉到对方骨骼的颤动。几乎同时,他感觉到拳峰被刺了一下,一股寒流顺着手臂传递到体内,很快就消失在膻中穴周围。

大火轮以为这是祝童护体真气被击散产生的自然反应,退后一步重新挥起利刺,直插祝童的咽喉。

祝童忽然倒下了,重重的摔在地上。

叶儿不知道刚过去的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祝童沉重的身躯砸在自己怀里,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

大火轮是老江湖了,他毫不迟疑,马上抬起脚扫向祝童跌倒的地方。

这一下,正踢在祝童腰部,连带着,叶儿抱着祝童连翻几个跟头,如果不是被船舷拦着,他们很可能会直接掉进黄浦江。

“不许动,再动我开枪了。”叶儿不知那里来的勇气,把祝童护在身下。

对面有枪!大火轮楞了一下。毕竟,他知道枪的厉害。

祝童扶着船舷站起来,语含讥讽的说:“大火轮,你不是要杀我吗?哈哈,你完了,不管我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下,你这辈子只能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浪迹天涯,随时装备应付江湖追杀;二是被警察抓住,那样的话,至少还能多活几天。”

“祝大夫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这点波折都承受不起?”又一个怪异的声音甲板的另一侧传来,隐在暗处的人不是江小鱼,他百般掩饰,口音里的川味是藏不住的。祝童已经感觉到他的位置,没有丝毫迟疑,挥手抛出一道黄芒。

那边快速移动的声音,隐在暗处的人微微摇头就躲过了这毫无劲力的暗器。祝门的东西,他还不敢轻易接触。

“瞧人家过的什么日子。锦衣玉食,美人游艇。你可曾想过,有多少江湖人为了讨生活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因为你千面独狼,现在,堂堂的江湖八派之一已可算名存实亡了。”

浓雾依旧笼罩着黄浦江,大火轮看不到叶儿手里有没有枪.只是,他对祝童的仇恨已经积蓄了很久,被隐身人如此一说,大火轮骨子里的凶悍之气爆发,狞笑着说:“值了,能拉着千面独狼一道下地狱,黄泉路上有个伴。到阎王爷面前也有得交代了。”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震动“东海骑士”号的甲板,原来,叶儿真的有枪。

叶儿站起来,拦在祝童面前:“我是警官,刚才是警告,再过来我真开枪了。”

“她不敢开枪,师兄,干掉千面独狼。这里是黄浦江,警察就是听到枪声,也不可能马上赶来。”

隐身人还在暗处鼓动大火轮,祝童哈哈笑道:“时间到,大火轮,你的胳膊是不是抬不起来了?实话告诉你,即使你明天就逃到国外,这辈子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不敢露面的朋友,你以为我刚才扔给你是什么?不妨感觉一下,是不是胸口发闷?很快,你就会舒服的要飞起来。”

“干掉他,别让他再捣鬼!”隐身人气急败坏的吼道。

叶儿手里举着一把精致的手枪,她虽然能感觉到有人在快速接近,却始终扣不下扳机;她还没有开枪伤人的经验。

大火轮也冲过来,祝童同样感觉到危险,在叶儿耳边苦笑一声:“不要勉强自己。”

说着,使出最后的力气,转到叶儿身前。

浓雾深处一片沉寂,祝童自小养成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正在迫近。

“把枪给我。”他伸出手。

叶儿犹豫着,枪代表着什么她很清楚,祝童根本就没有持枪的资格,如果由这只枪射出的子弹弄出人命来……

她咬咬牙,没有把枪给祝童,而是举起来冲天空连开三枪。

枪声震动了“东海骑士”号,黄海率先冲上来。

两只大功率聚光灯穿透浓雾,光明重新占领了甲板。

黄海看到,叶儿抱着祝童坐在船舷旁,甲板上空荡荡的。

“怎么了?为什么开枪?”黄海焦急的问。

“有人要杀他。”叶儿浑身颤抖,强自镇定着说:“快,打电话叫急救车,他受伤了。”

祝童虚弱的说:“没事,我死不了。我的东西,两根针,一块黄石头。帮帮忙,仔细找回来。小心!”说着,他忽然用出最大的气力,伸出左脚把踹在黄海膝盖处。

这次是蝶神感应到有人在快速接近。

到底身上有伤,使不出好大气力。黄海被踢的一趔趄,好在他足够机敏,顺势旋转着倒下身体。

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完全躲过蓄谋已久的刺杀,一枚尖利水刺**他的肩膀。如果他不做反应的话,让枚水刺将刺进他背心,黄海这条命就算交代一半了。

“把枪给我。”祝童又一次伸出手,碰碰叶儿。

叶儿还在犹豫,祝童心里发冷,原来叶儿还是信不过自己!

黄海默默的掏出配枪,问:“他藏在哪里?你不能用枪。”

祝童指指船尾,隐身人藏身在船舷后,蝶神只能感觉到他的位置。

叶儿也感觉到祝童的失望,一时满腹委屈无从诉说,她的枪里只剩两发子弹,甩手对着祝童手指的方向扣动扳机。

船尾处传来一声呻吟,一片乱响后,传来两声落水的声音。

“他走了。”祝童软下来,肩部的剧痛使他深吸口气;“让船尽快靠岸,我和你都在流血,坚持不了多久。”

“你就别说话了。”叶儿拿出手机,想要去搀扶祝童,却被轻轻躲开了。

“东海骑士”上有四位程震疆找来的保卫,他们跑上来快速搜查完甲板,没有发现任何人。

“黄海,你……不要动,慢点呼吸。你们!去把我的针找来,要快!”祝童凝视着黄海,他的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潮红,水刺上有毒。凤星毫被他抛出去引诱大火轮出招,龙星毫刺中大火轮拳峰,应该就在身边。

时间实在太短了,仓促间一位保安只找到了凤星毫。

祝童撕下黄海伤处的衣服,露出伤口。果然,水刺周围的肌肤泛出黑色。祝童肋下也被这枚水刺划开一道伤口,他自我感觉一下,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蝶神已经催动绿雾解去伤处的毒素。看来,这种毒药不算厉害,应该出自古老的江湖秘方。他身上比较重的伤处在肩膀,那里已经脱臼了,伤没伤到骨头还不好说。

“***,把它放到伤口里。”祝童对保安说。他没有再为难叶儿,她根本下不去手。

井池雪美和朵花跑出来,正要上甲板,却被一个保安拦下了。

陈依颐走过来,说:“让我们上去吧,雪美小姐需要看到李主任。”

保安还是不放行,叶儿出现在舷梯口,脸色苍白,勉强笑笑说:“陈总,李主任没什么事,你陪雪美小姐先回房间。如果不放心的话,一会船靠岸,你们可以去医院看望他。”

“所有人的人马上回房间,船上可能有罪犯。对不起,雪美小姐,平质先生,你们也要回去。我们马上要对全船进行搜查。”

黄海扶着祝童走过来,他们也是一身狼狈,脸色都不好看。

“雪美小姐,平支先生,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祝童微笑着看着井池雪美:“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回去吧,明天上午……我不能去送你了。”

“先生,你一定要送我。雪美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上海。”井池雪美激动的要跑上来。

祝童伸出左手,摆了摆:“不要上来,这里很危险。朵花,陪雪美小姐回房间。”

井池雪美只好和朵花一起回房间,松井平志想要帮忙,也被婉言谢绝了。

“东海骑士”号缓缓驶出黄浦江,海风吹散了浓雾。

空中传来轰鸣声,一架警用直升飞机悬停在甲板上空。

祝童与黄海分别坐进吊篮,很快,直升机盘旋一周,向市区方向飞去。

黄海临走前已经指挥保安把甲板封闭起来,等待大队人马来做进一步现场勘测。

毕竟,在闹市区开枪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件,即使有合理的解释。

黄海要做出解释,叶儿也要承担很严格的审查。

黄海毫不怀疑叶儿说的是事实,祝童身上的伤和甲板上留下的一滩血迹也证明,这里曾经有一场激烈的较量。他自己也被人在肩膀上扎上只水刺,可是,他一个人相信代表不了什么,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

不好解释的是,中枪者是谁,他到哪里去了?

那时,“东海骑士”号正在黄浦江的浓雾中行驶,也没发现周围有别的船只。

杀手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离开的?

开枪了,一切,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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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伤情(上)

祝童又一次住进海洋医院高干病房。www.65txt.com

黄海住在祝童隔壁,再往里面是范老的病房。

郑书榕被指定为祝童与黄海两人的主治医生,除了他,李主任谁也不相信。

如果在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安排一定会引起骨科主任和外科主任的强烈不满,但李想曾经是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主任,他本身就是位神秘而有传奇色彩的“神医”。

大家还知道吴天京刚当了几天代理院长就被迫离开还没暖热的宝座,也和他有颇深的关系,所以一些又话想说的人颇有些顾及。如果不是李想,吴天京一年前就会当上海洋医院的院长。

所以,对这样的安排大家都选择了沉默。

祝童肩部的伤在西医骨科看来很麻烦,肩关节脱臼,右肩胛骨开裂,脊椎受迫性挤压变形。如果让西医来治疗,这是一个能赚不少钱的买卖。开刀、打骨钉、上钢板等等手段一个不拉全能用上。几次手术下来,加上恢复性治疗,至少也能创收十几万。

可惜,除了对李主任肋下的伤口进行缝合,郑书榕没有安排任何手术,对李主任采取的是保守性治疗。据高干病房的护士说,郑医生对李主任使用的药物是三贴狗皮膏药。

关于狗皮膏药在海洋医院的医生们之间有不少传说,最普遍的一个是,李主任其实没什么真材实料,他唯一的依仗就是狗皮膏药。也就是说,离开了狗皮膏药,“神医李想”什么也不是。

至于狗皮膏药为什么会那么神奇,就不在他们讨论的范围了。

祝童不知道外面如何议论自己,骨伤最痛苦的是前两天。尽管有狗皮膏药,骨伤处的钻心的疼痛还是让他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他整个右肩都肿胀起来,衣服是穿不了了,只能坐在病床上借助刚恢复的蓬麻功硬熬。

叶儿当天晚上就来到病房,一直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就连上卫生间也毫不避讳的扶着他去卫生间。

祝童第一天几乎没说一句话,默默享受着叶儿的贴身服务。

第二天上午,叶儿实在累得熬不住了。她伺候祝童吃完早餐,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休息,不觉间就睡着了。

萧萧推门进来,叶儿被惊醒了,连忙起来帮忙。

“东海骑士”号游艇上发生的事被严格保密,至少在上海,没有任何一家媒体登出于此有关的消息。祝童虽然住院了,筹备处的工作却不能停止。萧萧每天上午都要来汇报工作,听取祝童对下一步工作的安排。

今天萧萧带来的消息不少,祝童没表示多少意见,只是让萧萧把具体工作暂时交给陈依颐和张雪丹律师处理。

祝童只对两件事做出安排,一是福华造船筹备处附韩国考察小组的行程。吴詹铭作为组长,组员有两位来自旭阳集团的技术专家,一位华商银行的金融顾问,还有程震疆和宋公子。

按照以前的行程安排,今天下午他们将飞赴韩国,到两家韩国公司进行考察。可是,由于近期外界对筹备处主任李想的猜测颇多,作为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对外新闻发布管道,吴瞻铭和宋公子有大量的工作的要做。吴瞻铭今天早晨提出,是否把赴韩考察的事宜推迟几天?

祝童说对外发布新闻的事可以暂时由向墨负责,萧萧近期就呆在金茂那边帮助她。

第二件是井池雪美小姐要来医院,她说今天晚上必须要返回日本,所以,井池雪美小姐与松井平支相生坚持要在中午之前见到祝童。

对于这个要求,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祝童只有答应了,请井池雪美小姐十点半来海洋医院。只是,祝童让萧萧转告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请他们务必避开记者,且只能在这里呆半小时到一小时。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就说来医院检查身体。

萧萧走后,祝童咧咧嘴说:“苏小姐,你回去休息吧。”

叶儿摇摇头没说话,两夜一天熬下来,她也是满脸满身的憔悴。

“我说,你不该呆在这里。我本是个江湖浪子,何德何能?竟然劳驾一位警官贴身服务?”

“口渴吗?水刚凉好,你喝两口再说话。”叶儿端来一杯温水。

祝童一把打掉,吼道:“苏小姐,谢谢您了,我天生一条贱命,承受不起啊。”

“中午想吃什么?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昨天……”

“谢谢了,我什么也不想吃。苏警官装备的饭,我没有胃口。”

“昨天梅老来看你,临走时留下个药方……”叶儿不紧不慢的说着,脸上尽量保持甜甜的笑容。

这是一张多美的娇颜啊,虽然略带憔悴,两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却更显楚楚动人。祝童忍住用手去爱抚她的冲动,硬下心肠说:“我都忘了,原来在苏警官眼里,李想是个冒牌医生。”

“你到底想怎么样?”叶儿忍不住了,柳叶眉竖起,指着祝童的鼻子道:“你是受了天大委屈,遭了天大的罪。可是,这不是我的错。”

“我自作自受好吧。只是,我不想看到你在眼前转来转去。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用不着在这里装贤惠。”

“你……”叶儿眼眶发红,强忍着漫溢出的泪水。

“走吧,我需要清静。你不是医生,呆在这里毫无意义。”

“你就那么讨厌我?”叶儿已是满脸泪水,哽咽着说。

“说不上讨厌,我就是不想看到你。”祝童面无表情的指着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苏警官应该有很多事要做。”

“好,我走。”叶儿终于忍不住了,一步步走向病房门,到门边顿了顿,回过头说:“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都要对你说声谢谢你。”

“用不着,我做过什么心里最清楚。”

“遇到你之前,我以为爱情离我很远很远,它应该只存在于书籍和屏幕上。你是李想或者祝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让我感受了爱。遇到你、爱上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所以……谢谢你。”

门轻轻闭上,叶儿真的走了。

祝童张张嘴,无声的呼唤着。忽然,感觉到脸上凉凉的,原来,他也会流泪。

十点半,井池雪美在松井平志陪伴下,准时出现在病房里。

叶儿不在,朵花从隔壁黄海的病房过来帮忙。

表面看,祝童一切正常。他已经穿上一身宽大的病号服,很随意的与松井平志攀谈着,对于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做出或真或假的猜测。

井池雪美把带来的鲜花**花瓶,开玩笑的建议,祝童应该随她一起到天夜牧场去修养一段。

祝童说自己也很想去,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进行长途旅行。

接下来,井池雪美借口去看看黄海,与朵花一道出去了。

松井平志站在病床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祝童,说:“我和史密斯先生谈过了,他很关心你的健康状态。”

“这么说,平志君近期不会离开上海了?”

“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松井平志微微摇头,又点点头;“是啊,史密斯要介绍我认识几个朋友。”

“是应该多认识几个朋友。平志君是福华造船的掌舵人,未来要在常住上海。朋友多了,才不会寂寞。”

祝童很平和的说,丝毫看不出有多少担心。心里的算盘却已经打过十几个小九九。

史密斯介绍松井平志认识的,不外是无情和万家生佛那些人,他们混到一起毫不稀奇。

“最近天气不错,平志君最好在上海多呆几天。一周后……哦,今天是十一号了。这个周末上海有一桩热闹事,如果身体允许的话,我会陪平志君一起去开开眼界。”

“很好,我最喜欢看能开眼界的事了。想起来就兴奋啊,只是,先生的身体……”

“我是医生。”祝童勉力挥动两下右臂,虽然感觉到钻心般的疼,却带着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我只是去看看热闹,问题不大。”

“先生总是那么神奇。”松井平志赞叹道。

祝童露出骄傲的神情,苦楚只有自己晓得。三月十五号,在水乡人家那场盛会,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出现了。上海就是这么现实,关于他的伤,如今已是谣言满天飞。

王向帧正在北京开会,支持他的人或者在暗中觑视福华造船的人都在观望,有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在不露面的话,谁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或传说。

松井平志也说要去看看黄警官,对于他来说,黄海也是位重要的朋友。

轮到井池雪美了,她可不像松井平志那么彬彬有礼。

门刚关上,眼泪就下来了。

井池雪美扑到祝童怀里,说:“先生,雪美一直很难受。如果先生真的出什么意外,我真不知道该不该随先生去?”

“雪美,别哭啊。我不是很好吗?”祝童忍住伤处被牵动的剧痛,扶起井池雪美;“快回去吧,你不应该为了任何人耽误工作。”

“是,我听先生的话。”井池雪美抹抹脸,泪痕刚消失,笑容就开始绽放;“你一定要去看我啊。有人要见你。”

“谁要见我?让我猜猜。”祝童把井池雪美赶下病床,故作苦恼的说:“是不是野村老师?”

“才不是呢?先生再猜。”

“能让雪美出面的,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唔,知道了,一定是回禾吉大师。”

“先生耍赖,谁会在乎一个癞蛤蟆?”井池雪美不满的跺跺脚;“要是猜不出来,我就赖在先生身边,不回东京了。”

“不回是白先生吧?”祝童做出苦恼的样子,看井池雪美面色不善,才说:“是雪美的干妈吧,威尔逊夫人为什么不来上海呢?”

“先生果然聪明啊,是雪美的干妈要见你。可是,她不喜欢上海,只肯在东京见你。先生啊,干妈人很好。她希望尽快见到你,有正事和你谈。”

这样的邀请是不能拒绝的,无论威尔逊夫人是真的要和自己谈条件,还是井池雪美耍的小计谋,祝童都必须接受威尔逊夫人的邀请。

他在心里默默算计一番,说:“最迟四月一日,我一定去东京拜会威尔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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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伤情(下)

(http://pandian.17k.com/ten/bookView.do?method=view&bid=21

http://pandian.17k.com/ten/bookView.do?method=view&bid=21十年盘点,请书友们继续支持面具,一千票一更.一万八千——一万九千)祝童受的是硬伤,即使有狗皮膏药和刚刚恢复的蓬麻初境,也至少也三周才能好利索。

在此期间,上海这边还有不少事要做。这可算给祝童一个很好龖的借口,他可以由此展开不少以前想做却有所顾及的事。反正受伤的是他,可以做出好多文章。

“那么,我就把日期定在三月的最龖后一天吧。四月的第一天是愚人节,实在不是个谈生意的日子。威尔逊夫人很忙,她也需要时间提前安排行程。”

“也好,雪美小姐,这次会面需要保密吗?”

“最好别让大多人知道,威尔逊夫人一向低调,她的名字很少出现在媒体上。我想,你如果能充分尊重她的这个习惯,干妈一定会很满意。”

“明白了。”祝童对威尔逊夫人忽然充满了好奇。

能从一位现任美国参议员手里得到能起关键作用的股份,已经证明了她的影响力与能量。这样的人要见自己,谈的生意一定不简单。

十一点半,井池雪美恋恋不舍的离开病房,松井平志在黄海陪同下来告辞。

两位客人走后,黄海留下来。他的伤主要在水刺上的毒,凤星毫吸附掉大部分毒素,皮肉只伤对于他算不了什么。

黄海把一个小巧的皮包递给祝童:“你的宝贝,看看少了没有。”

祝童当然要打开,龙星毫、凤星毫,还有神传琥珀,一样都不少。

“找到凶手了吗?”祝童收起皮包,问。

“找到一个,可惜,他死了。”黄海拿出两张照片;“今天早晨,海巡在外海发现一具浮尸。他身上有两处枪伤,致命处在小腹。子弹已经取出,初步判断,应该是从叶儿那把枪里射出的。”

祝童仔细端详着照片,心里发冷,有人死了!不是大火轮。

那是……祝童仔细看看照片,认出来了,这个人他见过。去年在凤凰城,替空想大师乘船的那个黑衣人,可以肯定,他是江家四老之一。

一个有高明身手的江湖高手,就这么死在一个弱小的女子的枪下!叶儿有麻烦了!

“叶儿还不知道,她要接受审查。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去你那里打工了。如果能确定死者身份的话,也许会简单些。你认识这个人吗?”黄海收起照片,惋惜的说。

“不认识。”祝童犹豫再三,还是摇摇头。

这件事实在非同小可,即使以江湖道的名义处理起来,也一样麻烦。现在还不知道大火轮的下落,如果大火轮没死的话,他也许能说出些什么。

一阵惊惧莫名的负面情绪涌上祝童脑海,江小鱼太狠了!叶儿也危险了,如果大火轮也被他干掉了……

不行,绝对不能形成那种局面!

祝童脑子急速转动,首先要做的是,不能让江小鱼有时间掀起这股风Lang。

“黄海,你想过没有,他们目标是谁?他是为什么死的?”

“那些杀手不是冲你去的吗?”黄海一直感到欣慰,在他想来,这次他是救了祝童一命。

“杀手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一直没有出手。如果目标是我的话,在你来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下手。可是,他直到你露面才出手。并且,那枚水刺很准确的刺向你。如果目标是我的话,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时间。”

“你是说,他们要杀我?”

祝童点点头,反问道:“目前看来,是这样。你认识他吗?”

“我没见过这个人。”黄海再次拿出照片仔细端详着。

“奇怪,谁会在那里布局杀我?”黄海自言自语道。

这就是祝童推论的弱点所在了,“东海骑士”号可算是个私人空间,白天能登上船的人就有限,晚上戒备森严只有有数的几个人。客人中当然不可能有人会做这样的事。并且,这顿晚宴是因为井池雪美临时起意,事前根本就没有计划。

但是,如果小骗子要栽赃陷害的话,再荒谬的推论也能找出合理的解释。

“船一只停在游艇码头,周围人多眼杂,有心人安排几个眼线太容易了。黄警官,你是个大忙人,身边一直有不少警官。如果他们看到你忽然出现在船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还有一个可能,我们太大意了。‘东海骑士’几乎游遍了整个黄浦江最精华的部分,我们都在甲板上。因为甲板上视野良好,能毫无遮拦欣赏到夜上海的美景。岂不知,我们也是风景的一部分。浦江两岸高楼林立,我们在欣赏风景的时候,也被人当成风景享受着。”

“难道是因为我手头的案子?”黄海几乎被说服了。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危,绝大多数人都会接受类似的心理暗示。

说道这里,祝童忽然想,如果江小鱼真正的目标是黄海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黄海最近正在对圣丽园集团进行全面调查,江小鱼如果感觉到危险的话,以他的习惯与心性,下手干掉黄海不是不可能,而是肯定的第一选择。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大火轮就是被江小鱼利用了。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目标是黄海,而隐在暗处的那人才是真正的杀手。那么,无论成功与否,大火轮都注定要变成另一具浮尸。

换个角度考虑,江小鱼敢杀掉自己吗?祝童思量再三,都认为江小鱼如今还不至于冒如此大的风险。他应该明白杀掉一个传奇英雄的代价,那将招来祝门乃至整个江湖道的报复。

真正想干掉的自己的,应该只有田旭阳田公子吧。

也许……还有万家生佛和……Della。无情有那么大的胆子吗?他可算已经退出江湖了,不会为自己招来如此大的麻烦。大火轮与无情的关系,似乎也没到那个程度。

祝童与黄海都在想着心事,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门被轻轻敲响,祝童与黄海都被惊醒,相视苦笑一下,黄海去开门。

真是想到谁就谁就出现,Della扶着范老来看望“神医李想”了。

范老精神很好,看来刚喝过酒,坐在床边祝童能闻到淡淡的酒味。

他很关心当时发生了什么,更关心祝童与黄海的伤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开心的笑道:“我就说,李主任这样的人不是短命鬼。年轻人做事要主意方法,这是个教训啊。做大事的人首先要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大部分的矛盾都是出于误解,没有解不开的结,没有说不通的道理。”

“范老教训的是,这次我也想明白了。教训啊。”“说说,想明白什么了?”范老很感兴趣的问。

“什么?”祝童不过敷衍,没想到范老会追问。对范老的话颇不以为然,他以为有些结就是解不开,有些道理根本就讲不通。

“你不是在敷衍我老头子吧?”范老故作生气的说。

“哪里哪里,我怎敢敷衍您老?”祝童捂着肿胀的肩膀,苦笑道:“我是想啊,如果早点得到您的指点,就不会遭这样的罪了。”

“李主任就是敷衍,也许是你档人财路了?”Della略微带着戏谑的神情插嘴道。

她依旧是那么性感,一袭裁剪合体的紫裙,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的妩媚。这样说,多少有点固定话题的意思。

“经济工作不是战争,不应该搞到如此地步嘛。小米,听说你最近一个叫史……什么斯的外国人走得很近,说说,怎么回事?”范老却顺着话题展开了。

Della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范老一向对子女要求很严,前几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处于近乎封闭的状态,谁要见他经过范西邻和Della。最近身体好了行程并不多,见的人有限。

Della看向祝童,要说可能,这个人的嫌疑最大;他是范老的主治医生,随时可以进出病房。

“别看人家,说说你为什么和他们混在一起?我一直说,身处我这个家庭,是幸运也是不幸。你们要多读书,少缠搅社会上的是非。

“爸爸,史密斯先生是个好人。您知道,我在慈善基金会负责一个救助孤残儿童的项目,史密斯先生刚出资一千万,资助基金会在山西修建两所爱心家庭乐园。我和他的接触,纯属工作需要。我和西邻只是碍于朋友的面子,帮他们说过几句话。如果您不高兴的话,我们就不见那些人。爸爸,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您千万不能气坏了身体啊。”

Della笑容是那么的生硬、虚伪,语调却保持平和。

范老哼一声,不满的说:“借口,到现在还在找借口。你和西邻在上海有那么多朋友,应该知道李先生的工作有多难。经济工作虽然没有战争那么残酷,却一点也不轻松。有些区域,事关国计民生,岂能被一个外人控制?那个……史密斯是什么背景?他来上海要做什么?到处捐钱有什么用意?在没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就盲目接触那样的人,别人可以,你,没那个权利。你能退出金菊花,这很好。但是还不够,今后你和西邻两人就老实的呆在家里,不能再做别人的挡箭牌。”

范老的话已经很严厉了,特别是在两个外人面前发出这样的指责,等于已经撕下Della在他面前一贯保持的贤淑面具。

五、源远流长(上)

黄海和祝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www.65txt.com

范老在这个时候,在祝童的病床前,当着两个被伤者说这些话,Della下不来台,他们也同样不好受。

有意无意间,范老营造出一个很微妙的局面。

这件事要有一个圆满的解决,祝童和黄海势必要做出某种姿态。说来,祝童还容易些,他只需要做出与Della尽弃前嫌的姿态就可以了。

而黄海就不那么简单,他的身份敏感。一方面有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的身份,另一方面有金融工作小组的背景,还有与王向帧的关系。关于Della与金菊花的案宗已经被整理的比较全面了,主要的障碍就是因为范老。

此时此刻,黄海没有权利随便表态。

Della也许知道这是范老在给她一个和解的机会,也许不知道,她很乖巧的放低身段,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说:“爸爸说的是,我只是想为孩子们着想,让他有个舒服的生活环境。”

“什么孩子?你们结婚十多年了也没……小米,你是说……”范老没好气的说,忽然意识到什么,充满希翼的看着Della。

Della微红着脸,捂着小腹轻轻点点头;“我今天来看李先生,本想找先生把把脉,看孩子怎么样?”

祝童与黄海面面相觑,一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Della已经伸雪白的玉碗,祝童只好用左手。

搭上去。果然摸到了滑脉,这是一种孕期女子特有的脉象,但是也不能确定,健康的男子身上也会出现疑似滑脉。现在的社会,女人生活与男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祝童又按向Della的神门穴,跳动感很清晰,且阳气十足;如果按照他在中医脉象学的观点,Della真的怀孕了,并很可能是个男孩。

“怎么样?”范老的希望又聚集在祝童脸上。

“是,大概一个半月了。恭喜你Della,他很可能是个男孩。做过妇科检查了吗?”祝童只好实话实说,同时也替Della松了口气。按照日期判断,至少这个孩子不是史密斯的。那时,Della对万家生佛都瞧不上眼,与史密斯之间没什么接触。

“还没呢。”Della娇羞的低下头,说:“人家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西邻呢,快把他叫来。”范老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欣慰,特别是听说Della肚子里很可能是个男孩,看Della的眼光完全变了。

“西邻还不知道呢,我想确定了再告诉他。”也许真是怀孕的原因,Della身上的女人味更浓了。

范老喜得围着Della转圈,不知怎么做才好,嘴里念叨着:“好啊,好啊,这是件大好事,大好事。小米啊,一定要多主意身体,孩子重要。”

黄海似乎放下了千斤重担,祝贺道:“恭喜范老要抱孙子了,您老也要主意身体啊。”

祝童适时插嘴道:“是啊,这酒吗,要少喝。”

“我戒酒,从今天开始戒酒。”范老连忙表态,高兴的孩子似的。

“用不着戒酒,少喝点还是有好处的。”祝童忙说。心说:你喝不喝酒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支撑他生命的紫蝶需要酒。

“李先生,有什么主意事项吗?我没有经验,脑子乱的很。”Della也许真不适应,只是她说的话听在祝童耳朵里,很有点得意洋洋的味道。

不管怎么说,孩子总是重要的。

祝童笑道:“我也没什么经验,你最好到医院的妇科做个全面检查。在这方面,中医不如西医。”

“是啊是啊,小米快去检查吧,我给欧阳打电话。”

范老抓起房间里的电话,很快就叫来了欧阳凡。

又热闹了一会,海洋医院的妇科主任也来了,他询问了一些情况,几个人就簇拥着Della去妇科进行一系列检查。

黄海轻叹一声,当着祝童的面把Della怀孕的事通报给王向帧。

祝童心里却在想,Della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范西邻是个同志啊,难道是研究所的陈主任?

这个判断有点站不住脚,以Della玲珑心机,似乎不会做出如此冒险的事。如今的医疗技术,只要做个基因测试就能确定一个孩子的生身父亲是谁。

范西邻孤傲的性情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生出个别人的孩子。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Della肚子里的是个试管婴儿,父亲一定是范西邻。

如此来说,至少在两个月前自己正式开始为范老治病前,人家已经开始进行装备了。春节在凤凰城时,Della表现出的惶恐有很大程度上是在演戏。

长远来看,范老活着对他们的好处更大。王向帧早晚要离开上海……咦,祝童忽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且,这个阴谋很可能指向王向帧。

在Della和范西邻眼里,所谓的万家生佛和史密斯,都不过是可利用的工具。

“李主任,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黄海打完电话,问。

“什么?”祝童的思绪被打断,有点迷茫的问。

“首长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黄海重复一遍。

“哦。”祝童快速整理着思路,王向帧为什么要问自己的看法?他应该已经知道范西邻的癖好了;“我认为,Della的孩子,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范家后代。”

“你能确定吗?”黄海的话证明,他也对范西邻有相当的了解。

“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的医疗技术,完全可以做到。上海有三家医院可以提供试管婴儿服务,如果想得到确切答案的话,可以去调查一下春节期间的病例。我想,应该是在初三到初五之间,前后误差不会超过两天。”

“还有件事,首长让我提醒你,不要采取过激行为。”

祝童没有搭腔,黄海又说:“上海是个**律的地方,你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不妨先对我说。以你现在的身份,犯不上和那些人……”

“黄海,如果前天晚上你、或者我被杀死了,法律能让我们活过来吗?”祝童忍不住了,黄海竟然劝他不得报复。他难道忘了,就在过去的一年多里自己曾经两次无视法律,利用海军陆战队来撑门面,

“那样的假设毫无意义,如果谁都能按照假设的理由来左右自己的行动,世界会成什么样子?李主任,希望你做任何事之前都好好考虑一下。首长让我对你说,如果你想让他们难受,甚至后悔,福华造船是你最好的武器。”

有些话王向帧不会当面对祝童说,借黄海的口转达,就是另一回事了;彼此都没什么压力,意思也能说得更明白。

祝童沉吟片刻,嘿嘿一笑道:“很有意思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有件事,首长认为福华造船拖得太久了,下一步要加快进度,无论你怎么做,最迟五月上旬必须个结果。”

祝童想了又想,也没有完全弄明白王向帧为什么要限定时间。黄海更不明白了,他是警官,职责是侦破与毒品和洗钱有关的大案,不必为这样的问题费心。

接下来的几天,叶儿再没有出现在海洋医院。

吴瞻铭一行于三月十二日高调启程赴韩考察,萧萧坐镇金茂担负起福华造船联络处主任兼新闻发布官的职责。

“雾夜枪击”事件渐渐被很多人知道,来海洋医院探望祝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可以不见,有些人不得不见;宋巧晴被萧萧派到医院,祝童身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四天过去了,三月十五号是个好天气,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黄海已经出院,从外面看,祝童的伤没什么大碍。

清晨七点钟,秦可强亲自开着一辆商务车来到海洋医院。祝童在百里宵陪同下坐上车,今天有桩大事,曲老亿发起策划并得到整个江湖道热烈反应的擂台赛将在今天举行,这样的热闹祝童必须出席。

表面上看,曲老亿的挑战对手是万家生佛;可是经过一个月的发酵,这场擂台赛隐约变成一场江湖道之间的较量。

江湖道沉寂很久了,早已期盼一个适当的表现舞台。

曲老亿和万家生佛都是亿万富豪,这是个重要的前提条件。虽然胜负的筹码是万家生佛能否插手福华造船,他们还是为擂台赛设置了足以吸引江湖人的丰厚奖金。

擂台赛规则经过多方商议,最后定为九场五胜制。双方至少要各派出九位高手出场,胜五场的为最终赢家。

单场比赛的胜利者能得到十万元人民币的红包,最终的获胜方,将得到由曲老亿和万家生佛各出二百五十万累积起来的高达五百万大奖。也就是说,能取得出场的机会的选手,不管单场比赛结果如何,只要己方获的五场胜利就能得到至少五十万的团体奖金。

这样的设置应该对万家生佛一方更有利,他们当然知道曲老亿的背后是整个八品江湖。无情和空想大师作为他们的顾问,虽然招揽来包括大盗苏起和蛇君麻皮之类的民间高手助阵,但万家生佛更相信金钱的力量。

曲老亿当初并不同意设置太高的奖金,可是不答应的话,万家生佛表示要单方面给给大红包;这样,对江湖道这边的士气有很大影响。

所以,曲老亿只好坐下来和他们谈细节。

万家生佛担心的事情很多,人选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裁判问题;他们认为江湖道虽然历史悠久,但时代在变,谁也不能保证裁判们因为面子以及别的问题吹黑哨。确切的说,应该是摇黑旗。

此次擂台赛采用的是比较古老的江湖比赛规则,擂台上不能下死手以及阴手,交流为主。所以除非双方的实力悬殊比较明显,裁判就成为很重要的因素。

双方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下,谁也不同意由对方推荐的裁判人选。随着日期临近,最后双方达成妥协。裁判由五人组成,双方各出两人,另外邀请江湖最后一位侠客周半翁担任裁判长。

近期,叙述周半翁生平的传记体作品《江湖最后一位侠客》正式出版的,并被炒作为一本影响颇大的畅销书。万家生佛找人研究了这本书,并专程登门拜访了周半翁老先生。双方只见了一面,万家生佛就被半翁义薄云天的侠客风采折服了。

为此,万家生佛提议,区老亿热烈响应,共同出资成立了一个国术推广与研究基金会,聘请半翁老先生担任基金会董事长。

三月十日,也就是祝童被袭的第二天,源远流长国术推广与研究基金会在苏州正式挂牌。

此次擂台赛就以源远流长基金会的名义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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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源远流长(下)

(http://pandian.17k.com/ten/bookView.do?method=view&bid=21

http://pandian.17k.com/ten/bookView.do?method=view&bid=21十年盘点,请书友们继续支持面具,一千票一更.两万——两万一千)祝童觉得万家生佛太厉害了,成立基金会还有个好处,可以大张旗鼓的对外宣传此次擂台赛,并吸引隐没在民间的武术高手注意。

万家生佛果然以这个由头大做文章,把此次擂台赛在媒体上吵得火热。他们借此延请到多少民间高手,只能在人家登上擂台时才能知道了。

因为奖金丰厚,谁能代表江湖道出场就逐渐变了味道。当然的人选有一品金佛的雪狂僧空雪大师,二品道宗的凡星道士,秦可强代表三品蓝石出场。四品红火比较麻烦,只能推出一个老将神钩王寒。五品清洋就不说了,人家现在站在万家生佛那边当然不可能派人出来,就是派来个人,这边也不会相信。

六品梅苑一向不以武功见长,他们没有派人出场。成虎经过祝黄一年多的**,这次代表七品祝门正式登上江湖道的舞台。柳伊兰是唯一一位以掌门人身份出场的人,虽然有人劝她不必勉强。柳伊兰说,八品兰花已经低调很久了,无论如何也趁这个机会要展示自己的风采。

他们六个是毫无异议的当然人选,余下的三个名额就比较麻烦了。

按照实力和人员储备状况,这三个人只能由一品金佛和二品道宗出,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都希望能再出两个人。最龖后曲老亿说,为这种事争个脸红脖子粗的不合适,影响江湖道的团结不说,还让外人看笑话。

结果,一品金佛派出了无虚大师。

二品道宗出人意外的把名额让给了神石轩,玉女派出柳晨为代表。

曲老亿从自己门下豫西逍遥谷中选出一个名叫曲奇的年轻人,占据最龖后一个名额。

“还好吧?”秦可强看上去状态不错;精气完足双目神光内敛。

为了应付这次擂台赛,九位出场代表江湖道出场的选手,苏州周半翁处进行了两周的封闭训练。

“我是属猫的,有九条命。要我死可不容易。”祝童自嘲道,紧接着说:“秦兄今天的状态很不错,当能旗开得胜扬威擂台。”

“恐怕不那么简单啊。”秦可强憨厚的笑笑;“听说人家也请来不少高手,半翁前辈见过两个;希望不要出现太多意外。”

祝童笑道:“有意思,万家生佛都请来了什么厉害角色,能让秦兄如此紧张?”

“不算大盗苏起和蛇君麻皮,人家至少请来了三位高手。北方行意门传人单村、鹰爪门张宗汇,南方咏春名宿蔡加喜,这三个哪个都不好对付。还有一位你应该很熟悉,**宗的韩旺;他的深浅如何?”

“韩旺?”是韩胖子啊,他怎么会投到万家生佛那边了?

祝童心里涌起一阵挫折感。他本打算把六个宗拉入祝门,可近期忙的头昏脑胀,根本顾不上韩胖子了。

南海宫澜里,祝童已经答应替不少会员修建私人香薰室。他一直想抽出时间与韩胖子深谈一次,让他撤出海洋医院成立一家建筑公司。

还有就是福华造船一旦启动,有大批的工程要对方发包,这也是一条赚钱的门路。

现在,还是算了吧。也许这是个好事,韩胖子为了区区几十万奖金,竟然招呼也不打就投向祝童的对手那边。这样的人如果进入祝门的话,早晚也是个祸害。太爱钱的人,原来真的很难相信啊。

“秦兄不用担心他,**宗的功夫本就偏于外家门派,少不得要每天打熬筋骨;韩胖子的徒弟也许还有几分看头,他这些年混在上海,如今赚钱和玩女人的功夫可能比**宗还要精深。”

说着话,商务车驶出上海,不久,秦可强忽然停下了。

凡星道士一袭青衫立在路旁,他是唯一一位没有参加封闭训练的江湖道选手。

只分别一个多月,凡星看去就有了很大不同,他的眼睛好似夜空中的北斗星一般,熠熠发光散发出异样风采。

百里宵看到见到凡星道士,马上被折服,叹道:“果然名不虚传。”

凡星丝毫不在意,拱拱手,看向祝童:“祝师兄的气色很不好。我最近找到先师酿酒的寒泉,和出一味药。”说着,从怀里取出支竹筒。

祝童接过竹筒,启开塞子嗅一下;里面是药酒。

他喝下一口,一股清凉入腹,转眼化为暖流流转不息,滋养着他刚刚恢复一些的经脉。

“谢道兄挂念。”祝童合上塞子。

这样的灵药,需要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用,喝下后必须马上开始修炼蓬麻功。现在喝,太Lang费了。

水乡人家周围一片生机盎然的好风光,沿途能看到不少市民出来踏春。

八点半,商务车驶进水乡人家的大门。

门口聚着两排江湖道年轻弟子,他们负责验看请柬。

没有请柬的人,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进入水乡人家。

顺曲折蜿蜒的林间柏油路进去一段,又有一道关卡,前面就不允许汽车进入了,并且要严格检查客人的随身物品,不允许摄像机、照相机进入,连带有类似功能的手机都被礼貌的挽留了。

祝童一行下车,有石旗门弟子过来开去停车场。再走几百米才擂台赛现场。

水乡人家的人工湖周围被布置成一个露天大舞台。

正中间是由粗大的原木搭建的大擂台,有半丈多高,长宽各十丈。台面上铺着厚厚的毡布,以红蓝两色分为左右。

擂台周围立着十八根水桶粗细的木柱,此为英雄榜。比赛双方各将九位出场选手的名号挂在柱子上,以红蓝两色绸缎遮盖,不打开绸缎,谁也不知道对手的排兵布阵。

胜利的一方,名牌将被升起到木柱顶端;败者则原位不动。这样的设置,很符合古典江湖擂台赛的规矩。

同样按照传统,擂台北面搭起其另一座高台,上面设置五张太师椅,此为裁判席。东西两侧又有两座稍矮一些的台子,上面布置的座位比较多,各有十八个。此为比赛双方的观察席。

别的,就没座位了。

擂台南面是一片开阔地,受邀前来观礼的嘉宾只能站在那里观看擂台上面的较量。站的近了还不行,看不到擂台上场面;这样的设置是为了怕参赛者失手误伤普通人。

有钱果然能让鬼推磨。

一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空地;现如今,竟变成一片绿茵茵的草地。

客人们踩着柔软的草甸,喝了累了,还能到周围的吧台、餐台及其烧烤档上取用各种酒水与各色精美的食物。想坐下来休息的话,只能到人工湖边停靠的画船上。从那里,看不清擂台上的发生的情况。

在祝童看来,此处与其说是擂台赛比赛现场,不如说是一个露天大派对。虽然略显简陋,却很符合自然和谐之道。

擂台赛定于十点正式开始,现在还不到九点,草坪上的只有二十几个客人。事实上,今天发出的请柬也不过三百份。一部分是有江湖背景的武林世家,一些是万家生佛与曲老亿的私人朋友。

还有大约一百个名额,是留给在上海乃至全国有一定影响力的商界精英们。比如给松井平志的请柬,占用就是此类名额。

江湖道这边的是观察席以红色为基调,上面已经空荡荡的,几个人在台下闲谈。

那是老骗子和梅老陪着周半翁。

祝童跟着秦可强、凡星道士过去打招呼,半翁老人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捻着胡须说:“俊彦啊,江湖道虽然沉寂多年,有你们这一批后辈在,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

谁都能看得出,周半翁最欣赏的是秦可强。他的眼睛只瞟了祝童一下,对凡星道士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拉着秦可强的手殷殷叮嘱着擂台上的注意事项。

老骗子拉起祝童,细细诊下脉象,说:“你啊,早晚把这条命丢到黄浦江里去。你们家于蓝来上海了,知道不?”

“听说了。”祝童闷闷的应道。

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江湖道,原本内部矛盾重重是一盘互相算计提防的散沙;经过这一年多的折腾,反而显出团结兴旺的崛起态势。

梅老对凡星道士更感兴趣,拉着他到一边说话。祝童找个机会把百里宵介绍给周半翁,这是他早已答应的事,自己就躲到一边晒太阳。

一群僧人走来,明黄色的袈裟在春日的阳光下分外惹眼。

空寂大师到了,他身边是无聊大师与普贤寺主持无处大师;雪狂僧和无虚大师在他们身后。

又是一番寒暄热闹,祝童与雪狂僧没什么好说的,无聊大师更愿意讨好周半翁。无虚大师与无处大师来到他身边。

这是祝童第二次与无虚大师见面,第一次在凤凰城天王庙,无虚大师带人上门踢祝门的道场。后来,无虚大师似乎就消失了,江湖上再没有他的消息。

祝童发现,无虚的气色有了很大变化。以前是红光满面,现在是很平和的淡黄色;肌肤之间隐约闪动毫光,此是神功大成的迹象。

“恭喜无虚大师。”祝童赞道:“金佛寺又出一位顶梁柱。”

凡星与老骗子都看过来,现在的无虚,也许比雪狂僧都要高明。

无虚很谦虚的合十道:“阿弥陀佛,无虚有此福缘,乃祝门前辈的点化的因果。无虚此次出关,想再起拜谒老人家,麻烦师兄替无虚引见。”

有本事的人应当得到尊重,祝童说:“祝黄师叔一会儿也要来。”

“善哉善哉,如此,无虚有福了。”无处眼里闪出喜悦的光芒,这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之情,没有半点虚伪和做作。

道宗的人也到了。

羽玄真人在凡心道与水火两位长老陪伴下缓步而来。

六、武德(上)

两只舞狮队开始表演,擂台上响起热场的锣鼓。www.65txt.com

陈依颐也是客人,她要进来也要有请柬。

源远流长国术推广与研究基金会已经出资租下水乡人家的全部场地,期限是一个月。

陈依颐看到凡星就跑过来,也不管人多人少,周围都是些什么人物,拉着凡星的手嘘寒问暖。梅老说凡星这会儿需要安静,一会要参加擂台赛。

她不知道凡星也参加擂台赛,担忧的问祝童:“凡星道长不会有危险吧?”

“我不知道,不好说。”祝童说。

这也是在场的江湖道高人们共同的担心,如今,万家生佛方面的人一个也没露面,根本不知道对方会请出些什么厉害角色。

无情与空想大师都曾经混迹江湖道多年,如今的状况就如两个人打架,一方对另一方的了解十分透彻;而作为另一方的江湖道,对人家的底细不知道多少。

曲老亿陪着柳伊兰走过来。

松井平志来了,祝童与陈依颐离开这边去应酬,履行作为主人的义务。

随着时间的临近,到场的客人越来越多,祝童需要的应酬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人工湖周围开始香风浮动,裙角飘舞,很有点商务聚会的味道了。

可是,祝童最想见到的一个人一直没有露面。那就是蓝湛江,他本计划趁这个机会与松井平志和蓝湛江进行一次非正式交流,在MTK船务公司的问题上取得一些共识。

他看到柳伊兰,找机会凑上去低声问:“依兰姐,蓝先生不来吗?”

“我不知道啊,湛江说尽量赶来。他昨天还在新加坡。”说起蓝湛江,柳伊兰的神色有点怪异。祝童正琢磨着,柳伊兰招手指着不远处正走来的两个人,笑道:“你们应该认识,还用我介绍吗?”

祝童打眼过去,是于蓝和黄杰。特别是黄杰,真是个久违的朋友了。

于蓝变了,她还是那么有魅力,眼睛里多了些以前少见的东西;快乐与自信。

以前,于蓝虽然也表现出沉着,但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心里并没有很扎实东西支撑她的自信。现在的于蓝,是一个对未来用把握,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什么的职业经理人。

按照社交礼节,女士优先。

祝童握住于蓝伸过来的手,轻声说:“于姐,欢迎你来上海。”

“希望,我能帮得上你。”于蓝也轻声说。

两人之间曾经十分亲密,经过这两句短暂的交流,彼此的关系已经掀开新的一页。

“黄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祝童把手伸给黄杰。

“这也是我的希望,李主任多多关照。”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稚嫩,黄杰蓄起胡须,至少看去成熟了一些。

祝门有观人术,祝童仔细端详黄杰,忽然觉得这张脸与另一张脸有几分类似,特别是眼睛。黄杰,很可能是空寂大师的……后代。黄这个姓氏,与僧人的黄袈裟很有点联系啊;黄杰的母亲是哪个?

祝童管不住自己的脑子,人性里的劣根驱使他不由自主的七才八猜。心里好笑,无处大师能得到普贤寺主持的位置,与他一直照顾黄杰应该有很大关系吧。如此看来,无处大师才是空寂大师真正的自己人,雪狂僧也是空寂大师的人,空木大师妄图凭普贤寺的财力撼动空寂,就显得有些幼稚了。

“两位CEO,都是我们的财神啊。需要关照的应该是我。”这样的猜测可不能乱说,祝童借交换名片的机会掩饰住脸上微微流露出的诡笑。哦,于蓝果然成为东海投资的CEO了,黄杰是港区经贸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的CEO,而祝童名片上的头衔只是福华造船筹备处的主任。

“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二位吃饭。”祝童发出邀请。

于蓝眼睛一亮,笑道:“李主任的饭,只怕有人不敢吃啊。”

黄杰露出腼腆笑,说:“一定不能让李主任破费,这顿饭算我请。”

无处大师过来招呼黄杰,于蓝低声对祝童说:“你最近不能和他接触,郑区长昨天被双规了。黄杰的公司马上要被调查。”

祝童没说什么,港区经贸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的后台根本不可能只是一个郑区长,他没有本事让黄杰从陈家那样的事件中脱身。

“于姐,你为什么会接手东海投资?”他更关心这个问题。

事实上,东海投资与他的关系,是萦绕在祝童心底的最大疑问。

“老板说,望海制药已经变成成年人了,我的本事不够用了,就把我辞退了。所以只好来上海应聘。不知道这个答案能否满足你的好奇心?”于蓝神秘的笑着;很敷衍的答道。

万家生佛九点半才姗姗而来,他们出现的场面可谓蔚为壮观。

万家海摇摆着胖大的身躯走在前面,左边一身便装的无情,右手是史密斯先生。西蕾娅和卡尔都没有出现,史密斯身边是位大德高僧,那是传素大师。

如此排位让大家不禁觉得,传素大师虽然贵为云峰寺主持,却还没有无情大师有分量,怎么看,都像一个招牌。

盛福和江小鱼在第二排,江小鱼推着一台轮椅,上面坐着为慈眉善目的老僧,正是被逐出金佛寺的空想大师。虽然被废去武功逐出空门,空想大师依旧一身僧衣。只是气色略显萎靡,脸上的神气更盛几分。

再后面,从穿戴看,应该是代表万家生佛出场的擂台赛选手。有老有少、有高有低。用老话说,是胖大的魁梧,瘦小的精神;老有老的自在,矮有矮的神气。

祝童空想大师的眼睛对到一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他几步走过去**万家生佛的队伍,身法迅捷飘忽,几乎在周围人做出反应之前已拦在轮椅前。

这片区域瞬间安静下来,很多人都在朝这边看,一些人在悄悄向这边移动。

“鱼O,您今年高寿了?”祝童紧握双手,才压住负面情绪,尽量平静的开口。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为何要问?”

“我希望您能多活几年。”祝童冷冷斜一眼江小鱼;“您这次没有杀死我,以后就没机会了。等着吧,希望您能活到那一天。”

空想有点不安,祝童眼里浓重的杀机让人觉得,他随时可能出手杀人,目标就是这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江小鱼眉心一挑刚要开口,祝童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人,凡星道士。

接着,秦可强与曲老亿并肩闯进来,曲老亿眯着眼对空想说:“你活着,或者死了都不该走出江家村。”

“我出来了,你又能怎样?”空想露出桀骜不驯的表情。

“你知道。”曲老亿隔开双方的眼神,凡星拉着祝童离开。

韩胖子装作没看到祝童,与身边的一个小个子旁若无人的高声寒暄着。

祝童被拉到一个角落,凡星道士没说话,只安静的陪着他。十几分钟,才恢复正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恨一个垂暮老人,甚至想要杀了他,却说不出口。

再次回到现场,双方选手已经分别坐上自己的席位。

出乎意外的是,万家生佛的队伍里还有一位老外,丹尼.罗尔森。

祝童对被秦可强废掉一只手的保罗并不怎么看重,倒是这位来自英国的保镖指挥丹尼.罗尔森,才是位真正的高手。

不说别的,一般的江湖技击高手在不了解的情况如果对上保罗,很可能会被开始阶段的气势与凶猛有力的拳风所惑。即使以秦可强的本事,也在开始吃了些亏。

丹尼.罗尔森比保罗更沉着,如果说保罗是一只凶横的白熊,罗尔森就是一只不露声色的猎豹,随时装备给对手致命一击。

祝童忽然开始担心己方排出的出场秩序,秦可强或雪狂僧对上罗尔森还好些,最怕成虎或柳伊兰遇到这样的对手。

他还没看到成虎,也没看到师叔祝黄。

秦可强已经坐上红台上的座位,他也看到了丹尼.罗尔森,对身边的曲老亿说了句什么。

原来,是他们在负责排兵布阵。祝童总算安下点心思;这两个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主,一定会仔细考虑各种可能。

入口处又进来四个人,黄海和叶儿陪着向老走来;还有一位是黄海从北京带来的同事,看样子,也有一身不错的功夫。

谁给他们发的请柬?祝童心生疑窦,却也不得不离开于蓝,和陈依颐前去迎接他们。

向华易呵呵笑着责备道:“李想啊,这样的热闹事竟然不通知我一声,是不是嫌我碍事啊?”

“哪里敢呢?我也是客人,人家邀请谁不邀请谁,我哪里能做主?”

陈依颐拉住叶儿的手,说:“是的呢,人家出钱租下这里,我才有一张请柬呢。”

黄海瞟一眼不远处的江小鱼,问祝童:“你们见面了?”

祝童点点头,没说话。刚才的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黄海早晚会知道。

叶儿似乎没发生任何事一般和陈依颐说笑着,只是,看也不看祝童,似乎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黄海没介绍自己的同时给祝童,祝童当然也不好多问。他也没问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谁给他们的请柬。

十点整,凭空想起三声震天雷,擂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应该说是撤下。今天的重头戏正式开场。

十八个裸出上身的精壮汉子,在擂台上擂响十八面巨鼓。

壮美雄浑的鼓声,把萦绕在水乡人家上空的靡靡之风一扫而空,现场的人马上感受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商务应酬或开业庆典,而是一场刺激而危险的擂台赛。

鼓声擂出一片安静,周半翁老先生走上擂台。

六、武德(下)

从开口的那刻起,所有人都被半翁镇住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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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主持人,擂台上也没有话筒也没有扩音设备,但半翁浑厚柔和的声音自然就传到每个人耳中。

“各位同仁、朋友;我周半翁漂泊一生,盼望的就是今天这个时刻。中国古老的武术,早就面临失传的危机。我们今天聚在一起,不只是为了在这么个小小的擂台上争个胜负高低,更重要的是要为了展示中华武士的风采;也是为了使各位痴迷武术的朋友有个交流的机会。

“能登上擂台的,都是一方英雄,希望在开始之前大家能容忍我几句废话。我要说只有两个字:武德!中华武功源远流长,分支千万,习武者多不胜数。可是,其精髓不是所谓的神功秘籍,也不是你能打倒对少对手,而是‘武德’这两个字。武德,说来简单,也被很多人挂在嘴上,可是,真正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的,究竟有几人?回到国内已经一年了,我发现如今的武林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大师横行,口水横飞。”

周半翁说到这里,擂台下响起一阵骚动。到现场的多是见识过一些“大师”的人。

“擂台的意义就在于大浪淘沙,是不是大师,上来打一场就知道了。你们是武术大师、是武士,不是街头卖艺的大师,仅凭一张嘴就吹出个大师,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懂武术,更不配说武德。大家都知道,这样的大师古来就有,他们把武德当成借口和幌子,说什么练武要首先修养秉性,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想问一句,你们练武究竟是为什么?几十年前,我们的民族曾经遭受异族侵略,稍微有点血性的人都知道奋起抗争。可是,那些大师们唯一做的事,就是脚底抹油开溜。他们忘了,武德的另一个含义是保家卫国、除恶扬善。”

周半翁年纪大了,说到激动处一口气接不上来,稍微停顿了片刻。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不认识不知道的人在互相打听这位老人是谁?有知道的的也顾不上多介绍,说,他就是江湖最后一位侠客。

“武德是一种精神,练武本身就是一种修身养性的过程。”周半翁喝了口水,继续道;“从古至今,真正的武士作奸犯科的少之又少。当一个人真正进入武学世界,就会明白一个道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们会知道自谦,知道害怕,知道自己所学不过是沧海一粟。鸡毛小贼如果肯下功夫练功,只要持之以恒,武术自会消解人身上的坏毛病,汗水能平复他们心里的暴戾之气。”

“承蒙几位好朋友赞助,我们才能有这次机会。所以,我要提醒那些‘大师’们自重,真有本事的,上擂台来打出自己的威风。没那个胆量就收敛点。最后,我更要提醒马上要登上擂台的朋友四个字,以武会友。这也是武德。男儿当自强,男儿当习武!我希望中华武功能源远流长,与中华民族一样生生不息。我希望中华武士精诚团结,共同奋发,将外人加诸在我们头上的屈辱和偏见系数涤荡!”

周半翁的话说完了,擂台下暴起热烈的掌声。不只为老人说的什么,只这份神奇的修为,就足以让人心折。

接下来登台的是无处大师,与周半翁比起来,他的声音就逊色多了。好在,无处大师行头比较好,手里还提溜着一只鼓槌。

他首先宣读擂台赛规则,总共八条。最重要的只有三条,一是一方认输、或被打下擂台为负;如果旗鼓相当,打满十分钟还不分高下的,可以征求双方意见,是加赛三分钟还是由裁判判定。且最多可以加赛三场。

第二条是,擂台上对擂双方开始前,可以自由选择徒手或使用兵器,但不可以使用明显能致人伤残的狠招,不得使用暗器和邪术,裁判有权利在选手使出类似的招式时,随时叫停比赛并宣布出招人出局。

第三条比较残酷,所以登上擂台的选手,必须先签署生死状。虽然这一条没有什么现实意义,无论在那里,杀人总是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如果因此致残,不能追究对手的责任。

说来,这一条与前一条有些矛盾。可是没办法,表面文章必须要做。擂台上真正发生什么事,任何规则都没办法完全限定。那样,是拳击赛,是空手道跆拳道,不是武术。

无处念完规则,举起鼓槌在擂台一角的大鼓上敲三槌。两位年轻人抬着一组兵器架上台。

随即响起一声震天雷声,两侧的第一根柱子上的同时落下两朵绸花,露出两块木牌;上面当然是双方第一位出场的选手的名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十八根木柱上都挂上了一块同样的牌子,都用绸布紧紧包裹着;无处的槌声不响,谁也不知道下一场谁要上擂台。

“阿弥陀佛,有请红方选手秦可强、蓝方选手丹尼.罗尔森先生上台。这是第一场,希望二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善哉善哉。”

双方都想有个好的开局,都留有后手,派出的都不是最强选手;至少在他们看来,秦可强和丹尼.罗尔森不算最厉害的杀手锏。

可是在祝童看来,秦可强应该用在关键场次。他扎实的基本功与坚韧、严谨的作风,应该是红方最有把握的一个选手。比较起来,雪狂僧与凡星道士也许更厉害一些,可多少都有点情绪化,容易被对手所惑。

秦可强请丹尼.罗尔森先选择器具,罗尔森看看兵器架,拿起一根黝黑的木棒掂量几下,示意自己就用这个。

秦可强随手也拿起一根同样的棒子,与罗尔森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R!”的一声铜锣响,第一场擂台赛正式开始计时。

罗尔森首先出招,抡起木棒迎头砸向秦可强。

秦可强举棒招架,将对方的木棒挡出。

罗尔森一击无功马上退后,秦可强没有随着进攻,依旧在原地等着。

两人忽然都排出个防守的架势,擂台上下的气氛都比较郁闷。

“他们怎么不打了?”黄海看的莫名其妙,问。

祝童没说话,他死死盯着罗尔森的木棒,感觉比真正面对他的秦可强都紧张。

“老外的第一招用了暗手,击打的部位偏左一分。秦先生没有防备到对手的用力如此巧妙,他的棒子已经断了,左臂也受了点伤。秦先生可能挡不住老外的下一棒。”黄海的同事做出解释。

“不见得,他是石旗门弟子。”祝童忍不住说了句。

“噢,秦先生出身石旗门,这就有点看头了。”黄海的同事点点头,注意力又专注到擂台上。

罗尔森开始移动了,他可能没看出秦可强的深浅,试探着横扫一棒,接着变扫上撩,棒尾点向秦可强咽喉。

“杨家枪法!老外懂得中国功夫。”黄海的同事轻呼道。

祝童倒是没看出罗尔森用的是谁家枪法,他看着秦可强轻轻闪身避过,并与罗尔森交换个位置对峙,还是没有出招。基本上也断定秦可强左臂受伤了。

丹尼.罗尔森近距离观察过秦可强与保罗的那场较量,他选择用木棒就是为了避开秦可强的威力惊人的突拳。只要有木棒在手,至少能保持不败。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擂台上的两人又交换了两个虚招,再没有实质性接触。

擂台下的人看不懂其中的玄机,都感觉闷得慌,有人就开始鼓噪。

罗尔森丝毫不为外界所影响,死死盯着秦可强手,一条木棒把门户受得滴水不漏。如果这场擂台赛就这么熬到十分钟结束,而秦可强不提出加赛的话,裁判一定会认定罗尔森获胜。他们应该都能看出秦可强已经受伤了。

第八分钟,秦可强终于发动了,他先是右手单手持棒,高高举起,大开门户一点点向罗尔森接近。

罗尔森竟然一点点后退,不敢进攻秦可强露出的正面门户。

两人又在擂台上转了一周,剩下最后一分钟了。

秦可强突然发动,木棒动如灵蛇,当胸一式凤点头刺向罗尔森面门。这,也是枪法。

罗尔森不能在后退,这一招接不下来,下面的一定是连绵不断的凤点头,他一定会被逼下擂台。罗尔森仗着比秦可强臂长,先是横档,将秦可强的木棒格挡开,顺势也用出一招凤点头。

秦可强没有接着档,那样将进入不可把握的相持阶段,他没有时间与对方消耗。

“糟糕!”松井平志年轻时也练过武,看到秦可强忽然把木棒当成暗器甩出,不禁捏了把汗。

罗尔森架开木棒,秦可强已经欺身闯进罗尔森身前三尺内,挥动右拳砸向罗尔森手前胸。这一下要砸实了,罗尔森至少要断几根肋骨。

几乎瞬间,擂台上就分出了高下。

罗尔森被迫扔下木棒,与秦可强几乎是硬碰硬的交换了一招。

秦可强的右拳击中罗尔森的左肩,罗尔森的右拳集中秦可强的左肩。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分开!

秦可强的身体快速旋转,到擂台边才勉强站住。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泄力术,顺着对方击打的方向以特异的身法旋转,能把伤害降低到最小。

“好高明的泄力术。”黄海的同事鼓掌喝彩。

而罗尔森没有秦可强高明的泄力术,只得仰身顺着秦可强的拳力跌倒。这样,至少能抱住肩膀不残废。他做不出旋转的动作,跌倒了就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终于摔出擂台下。

擂台上响起礼貌的掌声;很多人根本看不懂。

这至少是一场很君子的擂台赛,秦可强完全可以击打罗尔森的膻中穴或乳根穴、期门穴。

罗尔森比秦可强高一些,出拳凶狠迅捷,很有机会击中对手的面门甚至咽喉。

那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可是双方都选择了点到为止,击打对方的肩膀。

裁判组毫无异议的判定,第一场擂台赛,秦可强获胜,写着他名字的牌子高高升起到柱子顶端,丹尼.罗尔森的名牌被降下。

红方迎来开门红,先胜一局。

接下来有五分钟的空闲时间,客人们可以到一旁的吧台上换饮料或酒水。擂台上,有人抓紧清理现场。

无处大师上台,敲响第二场比赛的战鼓。

两声震天雷炸响,第二场上擂台的选手名单被露出来。

红方是雪狂僧,蓝方是一个胖子,**宗的韩胖子。

七、剑无锋(上)

江湖中人都以为这场较量将毫无悬念的结束,韩胖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雪狂僧的对手。www.65txt.com

祝童暗叫可惜了,原来曲老亿和秦可强打得算盘是不让对手胜一局,在前五局就拿下这场擂台赛。

如果第三场出来的是凡星道士的话,祝童基本上就能断定,柳伊兰应该被排在最末一位,而她前面的一定是八仙中的何仙姑。

可是,对手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家是打着细水长流的算盘,想把胜负拖到最后一局。

韩胖子雄赳赳一身练功服,一条巴掌宽的铜头牛皮腰带将他的胖肚腩扎出几分厚实来。

上得台来,韩胖子满擂台转圈,四处打招呼;全不管台下的人认识不认识他,听不听的到他说的是什么。

雪狂僧很不耐烦的立在己方位置,冷眼看着对手。

他是大行家,痴迷武学大半辈子,在这样的场合遇到如此一位对手,心里颇有点沮丧。韩胖子步伐虽然沉稳,但身法笨拙滞涩,明显不是个可与雪狂僧这样的高手较量的对手。

可以说,韩胖子今天无论胜负都算是赚到了;换个场合,雪狂僧根本就不会正眼看他。

双方都没有选择使用器械,开场锣敲响,韩胖子停下来,摆出**宗特有的门户:铁门栓。

雪狂僧首先发动,一步步走向对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十步,雪狂僧每迈出一步都要停顿片刻,迈出第五步时,韩胖子略显局促,他受不得雪狂僧刻意积蓄起的越来越大的势压,不得不出招了。

韩胖子猛地抽下腰间铜头牛皮腰带,轮成一个圆,胖胖的身体陀螺般在擂台上旋转着。

铜头舞出一道金色的光圈,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这算不得**宗的真功夫,可最适合如今的局势。

雪狂僧迈出第六步,双手藏进袍袖内,左撩右挂,顺着韩胖子旋转的方向顺势加上把力。

“哇!”台下有人看得眼晕了,一个人能如此快速的旋转,并转如此长的时间,也算难得一见的胜景了。

祝童感觉雪狂僧太自大了,**宗虽然是小门派,却也有独门招式,韩胖子不会如此容易就被打发掉。

果然,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韩胖子已变成肉陀螺,旋转着撞过去。雪狂僧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突袭,整个人倒飞出去。他也感觉到不好,想要勉强稳住身体,至少不跌出擂台。

雪狂僧积蓄起全身气力击出三掌,雄浑的劲力卷向肉陀螺,却被消弭于无形。肉陀螺逐渐显示出异象,原本是金黄色的外圆忽然变成六角形。尖角每次扫过雪狂僧,都会带来一丝颤动。

祝童暗叫要糟,雪狂僧每发出一招,韩胖子的肉陀螺就强上一分。擂台空间有限,雪狂僧……

果然,随着台上台下的惊呼声,肉陀螺终于与雪狂僧的撞在一起。

一代高僧,很无奈的被甩出擂台。他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一个与肉陀螺相反的轨迹,轻巧的落在擂台下。

韩胖子的肉陀螺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事实上,靠他自己的力量已经停不下来了,除非旋转到脱力。

雪狂僧又一次飞身跃上擂台,双手一圈一放,逆方向加注进肉陀螺中一点力道。借着这点力道,肉陀螺的速度稍缓;雪狂僧一点点加力,拍出第九掌,韩胖子才得以停下来。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浑身大汗气喘如牛的瘫软在擂台上。

这是玩命啊。

“何必呢?”黄海的同事轻叹一声。

祝童笑道:“值得了,能赢下这一场,又一个大师要闪亮登场了。”

叶儿斜一眼,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样的大师多了,有什么意义。”

“自然是有意义的;”向老说;“习武能强身健体,减少对医疗资源的需求,还能在某种程度上陶冶性情。比起打麻将、赌博,有意义的多。”

擂台上,裁判组对这场比赛的胜负产生了争执,红方两位裁判认为韩胖子胜之不武,这样下三滥的招式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擂台上;蓝方两位认为只要被打下擂台就算认输,没什么好争执的。

韩胖子被抬下擂台,周半翁无奈的支持了蓝方的意见,宣布**宗的韩旺为第二场擂台赛的胜者。

韩胖子的名牌被高高升起到木柱顶端,雪狂僧只好被摘牌。他难过得几乎潸然泪下,作为江湖道一方最有实力的选手,索翁达活佛之下第一人,竟然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宗传人手里。不管过程如何,不好说,也不好听啊。

祝童看向蓝方台子上的江小鱼和无情,韩胖子根本没有这样的本事。这一招,八成是人家转为雪狂僧量身定制设下的陷阱。以无情大师对雪狂僧的了解,这样的可能很大很大。

祝童有点担心了,曲老亿,是不是太托大了啊!

鼓声三响,炮声震天,第三根柱子上的绸布落下。

江湖道第三个出场的不是凡星道士,而是曲老亿的门下,来自豫西逍遥谷的年轻人曲奇。

曲奇相貌朴实,身材精炼匀实;一身粗布短打扮,腰扎黑丝带;他刚站上擂台就显示出一股虎虎生气。

蓝方出场的是大盗苏起,他眯着眼睛扫视着对手,想从曲奇身上找出弱点。

接着开始选择器械,曲奇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器械。

苏起年纪够大,很多事都看得很淡,比如说面子问题。他根本不在意台上台下会有什么看法,走到兵器架前拿起一把七星剑,挥动几下似乎感觉不合手,又拿起一把凤尾刀。掂量一番,示意无处大师,自己就用它了。

开场锣声响过,擂台赛刚拉开序幕,大盗苏起就跳过中线,挥刀砍向曲奇。

为了秉承以武会友的原则,擂台赛上的器械都有分寸;刀无刃、枪无芒、剑无锋。

可是,没有开刃的凤尾刀,在大盗苏起这样的人手里,与开刃的没什么区别。

凤尾刀带着一道寒光,笼住曲奇左右包括身前的空间,要避开这招,曲奇除了后退别无选择。

他也真的在后退,随着凤尾刀的锋芒所向,一点点退到擂台的边缘。

祝童虽然知道曲老亿捧出来的人不会如此简单,可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大盗苏起毕竟成名已久,且在金佛寺卧薪尝胆多年,这样的人物不是好相与的。

曲奇已经不能再退了,他的右脚跟已经踏空。就在此刻,苏起一声轻喝:“着!”

擂台上忽然多出一道黑光,闪电般缠住苏起的凤尾刀。

“高明!”黄海的同事赞一声。

擂台上,大盗苏起已经被迫丢下凤尾刀,再不丢下,曲奇手里的黑丝带发出的柔劲,很可能把他的手腕掰折。

两人又恢复到开始阶段,凤尾刀被丢下擂台,曲奇也把黑色带重新缠回腰间。第一次交手,苏起明显落在下风。

与第一场一样,擂台上下的气氛变得尴尬而沉闷。

尴尬的是苏起,他刚尝到曲奇的厉害。这个来自逍遥谷的年轻人,简直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堡垒,柔中有刚,从任何角度进攻都会遇到可怕的反击。苏起到底已是个老人,曲奇却正在年轻,越拖下去情况越不利,他已经失去了战胜对手的信心。

第五分钟,曲奇踏前一步,苏起原地没动。

第六分钟,曲奇再踏前一步,苏起退后半步。

第七分钟,曲奇上前一大步,踏上中线。

在外人看来,这场比赛一点也不精彩,甚至很没意思。落到行家眼里,曲奇可算一举成名。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大有玄机,整个擂台都成为他的地盘。苏起被迫一步步退进死门,后退无路,只好冒险抢进。

曲奇双手一开一合,摆出个羚羊挂角的招式,身体忽而变得轻灵如飞鸟。避过苏起的迎门一拳,双臂转出圆;运力轻震。

苏起惨叫一声飞出擂台,重重的跌倒在五米外的草地上。看样子,他的右手算是废了。曲奇的一震,发力部位就在大盗苏起的右手腕部,这也是他发力的部位。

曲奇连忙跳下擂台,想要搀扶苏起。

苏起恼怒的避开他,忍着痛站起来,谁也不理会走向出口。他竟然连结果也不听,就这么走了。

红方又升起一块名牌,蓝方落下一块,双方比分二比一;江湖道暂时领先。

赛过三局,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陈依颐和叶儿去取酒水,祝童低声问黄海:“听说,郑区长出事了?”

“李主任的消息很灵通了。”黄海没有否认,想了想,说:“他的问题主要与两个房地产公司有关,不会对福华造船造成太大影响。只是,旭阳集团有点小麻烦。好在那是田公子的问题,与陈依颐小姐无关。”

陈依颐给祝童端来一杯低度白酒,叶儿也给向老一杯,看眼一眼祝童说:“向老,那边有人在赌博呢。有人开出一赔二,赌蓝方获胜。”

祝童看去,原来是万家海在给自己的客人调节气氛。

今天的水乡人家可说是名流汇聚,曲老亿和万家海的朋友各占一半。当然,也有两方面共同的朋友。从这里可以看出,比起在商界的人脉,万家生佛比曲老亿要高那么一筹。

祝童苦笑一下,对陈依颐低声说出郑区长的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那边,鼓声又响,第四场比赛开始了。

这次,代表江湖道出场的是祝门弟子祝虎,他原本就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对方的出场人没有名字,只以一个“四号”代替。

七、剑无锋(下)

按照约定,如果打擂台的人不希望他的名字被人知道,可以采取这种方式。www.65txt.com

四号带着银色面具,一身白衣,上台就拿起七星剑,摆开一个举火烧天的架势。

祝虎想了想,拿起一根黑木棒。

祝童微微摇头,这场八成要输了。人家是位用剑的行家,祝虎根本不应该选择任何器械。祝门的蓬麻功也不适合这样讲求技击技巧的擂台赛。

结果,这是开赛以来最好看的一场擂台赛。祝虎把木棒挥舞得虎虎生风,银面人将七星剑用得出神入化,两人在擂台上打得不亦乐乎。斗到精彩处,双方剑飞如练,棍扫似缎,下面的观众看得大呼过瘾。

祝童知道,祝虎已经败了,不是人家给面子,木棒早就被打飞掉了。

第八分钟,祝虎抛开木棒揉身抢进,银面人七星剑一领,把祝虎挡出圈外。停下时,剑尖轻轻点在祝虎肩井穴。

祝童以为,如果秦可强面对这样的对手,也不会轻易获胜。难得人家很有分寸,也就是很讲究武德。

“此人出剑干净迅捷,每一招都绵里藏针;他应该出身太极门,这是太极剑法。”黄海的同事评价道;“他不是来自武当,就应该与陈家沟大有关系。”

祝童没说话,黄海这位同事对江湖道的理解也很浅显。二品道宗总坛在武当山,河南陈家沟近年来以太极拳名声日隆。可是,太极剑法的传承不仅限于武当与河南陈家沟。道家源远流长,与太极有关的流派世家不知凡几。

银面人的剑招大气磅礴,对场面的把握一丝不漏。但是,他的剑法中不只有太极,还有与逍遥谷弟子曲奇类似的自由奔放的气质,这样的高手如果在陈家沟或武当附近,早就声名鹊起了。

第四场比赛的结果宣布出来,蓝方获胜,银面人的四号名牌升起,祝虎的招牌被取下。

本来,让祝虎上场是为了对付蛇君麻皮,遇到别的对手,祝门的优势就变成弱点了。

曲老亿压错了宝,蛇君麻皮并没有在第四场出现。祝虎被银面人打败,局势就变得严峻了。蛇君麻皮什么时候出场,成为压在江湖道后面选手身上的重石。谁也不想面对一个浑身毒物的对手。

第五场比赛开锣,蛇君麻皮依旧没有露面。

江湖道派出的是凡星道士,万家生佛那边,由鹰爪门张宗汇出场。

这场较量也不好看,凡星只用了一招就把张宗汇击出擂台。

连祝童也没看出凡星用的是什么招式,只看到他袍袖一摆,对手刚亮出鹰爪门特有的架势,人就落到台下了。

陈依颐原本还有点紧张,第一时间跳起来拍手喝彩。其实她什么也没看懂,只是知道凡星道士胜利了,就足够兴奋了。

陈依颐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了一束鲜花,她飞跑过去,到擂台边要上去给凡星鲜花。

台下负责维持秩序的年轻人不让陈依颐进去,她就叫喊着,这里是我的地盘,水乡人家是我的地盘。现在的陈依颐,完全没有这个场合应有的自持,像个狂热的歌迷般。

秦可强看到了这一幕,摆手放陈依颐进去。她跌跌撞撞爬上擂台,把鲜花塞进凡星手里,惹来台下一片掌声。

“他就是竹道士的弟子?”黄海的同事很注意凡星,问。

祝童应一声,瞧一眼叶儿,心里复杂莫名。

第六场比赛,柳伊兰上场了,她的名字也被隐蔽,名牌上只是一个大大的六字。

柳伊兰的对手是蛇君麻皮,他拄着竹竿、佝偻着身子挪上舞台,在蓝方擂台上坐下。只是,没带斗笠。

柳伊兰带着兰花面具,身上一袭宽衫;手捏兰花指迎风俏立。

这样的卖相,立即引起台下的轰动。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登上擂台,本身就够让人注意的了。她还带着美丽的蝴蝶面具,对手又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蛇君麻皮的造型,更加衬托出柳伊兰的娇艳。

祝童的挪前几步,唤起蝶神,龙凤星毫藏进指间,随时准备出手帮住柳伊兰。

柳伊兰轻声说了句什么,蛇君麻皮被蛇咬了般跳起来,几个虚步越过中线,挥舞竹竿戳向柳伊兰高耸的酥胸。

柳伊兰双手上下翻飞,舞动两条细细的红绸条,不慌不忙的绕场疾走,就是不给蛇君麻皮近身的机会。

祝童放下心来,柳伊兰如果采取这样的策略,已经立于不败之地。1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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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君麻皮最大的依仗是一身毒物和防不胜防的操蛇之术,而这一切都需要近身才能发挥作用;柳伊兰采取的策略虽然保守,却比雪狂僧的冒失更保险。

擂台下想起阵阵喝彩,所有的掌声都是为柳伊兰而来。

这样转圈,一直持续到十分钟结束。

蛇君麻皮累得气喘吁吁,柳伊兰也不轻松,结束的锣声一响就挥起衣袖擦拭额头的细汗。

蛇君麻皮与柳伊兰都退回本方观礼台暂时休整,裁判的难题又来了,这场的胜负如何判定?

依旧是个二对二的结果,周半翁也不好下判,因为双方根本就没有实际性的接触,可说连一招都没过。如果只按气势算,蛇君麻皮占了很大优势,他一直在主动追着柳伊兰。如果看双方展示出的轻功,柳伊兰明显比蛇君麻皮高明。整整十分钟内,在不太的擂台上,蛇君麻皮连柳伊兰的一寸衣角都没碰到。

祝童取出手机拨通秦可强的电话,低声说了几句话,秦可强就在柳伊兰身边。

黄海的助手看到这个细节,身边都是热烈讨论的人们,听不清祝童说了些什么。他有点后悔开始的矜持了,对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当然不会有兴趣多说什么。

就在裁判组双方争执不下时,柳伊兰提出要加赛一场,也就是进行三分钟的加时赛。

按照规则,只要一方没有明显落败,在结果出来前可以提出加赛的要求。

周半翁同意了,裁判组三票对两票,判定第六场擂台赛加赛三分钟。

双方又一次站上擂台,锣声一响,蛇君狐疑片刻,看柳伊兰依旧没有进攻的意思,竟然再次席地坐下,似乎想就这么度过加时的三分钟。

可是,柳伊兰动了。

一条红丝带轻轻飘向蛇君麻皮怀里的竹竿。

蛇君麻皮暴怒了,操起竹竿抡向柳伊兰;根本就不看那条红丝带。

柳伊兰没有再躲闪,红丝带缠住竹竿柔劲忽生,竹竿爆出一声轻响断为两节。

柳伊兰马上飞身跳出老远,神君麻皮被定住一般,呆呆的看着竹竿。

擂台上下眼尖的人都能看到,蛇君麻皮的竹竿内,原来藏着一条雪白的小蛇。此刻,小白蛇已经断为两截,正在痛苦的挣扎着。

“这就是蛇神吗?”祝童体内的蝶神快乐的舞蹈着,似乎少了一个大敌的样子。

蛇君麻皮哭了,在擂台上,当着几百号人的面,捧着小白蛇嚎啕大哭。那声音,凄厉而痛楚,好像要死的不是一条小蛇,而是他的亲生儿子或爱人。

祝童有点心虚,让柳伊兰毁掉竹竿的是他。他能感觉到,蛇君麻皮的全部力量之源就是这只竹竿,他本身的修为其实很有限。

第六场比赛就以这么戏剧性的场面为结束,裁判们在没有任何争议。

红蓝双方比分为四比二,只要在剩下的三场擂台赛中胜出一场,江湖道一方就是胜利方。

接下来又是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太阳已经升到中天位置。

史密斯带着“深度博士男”走过来,先是与松井平志应酬,又很殷勤的对向老示好,最后向祝童伸出手:“亲爱的李,我很欣慰,听说在你身上发生了点你小意外。现在看来,中国和法国的小道消息一样,没有任何可信度。”

“史密斯先生听到了什么流言飞语?对不起,我身上确实出现了一些小意外。不方便握手。”祝童用汉语说。

“深度博士男”用生硬的英语把祝童的话翻译成英语。史密斯不满的责备两句,对祝童说:“我们之间需要更通畅的交流,亲爱的李,我知道,你的英语很好。”

“今天这个场合,我用不着迁就任何人。”祝童意有所指的说;“史密斯先生,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的交流只能通过翻译,不管是私下还是桌面上。”

黄海和向华易都听到耳朵里了,叶儿更是身子微颤。祝童变了,这句话不只是说给史密斯,也是说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凡星被陈依颐硬拉过来,他一袭青色道袍,长发飘舞是今天卖相最好的一位了。

向华易不知道凡星才是真正的李想,曾是北京同仁医院的中医师。后来因为爱人病逝染上毒瘾,最终产生离世的想法抛开一切投奔道门。由于祝童的关系,凡星被竹道士收入门下。这小小的机缘,竟成全了一位江湖高手。应该说两个江湖传奇。

与祝童一样,凡星也被看成是未来可以挑战索翁达活佛的可能的人选,可算是如今江湖道上最耀眼的两颗明星。

凡星如今已经抛开竹道士留下的尺半竹刀,那件传奇法器正被供奉在山水道观竹道士的神殿内。凭借着竹道士飞升时留下的一点灵息,凡星正在产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凡星的到来在周围引起一阵轰动,不少人上来找凡星搭讪,有的竟然请他签名。幸亏这里不允许带相机,要不然,凡星少不得要客串一把模特了。

陈依颐终于觉得如此对凡星道士太不公平了,好一番努力,才把凡星安全送走。

身边忽然热闹起来,万家海乐呵呵的走过来,问:“李主任,有没有兴趣热闹热闹?”

“如何才算热闹?”祝童问。

“我压红方获胜,一百万。”万家海说。

哦!万家生佛要寻求妥协了,他们是蓝方的发起人,却把宝压在红方。

“赌博是违法的,我不做那样的事。”祝童伸出手,万家海连忙握住。如此,可以说来自万家生佛的威胁将不复存在了。

万家海走了,祝童对眼前的这场盛事,对擂台赛的胜负忽然间失去了兴趣。

李想这个名字原本属于凡星,可是现在,他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甚至叫李想或祝童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世事如梦,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还会费尽心机化身李想,来到上海守望一份不可能的感情吗?如今,爱情已经没有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苏叶似乎也感应到祝童情绪的变化,投过来一个关注的目光。

“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要先走了。”祝童摸摸右肩。他身上的伤确实不适合长时间站立。

向老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没事,习惯了。”祝童对黄海点点头,转身走向通道。

看着他略显孤独的背影,叶儿想追上去,至少替他分担一些伤痛。

“去吧,他这个时候需要被人关心。”向老看出叶儿的心思,劝道。

“我……”叶儿咬咬牙,想到几天前在病房里祝童的绝情,就是迈不开脚步。

“我也要回医院,叶儿,你如果心里放不下,跟我一起走吧。”黄海身上也有伤,此刻也要回医院了。

这可算是个意外。黄海最近与祝童接触的比较多,知道祝童对叶儿之间一直采取回避的态度;能说出这样的话,对叶儿来说是个不小的鼓励。

“我不去。”叶儿低声说;“至少,现在不能去。”

八、枝节(上)

一天后,水乡人家的那场擂台赛还是见诸媒体。www.65txt.com

祝童在医院里闭门谢客,任何来拜访的人都不见。

他还是从宋巧晴在街边买来的八卦小报上知道了擂台赛的最后结果。

不出所料,江湖道得到了最后胜利,总比分是五比四,可算是险胜。

第三天,梅叶老先生来医院,祝童才知道了确切情况。

最后一场尤为精彩,因为前一场神钩王寒战胜了咏春名宿蔡加喜,蓝方最后一位出场的行意门传人单村与神石轩柳晨身上已经没有压力。

单村完全是为了荣誉而战,一套形意拳打得入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火气。

柳晨因为是女子,先天后劲不足;两人打到第二个加时赛,柳晨终因体力不支认输。

按照无情与空想大师的排兵布阵,把行意门传人单村留在最后,是想在这一局决定胜负。单村也有这个实力,以他的修为如果对上雪狂僧也有得一拼。

曲老亿这边,还是流于大意了,把何仙姑在后面已经证明,他原本就没把对手看到眼里。

不过,银面人与单村的出现让曲老亿和江湖道各派大佬彻底清醒了,隐藏在民间的高手并不比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各派精英逊色,论起修为的深厚精纯,也许人家还略胜一筹。这只是第一次如此规模的擂台赛,留给万家生佛的时间不过一个月,如果时间充裕的话,胜负还在两可。

最得意的是曲老亿,曲奇战胜了成名已久的大盗苏起,在此次擂台赛上大放异彩;与凡星道士一样,隐约成为后一辈的领军人物。

最失意的当属一品金佛掌门人空寂大师,雪狂僧落败已经不可原谅了,金佛寺的另一位人选无虚大师,在对阵一位黑衣匿名人的时候,竟然也犯下同样的错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因为不忍心伤到对手,被黑衣人使诈逆转,最终败了第七局。

周半翁在事后总结时说,武德不等于心慈手软,对这样的对手,该出手时一定不能手软。因为上场的每个人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身后诸多人的希望和门派的荣誉。无虚的表现太自私了,为了个人的所谓名声、因果或内心的安宁,把大家的利益至于及其危险的境地。一个人如果把这些都看淡了,他就没资格谈什么武德,也不适合练武。

周半翁甚至在一个私人场合说下重话,既然佛家思想与习武有如此大的冲突,金佛寺干脆退出江湖道好了。

另一个得意洋洋的是韩胖子,就在昨天上午,韩胖子要来拜访。祝童不见,让宋巧晴带给他两句话:一切随缘,曲散人情尽。祝韩大师广招门徒,财源滚滚。

三月十八日,祝童随梅老离开海洋医院,移居苏州碎雪园修养。

这一来,萧萧身上的压力更大了,每天都要往返苏州与上海一次。

三月十九日,吴瞻铭一行结束对韩国的考察回到上海。当天晚上,吴瞻铭就赶到苏州向祝童回报工作。

第二天,沪上就登出了一条爆炸性消息。

福华造船联络处主任吴瞻铭召开紧急及记者会,对外发布声明,严厉谴责韩国韩海船舶集团公司的商业欺诈行为。

吴瞻铭指出,近期来到上海与福华造船筹备处举行商业合作谈判的两家韩国造船,重宇造船公司与TWB造船企业,早在半年前就与韩海船舶签署了合作协议,将合资成立一家大型造船集团公司,预计规模与福华造船不相上下。但是,韩海船舶副董事长李正勋先生,在得到福华造船与MTK船务公司谈判出现挫折并有意寻找新合作伙伴的消息后,指使前重宇造船公司继承人申宗玄,并一位二流演员金智珠,合谋策划了一个骗局;以合资的名义与福华造船筹备处进行接触。

因为他们的介入,福华造船本着善良的意愿,被迫与申宗玄和金智珠举行了高密度的商业谈判,并签署了两份毫无价值的协议。由此,福华造船筹备处将正式韩海船舶集团公司提起商业赔偿诉讼,要求对方赔偿由此造成的人力物力损失,以及不可估量的时间上的损失。具体数额还需要与律师讨论,但吴瞻铭说已经有了大概的计算方案:以福华造船筹备处与两家韩国公司签订的协议为基础,要求韩海船舶集团公司按照投资额的百分之十对福华造船筹备处做出赔偿。

吴瞻铭最后说,福华造船筹备一直以合联船舶当作最佳合作对象,虽然前期出现过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从今天开始,福华造船筹备处将重新启动合联船舶的合作谈判。

最后,吴瞻铭意味深长的说:福华造船本就多灾多难,不仅要面对外国同行的不正当竞争,还要应付来自国内的种种有悖商业道德与民族大义的挑战。他替李主任发出警告:希望有类似意向的国内同行,不要再横生枝节。

从这一天开始,于此相关的消息瞬间充斥沪上乃至全国各大新闻媒体。

福华造船对外发言人宋中韧忽然成为了各大媒体争相追逐的热门人物,几乎每过一两天,当与这件事有关的话题趋于平淡时,他就会抛出一些很有震撼力的消息。

比如说,宋中韧与三月二十一日上午出示了一份商业调查结果,证明早在去年八月份,与TWB造船企业有关的所有资产都已经被韩海船舶集团公司点验接收。真正的金智珠小姐在八月之前已经得到韩海船舶集团公司的一大笔汇款,移民加拿大了。

三月二十二日,宋宗韧出示了一份注明国际著名会计师事务所的财务报告,证明重宇造船公司与韩海船舶的合作已经进入实际操作阶段。

三月二十三日晚间,宋中韧在一个私人场合对外透露,他曾经与“所谓的金智珠”小姐有过“比较亲密”的接触。当时,“金智珠”小姐带领一个“所谓的谈判小组”来上海考察。为了让客人感受到中华民族的热情好客,宋中韧陪同“金智珠”一行,到美丽的凤凰城旅行,并在那里举行了多次谈判。

宋中韧还拿出了几张照片让身边的“朋友”看,以证明自己说话有事实依据。

当然了,**总是吸引眼球的话题。

第二天这些略显香艳的照片就出现在媒体上。很快,与“金智珠”有关的消息被不断爆出。有网友从韩国调查到了“金智珠”小姐的真正身份。她本名叫崔恩珠,是位兼职模特和职业演员,混迹演艺圈多年一直没有大红大紫过。

三月二十六日,宋中韧又一次说漏嘴,透露出韩海船舶集团公司的副董事长李正勋先生,正在寻求与福华造船筹备处和解。他多次致电筹备处,要求与筹备处主任李想先生通话。李想先生正在考虑各种可能性。

三月二十七日,激烈的抗议声首先从网络上开始泛滥,很快就蔓延到媒体上。大家一致认为,和解是最愚蠢的行为。这次就是要给韩国人和教训,坚决支持福华造船筹备处起诉韩海船舶集团公司。无论耗费多少时间和金钱,他们都会提供支援。

这股风波很快就传到韩国乃至世界各地,韩国新闻界对此采取冷处理,基本上不会刊登于此相关的消息。而海外几家大型媒体只对此作了有限版面的报道;他们对这件事的真相持怀疑态度。

倒是一些区域性媒体,对这件事的报道比较客观公正。

吴瞻铭开始忙碌了,每天有数不清的电话打进金茂大厦的办公室。至少已经有近百位海内外律师打来电话,要为他们提供无偿服务,代理福华造船起诉韩海船舶集团公司的案件。

另一个层次的争论也在继续,他们不关心绯闻和八卦,关注的是这件事背后的深刻含义。

有专家指出,如果福华造船筹备处没有提前发现对方的阴谋,这件事发展下去,前景将很危险。吴瞻铭在媒体上公布了与韩国公司签订的两份框架性协议。有专家仔细分析后认为,协议本身存在相当大的漏洞。对方在任何时候毁约,都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而如果毁约的是中方的话,可能遇到的法律风险很大。

还有专家说:福华造船之所以遇到这样的商业欺诈,前提是中国的船舶制造业的发展已经威胁到韩国的造船业,他们想借此拖慢中国制造的升级。

有些人对吴瞻铭的最后几句话更感兴趣,试图寻找谁是福华造船国内的竞争对手。

对于这个问题,出面解释的是吴瞻铭,他列举了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后遇的经历,说之所以会被韩国人欺骗,完全是因为有国内企业插手进来,提出比福华造船更优惠的条件。外商也利用这些条件,转而对福华势压,要求得到更为优惠的条件。

筹备处主任李想就是不想与自己人竞争,让国内的同行在忍受对手苛刻条件的同时还要遭受精神和利益的双重损失,才不得不转而寻求别的合作者。

这一来,专家们有事情做了,由此展开的讨论很快就上升了相当高的层面。那高度,以祝童受伤前的身法,跳起来也碰不到。

与去年的事件一样,讨论到深邃处也开始从量变到质变,终究升华为跑题:人家讨论的重点不知怎么转的,竟然从争论市场经济与政府干预之间的关系,深入到民主自由和**制度的优劣。

还是有人认为,福华造船筹备处具有浓郁的政府干预色彩,福华造船的背后支持者是王向帧,所以,上当是难免的。如果不改变的话,也就是改组福华造船筹备处,福华造船将要承受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正确的做法是,完全按照市场经济原则,聘请第三方机构负责这个合作案。

合联船舶方面,三月二十八日,松井平志先生出面召开了一个新闻通气会;他强调说,从开始到现在,合联船舶的都把福华造船作为最佳的也是唯一的合作伙伴。

史密斯先生没有出席此次新闻通气会。

有心人自然能品出味道,经过如此一番风波和高层次讨论,合联船舶被逼上一条单行道;要么到别处发展,在中国的合作者只能是福华造船。

三月二十九日,祝童离开碎雪园返回上海,他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八、枝节(下)

“神医李想”又一次成为媒体追逐的人物,宝马X5尚未刚进入上海市区,后面就跟上了几辆采访车。(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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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上海的第一站不是金茂大厦,也不是福华造船筹备处如今的办公地点“东海骑士”号豪华游艇,而是海洋医院高干病房。

大家都知道,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近期的一位重要病人是范老。

宝马在医院停留了三个小时,午餐时间到了,神医李想陪着范老离开海洋医院,到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俱乐部用餐。那家俱乐部的名字是南海宫澜。

下午三点,李想把范老送回海洋医院,宝马X5直接开到游艇码头。李想登上“东海骑士”号游艇,稍晚一会儿,两个车队四辆车驶上码头,两位**在助手簇拥下登上游艇。

一位是重量级的**主持人,一位是影响颇深的知性**记者欧阳。

“神医李想”露面了在当天晚上十点档的社会新闻里露面了,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十秒,但传达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福华造船正处于一个很重要的关口,如果与合联船舶的谈判近期内不能有所突破,他将不得不寻求别的方式。其中就包括整合国内资源造船业和资本资源组建一个大型船务集团公司,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合作伙伴。

第二天上午出版的期刊上,欧阳在自己的专栏里详细介绍了李主任对福华造船的构想。他说,东欧正处于经济转型阶段,有多家船厂处境艰难。它们拥的技术和设备资源并不比合联船舶逊色,费用却要低得多。

欧阳从各种角度论述了“神医李想”的这一关点,引用多位财经专家和造船业专家的意见,得出的结论是:为了中华民族的长远利益,福华造船应该进行多种尝试才能走得更远。

一石激起千层浪,史密斯先生随之召开记者会,对福华造船李主任的这一论点表示遗憾。他说,合联船舶早已做好的谈判的准备工作,而李主任到任后,唯一的工作似乎只是在拖延。

三月三十日下午,一架开往日本东京的飞机从浦东机场准时起飞。

祝童和萧萧坐在飞机前端的公务席上,都带着墨镜。两个小时的航程中,他们的墨镜都没摘下过。

飞机抵达东京,出关检查时必须摘下墨镜,同一航班的旅客才有人认出,这个人就是“神医李想”。

池田一雄代表井池雪美小姐来接机,两辆车很快就把祝童送到位于六甲山下井池家族在东京的别墅。

井池雪美早在门前等着了,她没等汽车停稳就拉开车门。

祝童刚走下车,井池雪美几乎已经依偎在他怀里了。萧萧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忙着整理两人的行李。

“不是要去牧场吗?”祝童看川中宏要把行李送进别墅,奇怪的问。

“干妈说,她每年四月的第二个周末都要在爱丁堡的庄园里为朋友们举办一场春季马会,今年二月爱丁堡遭遇寒流。庄园里花圃……”

“雪美,出什么事了?你不必替任何人说谎。”祝童略微心疼的说。

井池雪美有点局促不安,她很自责。

“对不起,威尔逊夫人不想去牧场了,她希望在东京与你见面。”

“还有呢?”祝童又问。事情不会只是改变见面地点那么简单,井池雪美一定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话。

“还有就是……”井池雪美诺诺几句,低下头。

少女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季节,井池雪美与六甲山下的樱花一样,正盛开出清纯与娇艳花朵。偏偏她父母双亡,又身负井池集团继承人的重担,不仅不能如寻常少女般享受青春的梦想时光,还要小心应付来自各方面的压力、算计。这样的矛盾,造就了井池雪美身上复杂而扭曲的性情,也让祝童不由不心生怜惜。

“雪美,我身上的伤需要温泉。不如我们去九津,威尔逊夫人如果更在意花园里的鲜花的话,这次会面不妨延期。”祝童抬起井池雪美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温柔的说。

随意改变会面地点,是极不正常的。祝童不可能轻易让步,但为了不让井池雪美为难,九津就成为唯一的选择。

井池雪美双眼一亮,拍手说:“好啊好啊,我这就去安排。可是,先生刚到日本,天已经黑了,是不是先用餐?”她伸出手抚摸着祝童的右肩,接着道:“对不起,先生身上的伤需要温泉,我明白了。”

到达九津已是夜里十点多了。

京都近几天都在下雨。

车队驶进九津大门,祝童马上感受到京都的雨季带来的潮湿与阴冷。

晚饭很简单,祝童喝了几杯酒,吴瞻铭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他说,史密斯先生发来传真,内容是一份谈判时间表。要求筹备处这边提供意见,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他们将按照这份时间表开始装备工作。

即使没有异议也要提出异议,双方谈判的时间表不可能由一方确定。

史密斯在这个时候还玩花样,让祝童感觉好笑。

事实上,祝童根本就没在碎雪园住,过去的十二天他一直在距离碎雪园不远的霞光寺。

每天上午、下午两次香薰治疗,中午处理工作,晚上随师叔祝黄修炼蓬麻功,日子过得很有规律。

他身上的骨伤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蓬麻功也已经稳定在蓬麻初境。要想恢复以前的修为,还需下一番苦功。祝黄说,如果没什么奇遇的话,就祝童如今的生活状态,能保持住蓬麻初境已经不错了。

祝童原本对自己的修为深浅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可是经历过了由索翁达活佛到船上遇刺的磨难过,他的人生观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对自己的身体,对自己的生命,已经有了新的认识。

三月二十八日中午,曲老亿把万家生佛引到霞光寺,与祝童再次会面。

过去的一个月,万家生佛深刻的体会到江湖道的深厚底蕴,也感受由神医李想策划出的这轮媒体风暴带来的压力。万家海与盛福都变得客气了,与祝童的交流也不再绕***。

他们明确表示已经切断与史密斯的所有联系,表示乐于看到福华造船早日落户上海。同时,他们也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如果福华造船需要加大的投入的话,在方便的情况下,希望祝童能优先考虑让他们资本。

Della与范西邻已经退出了,万家生佛放弃了与史密斯的合作,仅凭江小鱼,史密斯应该折腾不出什么花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祝童才敢放心的离开上海到日本来。

祝童让吴瞻铭转告史密斯,时间表的制定应该由双方坐下来协商确定,福华造船联络处暂时要处理韩国方面的纠纷,抽不出人力和时间进行这项工作。

挂断电话,祝童发现井池雪美和萧萧都不在身边,只有川中宏陪着自己。

“院子里的樱花开了,小姐陪客人去看花。”池田一雄也吃完了,却在盘子里留下最后一口,明显是在等祝童。

“我们也去吧,野村老师在吗?”

“野村老师也在花园里,每年春天他都会来九津住上一段时间。”

“这样啊。”祝童想起自己去年在花园里吃掉的半树樱花,心里发虚,说:“方便话,带我回房间吧。我想尽快泡进温泉。”

“先生真不想看看今年的樱花吗?”池田一雄带祝童走在回廊里,还热情的劝着。

“明天吧,我在这里呆两天,有时间。对了,我给野村老师准备了一点小礼物,请替我转交给他。”

祝童打开自己的行李,拿出只小瓷瓶,里面是向柳伊兰讨来的一些兰花种子。上次野村陪井池雪美去上海,对漫江花语内的兰花赞不绝口。

雨一直没停,稀稀落落的敲打着屋檐。祝童泡进温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肩胛骨伤处暂留的酸软被滚烫的温泉水暂时驱离。他舒服得长长的叹息一声。

整整一年了,去年此时,他也在九津,也在这个房间泡温泉,当时的九津人来人往,祝童还有一位叫女侍。如今,九津内外根本就看不到几个人。也许是井池雪美不喜欢这里,也许她在压缩家族不盈利部分的开支。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女主人的变化而改变了。

格子门被轻轻推开,井池雪美罩着一件柔软的浴衣走进来。

她低着头,一双美眸含羞带怯,只是眉角若隐若现的妩媚,暴露出一丝令人心动的春情。

“先生,我来了。”井池雪美在池边卸下浴衣,将一具美妙的**暴露在雾气芸芸中。

祝童伸出手,嘴角浮起一丝笑纹,井池雪美抬腿跨进温泉。大着胆子坐进祝童怀里,双手抚着他的右肩,说:“先生啊,你知道雪美有多担心。你为什么总是受伤?可曾想过,值得吗?”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停了。一束清冷的月光,透过枫树的枝叶,从温泉房屋顶的玻璃幕顶射进来。

望着这束月光,祝童感慨万千;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一年半来,他受的伤比之前的二十多年都要多的多,从来就没想过值不值的问题?

“值不值,都成为过去了。雪美,我更享受现在,和将来。”祝童按住她的坚挺的胸,把绵软的身子揽在怀中。

很快,井池雪美软软的喘息起来,雪白肌肤被温泉水与**刺激成艳丽的绯红。

月光轻移,将不大的温泉池映得宛若人间仙境。

九、利诱(上)

十年盘点,请大家支持军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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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里荒唐,却不敢真个**。

祝童还在恢复期间,蓬麻功讲求涵养元气。

只得逞了手脚买卖、口舌之欲,井池雪美已经很满足了。

她如今处于性觉醒阶段,更痴迷于情感与触觉,还没到沉迷的程度。

第二天清晨,井池雪美从美梦中醒来。

“出太阳了,好美啊。”她穿起晨衣,拉开格子门走进温泉房。

看到依旧在温泉池中打坐的男人,眼光又迷离了。

在她眼里,祝童是那么坚强与孤傲;她从进入青春期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的美丽,如果一个男人面对她的**还能坚持,不是她的失败,而是男人的胜利。

祝童缓缓收功,经脉里活泼泼流淌着淡绿色的息流。师叔祝黄说得不错,自然之功比刻意而为更神奇。更神奇的是,一直在他胸腹间徘徊的那股陌生的灵息,正逐渐融合进来。它的那么纯净,就如宇宙深邃处的星辰,散出生生不息的冷光。

师叔祝黄和师傅老骗子曾仔细探寻过,他们也对这股忽然出现的灵息感觉莫名其妙。

祝童细细揣测,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如果没有这股灵息,蝶神一定会在自己身体内闹翻天。它虽然表现的很低调,只稳稳的守护着丹田与膻中这两处,但那两处是武人最要紧的所在,可说是修为的本源。

井池雪美拿来衣物伺候祝童穿戴,打扮好了忽而一笑:“先生好乖啊。”

祝童苦笑不得,他走到房间里喝下一杯水,顺手拿起一根顶门棒走到院子里,随便挥舞着活动筋骨。脑子里回忆着秦可强与罗尔森之间的那场较量,想着,如果自己面对那样的情况,该如何反应。

井池雪美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清晨又是男性勃发的时刻,不拿这些东西转移注意力,他怕受不住诱惑,与她来一场畅快的**大战。

那样的话,**是**了,接下来该如何相处?

井池雪美似乎也知道,带着女儿家的娇态站在门内看着他微笑。

野村花海听到这处的响动走进院子里,他安静的看了一会儿,拿起一把木刀走到祝童身边:“我陪先生过几招,可好?”

祝童求之不得,学着罗尔森,搂头一棒砸过去。

野村花海没向秦可强那样硬架,而是顺势一带,把木棒引向空处。

因为只是交流性质的试招,两个人招来招往,两人都点到为止,每一招也不用耗费太大气力,竟然打了半小时,一直到都出了一身大汗才住手。

祝童固然浑身舒畅,野村花海也受益良多。祝童忽而把自己当成秦可强,忽而把自己当成罗尔森,有时候甚至使出银面人的太极剑法。如此这般的大杂烩,对野村花海这样的高手来说,是难得的实战交流体验。

“先生的进步很大,如果真正交手的话,我将不是先生的对手。”野村花海收起木刀,说。

祝童谦虚道:“我如今用不上力气,真交手的话,野村先生一招就能把我木棒打飞。”

野村花海很认真的说:“那将是可怕的情况,先生没有木棒更厉害。”

“原来是这样啊。”祝童大悟。

野村花海根本不怕他的真本事,怕的是他飘忽的灵便的针法,和神秘的玄功。

自此,祝童彻底放弃了为寻找一门能拿得上台面的实战功法的想法。蓬麻功重守不重功,祝门如果想在擂台上呈英雄,除非找到一门攻守均衡的内功心法。可是,练那样的心法就必须放弃祝门的灵魂——术字。得不偿失啊。

他感觉很有点郁闷,索翁达和女活佛修习过祝门术字后,都变得更厉害了。自己之所以被认为是江湖高手,靠得不是祝门的本事,而是蝶神。祝门术字在争斗中的最大作用在于扰人心神,不到索翁达或女活佛那样的层次,依靠祝门术字与人争斗,基本上自找没趣。

七时许,井池雪美启程返回东京。

井池财团事物繁多,她的时间不能随便浪费。她去东京还要迎接威尔逊夫人。祝童觉得,自己在九津会谈的要求,对井池雪美来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威尔逊夫人要下午才能到达东京,会谈被安排在晚上。

上午八点,白家树与回禾吉大师从天夜牧场赶来。

野村花海就花园里摆开茶几、棋盘,在樱花下,祝童度过了一段难得的休闲时光。

萧萧一直在房间里保持与上海的联系,她如果不来打扰的话,就证明没什么需要祝童知道的事发生。还好,整个上午萧萧都没有出现。

说来,这树樱花之所以提前开放,与祝童去年的肆虐大有关系。这株京都著名的樱花树有个好听的名字,落霞夫人。意思是,它开出的粉色樱花,就像京都岚山上夕阳般美丽。

正式因为去年被祝童吃掉了半树樱花,野村花海对它就分外关照。没想到,今年春天的落霞夫人似乎焕发出新生,断枝处抽出新枝条,花苞也比去年多了。

回禾吉大师说,这就是因果。

祝童随手摘下一枝樱花,慢慢捻着送进嘴里。春天,蝶神对花朵的渴望分外强烈。

回禾吉对祝童的举动只能报以苦笑,白家树笑道:“你最好别在李先生面前说因果,他不信那些。”

祝童看着野村花海和井池雪美下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此刻嘎然一笑,说:“因果,也要讲求个度。过度的因,只能有一个果,毁灭。世间事,概莫如是。”

回禾吉只好放弃因果,说来,不谈佛法时,他真是个好的谈伴;随便一件事在他说来都隐含致理。

他们都没提起九津曾经的另两位主人,松井家已经离开井池家族,松井平志即使在日本,不经主人允许也不能踏进九津半步。

井池雪美也不可能允许松井家族的人再次进入九津和天夜牧场,这里是他父母生活过的地方。可是在过去,那样的生活,与囚徒没多少区别。

用罢午饭,祝童邀请白家树到自己住的地方泡温泉。他们真的泡在温泉里,消磨了一个下午。

白家树已经与井池财团签订了协议,为井池财团服务十年。井池雪美最近派给他个任务,与京都大学医学研究所合作,从藏书楼的古方中研究出几味中成药。白家树还说井池雪美聘请了几位律师在研究中国的法律,准备在中国开封投资一家制药厂,把这些研究成果在中国生产。另外,井池家族属下的樱花银行,也正在谋求在开封开始分行。

据律师们研究后得出的结论,中国对药品市场的控制和干预比较宽松,特别是对由中药古方开发出的中成药,中国从政府到市场都有最大的容忍度。还有一个有利条件是,对于外商投资项目来说,地方政府会帮助投资方打通大部分关节。

银行方面,中国正逐步开放国内金融市场,樱花银行早晚要在那里开展业务,晚去不如早去。

所以,井池雪美的建议在董事会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被通过了。

井池雪美会这么做,祝童一点也不意外。投资制药厂只是个开始,未来的井池财团会逐步加大对开封的投资,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井池雪美还要把在开封建起另一个“樱花大厦”。不会是樱花大厦,应该是另一个更有历史韵味的名字。

只是,无论怎么说,白家树在天夜牧场的日子都不多了;他有点惋惜。祝童感觉白家树有点情绪,就说,人家不可能养你一辈子,你做的研究,要能带来效益,这很正常。

白家树笑道:“雪美小姐并没有勉强我,我只是觉得人生太短暂了,有太多的事要做,唉!分身乏术啊。”

晚上八点,井池雪美陪着威尔逊夫人进入九津。

十点整,威尔逊夫人用罢晚餐并享受了九津的温泉后,走进九津内的主建筑:枫卢。

枫卢是一处开放式的日式庭院,院子正中的有一株据说是某位天皇新手种下的枫树。围绕着枫树,井池家族的前辈以葱郁的花木将枫卢分为三处区域,以回廊相连。

正中的那处是主人休憩的地方,有三间宽敞明亮的大房。

左边是会客室,右边是宴会厅,后院依旧有一眼温泉。

室内地板下流淌着温泉水,即使宽大的格子窗挡不住穿堂而过的山风,坐在里面也不会感到寒冷。

威尔逊夫人夸张的伸出右手,祝童不习惯这样的吻手礼,只轻轻握一下就放开了。

“他很害羞了。”威尔逊夫人含蓄的笑着,对井池雪美说;“宝贝,让我和你的情人单独呆一会儿。我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井池雪美对祝童伸伸舌头,用汉语说:“干妈很喜欢你啊,我一会儿再来。”乖巧的走出枫卢。

“雪美刚才对你说什么?”威尔逊夫人整理一下厚裙子,在井池雪美特意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雪美小姐说,您是位很有爱心的夫人。”祝童恭维道。

“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姑娘,从十三岁起,我就是她的干妈。”威尔逊夫人很高兴。她的脸上涂着层脂粉,笑容却很自然。“李先生,您为什么要坚持在这里进行这次谈话呢?我不太理解,我们之间应该只有友谊。”

“威尔逊夫人,我很欣赏您为井池雪美小姐所做的一切,没有您的帮助,雪美小姐不会有今天。”祝童挑开第一道窗户纸。

他来日本之前仔细研究,发现井池雪美真正的后台正是这位威尔逊夫人。史密斯那样的厉害家伙,也被这个女人骗了。可以说,井池雪美的超出年龄的心计与精明,完全是受威尔逊夫人的影响。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威尔逊夫人收起微笑,进入实质话题;“我想知道,李先生对未来是怎么规划的。”

“我知道您是井池财团的股东,还知道您已经得到了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您对您的投资,有多少期待?”

祝童仔细斟酌着说出的每一个词组,生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威尔逊夫人虽然只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却能影响到井池雪美甚至松井平志。这样的人,不好应付。

“如果李先生要谈福华造船的未来的话,我并不太感兴趣。”威尔逊夫人一句话就把祝童堵到了悬崖上。

九、利诱(下)

祝童表现出三分迷惘,心里却开始冷笑。www.65txt.com

威尔逊夫对合联船舶在福华造船内所占的股份比例不感兴趣,她不认同祝童用福华造船宏大的前景。

可是,她要用这些股份达到一些目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次会面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难道福华造船的未来与您无关?”祝童试探道。

“福华造船是您的事业,是松井平志先生的事业,不是我的事业。我只关心用三千五百万美金从雷曼先生那里买来的股份,什么时候能变现?在哪里变现?大概能给我带来多少利润?这才是我现在关心的问题。”

“这是三个问题,说实话,我如今只能回答前两个。”祝童迎视着威尔逊夫人冰冷的目光,稳稳的说;“福华造船所有的谈判将在五月份有个最终结果,上报相关部门备案审批需要一个月。如果顺利的话,七月份,福华造船将申请在上海证交所挂牌上市。您的股份可以按照牌价转让,或者在股市上变现。”

“时间呢?我需要一个确切时间。”

“很抱歉,我不能保证什么。很多人对福华造船抱有很大期待,他们也希望福华造船能早日进入建设阶段。我只能说,时间不会拖得太久。”

威尔逊夫人摩挲着中指上的钻戒,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雷曼先生得到这些股份时用了二千万美金,他卖给我的价钱是三千五百万。”

说到这里,威尔逊夫人停了一下,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祝童。

祝童没说话,心里却翻开一池温泉。他知道,接下来,威尔逊夫人要摊牌了。

“我不认识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也没兴趣认识他。可是,卡尔先生一直是我的朋友,每年春天,他和夫人都会到爱丁堡参加我的赛马会。三十年来,我和卡尔夫人一直保持着很亲密的友谊。”威尔逊夫人开始介绍背景。

“可是,我们之间一直没有什么生意往来。”威尔逊夫人看到祝童没表现出应有的紧张,笑着说;“卡尔夫人与我有共同的爱好,她有足够的品味享受优雅的赛马运动的乐趣。”

祝童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威尔逊夫人说的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话题,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好在,他知道很多说废话的方式。

“人生难得一知己。夫人,我希望你们的友谊永远不要被金钱污染。”

“你真善解人意啊,怪不得雪美会被你迷住。”威尔逊夫人发出几声娇笑,祝童听得毛骨悚然。

果然,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迷人了。威尔逊夫人整理起娇笑,说:“您猜得不错,我们的友谊正在面临考验。卡尔先生建议我把合联船舶的股份转让给他,他已经出价五千万美元。雷曼先生从我这里赚走了一千五百万,我能从卡尔那里赚一千五百万。如果不是因为雪美,我认为这是一桩很完美投资。李先生,您认为,我能从上海的股市上得到更好的回报吗?”

“一定能,卡尔先生既然能让您赚一千五百万,他一定还能赚一千五百万,或者更多。”祝童脸上露出微笑。

威尔逊夫人的底牌已经翻开一半,接下来就是谈条件了。到这个时候,患得患失之类毫无用处的负面情绪,早被祝童抛到九霄云外。况且,祝童知道威尔逊夫人正在费尽心机营造一种氛围。

“可是,我是个老太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更关心眼前的利益,对远或近的未来没有多少兴趣。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不是吗?未来属于你们年轻人。”

“威尔逊夫人,您也是年轻人啊。”祝童很认真的说。“福华造船是一家很有前途的企业,这些投资一定会给您带来丰厚的收益。”

“年轻人,不要试图用这样的理由说服我。雪美小姐原本不同意松井平志带着奥顿公司离开家族,因为她怕会失去你的友谊。可是我对她说,现金比任何看不见的利益都重要。如果要帮你,她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情况发生。”

威尔逊夫人轻轻摇头,眼里显出轻蔑的意味:“在我眼里,除了银行,任何企业的生命力都是有限的。李先生,你如果认真研究过近代史的话,应该能注意到一个事实。从工业革命开始到现在,已过去了将近三百年,世界上能撑过百年以上的实业公司屈指可数,无论它曾经多么辉煌,终究也有失去活力的一天。活力是什么?就是现金。唯一例外的是银行,因为他们是活力之源。所以,有百年历史的银行并不稀奇。因为在这个领域内,竞争在可控制范围内,风险也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雪美小姐接受了我的建议,井池财团正在逐渐卖出全部实业,专心经营樱花银行和樱花保险公司。”

祝童想,自己还没有实力和威尔逊夫人平等交流,至少她刚才说的话,自己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他微微低下头,说:“夫人,您比上帝更有智慧。”

“谢谢,我知道这是恭维。上帝从来不管怎么挣钱,他只会花钱。李先生,我们还是回到现实。我该怎么办呢?卡尔说,您一直拒绝和他们谈判,所以,这笔投资有很大的风险。并且,您提出的条件对合联船舶来说很不公平。我不想冒险,也没有干涉您的意思。在目前的情况下,一些朋友认为如今是收获的最佳时机,我最应该抓紧时间把这些股份卖给卡尔。”

“不是我的原因,是有些人太贪婪。”祝童第一次为自己辩解。

现实很无奈,威尔逊夫人虽然只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在现在的情况下却是最关键的百分之八。卡尔和史密斯如果得到这百分之八,合联船舶就将重新回到他们手上。

“没有人是不贪婪的,我很理解他们的想法。”威尔逊夫人有点不满了;“雷曼先生和我都是森林基金会的股东,为了得到这些股份,我向基金会捐了一百万美元。我不能责备雷曼先生贪婪,因为这是规则。我不是个毫无感情的老太婆,对年轻人一向很宽容。你现在有三个选择,想听吗?”

“如果您认为合适的话。”祝童点点头;“我相信,您不只是位宽容的人,更有一颗敏感的心。”

“听我说完,你就知道我有多么敏感了。”威尔逊夫人又开始摩挲钻戒;“首先,第一个选择当然是您最不满意的,可是如果没有选择的话,我只好赚卡尔先生的一千五百万。第二个选择对您有点残酷,如果你能在一周内筹集到五千万美金的话,我可以考虑把他们转让给你。我想,既然您对福华造船的未来那么有信心,应该很渴望得到它们。”

祝童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个建议惊住了。他毫不怀疑威尔逊夫人在这个关键时期要求与自己见面的,就是为了进行这次讹诈。先前说的卡尔要收购她持有的股份可是确有其事,但价钱绝不会是五千万美金。

“第三呢?想多一种选择。”祝童略微有点紧张,他想看看真正的底牌,希望不要太糟糕了。

“如果你选择最后一条路的话,我可就亏大了。”威尔逊夫人故作心痛的样子,苦着脸说:“雪美是我的宝贝,你也许不知道,我年轻时曾是专业骑师,因为一次不幸的事故,这辈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可以接受这样的条件,如果李先生与雪美小姐订婚的话,这些股份的盈利部分将作为礼物送给你和雪美小姐,三千五百万美金卖给你,或你的朋友。”

“哦。”祝童嗓子眼冒出一声抑制不住的震惊。

威尔逊夫人得意的看着祝童,很欣赏自己营造出的戏剧效果:“年轻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我想,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你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五月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我很希望能在爱丁堡,把两位幸福的年轻人介绍给我的朋友们。”

祝童尽管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还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此时此刻,叶儿纯美的面容忽然浮现在他面前,一层淡淡的失落漂浮着、淹没着他。

“我需要考虑一下,明天上午,还在这里,我会告诉你我的选择。”

“很好,我将在日本停留三天。只要在三天内,你随时可以见我。可是年轻人,你不能太贪婪啊。除了这三天,我不可能多给你哪怕一分钟的时间。”

威尔逊夫人带着慈祥的微笑,目送祝童走出枫卢。

井池雪美悄悄走进来。

“孩子,过来。”

“干妈,我认为您这样做对他不太公平啊。”井池雪美依偎在威尔逊夫人身边,抿着嘴唇说。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孩子,他很可能是蓝家的后代,这样的出身,配得上我的宝贝。”

“可是,我并不在意他姓什么。您也许伤到他的自尊了,他是一直很骄傲。”

威尔逊夫人才不管祝童骄傲不骄傲,在她看来骄傲也要看面对多少诱惑。她很自信的说:“还记得蓝夫人吗?从去年春天到现在,她就一直住在中国。我还能想起李先生受伤时,蓝夫人看他的眼神。啊!只有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受罪时才会有那样的目光,他们之间好像发生过很奇怪的事。雪美,他是一只潜力非凡的股票,抓住他,你能给家族带来最大的收益。”

“是啊,我也很奇怪。蓝夫人为什么要等他睡着才肯去呢?夫人,他们都是很高明的的医生;这不是巧合。”

井池雪美也开始回忆,在两个精明的女子面前,所有的细节都是值得玩味的。

蓝家的雄厚的实力,在那个世界里,是谁也不敢忽视的存在。

井池雪美忽然从美梦中清醒过来,想到另一种可能,脸色瞬间变得极度苍白。

“干妈,我怕,他不会要我。”

十、狼外婆(上) 蘑菇

祝童正在倾听。www.65txt.com

萧萧默默的把MP5交给他,里面录制着枫卢内的谈话。

“你怎么看?”

“只要主任觉得好,就好。”

“一千五百万美金,看起来人家出价不错啊。”

“主任价值连城,可惜,只是溢价。”

祝童苦笑着给萧萧布置个任务,马上致电上海,让筹备处副主任张雪丹召集金融小组成员加班。

明天早晨五点之前必须核算出威尔逊夫人持有的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的价值,包括一个月前,现在,和福华造船成立后三个阶段的价值。

接下来,他分别给于蓝和黄杰挂了电话,询问他们在三天内能否各自筹集到两亿人民币的现金。

人家也需要算账,但是都答应在明天上午八点之前给他确切答复。

接下来,祝童又泡进温泉,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办?接受威尔逊夫人的建议,与井池雪美订婚,似乎是现阶段的最佳选择。

这一生,他唯一希望共度一生的女子是叶儿,只有叶儿让他对婚姻充满了渴望。

可是,他已经与叶儿分手了,结婚就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井池雪美的美丽只让他感到刺激,却从未有过与她相伴终生的**。

九津已经是午夜了,此刻的上海应该是十点多,叶儿在干什么、她和谁在一起?

祝童心里忽然涌出强烈的冲动,想要打电话给叶儿,就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可是,他又没有丝毫的理由这样做。两人之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叶儿虽然名义上属于福华造船筹备处……应该是联络处的职员,实际上是位隶属于王向帧的金融小组的警官。她身上还有配枪。

威尔逊夫人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五月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我很希望能在爱丁堡,把两位幸福的年轻人介绍给社交界的朋友。

接受威尔逊夫人的建议,当然是个很好的选择。可是……祝童早就嗅到阴谋的味道。想到,井池雪美在东京时的犹豫,她说:今年二月爱丁堡遭遇寒流。庄园里花圃……

井池雪美早就知道威尔逊夫人要说什么,这次谈话本就蓄谋已久。时机选择的真好啊。

祝童心里泛出一丝苦涩,这苦涩迅速蔓延开来充斥心海,卷起滔天巨浪,他禁不住低吼一声,把整个身体埋进温泉。

萧萧正在紧张的工作着,通过网络与上海保持密切接触。

祝童头发湿漉漉的,披一件睡衣走进来,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情况怎么样?”

“张律师已经把金融小组的人接到船上,十分钟之前已经开始工作。”萧萧飞快的说,她正在接收一份文件;“吴主任刚才来电话,说韩海船舶发来传真,要求协商解决双方之间的误会。就在今天下午,韩国驻上海领事馆派人到金茂大厦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主任,政府方面开始介入,这件事是不是可以收场了?”

祝童坐在萧萧身边,仔细研究着吴瞻铭传来的文件。其中包括一份在上海有相当影响的报纸上登出的相关报道。

李正勋给出的解释是,这件事与韩海船舶集团公司无关,完全是他的私人行为。李正勋在接受采访时说,他与福华造船的李主任有过一次不太愉快的晚宴。当时,他完全被李主任的傲慢激怒了,所以才会有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李正勋用大量篇幅描述了李想在晚宴中的表现,强调说:如果李主任不说首尔曾经是汉城,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在他看来,那是不可接受的侮辱。

人家开始反击了,韩国媒体也开始大范围报道这件事,并且,用一个很牵强的借口,把这件事上升到民族尊严的层次上。

祝童嘴角浮起笑纹,自嘲的说:“自作孽不可活,萧萧,你认为即使我们现在收手,人家肯领情吗?不会的,他们的反击刚刚开始,怎么可能接受被带上一个不名誉的帽子。人家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可是主任……”萧萧担心的看着吴瞻铭找人翻译过来一份份韩国剪报,隐约意识到事情的走向;“真得会死人吗?”

“所以,我不可能见李正勋。哼!我不会给他任何做文章的机会。惹到我,就要付出代价。”祝童眼里射出冷酷的光,站起身在房间里转几圈,停下来后说:“让吴主任明天上午以我的名义发布声明;第一,今年一月份,福华造船筹备处一行三人是收到三家韩国企业的邀请后,才启程赴韩国考察。这三家企业的分别是,韩海船舶集团公司,重宇造船公司,TWB造船企业。吴主任可以把我们与他们的往来资料公布出去,同时要说明,这些文件可以证明,在我们去韩国之前,韩海船舶集团公司已经策划好了这个骗局。吴主任可以代表我严厉谴责对方违背事实的狡辩,还有,他可以对媒体说,我不可能听一个骗子的解释。”

祝童说完,稍等片刻萧萧才输入完毕。

祝童看一遍,示意可以了,萧萧又修改一番,发给吴瞻铭。

“这样可以吗?我觉得还不够啊。”萧萧不相信吴瞻铭的声明能起很大作用。人家打的是民族主义的招牌,不想讲道理。

祝童神秘的微笑一下,拿起萧萧的手机,伸出手指竖在嘴边“嘘”一声,随即拨通一个很熟悉的号码。

拨号音响了一声,随即传来一曲熟悉的乐曲,叶儿最喜欢哼在嘴边的《约定》。

接着,叶儿的温柔的声音传来:“喂,萧萧啊,你搞什么鬼,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祝童轻轻把手机放在萧萧嘴边,按动一个键,使自己能听到叶儿的声音。

萧萧慌乱了瞬间,随即说:“知道啊,你没去船上吗?金融小组今天晚上加班,老板需要一些资料,很急的。”

“没有啊,我现在……萧萧,你的老板……他在做什么?”

“我的老板难道不是你的老板?”萧萧媚笑着瞟一眼祝童,接着说:“他在泡温泉呢,据说这里的温泉对他身上的伤很有好处。叶儿,你应该去船上,明天早晨五点之前,老板必须得到结果。我怕他们忙不过来,你掌握的资料多,应该能帮上大忙。”

“他的伤,还好吗?”叶儿语调低沉。祝童听得一阵心酸,握住手机的手微微抖动着。

萧萧抓住祝童的手,稳定住手机,说:“老板是神医啊,他很会爱护自己的。可怜我们这些打工仔,到现在还不能睡觉。咦!叶儿,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你现在忙什么呢?我前些天一直在金茂都,也没见你去上班,你就不怕被老板炒鱿鱼?”

“哼!谁稀罕给你们老板打工。”叶儿似乎想到祝童的无情,语带愤然;以祝童和萧萧对她的了解,叶儿这样说话,其实已经心软了。果然,她接着问:“萧萧,你刚才说明天早晨五点,老板要什么东西?”

“以前的TWB造船企业,现在的合联船舶,老板需要一个评估报告。叶儿,你接触的资料多,老板正和一个狼外婆谈判,需尽可能多的资料。”

祝童想笑又不敢笑,萧萧用“狼外婆”来形容威尔逊夫人,真有点贴切呢。

“可是,我现在不方便去啊。你让老板给小于打电话,他会帮忙的。”

那边有人说话,叶儿顾不上说再见就挂机了。

祝童心里笼上层阴影,因为大火轮的死,叶儿果然在接受调查。

“老板,叶儿建议你给于秘书打个电话。”萧萧提醒道。

“是啊,我这就打。”祝童惊醒来,拨通小于的电话。

小于问清楚什么事后,很爽快的答应帮忙,表示马上派两位财务专家去“东海骑士”号,配合金融小组的工作。

祝童很小心的问起叶儿的事,小于说:“这是必须的程序,如果不是那份法医鉴定报告,这件事已经结束了。黄警官正在和上海警方交涉,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法医鉴定报告?哪家医院开的?”祝童近期住在霞光寺,回上海就来日本了,不清楚还有这档子事。

看来,即使是警官开枪,也有很大的风险。

“死者家属对原来的法医鉴定报告提出异议,他们委托新荣医院重新鉴定。可能角度不同,这些专家认为,死者在入水前已经死了。”

“有什么不同吗?”祝童问。

“有很大的不的不同,上一份鉴定报告认为,死者中枪是事实,如果他不选择跳水的话,就没有生命危险。李主任,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那里进行的怎么样?首长希望你尽快回来。你知道,韩国方面正在施压呢。”

“我很快就回去。于秘书,请转告首长,如果我解决了韩国人的问题,他要尽可能的帮苏小姐早点脱身。”祝童提条件。

小于笑道:“那是当然,苏警官是金融小组的人,首长不可能不考虑。可是这两天韩国人闹得太凶,首长一直在开会。”

“最迟明天,这件事会有个最后结果,不会再有人浪费你们首长的时间了。”

“但愿吧。”小于不相信。

祝童又想起雾夜甲板上叶儿的犹豫,在那个关键时刻,她没把枪交到祝童手上。祝童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自己在叶儿的心里是一名江湖骗子,而不是爱人。说到底,在叶儿心里还是有道沟啊,自己难道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现在,从事后结果看,叶儿的犹豫又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自己摸过那只枪,此刻根本不可能来到日本。

有人死了,有人在以此做文章。不只叶儿要遇到严格的调查,自己也会惹上数不清的麻烦。小于说,叶儿正在因为隐身人的死而接受调查,调查的内容之一就是,叶儿有没有把枪交给别人?

祝童想,如果叶儿的枪上出现自己的指纹,如果叶儿真把枪交给自己了,并且自己使用过,现在麻烦真的很大很大。

祝童挂断电话,拨通另一个号码,这次通话对象是台海言,他只说了六个字:“燕子,该你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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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手机问:电脑访问:(如果章节有错误,请向我们报告)

十、狼外婆(下)

“飞好高?”

“天有多高,你就飞多高。www.65txt.com”

“明白!”台海言怪叫一声挂断电话。

萧萧不解的看着祝童,筹备处大部分人都知道黑色钻云燕是台海言的网名,大家平时都叫他燕子。

可萧萧秉承一个秘书的本分,并没有问老板要做什么。

意外的是,祝童却坐下来,说:“海岩早就进入了‘金智珠’小姐的电脑,他找到了一批‘刺激性’文件。如果他们不是这么无耻的话,我不会动用这样的手段。”

“那些文件很刺激吗?”萧萧好奇的问。

“是啊,你可能想不到,‘金智珠’小姐是李正勋先生的情人,他们的关系已经维持了三年。李正勋有家庭有孩子,如果这批文件放出去的话,会让他们俩名誉扫地,也许……可是萧萧,我有得选择吗?我没有选择。他们欺诈在先,现在又想借助民族主义旗号让事件无限扩大。这是一场战斗,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却,如果心软的话……你能想象到明天的风会向怎么吹。”

萧萧握住祝童的手:“主任,我理解你。”她知道,祝童一定仔细想过了各种可能,不是因为叶儿不会出此下策。刚才的那些话,与其说是对自己说,不如说是他在给努力使自己维持一个平稳的心境。

毕竟,也许,会死人的。

“主任,那些照片真得很刺激吗?”萧萧为了让老板宽心,故作轻松的问。

祝童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张照片:“你自己看。”

“啊,原来是艳照啊。哇哈!太火辣了,真够……哦。”萧萧抱着祝童的手机爱不释手,里面照片不只一张,一张比一张刺激。

“萧萧,看完就删除,明天替我换个手机,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李正勋不那么无耻的话,祝童本计划过些时间与他见面,这些照片就是为此次会面而准备的杀手锏。

他从不做亏本生意,原准备用这些东西为福华造船换得一些有用的东西,也许彻底击垮李正勋,把他变成自己脚下的一只狗。很可惜,从现在开始,得到便宜的只能是全世界喜欢刺激的亿万网民了。

清晨,九津又迎来一场细雨。每年的这个季节,雨都是不请自来的客人,随时可能光临。

上午九时整,祝童走进枫卢。

威尔逊夫人正在欣赏井池雪美小姐插花,笑着说:“雪美的心乱了,先回房间,李先生怕是要给我个惊喜呢。”

井池雪美红着脸,不敢看抬头。

祝童揽住她,说:“雪美小姐不用回避,夫人需要的答案与你有关。”

“这么说,李先生准备好了吗?”威尔逊夫人期待着。

“是的,我决定了,夫人,祝福我们吧,得到井池雪美小姐的青睐,是我的荣幸。”

“上帝啊,我太兴奋了。雪美,我向李想先生建议,你们应该成为最幸福的一对。我的宝贝,原谅我的鲁莽,没有和你商量就提出如此荒唐的建议。可是,你很爱他,对吗?”

威尔逊夫人拥抱着井池雪美,高兴得眉开眼笑,她似乎已经看到了五月的那场盛会。

“可是,先生不必勉强自己啊。”井池雪美上泛起绯红,忸怩在威尔逊夫人怀里。

“雪美,除非你现在后悔了。”祝童拉住井池雪美的手,对威尔逊夫人说:“夫人,您说过上帝不关心怎么挣钱,可是,我们都不是上帝。”

“是啊是啊,虽然在现在不是谈论那些的恰当时机,可是我们都是上帝,有些事必须要明确。这也是为了你们未来的幸福。”

威尔逊夫人微笑的看着祝童:“今天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往年,我都会在哈德雷庄园参加一场假面舞会。李先生,我希望今天的承诺不会像舞会上的面具一般,只有短暂的生命。”

“当然,我很理解夫人的心意。雪美小姐和我,都很珍惜您的友谊。”祝童揽着井池雪美的肩膀,嘴角浮起一抹笑纹;“能得到小姐的青睐是我的荣幸。”

“这样的话,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祝福你们,可爱的年轻人。”威尔逊夫人简直太满意了,脸上的周围聚起来又舒展开,组成一个甜蜜幸福的笑。

九津的雨飘洒了两天,在这四十八小时内,萧萧都没见到自己的老板。

她只知道九津内正在发生着什么大事,不断有高级轿车驶进九津,井池财团的高级干部几乎都汇集到这里,池田一雄先生也已经在她的隔壁住了两天。

其间,祝童只给萧萧打过几通电话,询问上海方面传来的消息和一些数据。

闲来无事又不能离开,萧萧除了与筹备处保持密切联系,别的时间只能整天泡在网上。

果然出人命了,台海言分三次放出震撼弹。

几乎在四个小时内,借助一批批的香艳照片,韩海船舶副总裁李正勋先生与“金智珠”小姐成为网络世界的明星。

于是,原本叫嚷的熙熙攘攘的韩国媒体和民众尴尬的收声了,再不提什么民族尊严之类的东西。所谓的尊严,已经被两个**裸的妙人撕扯成**的口水,飘荡在全世界喜好猎奇者的显示器上。

这批艳照,原本是“金智珠”小姐为了自保偷**摄并制作的,李正勋并不知情。

当台海言把第一批比较含蓄的照片放出来时,李正勋迫于压力第一时间召开记者会。他对各大媒体保证自己与“金智珠”小姐之间是清白的,那些照片都是伪造的,是人工制作的合成品,为的是要浑水摸鱼,并说这一切一定是中国人干的。因为中国人有造假的天分与传统,前不久还发生过…………等事件。

韩海船舶的董事长亲自出面,首先对全世界道歉,然后说李正勋先生已经提出辞职,并说他的所作所为没有经过公司董事会批准,真得纯属私人行为,与韩海船舶毫无关系。他还说,公司董事会已经拒绝了李正勋的辞职要求,而是选择立即辞退李正勋。

韩海船舶的新闻发言人紧接着召开另一场记者会,隐晦的说起这件事发生的背景,也就是中国威胁论。他说,韩海船舶近期的接单量有下降的趋势,李正勋先生负责亚洲业务,承受的压力也是最大的。希望大家能理解他的苦衷。

这两场记者会的目标受众只有一个,韩国民众。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一步步去解决,先把身边安定住,外人怎么看是以后的事。

事实上也确实有一批韩国人被说服了,他们认为中国人在抢自己的饭碗,李正勋这样做纯属商业竞争的手段,无可厚非。

可是,记者会结束不过十分钟,第二批艳照就出来。这些更刺激也更清晰,无论是否专业人士都能看出,里面那个胖胖的中年人绝对不是个拼接合成的结果,那样的动作,也合成不来。

艳照男主角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右肩膀上的三颗黑痣。

一部分不甘心被打败的韩国民众开始发帖,要求李正勋当众脱衣裸出右肩,如果没有三颗黑痣的话,就能证明这些艳照与他没关系,确实是人伪造的。

可是,李正勋却失踪了,他的家人和韩海船舶的新闻发言人也不知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与此同时,艳照的另一主角“金智珠”小姐也失踪了。

韩海船舶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以面对国内愤怒的民众的压力与同行乃至客户的质疑。

船舶制造是个讲求信誉的行业,能在大海中航行的船舶都价值不菲,特别是韩海船舶擅长的高级邮轮,几乎每一艘都价值上亿美金。谁也不希望为自己提供商品和服务的是一家声名狼藉的公司,那将成为有资格乘坐高级邮轮的高级消费者挑剔的借口。

一艘船从下单到建成需要一年甚至几年的时间,韩海船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如今正在船坞里的一艘高级邮轮,已经面临退单的危险。

夕阳西下时,随着第三批最露骨的艳照曝光,大家脑子里的所谓民族观念已经被生理刺激所蒙蔽;道歉已经不足以平息众怒。

韩海船舶首尔总部大楼前已经聚集起一些抗议者,要求李正勋出来讲清楚。此时此刻,世界的焦点似乎都聚集在这里。大家都期待着能再次看到艳照的两位主角。

四月三日下午三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正勋出现在韩海船舶大楼前。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举起一把锋利的砍刀,当众切下自己的……手指;左手小指。

如此的反应当然不能平息众怒,马上就有人抗议,说李正勋根本不配做韩国人,是民族败类。他应该切腹自杀,而不是只切下一根无关轻重小手指,还是左手。还有人说,要切的话,就把那根闯祸的命根切下来。

可是,李正勋已经痛昏过去了,完全没有听到这些话。

三点半钟,又一个消息传来,“金智珠”被发现在一家山区客栈内上吊自杀。

网络的世界陷入片刻的沉默,毕竟,一条鲜活靓丽的生命消失了。她曼妙**的酮体和**的表情已然征服了大批观看过艳照的男人。

沉默维持不了多久,另一股波浪随着“金智珠”的死而掀起。不是一股,应该说是数股波浪。

有人开始质疑这些艳照的来历,它们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是谁,通过什么手段得到了这些私人照片?又是谁,怀着什么目的把它们公布到网络上?

另一些人在质疑“金智珠”的真正死因,是自杀还是被自杀?如果是被自杀,是谁杀了她?这些人的根据是,金智珠曾在一张照片上展示了一句话:即使全世界都认为她该死,她还会坚强的活下去。

并且,有人从警方公布的现场照片和情况说明中发现了诸多疑点。

“金智珠”,这个不如意的二流演员,在很短的时间内以另类的方式成为全世界的焦点,并迅速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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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两重天(上)

第三天清晨,两位****客人各带两个助手莅临九津,于蓝和黄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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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与他们不熟,都只跟着老板祝童见过一面。她知道于蓝的身份是东海投资的CEO,黄杰担任总经理的上海港区经贸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这是一家有政府背景的股份制投资公司。

但萧萧认识黄杰的助手,赫然是无聊大师。

由于九津的房间有限,于蓝被安排与萧萧同住,黄杰则住进祝童曾经住过的房间。他们各自带来的助手只能白天在这里,晚上要住在京都。

于蓝放下行囊就问萧萧:“李主任呢?”

“老板在枫卢,他知道你们来吗?”萧萧小心的问。虽然她明白这两个人是老板叫来的,但作为秘书,该问的话一定要问。

“枫卢在哪里?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于蓝没被萧萧干扰,焦急地追问。

“我不知道,我已经两天没见到老板了。”萧萧两手一摊;“池田先生就在隔壁,于总如果有重要的事的话,可以去找他问问。”

于蓝向隔壁看看,以她的身份去找井池财团的总裁有点冒昧,至少在现在,东海投资与旭阳集团乃至福华造船还没多少关系。她脱下风衣,将被一系湖蓝色羊毛套裙罩着得成熟风情展示出来。

“我能给他打电话吗?”于蓝拿出手机,问。

“应该可以吧。”萧萧不好意思的说;“老板前天说,没有要紧事不要打扰他。于总和黄总来了,应该算要紧事。”

“不用了,他一会就见你们。”门被一位女侍推开,陈依颐走进来。

“陈总,您什么时候到的?”萧萧诧异道。

“昨天晚上。”陈依颐一脸憔悴,看得出过去的一夜她没有得到有效休息。“萧小姐,李主任请你过去一趟,他现在枫卢。”

“有什么事吗?”

“你很快就知道了,喜事!大喜事!”陈依颐表情复杂,有点酸酸的味道;“我要洗洗。”

女侍伺候打开陈依颐的提包,小跑着去温泉房准备,

看得出,她的心情相当不好,甚至都没顾上和于蓝打招呼。

萧萧连忙收拾一下,用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枫卢赶去。

九津并不大,但园内回廊纵横四通八达,每一处曲折都别有洞天。没有女侍的引领,萧萧根本就走不到枫卢。

祝童也是浑身倦怠,正坐在枫卢的厅堂内翻看一叠厚厚的文件。

“老板。”萧萧把电脑放到祝童面前,里面有最近几天筹备处的工作结果和一些情报汇总。

“见到陈总了?”

“是,她在梳洗。”萧萧小心的说。

很奇怪,陈依颐说她昨晚就到了,难道也住在这里。

凭萧萧对祝童的了解,至少到上海后不像喜欢拈花惹草的人。可也说不定,好像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都不算太奇怪。

“于蓝小姐和黄杰到了?”

“是,他们刚到。”萧萧压低声音;“陈小姐说,您有喜事?”

“不错,七月份,我们将在这里举办订婚仪式。”

祝童貌似随意的回答在萧萧心里激起巨大的震撼,如果祝童决定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那叶儿怎么办?

“你有什么看法?”祝童从电脑上抬起头,似笑非笑的问。

“什么?”

“对于我和雪美小姐的事,你怎么想?”

“恭喜老板了。”萧萧的回答略显生硬。

“谢谢。”祝童点点头;“你抓紧时间看看这些文件,画勾的部分和上海的金融小组交换一下意见,如果没问题的话复印四份,给我们的客人每人一份。另外,把我和雪美小姐的事通知联络处吴主任,并请他请示相关人员的意见。”

“是。”萧萧抱起文件夹,准备离开枫卢回房间。

显然,这里是井池雪美小姐的房间,以她的身份,不适合在这里久留。

“今天下午,汉密尔顿勋爵将来这里。”祝童又说。

萧萧一愣,转身看着祝童。她是秘书,如此重大的消息竟然……

“不要紧张,他是调解人。福华造船已经拖太久了,史密斯先生和松井平志也要来。汉密尔顿勋爵将作为中间人调解各方的意见,希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能达成初步共识。谈判将在这里举行,这是一个小时前才决定的。”

“是啊,那……需要我做什么?”怪不得陈依颐小姐来了,原来九津将要发生一件决定福华造船命运的大事。可是,这件事与祝童和井池雪美小姐的订婚,有多少关系?

萧萧知道,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不可能的。祝童让她通知上海的不只是福华造船联络处的吴瞻铭,还有叶儿和更多人。

“协助张律师敲定人选,组成谈判小组尽快赶来日本……”

“萧小姐来了。”井池雪美从内室出来,很自然的偎依到祝童身边,也打断了他的话。

柔顺的黑发被紫色丝巾挽着,散漫的披在肩旁;她穿着一袭亚麻色和服,领口松散着,裸出一截白皙的香肩和半片酥胸。

井池雪美眼里满是幸福与喜悦,没等萧萧回话又对祝童说:“先生,您已经和陈小姐工作了一整夜,该休息休息了,还有好些事要做呢。干妈和汉密尔顿勋爵有良好的合作历史,放心吧,不会让你太为难。”

“也好,雪美陪我去泡温泉。萧萧,现在是九点,告诉于总和黄总,我一会儿去拜访他们。”祝童丢开电脑,深深的看萧萧一眼与井池雪美走向枫卢后面。

那里,有九津最好的一处温泉,两个泉眼相距不到一米,却一冷一热,被井池家族的祖先命名为两重天。

从祝童的眼睛深处,萧萧读出了一丝无奈与沧桑。他还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啊!

井池雪美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萧萧能看到到她的幸福,还有点怪怪的感觉,好像一个孩子终于得到一件渴望已久的玩具的满足。

也许,这才是老板需要转达的东西吧。

回到房间,萧萧顾不上于蓝的陈依颐马上投入忙碌的工作;首先打开电脑,将文件传回上海的福华造船筹备处一份,请张雪丹召集金融小组用最快的时间研读并给出意见。她也用最短的时间看完文件,并着重理解着祝童用红笔勾画的部分。

文件有十几页,最重要的部分两点,也是祝童勾画做多的地方。

这是一份福华造船的谈判预案,此前,萧萧和张雪丹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祝童添加的部分,与旭阳集团有关,也是国内部分的整合意见。

大致来说,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将从旭阳集团剥离出来,重新成立一家股份制公司。旭阳集团及其股东将在新公司占据百分之四十八的股份,向华易的华商银行持有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由几位原旭阳集团股东组成的投资公司,持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余下的百分之九的股份,分别由东海投资和上海港区经贸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持有;他们已经在前期吸纳了足够的股份。

难怪陈依颐脸色不好,她是对旭阳集团的持股比例被削减有异议。看来,今天凌晨,祝童与陈依颐之间的谈判很艰难。对旭阳集团伤害最大的地方在于,几位原属于旭阳集团的大股东突然离开公司,并以他们手里的股份成立一家新公司。带头的竟然是陈依颐绝对信任的百里宵。

没办法,陈依颐手里缺少足够的现金,福华造船签约前,旭阳集团需要准备一笔巨额现金。陈依颐没有多余的现金收购这些人的股份。

原本,旭阳集团持有的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股票,减去被华商银行收购和抵押的部分,大致占据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祝童谋划这件事已经有段时间了,不是为了陈依颐,而是预防田公子发动突然反击。现在,就是田公子的病忽然好了,也没有足够的资本出来搅局。

第二点与外方的谈判有关,也就是合联船舶有关的部分。

接着要做的是给上海打电话。

萧萧把文件交给于蓝,走到院子里拨了三通电话。

吴瞻铭排在第一位,她第二个通知祝童与井池雪美将要订婚的是柳伊兰。

这次交流用去了十分钟的时间,萧萧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最后,萧萧拨通了叶儿的手机。

“叶儿,有件事要告诉你。老板要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了。”

那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萧萧又说:“他也是迫不得已,你必须参加谈判团队来日本。”

“是他让你告诉我这些话吗?”叶儿问。

“叶儿,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问。”萧萧心头腾起一股火焰,勉强压抑着自己说;“我以为,你会问他为什么勉强自己要做出这个决定。我们在日本遇到的情况很急迫,即使明知这是一个坑,他也只能先跳进去。别以为你们之间是一出骗人的闹剧,是寂寞和幻觉合演的一出戏。他付出过什么你真的不清楚?好了,现在你感动过了,也麻木了。你是不是可以对自己说,我爱过了,这辈子再无遗憾!”

“萧萧,我们之间的事你不懂,我和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是因为你,他不会来上海;不是因为你,他根本就不会认识田公子和井池雪美小姐;不是因为你,他何必勉强自己卷这个漩涡?现在,你却说你们没什么关系了。叶儿,对你的调查应该结束了,感觉很轻松了吧?可是你知道吗?为了你能早一天轻松,他……”

“他做什么了?”

“最近看新闻了吗?叶儿,你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傻瓜!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他正在冒险,也许会赔上……来不来,你看着办。”

挂断电话,萧萧呆坐在回廊下,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于蓝悄悄走到她身后,递来只手帕:“萧小姐,李主任请你进去。”

祝童果然坐在房间里,黄杰和陈依颐都洗漱过了,很清爽的分坐在他两边。萧萧在祝童侧后坐下,拿出记事薄准备记录。

看来,萧萧打电话的那段时间祝童已经与于蓝和黄杰客套过了,等萧萧做好,祝童清清嗓子,说:“各位,突然把大家请到日本来实在是有点冒昧,事发突然,我不得不如此。各位都是与福华造船有关或想参与这桩生意的,时间太紧,我们必须在午饭前达成共识。”

陈依颐没说话,全神贯注的看着摊在眼前的文件。

黄杰也是如此,他看得更仔细,整个脑袋都扎在桌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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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两重天(下)

无聊大师与于蓝的助手被主人带去京都安排住处,客人们刚到,谁也没想到祝童会如此着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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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来日本,祝童说有大生意,于蓝和黄杰都带着最信任的助手。只是,井池家族的接待人员只允许他们两个进入九津,别的人都被安排在京都。

于蓝先说话,为了缓解一下略显沉闷的气氛,未曾开口先笑:“嘻嘻……,听说李主任有喜事,我们来得突然没准备什么礼物。不如这样,在能力范围内,我代表东海投资董事会答应李主任提出的任何一个条件,算是贺礼吧。”

“谢啦,我正有事要请你们帮忙。”祝童站起来,真诚的向于蓝深鞠一躬。这一躬不只是对于蓝,而是对整个江湖道对他的支持表示感谢。

东海投资的实力近期急速膨胀,擂台赛后,曲老亿趁着媒体对擂台赛的和讨论,发出一份份请柬飞向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目的地是一家家颇有规模的实业公司,所有接到请柬的人都亲自赶到上海。

所以,于蓝才会有如此的底气。她从进入祝门那一天起就知道身边的人,包括祝童在内是一群神通广大的江湖豪客,可也没想到东海投资竟然是一家具备如此深厚实力的公司。

有句话叫财迷心窍,于蓝也算见过世面的,在山东小镇主持望海时也没少和大笔资金打交道;可是面对帐户上忽然聚集起来的巨量资金,不只心窍被迷,有那么几天,她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直到一周前,于蓝见到了蓝夫人,她才找回了平常心。

祝童拿出一份文件在手里摇晃着,说:“这里是合联船舶百分之八股份的评估报告,据威尔逊夫人说,一个月前,它们价值三千五百万美金,现在价值五千万美金,等一个月后,福华造船正式签约那天,它们的价值将超过一亿美金。联络处组织专家进行了评估,结论是,它们现在的价值绝对超过三千万美金,如果一个月后出售,应该能卖五千万美金,或者更多。我现在需要东海投资与港区经贸投资出钱,在今天晚上八点之前与威尔逊夫人签署正式受让协议,吃下这些股份。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空间。威尔逊夫人给它们开出的价格是三千五百万美金。”

黄杰腼腆的笑笑,说:“三千五百万美金,大概是两亿五千万人民币。无论是东海投资还是我们港区经贸投资,帐户上都只有人民币,在国内换取如此额度的美金需要按照程序办理一整套相关手续。从时间上看,根本来不及。”

“只要二位能与威尔逊夫人谈下来,美金可以先由井池财团垫付。井池财团在中国设有投资公司,你们可以在一周内把等值的人民币汇到那里。”祝童看着黄杰,手心湿湿的。

为了得到旭阳集团集团的股份,东海投资已经投入了一大笔资金,如今最多能拿出两亿人民币;他需要黄杰拿出至少一亿五千万支持这个收购案。

“我需要仔细看看这份报告,还需要请示国内的意见。”黄杰又露出腼腆的笑容;“相信李主任能理解,毕竟需要动用一亿多现金,这不是件小事,我刚到上海,很多情况都不太熟悉。”

祝童摇摇头:“我没时间等,如果半小时内没有得到答复,我将请两岸共荣基金的谢晶小姐参与这件收购案。黄老板,我曾答应过空寂大师一些事,在怀疑我的诚意和它的真假之前,你最好先请示一下他的意见。”

黄杰的脸真的红了,他的年龄和祝童差不多。祝童从小就在经受磨练,而他,一直被无处大师小心呵护着、培养着,虽然也经历了不少事,人也够聪明,可论起见识和经验却差远了。

祝童能听出他话里有话,暗指这可能是个骗局,黄杰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祝童犀利的词锋。刚要说话,肋下被萧萧用胳膊肘轻轻触碰,提醒他,黄杰的身份特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老板与心底有一股邪火,虽然表面很客气,萧萧能感觉到他言辞间的细微差别。

“无聊大师就在京都,我至少需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一小时,恐怕不够。”黄杰看完了文件,又说。

“也好,我等一小时。”祝童终于没有说什么。

无聊来了,事情就好办了。祝童让萧萧去请无聊到九津来;心里对黄杰的评价降低了一个层次。于蓝与黄杰在望海集团相处过一段时间,曾说过黄杰一向小心谨慎。在祝童看来,他这样表现根本是缺少经验,遇事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即使心里有了判断,还要多方求证才敢下决心。

这样四平八稳的做法当然说不上错误,与他的老爹空寂大师颇有几分类似。但商场如战场,商机稍瞬即逝,机遇来临时不能尽快做出判断,就不适合做他如今的位置,一品金佛早晚要因为他吃大亏。

祝童又看向于蓝。

“如果有一周的时间,我这边没问题。”于蓝说,撇一眼黄杰,做个小心眼的手势。

祝童看着这个手势,嘴角忽然浮起笑纹,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对黄杰说:“黄总,不是我着急,实在上时间太紧。想必你也清楚,上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我请你和于总来,是因为你们都是我知根知底的朋友,彼此沟通比较方便。莫在意啊,我刚才有点着急了。”

黄杰腼腆的笑笑没说话,眼睛一直盯在文件上,似乎要把每一个字后面的意思都看明白。

祝童与陈依颐走出房间;他们之间也需要进一步交流。

“依颐,我知道你很不满意。可是,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雨还在下,两人只在回廊内缓步而行。

丝般春雨妖娆在四月的樱花枝叶间、花蕊上,凝聚为清澈的水珠,轻轻滑落下去,泥泞了九津的土地。

陈依颐深吸口气,似乎要呼出胸口淤满的怨气,气呼呼的说:“我知道,李主任做什么事,都是迫不得已。”

“你是说我和雪美小姐的婚事?”祝童飒然一乐,摇摇头说:“早晚,你会明白的。”

“谁有功夫吃那些干醋,我是说,你为什么支持百里宵剥离旭阳的股份?”

祝童摘下几朵樱花,放在唇边嗅着:“依颐,我必须要说说你哥哥的事。福华造船牵扯太大,如今的阶段大家都要多加小心,少有闪失就可能让大家的钱血本无归。对旭阳集团的股份问题,不只是我,而是大多数与福华利益攸关的人都在想。原因只有一个,田公子,他是福华造船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可是,他已经疯了。”

“也许吧,依颐,你告诉我一句实话,除了田公子,你还有别的亲人吗?田家还有人吗?”

“主任……”陈依颐停下脚步,瞪大双眼吃惊的看着祝童。

“不想说是吧。”祝童选出最美的一朵樱花插到陈依颐鬓角,退后两步欣赏一番:“这些樱花的主人野村老先生昨天下午说;风雨只能把樱花从枝头吹落,不可能将落花再送回枝头。依颐,你想过没有,如果旭阳集团控股福华造船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

陈依颐默默看着他,两颗细白的牙齿咬着樱红的嘴唇。

“我斟酌了很久,旭阳集团放弃对福华造船的控股权是最明智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理由很明显,第一,田公子的病如果好了,旭阳集团一定会被迫重组甚至肢,与其被别人左右,不如主动消除隐患,至少现在旭阳集团没有受到实际性的损失;第二,你所面临的危险自然而然被化解了,你和田公子不必再担心人身安全问题;第三,可以减轻旭阳集团的现金压力。股份被拆分就能与压力和风险被稀释,你不用绞尽脑汁去筹集资金缺口,百里宵和向老自然会替你分担。”

“这么说,我该感谢你了?”陈依颐已然相通了大部分,心里的怨气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弭的。

福华造船签约在即,如果旭阳集团最终得到控股权的话,陈依颐立即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所有的矛盾都将集中到她身上。田公子的病情会变得很敏感,谁是旭阳集团的主人将决定旭阳集团的命运。

陈依颐知道田公子的人缘和留给大家的印象,可以肯定的是,相关各方都不会允许田公子重新掌控旭阳集团。也许一次例行审计或审查,就能让旭阳集团土崩瓦解。怨不得别人,田公子过去留下了太多的把柄。

“用不着,本来应该由百里先生和你交换意见;可是,百里先生认为我更适合做坏蛋。你应该明白,他的命差点丢在田公子手里。”

祝童取出手机,对陈依颐说:“好好想想吧,孰轻孰重?”

电话拨通,祝童对着话口说:“谢小姐,我现在京都……有一笔和福华造船有关的生意……大概需要两亿……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请务必今天下午四点之前到达京都。”

通话很快结束了,陈依颐皱着眉头:“主任,你又在耍什么花样?萧秘书不是去请怀志哥了吗?”

“没时间了,我不想再浪费费口舌说服任何人。有些人给脸不要脸,呵呵,我给过机会了,人家不领情啊。”

“可是,怀志哥一定知道轻重的。”陈依颐对无聊大师还有相当的感情,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晚了,依颐,黄杰不适合进入福华造船董事会。”

这一刻,祝童显得那么骄横。事关上亿的投资案,别人犹豫一下就被踢出局了,实在是有点不近人情。

好像不那么简单,陈依颐抚着耳边的樱花,没再说什么。

她隐约觉得,祝童似乎刚想清楚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也好像在寻求一个发泄通道,他的眼睛深处有些很特别的东西。

无聊大师到了,可是,他和黄杰都见不到祝童。

无聊一来就对黄杰说,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应该尊重听李主任的意思。资金不是问题,就是独自吃下合联百分之八的股份也没问题。

萧萧去了一趟枫卢,回来说李主任很忙,正和汉密尔顿勋爵交换看法,这位来自法国的勋爵是威尔逊夫人和井池雪美小姐邀请来调停人。

“你不该犹豫,这个时候……”无聊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忍不住埋怨黄杰。

黄杰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没听明白无聊那些话背后的意思,懵懂的说:“空寂大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阿弥陀佛,凡事三思而后行……”

“阿弥陀佛,三思也要看时候。”无聊气得咬牙,连连催促萧萧再去一趟,务必把他们的意思转达给李主任。

萧萧只是答应,坐在电脑旁就是不动身。

她也确实有很多工作要做,与上海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

黄杰这才明白自己闯祸了,红着脸去求于蓝。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好办法。于蓝也有很多事要做,她同样也见不到祝童。

十二、运筹(上)

午后两点整,上海,金融工作小组驻地。www.65txt.com

叶儿未经通报就闯进王向帧办公室。

“首长,我要去日本。”

“现在?”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马上订机票。”

“理由呢?”

“我要去见他,他不能和井池雪美结婚。”

“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要到七月才订婚。”王向帧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看一眼叶儿;“你刚恢复工作,可以先回家休息半天。下午去筹备处,那里需要你。”

叶儿因为黑衣人的死接受了一段时间的调查,昨天下午,王向帧才做好相关方面的工作,把叶儿从审查中解脱出来。

“可是首长……”叶儿还要说什么,王向帧笑着打断她;“你是不是要说,如果李想与井池雪美小姐结婚,就不适合做福华造船筹备处的主任?”

叶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确实,如果祝童与井池雪美订婚的消息传开,马上就会有一大堆的麻烦接踵而至,他是不是适合再担任福华造船联络处负责人,会成为质疑的焦点。但这不是叶儿最关心的。

“你先坐一下,等我忙完这些再谈。你可以考虑一下,现在去日本是否合适?到日本,你能做什么?”王向帧做个手势,叶儿到办公室的另一边的沙发坐下。

窗台上摆着一株翠绿的雀梅盆景,枝干被花匠刻意修剪扭曲,构成一派洒脱明秀、意境幽深的风景。

叶儿看着盆景,渐渐神情恍惚,雀梅的每一个弯曲都化为一丝缠绵,浅浅扰扰纠结在她心灵深处。

李想将和井池雪美订婚的消息,就如一枚巨石落入她的心海,千百滋味百样苦涩翻滚不休。过去的一切如一场绮丽的美梦,她希望自己能一笑而过,做起来却才知道,难!难!难!

萧萧说祝童在冒险,可她即使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小苏,喝茶。”王向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递来一杯热茶。

“首长……”叶儿接过茶。

“对不起,我不该难为你。”

“是我愿意的。”叶儿低声说,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王向帧有过利用祝童与叶儿之间的爱情牵制他的意思,如今传来祝童与井池雪美小姐订婚的消息,使王向帧不禁反思,自己是否做错了。叶儿的带给祝童的影响,似乎没有预想的那么有效,且她受到的伤害更大。

“告诉我,你认为他对的爱已经消失了吗?”

叶儿一阵恍惚,顿了顿才说:“我不知道。”

“你去日本要做什么,阻止他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还是有别的打算?”

“过去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在逃避。他很喜欢扮演李想这个角色,我不想让他太难堪。可是,欺骗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我们之间……首长,我已经写好的辞职报告。谈判团队明天就要飞去日本,这是一场关系重大的谈判,我应该到场。有两个打算,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会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如果事情不可挽回了,我将作为他的助手,帮助他完成这次谈判。”

王向帧摆摆手:“辞职大可不必,你能有这个态度,我同意你随谈判小组去日本。有两句话转告他,刚柔相济尽力而为,不可为时不要轻易下决定,不妨等一等。第二句,有所为有所不为。”

“您同意了。”叶儿脸上绽开一抹微笑。

“朵花也要去日本,你们可以乘明天中午的飞机。”王向帧笑道;“小苏,你就是不想去我也要命令你去啊,朵花已经把你的票都定了。”

“可是首长……”叶儿不抬起头,不解的看着王向帧。

“有位老首长对我说过,人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大多数人的庸庸碌碌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到老了,回忆起过去的岁月方知道有太多的遗憾。历史总会一些特别的时期选择一些人做一些特别的事,这些事将成为他们人生的坐标。老首长曾在某个关键时期顶住压力,促成了浦东大桥的建设,上海才会成为现在的上海,浦东才会成为现在的浦东。他说自己生命的前几十年都只是在积蓄能量,浦东大桥是历史对他的选择。只要身体允许,他每年都会来上海住一段,看看浦江,看看浦东新区,看看大桥。他,就是范老。”

“啊!”叶儿很吃惊。范老身居高位曾做过那么多的大事,没想到他最得意的竟然只是一座桥。

“今后的几天是福华造船关键时期,我希望你能帮助李想顶住压力克服困难,也许几十年后,再看到福华造船,坐上从福华船厂里开出的巨轮,你和李想也会有同样的满足感。”

叶儿低着头,安静的听着。

“你是不是想,我和他还有未来吗?”王向帧问,没等叶儿回答就继续道:“研究室有过一份对他的分析报告,你应该也看到了。应该说,报告中大部分结论都有你的贡献。李想很骄傲,也许岁月会磨平他的棱角,可是现在他不会轻易做出妥协。如果有人刻意造成某种形势逼迫他妥协甚至屈服,一定会遭到严厉的反击。我很担心,未来的福华造船和井池财团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就要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了。”叶儿期期道。未来,李想也许会成为井池财团的总裁,与福华造船的关系只会更好,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不明白,他如果今天真心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上海根本就不会有李想这个人,现在闹得纷纷扬扬的韩国艳照也就不会出现。金智珠小姐自杀了,一会儿你去小于那里看看相关材料。你回去想一想,李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是否有别的原因?”

“是。”叶儿的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金智珠的死太突然了,王向帧暗示,这件事与李想有关。更大的震动在于,王向帧不仅也认为李想是迫不得已才和井池雪美订婚,并且担心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将会对福华造船的未来产生及其不利的影响。

“还有。”王向帧好像要做出个很艰难的抉择一般,犹豫了片刻才说;“你可以告诉他,这个月中旬,四部委将联合签发一份文件。对今后所有大型及超大型投资项目,都要实行新的审批制度。最快下周,就会有相关消息出来。”

叶儿听完,默默的转身走出办公室。她一时没想清楚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可是如果对祝童没有帮助,王向帧不会那么为难。

小于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叶儿走进去时,小于已经把材料准备好了;黄海也在。

叶儿坐下来翻看着,这几天围绕韩海船舶与福华造船的纠纷发生的一切,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

小于说:“如果任凭他们闹下去,你还要多接受几天审查。有人认为的做法李主任很不负责任,损害了国家声誉和上海的投资环境,首长前几天忙的焦头烂额,还好,关键时候有人放出了这些东西。这叫自做孽不可活。”

“毕竟是一条生命啊。”叶儿与“金智珠”有过密切接触,心里不忍。

本质上,“金智珠”只是个演员,她带上“金智珠”的面具,把那场闹剧当成表演的舞台,谁知道最终把命丢在舞台上了。

叶儿明白了王向帧让她转告祝童的第二句话的用意,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分。

有所为有所不为;王向帧认为,祝童的反击太严厉了。既然掌握着足以制服对手的的致命武器,这件事完全可以有更温和的解决方法。同时也在提醒祝童不要忘乎所以。

材料最后照例有专业人员的分析,他们认为,祝童一向行事很有分寸,没有特别的原因不会使出此雷霆手段。推论出的原因有两点,一是韩国人的行为触到了他的底线。在翔实充分的证据面前,韩海船舶坚持不认错把一场商业欺诈纠纷上升到民族主义的高度,并且有把水越搅越混的趋势;这让祝童很愤怒。

第二是因为时间,艳照出现之前,祝童曾打电话来询问过苏叶被审查的情况,并且说能解决韩国人的问题。

难道,祝童是因为自己才对韩海船舶发起如此严厉而致命的攻击?叶儿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虽然分析报告没有写明,她知道,祝童一定是因为韩国人耽搁王向帧的时间,才放出那批致命的艳照。

小于收起材料,同时又递给她一个文件袋,乐呵呵的把叶儿送到门口。“这些文件里有一些人的背景资料,希望能帮上你的忙。记得,临走之前一定要还给我。”

黄海一直没说话,这时才说:“李主任不好惹啊!叶儿,替我转告李主任,等他回来我请他喝酒。谁知道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他?”

叶儿心底泛起一点苦涩、一丝感激;交织在一起,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文件袋上写着三个代码,叶儿知道其中一个代码的主人是汉密尔顿勋爵。

王向帧答应自己去日本,果然大有深意。

叶儿走出驻地,一辆绿色越野车早在门前侯着了,程震疆笑呵呵打开车门:“苏小姐,我来为你接风。”

黄海走进王向帧办公室:“首长,您不该在这个时候答应她去日本。”

王向帧摘下眼镜在手里把玩着,审视着黄海:“让苏小姐随福华造船筹备组去日本确实有一定的风险,但我相信她能挺过去,李想也会帮她挺过去。比较而言,我们对她的帮助就十分有限。苏小姐还不知道她外面的风言***,你曾经开过枪,还记得第一次知道有人死在你枪口下的感受吗?”

“记得,那次是一个持刀抢劫犯在闹市区行凶杀人,领导命令开枪。他中了三枪,其中有一枪就是我开的。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也没什么。可是后来看到死者照片,我两天吃不下饭。”

“你个男人,尚且有如此的反应。苏小姐是个女孩子,她还没有看到死者的照片,也许,她一直在逃避任何与这件事有关的消息。可以预料,今后几天一定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她如果在国内的话,也许将面临巨大的精神压力,那是一场精神层面的凌迟。让她去日本正好可以避避风头。希望等苏小姐回来时,这件事会有个结果。”

“明白了。对不起首长,我没考虑到叶儿的感受。”黄海自责的说,脸红了。

一个女孩子开枪,并且有人死了,心理负担一定很重。

也许,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暗伤。

十二、运筹(下)

“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王向帧问。www.65txt.com

“正要找您汇报。已经把圣丽园集团锁定为重点嫌疑对象,经过调查,余小江似乎已经停止直接从事毒品走私,圣丽园上海部分只从事正当业务。可是,他们的资金往来有很大的问题;与同类公司比较,圣丽园集团的利润要高出三倍。综合国际刑警组织提供的资料显示,圣丽园集团在墨西哥的客户公司很可以,其两位大股东也有毒品走私嫌疑。可以初步断定,有人利用圣丽园集团把大量的毒资变成合法的投资。余小江近期在资本市场上很活跃,正在谋求收购一家上市公司。”

“难度不小啊,圣丽园是纳税大户,有正当的货物出口渠道。我们不能以人家利润偏高就怀疑人家,要有确切的证据。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准备明天去新疆,当地边防缉毒刚传来协查消息,证实有一条或多条从境外到南疆的毒品走私通道。可是,那些毒品进入南疆就消失了,他们没有查到毒品的运输渠道,也找不到这些毒品在当地销售的痕迹。我准备去正面接触一下圣丽园公司在南疆的原料基地,让余小江动起来才会露出破绽。洗钱虽然风险小,比起毒品来说利润不够大。我们怀疑,在上海或周边地区,余小江另有一家公司在继续从事毒品走私生意。”

王向帧点点头:“你能这样考虑问题很好,但你的理解有偏差。资本市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金融大鳄们一笔投资的利润,够全世界的毒贩干上几年,并且风险更小。我同意你的判断,余小江是个很小心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一桩赚钱的生意。他刚介入上海的资本市场,开始肯定会走一些弯路,一旦资金紧张就会想起从前的老套路。”

“首长是要给他点警告?”黄海兴奋起来。

王向帧说一个人在资本市场上会走弯路,他就一定要遇到点麻烦。

“不只是他。”王向帧悠悠然;“谢家送来的资料有点眉目了,离开上海之前,你可以选两个不大不小的转交给上海警方。”

“是。”黄海退出办公室,王向帧要反击了。

下午四点,叶儿与朵花一道来到碎雪园。

梅叶把她们让进系云轩,不满地说:“我这里已经寂寞很久了。”

“人家一直很忙,这不是来看师傅了吗?”叶儿奉上一只绣匣;“朵花妹妹给您选了只湖笔,晚上留下来陪您吃饭,该满意了吧?”

“满意,能看到你们我就满意了。”梅叶接过绣匣,打开:“老夫老眼昏花,用不了这么好的笔了。”

“谁说您老眼昏花,我看啊,您老比上次见还年轻了几岁呢?”朵花撒娇样的笑着,扯扯梅老的胡须,说:“我明天要去日本,梅老,您就用这只笔随便画几下。大哥要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我想不出送他们什么东西。真气人,他们怎么能做那样的事!”

“李先生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梅叶大吃一惊,很快就拉起叶儿的手:“叶儿,你还好吧?”

“他们订婚我能有什么?我去日本是为了工作。”叶儿强笑着。

“马老,您替叶儿姐画一张画,一定要把她画得比仙子还美丽。我就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他们。哼!看他后悔不?”

“那可不成,人家是喜事。”叶儿嗔道,残留在眉间的落寞总在泄露她内心的秘密。

梅老拿出只小瓷瓶递给叶儿:“这是昨天一位朋友从武当带来的新茶,雨前毛峰。叶儿替我泡茶,今天就是忙一夜,也要为把我们叶儿最美的姿态画出来。”

叶儿没说话,,拿起茶壶到外面取水。

碎雪园幽静的小路并不算长,随处可见堕落的花瓣;风吹来,空气中就荡漾出竹叶的清香。

“姑娘,请留步。”

叶儿望向发声处,啊的一声。

梅花树下伫立一位素衣夫人,不正是为她治病的神医吗?

同一时间,日本京都九津山庄的枫卢内,祝童正在策划另一件“小事”。

比起福华造船这样投资以亿计的事,祝童关注的真是再小不过的事了。

上午,他让萧萧转告无聊大师的话纯属推脱,当时,他正在和忙活这件事。

因为叶儿的身份特别,于黄浦江游艇枪击案相关的信息都被严格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开枪的是谁。

此前,因为有充分的人证物证和验尸报告,对叶儿的审查只在相当程度上进行,基本上等于走个过场。

可是,就在祝童出国到日本的当天,有人把这份验尸报告公布到一个司法专业论坛,并且详细介绍了案发当时的大概过程。

紧接着,另一份验尸报告出来了,署名是武汉一所高校附属医院的法医教授许天继,教授头衔,在学界有一定的影响力。

据说,死亡者家属当初就不认可公安机关做出的验尸报告,在案发一周内委托许天继教授亲赴上海,在公证机关监督下做出对尸体进行了二次检验。所以才会有这份结论迥异的验尸报告。

许天继教授认为,死者中枪的部位在胸前,子弹从侧后方射入,穿透右肺最终停留在胸隔膜处。许天继的验尸报告把死者的死亡原因确定为,子弹在体内运行过程中破坏了包括一条主动脉和多条血管,造成胸腔大面积积血。且子弹穿透胸隔膜,造成胸腔与腹腔联通,从而加速了病人的死亡过程。他说,这样的病人,即使在最短时间内送进医院,接受最专业的外科手术,也只有百分之一的生存可能。

在某些人的刻意操纵下,对**警官开枪致死人命案的质疑很快深入到一定的程度。有人开始连续爆料,说苏警官当时在参加一个商务聚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配枪的合法性很值得怀疑。

按照规定,警官下班后要配枪交回,并登记入库。苏警官能在下班后,并且在出席一个商务酒会的时候佩戴**,证明她自身纪律观念淡薄;还是向小了说是,往大了说,简直是自由散漫草菅人命。

还有人在质疑苏警官的主管机关,作为**的监管单位,竟然允许下属在不该配枪的时候配枪,无论如何解释,其行为本身已经对社会大众的公共安全形成的威胁。

紧接着,有人说枪案发生时,苏警官很可能处于醉酒状态;至少,她当时喝酒了。一位神通广大的人还找来了上海警方的审查记录与在场的侍者证明,那场商务聚会其实是一个酒会,现场提供了多种中外名酒。苏警官开枪时,酒会已经临近结束。

好在,那个论坛的影响力有限,只是一个司法系统内部的人八卦和交流讨论的小地方。

后来台海言放出了那批艳照,与广大网民一样,论坛内的人被另一个更刺激的事件所吸引,不在关注**枪击事件。

祝童用了一个小时才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完,也明白了叶儿这几天在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

井池雪美一直陪在他身边,也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她想说点酸酸的话,看到祝童脸色铁青就换了口气:“先生,需要我打电话替苏小姐证明吗?她那天晚上没有喝酒啊。”

那天晚上叶儿喝酒了吗?祝童想了想,似乎……他很快就离开被井池雪美带偏的思路,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此,纠缠这些细节问题,对己方没有丝毫好处;那正是对手希望的局面。

对手是谁才是关键所在。

死者的身份已经被查明,某人透露出一份资料,死者叫江临,是从重庆郊区江家村来沪务工人员;生前在圣丽园集团公司担任仓库保管。

至于江临为什么会在黄浦江中,并且出现在一艘行驶中的豪华游轮上?死者家属的解释是:江临生长在嘉陵江边,从小就喜欢游泳,无论春夏秋冬,每天都坚持至少游泳半小时。

江临的生前工友说,他到上海打工已经一年了,时常看到江临在晚饭后到黄浦江游泳。白天要工作,只能在晚上。有人推测,也许是因为那场大雾,让正在游泳的江临感到惊慌,正好“东海骑士”号经过,为了自救,江临才不得已爬上游轮暂时休息。没想到,这次偶然中的必然造成了一场悲剧,江临被美丽的且喝了酒的**警官当场开枪干掉了。

祝童揉揉眼睛,望着窗外高大的枫树发呆。

在那个小***里发布消息,人家是在为下一步行动预热,是在准备资料和寻找更多的线索以及法律依据,也是警告。可叹,那些自以为是的专业人士、内部人士都被利用了。更可悲的是,出没那个论坛上出没的上海警方人员,在有意无意的对外泄露案情细节。

祝童拨通了秦可强的电话,拨通了私家侦探戴毛子的电话,台海言也被迫离开防盗软件的岗位,按照老板的指示投入一个充满风险而刺激的世界。

最后,祝童拨通了武汉某高校电话,许天继正是该高校的教授。

他打电话时,井池雪美很知趣的离开房间,到园子里欣赏樱花。

海外号外之一、遇鬼贴符(上)

威尔逊夫人来,她带来了两份打印好的文件。(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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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池雪美乖巧的拦住她,等祝童忙完了才放威尔逊夫人走进客厅;自己依然留在樱花树下。

“文件准备好了,我不能不说遗憾。如果没有这份尴尬的东西,你们之间的爱情将更完美。伏尔泰先生曾说:即便没有上帝的存在人们也要造一个出来,上帝代表着尊严与敬畏。我想,它的出现也有类似的作用。”威尔逊夫人将文件递到祝童手上,继续道:“有了它,雪美小姐才能对付来自家族内部的质疑。您真的不需要一位律师吗?”

“不用了,我尊重您的工作。”祝童翻开文件飞快的浏览一遍。

这是一份婚姻协议,分用中、日、英三种文字构成,意思都差不多。

祝童毕竟是外人,并且是个来自中国的外人。可以预料到,井池雪美选择这么一位夫婿,井池家族内部一定会有不小的阻力。

威尔逊夫人建议,为了让大家更安心,知道李想先生与井池雪美小姐的结合只是出于纯洁美好的爱情,而没有贪图井池家族财产的意思,有这么一份协议是必须的。

出发点向来都是美好的,因为大家必须给自己一个美好的理由。但当美好落到现实中,味道一定会变得有些怪异。

这份婚姻协议也是如此,里面规定,为了爱情,李想必须放弃对家族财产的继承权。如果井池雪美小姐不幸先他去世,井池家族的财产将由他们的后代继承。而他,连带人监护人的资格都没有。这项权利属于井池财团董事会。

文件还规定,没有充足的理由,李想不能提出离婚。他有义务保证井池雪美小姐的幸福。

权利部分,从婚礼举办的那天起,由井池财团出资为李想设立的一个基金会,保证他能享受与身份相符的优裕生活。他可以帮助井池雪美小姐参与财团的一般事务,可以在财团董事会拥有一个董事席位。只要这桩婚姻还在延续,他还可以得到井池财团的一部分期权,并且取得一笔丰厚的年薪及红利。

比较特别的是,李想不得要求自己与井池雪美的孩子拥有一个中国姓名,他们必须姓井池。

大致意思就是这样,威尔逊夫人是见证人,她的名字已经签在文件上了。

祝童很快看完文件,拿出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井池雪美和野村花海走进来,他们也分别签下自己的名字。在预先商议好的基础上,井池雪美与李想的订婚协议完成了。

威尔逊夫人长长的舒了口气,吩咐枫卢的侍女打开一瓶香槟:“在如此美好的时刻,为了祝福我的宝贝得到世界上最美丽的爱情。干杯!”

祝童与井池雪美相拥着,将两只细长的玻璃杯轻轻相触,似乎怕玻璃杯细薄的杯体,经不住哪怕多一点力量的撞击。

野村花海笑眯眯的眼神里有些特别的东西,祝童与他对视片刻,嘴角浮起一丝笑纹。

“威尔逊夫人,我的朋友已经来了,于蓝小姐和谢晶小姐就在隔壁,请允许我把她们介绍给你。”祝童喝完香槟,说。

“我很乐意。”威尔逊夫人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下面该她做出回报了。

时间到了下午五点整,祝童终于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汉密尔顿勋爵,这是回报的一部分。

之前一个小时,经过艰难的谈判,威尔逊夫人答应把持有的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以两千八百万美金的价格转让。

东海投资得到了百分之五,谢家的两岸共荣基金得到了百分之三。

威尔逊夫人想要更高的价钱,比如说四千万美金。可她那样的人是讲究身份的,说出口的话不能不算一种有效承诺。就在三天前,威尔逊夫人已经给这些股份定过一个价格,三千万美金。这也就成为一个最高限额,最终成交价只能在三千万美金之下。

威尔逊夫人表现出相当程度的遗憾,这些股份一旦转移给东海投资和两岸共荣基金,祝童手里就多了一张筹码。福华造船启航的汽笛声正在拉响,一旦最终协议签订,这些股份至少能卖五千万甚至一亿美金。

所以,汉密尔顿勋爵才会一见面就关心她的健康问题,威尔逊夫人的脸色看起来稍微有点灰暗。

汉密尔顿勋爵是个快乐的小老头,有一双饱含热情的蔚蓝色眼睛;他的语调温和平稳,衣着考究而精致,个子不高,充足的阳光和户外运动,让他有一副精干结实的好身材。他更像位赛车手,而不是如威尔逊夫人所介绍的,一位有成就的航海家、艺术家和很有影响的金融投资大鳄。

“亲爱的李,我不得不对你提出一个忠告:面包比木棒更有效。关于韩国人的事,很遗憾,我认为你不该下重手。一朵艳丽的花朵的生命因此凋谢了。她有一副魔鬼身材,娇嫩的肌肤比绸缎还要光洁,是最上乘的画布。”

“如果否认这些的指责,勋爵是不是会觉得我很虚伪?”祝童还握着汉密尔顿勋爵温柔的手,唇枪舌剑已然展开。

是啊,此时此刻,汉密尔顿勋爵眼里闪出一丝锐利而警觉的微光,偏偏却有一双能比拟与少女的、光洁、柔软、白皙的手。这样的人,祝童还是第一次遇到。很干净,很修长的手。手指很长,每一个骨节都很匀称,突起得很好看,使人一看到就会自然而然地联想起一切优雅的词汇和动作。

他的说话时会皱起眉头,能很耐心的倾听对方的发出的每一个音符;这双眼睛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世界上有数亿人被艳照展示出的活色生香所吸引,也有数亿人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真正知道内情的却没几个,汉密尔顿勋爵曾经把韩海船舶的资料转交给他,无疑,他是个明白人。

祝童善于在第一时间对遇到的对手或朋友做出的初步判断,但面前汉密尔顿勋爵似乎有多张面孔,以至于必须用去更多的时间去印证自己的感觉。他似乎要表现出些许的不满,方式却很委婉。

“当然不会,我一向尊重别人的**。”汉密尔顿勋爵眨眨眼睛,很快收起异样,俏皮的笑道;“春天是轻松的季节,可是京都糟糕的天气预示,未来的两天将会很难熬。美丽的小姐,我和亲爱的李需要一会儿自由的交流,可以吗?”

“可以吗?”祝童也问井池雪美,她正在专心泡茶。

“只要您高兴。”井池雪美回以温柔的微笑;“威尔逊夫人喜欢这个时候看书,她的眼睛不太好,时常抱怨薇拉的念出来的诗都缺乏美感。”井池雪美善解人意的起身,微微低低头走出枫卢。

“很抱歉。”汉密尔顿勋爵目送井池雪美离开,靠近一步,几乎在祝童耳边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卡尔上午还对我说,史密斯正在犯下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他希望能有机会当面向亲爱的李解释一些事。只要能重新赢得您的友谊,必要的时候,卡尔可以做出令人满意的补偿。也许是一些合联船舶的股份,也许是一笔等值的现金?”

这是**裸的贿赂啊!可是,如此肮脏的事从汉密尔顿勋爵嘴里说出来,却与他身上海洋香水的味道一样,丝毫不惹人讨厌。也许是因为距离比较近的原因,祝童忽然感觉到一丝怪异的波动。汉密尔顿勋爵身上,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如果是私事的话,我现在没时间。勋爵,您可以这样答复他。您应该知道,我将要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在井池家族的财富面前,一个清白的过去更重要。”祝童小心选择着用词,催动蝶神探查过去,却毫无收获。随着勋爵坐回原来位置,怪异的波动也消失了。

“当然,我也认为爱情比玫瑰更美丽。时间是很宝贵的,每一分钟都应该过得很有效率,都应该有所收获,都应该对自己获得更大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有所帮助才是。请允许我用一分钟的时间替这些话的主人争取一下,卡尔认为,如果能得到您的友谊和善意,三千万美金是个很不错的价码。”

“也许我没说清楚。”祝童自嘲得微笑着,说:“与井池雪美小姐订婚,意味着我必须放弃中国国籍。福华造船是我能为我的祖国服务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您可以告诉卡尔和史密斯先生,三千万美金或者更多,都毫无意义。我很珍惜这个机会,一切最好在谈判桌上谈。我不接受谈判桌下的任何条件。”

作为调解人,汉密尔顿勋爵的第一次沟通以失败告终。

不过没什么,他扮演的就是中间人的角色。替双方传话是他的本分。

如果福华造船在他的调解下达成正式协议的话,汉密尔顿勋爵将得到一千万美元的酬劳。如果这个私下协议能达成,他还能得到一大笔佣金。

野村花海走过来,坐在在枫卢门前的回廊下。

“我们的另一位朋友,年轻的松井平志先生,也希望与您单独交换一下意见。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京都请你用一顿丰盛的晚餐。”

汉密尔顿勋爵好像刚想起来,拍着自己的脑门说。

没有井池雪美的允许,松井平志不能进入九津,所以,请客的地点只能选在京都。

祝童与松井平志有一定交情,当即答应下来。

可是井池雪美不同意。

十三 海外号外之一、遇鬼贴符(下)

“小姐不去,我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野村花海开口了,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好极了。”汉密尔顿勋爵高兴的说;“松井平志先生也邀请了野村先生。那么,七点钟,渡花琴酒屋。”

“好得,我知道那个地方。”野村花海好像成了祝童的代言人。

“替我转告威尔逊夫人,我还要拜访另一位朋友,可怜的卡尔,他不能适应京都的潮湿。我必须去医院倾听他们的声音。亲爱的李,你可以称我为洛克,朋友们都这么叫我。洛克,记得吗?”

“我很荣幸。”祝童接受了汉密尔顿勋爵的善意。

不能不承认,他很适合担任调解人的角色。可是,如果调解人都是这么做的话,似乎也太奇怪了。

目送汉密尔顿勋爵的车队离开九津,野村花海突兀道:“今天晚上,我们那里也不去。”

“为什么?”井池雪美还在枫卢,九津的大门前只有除了两个看门人,就只有祝童他们两个。

“因为你在京都受过伤,对你来说,要避免到那样的地方。”

祝童思索着野村花海的真正意思,缓声道:“有人要杀我吗?”

“也许是你,也许是我。反正在事情办妥之前,我们都不能离开九津。”

祝童有点明白了,野村花海的担心不无道理。松井平志和史密斯他们都知道祝童软硬不吃,是个难以对付的谈判对手。如果在京都出点意外,比如一场车祸。谈判桌上一定会有另一个人,但肯定不会如此难以对付。

野村花海也有危险,他已经抽去了松井平志的底牌,没有井池家族的支持,奥顿公司和福井研究所等于是个空壳。如果井池雪美愿意,完全可以在一个月内另外成立两个类似的机构,完全由奥顿公司的员工和福井研究所的同班人马构成。

福华造船正式签订后,奥顿公司将随船厂一起整体搬迁到上海;原来的设备和厂房都大幅贬值,升值的,只有这批人和技术。

而野村花海的安全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人在人情在,他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事情将有很大变数。

“答应的事,不好失约。野村先生,相信平志君不会摆下鸿门宴。今天晚上,我要去。”

“好吧,李先生坚持的话,我也只好陪着走一趟了。”

野村花海无奈的说,眼里透出欣赏的神情。

祝童暧昧的回以微笑,野村花海刚才说的所有一切都带有试探的意味。按照约定,祝童订婚后的一年内以井池雪美小姐私人助理的角色出现。他必须在这段时间熟悉环境,并尽量得到家族成员的认可。

一年后,也就是井池雪美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一场浩大的婚礼将如期举办。

届时,祝童将被任命为井池财团总裁。

一个愚蠢且没有担当小白脸,不可能得到家族成员的认可。

松井平志不是孤家寡人。

一百多年前,松井家曾经有那么几代繁衍能力超级爆发,在井池家族内部行成一股不小的势力,所以才会有松井家族如今的地位。

京都花渡琴酒屋内,陪着松井平志接待客人的,就有两位松井家族的成员。矮胖的那位老先生名叫松井近仁,是松井平志的远房叔叔。

因为井池家族的特别规矩,只有松井家族的直系亲属才能留在家族内部。松井近仁这一枝已经离开井池财团有些年头了,他们经营着一家名为宏美百货的、颇有规模的连锁百货公司。

渡花琴酒屋就是开宏美百货公司隔壁,也属于松井近仁旗下的产业。据说,这是一间有五百年历史的老酒屋,规模不大,环境也略显简陋,坐在里面确能品味到浓郁的老京都风情。

松井式老先生活着的时候对松井近仁多有关照,宏美百货才能在十年间从京都发展到全日本。事实上,松井式对所有松井家族的后代都很关照。如今,轮到他们对松井平志做出回报了。

野村花海与松井近仁认识,也只是认识,他那样的人不会井池家族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有交情。

反倒是松井近仁看到野村花海竟然有点怯怯的感觉,祝童忽然意识到,这里与自己遇刺的地点之隔一条街;难怪野村花海表情怪怪的,井池雪美小姐坚决反对他来。

祝童出来前对井池雪美说:“京都是井池家族的发源地,如果这就是我未来的生活,这次酒宴就更应该去了。雪美小姐,您如果喜欢一个听话的木偶的话,我可以不去。”

井池雪美被噎的脸色通红,内心的感受复杂莫名。李想变了,他不再像个君子,忽然显露出犀利的锋芒。

野村花海向井池雪美保证,一定会保护好祝童的安全。

于是,从九津开一支由三辆房车组成的车队。前后两辆车上各有三名训练有素的侍者,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李想先生的人身安全。

渡花琴酒屋从装饰到餐具都十分考究,木板墙有价值不菲的日本书法,松井平志更是换上一身庄重的和服,跪在门前迎接客人。

渡花琴酒屋今天只有四位客人,且都是男性,老板特意请来四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艺妓。野村花海身边的半老徐娘叫贵子,是京都最著名的贵子艺妓馆的老板,坐在祝童身边的年轻艺妓叫春子,是贵子艺妓馆的头牌。

也许是厚厚的脂粉的缘故,祝童看不出春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的动作是那么做作,不太对祝童的胃口。

不过,由此可看出松井平志的苦心。这顿饭的基调只是为了联络感情,不会涉及多少敏感话题。

野村花海不饮酒,只喝茶。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松井平志曾经是野村花海的弟子,也不敢喝多少酒。祝童近期酒瘾大涨,却还能控制住自己,只喝了两小壶清淡的清酒。

艺妓开始表演,阴阳顿挫唱得分外投入。因为文化的隔阂,祝童头晕脑涨,偏偏野村花海听得很投入,摇头晃脑的打着节拍。

“先生,请您务必十点钟之后再离开京都。”春子唱完一曲回到祝童身边,用扇子遮住嘴在祝童耳边低声说。并且是纯正的汉语。

祝童漫不惊心的扫一眼坐在对面的松井平志,他好像也欣赏不了艺妓的表演,正用心的为野村花海泡茶。

“为什么?”祝童搂住春子,做出一个很暧昧的姿势。

“我也不晓得啊,反正有让我转告你。十点之前,京都的大街上有危险。”春子哧哧笑着,祝童的手正捏在她腰间的笑穴附近。

“那个让你传话的人是谁?”

“是一位年轻的小姐,她说她叫姗姗。”

“哦哈。”祝童拿起自己的酒杯,灌进春子嘴里,趁机看看腕上的手表。

八点五十分,这顿饭已经吃了一个半小时,看样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姗姗!去年这个时候,祝童在京都被刺也见到了姗姗,那次还有一位神秘的蓝夫人。莫非姗姗一直在日本留学?不对啊,祝童知道柳伊兰给姗姗办理的是赴法国的学习签证。

“姗姗是春子的姐妹?”祝童试探道,他有点不放心。如果贵子艺妓馆的某位艺妓也叫姗姗,笑话就闹大了。

“是啊,姗姗妹妹叫我姐姐。”春子半真半假的说,挽起衣袖拿起酒壶,向酒杯中斟满酒,拿起来送到祝童唇边。

松井平志惊异的叫道:“春子小姐会讲汉语?”

“春子本来就是中国人,她是研究生,来日本研究艺妓文化,没想到弄假成真成我们的头牌了。”贵子夫人笑嘻嘻的解释道。

春子不好意思的展开纸扇遮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勾魂的眼波。这个姿态是如此迷人,松井平志呆了一下。祝童这才认出来,春子是兰花姐妹,八品兰花第七朵,柳春兰。

如果不是厚厚的脂粉,他应该早就认出春子的了。虽然他们只在上海有过一次简短的远距离邂逅。

看来兰花的姐妹们很注意吸收别国休闲文化的精髓,派出柳春兰来日本研究艺妓,莫非准备在中国也发展出类似的东西?

现在不是联想的时候,祝童更关心将要遇到什么危险。可是,因为春子,渡花琴内的气氛热烈起来,松井平志要罚春子喝酒,说她不该隐瞒自己的身份。

“怨不得我啊,松井先生知道。如果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在京都会很不方便。平志君的酒春子喝了,请您和再坐的诸位替春子保密。”

春子嫣然一笑,百媚横生。这次连祝童都看呆了。

松井平志要求春子唱一首中国歌,春子起身走到酒席外拿起琵琶,弹唱起一首扬州小调。

祝童趁机对野村花海低声说:“有人警告我,十点之前不能离开京都。否则会遇到危险。”

野村花海皱皱眉头,轻轻瞟一眼松井近仁。

祝童随之微微一笑,原来让野村花海放心不下不是松井平志,而是这个恭谨有礼不声不响的松井近仁;想必井池雪美也知道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不对自己说明白呢?

春子唱完了,松井平志和松井近仁鼓掌叫好。

祝童拿起酒壶把松井近仁的酒杯斟满,自己也倒上一杯,站起来说:“我很喜欢渡花琴的氛围,在这里,能想起很多奇异的事情。多谢您的款待,今后,我也许会经常住在京都,少不得要来打扰您。这杯酒,就算我敬您的,请多关照。”

祝童不会说日语,松井近仁不懂汉语也不懂英语;之前两人只借助松井平志的翻译打了个招呼。现在,春子自然代替松井平志做翻译,把祝童的用日语转述给一遍。

松井近仁很仔细的听完,咧开嘴开心的笑着,端起酒杯说出一连串日语。

春子凑近祝童耳边说:“松井近仁先生告诉您,他很欢迎您这样的朋友,希望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常来常往。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姗姗很不喜欢这个人。”

“有没有白酒?松井近仁先生看起来是个豪爽的汉子,男人当饮烈酒。”祝童听罢呵呵一笑,仰头饮下,然后举着酒杯说。

“渡花琴是京都最好的酒屋,一般人在这里只能喝到清酒。可是李先生是贵客,您的愿望应该得到满足。”松井近仁很客气的说,转身对门外的侍者吼了几句。这一刻,骄横之态尽露无余。

很快,一瓶茅台酒被送进来。

十四 海外号外之二、逢贼抽刀(上)

松井近仁举着酒瓶给祝童倒上,殷切的说:“请用,请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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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春子翻译祝童也大致明白什么意思,可是他没有喝,只在唇边闻闻,充满期待的说:“我希望能和松井近仁先生分享这瓶酒。”

“吆西。”松井近仁给自己也倒满一杯;“乐意奉陪,希望李先生在京都过得愉快,就向在自己家里一样。”

一瓶高度茅台酒,在短短的十分钟内被祝童和松井近仁喝光了。

祝童还好,他喝下去的酒半数都被蝶神享用了;松井近仁已微微显出醉态,笑容可掬的搂着身边的艺妓上下其手。

时候差不多了,祝童又给松井近仁倒上一杯清酒,说:

“京都真是日本最好的地方,古朴清雅民风淳朴。去年,我第一次来到京都,就深深的被它的美丽吸引。松井近仁先生是此间主人,对京都应该有很深的了解。我希望得到您的指点,在京都生活,什么地方是需要特别注意的?”

松井平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野村花海双眼死死的盯在松井近仁脸上,干笑几声。

他们都听出祝童话里有话,可是,春子没有翻译,松井近仁不知道祝童了些什么,狐疑的看一眼松井平志。

“李先生说,叔叔您是京都的地主,他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并成为您的朋友……”松井平志无奈的把祝童的大致意思转述过去。紧接着对祝童说:“李先生,我今天邀请先生来只是为了感谢您在上海对我款待。近仁叔叔是我的长辈,我不希望您对他有什么误会。”

“当然了,京都曾带给我一些终生难忘的回忆,就是在这里,我认识了井池雪美小姐。”祝童想到自己的责任,也判断出松井平志大概没有介入一年前的事。只好如此说。

“吆西。……”松井近仁的话祝童听懂了开头,接下来的一串还是需要春子翻译。

“李先生是贵客,我们只是小生意人;谈不上指点。我只能以一个京都人的身份建议,这座城市比较传统,不喜欢被外来的东西改变。如果您决定在京都生活就要尊重京都的传统。”

“如果我不尊重呢?”祝童笑眯眯的问。

“那么的话,你会受到教训的。”松井近仁已经醉了。

松井平志连忙站起来,拉着他向外走。还不忘向祝童道歉:“实在对不起,叔叔他是个好人,从来也没有这样过。”

“你,滚出我的渡花琴,滚会中国去,京都不欢迎你。”松井近仁挣扎着,瞪圆双眼嚎叫着。

“我是平志君的客人。”祝童放低姿态,很不好意思的说。

春子又开始担任翻译了,松井平志很愤怒,可他用尽全身气力也不能把叔叔拉出房间;根本无暇说什么。

“都是因为你这个讨厌的支那猪,正贺哥哥和老松井才被迫离开他们最喜欢的京都。他们才是真正的京都人,你……”松井近仁咆哮着,指着祝童的鼻子大骂。

松井平志忍无可忍,捂住松井近仁的嘴,强行把他拖出房间。

“滚出去,滚出我的渡花琴。马上!立刻!支那猪不配来这里……”松井近仁在门外叫嚣得更厉害。

“我们走。”野村花海冷着脸站起来。

艺妓们都跪伏在地上,春子偷偷看一眼祝童,一副弱不禁风惊慌失措的样子。虽然事实并非如此,这一片狼藉与尴尬可说是她而起。

“我们走吧。”野村花海站起来,刚才那么混乱的时候他一直保持正襟危坐,冷眼观察着、思索着。

祝童看看手表,九点半钟,距离十点还有段时间;这个时候走,十点之前肯定会离开京都。

松井平志把叔叔安顿好急忙赶过来,尴尬的说:“近仁叔叔很失利,他醉了,请务必别往心里去;改天我让他登门谢罪。李先生,实在对不起,让您……”

“松井家族的族长不好当吧。”野村花海拍拍松井平志的肩膀;“平志君,我一直很欣赏你。小姐让我转告你,如果在外面过的不开心,井池家族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尽管松井平志一直劝他们坐一坐,他们可以换一家酒屋继续喝酒;祝童和野村花海还是坐上车离开了渡花琴酒屋。

“看来,我确实不适合来京都。”祝童微微叹息道。

“只要过了今晚,先生就是一个人来京都喝酒,小姐也不会太担心了。”

“这么说,平志君身上的压力很大啊。”

“所以说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一会儿如果有事发生,先生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希望不要出事啊。”哦!原来如此。祝童有点明白了。

话到三分好,野村花海已经说了五分,再问就真是个傻瓜了。

松井式在井池家族之外经营着另一股势力,如今,随着松井式的离开,松井家族族长的担子落到了年轻的松井平志身上。他似乎还不足以扛起这幅重担,或者说准备不足。以祝童对松井平志的了解,因为受西方教育多年,他是个比较现代的年轻人,对传统文化的没有很大兴趣。他的更适合作为一个高级职业经理人在商场上呼风唤雨,而不是做一个大家族的族长。

井池雪美一直没有放弃对松井家族的报复,即使松井式已经选择剖腹谢罪,即使松井家已经付出了两条生命,她心中的怨气还没有发泄出来。

此次行动,可算是借花献佛。

井池雪美可以暂时容忍松井家,可如果以松井近仁敢向祝童或野村花海动手,松井式以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平衡局面将不复存在。

松井平志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叔叔要做什么,所以他才一直劝祝童不要走。可祝童另有打算,他想的事情更多。

车队在京都市区穿行,祝童抛开脑子里的杂念,暗自调息,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外面还在下雨,路面在昏黄的街灯下闪着水光。

打头的房车闪起紧急灯,缓缓停下来。

“三条桥,真会选地方啊。”野村花海;“先生,你似乎没感到太意外?为什么?”

祝童呵呵笑笑,望着车外没说话。

鸭川江横穿整个京都市区,三条桥就是一座联通东西的大桥;从市区的渡花琴酒屋到京都远郊的九津,必须经过这座大桥。

野村花海扭扭手腕,惋惜的说:“可惜不能亲自动手了,这辆轿车有世界上最安全的防弹措施,我们俩都不能下车。喂!你们还等什么?”

最后一句是对座位旁的一个通话器说得。

车队前后忽然有两辆房车加入车队。前面一辆是能坐七人的商务车,后面跟上来的是一辆急救车。

从商务车上下来八个黑衣人,迅速散开去,隐没在周围的街道暗处。

商务车加足马力冲上三条大桥,祝童这才看到,大桥的正中停着一辆重型水泥运输车。

他乐于作壁上观,当然不会介入这样的事,野村花海不会不清楚松井家的底细,京都本来就是井池家族的势力范围。

重型水泥运输车隆隆启动,向着车队冲过来。

比起个头,商务车在那个庞然大物面前就像一页轻舟。

可是,商务车根本就不加躲闪,反而越开越快,冲着重型水泥车撞去。

撞击的瞬间,一条黑影从商务车上跳出,轻巧的在桥栏上一点,落进桥下的鸭川江。

伴着“轰!”的一声巨响,三条桥上爆出一团火焰。商务车消失了,撞击引起油箱爆炸。升腾的火焰把整个重型水泥车包裹起来,它又借助惯性滑行了一段距离,最后撞在桥栏上才勉强停下;好险也掉进鸭川江。

远远看去,好像半个大条大桥都在燃烧。

夜间十点的京都,马路上间或还有车辆驶过。很多人的都看到这里发生了车祸,要不了十分钟消防车和警察就会赶来。

“美丽的火焰。”野村花海赞道,这一刻,他眼睛里冒出狂热的光芒。

祝童把注意力放在车辆两侧,如果对方真想干掉自己或野村花海的话,重型水泥车应该只是个前奏,那是路障,作用是逼迫车队停下。当然了,它如果能撞进车队,甚至撞到自己乘坐的做这辆车。任何完美的防弹措施都将成为摆设。

前后两辆车上的人已经下来,十个人布下两道人墙把祝童和野村花海这辆车紧紧的保护起来。他们手里或是一把坚韧的木刀、或是一根黑幽幽的铁棒,如果算上隐在暗处的八个人,这样的防护可算是固若金汤。

一旦等到警察赶来,对方的行动就算失败了。

野村花海满意的摇摇头:“松井太郎就这点本事?太让我失望了。”

松井太郎是谁?祝童不知道也没时间问。直觉告诉他,有更大的危险正在临近。并且,危险不是来自被严密防守的陆地,而是幽深黑暗的鸭川江和周围的高楼。

“那里。”祝童指指江边,对野村花海说:“我要下去看风景。”

马路上排起长龙,十几辆要过桥的车被堵在车队后面。

同时,也截断了车队离开的通道。

“你和我都不能下车。”野村花海很坚持,对通话器说;“川中,带两个人去江边看看。”

“野村老师,您认为没有特别的原因,松井家敢对井池家族下手吗?”祝童不在坚持。川中宏就是开着商务车装向重型水泥车的人,刚在救护车上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带两个人下到江边警戒。

祝童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只有两个骑摩托的交通警赶到现场,正在三条桥旁设立警戒。

十四 海外号外之二、逢贼抽刀(下)

我必须下车。www.65txt.com”祝童坚决的说:“野村老师,我不想死在这辆车上。”

“这辆车是附近最安全的地方,先生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绕路。”

车锁是第一道防护措施,控制器在野村花海那边,他不同意的话车门根本就打不开。

祝童没时间客套:“不只是松井家的人,也许是江湖上的朋友,也许是更有钱的人想要我或您的命。我们俩都必须离开这辆车。野村老师,您应该知道世界上有狙击手。我们周围有许多高楼大厦,每一座高楼上都可能隐藏着狙击手。这辆车不是坦克,一颗穿甲弹就能撕开它的防护。现在之所以没有受到袭击,可能是因为我们提前停车,杀手也许正在寻找合适的位置。”

“咔哒”一声微响,电子锁打开了。

祝童迅速打开车门,野村花海也从另一边下来。

祝童的目光扫向周围的高楼,他没有狙击经验,只能靠直觉判断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地方。

可三条桥附近属于京都市区,两岸高高低低的大楼至少有十几座,能威胁到此处的地方太多。

野村花海是此处地头蛇,很快派出六个人,分成三组赶去三处大厦顶部搜索。

鸭川江边传来几声闷哼,川中宏从几米外石岸上露出半个脑袋,嘘嘘的说:“告诉师傅,快走……”说完,又沉下去了。

祝童踏上石阶,抽出龙凤星毫。

鸭川江边,站着一个带面具的黑影。

川中宏被他踩在脚下。

“江小鱼。”祝童喝一声,马上矮下腰。一枚尖利的鱼刺带着轻啸从他头顶飞过。

野村花海一挥手,两个侍者冲下河堤。

黑衣人没有开口,而是把一枚鱼刺点在脚下人的咽喉上。

川中宏是野村花海指定的接班人,如今是井池雪美小姐的私人助理,也就是这些侍者的头。黑衣人原本以为拿住他就等于有了个护身符,没想到侍者根本就和没看到一样,一把木刀一根铁棒毫不留情的向他砸来。

“你应该用枪。”祝童退后一步,有人替自己玩命的感觉真好。

又有两位侍者下去了,黑衣人被逼得步步后退,他乐得作壁上观。

鸭川江边,黑衣人已经放到了两个侍者,都是用鱼刺刺中关节;他好像不想闹出人命来。这使祝童怀疑刚才的判断,江小鱼好像不会如此心慈手软。

“原来是无情大师。”

黑衣人一个闪身露出了破绽,祝童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那是正宗的金佛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罗汉腿。

无情依旧不言不语,可是招式之间略显涩滞;显示他的内心的有点慌乱。

“堂堂普贤寺知客僧,金佛寺无字辈第一人,竟然沦落到替人当杀手。可怜可叹。”祝童嘲讽道。

无情大师似乎怒急,捡起一只铁棒抡出层层叠叠的虚影,赫然是金佛寺另一绝技疯魔杖法。

两个夹击纠缠的侍者抵挡不住,一个被击飞,一个被迫后退自保。

又一条黑影冒出来,几乎在无情大师觉察到危险的同时,一根软鞭距离他的肩后不到半尺。

无情铁棒后轮,堪堪挥中软鞭。但是,铁棒丝毫没感觉到应有的阻碍,无情暗叫糟糕,却已无力回天。

“咔嗒!”一声,无情一个鹞子翻身,落下时痛苦的扶住右肩。铁棒顺着无情挥舞的方向飞出,落进鸭川江。

“好厉害,四两波千斤。”野村花海是识货的,捂掌大赞。

黑影施展的柔功太过高明,只顺着无情的力道加进一丝圆柔劲气,就差点废去他的一条手臂。无情虽然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扭转自己的身体,被迫以手中的铁棒为中线旋转,却还落得右肩脱臼的下场。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迅速撒手,身法够高明,这条手臂一旦旋转一周,就将是个筋脉具裂的下场。

无情也不说话,一拍一合按上脱臼处,抬手扔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转身跳进鸭川江。

“炸弹。”野村花海一把扑到祝童,周围的侍者也都纷纷卧倒。

十秒钟过去了,没有动静。黑乎乎的东西在距离祝童十几米处,一点动静也没有。

二十秒钟过去了,还是没有爆炸发生。

祝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过去,弯腰捡起那东西。

果然是一颗手雷,但是无情没有拉下引信就扔出来,当然不会爆炸了。

说到底,无情还是不敢杀人啊。他毕竟在金佛寺好多年,经文念得多了,总要受些影响。特别是被祝童叫破身份后,更不好意思当街杀人了。

如此一乱,突兀出现的黑影也不见了。

“那位……是李先生的朋友?”野村花海问。

“我不认识。”祝童望着不远处的高楼,答道。

那是曲奇,来自豫西逍遥谷的年轻高手。只不过,祝童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一身修为高明至此。看来,曲奇在擂台上只拿出了五成的本领。这份柔劲已达刚柔并济的大成境界,如果不算玄功的话,索翁达也比他高明不了多少。

一辆轿车急速冲过来,发出一串尖叫声停在车队外侧。

侍者们刚从地上爬起来,又紧张的把祝童和野村花海围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房车。

车门打开,松井平志从车内钻出来。

“野村老师,李先生,你们还好吧。”松井平志焦急的在人群里寻找着,看到祝童和野村花海都安全,显出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刚得到消息就赶来了,很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们受惊了。”

距离三条大桥一千三米远的京东大厦高七十三米,顶层平台上,意大利盾牌保罗喘着粗气,举着一架红外激光定位仪搜索着三条桥周围。

他身边趴着个身材瘦小的黑人,正在调整组装一枝大口径狙击步枪。

保罗恶狠狠的咒骂着京都的鬼天气:“曼德拉,准备好了没有?”

如果不是右手用不上力,保罗根本不需要曼德拉的协助,自己就能完成这个狙击任务。

曼德拉是保罗任国际雇佣兵训练营教官时训练出来的职业雇佣兵,他是一个天才的猎手,是个干狙击手的最佳材料。

这个时候,保罗庆幸自己把曼德拉叫来帮忙。保罗的老板卡尔为此次行动提供了充足的资金支持,曼德拉手中的狙击枪配备有最先进的瞄准和修正系统。但雨中狙击有更多变数,曼德拉在热带丛林中养成的直觉,正适合这样的环境。

“报告长官,一切准备完毕。”

这具狙击步枪产自南非,经过特别的改装能后射出能破甲弹和燃烧弹,有防弹轿车克星之称。第一颗子弹突破外层装甲,第二颗燃烧弹将让目标变成一具燃烧的棺材。

可恶的是,目标车辆并没有停在预定范围内,一株大树挡住了视线;以至于保罗和曼德拉用了三分钟的时间才完成这次换位。

“可恶,他们不在车里了。”保罗观察到井池家族侍者们已经离开了防弹车,证明那个小骗子和老野村已经离开了预定目标。

他立即开始寻找祝童的身影,如果是白天,这件事会十分简单。可现在是深夜,加上三条大桥上燃烧着的车祸现场对他手里的红外激光定位仪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干扰,以至于保罗用了整整一分钟才锁定了一个目标:野村花海。

老板的指令是,第一目标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野村花海只是第二目标。

保罗不甘心,再次搜索现场。

“一号目标在河边。”还是曼德拉从瞄准镜中发现了一号目标的身影,可是,一个身影一直有意无意挡在目标身前。

“把他们一起干掉。”保罗计算着时间,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分钟,他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完成射击,并安全撤离。

郊外,一架轻型直升飞机将在十点半钟起飞。日本外海有一艘远洋考察船,直升飞机会把他们投放到海面上,同时,远洋考察船会派出一艘快艇把他们接上船。

如果赶不上那架飞机,他和曼德拉将面临被井池家族追杀的危险。

这里是京都,井池家族在此处有深厚的根基;他们两个都是外国人,结果如何不想可知。

保罗开始锁定目标,曼德拉的狙击需要他提供的数据。

“等一下。”保罗没有提供数据,他看到了一个人。

挡在祝童身前的那个人保罗认识,他是老板的朋友和重要合作伙伴,松井平志先生。

“曼德拉,你有没有把握?只击中一号目标不伤及别的人。”

虽然明知是废话,保罗还是问了一句。

暗杀是为了生意,而不是对生意造成破坏。保罗跟随老板有段日子了,他虽然貌似粗鲁,却比丹尼.罗尔森更懂得察言观色。所以,老板才会在他右手残废后没有选择辞退他,还把如此重要任务交给他来做。

保罗已打算拿着这笔丰厚的酬金退休,从此离开危机重重的职业保镖生涯。他如今必须衡量,如果松井平志和一号目标同时被干掉,老板的收益和损失那个更大。

“教官,有两个人正在接近这里,他们速度很快,距离大楼还有一百米。”曼德拉催促道。

在他的视野里,附近的三座高楼都是对方的搜索目标。

楼下黑影里有一辆大功率摩托车,那是他们撤离的唯一途径。

保罗狠狠心,说:“干掉二号目标。”

他现在不可能再请示老板,当机立断也是一个优秀的职业保镖应该具备的素质。

正在此时,一条黑影从他们身后十几米出冒出。

黑影刚要行动,忽然停了下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指示。

与此同时,祝童正在自言自语着:

“死人好啊,不死人不热闹。哈哈!”

一、落霞(上)

太阳出来了,在京都上空盘旋了十多天的雨云被季风吹向岛外。(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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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津从泥泞中挣脱出来,满园樱花也彻底盛开了。

今年的樱花灿烂得有点不合时宜,因为最爱它们那个人,老花匠野村花海走了。

说它们没良心当然有失公允,樱花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展示自己的美丽以供人们欣赏,花匠精心培育它们,也是为了这短暂的灿美。如果不开花,那片土地上完全可以栽种更有价值的树木。

汉密尔顿勋爵又来拜访福华造船筹备处的李主任,可是他在枫卢外整整等了一个小时,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李主任在照顾病人,今天没时间接待任何客人。

汉密尔顿勋爵失望的对威尔逊夫人说:“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是调解人,他不应该也没权利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觉得,勋爵应该建议史密斯和卡尔先生也来一趟。这位病人的身份很特殊,他是松井平志先生。”

“啊哈!”汉密尔顿勋爵惊叹一声。

“您没看报纸吗?昨天晚上京都发上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有人死了,有人受伤了。”

“可是今天天气很好,日本的报纸我根本看不懂。”勋爵嘟囔一句。心里却在咒骂史密斯.沃森伯格。

昨天晚上到午夜,正是那个酒鬼缠着勋爵,让他喝下了太多的威士忌,到现在,汉密尔顿勋爵的脑袋还有点晕。

“那就是您的损失了。我如今有点怀疑勋爵的能力,对如此敏感而重要的消息,您竟然一无所知。”威尔逊夫人讥讽道。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汉密尔顿勋爵能在金融市场上呼风唤雨,不是因为他的钱最多,也不是因为他是那个世界最聪明的人。

通畅的信息管道和交游广阔,才是汉密尔顿勋爵能成为调解人的原因。

勋爵很快就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并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留下来的理由;“我希望能尽快探视松井平志先生,他是此次谈判的参与者,也是我的重点客户之一。”

“我和李先生一直在等你提出这个要求,请。”威尔逊夫人露出开心的笑容,能让汉密尔顿勋爵尴尬的机会并不多。

“威尔逊夫人,我欠您个人情。”嘴上如此说,跟着威尔逊夫人走过九津的回廊,勋爵在心里早把她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意淫了一番。

一个小时啊,发生了如此令人震惊的大事,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决定很多东西。但是,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一直在威尔逊夫人引导下,欣赏的樱花。

在一般情况下,九津的樱花确实值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欣赏。可是,如果没有威尔逊夫人的耽搁,他至少可以要通过朋友和手下,知道到事情的大致经过。

汉密尔顿勋爵摸摸口袋里的手机,奇怪,今天这个小东西分外安静,那怕一条信息都没收到。

九津周围被人用大功率干扰器屏蔽了。

汉密尔顿勋爵马上得出结论。

如此看来,此次调解将分外艰难。

松井平志右臂被绑带裹得严严实实。据他的主治医生神医李想介绍,一枚弹片正扎进他的肩膀。

特别时期,汉密尔顿勋爵不适合在九津停留太久。

勋爵亲切问候了松井平志先生,在得到他的伤不会影响谈判正常进行的承诺后,汉密尔顿勋爵匆匆离开了。他需要尽快见到老卡尔,还有那个莽撞的酒鬼史密斯先生。

如果说野村花海的死是对方的损失的话,松井平志受伤并且留在九津接受神医李想的治疗,对于史密斯这边来说绝不是个好消息。

送走了汉密尔顿勋爵,松井平志说:“李先生,小姐还不愿见我吗?”

“野村老先生的事让雪美小姐很难过,这些年来,她几乎把野村老师当成自己的父亲。”祝童把凤星毫从松井平志肋下抽出,试试他的额头;“别着急,我再去看看。你身上的热度已经退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九津的花园,井池雪美伫立在那颗名为落霞夫人的樱花树下。

没有坟茔、没有墓碑,只在落霞夫人的树干上刻下两个字:花海。这,就是一代井池家族守护人的最后归宿。

天夜牧场上有专门的忍者墓地,井池雪美小姐却按照野村花海老先生生前的意愿,他的尸体被葬在九津花园里落霞夫人身边。这样做是为了安抚野村老先生弟子们的心,也是一种补偿。

落霞夫人比往年提前一天凋落了满树花蕊,叶子也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井池雪美说是它在哀悼野村老师;祝童没说什么,任何一颗花树的根部被挖开埋进一个人,都会有如此的表现。

站在这里,想着野村花海过往的点滴,祝童也感到难过。无论如何,一个令人尊敬的老派人物的离去总会让人伤感。更何况,这个人的死多少与自己有点关系。

“该结束了吧?”

“先生在责备我不该为家人复仇吗?”一夜功夫,她似乎成熟了很多,苍白的脸上尚留有泪痕。

“任何事情都要有个限度,你太执着了。松井式就是怕了你,才做出那样的选择。家族恩怨在那个时候就该结束了。”祝童扶着井池雪美的肩,劝道:“去吃点东西吧,人总是要死的。野村老先生曾说过,生命就如樱花一样,在盛开的时候盛开,在该凋谢的时候凋谢,不能有太多怨言。”

“可是,野村老师真的不在了。”井池雪美叹息一声,倚在祝童身上离开花园。

祝童的意思是,松井家族可以说是井池雪美逼着走出这步险棋,之前,没有人劝阻她复仇的决心,野村花海虽然有不同看法,却严格按照主人的意愿,一步步逼迫着松井家族。如今,他用自己的生命警醒了井池雪美。

细细回想,野村花海昨天晚上的表现有点反常,他似乎是在找死。松井平志已经警告他们警惕枪手,野村花海只让祝童躲好,在那个非常时刻,如果野村花海不想死,如今躺在泥土中的就应该是川中宏或一位侍者。

只是,事情如果真那么简单祝童就不会感到忐忑不安。

花园门外照例有两个侍者担任守卫,井池雪美对他们说:“让川中宏回来吧,这件事就此结束。”

“松井平志还在等着呢,如果不是他,我八成和野村老先生一样死在对方枪下了。”祝童趁机说。

“是应该去看看他,可现在不是时候。”井池雪美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艳红;“野村先生的坟前还少了点东西,松井近仁或松井太郎,松井家的厉害家伙未免太多了,必须有个人出来负责。”

“还要流血?”祝童有些不满。

“你不懂。先生,这里是日本,是京都。我这样做是在报答平志君对你的保护。平志君明白,要不然,他也不会跟着先生来到九津。先生说过,他身上只是一点轻伤,没有人限制他的自由啊。”

“我……不该去喝酒。”

之前祝童确实不懂松井平志为什么会跟自己回来,现在有点明白了。松井平志现在是自由的,他随时可以离开九津,留在这里,就等于在对松井家的长老们施加压力。

要么付出代价,承认松井平志的族长权威,要么大家一拍两散。如果他们选择后者的话,松井平志将回归井池家族,而松井家族就要做好应付野村花海弟子们残酷报复的准备了。

野村花海昨天晚上离开渡花琴时对松井平志说的那番话已经是代表井池雪美表态了。祝童知道,野村花海更看好松井平志而不是自己,他一直希望井池雪美能嫁给松井平志,而不是一个来自中国的“神医李想”。

就算死,他都选择倒在松井平志怀里。

一颗大口径子弹穿过野村花海的胸口,造成一个茶杯大小的贯穿伤,他随即倒在松井平志怀里。

祝童跑过去时,野村花海已经闭上了眼睛。松井平志和他们身边的人都听到了他最后的一句话:“拜托了,一定要照顾好小姐。”

野村花海的死,对井池家族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好在川中宏还活着,他只受了点轻伤,身上三处穴道被封。

如今,川中宏正带人追杀杀害野村花海的凶手,九津内外处于半封闭状态。

“你不用自责,野村老师一直在压迫松井家,他们真正想杀的是我啊。幸亏你来了。”井池雪美善解人意的宽慰道。

“幸亏我来了?”祝童默念着,嘴角浮起笑纹。如果可能的话,松井家族最希望干掉的不是自己也不是野村花海,而是井池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

可是,刺客最想杀死的一定是自己。祝童想:如果自己不来日本,如果他不坚持去京都赴约……所有的如果都不发生的话,他来日本做什么?

回到枫卢,祝童换换脑子,说:“我在想,福华造船不能再拖了。拖下去,类似的事还会发生。”

“干妈说,一周内就会有个结果。他们也拖不起了。”井池雪美准备给父母上香,她正在选择香线。

“我在想我们的调解人,他似乎太得意了。”祝童走到壁橱前帮着井池雪美选择香线。无论走到那里,井池雪美都会随身携带父母的牌位,每天下午上香几乎成为她必做的功课了。

“你是说勋爵?”井池雪美看向祝童,笑道:“先生想做什么?”

“汉密尔顿勋爵是有点问题,也许是我多心了。雪美,事情不能全由他安排。那样,我们太被动了。我需要一个宴会,派人把请帖直接送到史密斯手里。”

“今天吗?”

“就是今天,雪美可以先和威尔逊夫人商量一下。”

“干妈总说这两天太安静了,她一定很高兴能热闹热闹。”井池雪美脸上刚出现点笑摸样,又苦着脸说;“还是不好啊,野村老师刚去世呢。我怕会影响他们的心情。”

“你是家主,野村花海说到底只是家族附庸;他的地位还在池田家之下。雪美,时代在变,有些传统也必须有所变通。野村花海只能有一个,今后再也不能出现另一个野村花海了。”祝童郑重的说。

井池雪美缓缓的点点头:“明白了,就按先生说的做。”

野村花海以一个保镖的身份被对手列为刺杀目标,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井池家族内已经具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他有野心的话,可以轻易架空井池雪美成为井池家族的幕后主人。

祝童在提醒井池雪美,经过她这番折腾,维系井池家族的传统正在面临考验。

虽然川中宏现在看起来还可以,但人的内心是最不好把握的,井池家族不能再出现一个类似野村花海那样的人。

一、落霞(下)

京都城东山区,距离九津不过十几公里有一处幽静的峡谷,水边空地生长着茂盛的枫树林。www.65txt.com

一个小时前,意大利盾牌保罗把自己埋在一株枫树下。

为了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树洞,保罗已经用去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曼德拉差点落到对方手上,他们没有赶上直升飞机。

说差点是有原因的,保罗指挥曼德拉完成对二号目标的狙击后,两人抛弃所有装备飞跑下楼,赶向隐藏机车的地方。

他们刚刚冲出京都大厦就遇到拦截,曼德拉就被一只铁棒击中肩膀,随即被按住了。

保罗根本就没有任何停顿,他以与身材不相称的敏捷躲开扑向自己的黑影,反手抛出一把飞刀。

这把刀没有伤到两个黑影中的任何一个,却**了曼德拉的咽喉,并切断了他脖子上主动血管。杀人灭口这样的事,保**起来一向很干脆,特别是在同伴落到对方手里的时候

他本来已经跳上机车,并用最短的时间,启动机器冲上大路。

就在他转过第一个路口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保罗的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一只折扇不知从那里飞过来,扇骨击中了他的眉心。

严格的训练和长期的冒险生涯救了他。

保罗没有失去对机车的控制,凭着刚才的一点印象,他开着机车冲上人行道,并准确的穿过栏杆之间一条不过一米宽的空挡,连车带人扎进鸭川江。

保罗已经逃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他没有选择直线逃离京都,而是带着追杀者在山区打转。他知道,落到对方手里一定是死路一条。日本的黑社会世界有名,他杀了侍者们的教师和最高领导,井池家族的侍者,也许比黑社会更可怕。

保罗深知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他不可能无休无止的逃亡,重要的是尽快摆脱对手。他曾经三次经过这株枫树,吸引他的就是枫树下松软的泥土。没想到,他的运气出奇的好,试探性挖掘不过三十秒,就发现了藏在泥土下的树洞。

他不知道的是,能追踪他如此久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群受过忍术训练的侍者。京都周围山区的所有地方,几乎都曾经是他们的训练场。这个树洞原本就是侍者们为了训练隐身术而特别布置的。

近了,搜索的脚步一点点接近保罗藏身的树洞,刚才,他甚至能听到对手的呼吸声。可是那家伙只是在他头顶的泥土上撒了泡尿就走了。

这样的行为一次就属反常,可是保罗发现,竟然有六个人在他头顶撒尿。莫非,这颗大枫树上刻着WC的标志?

最后一次是六个人一块出现,他们围在大枫树旁嘀咕着什么。

日本话是那么难懂,保罗不明白他们在商量什么,却知道自己这次八成要玩完了。他已经意识到,人家这是在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远处跑来个人,急匆匆的叫喊着。意大利盾牌从绝望中泛起一点点希望。

两分钟过去,没有人了,那些人全都走了。

保罗不相信自己有如此好的运气,他怕对方又耍什么圈套,在潮湿的泥土下蜷缩着身子,继续等。

下午四点,松井家族屈服了,松井近仁与松井太郎身着丧服走进九津,井池雪美可以任意选择他们其中的一个为野村花海陪葬,也就说,只要井池雪美指着谁,谁就必须在野村花海墓前切腹自杀。

下午五点,落日透过夕阳将晚霞夫人披上了一层绚烂的光晕,井池雪美作为家族主人主持对家族忠诚的守护神野村花海老人举行的祭奠。

祝童尚未正式与井池雪美完婚,甚至连订婚也没有,也就没资格出席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回禾吉大师从牧场赶来,带着一整套祭奠用具,他和松井平志都可以参加对野村花海的祭奠。

举办这个仪式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川中宏将在祭奠结束后正式接替野村花海,成为井池家族的新一代守护神。

祝童在四点十分乘车离开了九津,他有两件事要做。一是送黄杰和无聊大师离开,二是代替井池雪美小姐去京都迎接凤凰仙子朵花。这也是为了避免尴尬。

无聊大师来到九津一天多才见到祝童,没想到却是要送他和黄杰离开。

黄杰一见面就对祝童道歉,说自己年少无知,差点耽误李主任的大事。

祝童笑笑没说话,把他们让上一辆商务车。

车开了,才说:“不是我着急,时间实在太紧了。下次吧,福华造船需要大量资金,一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希望李先生能再考虑考虑,我们就这么回去,恐怕不好对掌门交代。”无聊不甘心,他知道现在能进入福华造船虽然有一定的风险,却是获利最丰厚的阶段,与后期进入不可同日而语。

“你们也看到了,威尔逊夫人的股份已经转让给东海投资和谢家,法律程序已经走完。只能等下次了。”商务车穿行在山间公路上,看到蓝蓝的天和满眼的翠绿,祝童心情舒展,笑道:“无聊大师,你是资本市场的老前辈了,福华造船马上就会进入正式谈判阶段。我需要一些建议。”

“我只有国内的资本市场经验,不是藏拙,这个时候说多了,反而对你不好。”

“基本原则都是一样的吧?”

“如果说有什么基本原则的话,大概一句话能概括:瞒天要价,落地还钱。”无聊笑笑;“在股票市场上炒作需要制造概念和联想,但在资本市场上炒作的是钱本身。一家公司哪怕只有一块牌子,但是在这个市场上可以值一百万,也可以值一千万甚至上亿;天有多高,价钱就能喊多高。

“我能给你的建议只有一点:不要相信他们手里的任何财务报表,会计方法只是工具。工具用好了负数能变正数。他们是创造会计规则的人,知道在什么时候使用什么工具对自己有利。如果进入他们设计的谈判轨道,无论怎么谈你都占不到便宜。所以,你应该利用现在的优势,开出任何价钱都是合理的。如果颠倒一下,他们也会同样对你开出天价。这个世界里没有仁慈和友谊,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凶狠的鳄鱼。”

“很好,谢谢了。”祝童打开车窗,让外面清新的空气吹去车内的郁闷;“无聊大师,你为什么认为我有优势?”

“因为你昨天晚上受到刺杀,而且死的不是你。”无聊瞟一眼坐在前座的两个侍者,狡猾的笑笑,凑到祝童耳边低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逼着他们刺杀你。野村先生的死,对你来说……”

祝童果断的打断无聊的话,哈哈笑道:“大师真会说笑话,哈哈,我真想请你留下来当高参。”

真的想的话,只要祝童开口无聊八成真就会留下来。可是现在都坐在车上了,大家都明白他是在客套。福华造船筹备处的谈判小组昨天晚上就到了,九津固然没多少空闲房间,多无聊一个也不算什么。

“只要先生需要,无聊随时可以回来。”无聊大师只能跟着客套。

笑话归笑话,无聊知道自己猜对了。以他对祝童的理解,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冒险参加一场鸿门宴,除非,这是他希望的。

黄杰此次日本之行可算是收获不小,他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教训和震动,一路上都在默默的想心事。

无聊和祝童的对话虽然只说了五分,黄杰听懂了。在他们的世界里,一个人能准确的判断局势并不算优秀,祝童从开始就在谋划把握大局,并最终拿到了一把好牌。黄杰忽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如果不出意外话,福华造船的谈判已经定局了。可是,他失去了分享大餐的机会。

只是,为什么无聊大师会答应离开?祝童曾对空寂大师有过承诺,如果争取的话,他们不是没有机会留下来。

商务车进入京都机场,祝童把与两个侍者把他们送进大厅,临入关时,黄杰握住祝童的手说:“李主任,回到上海后我会辞去现在的职务,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跟在您身边学习一个时期。”

“这个……我何德何能,回去再说吧。希望你们一路平安。”祝童万万想不到黄杰会说出这样的话,经过昨天的事,他原本对这个温室里呵护出来的公子哥有些许轻视,如今,一颗心忽悠又提了起来。

朵花乘坐飞机要五点多才到,祝童看看表,还有半个多小时的空闲,本想在机场随便转转。

随他前来的侍者坚决要求他回到商务车上去,祝童也不好坚持。仇恨也是一种能量,释放之前需要一个积蓄的过程,到达临界点需要一定的条件和时间。他以为昨晚的事发生后,至少在近期内,不会有人敢在他身上动脑筋。

他坐在商务车内闭目养神,思索着无聊大师,还有黄杰。一个大大的疑问越来越清晰的展现在出来。

蓝湛江,他为什么不来?祝童早就发出了邀请,请他到九津来参加福华造船的谈判,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五点二十分,朵花一行三人走出进场。

远远的,祝童就愣住了。

不只是朵花来了,她身边那个素衣丽人,不正是叶儿吗?叶儿换了造型,发型也变了。祝童愣愣的看着她,这身衣服……一定价值不菲;叶儿的纯真、叶儿的妩媚,在它的衬托下显露无余。整个京都乃至整个世界因为她的出现,瞬间黯然失色。

祝童呆呆的站在原地没动,一双眼睛与叶儿久久对视着。此时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说出半个字。

“李主任,傻子了?”柳伊兰在祝童眼前挥挥手。

“柳大姐也来了。”祝童尴尬得笑笑。

“嗨!大哥,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朵花没心没肺的说,随即亲热的挽住祝童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说:“叶儿姐哭了呢,她……”

“李主任,我来向你报道。”叶儿连忙恢复正常,刚才,她的表情与这个“傻子”同样奇怪。

京都昨晚发生的事已经被发达的传媒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世界各地,叶儿一直担心祝童是否受伤了。临上飞机前,小于在电话里说还没有得到有关李想的确切消息。只知道现场有多人受伤,并且有一位老人死亡。

还好,祝童看起来很健康,气色相当好。

“来啦就好,很好。”祝童想起身边还有两个井池雪美的心腹,很快调整好状态,接过行李引着她们走向停车处。

他忽然感到自己是那么肮脏,甚至不配握一下叶儿伸过来的纤纤玉手。

二、一点点(上)

保罗在泥土中等了好久好久,估摸着外面天已经黑了,才开始一点点挪动僵硬的身体。www.65txt.com

他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蜷缩了十二个小时,能保持头脑清醒就算不错了。

保罗用了二十分钟才钻出地面,能自由的大口呼吸空气的感觉是如此美妙,以至于使她他忽视了眼前忽然出现的一双高跟鞋。

“您一定很累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在保罗耳边响起。

“是,我想喝水。”

“看起来,您现在又累又饿,是吗?”一双洁白细腻的手,递过来一只可爱的瓶子。

保罗一把抓过瓶子,扭开瓶塞,是一瓶香气四溢的美酒。

生理需要有时候能击垮一个人的理智。

一天一夜的逃亡已经磨去了保罗的斗志,对于他来说,如果说世界上有比能自由的呼吸更有吸引力的事,就是能大口的畅饮美酒。

九津的厨师有得忙了。

好在,正宗的日本料理很适合作为冷餐会的配餐,一切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比较起来,日本清酒在好酒者看来就显得太清淡了。

池田一雄先生匆匆从东京樱花大厦赶回九津,遵照雪美小姐的叮嘱,他带来了一些世界各地的名酒,招待客人的吧台上也就不再显得太素静。

晚八点,九津,枫卢正厅。

如今正是***辉煌,一派热闹场景。

凤凰仙子朵花的到来让井池雪美小姐稍微感到安慰,蹦了一天的小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摸样。

她不敢再哭丧着脸,因为李先生的前任女友苏警官也随着朵花来到日本。

晚宴前,井池雪美小姐在自己的房间整整停留了一小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雪肤朱唇眉目清丽的盛装古典丽人。

可是,井池雪美小姐有点失望,她没看到苏警官。

朵花说,叶儿已经开始工作了。福华造船筹备处的谈判应对小组正在开会,叶儿请朵花转告井池雪美小姐,并感谢她的盛情邀请。

史密斯.沃森伯格和卡尔都接到了井池雪美小姐发出的请柬,他们带着各自的女伴,准时来到九津。

最不高兴的当然是调解人汉密尔顿勋爵了。

他没有合适的女伴,史密斯带来了西蕾娅小姐,虽然她曾经是勋爵的秘书,可现在的老板是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卡尔提前一步邀请了威尔逊夫人,勋爵思量再三,只好厚着脸皮邀请萧萧作为自己的女伴,

反正萧萧现在的老板不缺女伴,事实上,他也只能选择井陪在池雪美小姐身边。

陈依颐小姐也收到了请柬,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原本不想参加,最好的理由是找不到合适的男伴。可是井池雪美小姐替她约好了松井平志先生,并请自己的设计师给陈依颐小姐送去了几套晚礼服供她挑选。

陈依颐伴着松井平志成为今晚最杰出了一对。

下午,松井太郎在野村花海老先生最钟爱落霞夫人下剖腹自杀,松井平志得到了松井家族的全面认可。这个时候,他不能穿太随便的衣服,一套严肃的三件套西装很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陈依颐本来条件就不错,为了配合松井平志,她选择了一套黑色低胸装扮出来后。一出场,两人立即惊艳枫卢。

威尔逊夫人最喜欢漂亮女孩子,左手拉着朵花,右手拉着陈依颐,说:“多可爱的天使啊!都给我当干女儿吧。”

祝童在一旁面含微笑恶毒的想:威尔逊夫人绝对有不凡的眼光,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干女儿。

陈依颐是旭阳集团的董事长,朵花的父亲是手握重权的王向帧,凤凰基金会如今也有相当的规模。如果只看漂亮的话,她怎么不去拉叶儿和西蕾娅做干女儿?

男伴女伴的,要看什么场合。

今天的宴会大家都满腹心事,很快就打破了开始的格局。男人们在客厅内三三两两的在一起窃窃私语,女人们在威尔逊夫人召唤下,在院子里欣赏樱花。也许还谈些时装之类的轻松话题。

池田一雄最先想应酬的是祝童,谁都看得出来,不久的将来,这个年轻人就会接替他的出任井池财团的总裁。

祝童很高兴见到池田一雄,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奇怪,两人之间算是老交情了,一切都始于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也就是因为车祸,池田一雄成为祝童的病人。治好了身上的病,池田一雄却落下了另一个病根,他从心底对这个年轻医生总有一些莫名的惧意。

不知为什么,祝童总觉得自己与池田一雄之间的沟通有问题,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层看得见摸不着的隔膜。

当他是神医李想时,池田一雄是他的病人,交流应该说很通畅,即使那时的话题很有限。

当他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时,池田一雄可算是他的合作者,两人之间也没多少问题,每次交流带着一些亲切感,那可说是两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可是,祝童如今是井池雪美小姐准未婚夫,池田一雄的眼里多了太多东西。也许,他的态度代表着井池财团大多数人的心态吧。

池田一雄把自己得儿子介绍给祝童,可这个年轻人很快就被祝童归入蠢货的行列,他甚至没兴趣记住小池田的名字。

松井平志的到来打断了祝童与池田一雄之间不咸不淡的谈话,两人也同时松了口气。

松井平志没有难过的样子,他和对松井太郎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对松井家族族长的位置也没太大的兴趣。也许是年龄接近的原因,他们之间的矛盾最多,两人之间的交流反倒更有默契。

“李主任;你不怪我吗?”

“我不知道是该祝贺你呢……还是表示遗憾。”祝童慢悠悠的说着,眼神一直在和松井平志交流,直到相视一笑;“也许我应该说,谢谢平志君对我支持。”

一句话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传递的信息却很丰富。

“我有得选择吗?”松井平志叹一声;“爷爷走了,野村先生也走了。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需要做出的选择也很多。我发觉,我不可能真正的离开井池家族,在多数人眼里,我忽然变成了一个叛逆者和傻瓜。这种感觉实在很糟糕。先生说过,当他们让你感觉有面子时,陷阱就在你的脚下。我想,这句话很适合我。史密斯先生和卡尔很欢迎我的加入,他们让我做合联船舶的CEO,但是麻烦也最多。家族的人很欢迎我回家,他们表面上很尊重我的,实际上,家族内部的事我根本插不上手。”

“应该是没多少兴趣吧,我觉得你有点消沉。年轻人,要加油啊。”祝童玩笑般的劝道。

“谢谢。”松井平志很认真的说;“先生是跟能与神灵沟通的奇人,我选择支持你,是因为爷爷曾告对我说:如果那个姓李的想得到什么,平志,他会用任何方法,包括以我的生命胁迫;可是,他只要做出承诺,就一定会付出同样的努力去做到。”

祝童握握松井平志的手,短暂的交流到此结束。

史密斯对汉密尔顿勋爵也有意见,他找个机会走到祝童面前,说:“李先生,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误会从现在开始一笔勾销。”

祝童对松井平志说声抱歉,转过身道:“我们之间有误会吗?不记得了。史密斯先生是合联船舶的董事长,我是你们的打工仔,老板对我们有误会了,当然是我们伺候不周全。要杀要刮,还不看老板们的心意?”

史密斯眨着蔚蓝的眼珠,深情款款的注视着祝童翻动的嘴唇,好半天才弄明白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连连摆着手说:“NO!NO!NO!我不是老板,我们都是打工仔,做错了事情,大家都要死。”

“死也分个先后啊。”祝童学着史密斯,把右手摆的如风吹杨柳;“您如果再活三十年、四十年,终究也是个死。我呢,随时可能被干掉。昨天晚上我就到鬼门关转了一圈。史密斯先生,您一定在某个酒吧里舒舒服服的喝酒呢。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昨天晚上的事,很抱歉,我不知道京都发生了什么。新闻里说,您遇到了一场可怕的车祸。”史密斯连忙打马虎眼;“对于野村老先生的不幸,我很遗憾。”

“史密斯先生,您有一个保镖,意大利盾牌保罗,还记得吗?”祝童说完,轻轻瞟一眼门口。

史密斯浑身一哆嗦,也随着他的看过去。

风吹花影,两位侍者在门前转了一圈又隐到暗处,没有任何人近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句话在我们中国已经流传了上千年。史密斯先生,据说您相信上帝。”祝童今天谈兴颇浓,笑眯眯的问。

“是的,没有信仰的人是孤独的,我是上帝忠实的奴仆。”史密斯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虔诚的念叨一句“阿门”。

“有您这样的信徒,上帝他老人家真幸福。”祝童挪揄道;“既然您信仰上帝,也就一定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对吗?”

“当然,可是上帝不是什么老人家;灵魂……李先生,您要说什么?”史密斯感到后背发凉,知道不能被对方带着走,希望尽快结束这个话题,转而谈点正事。

“九津是京都最美丽的庄园,这里所有的樱花都浸透着野村老先生的心血。斯人已去,徒留花香在人间。我想,他如果也有灵魂的话,最留恋的地方一定是这里。”

祝童又轻轻瞟一眼门口,史密斯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他勉强把酒杯送到嘴边,把全部液体都倾尽咽喉深处。

二、一点点(下)

酒壮英雄胆,史密斯感觉轻松了,说:“野村先生需要一个弥撒;主的光芒将引导他升入天堂。(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李先生,按照汉密尔顿勋爵替我们安排的日程,明天上午我们将开始就福华造船的未来交换意见。我希望,您能尊重事实。按照资本价值计算,合联船舶理应得到应得的股份。”

“明天上午只是交换文件。史密斯先生,您应该明白书面文件的局限性。”

“如果李先生有什么个人要求的话,为了消除分歧,我认为大家能很快达成共识。”史密斯俏皮的眨眨眼;又一次试图贿赂福华造船的关键人士。“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本圣经,我希望您能抽出一点时间,放松精神,用心聆听上帝的召唤,分享主的荣耀与恩赐。”

轮到祝童听不明白了,周围没有萧萧或西蕾娅做补充说明,他只好摇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要说什么。”

“通常,我们会把自己所得的十分之一奉献给上帝,上帝会按照他的意志转交给需要帮助的人。李先生,我认为,我们需要互相帮助,福华造船才能顺利。”

“史密斯先生,你比勋爵大方。”祝童偏偏头,点向汉密尔顿勋爵那边;“他要给我三千万美金,你的出价是十分之一。我能这样理解吗?您要把合联船舶十分之一的股份送给我……或卖给我。”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史密斯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只要合联船舶能得到福华造船的控股权,您就可以得到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十分之一。”

史密斯认为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没想到祝童的表现却是挠头。

“算账我不在行,太专业的财务用于敬谢不敏。麻烦你说得清楚一些,一定有更简单的表达方式。我相信以您的专业素质和智商,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史密斯是金融专业资深律师,但是面对一个声称不懂财务的人,也要挠挠头。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

好在,在人类浩瀚的历史中,除了语言与还有文字,而文字的初始阶段是数字。

史密斯抽出一只名贵的金笔,在一方洁白的手帕上写下一串数字。

“它们至少价值这个数。李先生,这样很简单,是吗?”

“您总会让我感到惊讶。”祝童摘下眼镜,对着手帕上的数字看了又看,目光特别在数字后面的美元符号顿了片刻;“比起汉密尔顿勋爵曾经开出的价码,我更喜欢您的坦率。我如果答应让步的话,就能得到这么多现金?”

“当然,我们对朋友一向很慷慨。只需要一个账号,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您是上帝的忠实信徒。”

“只要有足够的金钱,上帝也有善解人意的时候。我们的股东之中,是梵蒂冈的大人物。”史密斯从侍女的托盘上拿起第三杯酒。他充满了期待,认为汉密尔顿勋爵没有付出足够的努力,没有人是不可收买的,只要价钱合适。

“我要这个数。”祝童也拿出金笔,在手帕上添了个一;“多要一点点,相信你们的慷慨,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一个一,单独看来是很渺小的存在,可是它如今存在的位置不对。史密斯的一串数字已经很长了,这个一无论是画在前面还是后面,都不是多一点点,而是把这个数字放大了十倍。

“天啊,你不能拿走我们的全部利润。”史密斯顾不得礼貌,抓过手帕塞进口袋里;“太过分了,你不能太过分。”

“不就是多一点点而已,如果谈不拢,我们可以在谈判桌上谈。史密斯先生,我需要和卡尔先生谈谈,您能请他过来吗?”

祝童决定结束与史密斯的交谈,通过这番谈话他已经确认了一个判断,史密斯只不过一个比木偶高级一些的机器人,真正能做选择的人不是他。

“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卡尔先生,有些事,如果没有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您这辈子最好的选择是呆在日本。”祝童一句话就把洋溢在卡尔脸上的微笑扫去了。

“尊敬的李先生,我做错什么了吗?啊,如果你认为温格先生的行为对您有所冒犯的话,我可以道歉。”卡尔略显不安的四处看看,就是不敢接触祝童的眼睛。

来九津之前,他已经知道黑人杀手曼德拉在京都警方的拘留所服用藏匿在牙齿内的剧毒药品自杀身亡;也知道这次行动的日本的联络人松井太郎在几小时前剖腹自杀。可是,祝童的眼神还是让感觉他心惊肉跳。

“我需要得到一个或一些建议,如果您拒绝的话……”祝童打开自己的手机,放出一段视频。

保罗,此次刺杀的执行人之一,曼德拉的教官。他**着身体躺在手术台上,正在接受一个小手术。一位穿白大褂带白口罩的女人,操持着一套专业牙科器具,在保罗的嘴里撬开一颗又一颗牙齿。

而保罗,天啊,他被抓住并麻醉了。

卡尔脸色灰白,他明白这段视频意味着什么。如果应对不好,他这辈子很可能走不出九津;即使走出九津,能不能离开日本也是个问题。

“你想要什么?”卡尔决定最后努力一次;“钱吗?我可以把全部资产捐给您指定的任何一家基金会,只希望,您能仁慈的高抬贵手,替我保留一点脸面。不要让别人看到这些,可以吗?”

卡尔年纪够大,自然比史密斯知道深浅轻重。否认或狡辩没有任何意义,那只会浪费时间或激怒对手。

“你的全部资产?”祝童收起手机,顺手从路过的侍者那里拿起一杯酒;“总要有个数吧。”

“超过两千万英镑,我至少能捐出来两千万英镑。我这辈子辛辛苦苦打拼,只挣下这么多。我妻子和孩子们的信托基金……很抱歉,因为法律的原因,我没有支配权。”卡尔注视着祝童的眼睛,艰难的说。

“你觉得,两千万英镑比你的生命和荣誉更重要?哦,你需要明白一点,我没有让您倾家荡产的意思。”祝童在想,就目前的情况,五取其一是不是适合。卡尔的大部分资产应该是那些信托基金吧?

“我很抱歉,有些事不是我个人能决定的。”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两千万英镑能得到我的谅解?有人死了,我也差点丢掉性命。”

“可是,您依旧健康。”卡尔搓着手,心里悔透了。

“我要得更多。野村花海老先生是日本最后一位忍者,我只要把这个人交给他们。卡尔先生,您和您的家人乃至家族都将面临最惨烈的报复。威尔逊夫人说,您是一位好父亲、好丈夫、好祖父;您的小姐曾经是她的干女儿。”

“天啊,你是个魔鬼,你一直都知道!你知道!野村花海是你害死的!”卡尔是老狐狸了,忽然醒悟,一切都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计划之内,包括这次刺杀。

他低低的怒吼着,扭头寻找井池雪美小姐的身影。很明显,他想利用这根救命稻草做垂死挣扎。

“你的时间和选择并不多。”祝童没有否认,当然也没有承认;“雪美小姐就在外面,瞧,威尔逊夫人正在给她带樱花花冠。现在是九点五十分,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你要做什么?”卡尔的冷汗顺着额头留下来,在沟壑间盘桓一番,打湿了他那仔细修剪过的胡须。

“我在和你赌命啊。”祝童冷笑三声;“有个人在等我的电话,如果十点之前没有消息。有些对您不利的消息会传到一个奇妙的世界。您还有八分钟。说服井池雪美小姐相信您的话,不是个很轻松的话题。您应该冷静一下,想好有什么证据?如何开口?和如何收场。”

卡尔果然冷静了,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判断,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一个推论:两个月来,祝童一直在利用一切方法和手段挤压甚至逼迫自己除掉他。

在中国,祝童有深厚的人脉且很注意自己的安全,虽然假手别人进行了一次袭击,最终结果很不理想。

这次祝童来到日本,可算是唯一的机会了。卡尔不得不动手,而祝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该如何说服井池雪美小姐相信呢?说野村花海是井池雪美未来夫婿害死的,实在是有点荒谬。那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效果如何还不可而知,野村花海是死在曼德拉的枪下,他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推论。

“还有五分钟,我能提条件了吗?”祝童敲打着腕上的CK表;“它在您看来不算什么好货色,但是一向很准时。与另一只手表的指针绝对同步。”

柳伊兰在机场就和祝童分开了,她正在主持对保罗的行动。祝童很信任柳家大家控制节奏的手腕,但他更享受看着一个尊贵或道貌岸然的人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变态感觉。

“除了合联船舶与福华造船的谈判,我的一切都是您的,悉听尊便。”卡尔屈服了,颓然道。

刚才的几分钟是那么漫长,卡尔曾出现过瞬间的思维混乱。好在,他很快想到一个最关键的所在:祝童说是在赌命,其实赌局在昨天晚上就已经结束,那个时候,彼此的底牌都已经被翻开;胜负已成定数,无可挽回。

祝童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赌局的一部分。

“我的条件并不多,先来点开胃菜:蓝湛江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祝童拿出手机,迅速编辑好一条短信,手指按在发送键上。

“蓝湛江先生……他很突然,两个月之前突然要求和我在香港见面……哦,简单来说,他提供了一张授权书,允许史密斯先生在谈判中使用他的股东权利。我们付出了一千万美金,只得到了这些股份半年的使用权。这桩生意……请说第二个条件。”

卡尔紧张的注视着祝童手里的手机,那上面也有时间,他还有三分三十秒。如果算上信号传输过程的消耗,他的时间更短。

“主菜当然是福华造船,你知道我要什么。”祝童简短的说。

“对不起,这件事我实在无能为力。因为,我和史密斯都只是执行人,我们只有百分之十五的权利,上面还有个委员会,超越权限的让步,需要得到至少八个人的认同。我和史密斯都没有那样的权利。”

“我不相信。”祝童又逼了一步。

“我可以用我的名誉发誓。”

“你的名誉一钱不值。关于这一点,算你欠我的;可以吗?”

“可以,请请……”卡尔有点结巴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祝童手的指,距离十点还剩不到四十秒。

这是个老人啊!祝童按下发送键,他怕逼得紧了,卡尔的心脏承受不住而垮掉。

“谢谢您的仁慈。”卡尔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至少眼前的危机解除了。

祝童拿出一张纸巾,体贴的擦拭着卡尔的额头上的汗水;“最后一个要求对于您来说很简单。您刚才说要给我两千万英镑;我不是个贪婪的人,五百万英镑能保证您的余生舒适而体面吗?”

卡尔微微点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祝童的下颚,期待着从这张嘴里听到更多宽容。

“您还认识记得她吗?”祝童指指朵花。

“凤凰仙子,美丽的仙子,我当然记得。啊,我明白了,您希望我给凤凰基金会一笔捐款,是吗?”

“我给你的更多。”祝童招手示意侍者送来两杯酒,一杯递给卡尔,顺手碰了一下;“如果您需要保护的话,我建议您担任凤凰基金的副董事长或顾问。可是,无论您是否接受我的善意,一千五百万英镑必须在一周内打进凤凰基金会的账目。中国有十几亿人,还有多类似凤凰城那样偏远的地方,有很多的女孩子需要凤凰基金的帮助,和保护。”

“可是,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卡尔额头上再次渗出一层冷汗。祝童说要对他提供保护,意味着他要做一些很危险的事,这种保护是强迫性的,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您刚才已经认同了欠我一个人情,在某些时候,我需要知道一些消息。您是和善良的老人,应该知道我这样的年轻人,什么时候需要帮助。”

“你让我做可耻的商业间谍。”

“这是你的理解,您瞧,汉密尔顿勋爵一直在关注我们的谈话,他就要过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祝童手里撵出凤星毫,在酒杯中冲洗一下,轻轻刺进卡尔的太阳穴。

“勋爵是委员会成员之一。这是我的一点点诚意。”卡尔趁机低声说。祝童微微的手指微微触触他的肌肤,表示感谢。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及时了,所以,应该给卡尔一点补偿。

“卡尔先生不舒服吗?”汉密尔顿勋爵刚好走到两人身边,他关切的问。

“只是心跳过快,不过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乔治医生不允许我喝烈性酒,人老了,这里就变得脆弱了。我还以为少喝一点没什么关系。”卡尔按着自己的胸口。

此刻,他确实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松弛与舒适。一股暖流从凤星毫中淌出,从额头到心口,经过之处宛如获得重生一般活泼。很可惜,这股暖流凝聚在胸口就不再向下了。

“我知道,您还有个传奇般的称号,‘神医李想’。”汉密尔顿勋爵很感兴趣的看着祝童手里的凤星毫;“这就是神针吗?我记得您有两枚。”

祝童收起凤星毫,叫过对一个侍者说:“卡尔先生需要休息,请给他找个安静点地方。”

卡尔在侍者搀扶下找地方享受安静,他也确实需要好好想想,与一个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的人如何相处。

三、环转(上)

祝童很快换了个酒杯面对汉密尔顿勋爵;“我现在不是医生。www.65txt.com”

“我很好奇,卡尔一向很注意,是什么样话题让他如此激动。”汉密尔顿勋爵小心的问。

“还是生意上的事,他认为我没有诚意。我也许有点不太礼貌。勋爵,您这个爵位,应该是……”

“我的祖先是法兰西帝国的海军将军,他曾经率领率领一只伟大的舰队访问过中国。”汉密尔顿勋爵自豪的说;“为了表彰他的功勋,英王授予我们家族世袭爵位。”

“可是,您的祖先是法兰西帝国的将军,英国国王为什么要奖赏一个法国将军?”祝童不解的问,心里暗笑,如果汉密尔顿勋爵再问下去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人家随时可以去找卡尔查证。

“那是一场意外,我的祖先挽救了一只陷入绝境的英**队。”汉密尔顿勋爵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了。

祝童呵呵一笑,适可而止,不再继续问下去。现在不是讨论历史问题和民族问题时候,必须为未来的合作保持必要的友谊与脸面。

毕竟,汉密尔顿勋爵是此次谈判的调解人。

虽然现在看来,他这个调解人已经变成最虚伪、最凶恶的一条鳄鱼。

“我需要一点灵感。”汉密尔顿勋爵马上想起自己的身份与职责,“李先生,您能提醒我一下吗?我们都希望福华造船尽快签约,这桩生意实在拖得太久了,你的底线在哪里?”

“他们的底线在哪里?”祝童眼光飘忽,表现出适当的游移。

真正的演出刚刚开始。

“那是秘密,我作为调解人,需要知道双方的差距有多大。如果没有妥协的可能的话,我会建议你们选择一个更合适的人替代我。唉,什么钱都不好挣啊。如果您有顾虑的话,请相信,我不会拿我的信誉开玩笑。很多人可以证明,为双方保持秘密,为分歧寻找最佳解决方案,是我的专业。”

“我需要考虑一下,勋爵应该知道,我的头衔只是筹备处主任,没有权利轻易便泄露老板的信息。哦,我忽然发现一个有趣的巧合,我们原来是同行,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个调解人。干杯!”

祝童举起酒杯,伸出到两人之间,停下。

汉密尔顿勋爵顿了一下才恍然道:“真是和可爱的巧合。干杯!”

两只酒杯在一个很均衡的位置轻轻相触。

祝童一口喝完,勋爵只轻轻抿了一口。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同行是冤家,大概意思是,我们因为做着同样的事,也许会成为对手。”

“我们需要再干一杯。Lily小姐,请您解释一下刚才李先生的一句话。我不太明白。资本面前没有秘密,我不希望与李先生之间出现误会。”

汉密尔顿勋爵把萧萧叫过来,也许是真不明白祝童要表达什么意思,也许要表达什么特别的意思。

夜已深。

春夜,山里的雾说来就来,忽浓互淡,特别在雨刚停的时候。

九津庭院内的地灯忽而模糊,雾起来了,樱花树渐趋朦胧,人声也就淡了。

祝童与井池雪美一起站在九津门前送别今天的客人,叮嘱每一位司机小一路小心。

“他们等很久了,我要过去开会,雪美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祝童把井池雪美送到枫卢门前,低声说。

“可是,你也很累了。”井池雪美挽住祝童手臂,不想让他去。

去那边,一定会见到叶儿,她有些不放心。

“你担心什么?”祝童嘴角浮起笑纹;“我们之间有严格的协议,别说我还没有时间后悔,就是后悔也晚了。我没有那么多钱赔偿你的损失。”

“不要这么说,求你,不要说了。”井池雪美扑进祝童怀里,以前那个喜怒无常刻薄邪恶的李想,在她最不希望出现的时候回来了。

“我可以去见见我的同事吗?井池雪美小姐。”祝童的手探进华丽的和服,揉搓着一只浑圆。

“早些回来啊。我今天和朵花一起睡。”井池雪美呻吟一声,挣脱开去跑进枫卢。她怕自己再多说哪怕半句话,心里虽然有千般不愿,却不敢在此时触怒他。

“让厨房准备一顿夜宵,需要的时候给我们送过去,不算过分吧?”祝童还不放过她。井池雪美只好转过身,红着小脸点点头。

顺着回廊走到自己住的院子前,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语言,那是钱鼎老先生和张雪丹律师在讨论问题,祝童只在来的时候和他们见过一面。华商银行的首席财务官和旭阳集团的财务总监也在里面,他们各自带着一个工作小组构成了此次谈判的应对小组的主要框架,随时准备坐上谈判桌。

祝童用衣袖擦拭一下门前的木牌:楸雾。来到日本后,他只在这里住过一夜。从去年到现在,井池雪美就不允许任何人住进这所院落。

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看到叶儿了。可是他的手似乎有千金重,只按在门上这个动作就耗去了他全身气力。

“主任,快进去吧。”陈依颐和萧萧走过来,他妈刚卸好妆,也要参加此次会议。

萧萧推开门,正遇到叶儿探寻的眼波。他坐下时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避开叶儿的正面。

祝童有点心虚的感觉,进门后的第一个动作是从行李中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这是一架经过改装的电脑,里面有一台干扰器,能屏蔽任何针对这间房屋的窃听设备。

钱鼎很兴奋,他刚拿到奥顿公司的详细资料,在上海建设一个新的奥顿公司,需要建设新的厂房和引起新设备。资本面前没有秘密,这是汉密尔顿勋爵刚才说的一句话。

“明天上午十点开始第一次会谈,今天晚上我们尽量早点结束。”祝童的正对面是于蓝和谢晶,话题就从她们开始;“首先,我们大家都要感谢东海投资和两岸共荣基金的支持;他们已经出巨资购买了我们的对手、和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现在的情况是,井池财团和松井平志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如此算来,我们能控制的股份有百分之三十六。本来,我们很有希望得到另一位朋友的支持,他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可不幸的是,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那位朋友已经将他的表决权以一千万美金的价钱卖给我们的对手了。”

柳伊兰也在被邀请出席这个会议,听到祝童如此说,知道那个朋友是指蓝湛江。眼里露出黯然的神色。

华商银行的财务官是位中年男子,姓马,平时大约气派很大:“还有没有希望?你那位朋友在国内有公司吗?”

祝童不满的看他一眼:“马总,我们的时间比较紧,请听我把话说完再发表意见。并且,我们现在日本,今天讨论的问题只能与明天的谈判有关。国内过今后能做什么,不能占用大家的时间。”

“对不起,请李主任继续。”

“张律师曾经和我们的专家讨论过另外一种可能,外方如果坚决不让步的话,到最后关头我们可以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具体方案是,允许合联船舶持有福华造船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但是在后期投资方面,我们要担负起更多的份额。测算的结果是,我们大概需要增加人民币五亿左右的资金。马总,陈总,你们是大股东,能承担多少?”

陈依颐和自己的财务总监低声商量一下,说:“一亿是我们上限了,筹到这笔钱,需要卖掉帝海。”

马总一直笑而不语,等陈依颐报出数目才说:“华商银行只能追加五千万,福华造船已经占用了我们太多的流动资金。董事长一直希望国家能提供一些支持,可是到我上飞机之前,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祝童压不住心里的火气,伸出手。萧萧马上把一只手机递过来。这是一只真正的全球通,附带有加密措施。

“向老,请让您的财务官回去吧,请相信我能替您省钱。”祝童毫不客气的说。

“李主任,我……”马总脸色灰白,不明白祝童为何发如此大的脾气,竟然在半夜打电话给他的老板,要将他驱逐出从此次事关重大的谈判现场。

向华易知道祝童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大概也对自己的手下有相当的了解,说:“这个时候打电话……好了,我看过你那份报告,我只能追加一亿,超出部分你自己想办法。你如果不喜欢他,就让他回来吧。小马这个人虽然有缺点,但很有谈判经验,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他的经验都用到我身上了,搞不清对手是谁!我现在需要精诚合作,而不是勾心斗角。时间……我没有时间供他挥霍。”祝童挂断电话,对马总说;“对不起,你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明天早上,会有车送你去京都机场。”

马总拼命解释,无奈祝童心意已决,冷着脸就是不松口。

最后,还是柳伊兰和叶儿把他劝回去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大家谁都不敢乱说话了。

“如果能得到一定的股份,东海投资可以提供追加一千万美金。”

“凤凰基金会刚成立,也有一点资金可以用。”柳伊兰轻笑着看一眼陈依颐。

谢晶没说话,无论谁在此刻追加投资进来,都需要得到实际利益的回报。陈依颐和旭阳集团的财务总监咬紧牙关就是不搭腔,让旭阳集团再做出让步,看来很难很难。

“我代表向老表态,让出旭阳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各位请开价。”祝童举起手,不管向老愿意不愿意,沉默总是要打破。赶走马总,真正的用意在这里。他需要握有一些可以支配的筹码。

“一千万,美金。”谢晶第一个举手。并且一下子就把价钱顶到了高位。

她从威尔逊夫人手里得到合联船舶百分之三的股份,用去了一千五百美金。旭阳集团如果控股福华造船的话,百分之一的股份大概也值这么多。

事实上,即使在经过多番爆炒的情况下,如果在国内的资本市场上收购旭阳集团同样份额的股份,只需要这个价钱的五分之一。要不然,田旭阳早就卖掉股份跑路了,福华造船根本就不会出现。

“很抱歉,旭阳的股份不允许外资进入。”祝童幽幽一句话,让原本紧绷的气氛轻松下来。

三、环转(下)

最终,柳伊兰在祝童暗示下,出价一千万美金得到了华商银行出让的股份。(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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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迟疑,还不知道祝童刚从卡尔身上给凤凰基金敲来一笔巨款。

凤凰基金前一段刚有过一笔巨额支出,如今账面上的钱距离一千万美金有小差距。

向华易就是不满意也不会说什么,凤凰基金是朵花的,王向帧是朵花的老爹,他能说什么?

有了华商银行的前奏,陈依颐只好也拿出百分之一的股份。于蓝同样以一千万美金与陈依颐达成共识。

“好了,我们现在有一亿美金,应该有资格坐在谈判桌上了。”祝童满意的结束了第一个议题。

出于职业敏感,叶儿在心里合计,两亿人民币大概是三千万美金,三千万加上两千万,明明只有五千万,另外五千万从那里来?她看一眼萧萧,萧萧根本就不算账,而是盯着电脑屏幕紧张的工作着。

楸雾内的客厅不算很大,大家都围着一张小台子席地而坐,萧萧是祝童的秘书,她的位置当然在祝童和叶儿之间。

叶儿很快就从电脑上发现了问题,萧萧正在和一个陌生人进行远程对话,祝童时不时的看一眼,在萧萧耳边说句什么,五千万美金是对方的出价。奇怪的是,出价人不要求股份回报,而要求以五千万美金作为贷款,不需要抵押但要付银行同期利息,回报是一个福华造船的董事会席位。

“他是谁?”叶儿低声问。

“万家生佛。”萧萧偷偷看一眼祝童,低声回答,还吐了吐舌头。

叶儿知道万家生佛是谁,不知道的是,祝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们保持如此紧密的联系。今天所有投资人承诺的钱,都必须在一周内打进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帐户,也就是叶儿掌管的帐户。只凭远程通话就达成如此一个协议,需要双方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和信任度。

况且,祝童并没有承诺一定给万家生佛一个福华造船的董事会席位,只答应如果前一个条件做不到的话,给万家生佛一个旭阳集团的董事会的席位。如此苛刻的条件,对方竟然答应了。

钱的事告一段落,柳伊兰、于蓝、谢晶被要求回去休息。下面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不宜旁听。

第二个议题有点敏感,祝童要求钱老大致估算一下奥顿公司对福华造船的意义。

钱老很快就给出了专业答案,福华造船的最大意义有两个。前一个大家都明白,涉及军用船舶的设计和制造,也是福华造船从一个骗局变成乱局进而在祝童操作下渐入佳境的重要因素。后一个意义就是奥顿公司,它得船用蒸汽轮机技术等同于福华造船的心脏。

祝童问:“如果没有奥顿公司的话,有没有可能从外面购买同样的设备?或技术?”

“不可能,从实验室技术上讲,船用蒸汽轮机算不得尖端设备。但是工业化生产不是实验室,每一台蒸汽轮机的都需要经过几千道工序,任何一道工序出现问题,将直接影响整台设备工作状态。所以,只引进技术的话,对福华造船没有太大的意义。没有他们的合作,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清楚没道工序的关键点和风险控制点。一旦出事,就不会是小事。”

钱老说完,祝童愣愣的,好久没说话。

叶儿想起王向帧的话,心里一阵阵发紧。这间屋子里,也许只有她多少知道一点祝童的心思。要做到两全其美全,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奥顿公司虽然是松井平志的产业,但实际上掌握在井池雪美手里。祝童在评估如果与井池财团之间出现什么不愉快的情况,对福华造船会有什么影响。

第三个议题是明天的谈判策略,专业谈判由钱老出面,祝童的要求是,不能涉及具体问题,即使谈到具体技术问题,钱老只能想办法回避。也就是说,这次谈判的主线只能在祝童身上。

祝童说旭阳集团在技术上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双方这阶段进行的只能是一场的资本合作的谈判,不能变成一场技术谈判或技术加资本的合作谈判。

钱老能谈的是,福华造船出多少钱可以从那里购买到什么设备或技术,这些设备和技术与合联船舶拥有的技术和专利相比有多少优势。实在不行,就把旭阳集团属下的中田船舶研究所拿出来谈,说中方有多少技术储备,有哪些可以在短期内进入实际操作和生产阶段。

张雪丹律师的任务是记录并寻找对方的法律破绽和一定会有的陷阱,她的工作强度最大,随时随地都要和上海福华造船筹备处保持密切联系,把对方每个建议的疑点传回去,让在“东海骑士”号上等候的专家们分析。所以,祝童把萧萧也划归她领导,并要求叶儿也随时准备接受张律师的指派。

大的事情说完,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钱老年纪大了,支撑不住。

祝童看没有太大问题,就让大家去休息。他亲自把钱老送进房间,并给钱老扎了两针,保证他明天上午醒来能有旺盛的精力。

钱老的卧室也就是祝童曾经住的地方,楸雾中的所有房间都注满了人,祝童站在院子里想了好久。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楸雾,他必须回枫卢去。

回廊上,端坐一个窈窕身影。

祝童远远的就停下脚步,那是叶儿,她在修炼蓬麻功。并且是一种及其正宗的姿态。

祝童在叶儿对面坐下,想摆出同样的姿势,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只论起蓬麻功,叶儿的修为已经超越他了。如今的姿势表明,她的修为近期有过一次飞跃。

可是,祝童很了解叶儿的状况,那样的飞跃几乎是不可想象的。除非有一位高人带着她进行过一次体验。除了索翁达活佛,祝童想象不出祝门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神通。祝黄师叔的修为,似乎还差那么一点点。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差距,在蓬麻功来说有天壤之别。大部分人,穷尽一生之力也夸不过这道门槛。

“你累了。”叶儿睁开眼,一双眸子清澈如露;“告诉我,我的爱人李想去哪里了?”

“我就在这里。”祝童喃喃道,“为什么要如此问?”

“因为我想知道。”

“也许,爱只是为上床找一个借口。李想,根本就不存在。”祝童尖刻的说,他想激怒甚至伤害叶儿,也不想沉浸在如此令人心疼的境况中。

“你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叶儿的声线依旧平稳。

两人都在打哑谜,眼睛却久久的凝注在一起,谁都不肯移开哪怕片刻。

凌晨五点,正是一天里最黑暗的时刻,可这点黑暗并不能构成他们之间的障碍。

九津是如此的安静,以至于除了他们悠长的呼吸与微微的心跳,雾水在樱花花瓣上凝聚、滑动、滴落到树下的微细声响,都成为一种干扰。

叶儿打破沉默;“来之前,有人让我转告你两句话。第一句是刚柔相济尽力而为,不可为时不要轻易下决定,不妨等一等。”

祝童盯视着叶儿,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第二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为有所不为。”祝童重复两遍;“你可以告诉他,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没有要求你的回复。”叶儿认真的说;“他还说,福华造船是历史对你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机会。“

“我该感到荣幸吗?”祝童语带自嘲;“福华造船不是我的理想。”

“他还说,也许几十年后,你再看到福华造船,坐上从福华船厂里开出的巨轮,会有不同的想法。李想,为了福华造船的未来,也为你自己,一定要处理和雪美小姐的关系。”

祝童默然,似乎陷入一个深深的困惑之中。

叶儿又说:“我来之前去拜访梅老师,朵花带来了一张梅老的画,作为祝贺你们订婚的贺礼。”这段话说的很吃力,祝童心思不属,几乎与叶儿同样紧张。

“在碎雪园,我也见到了一个人,她也让我带给你两句话;想听吗?”

“想。”祝童意识到了什么,痴痴的看着叶儿。

叶儿手里忽然出现一只燃烧的蜡烛,在漆黑的回廊中亮起一团温煦的光圈。

光圈中展开一幅工笔画,叶儿小心的持着这幅小小的画卷,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

“第一句是,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叶落归根。”祝童眼里慢慢淌出一串泪水,他顾不上去擦拭,似乎被这幅画变成了呆子,喃喃的问;“好叶儿,第二句是什么?快告诉我。”

“是一首诗。”叶儿也已泪光盈盈;“她说,如果你听懂了第一句,才能把这首诗念给你。她说: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她说……她说这只是一首诗的头尾两阙,她没能陪着爱子走过人生最美的季节,缺憾无可挽回。她希望,你能懂她的意思。不要带着仇恨和遗憾回去。”

祝童似乎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击中,外界的一切飘忽成眩晕。被紧压在心底一丝记忆开始潜滋暗长,逐渐伸展为一株梅树,占据心灵的整个空间。

梅树开花,每朵花都绽放成一个幼稚的日子,他记起了数不清的甜蜜与幸福,也记起了最后一段撕心裂肺的分离。那一天,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死死拉着母亲的手。那只手,还是离他越来越远。

两声清脆的鸟啼,最先叫醒了清晨。

祝童忽然站起来面对西南方挺直腰板:“您一定会以我为荣。”

叶儿擦去泪水,眼里荡起一丝笑波。

这丝笑波刚刚开始蔓延,尚未启开润湿的唇,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深吻给粉碎成一个大大的惊。

四、七十度(上)

天亮前,井池雪美小姐已经知道了黎明前发生在回廊上的一幕。www.65txt.com

九津的每个角落都在侍者的注视下,这是比世界上最顶尖的监视系统更有效也更安全的保安措施。

特别是川中宏正式接任野村花海的成为井池家族的守护神之后,这套运转了几百年的系统变得更严谨,也更冰冷。

川中宏与祝童之间没什么交情,他只对井池雪美一个人忠诚。

井池雪美坐在镜子前呆想了好久也没能决定自己该做出何种反应。

李想……是那么骄傲,不可捉摸且喜怒无常,在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前,井池雪美不敢轻易开罪他,更别说限制他的了。

她最后决定,自己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泼妇或醋坛子总是有**份和令人讨厌的;苏小姐与李想之间纠缠不清的时间不会很长,他未来注定要住在日本。

祝童坐在枫卢的客厅里,呆呆的对着墙发愣。

墙上,悬挂着一幅工笔画,画面上是一位年轻的少妇,正请挥一只带着露珠的荷叶,为睡在摇篮里的婴儿驱赶蚊虫。

他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能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飞回上海,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苏州碎雪园,扑进母亲的怀里享受久违的母爱。即使叶儿说过,母亲希望他做好自己的事,在端午节之前不会见他。

“这是……”井池雪美双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娇贵的**伏在他背上问。

“国画大师梅叶老先生送给我们的贺礼。”祝童享受着美人的温存,只是,肌肉有点僵硬。

“我好像见过她。”井池雪美端详片刻,指着画中人。

少妇白衫胜雪,眉目如画,注视着婴儿的眼睛里蕴满浓浓的母爱;她的动作在画家的传神的笔下是那么的轻柔细致,嘴角轻微的娇嗔,表达出她初为人母的娇羞与骄傲。

画面左上角提着六个字:思千里,更无眠。

“这是一幅画。”祝童提醒道。

“她和一个人很像,啊,想起来了,蓝夫人。她的眼睛和蓝夫人一样呢。”井池雪美点着画中人,很肯定的说;“我去叫干妈,她一定会……”

“雪美小姐。”祝童起身收起画卷;“威尔逊夫人倒是你的干妈还是亲妈?”

“你怎么了?”井池雪美小心翼翼的问,祝童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很好,问题在你好像离不开她。威尔逊夫人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太重了,我想,野村老师一定不喜欢这种情况。”

“别吃干妈的醋啊,她是我的监护人。父亲一直很信任她,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干妈的支持,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今天?”井池雪美小猫一样投进祝童怀里,死死环着他的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今后尽量少麻烦她。比起别人,干妈要的并不多。”

“那样不好,不能让人说雪美过河拆桥。”祝童心窍玲珑,马上明白了井池雪美的意思;“威尔逊夫人是个很识趣的人。雪美答应的条件,应该做到。”

如果没有威尔逊夫人,井池财团根本不可能回到井池雪美手里。可以说,井池雪美之前做的大部分事都有威尔逊夫人的影子。恍然间,祝童忽然想到,给杀手毒子弹的应该就是这个威尔逊夫人,为了能牢牢的把井池雪美控制在手里,她根本不希望井池雪美爱上任何一个人。

“真令人羡慕啊。美好的青春,让生命的激情燃烧出如此美丽的鲜花。”威尔逊夫人披着件米色晨缕走进枫卢;“我很少这个时候离开温暖的床铺,也许是今天的太阳,雨后的阳光总会感动我。雪美,我的乖女儿,陪我去牧场吧。”

“可是干妈,这里还有好多事呢。”井池雪美离开祝童的怀抱,挽着威尔逊夫人肌肉松弛的胳膊,撒娇样的嘟起嘴;“您为什么要把我们拆开?”

“九津就留给男人们吧,李先生一定会给你争取到最好的条件。我坚信,等我们几天后回到这里,所有人都会为雪美的慧眼而骄傲;所有人。他们会对李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地方距离京都太近了,牧场上的风,能吹散空气中的花粉。”

威尔逊夫人捂着臃肿的胸,做难受状。

“我忘了,干妈对花粉过敏。”井池雪美不想离开九津,特别是在祝童以前的女朋友也在这里的情况下,更不想离开。可是,威尔逊夫人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在花粉浓郁的地方呆的太久,她看着祝童,希望“神医李想”能用他神奇的医术帮自己一把。

“夫人说的对,雪美是应该回避了。”祝童看着威尔逊夫人,说;“您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我认为,不全是花粉的原因。”

“噢,难道您认为我还有别的疾病?”威尔逊夫人做吃惊状。

“是这里。”祝童点点自己的脑袋;“夫人,生命需要激情。您不该沉溺在安静的生活里,一份七十度的爱情比温泉更有效果,会让您年轻十岁。”

“亲爱的李,你真是太可爱了。没有医生能开出这样处方,听起来很不错。”威尔逊夫人苍白的脸颊上略带红晕,散发出一些妖艳;“七十度的爱情,天啊,你应该去做诗人。一百度不好吗?”

“如果可能的话当然好,可是,您不应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雪美也需要您的爱。”

“雪美,我需要增加一点开支了。但这是亲爱的李开出的药方,为了健康值得投资这个有趣的游戏。还记得三号吗?有一双忧郁的黑眼睛。”

“当然记得了,干妈的‘红裙伯爵’最喜欢他。它能在伦敦的秋季赛马会上跑到第二,多亏三号骑士呢。我能看得出来,他对夫人赐予的这个机会充满感激。怕只怕,他把七十度的爱情烧到一百一十度,干妈的身体吃不消。”井池雪美对祝童眨眨眼。

在两人的恭维下,威尔逊夫人肥硕的胸脯剧烈颤动着,带着硕大钻戒的手捂在嘴上,把不雅的笑变成粗粗的喘息,舔着嘴唇说:“可是,他如今正在约克郡准备五月的赛马会呢。”

“还记得吗?牧场上您选好的那匹小母马,眉头有个月亮的那匹。您叫她月神。今年是月神的第一个赛季,她需要一位好骑师。”

“不错的理由,啊,亲爱的雪美,我真想现在就看到三号骑师驾驭月神的英姿啊。”

祝童诧异,所谓的爱情在她看来只是一个需要花费一点零花钱的游戏。她甚至不记得男主角的名字,在她心里,三号骑士只怕还不如“红裙伯爵’或“月神”的赛马有分量。

侍女在门口通报说汉密尔顿先生来了,这场关于七十度爱情的谈话才算告一段落。井池雪美勉强答应陪着威尔逊夫人和朵花去天夜牧场,出发的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威尔逊夫人脆弱的肺部需要呼吸富含氧气的新鲜空气。

她知道这场谈判关系重大,以她的身份确实不适与参与的太多。无论结果如何,这个时候她都需要回避。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旦谈判出现重大波折,井池雪美可以以主人的身份出面,给双方留下一个必要的回旋余地。

祝童在枫卢的小客厅等了片刻,汉密尔顿勋爵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来。

“亲爱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史密斯先生答应做出适当的让步。我带来的这个消息不错吧。”

“今天天气不错。”祝童请勋爵坐下;“我能知道,适当的让步的意思是多少吗?”

“老卡尔的情绪很不好,非常沮丧。”汉密尔顿勋爵没有正面回答,用湛蓝的眸子探寻着祝童的表情;“他今天早晨对我说,希望与您尽快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合作协议。我能看得出,他在心里很沉重的压力。您对他说什么了?昨天晚上之前,卡尔没有压力。”

祝童今天本来心情不错,可是被汉密尔顿勋爵的话破坏殆尽。

“勋爵,您是调解人,还是心理医生?如果我的理解没有偏差的话,您的职责是促成此次谈判。”

“当然。”汉密尔顿勋爵飞快的调整着状态,准备用一副轻松的表情开始今天的谈话。只是,祝童不给他机会了。

“在我们中国也有与您类似的职业,我说的是过去。他们都比较低调,知道该如何为自己定为,在一桩生意中能扮演什么角色。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认为您应该得到几句忠告。请您来的不是我,事前,我也不知道您的背景。”

“请说,请说,我对古老的中国文化还有兴趣。”汉密尔顿勋爵果然放低身架,低着头殷勤道。眼睛里,却闪出一抹幽幽蓝光。

祝童再次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奇诡波动,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力量,虽然很微弱却令蝶神警觉。这个人不简单,他身上有古怪。

祝童审视着汉密尔顿勋爵,小心地说:“我要说的不多,对您的习惯和风格不太了解。但是。我认为确定以下三点很有必要。第一,如果您想促成这次合作的话,就应该没有任何立场,放弃当驾驶者的奢求;踏踏实实做好您的本分。不要把不相干的人和事拉扯进来。您,只是个中间人。”

“我从来没有妄想过要驾驶什么,一定是误会,我希望李先生能放弃这种看法。”汉密尔顿勋爵当然不承认。可祝童也没想过让他承认,接着道:

“第二,如果您认为担任此次合作的调解人有困难的话,随时可以放弃。我认为,谈判终究要在谈判桌上决定一切。”

汉密尔顿勋爵抬起头,冷冷的看着祝童:“是什么让您认为我应该退出?”

四、七十度(下)

祝童顿一下,嘴角浮起一丝笑纹:“我没说解雇您啊,勋爵。(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我只希望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间对于您来和我都是宝贵的。可是,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一清早跑来我这里问东问西的,我认为,这样的调解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您认为我应该注意的第三点是什么?”勋爵稍微移动一下。祝童想探视他身上的秘密,不经意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近了。

“我知道,您是卡尔先生的朋友,也是史密斯先生的朋友,可是,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接触。所以,有些话也许对您是冒犯。请相信,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我……基本上认为您是个很棒的年轻人,未来一定前程似锦。”

“第三点是,我只知道您促成此次合作会拿到一笔丰厚的佣金,如果谈判破裂的话,您有什么损失吗?比如说,一点点赔偿金。”祝童收敛起咄咄逼人。对方有很强的防备心理,此次试探暂时作罢。

“没有这样的规矩。”汉密尔顿勋爵几乎要跳起来了。激动的说:“如果不是威尔逊夫人和卡尔再三邀请,我才不会来京都这样的地方呢。”

“谁定的规矩?如果不合理的话,我认为应该应该改改。只有受益没有惩罚,这样的调解人谁都想做啊。”

“可是,如果合作没有完成,我将一无所得。还将浪费很多时间。李先生,威尔逊夫人应该告诉您,我的时间是多么宝贵。”

“勋爵,请安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酒,还是茶。”祝童招呼侍女过来,该冷静的时候一定要冷静。

“谢谢,我需要一杯苏打水。”汉密尔顿勋爵也随之冷静了,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废话。

祝童的话说完了,没有什么更新鲜的东西。汉密尔顿勋爵长长的出了口气,温格先生说,这位福华造船的操作人英语水准很一般,应该是个错误的判断,刚才那些废话的水准就相当的高。

在福华造船的项目上,委员会倾注了很大的精力和希望。如果说史密斯和卡尔是在前台唱白脸的话,汉密尔顿勋爵的角色就是个红脸汉子。为了拉近和祝童的距离,他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开始布局,以韩海船舶的资料为诱饵,让祝童对他心生感激,并扭转由萧萧造成的恶劣印象。

应该说,在此次见面之前,一切都很顺利,包括萧萧在内的各方面传递过来的信息,都表明这个幸运的年轻人对他的印象不错。前两天的初步接触,也能看得出前期的努力没有白费。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收获。

卡尔昨天晚上表现得很糟糕,现在还在京都的医院里接受治疗。汉密尔顿勋爵从医生那里得到了很确切的诊断,卡尔的心脏出问题了,也许是因为近期太过劳累所致突然爆发,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卡尔是真的累倒了还算小事一桩,金钱就是金钱,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包括汉密尔顿勋爵自己。

昨天晚上,他亲眼的看到卡尔在和这个年轻人交谈的过程中变得很沮丧,甚至可以用恐惧来描述他的感觉,然后就病倒了。汉密尔顿勋爵害怕卡尔的病是因为出现了“别的原因”。到现在为止,意大利盾牌保罗还没有丝毫消息。

汉密尔顿勋爵当然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牵扯到暗杀那样可怕的事情中,他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和名誉,这是他吃饭的本钱。曼德拉自杀的消息和画面,已经通过电视和各种媒体传播到世界各地,汉密尔顿勋爵从这个消息中意识到,卡尔启动了温格先生制定的行动计划,并且,失败了。

昨天晚上他曾经很正式的询问过卡尔,此次发病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汉密尔顿勋爵不会完全相信卡尔的解释,他们之间的交往已经有二十年,卡尔的身体可以有病,但是精神不应该那么萎靡。所以,才会有今天清晨这次交锋。

效果很不好,面对祝童,汉密尔顿勋爵也有沮丧且无力的感觉。糟糕的是,祝童好像品出了别的滋味,忽然就翻脸了,简直比翻书还快。

勋爵心里想,温格说的没错,这家伙真是个水火不进的无赖啊。

可恶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是个难缠的问题。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他更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块阻碍他们这个完美的计划的又臭又硬的拦路石。汉密尔顿勋爵自问自己如果处于卡尔的位置,第一选择也一定是搬开这块石头。

情况忽然变得糟糕了,史密斯和他的谈判小组将在十点钟抵达九津,与这位忽然变得尖刻的李主任开始第一轮谈判。汉密尔顿勋爵需要在此之前决定是否留下来继续担任调解人,首先要评估的是,这样的调解人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他已经不可能再去京都召集自己的助理和秘书提供意见,时间来不及,他们对李主任的了解不会比自己更多,只有他阅读过温格先生的报告。

“勋爵,您太体贴了。”威尔逊夫人换上一身盛装,举着一把遮阳伞出现在门口;“我只是去牧场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您来为我送行,真是太客气了。”

井池雪美小姐和那位身份神秘的凤凰仙子就陪在威尔逊夫人左右。

“夫人是需要到多爱惜自己的身体。”汉密尔顿勋爵果然体贴的挽住威尔逊夫人,并随着她走向九津的大门。

朵花不是第一次来日本,也不是第一次去牧场,也许在如今的九津内,她是最没压力的一个了。她快活的挽着祝童的手臂,说:“大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祝童苦笑,这丫头如此快就被井池雪美收买了。

汉密尔顿借口需要安静,走进九津的花园,在晚霞夫人身边徘徊。他回想所有与“李主任”有关的资料,随着分析的深入,一丝恐惧萦绕成一团乱麻。

韩海船舶的骗局,不错,汉密尔顿勋爵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主任”对付韩国人的手段。他很清楚这件事从头到尾的每个细节,“李主任”在接到信息的同时已经开始策划另一个骗局。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金智珠”自杀或者被自杀对汉密尔顿勋爵来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骗局的策划人李正勋身败名裂,如今,韩海船舶几乎被逼到了破产的境地。

“李主任”利用韩国人的骗局,不仅收获了足够多的利益,也赢得了广泛的支持。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时间,祝童把史密斯和合联船舶置身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至少在短期内,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福华造船。

在初始阶段,福华造船只是田旭阳为了摆脱困境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史密斯当初也上了田旭阳的圈套,所以才不得不向委员会求助。

可就是这样的骗局,落到“李主任”手里后,竟然逐渐成为一个各方面争相介入的香饽饽。他还年轻,假以时日,“李主任”一定是个厉害角色。

汉密尔顿勋爵大概知道一些“李主任”和蓝石家族的事,以前大家都看好龙帮国际的蓝湛江。可是蓝湛江近期的行为让大家很难理解,他竟然把手里的股份借给史密斯,而不是如预期的那样站到“李主任”一边。

委员会中一位资深委员认为,也许“李主任”更值得交往。那位委员已经和蓝石家族交往了好多年。

“也许,我应该更坦率一些?”汉密尔顿勋爵自言自语道。

“勋爵,您需要点什么吗?这里没有您喜欢的咖啡,雪美小姐亲手炮制的梅露花茶相当不错。”萧萧出现在月亮门下。她今天薄施脂粉,穿了一身很正式的高档职业装,丰润的身材在体贴的裁剪下引人遐思。

“亲爱的萧,我更需要一点提示。”汉密尔顿勋爵马上眉开眼笑,连称呼都多了几分尊重;他没有叫萧萧的英文名。应为“李主任”选择萧萧做秘书,汉密尔顿勋爵曾经对他有几分轻视。中国就是如此的奇怪,萧萧在“李主任”手下不过半年,却似乎换了个人一般,令人不敢轻视她,更没有冒犯的想法。

“我的老板让我对勋爵说声对不起,刚才那些话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很抱歉,不该让您这样的绅士感到难堪。并且……”萧萧眼波一转,闭上丰满的红唇。

“并且什么呢?亲爱的萧,我一直和内疚。你是个好姑娘,史密斯太愚蠢了,他不配拥有你的忠诚。”汉密尔顿勋爵顺手摘下一朵樱花,上前两步,很仔细的别在萧萧衣领扣眼处。“太美了,每个女人都曾经是天使。”

“谢谢。”萧萧轻抚着樱花,只这一个动作,已然让勋爵醉了三分。“老板让我告诉您,他收回刚才的话,这次谈判关系重大,双方的分歧很多,需要您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的调解人。”

“哦哼?”汉密尔顿勋爵不禁皱起眉头,蓝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十几圈,也没搞明白“李主任”为什么会有如此突然的转变。

“请务必留下来,老板说,史密斯先生和他都需要勋爵的帮助。”

“亲爱的萧,我想,我可能爱上你了。”汉密尔顿勋爵突兀冒出一句。

四月的阳光透过樱花的缝隙投射到汉密尔顿勋爵手上,细长的手指间,钩着枚白金钻戒。钻戒顶部那颗不甚夸张,大小又恰到好处的钻戒闪烁着迷人的虹光。

“在巴黎,我还记得你看到它的表情。钻石代表不了爱情,可是有了它,爱情会更加美丽,和有价值。”

“那是我的荣幸,可惜,我更喜欢现在的老板。”萧萧做陶醉状,捂着胸口说;“让我想想,勋爵的爱情总是那么富有魅力。西蕾娅小姐昨天对我说,如果可能的话,勋爵大概会和斯威士兰国王一样,庄园里住满美丽的天使,每年还要进行一场盛大的选妃庆典。”

“萧,你和西蕾娅一样调皮。”汉密尔顿勋爵尴尬的收起钻戒,萧萧略带嘲弄的拒绝使他他很有点灰溜溜的感觉。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你的老板,我是说李主任,他真是认为我该留下来吗?”手里,多出一副精美的钻石耳针。

“您曾经教导我说,秘书应该以情人般的专注关心老板的一切,执行老板的指令要有分寸。传达老板的话,一定要和传令兵一样准确。”萧萧没有拒绝,而是撩起长发让勋爵把耳针带到她耳朵上。

“为了你和西蕾娅,美丽的天使,我一定留下来。亲爱的萧,你可以这样回复你的老板。”汉密尔顿勋爵替她带好耳针,想要拍拍萧萧的肩膀,或者别的部位。这在以前属于很亲切的平常举动,可被萧萧从容和淡然的目光制止了。

看着萧萧摇曳多姿的身材消失在月亮门外,汉密尔顿勋爵忽然感受到自己被强烈的吸引了,肌肤白皙细嫩,曲线玲珑诱人,本能的冲动不受控制的汹涌着。

“天啊,她是如此的美丽,我真想现在就扒下她的衣服啊。”

萧萧变了,现在完全是另一个人。

这一刻,勋爵心里燃烧起浪漫的爱情之火,不多不少,刚好七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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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开场戏(上)

四月六日上午十点整。www.65txt.com

经历了长达半年的准备,福华造船的合作谈判在日本京都的九津庄园正式启动。

上午只是开场戏,双方在轻松的气氛中很顺利的进行完上午的程序。

松井平志代表合联船舶向福华造船筹备处提交了外方计划投入的设备、技术资料。

陈依颐小姐代表旭阳集团,将中田船务公司的现有场地、设备和技术资料交给合联船舶。

报表、图纸、数据厚厚好几本,都很专业,大部分,祝童都看不明白。

接下来的三天,双方的智囊团和专家小组开始对这些资料进行大致审查,并就比较重要的设备和技术问题交换初步意见。然后双方的专业技术人员将投入到繁琐的案头工作,直到谈判结束。

钱鼎的带了两位助手,楸雾几乎成为一个通讯中心,与上海的专家小组保持着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联络。祝童还把萧萧和叶儿分配给他调遣,于蓝自告奋勇也加入进去。大量的技术资料需要传送,最是耗费人力。

四月七日上午,九津枫卢会客室内,此次谈判的重头戏正式开锣。

祝童,史密斯是当然的主角,萧萧和西蕾娅作为各自的秘书的和助手,分别坐在两人身边。温格先生以史密斯助手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祝童眼前。史密斯说自己需要一位翻译,想必温格先生的汉语不错。

松井平志和陈依颐小姐作为利益方列席,池田一雄作为井池雪美小姐的代表,以井池财团总裁的身份与调解人汉密尔顿勋爵是坐在长桌的尽头。

和谐的气氛只保持了十分钟,谈判桌上逐渐升起火药味,第一步要决定的是谈判时间表。

与被的合资谈判不同,福华造船因为股份结构和投资方的复杂,谈判被分成了两大部分。技术设备部分与别的合资项目差不多,繁琐而具体。最主要的战场在利益分配部分,也就是股份划分、董事会成员名额的分配和基建部分的出资比例。祝童和史密斯之间明争暗斗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在这方面占据主动。

祝童一开始就提出,福华造船这个项目已经拖了一年了,谈判应该在四月底之前有个最终结果。无论双方是否合作,四月三十号是最后期限。

史密斯不同意,他认为福华造船是一项投资数十亿美元世纪工程,牵扯到太多的细节问题,双方有太多的分歧点,短短的三周时间不可能达成共识。

“细节问题?嗯,你说的是细节问题。”祝童拿起一份文件抛到史密斯面前;“这是奥顿公司的设备清单,请问史密斯先生,你能看懂多少?”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史密斯看也不看就扔回到祝童面前;“我们都有专家,这是他们的工作。”

“那么,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祝童问。

“我是合联船舶的董事长。”

“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

“因为我有足够的股份,为了这笔合作,我们付出了一大笔钱。”

“所以啊,你投资了那么多钱,早一天完成谈判就能早一天为你和你的股东们创造效益。我认为,你是个很不负责人的董事长。”

“慎重对待谈判,就是对股东负责。我们已经等了一年,不会在意多等一两个月。要知道,我们的聘请的专家有些在欧洲,他们需要时间仔细研究你们的东西,如果有必要的话,还需要实地考察。这些都需要时间,三周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史密斯似乎拿着一把好牌,悠闲的抽着雪茄。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史密斯先生,我必须要说明,如果四月底之前不能完成谈判,我将去欧洲考察几家船厂,至少在七月份之前不可能有时间再和你坐在一张桌子前。”

“七月。”史密斯眨眨眼睛,很困惑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什么:“不行,绝对不能拖到七月。我们必须在六月底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

蓝湛江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的使用权只有半年,也就是说七月份就到期了。如果不能在此期限之前完成谈判,如果松井平志站在祝童一边的话,史密斯就失去了对合联船舶的控股权。

“选择权在你那里,要么四月底之前完成谈判,要么等我考察回来。欧洲有四家造船公司希望能和我们交换意见,我们的专家建议,应该在乌克兰多停留几天,切尔伏契克船厂的情况和福井船厂类似,他们的技术虽然略显粗糙,但是要价很合理。在此期间,你可以再到中国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合作伙伴?我还没去过欧洲,很期待能去走走。史密斯先生在上海也快一年了,应该知道,我还没走出过亚洲呢。”

温格在史密斯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对祝童的每句话都翻译得很到位。只以翻译的水准轮,温格似乎比萧萧更专业。

史密斯不安的看看汉密尔顿勋爵,勋爵表面很平静,心里却在呐喊:这个无赖,他这是讹诈!

可是,面对讹诈除了妥协,暂时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勋爵抹抹小胡子,示意史密斯不必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纠缠,时间对双方同样重要。

接下来的开始讨论时间表,细节方面祝童和史密斯都不擅长。好在双方背后都有专家小组,萧萧和西蕾娅手里都握有一份方案。交换阅读用去了一小个半小时。其间双方各自回到自己的助手那里征求过几次意见,逐渐达成共识,敲定出一份时间表。

签字之前,祝童又提出个建议。

“既然是双方已经确定的时间表,就要尊重它的严肃性和权威性。我认为,必须有一个附加条款。”

“什么附加条款?”史密斯经历过不少类似的谈判,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难缠的谈判对手,他随时都加着万分小心。要不然,一份简单的时间表也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那是技巧的一部分。

可祝童这样的对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以前都是他给别人挖坑,现在,他最怕的祝童搞出什么前坑后店的花样。

“惩罚条款。”祝童拿出另一份文件;“福华造船早一天开始建设就能早一天为我们的股东带来效益,我们都没有权利浪费股东的时间。每一天都代表着巨额的金钱。”

史密斯拿过来仔细的翻看着,与池田一雄和汉密尔顿勋爵一样,松井平志和陈依颐也得到了一份同样的文件,看着看着,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微笑。这份文件等于是给史密斯身上带上手铐脚镣。想耍什么花样的话,首先要考虑一下后果。

文件不长,只有薄薄的五页,林林总总罗列了十二条约束双方行为的条款。其中针对谈判时间表的内容不少,却都没太多的实际意义。

关键的只有三条,其中第六条规定:是此次合作必须是全方位的合作,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股东的利益,任何一方都不能与第三方进行任何方式与程度的合作。这是为了预防一旦史密斯在福华项目上占不到多少便宜,采用分拆或技术转让的方式与组建别的合资船厂。

第七条比较要命,祝童提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法律纠纷,合同一旦签订就不允许任何人假借任何国家的法律或规则做不同意义的解读,否则视为对福华造船的背叛,视为自动放弃包括股份在内的所有权利。

第九意条的意思是,福华造船项目全部完成之前,任何董事会成员都不得以任何方式转移或变卖自己名下的股份,并且,董事会有权决定是否对违约方进行起诉,要求双倍惩罚。

这是一个契约,只要在上面签下名字,不过是否合法都必须遵守。

“你是在浪费时间!”果然,史密斯坚决不同意签署附加条款,并愤然离开谈判桌。

双方的第一次正式谈判以不欢而散结束。

祝童跟着才站起来,叫住要随着史密斯离开的温格先生。

“先生,请等一下。”

“李先生?”温格停下脚步。

“我想提醒你,上海欢迎任何客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我很不喜欢看到温格先生再次出现在上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祝童说的是汉语,萧萧一字一句翻译过去,与刚才谈判时一样。

温格看着祝童眼镜背后射出的寒光,心里当然会愤怒,马上,愤怒就变成了惊惧。他知道祝童的底细。在上海,如果在祝童谋划在某个人发生点什么意外,一定不是恐吓。因为,祝童有这么做的理由,京都刺杀行动的策划者就是温格。

“我知道了。”温格强作镇静,转身走出房间。

“有什么问题吗?”汉密尔顿勋爵走过来关切的问。

“没有,我只是想认识一下史密斯先生的助手。很遗憾,温格先生好像没什么兴趣。”

井池雪美不在,池田一雄就担当起主人的角色,为紧张工作了一天的嘉宾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日式晚餐。

盘盏交错间,下午的不愉快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

史密斯和从祝童互相敬酒发展到一人举着一只酒瓶对饮,不一会儿都醉了。

汉密尔顿勋爵调解人的作用有了展示的机会。

经过他的两次斡旋,祝童同意暂时搁置附加条款,进行下项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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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开场戏(下)

和谐重新降临,四月八日上午,谈判继续进行,祝童与史密斯终于开始就具体问题展开交锋。www.65txt.com

此前整整半年的时间,双方所有的谋划和算计都为了这个时刻的到来。等真正开始了,无论是祝童还是史密斯都表现得很平静。

整个上午,史密斯埋头阅读祝童提交的方案,祝童也对史密斯的方案逐字逐句伸看。有了上次的教训,史密斯此次准备的文件只有二十八页,并且以中、英、日三种文字表述;而祝童的更短,区区十二页纸就完了,也是以三种文字表述。

就是这份除了简短的文件让枫卢的会客室陷入沉闷,祝童和史密斯间或通过各自的翻译询问细节问题或关键点,基本上没说什么话。

下午没有谈判,双方都需要时间仔细研读对方的方案。

祝童把史密斯的方案发回上海,由留在“东海骑士”上的专家小组评估。同时,也传给向老一份,并由他转给王向帧。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两份方案差异巨大,谁都知道不可能按照任何一份方案签约,最终大家都要妥协,形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文件;在此之前,谈判桌上下少不得费尽口水和心机。

晚上,祝童和松井平志一道去京都一家名为早田的高级私人医院探视卡尔先生。

人家病了,按照礼节需要去表示一下自己的爱心。

卡尔的脸色很不好,祝童看不懂日文病历,松井平志大致翻译后才知道,卡尔真的有心脏病,血压也一直偏高。

祝童不善于治疗这种由自然规律引起的常规疾病,蝶神的作用也很有限,重要的是现在是关键时间,祝童不想也不愿耗费刚刚恢复一些的蓬麻功。所以,探视在一刻钟后就结束了。

两人驱车来到渡花琴酒屋,松井近仁身上完全没有了上次的傲气和嚣张,很客气打个招呼就告退了。

“平志君,我有个想法。”祝童喝下一杯酒,舒服的长出口气,说。

“什么想法?”松井平志正在享用一盘寿司。

午饭两人就没吃,熬到现在松井平志受不住了。祝童饭量不大,只是多喝了几杯。

“我想,请你出面要求召开董事会。”

“唔。”松井平志含糊道。

“合联船舶的董事会。”祝童更具体的说。

“啊!”松井平志丢下寿司,两眼睁得比灯泡还要大。

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都是合联船舶董事会的成员,如今,井池雪美小姐陪着威尔逊夫人在天夜牧场享受阳光清新的空气,祝童可以用井池雪美小姐未婚夫的名义代表她出席这次董事会,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授权就行了。

“很意外吗?”祝童拿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马上就吐了出来;“我还是不习惯这种冷冰冰的食物,热乎乎的才叫饭。”

松井平志也把嘴里的寿司吐出来,他不是不习惯,而是咽不下去了。

“福华造船与合联船舶的每位股东都息息相关,作为董事会成员,应该有权利了解谈判的进展,并且,史密斯先生作为董事长,有必要对董事局成员说明情况,并把自己的计划和想法提出来,供大家审查。”

祝童说完了,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

松井平志喝下半杯水漱口,才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坐到这个位置上了。至少,我不能把这样的事做得如此冠冕堂皇。”

“这样的事,你是在夸我吗?”祝童想了又想,也没搞清楚松井平志这些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当然了,我认为你比我更适合做井池财团的总裁。”松井平志的表情很怪异;但很快就变得舒缓;“温格先生提交过一份报告,警告董事会注意,你是个具有‘********的生意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看,温格先生对你的评价太片面了。有的时候你很尊重规矩,有的时候,你根本就看不见规矩。”

“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吗?”祝童奇怪的问;因为松井平志说“********的生意人”时,脸上的笑很有点内涵。

在他想来,史密斯既然是以合联船舶董事长的身份来和自己谈判,就当然应该对合联船舶的股东负责。无论按照什么法律或规矩,向董事会成员汇报工作,是史密斯先生必须承担的义务。有了如此简单而省力的通道,不用才是傻子呢。所谓风度和面子能值几个钱?人家都要杀人了,并且野村花海已经成为牺牲品。

“你属于利益关联方,按照惯例,即使史密斯同意召开董事会,你也要主动回避。”

“可是,我是代表雪美小姐行使权利。”

“所以我才说温格先生对你判断有点片面。如果你坚持要以小姐的代理人的身份出席的话,史密斯必须尊重,并且欢迎您。”

“我还是觉得你刚才的话有问题,‘********的生意人’是什么意思?”祝童不依不饶,继续问。

他与松井平志的关系可谓一波三折。从刚开始的互相提防到如今成为无话不谈的合作伙伴,曾经历过一段充斥着算计和血腥的过程。所以,祝童才能如此坦率,他要搞清楚温格先生对自己的评价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看我们周围的世界,大多数人们似乎满足与蝇营狗苟的生活。他们也曾奋斗过,也都有过远大的理想。如今,他们的理想和斗志在现实的壁垒面前早已灰飞烟灭,只满足于能卑微活着。过去,我曾经嘲弄过他们,甚至有段时间,我认为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过去的一年告诉我,在别人眼里,我也许才是个真正的可怜虫。”

“平志君,你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松井平志到底受过良好的教育,如此一段颇有点深奥的话,让祝童听得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当然是说我了。”松井平志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李先生,温格先生的原话是:他是泼皮无赖。我以前很鄙视这样的人,甚至听到他们的名字都嫌玷污了我的耳朵。爷爷去世后我想了很多,在我身边的世界里,有几个不是无赖?芸芸众生之中,又有几人能称得上真正的君子?只不过大家都掩饰的比较高明。爷爷说,李先生既然是一位高明的医生,就知道生命的脆弱。他说,你不会轻易害人。”

“原来如此。”祝童笑嘻嘻的与松井平志碰一下酒杯;“能有这个觉悟,平志君,你很有做君子的潜力。”

“我现在就对史密斯和卡尔说,要求近期召开合联船舶董事会临时会议。”松井平志喝下酒,抹一把嘴角的残酒拿出手机。

“不用这么着急,我还要介绍给你一位新股东。她是合联船舶的股东,召开临时会议需要个合适的理由,至少要保证她能进入董事会。”

祝童话音未落,两位丽人走进渡花琴酒屋。

于蓝和美丽的艺妓春子小姐。

“我给你介绍一下,于小姐是东海投资的总裁,她刚刚从威尔逊夫人那里得到合联船舶相当比重的股份。”

“平志君,初到贵地,请多关照。”于蓝递上自己的名片。

松井平志对于蓝的身份并不十分惊讶,他愣愣的看着春子,不明白东海投资的总裁为什么会和一位艺妓结伴而来。

“我并不是很想参加合联船舶的董事会啊;平志君。”祝童悠然道。

距离渡花琴酒屋三个街区的另一家高级酒店的套房酒吧区,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也在喝酒。

温格先生垂头丧气的坐在他们对面。

还是联系不上保罗,距刺杀行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二小时,如今只能希望保罗已经死在在某个偏僻的角落,或者陈尸大海。

在坐的三个人都在想着另一种可能:如果保罗落到井池家族的侍者手里怎么办?

京都是井池家族的势力范围,古老的忍者们最擅长的就是潜伏追杀。更糟糕的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另一个合作者,也就是松井家族的暗中支持。做为外人,这个房间之外发生的任何事,与发生在非洲没多少区别。

“保罗!为什么要选保罗?这里是日本,难道你就没想过收买本地人?”史密斯抱怨着。

“亲爱的沃森,现在说那些没有任何意义。”汉密尔顿勋爵摆摆手,问温格:“你认为,保罗如果落到李先生手里,他会在什么时候打出这张牌。”

“只怕,他已经用过了。”温格先生阴阴的说;“今天他对我发出了明确的信号,不允许我再次踏上上海的土地。勋爵,我要将在一周内提出辞职。”

“你害怕他?”史密斯不满的问。他已经喝下去不少酒了,脸上泛出病态的潮红。

“我认为,保罗没有在井池家族手里,而是落到他手上了。如果他们知道我和卡尔和野村花海先生的死有关,只怕明天我连九津都出不来。”

“可怜的保罗,愿上帝保佑他。”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异口同声的说。他们心里想的也差不多,都在暗自庆幸这件事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

其实他们想说的是可怜的卡尔,都认为卡尔的突然病倒,与保罗下落不明有关。

“勋爵阁下,我认为你不用再演戏了。卡尔知道你的底细,那个家伙如果威胁过卡尔的话,一定也知道了。”保罗微微挪动身体,以让自己离勋爵稍微远那么一点,也就是靠史密斯近一些。

“他需要我扮演调解人的角色,我很明白。”汉密尔顿勋爵也移动身体,却离保罗更近了,几乎紧挨着他低声问:“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中国政府将在下周发布一份四部委将联合签署的文件。要对所有大型及超大型外资投资与合资项目,实行新的审批制度。你是中国问题专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没看到文件内容,暂时不好判断。不过……看上去很像是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博弈,四部委在这个时候联合签署文件,应该是新一轮调控开始的信号。中国政府要控制地方政府对经济发展的狂热追求,特别是控制超大型项目的数量。”温格慢慢整理着。

“其中有一项规定要限制投资人的行为,大概意思是股东转让股份之前需要经过某种程序的审查。你认为,对福华造船会有什么影响。”汉密尔顿勋爵很实际,他更关心这份文件与眼前的事有什么关联。

“很遗憾,我认为这份文件对我们很不利。如果要价太高的话,我是说,如果福华造船项目再拖下去的话,很可能将被无限期延后。”

“啊!上帝啊。”史密斯惊呼一声。

无限期延后,代表着合联船舶在短期内找到新的合作伙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投资变成股东只是暂时的,如果暂时变成无限期,对任何一个私募基金来说,都是个巨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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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弄鬼(上)

温格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完一个热水澡准备休息,电话忽然响了,

“你的床头有份东西,仔细看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那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号码他也不认识。

温格意识到什么,马上掀开枕头。

果然,一只淡蓝色的信封安静的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如果在另一种情况下,这样.neT的信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美丽的约会,或一些比较暧昧的内容。

温格哆嗦着伸出手,很快又把手缩回来,抱着脑袋仔细想了好久,才打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支票,金额处是空白,备注部分显示,这张支票可的最高限额是五十万美金。

谁的命能值五十万!

温格惦着这张薄薄的支票,他需要为这五十万去冒险吗?

答案很明显,不管他需要不需要,京都有个人的生命值这个价钱,而他必须去完成这个不可拒绝的使命。

卡尔先生住的京都早田私人医院,是一家心血脑管专科医院。院长早田佐治博士是日本心血脑管病知名专家,同时还担任着京都大学医学院的教授。

卡尔住的病房在住院部二楼,一间加特护的高级病房;房间里随时都有一位漂亮的女护士守护。

十二点刚过没多久,良子接到一个电话,随即就显得坐立不安,紧咬嘴唇脸上泛起潮红。

卡尔身体虚弱加上精神困倦,十点左右就睡着了。

良子看看输液架上的药瓶,按照现在的速度,输完这瓶药液用不了半小时。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走到病床前把输液夹调整了一番。滴注的速度明显慢了,至少能坚持一小时。

十二点半,走廊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走到卡尔的病房门口停下来;随即,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咯!咯!咯!”

良子正坐在卡尔的病床前看书,听到敲门声站起来去开门。

可是,门外空无一人。

她走到走廊上向两边看看,除了苍白的日光灯,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与以往一样死气沉沉的样子。

良子回到病房,关好门继续看书。

两分钟过去了,走廊里又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这次,又停在这间病房前,接着,又是三声敲门声“咯!咯!咯!”

良子小跑着来到门前,猛的拉开门。

外面依旧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

良子叫了一声:“谁?谁在哪里?有人吗?”

没有人应答,她的声音传出去没有多远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良子关好门,抓起病房里的电话给值班室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这种情况下,不是值班室正有人打电话,就是电话没放好。

良子一遍遍拨打着值班室的电话,突然!脚步声又在门外响起来,并在病房前听下。

“咯!咯!咯!”病房门响起三下敲门声。

良子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吱乱响。她看着房门慢慢站起来,靠着墙瑟瑟发抖,就是不敢走过去开门。

每个有年头的医院都免不了要有一些与鬼神有关的传说。早田医院是一家心血管医院,心血管类疾病属于死亡率比较高的疾病。所以,在早田医院去世的心血管病人已有百人以上。

这里最著名的一个传说是,有位叫山下的曾经在这里供职的医生,因为出车祸死在医院门前。大约半年后有夜班护士说,她在半夜一点左右看到山下医生从走廊里走过,并且走进一间病房进去查房。

良子瞟一眼表,指针正好.NET指向凌晨一点钟。

“咯!咯!咯!”又是三下敲门声。

“小姐,去开门吧。”卡尔先生忽然说话了。

“啊!”良子长长的惨叫一声,被吓得昏厥过去了。

传说的后半部分是,每次被山下医生查过房的病人,第二天无一例外都会去世。

房门被慢慢的推开,一个瘦长的影子投射进来.NET。

“进来吧。护士小姐已经被你吓昏了。”卡尔注视着病房门,安详的说;“我这辈子有两大遗憾,一是没见过上帝,二是没见过魔鬼。为什么还不进来?让看魔鬼到底是什么摸样?鬼魂是没有影子的,你不是鬼,是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走进病房,他的头部被风衣的帽子遮住,整个脸部陷在黑影中。

“虽然你穿着高跟鞋,我还是认出你了。温格先生,谁让你来的?”卡尔按动旁边的按钮,病床缓缓升起一些,把卡尔的上半身支起来。

黑衣人没有说话,走到输液架前拿出一支注射器,准备向输液瓶中注射。

“唉……”卡尔长长的叹息一声;“温格,你上当了,你们都上当了。”

黑衣人已经完成了注射,抽出注射器塞进口袋里。接着退后两步静静的站着,似乎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我说,你们上当了。”卡尔伸出手臂;“瞧!半小时前,针头就被拔下了。”

黑衣人吃惊的叫一声,转身要走。

“温格,你以为自己还走得了吗?至少,不该从那里走。”卡尔又叹息一声。

黑衣人刚冲到门边,刚才还阴森安静的走廊里忽然热闹起来。护士们的说笑声,医生的呵斥声,病床被推动的声音,还有病人家属的感谢声。

“谁下的命令?哦,温格先生,你一直受我的指挥。不会有人当面对你下指令。看,他们考虑的多么周全。即使你失手了,也不会牵连到别人。”

黑衣人迅速关上房门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接着,他把整个窗帘都拉起来。

窗帘后面赫然是一堵墙,这间病房根本就没有窗户!

“哈哈哈哈。”卡尔大笑着坐直身体,指着黑衣人;“温格,太可笑了。我如果早知道你如此愚蠢,根本就不会出那么高的价钱雇佣你。”

黑衣人已经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别的出口。他掀起帽檐,果然是温格。

卡尔满意的点点头:“坐下吧,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在此之前,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好吗?”

“为什么是陷阱?”温格点点头,手衣兜。

“我劝你别用那玩意儿,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卡尔不屑的说。

“为什么?你早知道我要来?”温格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卡尔脖子旁。从这个位置,他至少用三种方法可以让人在三秒钟内停止呼吸。

“我吗?当然不知道,可是有人知道。”卡尔看看温格的手,不在意的笑笑;“他故意让你们知道保罗没死,并且落在他手里了,是吗?”

“是不是故意……我不知道,保罗一直没有和我们联系。”

“应该错不了。”卡尔咂咂嘴;“你们不得不来杀我,他就是这么聪明。今天晚上他来看我时,说:卡尔先生,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一点小小的意外,有人要来杀你。瞧,你真的来了。”

“你是说那个可恶的中国人?”温格犹如困兽一般,眼里冒着凶光。

“还能有谁?下指令的是个笨蛋!”卡尔不满的说;“你一来,我最后一条退路也就断了。从现在开始,我只能跟着他卖命。还有你,温格先生,如果你想活着离开日本的话,最好把你的手拿开。你应该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这间病房里有监控设备,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看着呢。”

良子小姐呻吟一声睁开眼睛,“啊!”的一声大叫着跑出病房。

凄厉的叫声,响彻早田医院。

渡花琴酒屋。

祝童与松井平志正在下一盘围棋,他们已经下了四盘,松井平志满脸倦怠,客人不走,作为主人总不好不陪着。

松井平志棋风细腻稳健,祝童对上这样的对手少不留神就是个一败涂地的局面。也许是松井平志不适应祝童大开大合的凶猛棋风,也许是为了给客人留点面子,两人厮杀到凌晨一点半,竟然胜负各半。

春子和于蓝是两位合格的看客,观棋不语一派淑女兼君子风范。难得的是,她们一点也没有表现出.NET不耐烦的意思。

春子的手机响了,她听完凑到祝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不下了,知道你一直在让我让得很辛苦。”祝.NET童推枰而起;“时候到了,平志君,可有兴趣去早田医院一趟,把卡尔先生接过来。”

“这个时候。”松井平志揉着眼睛说;“卡尔先生的身体允许吗?”

“他根本就没病。”祝童嘿嘿笑着:“他是在演戏呢,就是有病现在也全好了。”

“你说的今天晚上京有事发生,是卡尔先生?”

“刚才,有个刺客进入卡尔先生的病房。”

“刺客!卡尔先生遇刺了?李先生,你早知道,是不是?”

.neT“大概差不多。”

松井平志沉吟片刻,嘴角浮起与祝童一般的笑纹;“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导演。我猜,刺客大约是温格先生吧?”

“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难道早田医院没有你的人?”

“平志君,这里是日本啊。”祝童两手一摊;“我倒是想做点什么,所以才请平志君派人派人把卡尔先生接过来,并且尽快把他送到上海。”

“早田医院真的没有你的人?”

“有一位护士小姐,春子小姐用五十万日元雇她帮点小忙,包括给我们报信。”

“你就不怕卡尔先生真的被刺客杀死?”松井平志比较担忧卡尔,下午去医院探视时,卡尔满脸满身的憔悴,不像是装病。

“那样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可我觉得,卡尔先生既然能装病,就不会轻易被人干掉。他还欠我一大笔钱呢。至于温格先生……我相信他不是个傻瓜。见多识广的人更知道敬畏,前FBI特工们最识时务。‘前’的意思,就是已经退休了;现在是废物再利用,没有做杀手的资格。”

松井平志马上招呼两个渡花琴的伙计去早田医院。

不过半小时时间,渡花琴的伙计就把人接回来了。

两个,不只是卡尔先生,垂头丧气的温格先生也跟着来了。

“我输了。”松井平志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刚才,他和祝童打赌,如果温格先生也跟着来了就算输。

赌注是卡尔,松井平志也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高参,他想把卡尔留在身边。

至于温格先生,在他们看来是个谁都不想要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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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弄鬼(下)

“我觉得你真是能与神沟通的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松井平志看祝童的眼光又变得很奇怪,一个人能把事情算计得如此精准,也太可怕了。

“神也怕死啊。”祝童看着温格一语双关的说;“我提醒过你,谁知道你会误解我的意思。你如今有两个选择,一是和我们全方位合作演好这出戏,二是留在日本。”

“你为什么相信我会说出你需要的东西?”温格小心的问。

“当然不相信。有人对我说,世界上有两种人的话绝对不能相信。您以前的的身份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我认为你有办法让打消我的疑虑,不算难吧?”祝童和温格对视着,他们眼睛都不眨半下,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别的内容。

“我真正的老板是雷曼先生,没有他的指令,我不会杀任何人。”温格移开眼睛,他从祝童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东西。也可以说,那双眼睛里的内容太多,以至于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雷曼先生是美国参议员,我应该在意他吗?”祝童也加了分小心。温格眼睛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恐惧,这实在有点奇怪。

“只怕您应该考虑到雷曼先生的感受。”温格看一眼周围,说:“我能跟您单独谈谈吗?”

“很晚了,明天还要谈判,我只能给你十分钟。”祝童看看手表,对松井平志说;“有安静点的房间吗?”

这个时候当然有安静的房间,祝童和温格来到隔壁。

“温格先生有什么话,请讲。”

“能确定我们的谈话不会被第三者听到吗?”温格四处打量着。

“请把你手放在桌上。”龙凤星毫在祝童指尖旋转,他注视着温格的左手,似笑非笑的说:“我刚才说过,我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如果我认为你可能怀有某种不友好的动机的话,莫怪我先发制人。”

温格的左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听祝童如此说只好拿出来放在桌上:“瞧,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嗖!嗖!”两声,龙凤星毫射出,钉在温格左手腕的脉门上。

温格深深的呼吸着,强忍着钻心的酸疼:“你这是做什么?”

“因为你说谎。”祝童翻开温格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枚注射器。

他从温格袖口撕下一片布,小心的裹在注射器上。

“这是什么?难道温格先生的业余爱好是变魔术?”

温格没有说话,他在经历着一种陌生的痛楚。龙凤星毫钉在他的脉门上,发出冷热两股气流顺着经脉上行,温格的半个身体已经失去控制了。

“我猜,里面是一种特效药。”祝童把针头对准温格的手腕;“要不然,你不会随时戴在身边。”

温格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他眼看着针头一点点接近,却毫无办法。

“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比如说雷曼先生。”祝童在针头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停下,拔出凤星毫。

“请小心点,小心点。”温格已经是满头虚汗。

“里面是什么?”祝童问。

“茶花。”温格用颤抖的声音说。

“茶花。”祝童念叨着,他还不知道自己曾经被这种东西害得差点丢掉性命;“很厉害吗?”

“它是一种强力毒素,只要一点点,就能……就能……”

“你为什么要杀我?”祝童将针尖对准温格脉门上的一条血管;“卡尔不是你的目标,对吗?我喜欢诚实的人。”

“它不是个针管,是一只发射器。”温格闭上眼。他到底经验丰富,面对如此要命的威胁,知道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在看着自己的生命在针尖颤抖的折磨下,不可能保持思维的冷静。

“我不想听这样的话。”祝童把针尖换成龙星毫,轻轻点在他的肌肤表面。

温格颤抖得更厉害了;“不是谁,是卡尔。他说,只要干掉你,我们两都解脱了。”

“很诚实,可是,我想听点别的。卡尔,他有资格吗?我很怀疑。”龙星毫已经刺入卡尔肌肤,一点血珠悄悄渗出来。

“是雷曼先生,他不希望您呆在现在的位置。”温格终于说了。

“你可以睁开眼了,我们来谈谈雷曼先生。”祝童移开龙星毫和针管,凤星毫还钉在温格脉门上。

温格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尽管左半个身体还不听使唤,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雷曼先生认为,井池财团以前的做法是愚蠢的行为。还有人认为,如果福华造船能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就应该试试,这是一桩能带来丰厚收益的生意。因为你的出现,雷曼先生的意见得到了尊重。”

“可是,他为什么把股份卖给威尔逊夫人?”祝童有点不明白。如果雷曼参议员不把手里的股份出让,大可在合联船舶的董事会上表达自己的意愿。

“因为,他近期一直在做另一项预案,游说一些朋友对日本政府施压,希望能阻止福华造船项目。同时还在力图让美国国会通过一项议案,限制日本与中国之间类似项目的合作。”温格擦着头上的汗,因为注射器或发射器的针头正在他的眼前摇摆。

明白了,雷曼的两项努力只要有一个奏效,合联船舶的股份马上就会一钱不值。

“他一定遇到困难了,是不是?”

“所以我才接到刺杀你的指令。”温格点点头;“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的任务是阻止福华造船在六月之前签约。”

祝童一时有点失神。

王向帧也说过,福华造船必须在五月份完成谈判并签署正式合约,想必,他也得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

“我可以走了吗?”温格低声问。

“不行。”祝童清醒了;“至少在五月底之前,你必须呆在日本。在此期间你可以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我发现你有一点隐瞒或欺骗……回禾吉大师的濑清寺新卖了一块墓地,收容一个孤魂野鬼正是佛家的本分。”

“很遗憾,你不能那么做。”温格不满的说;“我的夫人知道我来日本了,雷曼先生也知道,井池财团将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这件事和井池家族没什么关系。”祝童捻动龙星毫,划出一个小小的“鬼”字。

温格瞪大眼睛忍受着,“小鬼”被种进他眉心,世界忽然变得纷杂而凌乱,很快,他的神智开始模糊……

“温格先生,您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祝您美梦成真。”

祝童不会高深的固字术,那项神通经过他的钻研,演变为一个小小的把戏。温格先生是一个尝试的人,祝童很期待的看着他。

正好十分钟,松井平志推门进来。

“温格先生怎么了?”

“他病了,马上把他送去早田医院。我听说那里是京都最好的心脑血管专科医院。”祝童拍拍手;“平志君,温格先生就交给你照顾了。告诉早田院长,怎么治疗都可以,就是不能在他身上动手术。”

“这样啊。”松井平志苦着脸。1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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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格如今的状态几乎就是一个白痴,他的双手不停的在眼前摇摆着,嘴里嘟囔着:“蝴蝶,蝴蝶,飞了……”

温格身体健壮,底子厚基础扎实;“小鬼”大概能存在一周到两周左右,随后,他会逐渐清醒过来。他的症状大概相当于……西医太复杂了,如果早田博士用药不重的话,估计一两个月内不会出人命。

回到九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祝童看到楸雾那边还亮着灯,就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推开门,只叶儿在客厅里守着两台电脑,别的人想必都去休息了。

“顺利吗?”叶儿抬起头,甜甜的一笑。

“还算好吧;通知上海,卡尔坐明天上午的飞机,请……要麻烦黄海了。请他去接一下,并找个安静的地方暂时安置卡尔先生。”

祝童原计划请秦可强帮忙,可是面对叶儿充满信任和爱恋的眼神,不知怎么竟说出这样的话。

他马上就后悔了,卡尔身份敏感,时间点敏感,黄海能应付的来吗?

那边,叶儿已经拟好一份邮件,分别发给金融工作小组和福华筹备处;还有一份给百里宵。

“我想,请百里先生接待卡尔先生比较合适。”

叶儿的善解人意让祝童很是感动,由百里宵接待卡尔确是最好的选择。

“有份文件,首长让先看看。最近几天就会公布。”叶儿打开一份文档,拉祝童坐在电脑旁。

这,就是那份四部委联合签发的文件。

叶儿的发梢带着清新的体香掠过他的脸颊,特别探出衣领的一截雪白的玉颈,刺激得祝童无法自持。

他的心思根本不可能投入到枯燥的文件上,一把将叶儿揽在怀里。

叶儿软软的挣扎,浑身的气力被抽空般软过来。

即使隔着几层织物,两人都能感受到到对方的体温。

“别这样,萧萧刚睡下。”叶儿看着隔壁,勉力挣出一句。

“萧萧最善解人意了,她就是没睡也会装睡。”祝童在叶儿耳边低语着,舌尖轻轻舔舐着嫩滑的肌肤。

叶儿低下头,秀发披散下来遮住绯红的脸颊,不堪挑逗的娇躯用不上半点力,脑子里残存的理智越来越模糊。

祝童的双手上下游走,已在描绘着动人的曲线,他勾起叶儿的下巴,寻到温热的红唇,吻下去。

叶儿紧闭双眼,任凭轻薄,互相纠缠着,她的手臂环住祝童的脖子,急促的喘息着。祝童似乎想把叶儿融进自己体内,一双手臂把她勒得连呼吸都分外困难。

“好叶儿,我们已经一百年没有接吻了。”祝童喃喃着,手已经探进衣服伸出。

“前天才……不行啊,你冷静一点吗。”叶儿的话分不清是拒绝还是娇嗔,祝童更加放肆了。他嘴里含着女儿玉,贪婪的吮吸着女儿香,把女儿家的娇羞一点点化为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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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无赖(上)

为什么?”祝童有点沮丧。(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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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强迫自己恢复一点理智,忽然推开他。“别忘了,你现在是井池雪美小姐的未婚夫。”

“我说是就是,我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我。”祝童伸出手又要去拥抱她。

“还是不行,雪美小姐可是认真的。你能在这里当半个主人,靠的就是这个身份。”叶儿彻底冷静了;“李想,婚姻不是儿戏,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在此之前,我们之间只能保持正常关系。”

“记得吗?我们已经订婚了。”祝童抓起叶儿的手,把带着钻戒的无名指举到唇边,轻吻着。

叶儿被他缠的毫无办法,红着脸说:“你真无赖。”

“莫道无赖羞,谁家儿郎不荒唐?”祝童哼着江湖小曲,又要放肆。

可是叶儿双臂用力,蓬麻功劲关到处,竟把祝童震得仰身躺倒。

“谁让你不老实。”叶儿整理着衣服,恨恨的说。又有点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完了,我们家叶儿是江湖女侠了。”祝童揉着胸口坐起来,故意用失落的语调叹息着;“好了,胡闹了,坐过来,我有事请教。”

叶儿不肯坐过去,反而后退两步板着脸说:“有事就说,我能听到。”

“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明白。”祝童指着电脑,对于如此格式化公文,他的理解能力确实不如叶儿。

“这份文件的重点在这里;”叶儿用笔划出一句话;“它的意思是不允许地方zf为了局部利益,在引进外资或对外合作事物中演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闹剧。等于对和福华造船类似的大型和超大型中外合作项目带上了一顶紧箍咒。具体到福华造船个案来说,任何一个地方zf想要插手进来,都需要先征得四部委的同意。还有这里,是专为限制投机资本。它的意思是,正当的投资国家一定会支持。对于与福华造船类似的超大型合资公司,无论中方还是外方在转让股份时不能如以前那么自由,除了经过董事会,还需要报请相关部门审批。”

祝童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又想了想,说:“有点晚了。如果这份文件在一个月之前发布,很多事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叶儿关上文档,问。

王向帧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么一个东西?他要暗示什么?祝童呆呆的看着屋顶,这份文件就如一道闪电,劈开了萦绕在他脑子里的重重雾霭。之前的所有在他脑海里快速组合,并很快形成一个可怕的结果:自己身处于一场针对福华造船的骗局!

无论是自己还是史密斯,似乎都是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有几个大人物在舒适的包厢里远远的欣赏着,电闸就在他们手边,随时可以在*来临之前结束这场演出。

“我原来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一拳狠狠的砸在地板上,用不容置疑口吻对叶儿说;“我要和王向帧通电话,现在!”

叶儿没有说什么,从脚下的提包里拿出一只卫星电话,拨通一个号码递给祝童。

几声等待音后,果然传来王向帧的声:“李先生,你都知道了?”

“两分钟之前才想明白。”祝童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分析室对福华造船有三个判断,你现在知道的是其中之一。”王向帧很沉稳;“李先生,到目前为止,你做得很好。”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让我做现在的位置?”祝童有点恼怒,不觉间声音大了。

“从一开始,福华造船只是田旭阳为了脱身弄出的一个骗局,我们不知道你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接下来,史密斯先生来到上海,他的意图很明显,要用雄厚的财力把这个骗局做成一件很有前途的合资案。那个时候,我们才注意到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如果任凭他们折腾,不仅上海的投资市场要遭受重大影响,我们国家的声誉和民族尊严也会受到损害。可是,只从福华造船项目本身来说,如果能成功引进福井船厂作为合作伙伴的话,对上海乃至中国造船业都是一个很好的提升机会。经过多方评估,你就成为协调各方面利益的最佳选择。”王向帧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一番话让,祝童心头的邪火不觉熄灭了。

“雷曼他们的意图,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雷曼先生是美国参议员,他的背后不只是森林基金会,还有美**火集团影子,他们根本不希望中国有造大船的能力。如果雷曼不出面替田旭阳撑场面,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李先生,福华造船从一开始就多灾多难,能有现在的局面已经很好了。在你的手里,旭阳集团已经抛开历史包袱,成为一家健康的集团公司。你不必追求完美,即使福华造船最终不能与合联船舶全方位合作,只要能与福井船厂达成有限合作,你已经算超额完成使命了。中国的造船史上,必将记下你付出的努力。”

几句话,让祝童满腹的郁闷烟消云散,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涌起一些自豪感。转而一想,自己原来真是个小丑!王向帧根本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把一个注定要烂掉的摊子硬塞到自己手里。王向帧的意思是,旭阳集团只要能引进奥顿公司和福井船厂的工程技术人员,自己就算成功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祝童整理一下脑子里纷杂的线索,说;“如果想把福华造船做成活局,你认为我应该从那里入手?”

王向帧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要什么资料,等了两分钟才说:“我们能给你的帮助有限,这两个线索你可以参考一下。史密斯属于一个大型私募基金,那是一个松散的联合体,他们的政治倾向不是十分明显,其最高层是一个决策委员会。卡尔先生、雷曼先生和汉密尔顿都是委员会成员,史密斯是具体个案的执行人。分析室认为,雷曼先生的行为没有通过委员会,如果福华造船破局,史密斯和卡尔都要承担巨大的损失。第二个线索是,四月十四日,雷曼先生要去曰本大阪参加一个国际环保会议,预计在曰本停留三天。”

祝童总算明白那份四部委联合下发的文件的真正作用了,史密斯如果不与旭阳集团合作,他投入巨资收购的福井船厂就只能烂在手里。中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zf敢支持与他有关的合作案,没有了地方zf的支持,如此规模的合资项目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雷曼先生到曰本参加一个国际环保会议,那应该只是幌子,他的真正目的是趁这个机会对曰本zf施压,阻止福华造船的脚步。

祝童说声谢谢,挂断电话。然后就看着这只电话呆呆的出神。

“想什么吗?”叶儿撒娇样的问。她知道,这个时候的男人是脆弱的,需要女性的柔美激发起他的自信。

“这个电话……”祝童眼光飘忽,提出的问题完全与脑子脱节。

“它啊,是一只卫星加密电话,具有极高的保密性,被监听的可能性很小。”

“你带着它来做什么?”祝童还在问愚蠢的问题,眼光更加迷离。

“你需要它,所以我就带来了。”叶儿耐心的回答。

“很贵吧?”

“不知道,反正不用你付钱。”叶儿抿唇一笑。

“不用付钱,那我再用几天。”祝童把卫星电话收进口袋里,眼神忽然变得沉稳了,嘴角浮起一抹笑纹:“我还没输,史密斯也不想当小丑吧?过了明天,一切都会明了。”

“为什么?”叶儿问;她已经看出祝童脑子旋转的东西正在定型。

“因为,雷曼先生正在游说一些人对曰本zf施压,美国参议院也在酝酿一个法案。针对的就是福华这样的合作项目。史密斯先生如今还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很快就能听到风声。”

“他们不会轻易认输吧?”叶儿不像祝童那么乐观。

“所以才要谈判啊。”祝童有点无奈:“去请陈依颐小姐过来,还有萧萧。叶儿,我输不起啊,史密斯也输不起。有太多的人和钱被我拉进来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叶儿在没有马上去,而是坐下了;“我不明白,你为和首长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叶儿希望祝童能把一切理顺了在做决定,而祝童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听众。他习惯于用语言把脑子里的东西条理化。

“今天晚上温格先生去医院行刺卡尔先生,可是,他的真正目标是我。这个世界,没有君子,只有无赖。包括你们……温格透露,雷曼先生之所以把合联船舶的股份转让给威尔逊夫人,是为了多捞一笔。另一方面,他一直在对曰本zf施压,谋求阻止福华造船项目。”

“你……没事吧?”叶儿自动屏蔽掉祝童话语里的嘲讽,意识到事情不像祝童说的那么轻松。

温格的背景她很清楚。祝童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当时的情形一定十分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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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无赖(下)

“我不是好好的吗。(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祝童自豪的挺起胸膛。

“温格先生现在……”

“他住院了,大概是失忆症。”祝童不想让叶儿心里有负担;“叶儿,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说来听听。”

“如果福华造船顺利成局,我应该得到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两双眼睛对视着,谁也不舍得眨半下。

“嫁给我。”祝童轻轻说。

“把你井池雪美小姐之间的事处理好,你才有资格对说这样的话。”叶儿扭脸,避开探过来唇。

“是啊,是啊。”祝童尴尬的搓着手;“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

“谁知道呢。”在这件事,没有哪个女人能保持理智。

祝童迅速调整心态,说:“我们讨论正事。首先要确定雷曼什么时候下决心要毁掉福华造船?时间……应该在年初。那个时候,松井式刚刚剖腹成仁,井池雪美还年轻,井池家族在政界积累的人脉也随之变得可有可无,雷曼先生这才有机会展开行动。应该不错了……他先把手里的股份高价转让给威尔逊夫人,接着,汉密尔顿勋爵就与井池雪美达成几乎同样的协议。他们已经赚了一大笔钱,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恰到好处的巧合。更奇妙的是,紧接着,汉密尔顿勋爵很快就借萧萧生日的机会发给我一份资料,揭穿了韩国人的骗局。现在想来那是个铺垫,在对我示好呢。这次谈判,他本来可以安心做个局外人,可是他参与得太深了。以至于我不得不限制他的调解人权利。”

“你抛出的附加条款,原来是个为了试探汉密尔顿勋爵。”叶儿想到祝童面对的局面如此错综复杂,不在耍小性子。

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在和时间赛跑,一步错就可能断送福华造船的命运。

“福华造船需要一个严苛的附加条款约束双方的诚意。”祝童没有承认,他不想在叶儿心里留下一个老奸巨猾的印象。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那样做是多么的愚蠢,怪不得汉密尔顿勋爵会做出理解的姿态,人家巴不得这场谈判多拖几个月呢。

“明天上午,史密斯先生还要来谈判。我想约他晚上出来幽会?”

“你……”叶儿没想到,祝童要和史密斯幽会,两个大男人……

“不是我,是陈依颐小姐。”祝童撩拨着叶儿的发梢,思想早飘出好远好远。

“他会来吗?”

“史密斯又不是傻瓜。”祝童低低的说一声;“明天晚上和史密斯谈完……也许,我要连夜赶去牧场见井池雪美小姐。叶儿,别熬了,早些休息。”

祝童需要一个单独与史密斯交谈的机会,且一定要瞒住汉密尔顿勋爵。史密斯是个色狼,一直对陈依颐垂涎欲滴;但是这个时候,以他智商一定会三思。

“你认为威尔逊夫人也有问题?”叶儿很敏感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远超他的想象。

“不是也许,而是一定有问题。收购雷曼先生的股份在当时看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可是叶儿小姐,她根本就是和汉密尔顿勋爵和雷曼一伙儿的,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协定。”祝童的脸色变得十分严峻;“东海投资与两岸共同发展基金刚出重金从威尔逊夫人手里购买了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她赚了一大笔钱。杀头生意有人做,赔钱生意无人做。威尔逊夫人首先是个生意人,其次才是井池雪美小姐的干妈。前两天我就有点奇怪,我何德何能?威尔逊夫人不惜损失到手的巨额利益,以这些股份的转让条件要挟我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现在才明白,她需要一个出手的借口而已。如果福华造船被迫破局,不但史密斯要承受巨大损失,我该如何面对于总和谢小姐?”

叶儿握住祝童作乱的手,那只手正在一处很敏感的地方作怪;“来之前,我看过一份资料。威尔逊夫人与雷曼先生之间有很深的渊源,还有汉密尔顿勋爵。”

“说来听听。”

“他们已经认识了超过二十年,雷曼先生发迹前,曾经是一名职业骑师……”叶儿娓娓道来,祝童仔细倾听着。

半小时后,叶儿把那段历史的大致轮廓说完,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把井池雪美小姐请回来,分解合联船舶的股份,尽快办妥奥顿公司的转让手续,并且在一个月之内把奥顿的设备搬迁到上海。四月十四号雷曼先生要来曰本,技术转让部分,必须在一周内完成。威尔逊夫人这时把井池雪美拉到牧场,是怕我看出什么。她的好心,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祝童想了一会儿,嘴角再次浮起笑纹。

“你不能做傻事啊;应该尽快让雪美小姐知道这些。”叶儿连忙说。经过一年的亲密接触,她隐约意识到,祝童嘴角的笑纹,往往预示着一个骗局的开始。

“我自有分寸。好叶儿,你是不是准备用它们救我出火坑?”他的手又想使坏。

“谁要救你了!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我……”叶儿用力推一把。

祝童倒在一边,故作可怜的叹息一会儿才站起身伸着懒腰站起来,说;“我睡一会儿,半小时,陈小姐和萧萧该洗漱完毕了,把钱老和于总也叫来。天亮之前,我们有很多问题要讨论。”

第二天的谈判充满了戏剧性。

专家小组开始交换意见,陈依颐小姐与松井平志先生职责所在,到隔壁的房间倾听专家们的谈判。

史密斯身边没有了温格,西蕾娅小姐人虽然漂亮,在上海期间也拼命学习汉语,无奈时间有限没办法担负起翻译的职责。

祝童依旧坚持说汉语,他身边除了萧萧,还多了个叶儿。

史密斯的每次抗议都被无视,上午到下午的大多数时间里,史密斯都在欣赏坐在他正对面的苏小姐。实在是太有魅力了,比看着她身边的李主任舒心多了。

所以,今天的谈判可以说毫无进展。

汉密尔顿勋爵依旧坐在调解人的位置上,外表虽然轻松,一个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每过几分钟,汉密尔顿勋爵都会看看腕上的手表。似乎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一副度日如年的样子。

午饭后,松井平志突然要求召开合联船舶临时董事会,讨论谈判中遇到的问题。

这个要求是如此的突兀,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被搞得措手不及。

与松井平志同时要求召开临时董事会的,还有井池雪美小姐的代表“神医李想”与合联船舶的两位新股东的代表,东海投资的总裁于蓝小姐和两岸共荣基金的谢晶小姐。他们共同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刚好超过三分之一提议召开临时董事会的最低限额。

汉密尔顿勋爵已经不是合联船舶的股东,理所当然的被拒绝在枫卢门外。

史密斯先生虽然握有绝对优势的股份,可是松井平志的要求是,史密斯必须对股东们说明谈判的进展情况,遇到的困难,以及将要采取的对策。

正常情况下,松井平志的提出这样的的要求很正常,史密斯作为合联船舶的董事长必须对董事会成员阐述这些资料。

可滑稽的是,祝童上午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是史密斯在谈判桌上的对手;两人彼此堤防勾心斗角,斗得难解难分不亦悦乎。下午,祝童摇身一变,竟然作为井池雪美小姐的全权代表,出现在合联船舶的临时董事会上。

史密斯当然拒绝回应任何与谈判有关的细节问题,并且要求祝童离开,说他属于利益关联方,不能参加合联船舶的临时董事会。

祝童巍然不动,出示了一张有井池雪美小姐签名的授权书:“我现在代表合联船舶副董事长井池雪美小姐,史密斯先生是律师,除非你能证给出合法的理由和解释,否则,我一定会参加这次董事会。”

史密斯是律师出身,引经据典阐述了半天,可都被祝童一句话给挡住了:“我是股东。”

整个下午,史密斯的时间都被消耗在与祝童的争执上。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谈判的对手以一个股东的名义,要求他公布底牌以及对策。

卡尔不在,史密斯一个人要面对四张嘴,如何不急的满头冒火?

晚上回到京都,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不到九点,史密斯早早的就把自己灌醉了。

汉密尔顿勋爵看着酒吧侍者把史密斯搀扶着送回客房,微笑着念叨一句:“酒鬼先生,你应该再喝几杯。”

他快速走出酒吧,乘电梯下楼。

酒店外,一辆黑色房车早等在那里,接上勋爵就扬长而去。

五分钟不到,史密斯也走出酒店。

他左右看看,很快坐上一辆门童招来的的士,迅速消失在京都的***阑珊之中。

渡花琴酒屋最近比较冷清,多数客人都被侍者礼貌的挡在门外。

附近的人多知道这家酒屋是松井家的私人酒屋,京都的酒屋多如凡星,也不在乎多走几步。

史密斯进门前犹豫了片刻,但是美丽迷人的陈依颐忽然对他发出邀请,史密斯曾意乱情迷的想过一些香艳的镜头。

从坐上的士开始,他已经意识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究竟去不去,确实要三思而后决。

卡尔的事对他触动很大。一直以来,卡尔就如他的父亲一般欣赏并提携着史密斯。可是就在今天早上,京都的报纸登出一条消息,说昨晚早田医院发生了一些异乎寻常的事,那位著名的“山下医生”再次出现,并且光顾了一位外籍病人的病房。

史密斯一早就去医院探视卡尔,可是护士小姐说卡尔已经出院了。去哪里了,她也不知道。

史密斯透过私人渠道得知,卡尔今天上午从大阪乘飞机离开曰本,目的地是上海。有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在照顾他。

从卡尔住院开始,史密斯就隐约觉得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以两人的关系,卡尔即使离开曰本,也应该提前给他打个招呼。

现在是非常时期,与讨厌的李主任的谈判进入关键阶段;卡尔是史密斯的搭档,也是合联船舶的大股东,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不可能这个时候抛开一起离开曰本。

渡花琴的侍者早看到史密斯乘坐的的士,他跑过来拉开车门,热情的邀请客人进去尝尝渡花琴的花酒。

史密斯做出决定,进去看看,无论是谁要见他,总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外面街道上十分热闹,渡花琴酒屋内却很安静。

侍者也不问史密斯,直接把他引到一扇格子门前。先轻轻敲两下,等了片刻才把门拉开。

史密斯没见到陈依颐小姐,第一眼看到是叶儿,同时也看到了叶儿身边的男人:讨厌的“神医李想

八、涛谷夜会(上)

叶儿今天打扮得分外迷人,一套含蓄得汉服尽显中国女性的柔美,乌黑的眼眸里注满真诚与善意,让史密斯从紧张的戒备状态中松弛出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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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先生,谢谢您的信任。”陈依颐微笑着从叶儿身边起身,邀请史密斯进来。

她是一袭含蓄的半装晚礼服,湖蓝色的丝绸配上米色披肩,与叶儿恰如一双并蒂莲。

“美丽的苏小姐有约,即使整个京都在燃烧也挡不住我的脚步。”史密斯握住陈依颐的手,想要印上一个吻。

“请坐;”陈依颐的手腕轻轻一转,史密斯知趣的松开。

祝童等他坐好,指着桌上的一排世界名酒,说:“今天只是一个私人性质的谈话,史密斯先生完全不必太紧张,想用点什么?请随便。”

“谢谢,我喝过了。”史密斯咬着嘴唇说。

说什么,他也不敢喝“神医李想”准备的酒,虽然他十分想喝一杯,或者几杯。

“也好,我们喝茶。”祝童客气着。

渡花琴酒屋内没有准备茶具,简单冲泡的茶叶在他看来根本不是喝茶。可是叶儿准备了一套茶具,斟出一杯捧给史密斯。

“美丽的苏小姐,即使是一杯毒酒,经过您的手也会变成美妙的圣水。”史密斯恭维着饮下一点,说;“李先生,您请我来,不会是为了喝点什么吧?”

“当然。”祝童点点头;“我想和您探讨一下福华造船的前景。”

“福华造船将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我们正在缔造一座造船城,上海需要它,您也需要它。”史密斯做作的比划着;“您不这么认为吗?我们之间虽然有分歧,但无碍福华造船的远大前景。”

“您真这么认为?”祝童莫测高深的笑笑;“史密斯先生,一个小时后我要赶往天夜牧场。您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邀您见面吗?”

“有什么事发生了吗?”史密斯吃惊的问。

没有特别的事,祝童不会连夜赶往天夜牧场。史密斯知道,从这里到牧场要最快也要三个小时,进入牧场也需要时间。稍一耽搁,至少在明天清晨之前,祝童不可能回到九津。

“卡尔先生现在上海,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走吗?”祝童反问。

“不知道,他没给我告别的机会。”

“卡尔先生昨天晚上差点被暗杀,他不敢留在京都了,这就是真相。如果不相信我,你可以和他通话。”祝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递给史密斯。

“暂时不需要,您有什么话请直说。”史密斯在白天多次试图联系上卡尔,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祝童的举动表明,卡尔如今在他的保护之下,这样的电话还是不接为好。

“史密斯先生,无论你我之间的分歧有多大,我们都希望福华造船能尽快签署正式合约;对吗?”

“很正确,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史密斯很小心的回答。心里开始犯嘀咕:他究竟要说什么?

“可是,我刚得到消息,雷曼先生正在游说一些朋友对曰本zf施压,要求冻结这项合作。同时,雷曼先生还在谋求美国国会通过一项法案,限制类似的合作。”

祝童还没说完,史密斯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你一定是造谣,雷曼先生不会那样做。”

陈依颐一字一顿的说:“史密斯先生,您一定有不少朋友,从现在开始,您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求证事实的真相。明天晚上我们还在这里,何去何从,那时候必须做出最后决断。要说明的是,无论您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合联船舶在福华造船占有的股份不会超过百分之四十三,这是我们的底线。”

“我马上就会知道。”史密斯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求证。

祝童端起茶杯,啜一口,对陈依颐点点头。这样的话还是由她来说比较好。

十分钟,史密斯放下手机;他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如果您说的事实的话,我们都有很大的麻烦。我想知道,您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昨天晚上,去早田医院试图暗杀卡尔的凶手,是您的特别助理温格先生。他还想杀掉我。”祝童把从温格身上缴获的注射器拿出来;“这里面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它的名字叫:茶花。史密斯先生,请您冷静的想一想:您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支援?汉密尔顿勋爵和雷曼先生为什么那么早就从合联船舶中抽身?还有这次谈判,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的心思在谈判桌上吗?如果我说的是事实,谁的损失更大?”

史密斯很清楚“茶花”是什么,他注视着那枚小小的注射器。

祝童的话提醒了史密斯,最近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对头。雷曼先生和汉密尔顿勋爵比他高出一个层次,他们不会看不到福华造船的前景,以及签约后所能得到的巨额回报。没有特别的原因,他们不可能放弃那唾手可得的利益。

“我能和卡尔谈谈吗?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成父亲。”史密斯看着桌上的手机。

十分钟之前,他还拒绝接触这只手机,拒绝和卡尔通话。现在,他需要听听老前辈的意见。

祝童再次拨通号码,递给史密斯前叮嘱道:“通话要注意,这只电话没有加密。温格先生的背景,您比我清楚。”

史密斯点点头,接过手机开始与卡尔****。

两人之间有深厚的默契,聊的都是看似不相关的话题,三分钟后,史密斯挂断了电话。

“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看到卡尔的遭遇,史密斯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论地位,卡尔属于委员会核心成员,他就更不用说了。论投入,史密斯因为贪婪,几乎把所有的身家都投入到福华造船项目上,卡尔作为发起人之一,也投入了相当的份额。如果福华造船失败,史密斯也许要被迫宣布破产。

“尽快完成谈判,签署正式文件。”

“可是,如果情况真那么糟,我们即使签约也毫无意义。”史密斯很沮丧。

“今天晚上不讨论具体问题”祝童看看手表,站起来;“史密斯先生,您想必也看出来了,汉密尔顿勋爵在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他不是调解人,而是一个阻挠者。我估计,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共同面对困难。我必须提醒您,请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

史密斯张张嘴,几个词汇在喉咙中转一圈,变成几声低沉的惊愕。

“李先生,您也要保重啊。”他很快就理解了祝童的善意。

八、涛谷夜会(下)

“也许,我们两个都是傻瓜。(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两双眼睛缠绕半刻,祝童没有看出破绽,心里的重石放下一半。

“比较而言,我比你更傻。被人耍了、卖了,乐滋滋的送上一大笔钱,还生怕人家不收。哈!天底下有比我更傻的傻瓜吗?”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谈判出问题了?”井池雪美敏感的意识到祝童说的是谁,可是她根本不敢相信。

“谈判早晚要出问题,不是现在,而是早就出问题了。有人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然后对我说,坑里有荣华富贵锦绣前程。我啊,傻乎乎就跳下去了。不只是自己跳,还拉着好几个朋友同时跳。现在,人家准备填土活埋我们,可是,挖土的工钱,还要我来出。瞧,我就是这样的傻瓜。雪美小姐,您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一个天字号傻瓜。”祝童充满自嘲的语气,使井池雪美感受到强大的挤压感。这些话,如一块巨石砸进她的心海,溅起巨浪滔滔。

“您是说,雪美的干妈在骗你?”

“我更想知道,雪美是否知道?对于合联船舶或福华造船,威尔逊夫人有过什么暗示吗?”

“在她的坚持下,我花大价钱为这个项目卖了一份商业保险。如果先生认有暗示的话,这应该算是吧。我当时并不同意,因为我相信先生。干妈说,任何投资都会有风险,她是那家保险公司的股东。”井池雪美诚实的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我从上海回来后,干妈就来了。”

祝童点点头,与来之前的判断差不多,威尔逊夫人果然与雷曼先生是一伙的。

“还有个问题,雪美小姐,在你的印象中,威尔逊夫人做过类似的事吗?我指的是,放弃一大笔唾手可得的收益,换取一份婚约?”

“我……不知道。”井池脸色微红,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躲闪的时候;“十岁那年,父亲带我和哥哥去欧洲旅行,我在巴黎的一个聚会上第一次见到威尔逊夫人。父亲和她以前就认识,可是我知道他们之间没多少交情。也就是那次,威尔逊夫人说我是漂亮的小天使,坚持要认我为干女儿。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一直很照顾我。父亲出事后,如果没有干妈,我可能撑不过那段悲惨的日子。”

祝童站起来在室内缓缓的踱步,仔细揣摩着井池雪美如今的心境,思索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

井池雪美安静的坐着,似乎也在等待一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雪美小姐,我必须向你道歉。”祝童重新坐下,这次,他是半跪着,第一次在井池雪美面前低下骄傲的头。

“我接受先生的道歉。”井池雪美颤抖着,她已经意识到祝童接下来要说什么。

“请让我把话说完。”祝童抬起来,眼里第一次出现真诚的歉意;“雪美小姐,对不起,我爱的不是你,而是苏叶。”

“我知道。”井池雪美握住祝童的手,艰难的说:“可是……只要先生能留在曰本,你可以每月去一次上海。希望先生在爱苏姐姐的同时,也爱雪美。”

“那份婚约有瑕疵,我根本就没打算和雪美结婚。”祝童不管不顾,按照自己的心思继续道;“所以我要对雪美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件事上让雪美难堪。”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先生,您真的骗我了吗?”井池雪美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想相信那份代表幸福的婚约,竟然是个骗局。

“对不起。”祝童再次低下头;“瑕疵在于,我不该欺骗雪美小姐,因为一个特别的原因,我不可能让雪美小姐有孩子。当时的我想,等到福华造船签约,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到上海和曰本最好的两家医院做生理鉴定。医院的鉴定结果会显示,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后代。因此,与雪美签下的婚约等于自动废止。三个月前我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千不该万不该,用它来欺骗雪美小姐。”

“这样啊……”井池雪美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的表情里有绝望,也有怜惜,还夹杂着一些怨恨和不甘。

祝童曾给了她一个美丽的梦。只是,醒来的也太快一些了。

“雪美小姐,我完全可以等,等到拿到医院的证明就用不到我说道歉了。可是,如果我还是自作聪明的傻瓜的话,福华造船根本就不可能成局,我们之间的婚约也就自动作废了。”祝童语气一转,把话题引到正事上。

“你有什么证据怀疑干妈?”井池雪美冷静了,对祝童的称呼也变了。之前,她一直叫先生。

“证据?”祝童苦笑着;“利益的世界从来就充满了尔虞我诈,何曾有过温情?没小姐难道没有想过,松井式老先生在在曰本商政两届耕耘多年,有难以替代的影响力。没有了他,井池财团在政界的人脉几乎全断了。我猜,以复仇的名义把松井家族逼到如今的地步,一定不会是小姐一个人的杰作。威尔逊夫人为什么非要至松井式老先生与死地?

“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有道理。如果小姐想听的话我就说。”祝童小心选择着词汇,尽量不刺激井池雪美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福华造船就如一个天生营养不良的孤儿,从它降临的那天起就多灾多难。有太多的人在它身上做文章,可真正想要希望它能健康成长的寥寥无几。前面的事小姐都知道,用不着我再重复。现在的情况最危险,雷曼参议员将在四月十四日来曰本,他和他的朋友会在此期间对曰本zf施压,促成一项针对井池财团的限制性文件。小姐将面临艰难的选择。如果失去了井池财团的支持,等于抽去了福华造船最主要的支撑。”

“你在造谣!造谣!不许你这样说干妈!”井池雪美忽然变得歇斯底里,愤怒的叫喊着,两眼充满敌意。

“并如果小姐觉得没必要听一个外人的废话,我马上就走。小姐有五分钟的时间考虑,我在外面等您的最后决定。”

说完,祝童站起来走向门外,走出偏殿。

夜露刚袭上殿外的两树樱花,风摇曳,落英缤纷。

祝童伸出手,接住两片花瓣送进口中细细咀嚼,耳边,能听到无尽的涛声。

川中宏从暗处走来,与祝童面对面站着。

“你是野村老师最信任的弟子。”祝童感受到浓重的杀气,川中宏听到了刚才的****。

“野村老师的死,也与你有关。”川中宏还在蓄力,眼里的杀机更甚。

“错了,野村老师错了。你不适合当花匠。”祝童伸出双手;“你如果想要报仇,只有两条路,一是征得主人的同意并得到指令;二是退出家族,把复仇当成你自己的事。花匠,只能爱惜保护主人,不能给主人招惹麻烦。野村老师一生听过太多的秘密,可曾见过他有任何私人好恶的表示吗?”

“我错了。”川中宏低低一声,就如他出现的一样悄然,轻轻隐在夜幕深处。

祝童看看手表,五分钟已过,偏殿内没有任何声音,并且,原本开着的殿门被关上了。

他微微一叹,看来,这次赌错了,井池雪美没有被他的坦诚感动。以她现在的年龄、阅历和心胸,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

走出濑清寺,回禾吉大师迎上来,笑道:“先生,您这就要走吗?”

“是啊。”祝童点点头。

回禾吉大师的笑略带嘲弄,他也听到偏殿内的交谈了。唉!濑清寺的夜是如此的静谧,谁让人家是位修为深厚的大德高僧呢。

“我有个问题要请教先生。”回禾吉拦在祝童面前,没有让路的意思;“先生曾说过自己是医生不是杀手,请问先生,与骗子比起来,杀手是不是更高贵?”

“自取其辱吗?”祝童冷哼一声;“大师,我骗人是不对,可是我知道错了,并且承认了。请问大师,您一生精研佛法,请问本心,可真相信有那个活人能说明白前生后世的那些事?极乐世界内,到底是黑还是白?”

“我当然相信。”回禾吉含笑道;“古往今来,佛法世界内,不可思议的感应事例层出不穷。障深业重,习气顽劣,不依佛法而行,将来往生无望,三恶道有份,岂可掉以轻心!”

“你是恐吓!”祝童指尖忽然闪动两点寒芒;“我自小漂泊江湖,不可思议的事见得太多了,背后的勾当也见得太多了。大师,您如果真有一颗虔诚宽容的佛心,还跟我这个骗子翻什么陈年老账?”

龙凤星毫,回禾吉眼露贪婪之色,他对这双宝针垂涎已久:“来去无牵挂,既然要走,最好别把主人的东西带走。”

“你敢要,我就给你好了。”祝童洒然一笑,龙凤星毫急速旋转着弹起,在半空撞在一处,奇妙的拐出两道曲线射向回禾吉。

回禾吉连忙矮身躲闪,却终于晚了半步。

龙凤星毫分别刺进他两肩肩井穴,回禾吉浑身发麻,颤巍巍依靠在山门廊柱上。

祝童两手空空,心也空空,认准回去的方向就走。

黑色房车轻轻滑过来。

祝童挥挥手,对司机说:“我已经没资格享受你的服务,谢谢,我认得路。”

他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看着小姐未婚夫的身影一点点融入漆黑的夜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井池雪美踉跄着跑出濑清寺,只看到空荡荡的道路。

川中宏从回禾吉肩膀上龙凤星毫,擦拭好恭敬地送到井池雪美眼前。

“回禾吉大师,您很想想得到它们?”井池雪美把龙凤星毫紧紧攥在手心,平静的问。

回禾吉知道不该对这对宝针起贪婪之心,可是针体上佛眼舍利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诺诺着:“小姐,有了它们,我可以救助更多的病人。”

“你也配!”井池雪美忽然翻脸,银牙紧咬柳眉倒竖;“川中,濑清寺不需要大师了。从现在开始,濑清寺更名为涛谷医馆。白先生一直希望能学以致用,就请他住过来吧。”

回禾吉嗯呀一声,彻底瘫倒在山门下。

论医术,白家树比他高明不知多少。从现在开始,他不仅又变回孤魂野鬼,也彻底失去了井池家族的眷顾。

涛谷镇需要一家为镇民提供医疗服务的医馆,白家树也需要一个实践的窗口。

井池雪美看着祝童消失的方向出神,川中宏默默陪在一旁。

他不知道年轻的家主将做出何种选择,井池雪美的沉默比刚才的爆发更令人担心。

“把大师送到山谷营地,六月底之前,任何人不许接触他,更不能让他离开。”井池雪美终于开口了,川中宏拉起回禾吉,在他耳后重重一击。

大师哼一声,世界离他越来越远。

九、重整(上)

来时路,顺水顺风,有车有面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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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时路,步履艰难,别提多狼狈了。

可是,祝童心里多了份坦然。

一小时,离开濑清寺已有十五公里,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要明天晚上才能赶到九津。

也许该直接去京都?

一路行来,他的思路逐渐开阔了。王向帧已经说了,只要有了奥顿公司,他完全可以对各方面有个交代。

至少奥顿公司名义上属于松井平志的产业,野村花海已经死了,川中宏还没能完全继承老花匠的人脉和衣钵。可惜的是,没有了井池雪美的支持,他接下来的计划就很难实施。

两个小时,祝童离开濑清寺不到三十公里;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精力不济拖累着体力逐渐不支。

道路的尽头出现一点***,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显得分外显眼。

很快,***由一而二,引擎的声音打破周围的沉寂,那是一辆汽车。

祝童站在路边,等着。

这样的动作他已重复了几次,每次都是失望。之前,他给松井平志打过电话,算时间他还要一些时间才能赶到。

汽车从他身边冲过,在身后不远处停下来,调头。

玻璃窗后露出池田一雄的面孔,他跳下来拉开车门:“李先生,小姐让我来迎接先生。”

祝童没有客套,默默坐进后座。开车的是池田一雄的儿子。

“先生,小姐的脾气一向不好,她还年轻,请务必多担待。开车,注意安全。”

池田一雄近期是东京九津两头跑,昨天晚上他就住在九津,祝童与他之间的交流并不多。

说来,池田一雄与祝童的渊源可算最为深厚,如果没有那次车祸,祝童根本就不可能来到曰本,进而认识井池雪美乃至卷进如今的漩涡。

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池田一雄比较低调,他们俩的关系一直处于不咸不淡的阶段;祝童与松井式之间的交情还要更深厚些。

“小姐说,先生可以继续留在九津,把该做的事做完。”池田一雄又说。

祝童说声谢谢,心里揣测,井池雪美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小姐还说,请先生原谅她的失礼。威尔逊夫人偶染风寒,她需要在牧场陪着夫人,短期内不会来九津了。”

“哦。”这就有点意思了,祝童嘴角泛起微笑;“小姐还说什么了?”

“小姐还说,如果谈判顺利的话,让我代表井池财团在文件上签字。”池田一雄还不知道两小时前发生在濑清寺的事,可井池雪美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他意识到“神医李想”和小姐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也许……

池田一雄一向小心慎重,不会如回禾吉那般鲁莽,况且他也知道,无论与小姐的关系如何,“神医李想”都可算是一位不能轻易开罪的人物。

“我不会再使用枫卢,请池田先生费心,安排一个别的住处。”

“只要先生需要。”池田一雄确定,祝童与井池雪美小姐之间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一路无话,黎明时分,汽车驶进九津的大门。

叶儿****没睡,她一直端坐在楸雾门外的回廊下。

祝童披着满身疲惫来到她身边,坐下,痴痴的看着她。

“雪美小姐呢。”叶儿缓缓收功,挣开眼。

“结束了。”祝童俯下身,让自己的头靠近叶儿温暖的怀抱;“都结束了,我现在是自由的,婚约已经作废。”

叶儿轻轻抱住他。井池雪美小姐没有回来,叶儿想,祝童一定遇到了很沉重的打击。他是那么骄傲,一直都很骄傲。

“归心似箭,我真想现在就回去,去碎雪园见她老人家。”祝童低低的说。

叶儿用暖暖的手爱抚着祝童的脸颊、胡子拉碴的下颚、干燥的嘴唇;希望能藉此分担一些男人身上的重压。

“小时候,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妈妈。我问过师傅,我从哪里来,妈妈在哪里?师父的回答总是一顿无情棒,我就再不敢问了。后来长大了,离开师父了,我走过了太多的地方,见过太多的人。三年前的一次,在夜行火车上。一位母亲抱着孩子站在过道里,我把座位让给她。看到她坐下比看到我坐下心里还舒服。后来,隔壁的客人到站,母亲把孩子放在座位上,自己跪在他旁边,用一张报纸替他驱赶蚊虫。车厢里来了三个年轻人,他们看到一个小孩子竟然占了两个座位,要那位母亲把孩子抱起来。可是,母亲说孩子有病,已经一天没睡了。他们不相信,一直在吵闹,把孩子惊醒了。我打人了,那次,我无缘无故的出手打人了。他们太年轻,太自我,根本体会不到一个母亲带着孩子出门的艰难。叶儿,我做错了吗?他们的手腕都被我卸下了。”

“你没错,他们应该受到教训,只不过,下次出手别那么重。他们还是孩子,也有母亲。”叶儿低低的安慰着。

“可是,我想妈妈。”这一刻,祝童表现出少有的虚弱,他实在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片刻。

“我们很快就会回去了。”叶儿感到手心湿漉漉的,怀里响起轻轻的鼾声。

低头看去,祝童眼角渗出泪珠,已经睡着了。

他刚才说的都是梦话?

上午八点,松井平志提前赶到九津。祝童在九津最深处的一所**院侯着,此处名为花刺,前一个主人是刚刚过世的野村花海。

两人进行了一个小时的密谈,走出花刺,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

九点十分,史密斯与汉密尔顿勋爵带着各自的助手分乘四辆车来到九津。

九点三十分,福华造船的合作谈判继续进行。

汉密尔顿勋爵带来了一位新助手,是一位表情沉稳男性白人,大概四十岁左右。据介绍,他是叫彼得,身份是汉密尔顿勋爵的高级合伙人。

相关人员刚在谈判桌前坐好,祝童就提出先进行附加条款的谈判。他说,只有知道违约将要受到的惩罚,正式谈判时才会多加几分小心。

史密斯先生提出抗议,说这是在浪费时间。

祝童咬紧牙关,坚持不通过附加条款就不进行下面的谈判,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在争吵中,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下午,谈判桌上依旧火药味十足,松井平志和陈依颐先后进来劝解,提出两套折中方案,都被祝童和史密斯否决了。

四点钟,史密斯再次退出谈判,率先离开九津。

汉密尔顿勋爵留下来,与祝童开始就附加条款的细节问题进行调解,寻求一套双方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

这次谈判就温和的多了,汉密尔顿勋爵的助手,也就是那个叫彼得的高级合伙人,针对附加条款逐一征求祝童的意见,并询问可以变通的地方,以及可以让步的底线。

祝童很细致的说明自己的立场,附加条款一共十二条,一遍下来,天也就黑透了。

双方约定,汉密尔顿勋爵和彼得将于明天上午就附加条款征求史密斯的意见,下午再来和祝童谈。所以,谈判将会推迟一天。也就是说,明天一天祝童和史密斯都不用做到谈判桌前争吵。

另一方面,双方专家小组的谈判将不收干扰,继续进行。

送走汉密尔顿勋爵,祝童马上召集谢晶和于蓝开会。

“我需要一笔钱,不管通过什么渠道,必须在三天内汇到曰本来。”祝童开门见山就要钱。

“多少?”于蓝问。

“越多约好,至少也要五百万美金。以我名下旭阳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做抵押。”祝童说。

大家都知道,李主任拥有福华造船百分之一的股份与百分之一的期权,旭阳集团的百分之一的股份是近期的事。在目前的情况下,旭阳集团的股份比福华造船的更可靠。

“东海投资接了。”于蓝爽快的应承下来。

祝童松了口气,对谢晶说:“谢小姐,银枪能帮我把这笔钱送进来吗?我需要现金。”

“五百万美金不是小数目,三天的时间有点紧,不过……问题不大。”谢晶咬牙做出保证。

晚上十一点,京都渡花琴酒屋,祝童和松井平志正在等候史密斯先生。

再过一小时就是四月十日,距离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来曰本的时间越来越近,多拖一天就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从九点到十一点,两人已经谈妥了奥顿公司的相关事宜,明天开始,陈依颐与松井平志开始办理正式手续。松井平志将在明天下午的合联船舶董事会上提出辞职,把奥顿公司从合联船舶分离出来,先签订与福华造船的合作协议。

“好像有点不妙啊。你和雪美小姐之间谈得怎么样?”松井平志白天憋的一天,等谈完正事才问祝童,已经很了不起了。奥顿公司的事需要井池家族的配合,只他们谈,似乎缺了点什么。

“她需要时间。”祝童泛泛的说。

“会有什么问题吗?”

“也许会,不过……”祝童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保证,她会支持我们。平志君,大阪附近有家高尔夫球场,叫雾田球场,平志君知道吗?”

“我叔叔是雾田球场的会员。”松井平志奇怪,祝童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问起一家高尔夫球场?印象中,他没有打高尔夫球的爱好。

“十五号,十六号,如果平志君要去打球,有问题吗?”祝童又问。

“提前五天预约,应该没问题吧。李先生想去打球吗?”松井平志越来越奇怪了;谈判正在紧要关头,祝童为什么会有打高尔夫球的念头。

“你最好打电话问问,雷曼先生可能要去雾田球场打球。”祝童递过去一份资料,上面是雷曼参议员前两次到曰本访问的行程。

“这样啊。”松井平志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叔叔,让他和雾田球场联系,安排十五号十六号两天的球道。

“你准备去见雷曼先生?”松井平志放下电话,问;“可是,你能对他说些什么呢?”

“不只是我,平志君应该要求一位有身份的朋友和我们一同打球。”祝童正翻看一叠资料,上面记载松井式与曰本政界的交往情况,这是老人家留给松井平志的政治遗产。

“可是,爷爷说,这些人不能完全相信,他们只看重利益。我已经离开井池家族,他们不会在意我的。”

“他们会在意钱。没有哪个政客是不可收买的,他们之间也是纠缠不清啊。我给平志君准备了四百万美金,应该能邀请来两位有分量的议员。”

“也许可以吧,爷爷曾经带我去过这两人的家里,他们应该肯见我。”松井平志拿起资料看了一会儿,指出两个名字。

九、重整(下)

有时候,人脉就是认识人的多少。www.65txt.com

只有人家知道你是谁才可能见你;只要能见面,什么都好谈。

祝童仔细看看他们俩的资料,感觉分量不太够。

“我可以通过他见到另一个人。”松井平志用一条线把另一个名字扯进来。

这下差不多了,那是一位政治世家的当代精英。家族名下有两个基金会,一个与日中关系有关,一个日美关系有关。

他本人正代表家族掌握着那个日中关系相关的基金会,松井平志认为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价值一百万美金。

“可以给基金会捐款一百万,再给他个人一百万,美金。平志君,可以做到吗?我希望找个不大不小的公司,以他们的名义输送这两笔捐款。”

“那就需要润滑剂了,他们要承受一些法律风险。”

“一般来说,需要多少润滑剂?”

“两成。”

两成就是四十万美金了,祝童想都不想,点头答应了。

“可是理由呢?让他们支持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有钱是不够的。”松井平志苦恼的说。

“他们还需要理由?”祝童真不懂了,原来,那些政客们只拿钱,连这点脑子都不想费。

“福华造船项目,很明显不会得到曰本大多数民众的支持;如果他们站出来替我们说话,操作的不好势必会影响个人形象。特别是面对雷曼先生这样的参议员,他们会很慎重。”

“理由总会有的吧。”祝童摇着头动起歪脑子。

无奈资料有限,暂时没什么线索。如果井池雪美在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以财团的名义,在保护民族资本的旗帜下做出不少文章。还有个问题,松井平志对这件事的是怎么想的呢?他可算是纯正的曰本人,如果某一天福华造船开始建造军舰的话,松井平志该如何对待?他还能做福华造船的总裁吗?要把松井平志栓在福华造船的战车上,还要多想办法啊。

“平志君,你现在是家主了,松井家族有兴趣到中国发展吗?”

“我正要和先生说这件事。”松井平志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在曰本,松井家族发展的空间越来越小,每个行业都几乎被大企业或大家族垄断。我想,松井家族只有走出去才能有前途,中国是最好的选择。我想,如果可能的话,与先生有进一步的合。”

“那是我的荣幸。”祝童开始思量,松井平志要把松井家族的重心移到中国,也算是必然之举。可是,以谁的名义与他合作,就需要大大的斟酌了。望海集团不太可能,松井家族在曰本的本业是一家二流百货公司,天丽科技也不太适合,剩下的只有东海投资了。

“前几天我听威尔逊夫人说过一段很有奇妙的话,她说,银行是活力之源。从历史上看,除了银行,任何企业的生命力都是有限的。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威尔逊夫人一直在说服井池雪美小姐卖掉家族实业,加入国际资本的行列。”松井平志不无忧虑;“这也是我离开家族的一大原因。威尔逊夫人对小姐的影响太大了,我做财团的总裁的时间不长,主要工作就是延缓小姐出卖家族企业的步伐。小姐根本就不相信我,认为我有私心,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利。她只相信威尔逊夫人。”

祝童静静的听着,对于井池家族内部的事物,他的了解很有限。

“先生,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家中有粮心不慌。井池财团已经有了樱花银行和樱花保险公司,我并不赞成无限扩张这两个资本企业,希望能把更多的支持投入到别的方面,比如说我们一直的支持的京都医学研究所,最近几年就有不少研究成果。可是,小姐对樱花药业公司的发展毫无兴趣。我们去年收购的电子公司也有一批很有前途的突破性技术发明,小姐同样没兴趣。她只想尽快把它们变成现金。我曾对小姐说,现金是世界上最不可相信的东西,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充满了风险和不确定性。

“井池家族缺乏资本市场的经验和人员储备,即使要转型也要一步步尽量走得扎实些。家族事业是支撑财团发展的基石,无论在现阶段是否能带来收益,它们是家族长久存在的基础。如果没有实业,一旦遇上大的风险,井池家族必将很快走向衰落。前车可鉴,井池家族能延续数百年,不是因为物质的原因,而是每一代家主都很好的保持了家族凝聚力,用心去维护家族传统。可是,小姐执意要在短期内将井池财团变成一家纯正的金融机构。”

“原来是这样啊。”祝童无奈的叹息一声;“平志君,你有没有调查过威尔逊夫人的背景,和债务情况?”

“我委托朋友调查过,至少在表面上看,她的信用情况很好,威尔逊夫人是几家大银行的股东,还是两家投资公司的董事,只有很少的债务。”

“史密斯先生来了。”侍者在门外轻声的说。

祝童让松井平志收拾起桌上的资料,自己迎出去。心里想着,也许史密斯能解开一些谜团吧,第一个对井池财团动手的就是他。

史密斯今天特意装扮了一番,穿了件竖领长风衣,大晚上还带着一副墨镜,满头金发被一顶矮檐帽遮得严严实实;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您今天……真帅啊。”祝童笑呵呵的把史密斯带进房间。

“史密斯先生,欢迎光临小店。”松井平志也笑了,帮着把史密斯的行头放好。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史密斯神情憔悴,看起来很激动。

“至少在这里,您是安全的。”祝童倒上一杯酒,递过去。

史密斯接过来一饮而尽,喘了几口气,看着松井平志问:“您也是李先生的朋友?”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松井平志一语双关的说。

“太可怕了,他们竟然想杀我?”史密斯放下心来,抓住祝童的手;“李先生,请一定救救我。”

“谁要杀你?”祝童和松井平志几乎异口同声的问。

“彼得,那个讨厌的家伙是温格先生……搭档。他这次来是为了调查卡尔为什么会突然去上海,还有温格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白痴?汉密尔顿把美国最好的脑血管专家请来了,他们正在对温格先生进行全面检查。他们不相信早田教授,也不相信我。彼得刚才问了我好多问题,上帝啊,他会不会杀掉我,就如对待卡尔一样?”

“应该不会吧,不过……”祝童看着史密斯,这是一张被吓坏了的面孔,看来,他真是个小人物。

“不过什么?”史密斯好似惊弓之鸟;“李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们家族三代的积蓄都在合联船舶里面。他们准备把我当成牺牲品。我上午向他们求助,请求拨付一笔应急款项。可是被拒绝了,并且,他们还要求我归还一笔……太可怕,我被抛弃了。”

“归还一笔什么钱?”祝童比较关心细节,特别是史密斯刻意想忽略的部分。

“那是一笔……准备金。您知道,我们有很多规矩,为了让大家放心,并保证大家的收益。本着风险分担的原则,每笔生意都会有一笔……也许叫保证金更准确。只有我和卡尔共同签字才能动用这笔钱。上帝啊,我真愚蠢!他们根本不敢杀我,至少在拿到这笔钱之前,没人敢杀我。”

史密斯抱住头,大声呻吟着;嘴里不停的爆出一串串恶毒的咒骂。

祝童和松井平志静静的等候史密斯发泄完毕。卡尔应该是那些人派来监视史密斯的特使,可没想到,先出问题的不是史密斯,而是卡尔。对手也乱了分寸,竟然让彼得威胁史密斯。温格先生的搭档当然也是FBI特工,也是一位中国问题专家,并且是现役的。

史密斯一直闹了十几分钟才从神经质状态恢复过来。

“史密斯先生,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祝童又递给他一杯酒。

“开始什么?”史密斯喝下半杯,狐疑的问。

“当然是开始谈判,您家族的钱很危险,福华造船是您唯一的选择。为了大家利益,我们没理由浪费时间。福华造船安全,您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和自由。”

“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您真得能对付的了他们吗?我说的是雷曼先生,他马上就会来曰本。我听说原计划是十三日,雷曼先生不喜欢十三号,他将在关岛停留一天。十四日,雷曼先生将乘坐军用飞机,与太平洋舰队的爱德华将军一道访问曰本。”

“很有意思,雷曼先生来参加一个国际环保会议,竟然选择和一位海军将军同行。”祝童很感兴趣,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美妙了。

“可是,雷曼先生是个很有势力的参议员。”

“他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参议员。只要他还是个活人,就没什么可怕的。史密斯先生,上帝之所以神圣,是因为他已经死了。”祝童为了给史密斯大气做出不屑的姿态,并很快把话题转开:“我想知道,您还能筹集多少钱?福华造船需要巨额投资。”

“只有保证金了,一亿美金。他们答应给我五亿美金的授权。可是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我想,这一亿美金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让他们得到教训,我很高兴。”史密斯越说越激动,语言逻辑近乎混乱。祝童和松井平志靠手势和猜测,才勉强弄明白了他要表达的大致意思。

一亿美金,对大部分合资项目来说都属于一笔巨款了。

可是福华造船的摊子太大,无论怎么算,合作双方投入的建设资金也不可能少于十亿美金。

松井平志手里有一亿美金,陈依颐和华商银行准备了两亿美金,祝童手里还有一亿美金,加上史密斯的一亿美金,还有五亿美金的缺口。井池雪美为福华造船准备有两亿美金,原计划以樱花银行的名义投资福华造船;现在,这两亿美金很可能已经泡汤。即使算上,也还有三亿美金的缺口。

饭要一口一口吃,祝童把后面的障碍放到脑后,先解决史密斯和雷曼再说。

钱的问题,说大大,说小也小。

上海有钱人不少,实在不行就请万家生佛参与进来,还有宫廷里的人,他们比较有钱。

十、分拆(上)

史密斯不敢再回酒店,强烈要求将福华造船的合作谈判放到上海。(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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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安全保证之前,他拒绝和祝童谈任何具体问题。

理由也很充分,谈判需要一个公平的环境,现在进行谈判他有被要挟的感觉,很难达成一个对双方都公平的协议。

并且,福井船厂还在日本,整体搬迁工作还没有开始。

史密斯对福华造船的前景充满忧虑,雷曼先生是他的另一块心病。

如果雷曼能迫使日本政府屈服对井池财团施压,或干脆以某条法律的解释权为理由设置管卡甚至法律陷阱,今天谈得再好,也只能形成一个无效协议。

祝童不同意,很郑重的说:“史密斯先生,您是律师,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雷曼先生的日本之行不会毫无收获,如果日本政府真的出台一项对华合作项目限制条款,也一定会有时间限制。我们越早签约,法律风险就越小,您认为呢?”

史密斯哑口无言,只好同意先谈合联船舶与福华造船合作协议。

开始之前十分钟,松井平志宣布退出合联船舶,他名下的产业将单独与福华造船谈判,并且已经达成了初步共识。松井平志已经答应以一亿美金加奥顿公司及其名下的几家配套企业与福华造船组建合资公司,他将持有福华造船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松井平志得到了一个很优惠的合约。他本来在合联船舶中占有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如今得到了福华造船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董事会内有两个名额。

前几天的交锋不是毫无成果,其中最有实际意义的就是确定福华造船的董事会名额为十人。以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就拥有两个董事会席位,松井平志可算占很有面子了。

一来奥顿公司的意义不能以实际价值计算,二来松井平志手里有一亿美金现金;祝童已经征得了国内陈依颐小姐和向老的认可。

史密斯很羡慕松井平志得到了一份好合约,顾不得抗议松井平志的毁约,要求祝童按照同样的条件与他谈判。

“史密斯先生,您觉得可能吗?”祝童不无嘲弄的问。

“很公平,我应该得到公平的对待。”

“我的底线是,合联船舶在福华造船内占有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两个董事会名额。你们缺少现金,我需要一些股份却换取现金。”

“这是不公平的,合联船舶应该得到福华造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四个董事会名额,这才是比较合理的价位。”史密斯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本正经,根本就不觉得脸红。

“如果你们能募集到五亿美金的话,我可以答应合联船舶得到福华造船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

“钱可以去银行贷款,可以从股市上募集,可以发型债券,可以引进合作伙伴;我们有很多选择,不应该成为诚意的阻碍。合联船舶应该得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否则的话……我的意思是,这是最合理的价位。”

史密斯似乎想说出类似退出谈判那样的话,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样说实在太不明智。如果不与福华造船合作,福井船厂很可能烂在他手里并把他的家族拖垮。松井平志已经退出了,奥顿公司迁往上海已经成为事实,这等于是将史密斯把福井船厂分拆到国际市场上找买主的后路也给断了。

谈判再次进入相持阶段。祝童是坚决不让步,并以退出向威胁;他说:“我完全可以找别人合作,而你,没有选择,只能和福华造船合作。”

史密斯不甘心承认失败,又不敢说太过分的话。说:“我们应该按照实际价值划分股份,那样是最公平的。”

“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祝童心里明镜似的,史密斯终于进入圈套了。

“我这里有道奇会计师事务所的评估报告,综合技术专利、船坞和大型专用设备、以及对大型船舶的设计和管理经验等等因素,合联船舶的实际价值应该在十三亿美金到十五亿美金之间……”

“好吧,我承认旭阳集团没有如此高的估值。史密斯先生,您应该先把合联船舶卖掉,然后拿现金来和我们合作。我们可以收购一个更好架子。”祝童很认真的说。

史密斯收购福井船厂投入了多少钱,对祝童来说不是秘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狮子大开口,要求以高出几倍的溢价与福华造船合作,实在是有点过分。

“评估报告吗?我也有。”祝童拿出一份同样的东西;“我们好像很有默契,找了同一家公司。这是道奇会计师事务所上海分部做出的评估报告,经整合后,福华造船如今的市值是三百二十七亿人民币,换算成美金的话……我觉得,这份报告已经很保守了,史密斯先生应该知道上海的地价,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所占有的那两片土地,如果拍卖的话至少也值这个价。”

“你们的报告有水分,它是不真实的。”史密斯当即抗议;“旭阳集团的股份很多都被抵押在银行……”

“史密斯先生最好仔细读读这份报告,再发表意见。”祝童把评估报告推过去;“我刚才说了,三百二十七亿是经整合后的实际价值。旭阳集团的在福华造船内所占的股份并不大,华商银行是福华造船的另一位大股东。所有抵押给银行的股份,如今都在华商银行名下。”

“你们这样做违反商业道德,旭阳集团不能在这个时候扩充股份。很不公平!”史密斯很快看完了,挥着拳头抗议;“你们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我们的合作应该以上一份评估报告为基础。”

现在的福华造船已经变成一家没有债务的健康的上市公司,所以史密斯不满意。如今,福华造船的市值已经是他的前一个合作对手、田旭阳时代的旭阳集团的四倍。

此番整合最大的难点在于把债务变成股份,市值也当然要随着翻番;如果福华造船破局,向华易的华商银行收购的股份不至于变成不良资产。这是资本整合的一种常用方式,只不过,此次整合的受益方是华商银行和旭阳集团。可是,只经过整合就反四番,出具这份评估报告的人也够大方的。

史密斯很享受扮演整合者的角色,从银行购买被抵押的股份,从股市上收购足够的筹码,然后逼迫董事会屈服是他的最爱;而不是被迫接受整合的结果。

在中国,对一家如此规模的公司进行这样的整合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其中要克服的障碍数不胜数;福华造船用半年的时间完成了。其中有祝童费尽心机的辗转腾挪,更重要的是王向帧和向老的支持。

“你这是强盗逻辑。”祝童毫不客气的驳道;“福华造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史密斯先生,平志君已经与福华造船达成共识,很快就会签署正式合作协议。没有了奥顿公司,合联船舶的价值就缩水了五成,我能给你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已经很宽容了。”

史密斯这才想到,此次轮不到他去分拆别人,祝童拉走松井平志,等于把他的合联船舶给分拆了。

“可是,我即使答应了这个条件,合联船舶的董事会也一定不会答应。”史密斯使出拖刀计,他不敢太过分,祝童的处于压倒性优势地位。

“这是另一个问题,与今天的谈判无关。哦,我差点忘了,说起合联船舶的董事会,我想,史密斯先生应该支持于蓝小姐和谢晶小姐填补平志君留下的空缺。她们会给你最大的支持。没有问题,我认为你不会遇到多少阻力。”

“这确实是另一个问题,我们还是讨论合作。”史密斯很识时务,如今的合联船舶董事会,唉,不说也罢。

他看左右讨不到便宜立即转变策略;“李主任,松井平志先生,我们都知道合联船舶的注册地在鳄鱼岛。可是,福井船厂还在日本,这份协议如果签的太难堪,势必会引起外界的诸多议论。”

“您有什么话就直说,现在是一点十分,时间不允许我们太含蓄。”祝童小心了,史密斯的花样实在太多。

“我的意思是,为了不给人借口,我们可否达成这样的共识。您认为合联船舶只能在福华造船拥有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而我要求的是百分之三十。这是我们双方的底线。福华造船需要一大笔资金投入,缺口大概是五亿美金,这是我们共同的难题。”

“不错,请继续。”祝童和松井平志对视一眼,史密斯是资本市场的老手、深谙规则的职业经理人;需要给予适当的尊重。

“那么,我们就签署一个对赌协议,未来的四周内,我们同时以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去寻找投资人,能卖出好价钱,余下的百分之三的股份就归谁。”

有点复杂,祝童算计一会儿才搞明白,史密斯的意思是把双方存在争议的百分之八的股份分拆为两部分,百分之五作为赌注,他和史密斯将分别拿着百分之五满世界叫卖,谁卖出的价钱高,将无条件获得福华造船百分之三的股份。

好像也不错,祝童本来就在发愁去哪里筹集到五亿美金,对史密斯开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就是准备拿这些股份去找买家。

可是,他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史密斯,放低姿态虚心的说:“请说的详细一些,具体的财务问题,我不懂。”

“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最低价值。接手人可以是一位投资者,也可以是几位投资者,他们可以有一个董事会名额。在约定期限内,谁卖出的价钱高,就是胜方。松井平志先生可以作为见证人,还有卡尔先生。今天是四月十日,我们必须在四月二十四日前把最终结果交给他们。啊,还需要建立一个评估小组,确定投资人的信用和资格。规则就是这些,很简单。”

“听起来不错。只是,是什么让您认为我是个白痴?”祝童宽容的笑笑。史密斯挖了个坑,虽然不大,而他差点跳下去。王向帧划定的红线是,外资不能在福华造船内拥有超过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后来随着情况的变化,这条红线被放宽到百分之四十五。

松井平志已经用去了百分之十五,也就是三分之的份额。史密斯要求得到百分之三十的要求被拒绝,他提出对赌协议的同时,已经等于是间接认输了。不过,史密斯又搞分拆了,想从别的方面捞回点损失的股份。

十、分拆(下)

“上帝作证,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史密斯着急的辩解着。

“上帝是谁?对不起,我不认识他。”祝童冷笑一声;“奖品实在是太丰厚了,以至于我自己都想砸锅卖铁买下这些股份。如果你需要一个对赌协议的话,我认为百分之五维持不变,但是奖品只能是百分之一。我再让一步,如果您赢了,合联船舶将得到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输了,只能拿着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去开董事会。这样比较公平吧?”

“您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史密斯沮丧的低下头。

祝童很敏感的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史密斯在私募市场有丰厚的人脉,他赢得赌局的机会比祝童高出至少一倍。如果奖品是百分之三,他完全可以在私底下搞出不少花样来。祝童的底线是给予合联船舶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现在,当然不会如此大方了;每一点让步都代表着亿万美金。

“从明天开始,我们在谈判桌上表现得要认真点。你可以就惩罚条款尽情发挥,我会做出适当让步。可是,我们必须确定一个日期。四月十七号我将离开日本,四月十六日我们需要在惩罚条款上签字。史密斯先生,您最好跟我一起走。我们必须在四月底之前签署正式合作文件。”

“在上海吗?”

“必须在上海。”

“看来,我已经别无选择了。”史密斯很遗憾的叹息一声。

“我们可以干杯了吗?”松井平志举起酒杯。

刚才他一直没插嘴,看着祝童和史密斯令人眼花缭乱的唇枪舌战,很是加了三分小心,这两个人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松井平志自问把自己放到史密斯的位置上,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嚣张。如果他坐在祝童的位置上,松井平志不会有用如此的手段把优势变成胜势。此前,两人在暗地下做过太多的手脚,一个应对不好就是一败涂地的结局;那样的手段,他就是能想到,也做不来。

三只酒杯轻轻相碰,“叮”的一声,就如杯中荡漾的清澈液体,舒心悦目而香醇。

“雷曼先生要来了。”史密斯想起身上的压力和将要面临的危险,神色黯然。在离开日本之前,他必须继续与汉密尔顿勋爵和那个彼得虚与委蛇,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

“也好,我们先谈谈该如何对付雷曼先生。”祝童做出无奈的样子,这个难题早晚要解决。

现阶段,福华造船已经把他和史密斯、松井平志三个人牢牢的栓成一个利益共同体。

“对于雷曼先生,史密斯,你有多少了解?”祝童问。

“雷曼先生很厉害,他是**资深参议员,信奉保守的自由市场主义。李先生,我认为他对中国怀有敌意。从他进入这次生意开始,雷曼先生就在拖慢我们的步伐。”

“他有什么弱点,或者爱好?”

“他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也很理智。”史密斯皱着眉头;“雷曼先生唯一的爱好就是打高尔夫球,他喜欢老虎。”

“老虎?”祝童不解。

“老虎伍兹,一个著名的高尔夫球星。”松井平志补充道。

“不错,雷曼先生喜欢老虎伍兹,可是,他只喜欢和老虎打球,从来不会和伍兹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史密斯又说。

“请说的清楚点,你的表达方式可以再直接一些。”祝童依旧听不懂。

“我是说,雷曼先生是位白人之上主义者。”史密斯有点不好意思;“老虎伍兹是个黑人,在雷曼先生看来,和一个黑人坐在同一张餐桌,是对他的侮辱。”

“明白了,你刚才说雷曼先生信奉什么?”

“雷曼先生信奉保守的自由市场主义,他认为政府不应该对正常的市场经济活动有任何干涉。”

“正常的市场经济活动,应该如何准确定义?”祝童追问道。

“自由市场经济是……官方定义是,在此种经济类型中没有政府参与,由经济系统中的个人或公司做出与自身有关的所有经济决策。这是一种经济框架,他们认为,自由市场经济是不需要昂贵和复杂的官僚机构来协调做出经济决策,市场机制能对变化的需求和供给情况迅速做出反应,以便把资源配置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

“那么,史密斯先生理解的自由市场经济是什么?”

“我认为…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ωар.1⑥κ.cn(1⑹κ.Сn.文.學網…”史密斯尴尬的握紧又放松拳头,“金钱代表绝对的权利。”

“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它鼓励贪婪,奖励自私。贪婪和自私是人类的本性,追求自由也也是人类的本性,二者结合起来,就是对他人的无限侵害,是人类的灾难。我这样说,史密斯先生认为可以成立吗?”祝童笑眯眯的问。

“我们有自己的规则。”史密斯不满的说。

松井平志开口了;“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制度,是雷曼先生。”

“雷曼先生既然信奉保守的自由市场主义,我认为,他根本就不该强迫日本政府对合联船舶施压。福华造船完全是一个合法的经济行为。”祝童说。

“可是,雷曼先生认为,中国不应该太强大。”史密斯看着祝童,心里想:雷曼先生也许是对的。

“所以啊,我才认为他是个伪君子。只不过,只不过这个伪君子比较大……”

史密斯和松井平志对视一眼,祝童的语言忽然变成汉语,眼光开始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可看他嘴角若隐若现的笑纹,和眼里闪现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史密斯先生,您擅长分拆。如果有一家公司,我是说一家大公司。如果你分拆一个这样的公司,会从哪里下第一刀?”

“啊,您要分拆雷曼先生?”史密斯嘴张得比鳄鱼还要大。这是个狂人,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他竟然……

“任何一个人,都是有手有眼有嘴巴,还有胯下的那玩意儿以及好多有用无用的东西。”祝童换用英语,目光锐利;“瞧,这些东西组成了一个人。请别误会,我并不是个屠夫。雷曼先生也是个人,他这个人都是由什么构成的呢?参议员是一个,同时,他应该是一个有钱人,还是一个令人尊重的环保主义者。他的有多少钱?也就是财务问题。一家大企业最怕遇到什么?当然是财务危机……史密斯先生,您在听吗?”

“是是,我要再喝一杯。”史密斯口干,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祝童说了如此多,要做什么?“雷曼先生的财务没有问题,美国有世界上最严格的金融管理制度。为了应对税务部门和司法体系的调查,更为了个人的声誉和政治前途,雷曼先生有聘有专业财经律师和理财专家,他们能保证雷曼先生的个人资产和财务往来经得起放大镜的检视。”

“他喜欢什么?女人?雷曼先生是不是同性恋?”祝童又问。

“你为什么会关心如此私人的问题?”史密斯不耐烦的说,他喝了不少酒,有点醉了。

“因为他要砸我们的饭碗。”祝童耐心的安抚着史密斯。

“如果是出于这个原因的话,我不得不说,雷曼先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绅士。他没有什么特别嗜好,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要知道,他的选区是一个保守的白人选区。良好的形象是当选的必要条件。虽然有过一些传闻,当然,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我不关心十年以前的事。雷曼先生也许是和好人,可是大部分情况下,好人的定义都是片面的。比如说他对自己的家庭来说是个好人,对他的竞争对手来说,就是个十足的坏蛋。雷曼是参议员,也许对美国来说他是个好人,可是有些国家会把他当成恶棍。哦,他是个白人……瞧,好与坏就是如此的奇妙。几天前,我在史密斯先生眼里应该不会如此亲切吧。平志君,你们认为那些对扔原子弹的家伙是天使还是魔鬼?”祝童的眼光忽然变得笃定问沉稳。对于他来说,分析工作已经完成,刚才的那些东拉西扯只是为了完善细节。

“你怎么看呢?战争让人疯狂。”松井平志答非所问。

“战争是大游戏啊,没几个人能玩得起。为了雷曼先生,我需要一大笔钱,大概五百万美金。史密斯先生,平志君,我认为这笔钱应该由我们三个负担。”祝童起身到外面又拿来一瓶烈性酒,桌上的那瓶已经被喝光了,他和史密斯都对清淡的日本酒没什么兴趣。

“我认为,应该按福华造船的股份比例分摊。”史密斯很敏感。

松井平志点点头,事情就这样定了。祝童想,自己这次八成得不到什么好处了。早知如此,应该早一点讨论费用问题,至少在确定股份之前、

“没问题,史密斯先生,为了今后能更好合作五百万是小钱。你还有一个小问题需要解决。”祝童与史密斯对饮一杯后,说。

“什么问题,我认为完全没有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雷曼先生。”史密斯嘿嘿笑着,有点傻的样子。

“是您的安全问题,您至少要活到雷曼先生倒霉那一天。”

“我该怎么办?”

“寻求保护,向井池家族寻求保护,是您唯一的选择。”祝童冷冷说。

“我……亲爱的朋友们,我该如何做,你们才会保护我的安全?”

“拿出诚意来。”祝童拍拍松井平志的肩膀。

松井平志站起来,严肃的说:“我们很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会来到日本?井池家族一向很保守也很低调,是什么让你认为,你可以得到井池家族的控制权?”

史密斯的酒醒了一半,他眨着蓝眼睛,苦恼看着两位亚洲青年。

终于,低下头说:“在那个计划中,我也只是执行人。”

十一、诅咒(上)

太阳照耀下的天夜牧场,安详而宁静。www.65txt.com

上午十时许,清晨的薄雾刚刚散去,美景如画的群山露出巍峨的风姿。

星奕湖微波荡漾,阳光落上去也变得斑驳而细碎。

井池雪美坐在湖畔别墅的露台上,面前支着画架,手执画笔,画布上已经勾勒出远山的轮廓;可她迷离的眼神却关注着一只小山雀。

那是一只很常见的山雀,牧场是它们的乐园,每到黄昏时分,大群的山雀会从四面八方汇集在星奕湖上空盘旋,天黑前才会散去。

这只山雀似乎迷路了,它在露台栏杆上的铜质小狮子周围左蹦右跳,一会儿追逐自己的影子,一会儿躲在小狮子利爪下悠闲的梳理羽毛;完全没有把这片牧场年轻的女主人当成威胁。

最近今天,井池雪美都住在这里,对威尔逊夫人说是要陪来自中国的朋友朵花。她需要更多时间考虑一些事情,星奕湖周围比较安静。

忽而,小山雀似乎受到惊扰,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井池雪美没有回头,问:“谁?”

助理走上露台,轻声说:“小姐,刚才外面通报,蓝夫人已经坐上马车了,二十分钟后到这里。”

井池雪美看着山雀消失的方向,想了想才说:“告诉威尔逊夫人,我替她迎接客人,外面有风,山上的花粉都吹下来了,请她不必出来了。”

“是。”助理应一声退下去。

朵花骑着一匹温顺的小红马从远处跑来,她远远的对井池雪美挥着手,叫喊着:“雪美小姐,马廊里又多了一个小公主。”

“太好了。”井池雪美丢下画笔,快步跑下露台。

侍者早把白云驹牵来,井池雪美翻身上马,催动白云驹离开别墅。

“不是去马廊吗?”朵花勉强追上来,她的骑术还很稚嫩。

“我们去山口接一位客人。干妈最近喘得厉害,她只相信这位医生。嘟!”说完双腿一夹,白云驹兴奋的嘶叫一声,四蹄翻动狂奔起来,很快就把朵花的小红马甩出好远。

“可是,那位骑士……”

风,拂起井池雪美的长发,朵花从后面能感受到井池雪美狂野的一面。

十日一整天,九津内的谈判依旧处于胶着状态。

汉密尔顿勋爵与助手彼得在祝童和史密斯之间来回奔走,无奈双方分歧太大。李主任数次做出妥协,无奈尺度都不能令史密斯先生满意,到下午,李主任气愤的指责史密斯缺少诚意,宣布单方面暂停谈判。

利益关联方陈依颐小姐和松井平志先生没有再参与调解,他们守在专家小组的谈判桌前,似乎更关心实际问题。

晚上九点,祝童又一次来到京都渡花琴酒屋,还带来了陈依颐小姐。

松井平志表现出主人应有的热情,早早的就关了酒屋的大门,专心照顾客人,连门外的招牌灯都熄灭了。

“有两个消息,第一个是坏消息,雷曼先生这次没有预定雾田球场。”松井平志招呼客人坐下后,说。

“第二个呢,我更感兴趣有意义的消息。”祝童对这个坏消息不在意,扭头对陈依颐说:“平志君看上去很君子,其实很狡猾,你今后要注意点。”

“第二个消息是好是坏不好说,雷曼先生预定了海尔诺球场,他将在十五日中午抵达京都,下午到海力诺球场打球。陈小姐,我很诚实。”

“平志君别在意,这里面最狡猾的是李主任。”陈依颐穿了一套休闲装,薄施粉黛,显得妩媚而干练。

她从来没有如此忙碌过。九津固然风光无限,祝童觉得,再不带她出来透透气,陈依颐很可能要出问题。

“海力诺球场,在京都吗?”祝童专注于这个新消息,不在意陈依颐说什么。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

“海力诺可算日本最美丽的高尔夫球场,每年都会举办顶级赛事。”松井平志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一块区域说:“它历史悠久,是日本的第一家高尔夫球场。特点是陡峭的山坡和随处可见的溪流、池塘。我认为,雷曼先生选择海力诺球场有更深层的含义,他要借这个动作对井池财团施压。大家都知道,福华造船的合作谈判正在京都附近的九津庄园举行,京都,可算是井池财团的门户之地。”

“雷曼先生主动送上门来,哈,这就怪不得我了。”祝童嘴角浮起笑纹,很兴奋的样子。

“你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是好消息。”祝童肯定的回答,俯下身仔细查看海力诺球场的位置。

“雷诺先生,你们真要对付一位美国参议员?”陈依颐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祝童有如此大的能量。

“我们并不想杀人,依颐……哦,她还不知道,平志君,麻烦你介绍一下,还有史密斯先生的事。我需要想想,想想……”祝童闭上眼,嘴里无声的念叨着什么。

松井平志低声对陈依颐介绍这两天发生的事,说完,已用去了好长时间,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陈依颐的疑问太多了。

“我需要三个人。明天这个时候必须找到。”祝童睁开眼,盯着松井平志。

“喂!李主任,你可想好了,雷曼先生是参议员啊。”陈依颐还是不敢相信,祝童竟然在算计一个如此规模的大家伙。

“我知道他是美国参议员,他惹到我了,不是我主动招惹他。”祝童有点不耐烦;“陈小姐,你认为一个美国参议员是什么?比天大?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个伪君子。”

“应该说,你要把他变成伪君子吧?”松井平志开始也有心理负担,可跟祝童混了几天,也变得无所顾忌了。“说吧,你需要三个什么样的人。”

“首先,要喜欢钱。”

“没问题,京都喜欢钱的人太多了,我和陈小姐都喜欢钱。”松井平志半开玩笑说,因为祝童和陈依颐的表情太严肃了。

“第一位应该是资深记者,他应该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性,在日本乃至世界上有一定的知名度。”

“有点难。”松井平志摸着下巴。

“这个人怎么样?你能找到他吗?”祝童拿出一份报纸,指着一个时政专栏;“我看了几分报纸,上面都有他的专栏。”

“横山先生。”松井平志应该很熟悉这个名字,声音都变了;“他不是京都人。”报纸上的文章被简单的翻译成中文,虽然不太准确,但能读明白大致观点。

“我知道,横山卓文的文章你仔细看过了吗?很有意思。”祝童又拿出一份周刊,上面也有一份署名横山卓文的文章;并且是英文版。

松井平志仔细看完,点点头:“是有点矛盾。”

“横山是个变色龙,对外对内的观点完全矛盾;我认为,他价值十万美金。”祝童又拿出一份简历,还有简单的财务分析。

“可是,收买横山先生,您让他写什么呢?”

“不是我,也不是你;您需要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先生去东京,邀请横山先生到京都来,并且,送给他上十万美金。”祝童拿出一张支票。“很简单,我认为这个人好对付。”

松井平志试着从祝童的视角去审视横山卓文,他的收入并不高,住在东京一套不大的公寓房里。离异,喜欢和异**往,同时还要负担两个孩子的赡养费。这样的人,对金钱的抵御能力比较低。并且,有迹象表明他曾经这样做过。

“谁给你提供的资料?”松井平志疑惑的问。在日本,祝童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啊。

“这是个秘密。”祝童故作神秘的眨眨眼睛;“第二个人,应该是一位美女,或者说美女主持人或记者。这个任务完全交给平志君去选择。雷曼先生来日本,是想做出一些很有影响的时,他不会拒绝记者的随行采访,特别是一位日本美女。平志君,她的价值不应该低于二十万美金,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啊。”

“你把女人当成什么了?”陈依颐不满地拍拍地板,渡花琴酒屋内的包房,除了站着就只能坐在榻榻米上。她要扮淑女,只能屈膝半跪在榻榻米上。

“我没有侮辱女性的意思,这完全是尊重松井式老先生的习惯。我曾经认为老人留下来的东西都是好的,依颐如果不满意,大概还有瑕疵。”祝童诚恳的道歉。

松井平志拿起电话,开始联系某位美女的经纪人,要求安排一次工作约会。这样的事,只能由他出面了。

搞定第二个人用去了半小时,松井平志在日本社交场上也算一位年轻俊彦,虽然近期在走下坡路,可是对那些见多识广的女主持们,还是具有一定的杀伤力。

“第三个人,他应该是一位混血儿,最好是具有很明显的黑人特征。重要的是,他必须是一位球童。价钱随你开,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聪明的年轻人。”祝童说出第三个人选,谜底已经呼之欲出,松井平志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要求太高了,我觉得……”松井平志苦着脸。对于他来说,找名人比找一个下层球童要困难的多。

“你有两天的时间,对日本,我不太了解。可据我所知……平志君,我的印象来自一部电影,可能有点冒犯。据我所知,日本在经历过那么一段时间后,大概有有十万带有黑人血统的孩子留在日本。发展到现在,他们的数量应该翻了几番。我需要的是一位黑人特征明显的球童。”

“陈小姐,您认为李主任适合呆在福华造船的哪个部门?”松井平志半开玩笑的问陈依颐。

“除了董事长,福华造船内最适合李主任的位置应该是门卫,反正不能让他有机会在内部捣乱,谁也惹不起他。”陈依颐笑道。

祝童嘿嘿一笑:“我喜欢做门卫,可是很遗憾,我们没机会合作了。忙完这里的事我将退出,我更喜欢做医生。”

陈依颐和松井平志大呼可惜,心里都感到莫名的轻松。

祝童表现的实在太厉害了,在他眼里,搞掉一位美国参议员似乎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任何一个人只要冒犯到他,都会被看成对手。并且,他对对手身上的任何耀眼的光环都没放在眼里,他对付的就是那些光环。可怕的是,他施展的手段与出击的角度和力度让人防不胜防。

这样的人,做他的朋友还好,作为合作者谁也要提心吊胆。

十一、诅咒(下)

松井平志发动松井家族的属下,让他们到日本各俱乐部去寻找一位奇怪的球童。www.65txt.com

史密斯先生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很不好消息:西蕾娅小姐忽然病了,要请假去法国治病。

彼得先生刚才找他谈话,要求给他增加一位助手。

史密斯说,西蕾娅小姐确实病了,吃饭前还好好的,忽然就变得痴痴呆呆。

如此敏感的时期,作为史密斯的秘书,西蕾娅的职责并不比萧萧轻松多少,有大量的具体工作需要她来做。

祝童很诧异,问:“你们的晚餐是在……”

“一家中餐馆,西蕾娅在上海这段时间爱上了中餐。今天晚上,承蒙勋爵的邀请,我们在红门酒楼用餐。据说,那里是京都最好的中餐馆。”

松井平志点点头:“红门酒楼曾经是井池家族的产业,如今的老板是一位很体面的本地商人。”

听松井平志的意思,红门酒楼应该转让不久,也许是井池雪美接手家族事物之后才卖给现在的老板。

这么说,应该是汉密尔顿勋爵在搞鬼了。

“近期,也就是最近三天,西蕾娅小姐和勋爵有过单独相处吗?”祝童的电话响了,他看一眼号码站起来,是白家树的电话;“仔细想想,这点很重要。我出去听电话。”

上午,祝童将从史密斯那里得到的信息传达给白家树;虽然还住在九津,但他和井池雪美之间的联络只能靠这个通道。

作为奋斗在一线的执行人,史密斯知道的有限,但卡尔知道的不少,加在一起已经能描绘出一个蓄谋已久的框架。如果井池雪美相信祝童的话,就能从这些信息中研读出,所谓的威尔逊夫人对井池雪美乃至井池财团没安好心,一直在阴谋控制乃至夺取财团的资产。

“李主任,雪美小姐让我转达对你感谢。她说:希望你能原谅她的冒昧。”

“告诉雪美小姐,我还是很抱歉。希望她心情愉快。”

祝童轻叹,如果井池雪美真有这个意思,就应该亲自打电话来,而不是通过白家树。

“雪美小姐已经把回禾吉大师驱逐出井池家族,濑清寺将被改造为医馆,我每周有三天的时间去那里坐诊。”白家树又说。

“哦!”这就有点意思了,祝童细细揣摩着井池雪美如此行动传达的信息。

“还有,那对宝针如今在我的手里。雪美小姐说,今后它们的所有权完全属于我,我可以把它们交给任何人。”

祝童心里一亮,井池雪美在寻求妥协,虽然还有所保留。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勉为其难了。她把龙凤星毫交给白家树,并且赠与所有权,就等于将龙凤星毫还给自己了。白家树又不是傻瓜,他知道自己没权利也没理由享受如此隆重的赠与。如果白家树起了贪念,井池家族对他的照顾也就到头了。

祝童琢磨着应该做点什么,给井池雪美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毕竟是井池家族的族长,与祝童订婚的消息已然通告给井池家族乃至井池财团中高层干部。威尔逊夫人甚至把这个消息扩散到社交界。如果处理不好,不仅对井池雪美的个人声誉会造成很大的伤害,还会影响到她在井池家族内的威信。

“明天上午,我要去京都医学研究所与大岛博士见面。八点钟,我会到九津。希望能和李主任见一面。”

“很好,恭候大驾。”祝童心情不错,可以说豁然开朗。与井池雪美的关系是他的一块心病,能缓和到如此程度已经大大的超过预期。

回到房间,史密斯还在苦恼着。祝童问:“亲爱的,想明白了没有?”

“应该没有……”史密斯捂着脑袋,使劲眨着眼睛;“西蕾娅住在我的隔壁,她负责我们的两个专家组之间的协调工作。最近三天……我知道,她最近很辛苦。”

“她现在什么地方?”祝童又问。

萧萧和叶儿每天的休息时间也不到四个小时,谈判的重要战场虽然在祝童和史密斯之间,可是最忙的却是做具体工作的人。

“早田医院的医生认为,西蕾娅小姐的症状似乎是癫痫病,如今正在进行检查。”史密斯沮丧的说:“上帝啊,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生病,即使找到一位新秘书,也不可能马上接替西蕾娅小姐的工作。”

“史密斯先生,你不是一位好老板。”祝童不喜欢史密斯对待西蕾娅的态度,在他话语里,西蕾娅只是一个与电脑类似的工具。“依颐,对不起,我需要去医院一趟。”

“平志君可以照顾我,李医生放心去吧。”陈依颐虽然这么说,却也有些失望。祝童现在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不是医生。况且,西蕾娅小姐是史密斯的秘书。

松井平志直言不讳的表达不同意见:“李先生身负重任,特别是现在,我不认为您应该在西蕾娅小姐身上花费宝贵的时间。如果要治病的话,可以先把她送到上海,等这边的事有个结果,您可以安心的做医生。”

“我现在必须去,终究是一个美丽的生命啊。”祝童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直觉告诉他必须去看看西蕾娅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西蕾娅的身体很健康,这是她离开海洋医院时得出的结论。得益于医疗体制改革,与众多的三甲医院一样,海洋医院拥有先进而完善的医疗检测设备和技术。

购置这些顶尖的进口设备和培养操作这些设备的人都需要花大价钱,为了收回成本,对病人的检测项目就会比较繁琐。

西蕾娅小姐属于优质医疗资源,她在海洋医院住院期间,必要的不必要的,有用的没有的检测项目几乎都用上了;如果她有癫痫病的话,肯定不会被遗漏。事实上,西蕾娅在海洋医院表现出的症状与癫痫病人很类似,王觉非也是心脑血管病专家,他开始就也认为西蕾娅有癫痫病的可能。

“需要我陪着您去吗?”史密斯被祝童说的不好意思,诺诺道。

“当然,西蕾娅小姐是你的秘书。”祝童看到史密斯眼里的畏惧,笑道:“你怕什么呢?彼得还是汉密尔顿勋爵?”

“彼得先生,啊,他刚才看我的表情很奇怪。”

“那就更应该去看看了。”祝童伸直手臂拍拍史密斯的肩膀,因为对于他的身材来说,史密斯的肩膀比较高;“我们现在日本,不是美国,无论彼得先生有什么背景,和我们一样,他终究只是一位客人。这里的主人是松井平志先生和井池雪美小姐,他们是我们的朋友。”

“不会有事的,李先生不会允许他的朋友被伤害,史密斯先生,您应该相信他的承诺。”松井平志大约也意识到什么。

史密斯苦着脸,只好跟着祝童走出渡花琴酒屋。

“平志君,您相信他的承诺吗?”陈依颐看着蹙着秀眉,对祝童去早田医院看西蕾娅很有意见的样子。

“我相信,因为李先生能得到神灵的眷顾。”松井平志一语双关的说,他刚吩咐两个酒屋的侍者尾随祝童去早田医院;“依颐小姐,令兄的的身体好些了吗?”

“还好,谢谢平志君关心。”陈依颐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转移了。

近期,田公子以前的主治医生被陈依颐辞退了,现在由海洋医院精神科马主任负责,每天下午,他都要乘旭阳集团的专车到佳雪花园为田公子看病。

夏护士长开始并不同意,她还到“东海骑士”上找陈依颐理论。

陈依颐怎么解释夏护士长都不认可,祝童只好出面把她请进自己的办公室,半小时候后,凤凰基金的柳伊兰来拜访李主任,三个人在房间里谈了一小时。

走得时候,夏护士长的情绪已经很平和,并且,第二天就从佳雪花园消失了。具体去了哪里,陈依颐也不知道。她问过祝童,祝童只说夏护士长是个有主见的人,她说要找个地方安静的想一些事,没有透露夏护士长的具体去向。

可是,田旭阳并没有屈服,范西邻以田旭阳好友的身份忽然出现在佳雪花园,并带来一位刚从国外归来的精神科博士。碍于身份和背景,百里宵不好拒绝祝童进出佳雪花园。

据守在佳雪花园的千门弟子说,田公子的病情也真的一天比一天“稳定”了。

早田医院,祝童和史密斯走进西蕾娅的病房。

早田医院的医生们正围着西蕾娅忙碌,她刚被注射了镇定药物,手脚不时抽搐几下,肤色灰白牙关紧咬,嘴角眼角尚有液体的痕迹。

“我可以看看吗?”祝童小心的问。

“不行,她是我的病人。”早田医院的医生用生硬的英语说,很不屑的看着他;“年轻人,你有执照吗?我是她的主治医生。”

按照日本惯例,一位医生从进入大学到取得行医执照需要十几年的煎熬,祝童看上去顶多能得到实习医生的资格。

“她是我的秘书,所有的医疗费都由我付账。”史密斯站出来,指着西蕾娅;“从现在开始,她由李先生负责。”

汉密尔顿勋爵和彼得都没在,史密斯底气十足。

“可是……”主治医师不知所措的看着史密斯。早田医院是一家私人医院,付账的当然就是上帝。

“可是什么?”史密斯傲慢的问。

“可是,有位彼得先生说,这位病人的费用由他负责。并且,明天一早就要带她去东京。”

“彼得是我的助手。”史密斯的声音变得柔和了,完全是受到彼得这个名字的影响。

祝童不希望僵持下去,道:“我只是看看,她曾经是我的病人。”

“好吧,希望您能快点。”主治医生让开位置。

祝童走近病床,拉起西蕾娅的右手,搭上腕上脉搏。

“你是汉医。”主治医生不满的叫嚷着,一把推开祝童;“出去,我们是正规医院。”

“你有病。”祝童冷笑着退后两步,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您应该不超过五十岁,至少从前年开始,你的性生活就处于停滞状态。两年来,你用过不少壮阳药,可是,效果……”

“哦……”周围响起一阵惊呼,房间里的医生护士都看着那位主治医师。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变幻多端分外复杂。

“我可以看病了吗?”祝童不再理会他,再次抓起西蕾娅的手腕。

片刻,祝童皱起眉头,习惯性的去袖口摸索,却只摸出一枚金针。龙凤星毫已经留在濑清寺,金针可以治病,却很能将蝶神的绿雾度进去。

初步判断,西蕾娅小姐的身体很健康,但是体内盘旋着一股奇怪的能量;如今表现出的症状正是因为这股外来能量的干扰。

“我猜,你们没有检查出病因,是吗?”祝童问主治医生。

“啊……是的,病人只经过初步检查,具体情况尚不清楚。从症状上看,似乎不能确定是癫痫。”主治医生换了副嘴脸,殷勤的拿过西蕾娅的病历。

“对不起,我看不懂。她被诅咒了。”祝童轻轻推开。病历以英文书写,他确实看不懂那些专业词汇,也没必要看。

“诅咒?那是什么?”

祝童不再理会他,示意护士们为西蕾娅翻个身,让她趴窝在床上。

随即拉开病号服,捻动金针刺进大椎穴。没有龙凤星毫,祝童对西蕾娅体内的情况只有个很模糊的判断,不敢乱动手脚,只能暂时封闭脑部经脉。

祝童又抬起她的脑袋,第二针刺进人中穴,并轻轻捻动着。

十二、魔眼(上)

西蕾娅睁开眼睛。www.65txt.com

先是恍惚的四处看着,最后定在祝童脸上。

憔悴的脸上先是露出惊喜,马上就痛苦的呻吟着,叫道:“先生,救我。”

“我需要和病人单独呆一会儿。”祝童握住西蕾娅的手,说;“没事了,休息一下,现在不要说话。”

“都出去,她需要安静。”史密斯领教过祝童治病的习惯,挥舞手臂清场。

“你也出去。”祝童毫不客气的说。

史密斯只好尴尬的退出房间,似乎心有不甘,暧昧的留下一句:“我就在门外,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搅你们。”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祝童抽出西蕾娅人中穴的金针。

“我冷……”西蕾娅哆嗦着。

“可是,你在出汗。”祝童擦拭着她的额头,那里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怕……”

“你怕什么?或者说,你怕谁?”

“勋爵……”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汉密尔顿勋爵?”

西蕾娅点点头,眼睛里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

“为什么?你现在为史密斯先生工作。”

西蕾娅又开始颤抖了,手脚抽搐,一阵粗重的呼吸携带者呻吟和叫喊从她胸腔里冲出来。

祝童手指连闪,从大椎穴到玉枕穴,百会穴,太阳穴,清明穴,金针迅速点刺,用最短的时间布下防线。那股奇怪的能量已经冲破刚才的阻碍,正侵袭着西蕾娅的感觉和理智。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祝童等西蕾娅安静了,又问。

“他要我的移动电话,我把它丢进水杯里……勋爵说,这是魔鬼的诅咒。”

“魔鬼的诅咒。”祝童念叨着,撩开西蕾娅的病号服,把她的后背露出来;“西蕾娅小姐,你的手机里有什么秘密?”

“对不起,我一直在监听史密斯先生的移动电话,那里,有他近期所有的通话录音。”西蕾娅眨着漂亮的蓝眼睛说。

“可是,你为什么要监视自己的老板?”祝童正仔察着一具线条优美的**。

西蕾娅背部的纹身分为上下两部分,底部,也就是两只挺翘的臀部,纹刻着一只在火焰中狞笑的绽青色魔鬼。

腰部,魔鬼的嘴里伸出两只尖利的獠牙,两只**的折翼天使在獠牙上舞蹈。一条条曲线布满西蕾娅洁白细腻的背部,并在颈下汇合,共同擎举呵护着一盏奄奄一息的火炬。

“这上面的文字是什么意思?”祝童抚摸着纹在两只天使之间,也就是西蕾娅脊柱部位的一串黑色字符。

“血舞天使,那是拉丁文。”西蕾娅舒服的呻吟着。

“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监视自己的老板?”祝童在字符上空用金针凌空描绘着,隐约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邪恶的气息。

“因为我和勋爵之间有一份协议,他有权利要求我在某些时候为他工作。回报是,一份能保证我下半生衣食无忧的信托基金。一周前,勋爵突然要求我履行协议。如果我将手机交给勋爵,就可以离开曰本,享受自由的生活。”

“为什么不呢?那应该是你渴望的生活。”

“因为,勋爵的目标不只是史密斯先生,还有您。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我把移动电话交给他就等于出卖了您,今后的日子我会很不开心,可能一生都要遭受良心的谴责。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史密斯先生和你所有谈话我都听到了。还有,我不喜欢雷曼先生,他曾经是汉密尔顿勋爵游艇上的客人。”

史密斯的手机,原来是一颗定时****。祝童不禁后怕,如果西蕾娅真的把手机交给汉密尔顿勋爵,不只之前的所有计划将落空,对付雷曼的行动将会遭到严厉的反击。

那样的话,自己和松井平志等于完蛋了,连带着,很多人将会被牵扯进来,包括江湖道和王向帧。也许,还会弄出一场国际纠纷。

“你相信我?”祝童拉上病号服,撇一眼门外。幸亏史密斯不在这里,他身上的移动电话,真令人恐惧啊。

西蕾娅点点头:“您是医生,我相信医生。还有,我相信萧小姐,您把她从勋爵手中救下来,一定也能救我。还有,我相信您和史密斯先生比勋爵更大方。”

“你很诚实。”祝童注视着西蕾娅的眼睛,他需要尽快判断出她是否值得相信,如果这是汉密尔顿勋爵导演出的一场苦肉计,笑话就闹得太大了。

“你要对付雷曼先生,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他不仅讨厌黑人,在他心里,白人之外的人种都是肮脏而下贱的。”西蕾娅的眼睛里只有信任,这让小骗子很有点惭愧,她说出的话也彻底打消了祝童的疑虑。

如果汉密尔顿勋爵知道自己在算计雷曼参议员,完全不必再玩出这招画蛇添足的把戏,西蕾娅只要和以前一样,在史密斯面前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们就要跌大跟头。

“西蕾娅,看着我。”

西蕾娅点点头。

“我一定能治好你。告诉我,你的感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对你做什么了?”

“一枚钻石,他让我看了一只钻石胸章,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西蕾娅回忆着,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我看到了魔鬼,他正在吞噬两个天使,神圣的火焰将要熄灭。太可怕了,他们就在我的身体里。”

“他说过什么没有?”祝童把手放在西蕾娅额头,轻轻按压着她印堂穴。声音越来越低,将西蕾娅带进一种半催眠状态。

“他说了很多很多,我想不起来了。好像与先生您有关。”

西蕾娅说的场景与她背部的纹身何其相似?莫非汉密尔顿勋爵在她身上施加了巫术?纹身与祝门术字……他难道是借助纹身,把一段记忆移植到西蕾娅的心灵深处?

“仔细想想,这对你的病很重要,他想控制你,是吗?”

“我听不清楚,他拿出钻石胸牌,我就感觉浑身发冷。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动,听不到他说什么。很大的光,是一座门,我走进去,周围忽然变成火海。可是,我还是很冷。”西蕾娅的目光变得空洞而迷离。她的四肢还不能动,只能摇摆着脑袋,似乎想挣脱某种束缚;“一个巨大的魔鬼,他的嘴里喷射着绿色的火焰,两只天使在他头上跳舞……上帝啊,我看到了圣火将要熄灭……”

“他接触到你了吗?以任何方式?”祝童看出西蕾娅有入魔的危险,将金针刺进她的太阳穴,

“没有,我们在酒店大堂里见面。勋爵要求我把移动电话给他,我拿出来,装作不小心丢金水杯里了。接着,勋爵就拉开衣服,露出钻石胸牌……想起来了!他的胸前也有纹身!他胸口有一只魔眼。”

西蕾娅大叫一声,从恍惚状态彻底醒来。

“好了,没事了。”祝童收起金针,皱着眉头;“西蕾娅小姐,你看过自己背上的纹身没有?”

“当然,啊!我知道了,他在我身上……”

“不错,他用纹身在您身上下了诅咒。”祝童点点头;“您需要换个地方,为了对你负责,在搞清楚所有细节之前,我不能轻易动手。”

“我知道。”

祝童忽然想起萧萧,她背部也有纹身,虽然只是一个半成品。

他拿出手机拨通萧萧的号码。

萧萧的手机通了,就是没人接听。

祝童感觉不妙,连忙拨打叶儿的手机。

很快,对面传来叶儿的声音。

“萧萧呢?”

“她在隔壁,刚才感觉不舒服,我让她去休息一会儿。她这几天根本就没睡过安稳觉。”叶儿的声音里也充满倦怠。

何止是萧萧,叶儿也一样没好好休息过。她们俩各自负责一个谈判小组,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你现在去看看她,不要让她睡觉。千万记住,我马上就回去。”

“可是,萧萧已经睡了啊。”叶儿不满的抗议着。

“她很危险,有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我这就叫醒她。”叶儿知道轻重,拿着电话就跑去找萧萧。

“萧萧,醒醒,你醒醒啊……李想,我叫不醒她。你快回来,她是不是……”

叶儿焦急的催促着,她没办法唤醒萧萧。

“我马上回去。”祝童心里发冷;“叶儿,关好门,马上离开房间。千万记住,我回去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接触萧萧,包括你在内。”

他想起了萧萧背后的纹身,那是一只红色天使,手里拿着一只蓝色利剑。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也没有纹上任何文字或符号,但是此时此刻,祝童不敢冒险。按照推理,萧萧很可能会变成凶残的杀手。

“可是……”叶儿不放心。

“没有可是。”祝童焦急的催促着;“叶儿,你一定要听话,为了不让萧萧和我后悔,你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话去做。马上离开房间。电话不要挂,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就在这里。”

这时,祝童已经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对在走廊里转圈的史密斯说;“叫医院准备救护车,我们马上离开。”

“这里是曰本……”

“你的钱呢?问他们,一辆急救车值多少钱!”

“哦,明白了。”

史密斯跑着去交涉,祝童回到西蕾娅身边:“我带你去九津,愿意吗?”

“我愿意。”西蕾娅连连点头,除了点头,她做不出别的动作表达内心的感受。

一分钟不到,四位护士随着史密斯跑进病房,将西蕾娅抬到一张轮椅上。

又过去了两分钟,一辆急救车冲出早田医院。

“史密斯先生,现在可以给松井平志打电话了,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有,你必须留在京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让我回去?!”史密斯被马蜂蛰了般;“他们会干掉我的。”

“这里是京都,松井平志先生完全有能力保证你的安全。”

祝童抓过史密斯的手机,两只耳朵上架着两只电话,忽然感觉不妥,将史密斯的手机丢到地下,拿起一杯水浇上去。

西蕾娅使用的设备都来自汉密尔顿勋爵,改造这只手机的也一定是他们的人。西蕾娅可以监听,如果汉密尔顿勋爵发现西蕾娅不可靠,一定会另寻别的办法;一般来说,改造这部手机的人也有同样的能力。

“你在做什么?”史密斯不满的问。

“傻瓜,你被监控了,西蕾娅小姐不想出卖你,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祝童冷冷的说,皮鞋踏上手机,微一用力;“叶儿,我要打个电话,先挂了。”

“知道,你千万要小心啊。”叶儿担忧的叮嘱着。

“我知道。”祝童挂断,马上拨通松井平志的电话。

“平志君,我要马上返回九津,史密斯先生就交给你了……他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很好,我一会儿给你电话。”

急救车停下在一个路口,车门打开,史密斯几乎是被推下车。

他愤愤的摇摆着手臂做出个威胁的架势,急救车根本不理会他,风一般消失在京都的夜色中。

无奈,史密斯只好自己叫辆的士去渡花琴酒屋找松井平志。

祝童说得不错,这里是曰本京都,汉密尔顿勋爵或者彼得都只是过客,真正能做主的只有本地主人。如果井池家族没什么意见的话,松井家就是本地最有势力的地主。

十二、魔眼(下)

松井平志早已准备好了,与陈依颐小姐正在渡花琴酒屋门前侯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路边停着两辆黑色房车,八位彪悍的年轻人守在周围。

“您总算来了,我们正要去拜访汉密尔顿勋爵,您是在这里等着,还是跟我们一起去?”

“他……我的意思是,李主任是什么意见?”史密斯心虚,对是否在此时去见汉密尔顿勋爵拿不定主张。

“李先生没说。不过我认为最近大家都太累了,您应该在这里请为您工作的先生女士们喝一杯,然后舒舒服服的回酒店睡觉。”

“对啊,我很愿意让他们来轻松一下。”史密斯大喜,殷勤的看着松井平志和陈依颐小姐坐上车。

两辆车刚启动,史密斯飞快的转身跑进渡花琴酒屋,给自己的两个谈判小组打电话,请他们来这里喝酒、聚会,大家一起轻松一下。

九津,急救车在院子里停稳,却没有任何人下来。

侍者拉开车门,司机说,一位姓李的中国人十分钟前跳车走了。

守卫侍者释然,中国人,特别是这个中国人身上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几分钟前,也许是三分钟前他好像看到围墙上有个黑影,一闪就没了。

那正是祝童,他本来在急救车上看护西蕾娅小姐,一边用手机与叶儿保持联络,一遍催促司机开快些,再快些。

十分钟前,急救车距离九津还有段距离,叶儿在那边说萧萧房间里传来很大的声音,她要去看看。

祝童劝阻她不要去,可是叶儿担心萧萧。接着,就传来一声惊呼,叶儿似乎受到袭击,手机也掉在地上了。

祝童当即拉开车门,顾不得司机和随车护士小姐惊愕的表情,鬼魅般一闪两闪就消失在路旁的黑夜里。电话已经不在叶儿手中,萧萧发作了。

山区,公路绕山势盘旋,祝童已经感受到叶儿的黑点,他不管前面是巨大的岩石、稠密的灌木还是湍急的溪流,直接插向九津内叶儿的位置。

他从带着一阵风冲进房间,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还是惊了一下。

萧萧双目赤红状如妖魔,叶儿正被她压在身下,脖子被一双僵硬的手卡住,脸色通红泛紫。

祝童进来之前,叶儿还在拼命针扎,看到祝童,她忽然失去了全部气力,双手松开,眼睛也闭上了。

祝童不敢怠慢,飞起一脚踢在萧萧肋下期门穴,双手连闪,四枚金针瞬间刺进萧萧两肩井穴、大椎穴和玉枕穴。

萧萧大叫一声,瘫在叶儿身上,嘴里喘着粗气,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两只手还紧紧卡在叶儿脖子上。

祝童掰开萧萧的手指,把叶儿抱在怀里。

住在隔壁的于蓝和谢晶都被惊动了,她们前后脚跑进来。

出现在眼前的一个狼狈不堪的场景,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桌子被掀翻,桌上的电脑和文件散落在每个角落。

萧萧披头散发蜷曲成一团,两只手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还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

祝童把叶儿抱在怀里,嘴里低低的叫着:“叶儿,醒醒,不要睡,不要睡。”他一只手在她胸前按压着,一只手捻着一枚扎在她人中穴上的金针。

叶儿的状态很不好;双眼紧闭,脸上不正常的红紫色。

谢晶反应比较快,马上知道该做什么。她跪坐在祝童对面,抓起叶儿的手腕,纤纤细指掐住寸关尺,强行输送一股真气进叶儿的体内。

于蓝进入祝门没几天,根本就没学到什么,此刻只能在一边看着。

祝童快要发狂了,叶儿体内气息全无,呼吸若有若无,心脏的跳动时隐时现。她被卡住脖子已经有段时间了,刚才还能勉强用蓬麻功保持清醒,看到祝童终于赶来,以为自己不用坚持了,提着的心劲一松,竟然休克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叶儿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谢晶送进去的真气只到肩井穴附近,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没办法在前进分毫。

祝童与谢晶对视一眼,彼此都读到了近乎绝望的判断。

如果叶儿只是个普通人情况不会如此糟糕,蓬麻功改变了她的呼吸方式,也改变了她的身体。糟就糟在,叶儿空有修为却没掌握正确的使用方法。刚才的情况下,她只要将外呼吸转为内呼吸,以蓬麻功强韧的自保特性,坚持半小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她选择了对抗,想强行冲破外力对咽喉的封锁。

如今,她肺部充血心机衰竭,做棘手的是她全身的真气都集中在膻中****,形成一股厚实的气团将心脏部位紧紧包裹着,不将这个气团纾解开,任何抢救措施都是徒劳的。

祝童的蓬麻功刚刚恢复蓬麻初境,没有足够的实力化解叶儿的真气团。而谢晶出身富贵,也许谢家的功法本来就浅薄,她的修为也不是祝门蓬麻功,面对这样的情况有心无力。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休想!”

叶儿的心跳随时可能停止,他不敢也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最爱的生命如此流逝。

祝童试图书写治字,可祝门术字来不得半点勉强,每一个笔画都需要相应的修为做基础。一个“气”字好写,让它具备治病救人的功效却怎么也做不到。

祝童又试图写出“灵”字,更难了,他担心叶儿的生死,心慌意乱,根本就没办法将这个字写周全。如果龙凤星毫在,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可是……

叶儿的呼吸变得若有若无,祝童撑开她的唇,将嘴对上去,一面手缓缓按压她的胸部,一面将空气渡进她的肺部。

可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应急措施,叶儿的心跳也变得及其缓慢。

祝童发狠,抱着叶儿站起来,双脚乱扫腾出一片地方,将叶儿平放在木地板上。

“你也做什么?”于蓝一直在打电话,对方也不知道是谁;看到祝童正在用金针刺破手指,走过来问。

“我在治病,你不懂。”祝童稳稳的说,左手的五根手指的指尖已经刺破,转而刺向右手。

“苏小姐还有救,你不能莽撞。”于蓝焦急的说;“我正在咨询一位前辈,你稍等一会儿,听听她的意见。”

“等不了,她的心跳已经停了。”祝童已然把双手指尖刺遍,滴滴血珠在他的指尖凝结,却不流淌,这景象怪异而神秘。

“漂亮吗?”祝童满意的微笑着,把双手举在眼前;“追魂术。”

十股血箭从十指指尖射出,在两掌之间交错纠缠,构成一朵中空的血球,灿烂且凄美。

祝门有三种救命绝招,其中最凶险的莫过追魂术。

据说,只要一个人尸骨未寒,使用追魂术就能起死回生。只是,追魂术不比祝门治字,施术者即使具备深厚的蓬麻功修为,使用此术也要冒很大的风险。大病一场或修为全失是可能的后果,弄不好,病人活了,施术者却挂了。

所以,羊皮卷记载追魂术的篇幅不长,却在开篇就提醒祝门中人,追魂术又名换命术。

“谢小姐,请到外面看着点,别让任何人进来。”于蓝支开谢晶,厉声说;“祝童,别忘了,你身上责任。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间。”

“什么责任?它们不属于我。没有了叶儿,那些和我还有关系吗?”祝童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但他还在微笑;“于姐,我有神灵护佑,不妨事的。瞧,它多美。”

血球散出灿烂光芒,底部是炽热的金黄,顶部部位是妖异的绿,在祝童双掌之上烈焰般盛开。现在,只要把它降入叶儿体内,这具渐趋冰冷的美丽**将重新焕发生机。

“没有治不了的病,只有救不了的命。你难道忘了祝门神术的规则?”于蓝不敢刺激他,轻柔的说;“祝童,你想想,如果苏小姐醒来,你却……她会如何?特别是知道你是为了救她。”

“那就瞒着她。你可以说我心生厌倦,忽然走了。也许有一天,我会突然回来。”祝童看着叶儿姣好的面容,温柔的说;“她可以等待,也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可是,眼看着她在我眼前死去,什么也不做,于姐,我做不到。她活着心里还有一丝希望,我活着,真就是个活死人了。这笔账很好算,不是吗?”

“鬼门十三针中,有一路判官七针,功能活血化瘀起死回生。”于蓝紧张的看着祝童,清晰而缓慢的重复着耳机内传来的话语;“你先收回……,我教你如何救回苏小姐。”

“鬼门十三针。”祝童迟疑片刻,笑道;“于姐,不要骗我了。鬼门十三针我知道,也学过,没有什么判官七针。”

“祝门术字只十三个字,认识人的人何止亿万?可是有几人知道它们可以治病,可以强身?事关苏小姐的生死,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要信命!”

“命!那是什么?”

“因为苏小姐不是短命之人,你这样做,也许救不了她,反而会害她和你一齐死。”

祝童凝视着叶儿美丽的面容,不那么坚决了;虽然为了救叶儿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死或残都无所谓了。

“苏小姐如今的状况虽然危险,细细想来,却也只是个急血攻心的症候。血液与气急都聚集在心脏周围,时间久了当然危险。可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寻到气机所在,并化解疏导开,血液就能通畅,苏小姐自然就没事了。正险寻奇,寻常办法解决不了的难题,只有从别处想办法。判官七针功能断奇脉、散人生机,平时用是绝命针,此刻用,正是苏小姐的救命针。”

于蓝娓娓道来,祝童也慢慢冷静了。

可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既能救回叶儿,自己也能健康的活着。心底的不甘被诱惑着,萌发。

“正险寻奇……”所谓医不自医,事关己身心慌意乱,于蓝说的却是关键所在。祝童历来疑心颇重,还是不放心的问:“于姐,你在骗我,是吗?”

“我骗过你吗?”于蓝莞尔一笑;“一开始就是你们在骗我。”

“难说,老……董事长说,老实人骗人最可怕。”

一、赢(上)

已是凌晨。www.65txt.com

九津,楸雾庭院。

叶儿**出柔若凝脂的肌肤浸泡在温泉池内,七枚金针刺在美妙的**之间。

她双眼紧闭,表情安详恬淡,似乎在熟睡中。

祝童端坐在温泉边,双手在胸前交错;左手指天,右手点地,与佛座坐化前摆出的“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造像有异曲同工之妙。

血球刚被收回,祝童正体会着体内陌生而又熟悉的变化。

说陌生,是因为血球并没有随着真气的扩散而消融。它凝聚在一个奇怪的部位,膻中穴与丹田穴之间;上不着天下不落地。它骄傲而倔强的选择了这处不属于任何穴位节点的所在,并把这里拓展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说熟悉,是因为祝童找回了失落在梵净山上的自信。

血球是祝童奉献出完全生命精华的结果。自幼修炼的蓬麻功全部修为,蝶神最精华的部分融合成那瞬间的明媚。

本是个有死无生的选择,祝童一心为了抢救叶儿,根本就没想过施用追魂术后自己的安危;没想到成就了一枚怪异的血球。

它虽然柔弱而稚嫩,却生机无限。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门派的心法,也不属于任何一种现有传承。

因为它的诞生,祝童身上所有的淤塞与伤痛早已灰飞烟灭;有了它,蝶神已被彻底降服,心甘情愿的移到膻中穴,被迫臣服与血球的威严。如果不是祝童勉力维持,此刻,蝶神已然被血球困住,甚至炼化了。

祝童见识不多,却也能意识到这枚血球意味着什么。假以时日,等它强大之时,他甚至敢于与索翁达活佛一较高下。只是,他还不知道该如何修炼它。

祝童隐约意识到它的出现与原本盘旋在他胸腹间的那股怪异真气有某种微妙的联系。因为血球停留的位置正是那股真气曾经的驻地。随着血球的进驻,原来的主人怪异的消失了。

“于姐,谁在电话那边?”祝童从喜悦中醒来,睁开眼。叶儿还处于危险状态,他不能耽搁太久。

刚才,祝童遵照于蓝的指点,在叶儿身上扎下续命七针。于蓝说这七针是能保她在一个时辰内不至于魂归天国,也是判官七针寻找气机节点的第一步。

“她已经走了。她说,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一定能救回苏小姐。”

“妈妈啊。”祝童低低的叫一声。

“苏小姐胸口出现了黑点,这里就是气机所在。她说,只要照着做,苏小姐就没事了。”于蓝递过来一页纸。

上面用笨拙的笔法画着一副素描,大概点出判官七针的行针线路与奇脉节点。

祝童看向叶儿胸前,果然在续命七针围出的范围内,胸口偏下显出一片淤青,正中处是一点乌黑。这里当是气机凝聚的极点了,从这里下针,能引出一丝淤血并纾解开凝实的气机。接下来只要用判官七针引导真气顺奇脉散去,叶儿就没事了。

可是这一针,祝童迟迟不敢扎下去。判官七针是夺命针,下针的力度要恰到好处。轻了,解不开气机,叶儿是个死。重了,气机消散得太快太猛,叶儿的生命能量也会随之消散,还是死路一条。

如果龙凤星毫在就好了,使用金针,祝童没有十足的把握。

“别害怕,你可以一点点增加力道。”于蓝鼓励道;“温泉水也有活血的功效,针到七分刚刚好。”

“七分。”祝童终于想明白了最关键处。

叶儿本身的蓬麻功已有了基础,只要化开郁结处,蓬麻功自保的特性自然能发挥功效。

他凝息片刻,没有使用金针,而是伸出左手在虚空中划出一个“气”字。

蒸腾在温泉上空的水汽瞬间被吸引,虚无的“气”字幻而有形。

“落!”祝童左手一沉,右手凌空虚拍。

“气”字忽地扑到叶儿胸前,沉没进去。

“中!”祝童轻喝一声,右手在空中快速舞动,描绘出祝门术字中最艰涩复杂的“中”字。

这一次,没有半分滞涩,瞬间就完满了。

祝童以“中”字下端为针,刺进叶儿胸口处的黑点。

一股暗红色气流毫无征兆的从黑点处射出,淤青部位渐渐变化为洁白细嫩。

他没有选择判官七针,而是用最保险的祝门术字,强行纾解开盘绕在叶儿胸口的气机。这样,叶儿的修为不会被削弱,受到的伤害也最小。

“中”字在祝童操持下,快速画过一道道奇异的曲线。

叶儿稚嫩白皙的肌肤随着笔端凸起再平复,来回三次,“中”字化为虚无,叶儿的气机被纾解开,肺部的积血也被疏通开。

祝童探出左手,按在叶儿羊脂玉般的左胸,轻轻用力挤压。

“哦啊……”叶儿低低的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

第一眼,她就看到祝童,一抹微笑从唇边荡漾开来:“我知道你能做到。”

“你还知道什么?”祝童连忙捂住她的唇;“傻瓜,别说话,好生休息。还有内伤没有好……”

“已经很好了。”叶儿拉住祝童的手在脸颊摩挲,舒服的叹息道:“我一直很清醒,知道你刚才做过什么?”

“真的知道?”祝童不相信。叶儿几乎已经死过去了,她能知道什么?

“你也是傻瓜,如果你不在了,我也活不了几天。没人能骗我,除了你。”

原来她真知道啊。祝童不禁心虚的抬头看看,莫非真有另一个虚无的世界?

“该如何感谢我呢?“祝童嘴角浮出笑纹;“你知道,我从不做亏本生意。”

叶儿没说话,挺起胸,妩媚的笑着。

祝童可没敢放肆,回头看看。不知什么时候,于蓝已经走了。

“我去看看萧萧。”祝童生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做点什么,叶儿虽然醒来,可死去活来一次可不是开玩笑,身体的各个脏器和经脉都有轻重不一的损伤,蓬麻功处于休眠状态,她还经受不起稍微大一点的刺激。

祝童貌似坚强的站起来;“傻瓜,你现在需要尽快调理气极,谁也帮不了你。”

“吻我。”叶儿拉住他的手。

祝童忍不住低下头,捧着这张绝美的面孔,细细爱抚,轻轻怜惜。

叶儿很听话,在祝童帮助下摆出修炼的姿态,很快,在温泉水蒙蒙的水汽中浸入蓬麻境界。

萧萧的情况还好,她只是暂时被莫名的力量左右,祝童制住她以后没多久就清醒了。

谢晶一直守在她身边,任凭萧萧如何解释也不敢放开她。

祝童翻开萧萧的眼睛观察一会儿,解开她的穴道:“现在有什么感觉?”

“对不起,我不知道……叶儿还好吗?”萧萧已经知道了自己做过什么,深深的自责使她羞愧难当。

“她很好。”祝童笑着安慰她,顺手摘下她耳边的钻石耳坠;“萧萧,都是它惹得祸。从今以后,你不许接触钻石。”

“那怎么行?”萧萧两眼含泪,却笑着抗议道;“老板,你应该给我的自由。”

祝童眼底射出冷光;“萧萧,发生那样的事不怪你。好好休息一段几天,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这幅钻石耳坠是汉密尔顿勋爵送给萧萧的生日礼物,没想到却是一副追魂毒药,不仅差点害了萧萧,也几乎把叶儿置于死地。这样的对手,祝童不可能轻易放过。

汉密尔顿勋爵都赤膊上阵亲自出马了,证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可当口,他必须分出分轻重缓急。

祝童只是弄不明白,汉密尔顿勋爵用什么方法借助钻石耳坠激活了纹在萧萧背部的神秘力量,他如今在京都,还是九津附近?

西蕾娅小姐的情况就只能用糟糕来形容,她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任凭祝童用什么办法也唤不醒她。

祝童走到院子里,打电话给松井平志。果然,他们没有见到汉密尔顿勋爵。据说,勋爵喝醉了。

春日的曙光降临九津,八时挣,一辆房车停在门前。

白家树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年轻人。

一个是川中宏,另一个是在擂台赛上大放异彩的曲奇,曲老亿捧出的逍遥谷弟子。

川中宏依旧沉默,他的出现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

祝童从白家树手里接过一只华美的锦匣,不用问,里面装着龙凤星毫。

“川中先生,我们要走了。”祝童环视一周,将九津内外全装在眼里;“今天的谈判暂停,我们已在京都定好了酒店,今后,谈判将在京都继续。”

川中宏点点头,还是没说话,目光却变得柔和了。

祝童做出的姿态很识时务,使井池雪美小姐处理起与订婚有关的事有了些回旋余地。

曲奇规规矩矩,以后辈身份向祝童施礼。

这可使不得,祝童与曲老亿之间交往时虽然称兄道弟,却不敢真的拿大。两个都是高手,交换了三招才勉强以平辈见过。曲奇说:“听说这里有两个病人,我要带它们去牧场修养。”

祝童楞了一下,才想起曲奇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天夜牧场;曲老亿与井池家族没有任何交往;井池雪美也不会允许随便什么人踏足天夜牧场。

“请问,谁在哪里?”

“我不能说。”曲奇脸上挂起淳朴的微笑。

周围都是外人,祝童不好多问什么。大概也猜到了谁在天夜牧场,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我能去吗?”

“暂时不行。”曲奇摇摇头。

“为什么?”祝童急躁的问。

“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何必在意这几天?”曲奇拍拍他的肩膀。

江湖人物最忌讳别人接触,特别是高手之间。

但是祝童却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这一拍,一只小巧的竹管滑进他的手心。

一、赢(下)

白家树乘座来时的房车去京都。(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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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奇坐上史密斯买下的急救车,拉着西蕾娅与萧萧返回天夜牧场。

祝童回到楸雾,关上门急急旋开竹管,一片薄薄的纸卷落在手心。

他颤抖着铺开纸卷,几行娟慧的字体展现在他眼前:

孩子,你赢了。

雪美小姐已经理解了你的苦心,她邀请我在牧场小住。

不要来找我,最迟五月低,我们自然会见面。

注意蓝公子,他也在日本。

落款是祝红。

赢什么了?祝童好久才平复下剧烈的心跳。

蓝湛江也在日本,他要做什么?

很快,祝童的心就被天夜牧场吸引了,在脑子里策划着一个又一个理由闯进去,无奈……

陈依颐悄悄推门进来,祝童收起竹管,问:“见到勋爵了?”

“没有。”陈依颐很晚才回来,大约知道楸雾内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可是谢晶在门前守着,禁止任何人进来。

“平志君怎么说?”祝童又问。

“他给汉密尔顿勋爵留下封短信,不要在京都做出令人为难的事。平志君警告勋爵:如果再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他和彼得先生将被装在盒子离开日本。”

“那是什么意思?”祝童对松井平志的表达方式不太理解。

“就是骨灰盒了。”

“勋爵不会如此容易屈服吧?”祝童问。印象中,松井平志不是个有威势的人,由他发出的死亡威胁,效果很难判断。

“不知道。”陈依颐不无忧虑的说;“平志君留下两个人在勋爵的门外,说是为勋爵安排的贴身保镖。他只要呆在日本,就必须接受主人的善意款待。”

“妙啊。”祝童抚掌称绝。这样的手段他就使不出来,也想不到。看来,还是松井平志更了解那些人,也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们。

汉密尔顿勋爵越来越神秘了,很有必要限制他的行动。

中午,随着祝童带领福华造船所有的谈判人员离开,九津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祝童委托松井平志租下了京都郊外海力诺高尔夫俱乐部三座高级度假别墅,此处环境清幽,地方也宽敞。虽然不如九津那么高贵,却更适合作为如此规格的商务谈判的场所。

房间宽敞了,饮食相对丰盛自由,环境也不错。别墅周围绿树成荫,清澈见底的小溪从山中淌出,从别墅区穿过,溪水晶莹而纯净,直接饮用也没任何问题。

作为一家历史悠久且在日本乃至世界上都久负盛名的高尔夫俱乐部,海力诺对客人是十分挑剔的。况且,春天是高尔夫运动的旺季,来自美国的参议员雷诺先生将要来此度周末,顺便享受一下海力诺的高难度球道。

没有松井平志的周旋,祝童即使是日本人,出再多的钱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住进海力诺。

松井平志平志曾经试图选择的地方,可祝童坚持要住在海力诺,并且他住的别墅与雷曼先生将要入住的别墅只隔着一条小溪。

下午三时,谈判在京都海力诺高尔夫俱乐部继续进行。

汉密尔顿勋爵快活的情绪没有被身边的两位“保镖”所影响,作为调解人,再次坐到祝童和史密斯之间的谈判桌上。

有什么好谈的呢?该谈的东西在渡花琴酒屋都有了共识。

可是为了演戏,祝童与史密斯就附加条款展开了激烈的谈判。让小骗子吃惊的是,史密斯似乎很认真,对每一条都扣得分外仔细,渐渐的他也进入状况。

看来,松井平志说得不错,史密斯是典型的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在他看来,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签订合约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而在祝童眼里,所有的契约乃至合约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实力。

祝童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汉密尔顿勋爵身上,两双眼睛时不时碰在一起。

中午,祝童不经意的靠近勋爵,却被他发觉,很快躲开了。

晚上,祝童带着叶儿来到渡花琴酒屋。萧萧随曲奇去天夜牧场修养,叶儿就暂时担当起秘书的角色。

史密斯还没有来,松井平志身边是一位漂亮的小姐。

“李先生,请允许我介绍川上洋子小姐,她是TBC电视台的名牌,此次随同采访雷曼先生的主持人。”

“我知道你,李想先生。”川上洋子一口流利的英语;细长的手指间轻夹一枚女士雪茄,性感而自然。

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美女,身材不高却很有质感,头发被仔细挑染过,有种很特别的气质;那是柔美与阳刚混合而成的魅力,

“能被洋子小姐关注,是我的荣幸。”祝童谦逊的说,眼睛却与川上洋子对视着。

“与我想象的一样,李先生是一位野心家。”川上洋子似乎承受不住祝童目光中的放肆,微红了脸。

“洋子小姐有两个问题。”松井平志扯扯祝童的衣角;“她还需要一个保证。”

“我改变主意了。”川上洋子慢悠悠吐出一个烟圈;“平志君,我想和李先生单独谈谈,只需要十分钟。”

“我同意。”祝童依旧注视着她。

松井平志只好和叶儿退出房间。

“李先生,您应该为金智珠小姐的死负责。”川上洋子按灭雪茄,忽然变得咄咄逼人。

“你认为,死的那个人真是金智珠小姐?”祝童反问。他虽然没想到与川上洋子的交谈会从“金智珠”的死开始,却也没有回避。

“啊……”川上洋子嘴里滚出一串长长的日语,看祝童一副不明白的表情,赫然一笑,用英语说:“我正在做一个专题,与金智珠小姐的死有关。”

“我这里没有你需要的东西。”祝童淡然一笑,伸出右手抚上川上洋子的脸颊。

“先生您……”川上洋子吃惊的看着祝童,她从一开始就试图躲避,却毫无效果。

祝童收回右手,指尖牵着一条褐色软线:“洋子小姐,这样做有意思吗?”

软线尽头是一架小巧的针孔摄像机,就藏在川上洋子凌乱的发间。

“很抱歉,这是我的工作。”川上洋子的尴尬只一瞬间,她从腰部取出个黑匣子;“如果先生不愿意的话,我放弃。”

“你对现在生活满意吗?”祝童又伸出右手,这一次,点向川上洋子的眉心。

“先生的意思是……”川上洋子又一次试图躲避,却依旧没有躲开。

“我是医生。”祝童嘘一声,将食指按在川上洋子印堂上。

“可是,我没病啊。”川上洋子低下眼睛,脸上的锐气如冰雪般消融,化为一丝春情。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祝童是个不令人讨厌的男士,并且是位很有背景的富豪。对于一个见多识广的女主播来说,这一切,都具有特别的侵略性。

“昨天晚上,就在这里,我对平志君说,您的价值不低于二十万美金。现在,我认为您价值连城。”祝童收回食指,凝视着她的眼睛;“洋子小姐,您将得到一张五十万美金的支票,和一枚美丽的种子。”

“先生啊,平志君说您是神。”川上洋子目光迷离。

她感到从祝童的食指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暖流,穿过肌肤穿透她的灵魂,刺进她的胸前。瞬间爆炸般扩散,由血脉渗入她全身各处,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甚至早已厌倦的也被激发着弥漫在她小腹间。

“现在,你可以说你没病了。”祝童端起茶杯抿一口,很得意的样子。

“你是个令人讨厌的魔鬼。”川上洋子恨恨的看着祝童。

“是吗?”

“一定是。”川上洋子很确定的点点头;“你是魔鬼,不是神。”

“神有什么好?魔鬼为什么让你讨厌?”

“你诱惑我,可是,你根本就不会在意我的感受。所以,你是魔鬼。”

“那么,神呢?他能为你做什么?神或魔鬼都是世人强加在它们身上的定义,依据只有一个,有益或有害。”祝童侃侃而谈;“可是,人生不过区区几十载,你怎么知道它们那样做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据说,它们的生命比我们人类要长很多。洋子小姐,您养过宠物吗?”

“我家里有一个鱼缸。”

“是啊,对于鱼缸里的鱼来说,您为它们提供舒适的环境和美味的食物,您就是它们眼里的神。从小到大,它们的一切都是您在照顾,在掌控。它们需要做的,只是让自己变得更温顺。如果您家里还有一只猫,对于鱼儿来说,它就是魔鬼了。在您的世界里,猫和鱼都只是宠物。假设,把这个鱼缸放大一些,我们何尝不是一条条游离在鱼缸里的金鱼?如果将这个鱼缸再放大一些,那些您以为是神的存在,也许不过是一些可怜的金鱼呢。可是,魔鬼呢?”

“是啊,魔鬼呢?”川上洋子瞪大眼睛,痴痴的看着祝童,希望他能说出更玄妙的话语。

“如果您三天不回家,为您的鱼缸和猫食盆添加食物,您,就是魔鬼。我给您五十万美金,等于为您提供一个长期进食的保证。您的身体如果不自我放纵的话,至少在十年内不会生病。您有充裕的时间去享受生活,或者周游世界。这样的魔鬼,是不是比神更值得尊敬?”

祝童结束了玄妙的布道。

川上洋子扶着桌角的手臂一歪,整个人软倒在榻榻米上;她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横山卓文比川上洋子好对付,他已经被生活磨砺成熟,不像川上洋子那样,心里还有一些多彩的热情和固执的梦想。

祝童根本没有出面,松井平志的助手就把他搞定了。只不过他的要价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六万美金。

最难搞定的是球童。

渡边俊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在他身上,黑人的基因表现的异常活跃。

他是位英俊的阳光少年,今年刚满十八岁,这个年纪的少年喜欢漫画和游戏,更甚于金钱。他原本在东京一家高尔夫俱乐部工作,是一位A级球童,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渡边俊说,他做球童纯属个人爱好,他的理想是做一名职业高尔夫运动员;与雷曼先生一样,老虎伍兹也是他的偶像。

无欲则刚,祝童在隔壁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样的人。渡边俊眼里的世界里单纯而阳光灿烂,他在为自己的未来打拼,并且有明确的人生目标。这样的人……

还是松井平志更了解日本,说:“不如这样,就请他帮我们做个计划。在未来的五年内,我们负责提供渡边俊的所有训练和比赛费用。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除了艰苦的训练,还需要经常参加国际比赛,也就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如果没人赞助,他就是个天才也不可能出头。”

春子自告奋勇去和渡边俊谈判,两人甚至很仔细的签订了一个很正规的合同。

比较起来,安排渡边俊做雷曼的球童就容易的多,只要有钱就行。

二、捉奸(上)

天夜牧场,星奕湖心小亭内。www.65txt.com

井池雪美依偎在蓝夫人脚边,低低啜泣。

威尔逊夫人的谋划被祝童借白家树点破后,井池雪美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马上安排川中宏在井池财团内部展开大规模调查,结果一小时前交到井池雪美手上。

威尔逊夫人介绍给井池雪美的一批金融专家,借着财团转型的机会,一年来已经渗透进樱花银行和樱花保险公司樱花资产管理公司的多个要害部门。他们收集了大量内部信息和资料,这些东西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掌握,一旦井池财团遇到来自外部的冲级,势必会面临崩溃的威胁。

眼前就有一场冲击将要到来。

雷曼参议员明天就要到日本,他的真正目的是要阻止原属于井池财团的福井船厂与中国合作建立福华造船。前奏部分当然要对着井池财团,这股风浪如果被掀起,井池雪美乃至井池财团势必要受到牵连。

从昨天开始,日本国内的媒体上就有一些针对福华造船的质疑传出来;井池雪美与中国医生的风流韵事也出现在一些八卦期刊上。可以确定的是,对手已经张开一张大网,雷曼先生只要在京都发出声音,一股巨大的波浪将开始冲击井池财团看似稳固根基。

银行最怕的是失去客户和同行的信任,丧失井池家族视若珍宝的信誉。井池雪美还得到一份评估报告,威尔逊夫人之前借给她的资金签署过正式协议,而这些协议都有巨大的隐患,因为抵押物都是樱花银行的股票。

一旦井池家族受到此次风波的波及,如果有人趁机造势的话,樱花银行的股价一定会受到影响。如果跌到一定程度,樱花银行,这枚井池家族的明珠,很可能会易手他人,最终落到威尔逊夫人手里。

“还不算晚,我们已经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总会有办的。”蓝夫人爱抚着井池雪美的肩膀,得到消息的时间太短,此刻,她只能这样说。

说到底,如今要考量的是双方的实力;如果任凭对手展开攻击,井池雪美就需要大量的现金,应该说巨量的现金以抵御对手的攻击。井池雪美还弄不清对手在股市上吸纳了多少樱花银行的股票,中小股东中有多少人的股票已经易主了。

井池雪美感到安慰的是,她的手里还握有足够说话的股权。井池家族一直很保守,财团董事会都是家族内部的人;最危险的是之前松井平志掌管的樱花资产管理公司的金融投资业务。

松井平志离开家族后,因为井池雪美认为财团的金融投资业务太保守,人员被大幅度调整。新上任的主管是威尔逊夫人介绍来的两位金融投资专家,川中宏的人水平有限,不可能在短短的两天内搞清楚财团有没有介入比较危险的金融衍生品业务。

“李想正在想办对付雷曼先生,雪美小姐,你可以询问一下他的意见。”蓝夫人抬起她的下巴;“你没时间哭泣,如今,每一分钟对你来说都价比黄金。你们之间即使有什么不愉快,这个时候也只能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井池雪美安静的想了一会儿,站起来拉住蓝夫人的手;“我明白了,谢谢夫人。可是夫人,我能叫您一声妈妈吗?”

“好孩子,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乖女儿。”蓝夫人把井池雪美揽在怀里,爱怜的叹息一声。

京都,渡花琴酒屋。

史密斯十二点才走进来,身边也有两位保镖,不过他很开心。

“亲爱的平志先生,我也喜欢高尔夫。”史密斯做人很直接,一见面就要求松井平志也为他在海尔诺租下一座别墅。

“晚了,李先生能住进去,使用了六位俱乐部高级会员的权益。海力诺不仅对客人很挑剔,对会员同样有严格的审查手续,我不能让朋友太为难。”松井平志说。

“李先生,明天我们谈点什么呢?”史密斯无辜眼神,让祝童哭笑不得。原来,他白天在谈判桌上是在演戏,而自己却当真了。

史密斯拿过祝童身前的合同翻看,很快就给出自己的看:“这部份费用有问题,用在渡边俊渡边俊身上的五十万美金应该被看当成一项投资。他很有运动天份,您认为呢?黑人的运动基因很发达。高尔夫又是一项注重技巧的运动,而亚洲人很灵巧。我认为……两位不要有什么误解,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他要说什么?”祝童皱起眉头,史密斯这番话里有不少陌生的词汇,他的英语水准还不能完全理解史密斯为什么说到一半不说了;他不是比较直接吗?

“史密斯先生的意思是,渡边俊是一个混血儿。他身上具备从事高尔夫运动的天赋,所以,这项投资比较有前途。”松井平志在一边解释。

“很好。”祝童笑逐颜开;“既然史密斯先生如此看重渡边俊先生,那么,对他的投资就由您负责,有意见吗?”

“李先生的意思是……”轮到史密斯不理解了。

松井平志同样给予解读;“李先生建议,渡边俊需要的五十万美金的投资,由您负责。”

“不好,我虽然有兴趣,可没时间关注这样的小生意。你知道,那需要一个运动专家组成的团队。平志君,您负责什么?”“我付出的更多,汉密尔顿勋爵的保镖与对两位的安全提供保护。”松井平志安然一句,史密斯不说话了。

从渡花琴酒屋到海力诺俱乐部的别墅有一段颇远的距离,松井平志派出两辆车护送祝童。

路上,叶儿依偎着祝童,好奇的问:“你们刚才说了那么多,有什么意义?”

“我们在磨合啊,傻瓜。”祝童刮一下叶儿鼻子。

生意就是这样,有时候必须说些傻话,在某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纠缠较量进而达成妥协。时间久了,默契也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祝童忽然感觉到叶儿手心变得潮湿了。

两人之间从热恋到分手,再到如今的和好,已然有两个多月没有过亲密接触了。

祝童与她相握的手不由自主的下滑,落在叶儿修长的腿部,拳峰轻轻在圆润处轻轻摩擦。

叶儿的呼吸慢慢加重,低下头,让三千青丝遮住滚烫的面孔。

车上除了他们还有司机,祝童不好太放肆,只收拢手臂,让两人之间靠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他们都不说话了,盼望着车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早一些到达海力诺的别墅。

那里不是九津,祝童有一间宽敞的卧室,里面有舒适的洗浴间,还有一张柔软的大床。

叶儿知道身边的男人在想什么,脸越来越红,双腿夹得紧紧的。因为,原本紧握的双手已经松开,那只手,正**她双腿之间,轻轻蠕动着。

轿车终于停在别墅前,叶儿下车,依偎着祝童勉强站着。

轿车刚刚离开视野,叶儿就惊呼一声。她已经被祝童拦腰抱起,向别墅内冲去。

“别……让别人看见。”叶儿紧紧环着他的脖子,低低抗议道。

“不会有人看,他们都睡了。”

“你怎么知道?”这间别墅内住着于蓝和谢晶,还有蒋老和两位金融专家。

“我就是知道,他们都睡了。”祝童眼界颇宽,早在下车的瞬间已查看过周围的情形。

别墅内唯一没亮着灯的只有谢晶的房间,于蓝这几天一直和金融小组的人在一起,那些繁杂而枯燥的数据,最能消耗人的精力。

叶儿不在说什么,任凭祝童把她抱进房间。按照分配,她应该和于蓝住在一起。

门在背后轻轻闭合,祝童放下叶儿,两双炽热的唇纠缠在一处。

从玄关到卧室,再到床铺,短短十几米距离,他们竟然耗费了十分钟的宝贵时间。

叶儿呻吟一声,睁开眼,马上又合上了。

她看到,眼前的男人已是**裸雄赳赳,而自己身上的衣衫也不知去向。

她要扑进床上,用温柔的蝉丝被褥隐藏自己的娇羞。

可祝童不放手,让她强忍羞怯站在床前。

月光溶溶,从宽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叶儿光洁的肌肤上,将雪白的映成金黄。祝童背对月光,痴痴看着面前的女神,他的手一寸寸描绘着修长苗条线条,从纤细的腰肢到幼挺的顶峰,每一点触摸都会多一丝感动。

轻轻一声呻吟,引发了祝童的狂热;他只轻轻一推,叶儿就软软的仰下去。

“谁在爱我?”关键时刻,叶儿屈膝,顶在关键处。

“你希望是谁?”

“我喜欢李想。”叶儿勉强抵抗着越来越迫近的重压;“可是,更爱祝童。”

“那就让他们一起爱你。”

“我们还会分开吗?”叶儿逐渐找回过去的感觉,享受着爱人的放肆,喃喃道。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祝童剧烈的喘息着。这个时候,所有的心与调息门都被补充不了最原始的消耗,大口呼吸伴随着剧烈的冲动,把叶儿送上一个又一个高峰。

风雨渐息,喘息声、呻吟声很快平复。

窗外,夜莺的鸣唱短短长长,虽然没有开灯,祝童早适应了明媚的月光。

他爱怜的将这具凹凸有致的柔软抱在胸前,一点点舔舐着略带疲惫的眼眸。

“放我下来,去洗洗,好吗?”叶儿在他耳边求饶。虽然她也不舍的离开温暖的怀抱,可两人身上都是汗津津的,刚过去的风雨实在太激烈了。

“不好。”祝童贪婪的凑上去,捕捉住同样潮湿的红唇。一只手又向下探去。

良久,叶儿勉强抬起头,喃喃道:“我要喘死了。”

“怎么可能?”祝童舒服的躺着,按住她胸前的樱红一点,笑道:“你是身在宝山不知富贵,叶儿,你那些字都白练了。让外人知道你差点被……岂不要笑死。”

“我哪里知道……”叶儿娇媚的说;“应该怎么做。”

“这样做。”祝童手掌下滑,按在她平滑的小腹上,轻轻按压;“呼气,吸气,呼气,吸气,记住这种感觉。现在停止呼吸,可是这里不能停。呼……吸……”

“你别乱动。”叶儿刚体会到一点玄妙处,却被作怪的手从天堂拉入红尘。

面对娇艳欲滴玉人,即使是神仙也要凡心大动。

祝童俯身压上去;“我再教你一招。”

“什么……”

叶儿软弱的贴着他,软弱无骨的身体任凭轻薄,银牙咬着红唇发出轻轻的呻吟。心里的那点洁癖被点燃的春情淹没掉,只会与郎共舞。

二、捉奸(下)

时光荏苒月朦胧,战场一片狼藉,战士们也移到洗浴间。www.65txt.com

祝童依旧舍不得放开,搂着叶儿坐在宽大的浴缸里,问:“妈妈漂亮吗?”

“不是漂亮,有时候看似很平常,有时候……真是风华绝代啊。”

“她是谁?”祝童不依不饶,坏笑着问;手上更坏。

“她是母亲啊。”叶儿投降了。

“我什么时候能见母亲?”

叶儿回身,捧住祝童的脸,怜惜的爱抚着;“她的心里比你苦。你不知道她,她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

“我知道。”

“她说,做梦都想尽快见到你,又怕你不肯原谅她。”

“我从来没那样想过,她是我的妈妈啊。”祝童把头埋进叶儿脖颈见,让泪水顺她的发丝散去。

“咯!咯!咯!”忽而响起三声清脆的敲门声。

祝童抬起头,与叶儿面面相觑。

有人进入房间了,因为人家敲的是浴室的门。

“咯!咯!咯!”又是三声脆响;接着传来一个凶巴巴的声音:“马上出来,本未婚妻来捉奸了。”

祝童苦笑着摇摇头:“是雪美小姐。”

“……现在怎么办?”叶儿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尴尬,满脸绯红捶打着祝童的肩膀低声嗔怪道。

他们的衣服从门口一直散到床铺边,刚才,她是被讨厌的男人半强迫着抱进来的。

“有什么话出来说,敢作就要敢当。”井池雪美的声音就在门外,华丽的格子木门没有关严。里面的人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的人对里面的动静亦能听得一清二楚。

“雪美小姐,请先到客厅回避一下,我马上出来。”祝童只好站起来,拉过一条浴巾围在腰间。

他与井池雪美曾有过几次亲密接触,虽都不及于乱,却也曾有过坦承相对的经历。

“为什么我要回避?”井池雪美不依不饶的说;“大家都知道,我们之间有婚约。应该回避的是那……叶儿姐。”

井池雪美还算知道轻重,不敢冒犯叶儿,她知道自己装母老虎也装得不像,说着说着,在门外“咯咯”笑起来。

祝童拉开格子门,浑身冒着热气走出来。马上就回手将门带上,不满的说:“雪美小姐,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不觉得自己很荒唐吗?”

“有些人做过更荒唐的事。哼!还有脸在这里扮君子。”

井池雪美一句话就让祝童脸上发烧,呐呐着说不出个所以然。

更荒唐的事,当然指的是那纸婚约。

“别忘了,我们之间有一份经过公正的订婚协议,你这样做,是不是荒唐?”井池雪美不依不饶,看得出,她心里确实有一股极大的怨气。

房间里没有开灯,西厢月正射在井池雪美身上。她卸下宽大的斗篷,里面是一套紧身骑士服,把她青春的身材勾勒得苗条而凸凹不平,显出一份柔媚的顽皮味道。

“那份协议还有效吗?”

“我说有效就有效。”

“可是……”

“可是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人?”井池雪美似乎抓到了一手好牌,兴奋地说;“现在科技发达,你即使真的有病,还有别的补救办法?”

“什么办法?”祝童开始心虚了。

“试管婴儿啊。”井池雪美兴奋的挥舞着手臂,“咯咯”笑道;“只要有你的基因,就是你的孩子。听说,一滴新鲜血液就够了。”

“不会吧?一滴血液能生孩子?”

这丫头不是个好相与的,早知道如此麻烦,打死他也不会在那份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定可以的,即使现在不行,我可以出资赞助京都医学研究所,把世界上顶尖的专家都请来研究。只要你这个大活人在,我就不信弄不出个孩子来。”

汗水从祝童额头冒出,这次不是因为兴奋或者燥热,而是井池雪美真得纠缠不清。

叶儿还在身后的浴室内,她听到会如何想?

“咔哒”,门环轻响,浴室的门被推开。里面的灯光投射出来,将月光赶出大半。

叶儿揉着着潮湿的头发,披一件雪白的浴巾走出来。雪白修长的秀腿裸出大半,幼嫩如脂的香肩更是毫无遮拦;这一份妩媚风韵中偏偏又有令人不敢亵渎的端庄,眸子秋水样晶莹,如一枝出水芙蓉般清丽出尘。

最是她项下那枚女儿玉,与微露的半截酥胸相映成诱人风景。唯一不妥是,女儿玉旁一块於红,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不只祝童看呆了,作为女人,井池雪美也看得哑口无言。

叶儿抬起手臂推开祝童,面对井池雪美,说:“雪美小姐,我能看看你们之间的订婚协议吗?”

“不能。”井池雪美叶儿的清丽绝美前感到自卑,还倔强的说。

“我能知道,他在那上面签的哪个名字?是李想,还是祝童?”纤纤玉指缠绕着一缕发梢,叶儿横一眼祝童,说;“如果是李想的话,很抱歉,他在骗你。李想另有其人,他如今已经是道门中人。如果那份协议上写着祝童的名字,就更可笑了,在中国的官方户籍资料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井池雪美瞪大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祝童暗自得意,手在叶儿背后按在浴巾的下端,摩挲着那处诱人的挺翘。

“你们欺负人。”井池雪美忽然掩着双眼哭起来。

在这寂静的月夜,别墅周围山清水秀,哭声能传出好远好远。

祝童连忙收起放肆之手,捂在井池雪美嘴上;“傻丫头,你这个时候来,不是为了无理取闹吧?”

“就是……不是。”井池雪美哽咽着扑进祝童怀里;“反正这件事不算完。呜呜……准备怎么对付那个讨厌的雷曼。”

这一折腾,让小骗子手忙脚乱。他身上只有一条浴巾,随时有穿帮并**的危险。

祝童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看,叶儿已经拉上窗帘,坐在梳妆台前,按开镜灯用一把竹梳,细细梳理半长的秀发。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大方摸样。

好说歹说,祝童才把井池雪美劝出暧昧的卧室,安静的坐到客厅的木椅上。他收拾起地上的散落的衣服,那边,叶儿已经穿上一袭睡衣走出来,坐到井池雪美对面。

“雪美小姐,我知道一些与威尔逊夫人有关的事,您想听吗?”

“非常非常想?”井池雪美使劲的点点头。

“威尔逊夫人的前夫死于航海运动,那是一场意外事故,她是这样对你说的吧?”

井池雪美又点点头:“是啊,从那以后,她就再没登上过任何一艘船。”

“二十三年前,美国社交界传出过一桩绯闻,主角是年轻的马廊主、英俊的冠军骑师雷曼先生和法国社交名媛威尔逊夫人。那年冬天,威尔逊先生不幸从一艘属于自己的豪华游艇上意外坠海。当时游艇距离美国西海岸八十海里,上面有四个人。他们是雷曼先生,威尔逊夫妇,还有汉密尔顿勋爵。那次意外,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和爱好。雷曼先生在沉寂了两年后忽然投身政界,并在四年后成功当选地方议会议员。威尔逊夫人继承了丈夫的巨额遗产,终身未嫁。只是,她没有继承丈夫的另一份遗产,某基金会董事。而雷曼先生的成功,就得益与这个基金会的支持。

“汉密尔顿勋爵本是个不喜欢运动的花花公子,可他在事后得到了那艘豪华游艇,并开始热衷航海与各种冒险运动。他曾多次单人驾驶游艇穿越除太平洋外的海洋。资料显示,他的游艇从未进入过太平洋。十五年前,三个人才有了又一次见面,并且发起成立了一家致力于海洋环境保护的基金会,取名叫蓝色海洋基金会。十三年前,蓝色海洋基金会改名为森林基金会。但是,汉密尔顿勋爵的名字却在这次更名后从董事会名单里消失了。”

“叶儿姐,你要说什么?”井池雪美听得入神,却没搞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十三年前发生了一件事,雷曼先生当选为美国参议员。而那个时候,汉密尔顿勋爵的名声不算太好,他沉迷航海运动之外还多了个爱好,喜欢在年轻的女孩子身上纹身。他称之为人体艺术。蓝色海洋基金会一度有巨大的影响力,借助这个平台,汉密尔顿勋爵结识了一批世界富豪,他喜欢把纹身过的女孩子送给他的朋友们,从而赢得了一个美丽的外号,天使之魂。”

“天使之魂,是什么意思?”

“大致意思是,汉密尔顿勋爵将为这些女孩子插上天使翅膀。他选择女孩的条件很苛刻。一是必须有金融相关学历,第二必须年轻漂亮肌肤白皙细腻;第三个条件是有一定的社会经验,但年龄不能超过二十四岁。一旦被他选中,女孩子必须跟随他两年时间。很多金融界的女孩子都对他很着迷,因为在两年过后,她们都能得到一份信托基金与一份很好的职业。在这两年里,汉密尔顿勋爵将会给这些女孩子提供学习和深造的机会,并跟着他出入各个顶级社交场所,结交一些很有影响的大人物。”

“这也没什么啊。”井池雪美不解,在她接触的世界里,有太多类似的例子。为了能进入那个世界,多少女孩子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多少英俊少年与女孩子般卖弄风情,可她们或他们大多数只能是玩物和过客。玩得好的是只是极少数,那需要精明绝顶的头脑与绝佳的运气。

“西蕾娅和萧萧都曾经是汉密尔顿勋爵的天使,她们现在在牧场修养。前天晚上,西蕾娅被迫自杀,而萧萧差点把叶儿掐死。”祝童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停当,坐在叶儿身边。

“她们是汉密尔顿勋爵的天使,我是威尔逊夫人的天使。上帝啊,他们太歹毒了。”井池雪美恍然,

那边,祝童与叶儿吵上了。

“苏警官,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提前两天,你就不会受罪了。”

“你有时间吗听我说吗?”叶儿推一把祝童越来越近的胸膛,横眉竖目;“我想先和雪美小姐谈谈,可是……”

“可是什么?”祝童最终只抓住一只柔软小手。

“是我多心了。对不起。”井池雪美站起来,深深的鞠躬,对着叶儿。抬起头,就变了颜色:“可是,这还不够。”

“不够什么?”祝童问。

“不够让我放弃先生。”井池雪美干脆做到祝童的另一边,小手掐住他腰间一点肌肉。

“轻一点。”祝童强忍疼痛,小丫头下手可够狠的;“你既然是来求援的,就应该放低身段。”

“谁说我是来求援的。”井池雪美又用上一把力;“我是来捉奸的。莫非,先生要做今世陈世美?他可是被铡刀咔嚓了”说着,还伸出左手在祝童脖子上比划一下。

三、猴王(上)

“咔嚓!”祝童故作害怕的样子缩缩脖子;“陈世美先生是抛弃结发妻子攀高枝,我和叶儿早在去年就订婚了。www.65txt.com并且……如果抡起身份的话,雪美小姐,龙露一点玉灯明!嘿嘿。”

井池雪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据说,她身上流淌着宋家帝子的血脉,认真起来可算是一位公主。论身家,叶儿更是没办法和她相比。

“我不管,反正是你签过字了。如果想毁约,哼!我算算你该准备多少补偿金……”

叶儿在一边抿嘴微笑,近距离欣赏祝童哭笑不得的表情,丝毫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

两人之间经历过如此多的曲折、磨难,与其说她有着足够的自信,不如说她相信祝童对她的爱。只是,处理好这样的事,可真要费些心思。

“星夜来访,雪美小姐应该有要紧事。好吧,我承认有错。可是要分清楚,当初是在什么情况下签署的那份订婚协议?威尔逊夫人从来就没安好心,她早就开始图谋井池家族的资产了。”祝童正经颜色,开始摆事实讲道理;“想来,威尔逊夫人从开始就故意造成一种情态,你喜欢什么她就会想尽办法给你什么。是吗?”

“大概……是吧。”井池雪美目光躲闪,支吾道。

“给你讲个故事吧。”祝童拉开架势,做出一副长者姿态:

“中国秦岭深处有很多金丝猴,有个山村,每年种下的粮食有一半要被猴群糟蹋,村民们的生活过得紧巴巴的。村长家有个女儿叫月儿,出落得花容月貌和仙女一般;村里有不少小伙子都对她有意思。月儿十七岁那年春节,村民们都聚集在祠堂里祭祖。月儿站出来说,哪个能让乡亲们不再受猴群的祸害,她就嫁给他。

“当时就有三个小伙子站出来,表示一定要把猴群赶出这片山谷。月儿说,她等三年,如果二十岁时还没人能做到,就到老君观出家当道姑。三个小伙子……我们就叫他们大宝二宝和三宝吧。他们经过抽签,大宝抽到了头签。第一年就先由大宝做,如果能赶走猴群就把月儿娶回家,二宝和三宝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大宝想的办法是杀,他到山外集市上买了几把弩箭。春天猴群来到山谷外,大宝早在山口挖好一个山洞,他就躲在山洞里,看到猴群就用弩箭射杀。前三天,大宝杀掉了五只猴子。可是猴子是聪明的动物,它们很快就发现了山洞,从此就躲开那里,从另一边的悬崖上进出山谷。大宝不甘心,追到悬崖上,可是猴群很快又变了路线。来来回回几次,一年就到头了。大宝没有赶走猴群,只能黯然承认失败。

“第二年,轮到二宝,他用的办法是吓。二宝把被大宝杀死的猴子收集起来,剥下猴皮里面塞上稻草,吊在山谷周围的大树上,悬崖边。又到春天,猴群从山里出来。它们刚开始是被吓住了,一连几天都在山谷外哀鸣。山谷中一天天成熟的庄稼和瓜果成熟,猴子们终于习惯了那些猴皮,又开始进入山谷胡乱肆虐。与去年的区别是,猴子们变得更疯狂了,不只是吃,还把吃不了的毁坏。三宝也拿起了弩箭,效果还不如大包。

“第三年,只剩三宝一个人。他观察了两年,感觉怎么做都没把握。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白胡子老头用线扯着猴子玩耍。三宝开窍了,他决定用一种与大宝二宝都不一样的办法,那就是骗。三宝卖掉房子,到市镇上买来好多猴子爱吃的东西,玉米了,花生了。他还把自己家靠近村庄的好地调换成靠近山口的薄地。大家都说他想月儿想疯了。

“可是二宝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在那片薄田边上用石块垒起一座石屋,每天坐在石屋门前吹笛子。春天到了,猴群再次光临山谷,小心的试探几次后发现,没有火枪,也没有死猴子。山谷边却撒了不少诱人的上好食物,有个人在一边吹笛子。猴子们戒备心很强,它们开始并不敢接近。春天,地里的庄稼还没有抽穗,果树上开满鲜花,还没有结出果子。有一天,一只小猴子受不了诱惑拿起了一枚花生,第二天,它又来了,这次拿了两枚花生。时间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猴子来到这里,炒熟的花生和烤过玉米粒比生的更美味。猴王看出其中有诈,坚决不允许猴子们吃那些东西。那段时间,猴群里经常发生骚乱和打斗。猴子们根本抵御不了美味的诱惑。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一段时间,猴王耗费了大量的气力,也没能阻止猴群对这片地方的热爱。直到有一天,一只受到猴群拥护的新猴王把老猴王打败,并驱逐出猴群。自由随着新猴王来临,猴子们可是随意来石屋前进食,再不用顾及老猴王的威胁,它们对二宝的戒心也松弛了。可是,地上、石头缝里的花生和玉米粒却一天比一天少了。一天清晨,三宝吹了一曲很好听的乐曲,然后在地上洒下一层花生和玉米粒。猴子们很快就从树上跑下来,它们已经有几天没有吃到这些美味了。

“夏天快要过去了,猴子们虽然还时不时到村民们的田地里逛一圈,比起往年却好了很多。它们开始习惯每天听到笛声后,到三宝的石屋前吃东西。秋天,村民们迎来了难得的丰收,收上来的粮食比以前多了一倍。可是,树上的果实没多收多少。猴子们对水果的热爱很执着。

“大宝和二宝不甘心看到三宝得到月儿,说,三宝虽然让大家有了好收成,可自己却破产了。如果算账的话,他付出的代价比猴子糟蹋的还要大。雪美小姐,如果你是三宝,会如何?”

祝童话锋一转,问道。

井池雪美听得正入迷,啊一声:“我啊,不知道,也许会带月儿私奔。”

“是私奔,可是三宝不只带走了月儿,也带走了那群猴子。就在那年的冬天,三宝炒出一锅特别的花生,猴子欢呼雀跃的吃下去,只一炷香的功夫在三宝身边倒了一地。经过整整一年的时间,猴子们已经对他产生依赖,已忘了该如何寻觅食物。三宝用笛声和食物。再后来,三宝用食物和皮鞭成为新的猴王。他带着这群猴子,到周围各个市镇上表演猴戏,很快就赚回了新房子,并在山外平原上卖了一大块良田。”

“后来呢?”这次是叶儿再问。

祝童咧嘴笑道:“按照国际惯例,我应该说后来三宝和鱼儿就住在新房子里,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惜,这个故事的结尾并不那么美丽。三宝和月儿幸福了没几年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官府追查后发现,凶手是大宝和二宝。再后来,山谷里就出现了新猴群。村民们都学习三宝的做法,争着去喂养那些猴子,想和三宝一样靠它们发财。结果你应该能猜到,后来在江湖上表演猴戏的,和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三宝是天才,他先成为猴王后才让猴子给自己赚钱。而那些村民只想看到了皮鞭和食物,没看到笛子。”

“明白了,先生是说,威尔逊夫人是三宝,我是猴子。可是先生呢?您是笛子,还是皮鞭?”

井池雪美聪慧的眼光在祝童和叶儿身上来回打晃,脸上带着诡笑,脑子里不知在转着什么鬼念头。

“这里面没我什么事,你应该清楚,威尔逊夫人提供给你的一切帮助都是为了让你对她产生依赖感。雪美,你还能自己思考吗?你的猴王在哪里?在我来说,感情不是生意,如果威尔逊夫人认为一纸协议能约束住我,只能说,她脑子进水了,太自以为是了。”

这是老骗子给祝童上的第一课,故事名字就叫猴王在哪里?

祝童只讲述了一半,只这一半已道尽了人性的复杂贪婪与行骗江湖将要面临的巨大风险。

“先生太骄傲了。”井池雪美神色黯然,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祝童的心。

怪只怪她太相信金钱的力量,也太相信威尔逊夫人了。

“不错,我今天来是有要紧事。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井池财团面临很大的困难。”

她终于抛开一切,开始讨论正事。

算来,从进入这间房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祝童听完井池雪美的叙述,脸色阴沉沉的。他早意识到威尔逊夫人在谋求控制井池财团,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如此的触目惊心,雷曼参议员费尽心机要阻止福华造船,不只是限制中国船舶制造业的升级和发展,更是要图谋夺取井池家族积累了上千年的巨额资产。

“叶儿,你刚才说,汉密尔顿勋爵的名声不太好。为什么?他如今是那个***里公认的最佳调解人。”

“因为汉密尔顿勋爵与十年前的一场悲剧有扯不清的干系。他**出的一位美丽的西班牙女郎,在某天夜里谋杀了自己的老板兼情人。而死者与一个毒品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人质疑,汉密尔顿勋爵是否参与了毒品集团的洗钱生意。”

“那,他不是应该完蛋了吗?”

井池雪美替叶儿回答道:“名声与信誉是两码事,汉密尔顿勋爵的朋友们更在意他的信誉。名声,是另一回事。外界如何看,与他们毫无关系。当然,也有例外。如果雷曼先生不是美国参议员,并且谋求连任的话,汉密尔顿勋爵不会离开森林基金会。”

祝童紧张的思量的着,嘴唇咬得死死的。

井池雪美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叶儿在轻轻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此刻,所有的细节正在祝童脑子里旋转拼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那些细节综合成一个框架,并找到攻击或防守的最佳位置。

“威尔逊夫人现在的情况如何?”祝童问。

“还不错,夫人开出的药不轻不重。”井池雪美轻蔑的说;“她还以为我是那个乖乖女呢。”

“你做得很好,可是还不够。汉密尔顿勋爵已经知道西蕾娅和萧萧被送往牧场了,你必须……”说到这里,祝童担忧的看一眼叶儿。

“你们说吧,我去睡一会儿。天快亮了。”叶儿很识趣的离开沙发,朝卧室方向走去。她很清楚,有些时候自己的存在会让祝童感到沉重的压力,并且,以她的身份,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凌晨五点,松井平志睡眼惺忪的赶到海力诺俱乐部的别墅。

他对祝童如此不礼貌的行为很有意见,但看到井池雪美小姐也在,马上就没什么意见了。

松井家族把持财团事物多年,祝童认为,要处理如此棘手且严重的事件,必须倾听松井平志的意见。

井池雪美很尊重祝童的意见,事实上,她也早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松井家是被她逼迫着离开井池家族,如今遇到困难了又想得到人家的援手,无论从面子上还是里子上都有点说不过去,她也张不开口。

祝童比较善解人意,他也是现阶段把两个人召集到一起的最佳人选。

三、猴王(下)

松井平志听完,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惊奇;这就更让井池雪美不安了,似乎人家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www.65txt.com

祝童说:“可以确定的是,我们面临的是一个连环套,福华造船项目在明,针对井池财团的阴谋在暗。平志君,你认为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趁这个机会从他们身上赚一笔。福华造船需要巨额投入,嘿嘿,大赚一笔。”他还挥起拳头晃了晃。

松井平志开口了;“这一次,如果对付雷曼的计划一切顺利,将是一个两分的局面,谁也占不到便宜。如果计划失败,我认为小姐只能承认失败。”

“为什么?”井池雪美不甘心。

“因为不值得。”松井平志很平静;“当然,李先生和我都可以帮助你,大家在资本市场上比谁的钱多。可是,无论最后谁得到财团的控制权,都只能是一个惨胜的结果。也许,胜利者比失败方遭受的损失更大。井池财团不得不从外面拆解巨资赎回股份,也许支撑不了几天就不得不寻求资本重组。我们的钱也被套死了。”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不能允许那种情况出现,除非我死了。”井池雪美咬牙切齿。

祝童打消了大赚一笔的念头,回归实际操作层面;“雪美小姐,我们不会看着你去死。现在,把你的眼泪和仇恨收起来。平志君,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松井平志按照开始分析如今的情况,如果雷曼成功的说服日本政府出台某种限制行条款的话,不用说,福华造船与合联船舶的合作将被迫搁置。

接下来,福华造船合作案将被媒体热炒,从而造成一股趋势。这一点,从外部的这两天的风向就能估计个**不离十。

一位美国参议员到日本参加一个国际环保会议,不会吸引那么多媒体记者的跟踪采访。

接下来的才到这场风波的重头戏,该条款的出台将引发人们对井池财团质疑。井池雪美将不得不面对来自各方面的沉重压力。

最精彩的还在后面,樱花银行的股价开始暴跌,接着,樱花保险公司乃至井池财团属下相关上市公司股价都将受到波及。无论如何,樱花银行将不得不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挤兑风波。

那时,井池雪美一定会慌了手脚,她必须筹集到足够的现金以支撑外界对樱花银行的信心,不然的话,将造成整个财团的崩溃。威尔逊夫人会在合适的时候提出一揽子计划,其中应该包括一份或几份股份置换协议。森林基金会下属的一个投资机构将顺势进入井池财团。

名义上,这个投资机构与基金会毫无关系,只是威尔逊夫人邀请来的几位朋友为帮助井池财团而临时设立的一家投资公司。前一阶段,也就是松井平志还还未离开的时候,井池雪美已经在威尔逊夫人的帮助下与那家公司建立了初步合作关系。就是在他们的帮助下,井池雪美才完成了对汉密尔顿勋爵持有的合联船舶股份的收购。

等股价跌倒一定程度,井池雪美在那家投资公司借到的钱也足够多了,汉密尔顿勋爵或威尔逊夫人将再次出面,要求调解井池财团与某些不适于露面的朋友之间的分歧。

因为股价暴跌,井池雪美抵押给投资公司的股份将被要求重新签署风险协议,井池财团的资产将大幅度缩水。因为面临挤兑以及樱花保险公司撤单的危机,井池雪美需要大量现金以化解外人的怀疑。她将不得不低价出售家族资产,以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度过难关。

“那个时候,谁也帮不了你。有再多的钱也不够烧的。我们可以出钱在股市上支撑股价,可是效果有限。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手里有多少股票。如果强行介入的话,雪美小姐,在那样的外部环境下要冒很大的风险。除非你能得到政府的支持,那等于宣布樱花银行倒闭。”

井池雪美几次想开口,都没发出声音,祝童看出她的心思,摇摇头:“那样更不好。雷曼先生如果突然死了或者受伤,这把火只会烧得更旺。会有更多的参议员众议院来到日本。”

别的话,祝童和松井平志都没说。如今井池家族在日本政府内的影响最低落的阶段,如果松井式还活着,松井家没有离开家族,事情就不一样了。

“也许,能小赚一笔。小姐,你用了他们多少资金?”松井平志打破沉寂,与祝童一样动起歪脑子。

“谁?”

“威尔逊夫人的朋友们。你们之间的协议是怎么签的?”

井池雪美想了想,说;“抵押物是九津,一亿美金。三天后到期。这笔钱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归还。”

“没办法了,他们太狡猾了。”松井平志两手一摊;“九津是小姐手上最容易变现的资产。如果是樱花银行的股份或债券的话,也许还有机会。”

“可是,平志君不是规定过,财团融资不允许向日本以外的机构抵押股份?”

“那不是我的规定,是家族传统。”松井平志不会让井池雪美太难堪;“如果有陷阱的话,不外两个地方:樱花银行和樱花资产管理公司的金融投资业务。小姐应该马上去派人去审查一下这两个地方,看有没有风险过大的可以交易。”

“已经查过了。”井池雪美低声说,掏出一叠文件。

松井平志仔细翻看一遍,说:“财团为什么要聘任他们?恕我直言,如此紧要的部门,小姐不应该轻易让外人进入并且担任关键职务。他们曾经是瑞银金融衍生品的资深交易员,小姐请他们来,是否为了改变以往对此类产品偏于保守的做法?金融衍生产品交易的风险和它的收益是相等的,收益高也就意味着风险高。如果有人在这里捣鬼的话,也许一笔冒险交易就能赔上整个财团的资产。

“我们以前的做法虽然收益一般,但对财团资产的安全不会造成威胁。小姐,井池财团不需要冒险,即使暂时遇到困难也不能冒险。还好,他们不了解日本,也不了解财团的传统,他们没有得到董事会足够的授权。小姐,这几份合约的抵押品是樱花银行的股份,按照法律,财团可以拒绝承认它们。损失的是财团的声誉。”

松井平志点到了死穴,井池雪美满脸通红,诺诺的说出一句整话;表情却没那么紧张了。

祝童不想看着井池雪美难堪,马上转换话题;“天快亮了,现在没时间操心今后的事。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对付雷曼。”

四月十四日,国际环保会议在东京如期召开。

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作为森林基金会的代表,在环保大会的开幕式上发表演说,随即就从公众面前消失了。

四月十四日上午,雷曼先生在东京发表演说的同时,住在天夜牧场的威尔逊夫人感觉越来越不好。

井池雪美小姐已经两天没有露面了;威尔逊夫人知道她去了一趟东京,什么时候回来的就不清楚了。

威尔逊夫人有哮喘病史,并且对花粉严重过敏,这是她拉着井池雪美离开九津到牧场小住的理由。

事实上,经过蓝夫人的治疗,威尔逊夫人已经三年没有发病了。

也许是心怀鬼胎,也许是牧场上的野花太过放肆。住进牧场的第二天,威尔逊夫人真病倒了。

井池雪美小姐一直把威尔逊夫人当成母亲的化身,看到她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比自己生病还着急,马上布置出一片与外界隔离的区域,并请来白家树为她看病。

两幅中药下去,威尔逊夫人的症状大有好转,剧烈的咳嗽被止住了,可她还感觉浑身无力,并伴随有低烧。

白家树建议,去年修建在星奕湖畔香薰室还在,威尔逊夫人应该住进那里,接受一段时间香薰治疗。

可是,井池雪美小姐否决了这个提议,而是执意对另一位高明的中医发出邀请。她曾经为威尔逊夫人治疗过,并且效果不错,所以才有蓝夫人的到来。

威尔逊夫人当然不知道白家树与井池雪美之间有过什么分歧,她不懂汉语,日语也只能听懂有数的几句。当到蓝夫人出现在面前,威尔逊夫人心虚,有点不敢面对那双清澈温煦的眼睛。

蓝夫人与以往交往时没什么两样,时常陪在威尔逊夫人身边,很尽心的为她开出一张张药单,每一张药单都会变成一碗清苦而难以下喉的药汁。

可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不仅井池雪美小姐没露面,蓝夫人也没有来看她。

伺候她的侍女说,牧场来了两位年轻的客人,雪美小姐在星奕湖别墅陪客人吃饭。

“那是两位什么样的客人呢?”威尔逊夫人漫不经心的问。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姿态像呼吸般自然。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她的助手在房间一角操作电脑,与外界保持联络。

“是两位美丽的小姐。”侍女小心的回答;顿了顿又说;“小姐说,夫人的病如果好了,将在星奕湖畔举办露天舞会。”

“你知道客人的名字吗?朵花小姐已经有两天没来了。”

“对不起夫人。”侍女乖巧的低下头;“朵花小姐摔伤了,她从马上掉下来,蓝夫人正在为她治疗。”她很技巧的回避掉了另一个问题。

“那是什么时候的是?”

“我不知道准确的时间,大概是昨天晚上吧。”侍女没有抬头。

威尔逊夫人无声的嘟囔句什么,侍女偷眼瞧那嘴行,不是什么好话啊。她是井池雪美小姐在天夜牧场期间的私人秘书,牧场上的女孩子中数她的英语最好。

不知什么时候,墙壁上的液晶电视被威尔逊夫人手里的遥控器调到TBC电视台,画面上出现的是海力诺高尔夫球场的画面,美丽的川上洋子小姐正在用流利的英语描绘现场的美景。

之前,雷曼先生面对众多记者发表了简单的谈话。

与往常一样,政治家的讲话通常都是乏味和空洞的。雷曼盛赞京都的美丽还海布里球场的历史悠久之余,还不忘简单介绍了自己此次日本之行的目的,从国际环境到环保问题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与他在大会上的发言没有多大区别。

雷曼个头不高,有一双温和的眼睛仔细修建过的短胡须。他身材被充足的阳光与高尚的运动保养得十分结识,今天穿着一套米色休闲运动装,一头银发站在海力诺四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整体呈现出一种自负的气息。

雷曼先生的同伴有四个,据川上洋子小姐介绍,其中一位是此次国际环保会议的副主席,日本某省长官山野敬和。那位英俊潇洒的亚洲人是新加坡龙帮国际的董事局主席,名叫蓝湛江。

还有一位也是欧洲人,川上洋子小姐没有介绍他的背景,只是称呼他为汉密尔顿勋爵。正与爱德华将军在不远处做准备。

此处马上要举办一场高尔夫友谊赛。

四、输赢(上)

威尔逊夫人心情转好,高尔夫球赛结束后有一个非正式的媒体见面会。www.65txt.com那时,雷曼参议员将正式对外公开自己的忧虑,呼吁日本政府能更好的管理日本企业与中国之间的合作。

日本某省长官山野敬和需要对雷曼先生的忧虑做出正面回应。而爱德华将军将从地区安全的角度对福华造船项目提出质疑,向日本政府和国民发出善意的警告。

威尔逊夫人还知道,默契已经达成,雷曼先生与爱德华将军不过是擂响战鼓而已。日本某省长官的陪同是在向外界发出一个强烈的信号。

想到井池雪美,威尔逊夫人嘴角不禁咧出甜甜的微笑。她是个乖孩子,虽然很聪明,但这些年来已形成对威尔逊夫人的依赖习惯,遇到那般危险的情况,她一定会到这里寻求保护和解决危机的方案。

孩子就是孩子,井池雪美对爱情着迷,真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再没有比陷入爱河的女人更愚蠢的了。最近一段时间,井池雪美每周在樱花大厦那间象征权利的顶层办公室的时间还不到二十个小时,池田一雄是个眼高手低的家伙,井池雪美真选了个好助手,稍微复杂一点的事就能让他方寸大乱。

还有那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神医,就算是吧。

他是个聪明人,只是太年轻了。一个破船厂就把他栓得死死的。汉密尔顿勋爵如果去演戏,一定能拿到奥斯卡小金人,他正把那个年轻人耍的滴溜溜转。

也许他过上几年会成为一个厉害家伙,现在……他应该和蓝家有点关系,蓝夫人对他很关心。也许,他是一个私生子或别的什么。不管是什么,一切已经安排好了,蓝家不会正式介入。这笔生意没有伤害到蓝家的利益,他们也没理由插手进来。

回报究竟有多少呢?

威尔逊夫人嘴角浮出得意的微笑,史密斯真是个笨蛋,他没有做到的事将由自己完成。

球赛开始了,这是一场三对三的高尔夫赛,雷曼先生与蓝湛江以及山野敬和搭伴,汉密尔顿勋爵、爱德华将军与京都地方首长是他们的对家。

高尔夫球赛耗时良久,川上洋子主持的不是专业体育频道,山野敬和开球后,她注意力就转到了别的方面。

洋子小姐开始介绍俱乐部今天安排给雷曼先生的球童渡边俊,他那英俊而阳光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虽然只是照片,但那黝黑而带着明显遗传特征的面孔,还是让威尔逊夫人感觉不快。

“杂种。”她轻蔑的说,随即感到到不妥,就换了频道。

“雪美小姐呢?我的宝贝已经两天没来看我了。”威尔逊夫人感觉自己被慢待了。

“小姐一早就去东京了,夫人那时还没起来。”侍女小心的回答。

自从蓝夫人来到后,井池雪美提起威尔逊夫人的次数越来越少,并且以“她”这个称呼替换了以前的“夫人”。

“也许,我该去外面走走?”威尔逊夫人狐疑的说。她有理由怀疑自己被软禁了,可是那些理由都上不得台面。

“蓝夫人说,外面的花粉对您的健康不利。”侍女略显紧张的劝着;“您正在接受治疗,还有三天,这个疗程才结束。”

“我觉得,蓝夫人的医术退步了,白先生的药好像更有效。”

“白先生说,蓝夫人的不只在治疗您现在的病,更在调养您的身体。麦克先生正在牧场挑选赛马,他盼望能早一天看到夫人。”

“呵呵。”威尔逊夫人的脸笑成一朵菊花。

麦克先生正是那位英俊的骑手。

“小姐来了,她正在外间换衣服。”负责外间的侍女在门口通报,谁进入这个房间都需要在外间接受简单的清理。

威尔逊夫人乐呵呵的坐起来,对自己的助手说:“把我的披风找出来,我想去外面走走。”

“干妈,您还不能出去,外面刚刮过风,空气中充满了花粉,对您来,那是冒险。我为您沏茶,好吗?”井池雪美走进来,侍女捧着一副茶盏跟进来。

“我更喜欢红茶。”威尔逊夫人慈祥的笑着,招呼井池雪美坐在她身边;“小可爱,你太忙了,这样生活不符合我们的身份。”

“听说京都有一场很刺激的比赛,干妈,您也在看吗?”井池雪美乖巧的拉着威尔逊夫人的手。

“如果无聊的话。”她说;“可是,有我的乖乖宝贝在,谁会无聊呢?告诉我,李先生在做什么?他应该抽点时间来陪陪雪美。”

“可是干妈,他要反悔啊。”井池雪美嘟着小嘴,愤愤的说。

祝童撕毁协议的消息只有井池家族内部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威尔逊夫人或汉密尔顿勋爵,都只觉察到情况有点诡异。

“也许是误会。”威尔逊夫人很意外,难道他觉察到什么了?

她完全没有考虑过祝童是因为爱情,而不是利益。“可怜的宝贝,我去找他谈谈。啊!上帝,一定是因为我把他的宝贝拉到牧场来,他生气了。对不对?可是没关系,我们还有一份很严谨的协议,他没有反悔的资本,他没有那么多钱。哦,蓝夫人知道了吗?我是说雪美和李先生订婚的消息。”

“真希望干妈的病早一天好啊。”井池雪美操持起茶具,为威尔逊夫人准备一碗很特别的浓茶;“蓝夫人知道了,她没说什么。夫人,是不是我们的判断有问题,她对李先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一定会的,我确定。”威尔逊夫人胸有成竹的样子;“蓝夫人和雪美的未婚夫之间有很特别的关系,我确定。哦,雪美,比赛进行得怎么样?我认识雷曼先生,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会邀请他来这里做客,介绍你们认识。他是个很有趣的绅士呢。”

井池雪美已经调好一杯浓浓的日本茶,双手捧到威尔逊夫人面前,笑到:“亲爱的夫人,这杯茶祝您早日康复。”

“谢谢我的乖宝贝。”威尔逊夫人接过来,抿了一小口,皱着眉头道:“味道有点奇怪,雪美,你没感到吗?”

“没有,这是我刚酿好的梅茶。可能是干妈这两天吃药的缘故吧。”井池雪美也捧着一碗茶,很雅致的一点点品味着。

“应该就是那个原因,中国汤药真是难以下咽啊,希望……雪美,我的头有点晕……天黑了吗?”

井池雪美已经放下茶碗,张着笑靥如花的脸,天真的问:“夫人,我是不很傻很天真?”

“我的宝贝!我的上帝!”房间在威尔逊眼里旋转,唯一不转的,就是井池雪美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祝童也在关注海力诺球场上的情况,蓝湛江的突然现身让他不知所措。

他马上拿出手机拨打柳伊兰的电话,明显的,此刻与蓝湛江联系是不合适的。

柳伊兰好像也在关注海力诺球场上的新闻,她说:“不必在意,蓝先生现在是外人。”

“外人?”祝童不明白。

蓝湛江是江湖酒会的召集人,江湖道有太多人参与到福华造船,他怎么会是外人?

“蓝先生现在的身份是新加坡龙帮国际投资公司董事局主席,龙帮国际在香港、上海乃至国内的所有资产,已经在三月底移交到东海投资名下。于小姐没多你说过吗?”

“没有,可是为什么?”祝童头脑发懵。

“因为他出局了。很简单吧?”

“太复杂了。”祝童更摸不着头脑了。龙帮国际虽然在新加坡,可主要投资业务在国内。如果这些都被剥离给东海投资,蓝湛江岂不只剩一个空壳了?“依兰姐,告诉我,蓝公子为什么会出局?”

“因为有人赢了,他是失败者。”

你赢了。

祝童忽然明白了纸条上这句话的意思,蓝湛江近期所有的奇怪举动都有了解释。可是,这场较量从什么时候开始?由谁来做裁判?太多的为什么把小骗子的脑袋搅得一塌糊涂。

于蓝到上海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之前,东海投资一直是柳伊兰在掌握。这进退之间一定大有玄妙。

蓝湛江不会甘于出局,他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太简单了。”祝童不满的埋怨。

“本来就很简单。”柳伊兰在那边轻笑着;“你已经得到了奥顿,福井船厂即使遇到日本政府的阻挠也没什么。损失最大的不是你,是合联船舶。”

“可是,东海投资和谢家……”

“钱还没有付清。如果……嘻嘻,我们有律师,法律问题可以诉诸诉讼。”

柳伊兰轻描淡写的说,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与到外面吃顿晚餐没什么区别。

祝童可没到那个境界,说:“那可是上亿啊,合约已经签了。”

“我记得有一条是,如果有不可预料的意外情况发生,所产生的纠纷遵照日本法律解决。日本的法律管不到中国,东海投资在日本没有任何可执行资产。”

“谢家的钱已经到了。”

“那是他们太着急了。投资有风险,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就当交学费了。再说了,谢家的钱来得容易,你不是刚替他们挽回一大笔损失?谢腾龙不会说什么的。”

似乎很有道理啊。祝童忽然警觉,如果随着柳伊兰的思路走下去,福华造船能否成局都是可有可无的了。她更在意的是一场刚刚结束的较量,自己是那场较量的胜利者。

隐隐约约,祝童意识到自己赢得什么了。只是,他不可能看着雷曼和威尔逊夫人一唱一和一明一暗侵吞井池财团的资产。

他将注意力转过来,问:“依兰姐,能联系到蓝先生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不需要,特别是这个时候。”柳伊兰很干脆;“他之所以出局,不是因为做的不够好,而是心。你现在完全可以以轻松的心态欣赏他的表演,龙帮国际是蓝家的产业。他可以不认同江湖道,希望他不要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不会如此严重吧?蓝先生是君子。”祝童怀疑的问。在他的印象里,蓝湛江可算一位正人君子。

“君子变成伪君子很容易,伪君子变成君子才有难度。”柳伊兰不急不缓的说;“他已经不属于江湖道,就这样吧,日本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在机场,马上要回上海。”

通话结束,祝童的心思飘得越发高远。

四、输赢(下)

“平志君,你的人有多少在这里?”祝童问。www.65txt.com

“四个,雷曼先生是现任参议员,zf在海力诺布置有安保,爱德华将军身边有随扈,我的人做不了什么,给勋爵派的保镖撤了。”

此刻,房间里只有三个人;祝童、松井平志和史密斯。汉密尔顿勋爵今天请假,去陪他的老朋友雷曼参议员打高尔夫球。

名义上他们正在进行艰苦的谈判,为附加条款的每一个用词争执不下。实际上这里成为了一个临时指挥部,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墙壁上临时安置的四台液晶电视机和所吸引。其中有两个新闻台,包括川上洋子的TBC电视台,还有两家体育台高尔夫频道,他们的转播更专业也更注重高尔夫运动本身。

“有点难办啊。”祝童敲打着桌面,目光扫过四个屏幕。

“蓝先生要做什么?”最担心不是祝童,而是史密斯。他生怕对付雷曼先生的计划失败,那样,他将变成一个大傻瓜和穷光蛋。

另一边墙上,悬挂着着海力诺球场的全景图;祝童的目光最终落到球道的最后的果岭上。

“你们在这里,我出去一下。”祝童出手。

“你不适合出现。”松井平志站起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出面比你合适。我是海力诺的高级会员,这里是曰本;有些事,我做比你做更容易得到谅解。”

“把他们分开。”祝童盯着地图说;“你对蓝湛江说一句话。”

“什么话?”松井平志好奇的问。

“这句话必须用汉语说。”祝童表情凝重,正犹豫着是自己去还是相信松井平志。

“我会的。”松井平志汉语不错,英语也不错。

“附耳过来。”祝童凑到松井平志耳边嘀咕几句。

“记得了,可是,有用吗?”松井平志仔细的听完,又在祝童耳边重复一遍。

“这是两句咒语,他一定能听明白。”

松井平志点点头:“希望如你所料。我一定把这两句话转达给蓝先生。”

蓝湛江很了解祝童,他知道祝童的骄傲,也知道如何利用。有蓝湛江在,雷曼先生落入陷阱的可能性就降低了七成以上。祝童必须把他们分开,至少要让蓝湛江保持沉默。

海力诺的球道和果岭无可挑剔,在风景如画的高山流水间打球,本就是一场难得的享受。

球童的工作不只是为客人抗球具、寻找飞球,某些时候,他们还要充当顾问的角色。

渡边俊在东京的高尔夫球场服务了三年,也时常跟随客人在海力诺的球道上奔走。最近几天,他更是用了大量时间熟悉这里的每个沙坑,每个果岭,乃至每片草甸的深度和硬度。

雷曼先生一开始就对这个明显具有美国血统的球童很满意,两人之间的交流也没什么障碍。逐渐的,他每次遇到把握不大的情况,挥杆前都会询问渡边俊的建议,包括什么时候用几号杆合适,会先倾听渡边俊的意见。

有了如此专业的球童,雷曼先生今天发挥的不错,到最后一个果岭时,已经领先对手爱德华将军那组五杆。

海力诺的最后一个果岭地形复杂,稍不注意或者用力过度,胜负就会逆转,甚至被对手翻盘。

登上果岭,决定胜负的时刻到了,前来捧场的嘉宾和记者们都聚集到周围,等待最终结果的出现。

雷曼先生的此次曰本之行本就不低调。

这次到京都,更是一种实际意义上的宣誓。

他允许媒体记者和应邀观摩的嘉宾近距离欣赏这场不算太精彩的高尔夫比赛。

双方的白色小球都被击上果岭,观摩的***收缩在果岭周围,人群就显得杂乱而密集。

最后一个球,雷曼先生这边比较松弛,两次击打都没有进洞。

可是没什么,这只是一场朋友之间小赌注的切磋。

轮到对方击球,蓝湛江站在一旁静静的享受胜利将要降临前的短暂期盼。

“蓝先生,久违了。”松井平志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蓝湛江没显得太意外,微笑着点点头。

这样的野外非正式场合,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家与身份,用不着太多的客气。

“有人让我带给你两句话,蓝先生希望听吗?”

“平志君,我正在比赛。”蓝湛江礼貌的回绝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松井平志毫不理会,说完第一句就退后一步。轮到蓝湛江击球了。

球童递过来球杆,蓝湛江走到白色小球旁,紧紧攥住球杆凌空挥舞着。可是,这一击迟迟没有落到实处。别人看不出来,他自己知道,这双手已经不由他的支配,一直在微微颤抖。

高尔夫球不同于别的户外运动,距离球洞越近,也就越需要小心和耐心。

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米距离,也许这一仗击下去,咫尺就会变成天涯。他根本控制不了击球的力度。

蓝湛江停下来,对球童做个换球杆的手势。

“蓝先生,不要着急,我们赢定了。”雷曼走过来,拍着蓝湛江的肩膀安慰道。

雷曼先生不认识松井平志,但彼得认识。现在,彼得与汉密尔顿勋爵就站在果岭的另一端,他们之间刚有一次简短的交流。

“我有点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雷曼先生替我打吧。”蓝湛江再次放弃,干脆丢下球杆走向圈外。

“你确定?”雷曼宽厚的笑笑,眼底闪过一丝荫翳的冷光。

“可以这样理解。”蓝湛江转过身,与雷曼对视片刻;“你可以做出任何解读。”

雷曼伸出手;“我很欣赏你的勇气。这个时候退出,你不怕太晚了吗?”

“雷曼先生邀请我参加进来,只怕也不会在意我是否能坚持到底吧。”两人的手轻轻一触就分开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雷曼先生,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看着蓝湛江的背影远去,雷曼招手叫过自己的球童:“渡边先生,你来替蓝先生打。”

在如此规格的场合,让一个身份低微的球童代替自己的伙伴击球,在某种意义上极不礼貌的。

可蓝湛江根本就不在意,回头摆摆手:“雷曼先生如果认为合适的话,我没什么意见。”

渡边俊很兴奋,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参与高尔夫运动需要巨额成本。一个人要成为一名职业选手就要每天练习,那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是,如果能在这场众人瞩目的赛场上亮相,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运气。

记者们的大小镜头马上集中到渡边俊身上,蓝湛江上一次挥杆把球打上果岭,落点并不理想,距离球洞的距离不算长,但是之间有一定的坡度和角度,那将对高尔夫球的运行线路产生不可预料的影响。即使是职业选手想要一击入洞也不容易,除了技术因素,还看祈祷多一点好运气。

“慢慢来,我们还有四杆的优势。”雷曼先生温和的安慰渡边俊,这个球如果让他来打会选择两杆进洞。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球道上,蓝湛江和松井平志那边的一举一动才让他牵肠挂肚。

蓝湛江接过球童递来的毛巾,擦拭额头的细汗,对松井平志说:“告诉他,完全不必担心。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特别是和雷曼先生一起。这里是京都,他有理由怀疑。”两人用汉语交流,身边很少有人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平志君,曰本是你的祖国,你对她的感觉有多少?”

“在外人眼里,我和你一样,如果在中国,我也会被称为‘香蕉人’。说实话,经历过欧洲的多年教育训练,我很少会想起类似的问题。那样的感觉,很陌生了。”

所谓香蕉人,是指那些生着黑头发黄皮肤,思维方式与生活习惯却与欧美白人社会更接近。

蓝湛江与松井平志的成长经历基本相似,都有一个传统世家的出身,同样接受了西方精英教育。

松井平志知道如何与蓝湛江交流,但很难产生友谊。

很奇怪的是,他和祝童之间的交往一开始就有障碍,可是现在却更有默契。

“我们可以走了吗?”松井平志大概明白点蓝湛江的要做什么,忽然握住他手,紧紧攥住;“你不能冒险,今天天气不错,这不是个合适的机会。”

“我会后悔的。”蓝湛江表面很平静,手心里却全是汗水。

“马上将有场精彩的演出,我们不应该出现在镜头里。”松井平志更紧张了,他已经触到贴在蓝湛江腰侧的一条硬物。那,不是高尔夫球赛这样的高尚运动中需要的装备;“他还让我告诉你,他没有野心,希望你留在上海。”

蓝湛江沉默着,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是,人总不能跟神斗吧?”

“他是神?”蓝湛江稍微放松了一点,却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认为是。你如果在这里,会破坏他的计划。”

蓝湛江犹豫着,松井平志拉住他走出果岭,很快消失在海力诺球场的树林里。

五、这小子真棒(上)

汉密尔顿勋爵一直关注着蓝湛江的举动,甚至能预料到他想做什么。(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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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蓝家的可怜人被松井平志拉走了,这让勋爵很不舒服。雷曼受点小伤,甚至死在这里,对他来说都无关轻重,甚至更好。

松井平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来,还把一场美丽的意外给搅黄了。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或者已经发生了;并且,就在这里,这最后一个果岭上。

勋爵老鹰般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全场,一切都显得很正常。与以往类似的场景一样,无聊的政客,有钱的伤人,漂亮的女士和美丽的小姐,在四月的阳光下悠闲的为几个有影响的尊贵客人蹩脚的球技喝彩。

俱乐部的保安在外围巡视,爱德华将军的随扈组成了第二层保护圈,彼得的人散布在人群中,他们的专业素质令人值得信赖,勋爵也觉得那两个艺妓不太可靠,她们搔首弄姿的东洋风情正在干扰爱德华将军的注意力。

令一的意外应该是那个球童,他很幸运的得到了一个露脸的机会。应该不是这里,球童的机会来自雷曼。按照惯例,雷曼先生应该在最后一击之后对球童表示感谢。

“彼得,你看到什么了吗?”汉密尔顿勋爵问身边专业人士,他比较相信专业人士的眼光和直觉。

“她的镜头太近了。”彼得指着一位漂亮的女主播。

“有问题吗?”与别的记者主持人比起来,她离雷曼和球童的距离最近。

“现在还不能确定,反正有点不对劲。别的主播都在圈外,她今天太活跃了。我发现,她和球童之间有点奇怪。他们虽然没有语言交流,可是注视对方的眼光表明……”

“那不能表明什么,彼得,看看别的地方。好球!这小子真棒!”

球童渡边俊终于挥杆了,白色小球在绿色草坪上划出一道弯曲的轨迹,稳稳的滚进球洞。

“你应该得到奖赏。”雷曼兴奋的拍着渡边俊的后背,夸奖道;“即使老虎伍兹来打这个球,也不会更精彩。”

“伍兹先生是我的偶像。”渡边俊也很高兴,腼腆地回答。

“你也喜欢老虎?”雷曼很善于表演,能暂时成就一位球童的梦想,对他的个人形象有好处。

川上洋子第一个将话筒举到他们面前,用流利的英语问:“雷曼先生,您认为他会成为向伍兹先生那样的球星吗?”

“一定能。”雷曼敲打一下渡边俊的胸膛;“瞧,他有老虎一样的素质。年轻人,你有什么要求吗?我应该为你做点什么。”

“渡边先生,雷曼先生很欣赏你啊。”洋子把话筒转向渡边俊,暗暗着急。他似乎在犹豫,也许是紧张。

“谢谢雷曼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替我找到爷爷,他是美国人。父亲和奶奶都很挂念他,这是他的照片。”渡边俊说话了,并且拉开领口,取出一枚镶嵌。

川上洋子松了口气。这是春子小姐精心编排出的台词,她就在三米远的地方对着另一个客人娇笑;只要渡边俊说出第一句,下面就简单了。

“只要他还没回归上帝的怀抱。”雷曼先生凑近渡边俊的胸口。

项链不算太长,要看清楚小小的并且有点发黄照片,只能尽量靠近。渡边俊比雷曼高出半头,这个动作很正常。

渡边俊颤抖着手指按动机关,项坠的盖子弹开。

雷曼嗅到一股奇怪的气息,淡淡的,不是汗味,也不是香水味。项坠被打开的瞬间,这股味道就出现了。

“我今天很高兴,看到您,就像看到爷爷一样。你们都来自美国。”渡边俊开口了,虽然显得很生硬,但总算表达完整。他又低下头,在雷曼耳边低低的说:“父亲,真希望您是我的父亲啊。”

“你这个讨厌的黑鬼,杂种。”雷曼忽然暴怒了,他抬起手臂狠狠的向渡边俊脸上击去。“啪”的一声,留下一个清脆的掌声。

“对不起先生……请您原谅。”渡边俊委屈的跪下身子,捂着脸,低下头。

“糟糕,上当了,这个可恶的南方佬。”汉密尔顿勋爵马上意识到阴谋已经发生。

他和彼得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可是,如此戏剧化的场景最能吸引记者们的眼球,不论是曰本记者还是美国或别的什么国家的记者,早一拥而上,把雷曼周围挤得水泄不通。那两个艺妓尖叫着,但她们的身体巧妙的挡在一个很关键的位置,谁要靠近都要先躲开她们手里的折扇。

而雷曼还在不停的击打球童,嘴里呜例哇啦,不断奔涌出一串串污言秽语。

彼得带着四个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员冲过来,他们先是推翻了艺妓,接着推翻了数架摄像机,粗鲁的撞出一条通道,把雷曼从人群中解救出来。

雷曼还在大声咒骂着,完全撕下脸皮没有一点参议员应有的风度。不断有记者扑上来,把话筒塞到雷曼面前,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这个时候,雷曼最好的选择是闭嘴。可是他似乎疯了,对着话筒表演着比喝醉的牛仔还生猛的野蛮和无礼。

汉密尔顿勋爵找到一辆高尔夫球车,和彼得一起把雷曼塞进去。

保镖开动球车离开这混乱的现场,汉密尔顿勋爵气急败坏的拉住雷曼的耳朵,吼道:“你疯了,为什么这样做?”

“那个黑鬼,他侮辱我!他侮辱我的祖先!”雷曼气咻咻的吼回去;“他拿着我父亲的照片,是的,他说我父亲是他爷爷。我是得勒的优秀后代?那个杂种,讨厌的黑鬼……”

“你上当了!”汉密尔顿勋爵迅速对彼得说;“去,找到那个孩子,我一定要得到那只项坠。”

彼得跳下车,飞快的向最后一个果岭跑去。

即使这样,汉密尔顿勋爵还是感到茫然,甚至是绝望!

雷曼已在不知道几个镜头前充分演绎了一个白人之上主义者的最粗鲁、最恶劣的一面,现场至少有四家电视台在进行现场直播。雷曼的形象全毁了,这一次,别说是让曰本zf出台一个条款了;回到东京,有没有人肯见他都在两可之间。

球童的项坠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是稻草就是稻草,当不得巨木,并且只是雷曼的稻草。如果能拿到的话,也许对挽回雷曼的个人形象有点用,对将要展开的行动一点帮助也没有。

汉密尔顿忽然想叫回彼得,别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地方;如今应该尽快找到挽回的办法。

可彼得只听雷曼的指挥,他的职责是保护一位美国参议员的安全,包括人身安全和声誉安全。他一定会拿回甚至抢回球童手里的项坠,那样,雷曼至少能有解释的余地。并能向曰本zf施压,对这件事进行彻底调查。

谁是球童背后的人?这个问题一点难度也没有,汉密尔顿勋爵第一时间就能确定雷曼掉进了祝童精心策划的陷阱。可是没用,他不可能出来指认,因为他证明不了什么。

是该收手的时候了。汉密尔顿勋爵猛然意识到自己将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他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位声名狼藉的朋友而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

彼得赶到果岭,从护着雷曼先生离开到回来不会超过三分钟。

可是,这是致命的三分钟。

原本应该在现场处理善后的两个同伴,不知怎么了,都蹲在球洞附近。捂着肚子,脸色苍白,似乎被袭击了,也好像忽然闹肚子。

彼得决定先找到那个球童,拿回项坠。

他依仗良好的训练和强健的身体再次挤进人群中央,发现自己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渡边俊英俊的脸上尚有泪痕,被雷曼粗壮的手掌殴打而留下的指印清晰可辨。眼角乌黑、嘴角渗血,鼻孔里也在流血。面对镜头,他目光迷茫,神情恍惚,一副可怜又无辜的样子。

“真***会装。”彼得心里暗骂,他全没想到演出还没有结束,一个针对他或者汉密尔顿勋爵的陷阱早已展开。

渡边俊还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他只是从地上站起来,通过一个个镜头,向全曰本乃至世界,从各个角度全方位展示自己曾经遭遇过什么。

彼得突破最后一道人墙,一把抓住渡边俊的胸口。

渡边俊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双手死死攥住彼得的手,叫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让大家看看你做的好事。”

彼得是联邦特工,从力度到技巧都不是一个年轻的球童能抗衡的。

项坠很快被彼得抓到手里,稍一用力,项链就断了,项坠带着一片从球衣上撕下的织物落进他手心。

可怜的渡边俊,刚站起来没多久再次遇到袭击,项链被扯断,项坠被抢走,球衣被撕破,并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绝望的叫喊着:“求求你,先生把它还给我。”

周围的的人被惊呆了,以他们的经验根本预料不到,有人敢在如此多镜头面前对一个孩子实施如此残忍的行为。紧接着就是兴奋,一定会引起更大的轰动的,一定要搞清楚这个放肆的家伙是谁。

彼得刚要转身离开,忽然感到肋下一麻,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彼得扭头看去,毫无线索,他正在人群中间,身边拥挤着至少七个男男女女。每个人都有嫌疑,可是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无辜。

特别是那位漂亮的褐发女主持,她已经将话筒伸到彼得面前,问:“先生,您是谁,为什么要抢夺一个可怜的孩子的东西?”

“你不需要知道。”彼得用英语说。他的脑子有点发木,握着项坠的手也不那么有力了。

渡边俊扑上来,拉住彼得的手;“还给我,这是爸爸留给我的。”

“小子,你……”彼得想要握紧拳头,却根本用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摆开,项坠再次回到渡边俊手里。

五、这小子真棒(下)

川上洋子适时带领大家转移注意力,举着话筒问:“请问先生,他为什么要抢你的项坠,对你很重要?”

“我不知道,可它是我的,我只有它了。www.65txt.com”渡边俊把项坠攥在胸口。

“它有什么特别意义吗?”川上洋子继续问着废话,这次,不全是为了新闻报道的需要。

“里面有爷爷的照片,我从没见过他。爸爸临走的时候说,拿着团到美国,能找到爷爷。”渡边俊的表演越来越自然。到这个部分,他根本就不用演戏,说的都是事实。

“我们可以看看吗?”川上洋子展开深入。

“不可以。爸爸说不能让外人看,人家会骂我是杂种。”渡边俊很委屈的说;“刚才,就……”

众人的好奇心与注意力终于被成功的聚焦,他们七嘴八舌的劝说渡边俊,让他展示一下项坠内的秘密。

“也许,我们能帮你找到爷爷。”

“我们对全曰本直播,一定会帮到你的。”

“我们对全世界直播,你的爷爷一定能看这个镜头。”

“渡边先生,我们可以付钱。只要让我们拍一下,我们付给您十万日元。”

“我出五十万……”

“我们出一百万日元,

渡边俊举着那枚使雷曼暴怒的项坠,不知所措的眨着眼。

“让大家看一眼吧。你不能白白被人打一顿,不是吗?”川上洋子发出信号。

渡边俊缓缓松开手指,打开项坠上的银质盒盖。

距离远当然看不清楚,透过镜头就看端详。项坠里果然嵌着张发黄的旧相片,一位穿着美军军服、还算英俊的年轻黑人,咧开大嘴开心的笑着。背景已经模糊,隐约能看出是在一棵樱花树下。

如果在一定前提下仔细分辨的话,渡边俊与黑人士兵之间,确实有几分相象。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赞叹、乃至虚伪的感慨。

彼得本来就头脑发木,这会儿更变成晕乎。

里面不是雷曼先生父亲的相片吗?如果只是一张普通的黑人士兵的照片,以雷曼参议员的修养和涵养,不会做出那般不理智的举动。

“请问,您为什么要从一个孩子手里抢夺他父亲的异物?”川上洋子又把话筒送到彼得面前。

“对不起,你没权利知道。”彼得傲慢的说。他还暗自庆幸,虽然有点头晕,却还能保持傲慢。

“您的身份是……曰本法律不会允许您这样做的。”

“法律!曰本法律!哈哈,我是美国人,我是联邦特工,猴子的法律不能限制我的行为。”

爱德华将军在随扈的保护下从傍边经过,听到彼得如此说,皱皱起眉头轻声说:“该让他闭嘴。”

距离新闻现场不远的别墅区,祝童与史密斯正在举杯庆贺,通过电视,他们看到了事件发生的详细过程。至少有六个电视台把美国参议员殴打黑人混血儿球童的情况同步传送到全曰本,乃至全世界的亿万台电视机上,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雷曼先生一定更需要喝一杯。”祝童打开一瓶杜康酒,如海力诺般有历史的俱乐部,为客人提供的酒品都是有些有历史或有典故的。

松井平志推门进来,气喘吁吁的说:“快,勋爵正朝这边走来。我在门口看到他了。”

“蓝先生呢?”祝童根本不在意,问起另一个理当随松井平志一起进来的人。

“他走了。李先生,我认为你们之间有误会。”

“走了?”祝童眼里冒出一连串问号。确实,如松井平志所说,他对蓝湛江的了解太少了。可以说根本就没什么了解,也怪蓝湛江把自己藏得太深,谦谦君子的面具下面,谁知道是一副什么心肝?

“你们先回避一下,我想,勋爵更希望和我单独交流。”想到汉密尔顿勋爵正在上楼,祝童说。

史密斯还想呆一会儿,喝上一杯,顺便以胜利者的姿态欣赏汉密尔顿勋爵的嘴脸。看到祝童不悦的神情,只好与松井平志一起回避。

祝童手端酒杯背对房门,欣赏四个屏幕上还在播送的现场画面。彼得被两个人拖着,看得出他处于昏迷状态。

汉密尔顿勋爵推门进来,奇怪的问:“谈判呢?我以为你们还在争吵。”

“勋爵去打球了,我们吵给谁看?”祝童悠悠然转过身;“勋爵,你输了。”

“一点意外,意外而已。”汉密尔顿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擦拭脸上的汗珠。心里想:这个人还知道什么?他还要做什么?

“现在是美国时间凌晨四点,巴黎和伦敦已经苏醒。再过几个小时,这些精彩的画面会被更多的人知道,勋爵先生,我想知道你的看法?雷曼先生为什么会如此不理智?”

“也许……是天气原因。今天太热了。”

“真是个绝好的理由。”祝童放下酒杯,击掌叫绝;“可是,另一件事与天气无关?勋爵,我需要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真不知道?”祝童笑眯眯,指尖旋转着两枚黑针。目光冰冷而锐利,如老虎看着猎物。顿了顿又说:“还要装糊涂?”

“亲爱的李,我是威尔逊夫人邀请来的调解人,是个旁观者和过客。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把安排一位美国特工进来?史密斯先生需要如此高规格的服务吗?”祝童点点身后的。

屏幕在重复播放刚才的画面,彼得傲慢的展示自己的FBI证件,侮辱曰本的法律,接着就被两个白人****了。“一个调解人,一个旁观者,他与你无关?雷曼先生与你无关?”

“确实没什么关系?史密斯需要一位助手,正好彼得……彼得先生在曰本……啊,我们为什么要说这些无聊的话题?李先生,有更重要的事要发生。与萧萧,你的秘书萧萧小姐有关。我这两天没见到她,是不是……”

“勋爵,你的脸皮真够厚的。”祝童笑骂一句;“萧萧生病了,西蕾娅小姐也病了。这就是你还敢回来的理由?”

“我正巧认识个朋友,她可以治疗两位美丽天使的疾病。”

“噢?正巧……我也是医生。能见见你那位朋友吗?你说的是她,难道是……”英语中,“他”和“她”是两个词汇,祝童觉察到其中的玄机,心头忽然发紧。汉密尔顿勋爵不是傻瓜,既然已经露馅了且雷曼参议员落入陷阱,这个时候还敢来,不会没有依仗。

“你很熟悉,她就是威尔逊夫人啊。”勋爵坐下了,用祝童的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我们应该谈谈,关于井池财团的未来,你有足够的发言权。”

祝童默默看着汉密尔顿勋爵郑重而审视的表情,两人相处了十几天,第一次看到勋爵如此的表情。

“我们关注井池财团很久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只要你答应合作,你就可以替代雷曼先生,并且,我保证你能享有雷曼曾经享有一切权利,和收益。”

“勋爵似乎在发出一个邀请。”与这样的人交流是困难的,祝童小心选择词汇,他需要搞清楚对方的底牌。

“不错,我代表委员会,正式邀请你进入我们的世界。史密斯的梦想就是得到这样一份邀请。那是个愚蠢的家伙,他这辈子只能做委员会的执行人,委员会不需要一头猪。”

“委员会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组织,还是……请说的详细一点,我需要知道的多一点。”

“我们的委员会没有名字,大家习惯于如此称呼。如果选择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叙述方式的话,你不妨认为这是一种资格。坐上餐桌享受美味的资格。”汉密尔顿勋爵翻动西装衣领,露出一枚藏在衣领内侧的金质徽章。“你可以得到一枚同样的徽章,对你的考察已经结束。韩国人被你打得屁滚尿流,雷曼先生的遭遇更是妙不可言,你的能力得到大家的认同,在一些国家的一些实力雄厚的银行里,凭这枚徽章,不用任何抵押和审查,你可以得到五千万美金的支配权。”

金质徽章一闪而逝,祝童只看到一个骑在狮子背上的握剑骑士。

“我需要做什么?五千万美金不是一笔小数目,代价呢?”

“你应经证明了自己价值,委员会早就开始关注你。现在,大家认为是时候了。雷曼先生已经不适合继续留下来,他的空缺需要尽快填补。你应该知道圆桌骑士的故事吧?不错,委员会最多只能有十三位委员,且大家地位平等,没有领袖也没有亚瑟王。”

“目的呢?委员会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这个问题很不好解释,你进来之后,自然就知道委员会存在的目的。”汉密尔顿勋爵脸上浮出狡猾的微笑;“年轻人,任何假设和臆测都是肤浅的。你似乎不想进来?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有一周的思考时间。我们需要一位斗士,而你,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舞台。现在,我们谈谈井池财团。”

“请讲。”祝童做个手势,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首先,我必须说明,生意就是生意,与感情或是非无关。威尔逊夫人不属于委员会,但她与你一样,都是有资格分享大餐的人。她发现了目标,并且能提供重要的信息和帮助我们达成目的,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你与她的不同是,你不必做任何事,就能得到一块美味的牛排。”

“我什么也不做?”祝童好奇的问;“你所说的牛排,是大块还是小块?”

“一成。”汉密尔顿勋爵挺起胸膛,似乎准备接受勋章的将军,又好像一位付出一笔不菲的小费、希望得到某种恭维的贵客;“井池财团目前的价值不好估算,可是,你能得到天夜牧场,还有九津。”

“这是两个花钱的东西。”祝童不满的说。

他越来越奇怪了。

汉密尔顿勋爵凭什么认为,在雷曼被踢出局的情况下,他还笃定能从井池雪美手中夺取井池财团。

六、海洋之心(上)

你不必做任何事。www.65txt.com

祝童脑子里一直思索着这句话的含义。

门开了,叶儿捧着文件夹进来。

汉密尔顿勋爵不满的转过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果是萧萧或别的秘书,汉密尔顿勋爵也许会很不客气的要求她退出去。可他知道叶儿的来历,只从鼻孔里哼一声表示自己的态度。

祝童嘴角浮出笑纹,他很紧张啊!

这就有点意思了,杜康酒口味独特,喝不惯的人或者第一次品尝它的外国人不可能如此顺流的咽进去。

汉密尔顿勋爵觉察到祝童的玩味表情,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短暂的失神终于露出一点破绽。

祝童深深的看他一眼,才转向叶儿。

“李主任,这是明天上午将要签署的合作文件,钱老请您抓紧时间审查。”

叶儿把文件摊在祝童面前,手指在文件上敲了两下。

然后,她退后一步,垂首低眉站在祝童侧后方。

祝童嘿嘿笑笑,打开文件埋头看着,似乎真的在履行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的职责,审查将要签署的文件。

此次日本之行,福华造船派出的谈判团队分为两个谈判小组,分别与史密斯那边的金融法律小组和设备技术小组展开谈判。表面上看大家都很忙,可真正取得成果的只有钱老领军的技术小组。金融法律小组有太多的问题需要两位老板确定框架后才可以进行。

叶儿送来文件确实是钱老努力的成果,可祝童看的是夹在第二页的一张纸。

薄薄的一张A四纸上写不了几个字,祝童看看了足足十分钟。

叶儿看到,祝童右手的龙星毫不断摇摆,划出一个个微细的“气”字,消失在汉密尔顿勋爵左右。

她随着祝童的节奏调息,顺着龙星毫的比划凝聚精神,瞬间融入那个微小的气场。

汉密尔顿勋爵很不舒服,似乎周围的空气中在酝酿着某种未知的东西。他不安的四处望望,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只是,一股酥麻的感觉在压迫着他,使他越来越紧张。

祝童抬起头,合上文件夹,说:“知道了。”

叶儿莞尔一笑,抱起文件夹走了,自始至终都没看汉密尔顿勋爵半眼。

“从现在开始,麻烦勋爵在这里呆着,未经允许不能离开,也不能与外界联系。我只需要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后勋爵还希望我进入委员会的话。那将是我的荣幸。”

祝童说着,已经转到他身后,拽着勋爵考究的休闲服的后领,用力一扯。随着织物破碎的声音,他的整个后背暴露在祝童面前。

汉密尔顿勋爵嘴里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手忙脚乱的拉着前面的布片,拼命要遮住点什么。

“果然有鬼啊。勋爵,你是魔鬼的使者。”祝童满意的点点头。

汉密尔顿勋爵的整个背部呈现出血样的艳红,背心处有一只惊心动魄的眼睛。那是个巨大的红色漩涡,定力不够的人根本就不敢正视它。不在第一时间闭眼,也许就被那漩涡迷惑,深深的陷进去。

祝童右手将勋爵按在谈判桌上,龙凤星毫分别刺进漩涡两端;少顷,他的左手中已多出一只古朴的毛笔。

玉色笔身嵌七颗红蓝宝石,神鸟凤凰盘旋其上,青翠丝毛笔锋锐利锋芒;顶部紫云珠内已充斥五彩神光。正是祝门神器凤卓青羽。

“我会死的!上帝啊,我不是,它也不是魔鬼!求你放过它,放过我!”勋爵嘴里的嚎叫已经没有人腔,偏偏动弹不得。

“勋爵,您一定深受其害,希望能早些摆脱它。是吗?我帮你解脱。”

祝童说着,凤卓青羽已在空中划出一个森森“鬼”字。

勾画完最后一笔,室内温度互降,勋爵背部的眼睛活过来一般,开始左右旋转,如果没有龙凤星毫在两边定住,它将变成一个真正的漩涡。

即使如此,皮肤被急速扯动的痛楚,也许还有对死亡的恐惧,已然将汉密尔顿勋爵弄得昏厥过去了。

无框眼镜已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细渣。祝童身上的衣服忽而紧绷,忽然飘扬而起,眼睛死死的盯住漩涡的中心那一点漆黑。

如此奇怪的东西他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他谨守本分,操作着“鬼”字在身前布下坚实的屏障,任凭“眼睛”在那里挣扎。

折腾吧,把汉密尔顿勋爵折腾死,“眼睛”也就等于玩完了。祝童不相信有哪个奇怪的生物会如此愚蠢。

祝童一直在寻找汉密尔顿勋爵身上那股怪异气息的来源,没想到竟然找到个“眼睛”。想来,萧萧与西蕾娅都在某种情况下被迫凝视过它。

“眼睛”有莫大的冲级灵魂的邪恶力量,它能造成短暂的失神或思维空白,汉密尔顿勋爵借助它将一段记忆或者指令根植与“天使”们的心灵深处。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只需启动那份记忆,就能达到控制对方思想乃至行为的目的。

祝童仔细观察过汉密尔顿勋爵送给萧萧的钻石耳坠,隐约能看到钻石的最深处有一只若隐若现的眼睛,看来,罪恶的根源就是它了。

“你是谁?”祝童盯住“眼睛”最中心的那点漆黑,借助蝶神发出问询。小精灵得到生命之花的眷顾,自信满满。那个层次的交流,可说是神交,人类的语言没有任何意义。

“眼睛”忽然闭上了,它是敏感的,感受到“鬼”字的沛然与强大,在发出第一波攻击无效后,选择了防守。汉密尔顿勋爵背部只剩一道细长的黑线,仔细辨别,那是一道长长的伤疤。

“你是谁?”祝童不忍就此毁灭它,再次发出问询。

“鬼”字从最初的手掌大小已然膨胀了数倍,将勋爵的整个背部罩住。

“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似乎在****外面的情况;它马上又闭上。

勋爵背部的肌肤忽然如水面般涌起阵阵奇异的波纹,龙凤星毫剧烈的抖动着,随时有被逼出来的危险。祝童暗叫不好,“眼睛”要逃跑了,左手凤卓青羽一领,露出一丝空隙,右手迅速点在两枚黑针顶端。

龙凤星毫的针体又钉入三分,肌肤的上的波纹虽然还在继续,却没那么激烈了。

“你是谁?”祝童第三次发出问询。毕竟也是一种存在,不到万不得已,祝童不想毁灭它。这里是日本,如果闹出人命来就太不明智了。汉密尔顿勋爵身份敏感,

那样的风险不是祝童能承受的。

他也不清楚,毁灭它将对勋爵造成何种伤害。蝶神的存在需要依附他的生命,“眼睛”与勋爵之间一定也有玄妙的牵连,“神”与寄主之间多是一损俱损的关系。

蝶神几乎要破出膻中穴,它张开的双翅上,赫然也是是一双眼睛;张牙舞爪要发动进攻。怪异的是驱使蝶神的不是祝童,而是那个刚诞生的血球;似乎,眼睛是某种美味,血球想借助蝶神吞噬掉“眼睛”。

勋爵背部的黑线渐次展开,“眼睛”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展示在祝童面前的,是一双深蓝色、大海般幽静且迷人的“眼睛”,周围闪动的点点蓝光,恍若浩海宇宙中的星海。

勋爵背部的肌肤同时变成一片蔚蓝的海洋,“眼睛”就在海洋的中心,瞳孔深处的依旧是一点漆黑。

祝童虽然心神摇曳,却知道自己看到的多属幻觉;与索翁达的摩罗狱印比起来,“眼睛”造成袭扰只能让他心醉,却不能使他沉迷。它甚至还不如蝶神,如果谨守心神不乱方寸,“眼睛”对他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眼睛”似乎也明白了,中心的光芒黯淡下去,半睁半闭,它选择等待。

祝童却退后一步,蝶神先感觉危险的,接着,龙凤星毫急速抖动,携带着两道血箭倒射而出,速度快的惊人。

勋爵跳起来,虽然还背对着祝童,手和脚却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向祝童发起近乎疯狂的攻击。

勋爵没有丝毫武功修为,但是力量却大的惊人,特别是两手无名指的指尖,赫然长出两根锋利的黑色尖刺。

祝童继续后退,凤卓青羽青翠锋毛紧缩,复而膨胀,“鬼”字已然脱离控制,印上勋爵背部。

那只眼睛不敢硬接,再次闭成一条黑线,勋爵的攻势也随之变缓。

祝童没有再给对方机会,无论是汉密尔顿勋爵或者“眼睛”,都显得那么邪恶与冥玩不化。对这样的对手留手,就等于自寻死路。

凤卓青羽几乎同时点中勋爵两手无名指,黑色尖刺被青翠丝毛拂过,迅速消融化为两缕黑烟。

勋爵闷闷的叫一声,软软的爬在桌子上。

祝童手腕连转,凤卓青羽一连写出五个“鬼”字,渐次击入勋爵背部。

黑线松弛了,勋爵也浑身瘫软。

祝童把他转过来,撕开胸口的衣服,“啪”一声响,一样东西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勋爵大口的喘息着,带出一些惊咦:“我死了!我死了!上帝,原谅我的无知。”

“你还活着。”祝童拿起酒瓶,倾倒在他脸上。

汉密尔顿勋爵一点点张开眼,好像不能承受窗外夕阳的光芒,用手遮住释然的闭上双眼。好一会儿,他才坐起来,两只眼睛凝视着祝童手指间,喃喃道:“你得到它了。”

“这是什么?”祝童也看着指间,那是一枚深蓝色钻石;杏仁大小,晶莹剔透中散出纯净而深邃的冷光。祝童凝神看进去,点点星辰围绕着最深处的一点漆黑,隐约透出一丝凶邪的气息。

“海洋之心,价值连城的宝贝。请交给我,它属于森林基金会下属的海洋博物馆。”勋爵伸出手。他上身几乎**,褴褛并不能让他丧失尊严与风度。

看祝童没有交还的意思,他继续说。“威尔逊先生就是因为它丧失了宝贵的生命,威尔逊夫人曾经是一位天使。”

“不够。”祝童摇头。

“它是我的生命。”汉密尔顿勋爵抬起头,眼里射出炽热的光;“海洋之心需要一个奴仆,我就是它现在的奴仆。它的每一个奴仆都不能离开它超过三天。否则的话……”

“会怎样?”祝童好奇心起,悄悄催动蝶神,将一枚赤蝶送进海洋之心。经过血球的滋养与眷顾,蝶神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天啊,你在做什么?”汉密尔顿勋爵感应到海洋之心的变化,扑上来要抢夺。可被祝童一脚踢中滚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六、海洋之心(下)

海洋之心湛蓝的晶体内透出盈盈红光,微小的赤蝶飞向最深处,在那点漆黑周围舞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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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伤害它。”汉密尔顿勋爵举起双手,几乎是爬到祝童脚前;“我告诉你真相。”

“你要快点啊。我的能力有限,如果稍不注意……”祝童笑眯眯的威胁道;“威尔逊夫人已经承认失败,我如果把你送进牧场,你的最好结果是做一辈子马夫。”

勋爵凝视着海洋之心,眼光里的神采慢慢熄灭:

“米勒和詹姆斯进入樱花资产管理公司都是威尔逊夫人的主意。他们超越自己的权限,分别与约登。威尔逊银行签订一项对赌协议。从上个月这个月的二十号,取一个月去见内的平均值,日经指数每下跌一点,井池财团将付出一百万美金,没上升一点,得到一百万美金。如果日经指数下跌超过一千点,井池财团的现金储备将枯竭,不得不接受我们提出的条件。”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日经指数将会下跌?并且超过一千点。”

“雷曼先生是美国参议员,他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所以出局了。可是,你知道他曾路过从美国太平洋舰队基地,爱德华将军是那里的主官。今天是十四日,后天明天这个时候也就是十六日,有一艘属于井池财团的巨型油轮进入巴士海峡。它将遇到风暴的袭击而沉没。曰本是个资源匮乏的岛国,每个来自海洋的消息都会引起轰动。并且,通过巴士海峡的海洋运输几乎是他们的生命线。世界将关注这件事。”

“这么说,那艘油轮是被击沉的?被一艘美国潜艇或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那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外。”

“该怎么做呢?如何防止它的发生?”

“你可以透过某种途径预测,说那艘油轮将成为阴谋的牺牲品。”汉密尔顿贪婪的看一眼海洋之心,低下头;“如今,我只想带着它,回到我的游艇上去。”

“我如何能相信,你这些话的是真的还是又一个骗局?”

“米勒和詹姆斯还在东京樱花大厦,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威尔逊夫人在天夜牧场,如果您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去九津或是牧场住上几天,等这件事结束了,大家还是朋友。”

“委员会那边如何交代?你不会受到惩罚吗?”

“有人要受到惩罚,但不是我。雷曼先生是最好的替罪羊。”

祝童思量一会儿,似乎没什么破绽了。

可他并不敢就此相信汉密尔顿勋爵,敲着桌子请松井平志进来。

夕阳隐没成黄昏,黄昏又沉淀出黑夜,三辆轿车开出海力诺俱乐部,驶向城外的九津庄园。

亚洲进入黑夜,而大洋彼岸的美国才刚刚苏醒,美国参议员雷曼在京都海力诺球场的表演震惊了世界。他那极端白人至上的极端言论不只激怒了曰本民众,同样在美国和欧洲引起轩然大波。

蹊跷的事发生了,转播并热炒这条新闻只是一些二流电视台和媒体。包括***n与BBC等一些超级媒体不约而同的选择的忽视,他们更关心的是爱德华将军在东京的行程。参议员雷曼先生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美国时间中午十二点,几家大媒体的官方网站是同时挂出一条视频。半小时后,他们声称遭受到黑客的攻击,并很快删除了那条视频。可是已经晚了,因为黑客在视频的开头发布了一条声明,用一个卡通形象的球童渡边俊对这几家媒体极尽挖苦羞辱,这条视频中被植入了一个寻宝游戏,任何人只要能第一个找出那个程序并破解掉,将能能赢得一百万美元的奖金。

这份声明宣称,一百五十万美金已经打入法国一家二流律师事务所的帐户。一小时后,那家律师所对外宣布,确实接到了这样的委托。

雷曼先生的精彩演出,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得到了更大的关注度。

于此同时,英俊球童渡边俊也神奇的走红了,更红的是渡边俊的卡通秀。

第二天,四月十五日。福华造船筹备处一行与合联船舶组建的谈判团队同时离开海力诺俱乐部,他们将飞往上海,并在那里继续谈判。

也在这一天,曰本著名专栏作家横山卓文在自己的专栏里针对“海力诺事件”发表的评论。他强烈的批评曰本zf内部存在的保守势力,认为他们正在把曰本拖向深渊。横山卓文认为,曰本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却还需要美国保护。一个在美国不得意的政客,跑到曰本竟然受到比天皇还高的礼遇,如果不摆脱对美国的恐惧与依赖,曰本将没有前途。

在另一份报纸的专栏里,横山卓文忧虑曰本的经济基础之脆弱,就如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也许很小的风浪就可能威胁到国家经济的安全。他假设说,井池远洋运输公司的一艘名为万鸿丸的万吨油轮将驶入巴士海峡,如果万鸿丸出现比如沉没这类意外,势必会使整个曰本陷入恐慌。

如果两艘,三艘“万鸿丸”在一周内连续出现意外,曰本与石油乃至造船有关的行业都会受到波及。如果这个雪球越滚越大的话,曰本股市将面临一场灾难。

四月十六日早八点,一辆疾驰的房车穿过涛谷镇,带着尖利的刹车声,停在峡口涛谷医馆、也就是原濑清寺门口。

祝童跳下车闯进医馆大门,松井平志从驾驶席下来,叶儿也从后座出来,站在车边无奈的看着他。

今天清晨不到五点,祝童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他无论如何也要去天夜牧场。

叶儿怎么说也劝不住他,祝童两眼赤红,中邪了一般。

白家树早得到消息迎出来。

“我要去牧场,麻烦您通报一下。”祝童说话的对象是守在医馆门口的一个灰衣老者,他是天夜牧场的第一道关卡。

老者正在切割艾蒿,眼皮都没抬,轻轻吐出几句日语。

白家树兼职做起翻译:“他说,小姐吩咐过,禁止你进牧场。”

“我如果一定要进呢?”祝童心里恼怒,又不敢发作。对方明明会说汉语,却故意用日语回答,明显是在刁难。

灰衣老者点点药房,也就是以前的濑清寺偏殿,用汉语说:“那里有部电话,你可以问问牧场的意思。号码是……”

祝童走进去,桌子上果然有一部电话。

他拿起电话,拨通那个号码。

里面传来的不是井池雪美的声音,而是一声温柔的呼唤:“孩子……”

叶儿和松井平志走出药房,轻轻闭上门。

井池雪美小姐很快感到涛谷镇,祝童很听话的跟着她的车队回到九津。

当天晚上,松井平志与川上洋子小姐进入九津,他们带来了这场风波最后结果。

经过两天的讨论,松井平志收买的政治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雷曼先生在曰本的朋友们都变成了陌生人,那份针对福华造船的提案被暂时搁置。

川上洋子小姐认为,暂时搁置的时间不会超过六个月,所以,福华造船的所有谈判与协调需要在五月份结束;六月初,必须开始福井船厂的拆迁工作。即使这样,能否在年底之前完成福井船厂的整体搬迁还是个未知数。

川上洋子强烈要求能有至少一小时与李先生单独交流的时间。

叶儿没说什么,井池雪美小姐却用一个暧昧的微笑替李先生拒绝了。

可这也没难倒神通广大的主持人,川上洋子临走时表示,她将加入一个摄制组到中国进行采访;希望那时能得到李先生的帮助和指点。川上洋子还建议,李先生一行应该尽快离开曰本。福华造船在九津乃至京都海力诺俱乐部进行的谈判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雷诺先生毕竟还有一些影响力;她听说在未来的几天,也许有人会在某些方面做点文章。

川上洋子小姐走了,祝童不满的对井池雪美说:“你不应该替我做决定,她的话没说完。”

“无论你承认与否,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井池雪美温柔的挽住祝童的右臂,他的左手与叶儿牵在一处;“洋子小姐很有魅力,所以她才能得到不少‘内幕’。可是,她身上有一些不太体面的绯闻,我不希望我的未婚夫这样的小姐有过多接触。叶儿姐,我做错了吗?”

叶儿抿嘴一笑,微微摇摇头,又点点头。

祝童想说自己冤枉,与川上洋子小姐之间只是纯洁的工作关系。可他左右两臂内侧嫩滑处几乎同时受到了袭击。

祝童咧咧嘴,不再说什么了。这个时候没有道理可讲,说什么都是枉然。

“二十号很快就到了。”祝童意有所指的说。

“是啊,那份协议虽然有瑕疵,平志君认为威尔逊夫人那边没有瑕疵,如果不未来两天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能赚两亿美金。”

“发财了就该做点善事。”祝童做出眼馋的样子。

叶儿甩开他手,走了。

四月十七日,成田国际机场。

上午十点十分,祝童一行六人匆匆走进候机大厅。

松井平志为他们定了一架小型商务专机,十几万的费用让叶儿颇感心疼。

祝童说:“福华造船已经没我什么事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了大家的安全和舒适,就奢侈一回吧。”

于蓝提前一步去办理登机手续,祝童挽着叶儿的手走向柜台,表情轻松的与身边那位朴实的青年随意交谈着。

陈依颐搀扶着钱老,老头子这一段累的不轻,在九津修养三天才缓过劲来。

与半月前到来时受到的隆重欢迎想必,此次离开曰本,祝童周围冷清了许多。

井池家族只派出两辆商务车把他们送到进场,井池雪美小姐和池田一雄都没有露面。

与祝童交谈的青年是曲奇,前天下午,曲奇从天夜牧场到达九津。

很明显,曲奇将正式走上江湖道和上海滩的舞台,成为曲老亿乃至豫西逍遥谷的代言人;他的第一个身份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的私人助理。

曲奇这样做等于是一次镀金。

“李先生,请这边来,有人请您喝杯茶。”彼得忽然从一根柱子后闪出来,拦在祝童面前。

“那位先生是谁呢?应该有个姓名吧?”祝童四处扫一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人。

“您应该知道。请来吧,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彼得很有风度的坚持着。

“我不渴。除非您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并且,有什么好处。”祝童松开叶儿手,轻轻把她挡在身后。曲奇很自然的斜跨半步,与祝童形成一个夹角,把彼得隐隐限制在一个狭窄在范围之内。

“卡尔先生和史密斯已经安全抵达上海,可是他们的家人没在上海。”彼得小心的观察着祝童的脸色,缓缓的说;“雷曼先生不只代表美国,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您应该替您和您的朋友们考虑的多一些。”

“雷曼先生……”祝童对与一位失意政客见面毫无兴趣,彼得含蓄的威胁使他不得不考虑,在卡尔或史密斯的家人被人胁迫的情况下,他们是否会屈服?

“雷曼先生在哪里?”叶儿上前一步,直接面对彼得。

“雷曼先生在贵宾室,那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彼得微笑着;“苏小姐,您也要去吗?”

“李主任身份敏感,如果见面的话,应该在一个公开场合。我们现在去咖啡厅,登机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只够喝一杯咖啡。”叶儿说。

曲奇没有走,而是站在彼得身边。

“您要做什么?”彼得感觉到无形的势压,曲奇就如一座山,虽然不动却自有威严。

曲奇伸出左手,做出个请的姿态。

彼得耸耸肩,转身走向大厅一角的电梯。

曲奇稳稳的跟在他身后三步处,不远也不近。

七、咖啡时间(上)

成田国际机场的咖啡厅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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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里面的客人并不多。

祝童选择了一张距门口最远的桌子,坐下就问;“叶儿,为什么要见雷曼?”

叶儿打发走侍者,扭头就变得神情肃穆;“雷曼的背后不只是财团和环保组织,他还和一个国际重工集团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去年,邀请雷曼先生到上海访问的就是那家重工集团,当时,他们正在谋求收购正海机械集团公司。”

“那是一家什么公司?”祝童注视着门口,问。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今后有的是时间。现在,你要抓紧时间考虑一下该如何面对雷曼?”叶儿很有条理,她抬起手腕看看表;“你大概还有三分钟时间。”

祝童抽出一支烟,噙在唇边。

“这里不允许抽烟。”叶儿提醒道。

祝童点点头,香烟还在他唇间旋转:“我脑子很乱,不抽烟的话,除非……”

“除非什么?”叶儿虽然这样问,白皙的肌肤却微微泛起红晕。

祝童的目光在她红润的嘴唇周围打转,不问可知,脑子里不只是乱那么简单。

“除非苏警官多给点提示。”祝童不怀好意的笑着。

叶儿的脸更红了,轻啐一口,才说:“对于雷曼先生那样的人来说,承认失败就等于自杀。他要见你只有一个目的。”

“谢谢。”祝童点点头,仰身抬起头,微微闭上眼。

香烟在他唇边旋转,甚至可以说是在舞蹈。叶儿注视着这个神秘而熟悉的男人,有时候,她熟悉他的每一个眼神乃至微细的动作代表着什么;而此刻,当祝童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时,她感觉彼此的距离是那么遥远。

回到上海,福华造船已经没有任何悬念,谁也没有想一项引人注目的巨额投资案会以这种方式定案。祝童根本就无视任何商业规则,强迫与福华造船所有的利益方登上他设计好的擂台;胜负只在一念间。

回到上海,祝童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而叶儿将要面对一个艰难抉择。她在想,自己该何去何从?跟随这个她深爱的男人,或者……

曲奇轻轻来到旁边,叶儿回头,雷曼已经在隔着三张台子处坐好。

叶儿刚要说话,却看到那支香烟从祝童唇边弹起,划过一道圆润的曲线,准确的落在雷曼那张桌子正中央,且直直的竖在那里。

祝童起身,两步跨过去坐在雷曼对面。

“苏小姐,他们需要一点时间单独交谈。”彼得走过来,做到祝童刚才的位置上。而曲奇在他旁边,还是站着。

“您要见我?”祝童有拿起那支烟,依旧含在唇边。

雷曼脸上没有预想中沮丧,只有几许疲惫;“我已经做了该做的。两个小时之前,我刚与渡边俊先生的经理人和父亲达成协议:渡边俊将作为我的干儿子到美国发展,所有的费用都由我负责。”

“哦。”祝童略显意外,还是礼貌的鼓鼓掌;“精彩,这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也包括我。”

“遗憾的是,渡边俊先生希望能得到您的允许,对外发表一个措辞对您稍微不利的声明。”雷曼掏出一张空白支票,推到祝童面前;“它的最高额度是五百万美金。”

“雷曼先生,有话请直说,我是个很直接的人,不善于猜哑谜。”祝童拿起支票轻轻抖动。

就如表演魔术一般,那枚价值五百万美金的纸片一点点变成纸屑,而祝童的手指似乎没有移动过。

如果真相信雷曼说的话,祝童就真是傻子了。渡边俊如今在春子手里,不可能认这个当众殴打过他的的人做干爹,雷曼根本就没见到渡边俊的面。所谓的协议,顶多只是雷曼或彼得与渡边俊的父亲之间的事。这五百万美金的意思,是要求祝童把渡边俊交给雷曼。

“您应该再考虑一下。”雷曼轻声劝道;“飞机从这里到上海要飞行两个小时,最危险的一段航程在于要经过一片辽阔的海洋。很凑巧的是,我最好朋友对那片海洋的安全负责。”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威胁吗?”祝童眉心一挑,嘴角泛出冷笑。

“当然不是。”雷曼耸耸肩膀;“我的话……如果造成什么误会的话,我只能说很抱歉。可是,您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冷笑,不适合咖啡时间”

“那是因为您说的笑话一点也不可笑。”祝童轻嘘一下,纸屑纷飞,漫漫洒洒扑向雷曼那边。

雷曼歪着脑袋避开,又说:“可是,您不能在对我做出那样的事之后,拍拍手一走了之。不是吗?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一下祝童真得听不懂了,他眨着无邪的眼睛:“对不起,我不明白您要说什么?”

“我是美国参议员,是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团体的成员。您伤害了我,很可能在下一次选举时,我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祝童瞟一眼雷曼的西装,他很怀疑对方身上某处藏有录音设备。“您是美国参议员;我不是美国人,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帮助您这样的‘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我从来没去过美国。”

于蓝办理好登机手续找过来,在叶儿身边坐下。

“因为,您策划并指挥了针对我的阴谋。”雷曼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焦虑,他快撑不住了。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祝童又给出一个冷笑;“咖啡时间不宜过长,彼得说,您只需要十分钟。”

“我需要一个建议。”雷曼低下头;“如果您遇到我这样的情况,会如何化解危机?”

“不知道。”祝童摇摇头,怜惜地看着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想了想,忽然笑了;“您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

海力诺球场事件从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在过去的三天里,世界上各大“主流”媒体在“被迫”对对雷曼参议员的行为和动机给予关注之后,最近两天很有默契的把焦点对准了球童渡边俊。包括日本和美国的媒体在内,对雷曼先生采取了一定程度的冷处理。

对雷曼的行为讨论和关注比较多的是发展中国家的媒体,可是,它们的声音实在有些虚弱。

汉密尔顿勋爵说得不错,雷曼先生曾经是某个财富俱乐部的大人物之一,是“世界上最有权利的人”。而世界上多数“主流”媒体都被那些权势和巨额财富所左右着、影响着。

“我们需要互相帮助。”雷曼很诚恳的说,至少那双铅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诚恳的目光;“我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对外界交代,而你能提供这种帮助,只要把渡边俊交给我。你需要一个我这样的朋友,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某一天你发出召唤,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这就是我的承诺。”

桌面上出现一直红色录音笔,雷曼小心的把它退到祝童面前,说:“现在,你可以问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祝童盯视着雷曼的眼睛。

“是,它们能保证我将来不至于反悔。如果你不相信它的话;”雷曼看着录音笔拿;“你也可以用自己的。为什么不呢?对你来说,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可说是满载而归。渡边俊对你已经毫无价值,可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他能挽回我的声誉。”

“三个问题,你将为我做三件事。可以这样理解吗?”祝童指尖转出龙星毫,脑子里飞速的衡量着这桩生意的可行性。

“如果您认为合适的话,我没有拒绝的资本。”雷曼耸耸肩,无可奈何的

“我需要征求一下朋友们的意见。”祝童拿出手机。

雷曼一定试图对渡边俊传达过同样的信息,到目前为止,春子那边没有传来任何信息。这说明,春子以及渡边俊都把选择的权利交到祝童的手里了。

祝童认为春子那边应该无所谓,福华造船已经成局,渡边俊已没什么利用价值。可是为了慎重,他还是给柳伊兰打了个电话。

果然,柳伊兰笑着说:“如果能卖个好好价钱,我没有意见。只是,得到的好处要有我们一半。”

“他有什么想法?”

“渡边俊吗?他不太喜欢雷曼。可是没什么,只要你们谈好了,他的工作由春子负责。”柳伊兰轻笑两声,暧昧的说;“我倒是有点担心另一个人啊。洋子小姐要求加入我们的队伍,可是,她明显是冲你来的。”

井上洋子要加入八品兰花!祝童掂量一下,发觉柳伊兰真的在说笑话。她不会到处宣传兰花的理想,井上洋子虽然见多识广,也不可能知道八品兰花是什么东西。祝童如今最大的难题不是井上洋子,而是井池雪美小姐。无论祝童如何解释,她都坚决认为自己是祝童的未婚妻。

“好了,渡边俊先生可以交给您。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祝童将龙星毫一点点探过去,黑色晶体内已然培育着一只紫蝶;“有人告诉我不要轻易相信政客的承诺,可是为了我们的友谊,我觉得这个险值得冒。您同意吗?我将送给您一个小小的礼物,它能让您的身体更加健康,任何疾病都将远离您。唯一有点不便的是,每年的这个时候,您都要来见我一面。”

雷曼看着逐渐移近的龙星毫,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可是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祝童摇摇头,龙星毫缓慢却坚决的接近雷曼眉心印堂穴。

彼得一直在观察着这边的情况,忽的站起来,想要过来阻止祝童。

曲奇将右手搭在彼得肩膀上,轻轻一按;彼得不由自主的坐回去。

“咔嚓“一声,结实的椅子被他坐塌了。

雷曼撇一眼那边,微微摇摇头:“我接受。不要为难彼得,他是个好人。”说完,就闭上双眼。

龙星毫刺进雷曼印堂穴,将一枚紫蝶种进去。

七、咖啡时间(下)

这是祝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人下蛊,用紫蝶替人治病他已经很熟练,用来要挟竟然成为一个新课题。www.65txt.com

他已经斟酌了一会儿。重要的不能让紫蝶太活跃,它应该在雷曼体内处于半休眠状态,位置也很讲究……

“如果感觉不适,请尽快来中国找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的私人医生。”

处置好紫蝶,祝童起身握住雷曼的大手,殷殷叮嘱着。那样子,真和一位医术精湛的医生对待病人差不多。

十一时十五分,弯流豪华商务包机腾空而起。

祝童与叶儿坐在一起,陈依颐陪着钱老坐在公务舱的另一边,于蓝和曲奇在祝童身后。

“你们刚才达成了一个协议。”东京湾消失在机翼下,叶儿问。

祝童正安抚蝶神克服高空不适症,不在意道:“不算什么协议,雷曼先生想要挽回影响,渡边俊是他唯一的选择。雷曼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我想,这次对他的伤害也许太大了,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改善一下彼此的关系,无论对我个人还是对福华造船来说,都没有坏处。”

“你想过别的吗?”叶儿转过身,清澈的大眼睛里有些许的不安。

“别的?”祝童不明白叶儿要说什么。

蝶神依旧不适应高空飞行,搞得祝童脑子有点晕。

“你考虑过是非吗?在你的世界里,利益与公平正义相比,孰重孰轻?”

“我没想过。”祝童老老实实的回答;“也许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你不好理解的环境中,那是个强者为王的世界。公平正义,弱者更喜欢使用它们。”

“可是,那个世界正在离去。”叶儿反握住祝童的手,柔声道:“我不太理解你们的江湖,但我认为,那里也有正义和公平。不只是弱者需要,你算是江湖道中的强者吧?你想得到什么,很少会用拳头。”

“我算不上强者。”祝童心虚了,叶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

“李想或祝童,对我是两个人,也是一个人。以前,我感到困惑的是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你。现在,我想清楚了,我爱的是你,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你想过没有,我们如果在一起……我是说,孩子和女人都是天生的弱者;如果一个社会没有最基础的公平与正义,最悲惨的就是他们。”

“你说的情况很少出现。”祝童被触动了,虽然这种触动很微弱。

“你和雷曼先生之间的协议,应该考虑要另一个人的感受。渡边俊还是个孩子啊。你这样做,对他不公平。”

“对渡边俊来说,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和老虎伍兹一样的高尔夫球星。只有给他足够的支持,谁捧都是捧,没有本质的区别。也许跟着雷曼这样的大人物,渡边俊的前途会更加光明。”祝童说。

“不一样。”叶儿坚决的说;“这两天我和他谈过几次。渡边俊有很强烈的自尊,他不喜欢雷曼,他害怕那样的人。他是那么相信你,甚至崇拜你。你这样做等于抛弃了他。”

祝童一时默然,心想,在这件事上也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他从来没想到过渡边俊对自己的感觉,在他看来,渡边俊只是一件用来对付雷曼的工具。事情已经结束,渡边俊与他之间的联系自然而然就划上了句号。

“我做不了许多。叶儿,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不可能担负起太多的责任。”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可是很少表现出来。我只希望你今后做事能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社会需要公平,需要有责任的人去承担应有的义务,维护社会的正义。”

“那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我不是警官。”祝童开始打岔,这样的谈话对他来说是折磨。

“社会由一个个人组成,每个人都应该为它付出努力。多一点爱和美好,我们的生活就会好一点。”

“但是,社会有政府在管理,你说的那些正是政府的责任和义务。叶儿,世界是多面的,雷曼、田旭阳、还有那位勋爵,他们的世界里哪里容得下爱和美好?与他们打交道,稍微善良一点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你才那么粗鲁?”

“粗鲁?!”祝童没想到自己给叶儿留下的是如此印象,愣住了。

“是粗鲁,你从来就没想过要靠正常手段去解决问题。”

“那是因为,那些问题靠正常手段根本解决不了。法律或规则,有用吗?”祝童倔强的说。

话题又要陷入沉重,甚至要引发一场争吵,两人都默然。

祝童心里不好受,捂住叶儿的手:“叶儿,我们不需要吵架,特别是不要因为那些人而伤感情。从现在开始,他们的世界与我们无关。”

他想,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叶儿是那么善良,她应该生活在一个美好的世界中。

叶儿也感受到祝童的心思,柔声说:“你希望我辞职,是吗?”

“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好。唔,刚才你说到孩子,好叶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谁说的?”叶儿微红了脸,把头扭向舷窗方面。

“也许,我们不会有孩子。”祝童艰难的说;“是我原因,你能接受吗?”

“只要我们在一起,有没有孩子都可以。”叶儿没有转身,把头靠在祝童肩上。她不知道祝童为什么说可能没有孩子,此时此刻,也不想问。

“你和井池雪美小姐之间有一份协议。”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她知道,是吗?”

“按照那份协议,如果我和你之间有孩子,就要……就要和她结婚。”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叶儿漫声道。

这个话题是如此敏感,祝童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转头看向另一边。与井池雪美之间纠缠不清的麻烦完全是他自己惹来的,真的与叶儿无关。可是,如何从纠缠不清中脱身出来?小骗子自诩聪明过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好的办法。

叶儿也在想,想起那天井池雪美闯来“捉奸”就想笑,无奈,心里更深处涌出的苦涩让这笑变成了苦笑。

祝童有个很好的习惯:自我反思。

他时常会在一桩生意结束后询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今他在想,自己是真的被井池雪美和威尔逊夫人刻意营造出的形势所迫?还是沉迷与危险而富有挑战**中,想要证明自己,而主动跳下去接受挑战?

没有一个很明晰的答案,或许二者兼有吧。

好一会儿,叶儿才调整好状态,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祝童想要将叶儿揽进怀里,无奈宽阔的航空席不允许更亲密的动作。

“就要到上海了。”

“是啊,就要到上海了。”祝童重复着叶儿的话。

“有什么打算?你真的要退出吗?”

“福华造船已然成局,该做的我都做了。下面都是具体工作,我留下来毫无意义,也许还要给人添乱。我想,是回到海洋医院,还是别的地方?这个漩涡,越早离开越好。”

叶儿看到祝童的眼光在陈依颐身上转了一圈,奇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叶儿,你坐过去一会儿。我和陈小姐商量点事。”

祝童正要对陈依颐发出邀请,耳朵被叶儿扭住,他只好投降,说:“好叶儿,我真的没打什么鬼主意。是这样,我想用我该得到的奖励,和陈小姐换一样东西。”

“换什么?”

“一家医院。我答应过你等福华造船有了结果就回去做医生,现在看来,海洋医院一点也不比福华造船简单。”

“你想要陈小姐的医院?”叶儿大吃一惊。

“海洋医院内部错综复杂,我希望接下来的时间别太累,能好好的和我的叶儿守在一起过日子。”祝童很耐心的解释着。

更重要的部分他没有说,东海制药的几种新药已经开始上市,祝门的资金压力有所缓解,祝童也不需要大笔现金。在上海收购一家医院,是七品祝门未来发展的需要,也是祝童的需要。“神医李想”明显不符合他的规划,想要在上海滩立足,小骗子需要一个合适的新面具。一家医院的院长,到哪里都有面子,且比较低调。

祝童拥有福华造船百分之一的股份,还有额外的百分之一的期权。

期权部分按照股市计价,如今价值大概在一亿人民币左右。前期,祝童从范行长那里贷款两次,共计一千万,如今已然花的七七八八。余下的部分,叶儿已然按照祝童的意思制定了一个分配计划。福华造船联络处与筹备处的所有职员,按照贡献大小和职位高低,都将得到一份丰厚的回报。

股份的价值就不好说了。如果祝童找万家生佛或无情大师要求变现,价钱根本不是问题。

即便如此,在这个阶段用福华造船百分之一的股份还不足以交换陈依颐名下的那家崭新的医院,祝童也没打算完全拥有那家医院,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的话,陈依颐一定不会与他讨价还价。

“李想,你当初的理想呢?”叶儿若有所思的问;“我们曾经买过一套房子,还记得吗?你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那时只会哭,我不知道,我的爱人这样说不是在安慰我,因为对于你来说,钱从来就不是问题。”

“叶儿,你相信我吗?”祝童感觉事情严重了,拉过叶儿的手。

叶儿没说话,只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钱买不来爱情,多少钱也比不过叶儿的一个微笑。那个时候,我身上的所有钱加起来也许能在上海买一套还算能住房子。后来发生了好多事,这些钱……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忽然会有如此多的钱。我向你保证,现在所有的钱都是干净的。有了那家医院,我就可以帮助更多向苗苗那样的孩子。叶儿,我们要在上海生活,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如果你感觉不好,我可以把它们捐给凤凰基金。”祝童脑子有点乱,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你决定吧,我无所谓。钱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只要叶儿开心。”

“你真的这样想?”叶儿被感动了,没有哪个男人会如此洒脱。

祝童点点头:“我当初的理想,是有一个配得上你的身份,安安稳稳过生活。”

“现在呢?”

“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两人久久凝视着,浓浓的爱意流转往复。

“我去叫陈小姐。”叶儿受不住,红着脸站起来。

八、急流勇退(上)

“你想要伊丽斯?”陈依颐的惊讶比叶儿更甚,樱桃小口张成一个大大的O。(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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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和平志君都认为最适合的我位置是给福华造船看大门,那样,明显是有失我‘神医李想’的身份。”祝童肯定的说。

“我不懂。”陈依颐上上下下审视着祝童。福华造船在这个人手里从骗局变成一个很有前途的超大型造船公司,祝童如果留下来,至少能得到一个董事局副主席的位置。那是个前途无量回报丰厚的职位,没有人会如此轻易的放弃。

“有什么不懂?”祝童笑道;“我只擅长阴谋诡计,不会也不懂经营一家船厂。”

“主任是要急流勇退。”陈依颐支起下巴,勾魂的双眼流露出暧昧的味道;“可是,你为什么还会和雷曼先生达成那样的协议?”

祝童脑子里“轰”的一震,陈依颐触及到了一个隐藏得很深的所在,那里有蠢蠢欲动的野心,有渴望冒险渴望在更大的舞台上耀武扬威的冲动。不是陈依颐,祝童根本就没觉察到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复杂。

难道自己不甘心就此退出?与雷曼达成的协议,他今后还想利用这个人?

“我是为了你们好啊。与雷曼先生达成的协议,他就不敢针对福华造船耍什么花样了。你们的路还很长,说不准会遇到什么事呢。”好在,小骗子早已养成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好习惯。

他开始正审视自己,叶儿刚才问的那句“你的理想呢?”

这句话,他也曾在梵净山问过索翁达活佛,

“我觉得,你不可能彻底离开。我的感觉一向很准。”陈依颐很肯定的说。

“飞机一落地,你就知道了。”

“既然这样,我把伊丽斯医院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你。”陈依颐看祝童是认真的,惋惜的摇摇头;“真搞不懂你,这样也好。医院刚开张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现在是表姐和周小姐在打理。你去了正好,以‘神医李想’的号召力和你的能力,一定能让伊丽斯赚大钱。福华造船百分之的股份,应该能……我需要和池田先生商量一下。对不起,事关重大,井池财团是伊丽斯的大股东。这件事,必须经过董事会讨论。不过,我认为你至少能得到伊丽斯百分之四十以上的股份。”

“我要控股,如果福华造船的股份不够,我可以再支付一笔钱。”

“为什么要控股?”陈依颐不满的说;“能得到百分之四十已经是第一大股东了。李主任如此厉害,你就是把伊丽斯拆了种地,也没谁敢干涉你。”

祝童笑笑没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索性不说。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两个字:慎独。

与索翁达类似,他如今正处于一个巅峰之上,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内心的**所左右。

祝门术字有静心的效果,也只是静心。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想,经过了如此多的事,有些东西正悄无声息的在他心里刻下一道道痕迹,抹平这些痕迹需要时间,更需要他付出巨大的努力。

一点,上海的影子出现在地平线上,且越来越大。

祝童一行刚走出通道,眼前的一幕就把他们惊得花容失色。

数不清的闪光灯让小骗子一阵目眩,好容易看清楚眼前的状况,身上的行囊已经被人拿去,怀里多了一捧盛开的鲜花。

王向帧搀扶着范老站在正对面,两旁是一干政府相关官员,两位美女记者当然也出现在迎接的人群中;祝童怀里的鲜花,就是欧阳塞过来的,她同时还献上一个香艳的轻吻,以及一句低低的邀请:“随时恭候您的召唤。”

祝童连忙把钱老和陈依颐请到前面,再看时,曲奇已不知去向。

范老握住祝童的手,重重摇了几下,说:“你是英雄,是中国的英雄,是上海的英雄。城市英雄。”

“惭愧惭愧,我做的并不好。”小骗子一阵肉麻,接着是心惊肉跳。

向老握住祝童的另一只手,笑呵呵的说:“已经不能再好了,我以你为荣。”

祝童这才想起来,名义上,自己是向老的学生。

做英雄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上一次做英雄差点把命丢在梵净山,这次少不得要脱层皮了。

好在,王向帧和范老都知道祝童不希望弄得太轰动,简单的欢迎仪式过后,祝童被安排和范老和王向帧坐上一辆商务车。叶儿和别的人去哪里了,小骗子根本就没看见,都应该在后面的几辆车上。

车队驶上高速,祝童抓紧时间汇报在日本的工作状况,特别是与松井平志和史密斯之间达成的合作意向,需要详细解释一番。

虽然有一份更详细的书面报告在此之前已经传回国内,可是祝童需要解释的是,为什么?

王向帧听完,说:“谁都没想到你会以这样方式促成福华造船。辛苦了。”

“那是我该做的。”祝童知道,王向帧和范老对他的大部分动作都有相当的了解,细细想来,确实很辛苦。

“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决定退出,陈依颐小姐有一家医院,我想,那是个合适的地方。二位如果有病的话,尽管来找我。”

范老和王向帧对视一眼,都没想到祝童要在这个时候退出福华造船。

向华易更是舍不得,说:“没有你,史密斯他们又该耍花样了。”

“谈判已经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史密斯和卡尔都在上海,他们……他们需要福华造船,不会再耍什么花样。”祝童想解释些什么,又想,有些东西最好是心照不宣,说出来反而不好。特别是对王向帧和范老这样的人,要留下回旋的余地。

“去那里也好,我这就搬过去。”范老先表态。

王向帧没说话,祝童一阵紧张,莫非还有什么事?

“李先生是自由的。”范老拍拍王向帧的手臂。

“我只是感到一家医院的院长,太委屈李先生了。”王向帧终于说话了。

“人各有志啊,王先生,您应该了解,我为什么来上海?”祝童略感不满,这两句绵里藏针,很有点不给王向帧面子。

“也好,李先生总是还在上海。”王向帧爽快的摆摆手,这件事就算定了。

车队驶进市区,停到锦江饭店门前。

程震疆带着十名高大威武的保镖散在周围,隐隐围成一个圈。

他们要保护的不只是载誉归来的老板,还有王向帧和范老。

福华造船筹备处全体职员在吴瞻铭带领下迎出来,史密斯先生和卡尔也在,事实上,所有与福华造船有牵连的人都到了;与福华造船没什么关系的,也到了不少。

祝童已经变成上海滩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大家都看到了两个事实。

其一当然是范老和王向帧亲赴机场接机,如此高的规格,与迎接一位凯旋归来的英雄一样。并且,他们还同时作为主人,主持了这场欢迎晚宴。

其二就是合联船舶董事长史密斯先生,他先祝童两天回来到上海,并且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要与福华造船展开毫无保留的亲密合作。

史密斯甚至高度赞美上海的城市环境和投资环境,认为这里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地方。

客人挤满了锦江最大的宴会厅,好些人祝童都没见过,却不得不陪着笑脸一一交换名片,礼貌的寒暄。这就是认识了。

黄杰也来了,他也介绍一个朋友给祝童认识,郑区长的继任者,付区长。付区长以前就是郑区长的副手,这次能转正显得踌躇满志。他握住祝童的手紧紧摇了三摇,表示出极大的诚意。

还有范西邻,他也来了,他介绍的两个年轻俊彦祝童感觉眼熟,仔细想想,原来一年多前曾在黄海的病房里见过,也就是搞经济和搞海关的那两个。上次,他们甚至连名片都懒得与他交换。

祝童这才知道,原来人家真的大有身份,黄海的朋友都是有些来头的。其中一位是某银行副行长,另一位是海关实权官员。

他们如今看祝童的眼光完全不同了,当初那个貌不惊人的小医生,已经成为能在这个城市呼风唤雨的人物。

祝童想,该结束了,再这么下去,认识的人越多,麻烦就越多。

酒过三巡,祝童高举酒杯当众宣布,从即日起,他将辞去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

王向帧和范老没表现出什么,他们心里也很吃惊,本以为,祝童即使要离开,也要等到整个谈判结束,那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大多数人在看到范老和王向帧的表情后,都认为“神医李想”将另有重任,几乎同时报以礼貌的掌声。他们几乎都属于财经人士或者相关人士,对与福华造船相关的新闻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

其中有数位更属于消息灵通人士,他们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知道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在海力诺球场上的一幕对福华造船的最终命运意味着什么。听到祝童宣布退出福华造船,都露出若有所以表情,其中就包括范西邻。

最意外的是史密斯,他坐在祝童左手,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蹦起来。顾不得礼貌凑到祝童耳边问:“亲爱的李,你真的要离开我们?”

“这次,我真的没骗你。”祝童已然喝下不少酒。

“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

“史密斯先生,你还怕什么呢?”祝童用似笑非笑的表情警告史密斯,别耍花样。

“我应该让老卡尔也知道这个好消息。”史密斯受不住了,尴尬的笑笑。

叶儿坐在祝童右手位置,从飞机降落到现在,祝童的情绪一直不高;脸上的微笑在她眼里显得有些生硬。

“如果是因为我,你……”叶儿忍不住说。

“嘘……”祝童会以一个微笑;“小傻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来到上海?叶儿帮个忙,去问问王先生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有两个朋友想见他。”

万家生佛一同走过来,祝贺祝童做成了一件大事。

祝童也很识相的把他们介绍给王向帧,人家花了大价钱,应该得到回报。

八、急流勇退(下)

范西邻端着酒杯走来,祝童先开口了:“夫人贵体还好吧?”

“谢谢李主任挂念,Della很好,预产期在十一月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如今在杭州乡下调养。”

“我将去伊丽斯医院,欢迎Della来照顾小店生意。”祝童大言不惭,开始拉第一笔生意。

“Della和我就喜欢小店,小店有特色啊。”范西邻笑了,接着将话题从Della身上移开;“听说田公子最近恢复得不错,李先生走了,他可能要回来了。”

“田公子是个病人。”祝童也笑着举起酒杯,与范西邻碰一下;“病人就应该专心养病,如果走动多了,可能很危险。”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病总有好的时候啊。”

“他的病根在福华造船,什么时候福华造船步入正轨,可能看到福华出产第一艘大船,田公子的病自然就该好了。”

“近期,传素大师去看过田公子。”范西邻从另一个角度游说;“他可能拜入空门。”

“好事啊。”田公子想出家当和尚当然是好事,祝童斟酌片刻;“普贤寺的无处大师佛法精湛,德行高深,过几天,我请无处大师去佳雪花园。如果田公子有那个的意思的话,是个好机会。”

“当然,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范先生,您为什么对田公子的事如此感兴趣?我感觉很突然。”

“我们曾经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范西邻毫不在意;“前几天我去佳雪花园看望老朋友,觉得应该帮他一把。佳雪花园那样的老宅子越来越少了,Della喜欢那个地方。”

重要的信息交换完毕,范西邻喝下半杯酒,点点头到另一边应酬。

田公子不甘寂寞,请范西邻来试探各方面对他复出的态度;他给出的报酬是佳雪花园。范西邻想得到佳雪花园,所以才会出面替田公子做说客。以他的能力和背景,只要说服的祝童,别的方面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祝童很客气的表达出,田公子最好老实点,别想在这个时候搞东搞西的。田公子想要复出,至少要等到福华造船完成一期建设之后,船坞里开出第一艘船。

在此之前,田公子如果想走出佳雪花园,只能拜倒无处大师名下。

“他说田公子的病好了?”叶儿没听太明白。

“田公子想要出来活动活动。唉,很快这些事与我无关了。”

不觉间,祝童已经喝下了第四杯酒。原来彻底离开福华造船真的不容易,至少在田公子这件事上,王向帧不好做的事,还需要他来做恶人。

黄海没来,祝童找个机会拉住王向帧的秘书小于,问:“黄警官呢?他是不是很忙?”

“是啊,黄警官去重庆了,调查一个叫江家村的地方。他发现,支撑江家村发展的资金来源很可疑。”

“真不容易啊,他们太辛苦了。”祝童心里暗笑。

江小鱼也没出现,看来,他最近被黄海折腾得比较厉害。江家村一旦进入黄海的视线,牵扯出的东西就多了。江小鱼,有得忙了。说来,这条线还是祝童点给黄海的。

“鱼郎!”祝童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前浮现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荫翳的目光。

“你怎么了?”叶儿从两个同事的包围中脱身,看到祝童脸上奇怪的表情,过来问。

“没什么,我们可以走了吗?”

“还要等一会儿,范老正和人说话呢。”

按照规矩,这样的聚会,身份最高的人不走,别的人都不会轻易离开。王向帧和范老不走,别的人再忙也只能陪着。

九点整,“东海骑士”号徐徐势利游艇码头,这次不是夜游浦江,而是朝着大海的深处开去。

甲板上,正举办一个冷餐会,除了陈依颐小姐之外就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与联络处的全体职员。唯一缺席的是祝童的秘书萧萧,她预计晚两天才回上海。

渐行渐远,上海的喧嚣被抛在十公里之外,甲板上珍馐美味罗列了满满两张台子。可是,与阴郁的天空一样,大家的情绪都不高。他们都知道,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将在三天内离职;继任者,将是一个官方代表,付区长。

付区长的接任表达出两重意义,一是地方政府对福华造船的重视,二是此次谈判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付区长那样的人不会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做赌注,贸然进入一个危险的赌局。

程震疆也正式走上前台,他的职务虽然只是福华造船筹备处副主任,却将在下一阶段成为筹备处的实际负责人。付区长公务繁忙,不可能参与具体工作。

祝童站起来,对长餐桌两旁的手下深鞠一躬,说:“感谢各位这段时间的支持,福华造船筹备处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从现在开始,各位都是旭阳集团集团的人了。今天请陈依颐小姐来,正是为了让大家放心。”

陈依颐很会做人,马上站起,说:“李主任的眼光和能力一直是我们敬佩的,强将手下无弱兵,各位都是福华造船的功臣,能请到各位加盟,是旭阳的荣幸,也是福华造船的荣幸。”

宋中韧首先鼓掌,表示一定会跟着陈董事长好好干。事实上,谈判还在继续,福华造船董事局还没有组成,陈依颐未来的位置很可能是董事局副主席。

钱老是无所谓的,与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大多数人一样,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至少在福华造船完成之前,陈依颐一定会倚重他们这股力量。

祝童上到高一层甲板上,那里早摆好两只沙滩椅,一张台子,他招手请过吴瞻铭。

“吴老兄,我要走了,现在正式征求老兄的意见:是跟着我去伊丽斯医院,还是留在福华造船?”

“当然跟你去医院了。我本来就是个医生,又不懂造船。”吴瞻铭已隐约有挥洒自如的大气,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因为祝童,他的命运与思想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特别是在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半年多时间里,吴瞻铭看清了很多东西,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吴老兄可要想明白了,你现在也是身家数百万的富人了,完全不必勉强自己。”祝童半开玩笑的说。

吴瞻铭、张雪丹、程震疆、萧萧等几位福华造船筹备处核心人员,在祝童确定的分配名单上,都得到了丰厚的汇报。特别需要说明的是,叶儿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捐给了凤凰基金。理由是,她身有公职,且在筹备处的时间很少,不该得到那份价值百万的红包。

“李先生,你像大海。”吴瞻铭没有回答祝童话,突兀冒出一句。

“什么?”祝童以为自己听错了,吴瞻铭给他的感觉一直个很实际的人,不该有如此浪漫的比喻。

“我的家在湖北乡下,宋小姐可算是我的半个老乡。十九岁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大海。通过高考我来到海洋医学院,也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大海。那时,大海在我眼里不过一片污浊的沙滩。因为我身上背负着太多的压力和责任,为了供我上学,父亲把家里的水牛卖了。”

说到这里,吴瞻铭眼眶湿润了。祝童默默拿起纸巾递过去。

“谢谢。”吴瞻铭接过来擦拭着眼角,继续道;“上海是个实际的地方,我能证明自己的只有优异的成绩。从本科到研究生,整整八年时间我只看过一次大海。那时,时间与爱情和学生餐厅里的牛肉一样都是奢侈品,我消费不起。后来,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留在上海。当时我想,买一套大房子,把父母都接来,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大海。我结婚很晚,因为没有房子,我当时的薪水根本就买不起房子。好在,那时的医生是令人尊敬的,三十岁时终于有人肯嫁给我,并且,她有房子,一套很小的二居室。瞧,我有时间去看上海最美丽的海滩,能吃上肉牛,但爱情对我来说依然是奢侈品。”

“吴老兄,萧萧很快就回来了。”祝童品出几分味道,说。

萧萧与吴瞻铭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筹备处内,大概只有祝童才稍微了解一些。

“为了萧萧,我才从海洋医院跟你出来。你说过,能带着我体会上海的精彩。没有钱,体会不到上海的精彩,没有钱,我没有离婚的资格。”

“你现在……”祝童心里沉重。萧萧可没表示过什么,她是兰花的人。

“我已经离婚了,萧萧没有要求过什么。她是个好姑娘,不是因为她我也会离婚。不只是为了爱情,上海女人实际的可怕,结婚时我把父母接来上海,她很不满意,我这个当儿子的只能让他们在小旅社里住了三天。临走那天,我带着父亲和母亲来到海边吃了一顿海鲜。从那天起,我就决定要离婚,所以,那两年我一直采取措施没要孩子。可是,她还是生下个男孩,我是医生,知道那孩子不是我的。”

“这你也能忍?”祝童诧异。

“不是我能忍,孩子总是没有无辜的,错都在大人身上。很多时候,我会到海边对着大海说话。在上海,我找不到倾诉的地方,那种东西在心里积蓄多了,会让人发疯的。从上个月开始,我每月要支付一千元抚养费,一直到孩子大学毕业。”

“可是,你完全不必……”祝童想说,他完全可以爆发。想到吴瞻铭的经历,想到现实,一个上海户口和一份稳定的职业已足以让一个铮铮铁汉屈服;何况一个浸润在学校多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

“上海没有海,每月我都要去一次舟山。以前是自己去,后来就带着孩子去。前天,我又去了一次舟山。不知为什么,这次看海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坐在沙滩上,看一层层的海浪在从远处涌来,把你好容易堆好的沙城悄然抹去,我不只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我哭了,以前是孩子看到自己堆的沙城坍塌哭,前天,我也哭了。父亲已经走了,我要把母亲接来养老。有了这笔钱,大海才冲不走我的房子。”

吴瞻铭真的在哭,开始只是默默的流泪,后来就变成嚎啕大哭。

谈话没法继续下去了,下面的人都在朝这边看,祝童只好把他送进船舱。

今夜,天空阴沉的厉害。

九、启航(上)

第二个被叫上来的是宋巧晴。www.65txt.com

“我要走了,现在征求你意见;是留在福华造船,还是跟我去伊丽斯医院?”祝童以同样方式开始谈话。

“我跟着主任。”宋巧晴略显紧张。她的学历在上海都算不得什么,只过去几个月的经历还算卓越。可是担心的就是她。没有了祝童的照顾,她在福华造船不会有什么前途可言。

“明天,你就能得到一个大红包。它可以帮你和你的男友还完助学贷款,剩余的部分,完全够你在家乡开个小店,守在他身边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也要来上海。”宋巧晴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为什么?你说他在支教。”

“乡下学校的学生每年都在减少,他说,与其将来失业再找工作,不如趁着年轻拼几年。”

“你可要想好了,如果只是打工,你们两在上海买不起房子。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很可能影响你们的感情。”

“我知道。你是怕我们迷失在这座城市里。”宋巧晴抬起头,忽闪起着小鹿样的眼睛与祝童对视着;“吴主任和我谈过,我就是我,如果他不爱我了,变心了,至少我还有事业,还有两个好大哥。”

祝童感觉身上陡然压上一点什么,笑道:“好了,我没有问题了,你就跟我去伊丽斯医院,还是做财务。”

第三个坐到祝童面前的是程震疆,与前两个比起来,他的感觉最松弛。同时,叶儿坐到祝童身边。

“李主任,是不是要把人都拉走啊?”

“吴主任如果还在筹备处,你能容得下,下面的人会怎么想?别忘了,自从筹备处成立一来,吴主任一直都是你的领导。”

“陈小姐想请吴主任去旭阳集团做行政总监。”

“办公室主任?”祝童看看下面,陈依颐也在进行一对一的单独谈话;“吴主任是医生,他更了解医院。最适合他的位置是伊丽斯医院的副院长。”

“这么说,你真的要去当院长?为什么不回海洋医院?”

“你知道的太多了,也操心的太多了。”祝童有点不痛快,程震疆似乎得意忘形了,他刚才没喝多少酒啊。

“宋小姐和吴主任,还有我的司机杨辉,我只带他们走。车,我只要那辆宝马。别的人和东西,能用的你就留下,用不上的都给我也没问题。我今天要说的是,松井平志先生明天上午来上海,你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他将是福华造船的总裁。”

“这件事,需要董事局成立之后才能决定。”程震疆有点不自然。

“已经决定了。”祝童沉声说;“这是人家支持我们的条件之一,没有商量余地。我既然能离开,如果需要的话,也随时可以回来。王先生和向老都认可了,我希望,程老兄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不自量力的事情来。你,没有操控如此大项目的经验,没有长远眼光和规划能力,没有辽阔的国际视野,至少在十年内没有资格做福华造船的总裁。福华造船的命运不会由某个人而定,在初始阶段,松井平志先生是最好的人选。”

程震疆感受到祝童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重要的是,这些话不只是威胁。

他心里的震动远大与脸上表现出的惊讶。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看出他有这个企图,而祝童看出来了,并且在临走之前当着叶儿的面点破了。

“你是不是错怪他了?”

程震疆讪讪的离开了,叶儿不安的问。

“你说过,福华造船是历史对我选择,我尊重历史,不希望有人拿历史开玩笑。”

祝童笑眯眯的说,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阿疆人很好的,他不会那么做。”叶儿还在为程震疆辩护。

对于程震疆的野心,祝童早在黄海带着他去买那辆捷豹轿车时就有所觉察,这样的人如果没有野心才怪。

一个现役海军军官为了讨好一位将军的儿子,可以私自把一辆豪华走私车低价处理,可以带着陆战队进入市区砸掉一家夜店,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但是看在祝童眼里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呢?

所以,祝童一直对程震疆采取敬而远之,把他高高的供起来,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具体工作基本上插不上手。

如果不是要走了,如果不是看到晚宴时程震疆与付区长之间的亲密交流与默契,根本就不会有此次谈话。

可是这些话祝童根本说不出口,特别是对叶儿。

“好了,不说他们了,反正也要走了,得罪人的事,我再也不做了。今天晚上……”祝童摇摇头,点向客房方向。

世界在叶儿眼里是绿色的,好像这个世界上的坏蛋都是天生的。祝童最不相信的就是人心,只要诱惑足够大,大部分都会变成扑火的飞蛾,忘了自己的翅膀有多大?到底能飞多高?

“我要回去啊,姐姐明天就要上车,我给小宝的礼物……”

“这艘船今晚不靠岸啊。”祝童继续诱惑着她;“我已经说了,临走之前给大家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今天晚上,它要在海上抛锚,让大家尽情狂欢。明天上午回去吧,让阿辉送你。我明天要去山东,你会想我的。”

“谁要想你个坏蛋。”叶儿攥住那只在她胸前作怪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胸前的纽扣已被灵巧的手指捻开了。

“你说明天要去山东?”叶儿总算想起祝童话里的古怪。

“是啊,我很久没见师父了,那边有些事要处理。”祝童坚决而温柔的爱抚着叶儿的美好,在她耳边低声说;“要两天,也许三天,我才能回来了。”

“上贼船了。”叶儿垂下头,让半长的黑发遮住发烫的玉颜。

“我和万家生佛谈好了,他们出价九千万吃下筹备处的期权。明后天,你和吴主任把账目清理一下,把银行的贷款还上,余下的按照商量好发给大家。给程震疆留下一百万就够了,今后不会有太大的开支,只是养几台车开一个月的薪水,用不了多少钱。”

祝童娓娓道来,把该自己做的事安排给叶儿,也就将她未来三天的时间塞得满满的。

甲板上传来欢呼声,祝童看下去,宋中韧正在表演拿大顶,他明显喝多了。

陈依颐走上舷梯,祝童松开叶儿,示意她整理一下散乱的衣服。

叶儿羞不可支,站起来就跑向船舱。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风花雪月呢,也不怕让我们这些未婚人士吃味儿。”陈依颐只看到叶儿的背影,坐在祝童对面半真半假的说。

“味道很不错。”祝童也半真半假的呼吸一口,陈依颐身上的香味与叶儿的不同,稍显浓郁,更性感。

“吴主任呢?我没看到他。”陈依颐看着祝童。

他微仰着的脸被高出的灯光投过的光影分成明暗两部分,一半神秘,一半得意洋洋。

“他喝多了。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这么说,你要带吴主任和宋小姐走?”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百里先生走了,我需要一个行政总监。本来吴主任合适,可是他也要跟你走。我不管,这个人,你必须给我找出来。”陈依颐脸色微红,刚才也喝了不少酒;所以才会如此无赖。

“张律师怎么样?”祝童用下巴点点张雪丹,她正与宋巧晴站说话。

“唔,值得考虑。”陈依颐。

“还有一个人选,周小姐。”

“周小姐?你是说……”

“不错,我说的就是她。”祝童肯定的点点头。

周小姐以前是海洋医院办公室主任,后来不但被陈依颐拉走了,还顺带着从海洋医院挖了不少人过去。她如今是陈依颐的高级助理,兼伊丽斯医院主管行政的副院长。

祝童对这样的人不感冒,加上周小姐挖来的那些人隐约都被打上她的标签,所以要提前做处理。算来算去,陈依颐把她带走总比自己出面解雇她要温和的多。

“她不适合做旭阳集团的行政总监,可离开医院,她到福华造船能干什么呢?”陈依颐皱起眉头,看来,她对周小姐的信任度也十分有限。

“帝海房地产公司,应该有她的位置吧。”祝童建议道。

“就让她去帝海。”陈依颐两手一拍;“我正发愁没人去整治那帮人呢。主任,这是不是叫以毒攻毒?”

“应该说物尽其用。”祝童哈哈大笑着站起身;“不早了,所谓**一夜值千金,我去风花雪月了。”

“可是,你还欠我个行政总监”陈依颐不满的嘟囔着。

祝童笑眯眯的摇摇头,意思是这件事与他没关系,人已经到了舱门口。

叶儿没在,客房里的灯还亮着,她会去哪里?

祝童没看到她下去,别的房间……叶儿没有串门的习惯;这一层只有四间客房,分别属于祝童、陈依颐和钱老,另外一间属于机动,松井平志和井池雪美都住过。

祝童想了想,走上最高一层的小甲板。

果然,一个窈窕的身影端坐在甲板上,叶儿摆出的姿态显示,她正在修炼蓬麻功。

也只是姿态罢了。叶儿的样子骗得了别人,骗不过玲珑心肠的小骗子。蓬麻功中,呼吸会变得舒缓悠长,而叶儿的呼吸声重而急促,她已经知道有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在一步步接近。

叶儿颤抖起来,耳根部位被一股暖气吹拂,身体却没有任何接触,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浓重的男性气息,霸道的围拢来,潮湿了她的身心。

“嗯……”她低低的呻吟一声,忍不住身体后仰,靠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转过头,水样的眼光罩住一个坏笑,红晕马上飞上双颊,啐道:“乐儿忘志,你就会……”

话没说完,就被堵在咽喉边缘,压抑成难懂的呢喃。

九、启航(下)

这个吻是如此的悠长,当叶儿睁开眼,发现已然被抱进客房。www.65txt.com~~.~~

祝童左脚一勾,舱门在背后重重的闭合,双手还一前一后,一上一下肆虐着。

叶儿被逗弄得无以自矜,后退着,喘息着。腿窝遇到阻碍,她知道是一张柔软的大床,整个人更软了,仰身被压在床铺上。

逃无可逃,她也不再做作,**已然淹没了理智,只留天然的三分羞涩,却更让男人癫狂。

半推半就间,风花雪月变成疾风骤雨,又转而回到风花雪月。

“舒服吗?”祝童的手在白皙的肌肤间滑动,柔声问。

“要死了……你是我的男人,不是骗子,你没有骗我。”叶儿把尚未冷却的娇颜附在祝童胸前,闭着眼柔声说;“我爱你,我知道。速度。”

祝童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收拢手臂,将她紧紧护在胸前。

叶儿慵懒的从睡梦中醒来,一夜癫狂使她身子软软的,眼睛也不想睁开。

她伸手去拥抱爱人,却摸了个空。

叶儿连忙起身,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张留条:

叶儿,不忍叫醒你,我要早点走,不然晚上到不了山东。吻你,最晚后天回来。

署名是李想。

“他真的去山东了?”叶儿修炼蓬麻功一年多,进境可用神奇来形容。也许是祝门术字与她从小喜欢陶冶在绘画中的心境相似,叶儿看着这张留条,脑子里晃出个奇怪的念头。

祝童的书写喜欢她很熟悉,“叶儿”两个字最圆润,显然饱含情意。祝童的署名,很自然,他更在意这个身份。

而到“山东”时,笔迹稍显急促,证明他那时的心思不太纯净。

“不管怎么说,他有他的世界。”叶儿想起祝童的另一个身份,也就释然。

此刻,祝童驾驶着宝马X5正奔驰在高速公路上,不是前往山东的沿海高速,此行的目的地是武汉,

杨辉坐在副驾驶席,祝童说,他们今天下午五点之前必须赶到武汉,这一路上换人不停车,上午就由他开。

“阿辉,你跟着我有半年了吧?”祝童心情不错,因为外面的天气不错。宝马驶出上海地界没多久,朝霞就映红了背后的天空。

“嗯。”杨辉腼腆的点点头。

“你很快能得到二百万,有什么打算吗?是留下来继续跟我干,还是?”万家生佛的九千万还贷款用去一千万,对付雷曼用去一千五百万,祝童留下三千万准备用到将要到手的医院。

余下的三千万分配给筹备处的所有职员,杨辉的二百万只是个平均数,可也是一笔巨款了。

“我想买套房子,把妹妹接来,老板,你那个医院用人不?”

“当然欢迎了。”祝童启动定速巡航,把速度定在一百二十公里。这段高速,最高限速是一百公里,路上不时有监控点。不过比起此行的目的,那点罚款对他来说无所谓。

“她学的什么专业?”

杨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为了供我上学,她只上完初中就出来打工了。”

“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

祝童思量一会儿,说:“真是个好女孩,你如今有二百万,应该替她考虑考虑。如果她想继续求学的话,我可以介绍她到海洋医院学护理。三年出来,可以来医院工作。”

“谢谢老板。我这个做哥哥的替她想得太少了,从小她就喜欢上学。不是因为我……唉,实在是太穷了。速度。”

中午,两人在服务区简单的吃了点饭,给油箱加满油就继续上路。

这次是杨辉开车,祝童坐在后座,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

也许是江小鱼分身乏术的原因,网络世界里针对叶儿的行动尚未启动,美女警官开枪杀人事件依旧在某个小***里发酵。

祝童开始收网了,针对武汉某高校教授、法医学博士许天继的行动已经进行了两周,信息收集工作已经完成。祝童需要这些信息里找到出击点,用尽量温和的方式解决掉他。

许天继的事情办好了,针对叶儿的怀疑和猜测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石。胡搅蛮缠那样的瞎胡闹,祝童是不怕的,他也善于此道,且精于此道。速度。

在中国,担任法医鉴定人一般是公安、司法机关的专职法医,也可以是受司法机关委托、聘请的高等院校法医学教师或具有法医学知识的医师。他们必须与案件无利害关系。

法医鉴定人进行检验、鉴定后,应作出鉴定结论,用作证据的鉴定结论应告知被告人。如被告人提出申请,可进行补充鉴定或重新鉴定。

许天继就是这样一位有鉴定资格的法医,他的身份是武汉某高校法医学教授,并且在法医界享有盛誉。比较难缠的是,从许天继门下出来的学生,很多都在公安或司法机关从事相关工作。

下午四点办,许天继刚上完自己的课就接到了舒院长打来的电话,说是晚上有个饭局,有位朋友想认识他。

如果打电话的不是舒院长,许天继完全不会理会。在这所医科大学里,大家都认为许天继属于舒院长的嫡系人马,他之所以能来到这所高校,也是舒院长慧眼识金。

十年年前,许天继只是某地级市医院的一个普通外科医生。法医与外科医生之间有最多的联系,许天继是聪明的,一本过期的国外的期刊上嗅到的出人头地的机会,并开始研究这个当时尚属冷门的学科。

许天继与舒院长是同乡,一个偶然的机会两人认识了,多亏走了舒院长的门路,许天继的人生才得以改变。当时,国内从事法医研究的人属于很少,但随着社会的发展,法医学越来越受到重视。速度。

许天继到医学院后没几年就连着出版了数本法医学专著,并综合国内外及古今经验与案例,参与并解决了几个重大疑难案件的法医鉴定工作,从而奠定了他在法医界的地位。

如今的许天继不只职称和学术地位有了,房子和车子也有了,夫人也在两年前换成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娇美小姐。

城市的女孩见多识广,许天继年轻夫人的眼界比前任高出不只一个等级,消费能力也不在一个档次上。仅靠学校里开的薪水和外出的讲课费,根本养活不起这样的娇小姐。

好在,如今的中国正步入法治社会,打官司的人多了,他这样的说话有影响的法医也多了不少机会。还有一个重要进项是国家资助的专业研究课题,每个课题都会有相当数量的经费。许天继凭着自己的影响力,得到研究经费自然不在话下,钱到手了,负责具体工作的却是他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们。实验室门朝哪里开他知道,进去过几次就只有天知道了。

即使这样,许天继还是感觉手头吃紧,特别是去年,年轻的夫人看上一套价值三千万的江边别墅。许天继所有的积蓄只够付首期,住倒是住上了,借朋友的装修款和每月要还的贷款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个月前,上海有个有钱人通过他的一个学生找过来,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到房间说话。那人二话没说,打开两个箱子,每个箱子里都有五十万现金。

许天继的骄傲与矜持都被眼前的一百万击垮了,接下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人家如何要求,他就无条件照办。

法医是一门科学,所谓的科学都具有不确定性,不确定性也许在别的领域意味着风险,但是在许天继手里,不确定性就意味着机会和空隙。

科学的不确定性产生的原因错综复杂,原因很多,但是对许天继用的最多有两点。

一是任何一个事物都都处于动态的发展的状态,本身就充满了偶然性和。

二是从事科学研究的人本身,因为经历、背景、学识的因素,对事实的选择、观察和理解的角度,都会有大小不一的差异,得出的结论当然会有差异。

死亡检验是法医学研究的最重要对象,主要检查目的是判明死亡原因、推断死亡时间、确定损伤部位、形状和程度,鉴别生前伤和死后伤,以及受伤时间、伤后行为能力、推断致伤凶器、分析作案方式确定死亡性质、有无中毒和疾病体貌特征检查。

这正是许天继擅长的领域,那份死者江临的法医鉴定报告,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出炉的。

许天继是按照出钱人给出的结论前往上海,并依照自己的专业素养,从同样的伤口和事实中,找出有益于结论的证据,从而完成了那份结论迥异、可能将叶儿推入深渊的法医鉴定报告。

五点,宝马X5披着满身风尘从武汉天河国际机场驶出,车上除了祝童和杨辉,还多了位年轻的警官。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请许天继吃饭?”黄海上午接到祝童的电话,要求他以最快速度赶到武汉。

当时,黄海正忙于调查江家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带着一个小组在重庆忙了多天,刚找到突破口。

祝童说,是为了叶儿的事才不得不麻烦黄海来一趟,左右不过吃顿饭,明天上午就能回去。

“是啊,我开了一天车来武汉,就是为了请许天继吃饭。”祝童打开电脑,递给黄海;“你需要知道一些东西,现在距离吃饭时间还有两小时。”

黄海开始埋头阅读,眉头也越皱越紧。

十、武昌鱼(上)

东湖宾馆座落于风景秀丽的东湖之滨,茂林修竹、曲径通幽,可算是武汉市的地标建筑之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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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三十三分,祝童一行三人走进东湖宾馆大堂,一位充满学究气息的老者迎过来。他就是舒院长。

“舒院长,对不住,我迟到了。”

“迟到了三分钟,一会儿罚酒三杯。”舒院长今天没带秘书,早在这里订好一套豪华套房,并同时在东湖宾馆的餐厅订好了包房。

黄海有点好奇舒院长与祝童之间的关系,他们相差几十岁,却和老朋友一样显得随意而熟悉。

他哪里知道,舒院长曾经是祝童的客户之一。

与王觉非不同,舒院长并不贪婪,也不好色,真真是位令人尊敬的医界长者。

可是,自从舒院长坐上医学院院长的位置后,特别是随着医学院开始进行标的数亿的改扩建工程,数不清的诱惑就接踵而至。

并且,这些诱惑有些是可以拒绝的,有些根本就不是诱惑,而是惯例与规则;只要进入这个系统就由不得你独善其身。

祝童从舒院长这里得到的最少,不过区区五万,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一直保持着。

过去数年,祝童几乎每年都要来武汉住几天,帮助舒院长把那些不好处理的红包和好处费处理掉。

转交给慈善机构的部分由舒院长自己做,祝童负责把那些棘手的东西以各种很特别的方式退给它们原来的主人,消除可能引起的误解和隐患,并留下相关证据。最难的不是退回,而是留下退回的证据。

祝童轻易不会自己出面,很多时候,都会委托武汉的一家私人侦探公司或世面上的闲散人员来做。此次对付许天继的行动,那家私人侦探公司也有参与。

黄海还需要再看一遍祝童交给他的资料,祝童简单的梳洗后与舒院长先到东湖边的茶社,泡上一壶清茗,在数株盛开的樱花树下交流感情。

“你这次来,只是要请许天继吃顿饭?”舒院长问。

“是啊,上个月,许教授到上海进行过一次法医鉴定,并在一份鉴定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我想问问他,谁给他如此大的胆子?”祝童把两份复印件递给舒院长,又说;“对不住了,也许这次要让您为难了。”

“没什么,八月份我就要退了。”舒院长带上老花镜,很快就看完了。

他本是医学专家,可算是内行;里面的猫腻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位苏警官是……”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是李想。”

“你就是‘神医李想’?”舒院长摘下眼镜;“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原来是你?”

祝童也摘下眼镜:“怎么?不像吗?听您的话,我要安定下来了。舒院长,您如果退下来话,不妨到上海去。我已经离开福华造船,马上会去一家私人医院。”

“像。只是太突然,我理解起来……呵呵,人老了,脑子也跟不上时代了。”舒院长从新带上眼镜,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遍祝童;“安定下来也好,我一直很担心。你是个偶尔走上歧路的好孩子,如果用得着老朽的话,一定去上海帮你。”

“一言为定,我就不说谢谢了。八月份,我来接您。”祝童握住舒院长的手,摇三摇。

家有一老好比一宝,伊丽斯医院什么都不缺,就缺少一位德高望重的顶梁柱。舒院长是西医内科专家,只要去了,不管做不做班,对伊丽斯医院的品质和业内地位都是个极大的提升。

“许天继的事,能不能先由我出面调解。走不通你再出面?”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好。”祝童在舒院长面前比较轻松;“可是,我怕您劝不动他。您马上就要退了,他是个很实际的人,只怕会让你尴尬。”

“我这把年纪,尴尬不尴尬的不重要。许天继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他如果出事了,我的脸上也不会有光。”

“既然这样,您就先试探一下。只是时间不能太长,我们八点进去。”祝童答应了,面对这位令人尊敬的老者的要求,他不好拒绝。

七点二十分,舒院长先去餐厅,祝童回到房间。

“该走了吗?”黄海已经收拾好,随时准备出场。

“舒院长先去,他想提前和许天继沟通一下,如果不用我们出面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七点五十之前没有消息,我们就去会会他。”

“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许天继已经烂透了。”黄海与祝童的一样,不相信这样的劝解能有什么效果。

“不能这么说,他那样的社会精英很多。你能说整个社会都烂透了?”祝童坐下来;“我们正好用这点时间商量一下。黄警官,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请你来?这件事,严格来说与你无关。并且,你答应过替我保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半个字,任何人。”

“答应的事我一定能做到,可你不能说这件事与我无关。事发时我也在场,那个叫江临的人,很可能是为刺杀我才登上游船。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让我过来,你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黄海对祝童能准备出如此周全的的资料很吃惊,也有点佩服。那些资料,如果由司法系统调查也不会更充分。而祝童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叶儿;并且,还不允许他对叶儿说。

“因为,我觉得这些还不够。你如果在本地有朋友或关系的话,最好先打个电话,请他们在八点半左右来看你。”祝童燃起一支烟,让喷出的烟雾模糊与黄海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

黄海看着祝童沉默片刻才拨通了一个电话,说自己现在武汉,请对方八点半来东湖宾馆聊聊。

等黄海放下电话,祝童说:“法医是一个很特别的行业,许天继的学生和朋友多在司法系统工作。我在挑战许天继在本地司法系统内多年经营的人脉,你,就是我的信心。”

“让我过来,是为了做你的保镖?”黄海有些失落。他原以为自己会唱主角,不济也是个重要的配角。没想祝童只需要利用他公安部经济犯罪调查局处长的身份,与庙里的一尊神也差不了多少。

祝童知道黄海的感受,笑道:“我研究过许天继的经手的几个案件,其中两个很有意思。前年夏天,一对年轻的情侣周末去酒店开房,在‘那个’的过程中女孩子因为刺激过度产生昏厥。按照民间的说法,应该叫**风。按照西医的说法,那是因为奋亢激烈,引致心脏不胜负荷,又或是脑溢血,而突然的昏厥或死亡。麻烦的是,女方不只是昏厥。据男方说,他们在一起时,女方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以前休息一会儿就会缓过来。因为这个原因,男方当时并没有在意,而是在一旁睡着了。直到早晨醒来,才发现女方已经死了。

“有意思的是,男方去年被法院按照过失杀人罪判了七年有期徒刑,并处二十八万民事赔偿。如今双方都在上诉。法院判决的依据就是许天继出具的一份法医鉴定报告。那份报告认为,女方颈部有於痕,应该是男方在某种情况下掐住女方的脖子,导致女方窒息而死。我这里有另一份调查报告。女孩子的父亲是当地的成功人士,拥有数百万资产的企业家。而男方家里却是很普通的工薪族。女孩子家长原本并不同意他们交往,曾经扬言要让男孩在牢里呆一辈子。许天继出具法医报告前曾三次与女孩子的律师即父亲一起吃饭,事实上,那份鉴定报告更倾向与故意杀人。法官判男孩子过失杀人,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在许天继眼里,为了能得到一笔脏钱,一个年轻人的生命和前途根本就没什么价值。

“另一个是场车祸,死的是个孩子,许天继做出的法医鉴定认为,那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车祸只是诱因。他是个……畜生!”

“你准备怎么办?”黄海问。他知道祝童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我并不想替天行道。”烟雾散开,露出一张平静的面孔。似乎“替天行道”四个字根本就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许天继的反应不外两种,一是低头认输;二是狗急跳墙,为了保护自己采取什么极端行为。黄警官,你想过没有,如果出现那样的情况,很可能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让许天继消失很简单,那不是我需要的,叶儿承受不起局面失控引发的后续效应。”

黄海被祝童对叶儿的深情与无微不至的呵护深深感动,沉吟片刻,还是说:“那一套已经过时了,现在有法律,有司法机关,任何人都没权利替天行道。”

“法律?黄警官,法律能判他几年?三年,还是五年?因为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承受不该承受的冤屈,不知道有多少家庭破产。以许天继在本地的人脉,即使判了,也不会在里面呆多久。他是法医,搞个保外就医之类的理由很简单。况且,我不认为他会被判刑。司法鉴定有法律的严肃性,也有学术的不确定性。许天继的本事,很可能把把这些东西弄成一场专业论辩。你认为,他的教授头衔是白给的吗?”

“李先生,你不能做傻事。”黄海坐直身体,盯视着祝童。

“别担心,我这双手只因为救人而染上鲜血,从来没有杀过人。”祝童把双手举到胸前;“武汉距上海一千多公里,没有人在背后操作,许天继不可能去上海出具那份报告。我在想,那个给许天继钱的人会是谁呢?不彻底击垮许天继,那个人还会在背后捣鬼。黄警官,请你在我可能失控的时候提醒我:你没权利替天行道。”

十、武昌鱼(下)

黄海早想到将要的面对的不只是许天继,而是他多年经营的一个庞大的利益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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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的是,这个利益网不只是在某个高校或学术***内,还蔓延到本地司法体系内。

祝童少有如此开诚布公的时候,这些话在暗示:你可以做看客。

“谢谢你的信任。”黄海伸出手。

“不客气。”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从相遇到如今,两人的关系一直在敷衍、猜忌与提防中徘徊;这一刻,一种近乎纯净的男人之间的理解与友谊终于被提炼出来。

“我不会让你为难。”祝童说。

黄海点点头,又摇摇头,打了个电话,给另一位朋友。

七点五十五分,祝童没有接到舒院长的电话,他站起身整整衣领:“该我们出场了。”

“你的司机呢。”从客房到东湖宾馆的富丽堂皇的中餐馆有一段距离要走,黄海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为了使自己放松,随口问。

“他去看朋友。”祝童也随口回答,不过又接了一句;“我的朋友。”

黄海又开始担心了,祝童的朋友,不就是那些江湖汉子吗?

许天继头顶微凸,稀疏的头发被梳理得分外别致。他五十岁左右年纪,衣着时尚外表整洁,因为已经知道了祝童的来意,舒院长简单的介绍过后,他那双幽深的眼睛就一直在祝童和黄海身上打转。

从这双眼睛里,祝童看出了戒备,也看出了些许自傲,就是没看出恐惧和妥协。.

舒院长微微摇头,意思是自己没能说动许天继。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许老师的风采,令学生心驰神往啊。”祝童选择在许天继对面坐下,他并没有介绍黄海;“此次来武汉,想请许老师本着科学负责的态度,收回一份鉴定报告。”

“刚才舒院长介绍了两位的来意,我知道你是‘神医李想’。可是,法医学是科学,是西医的一个分支。如果李先生对我的那份鉴定报告有什么异议的,可以找别的专家重新鉴定。让我收回鉴定报告,不可能。”开宗明义,许天继断然拒绝祝童的要求。

“许老师是科学家,大家知道。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想请许老师本着科学负责的态度,重新考虑一下,那份鉴定报告有无瑕疵。”

“小的瑕疵也许有,但对结果够不成重大影响,我对我得出的结论很有信心。”许天继很有信心的样子。

包房里已经罗列好一桌丰盛的酒席,看样子,碗筷都没动过;酒刚开封,祝童拿过酒瓶倒上两杯。一杯递给舒院长,一杯敬拿在手里,说:“舒老,学生敬您一杯。”

这是个信号,祝童暗示舒院长可以离开了,介绍人的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留在这里。

舒院长喝下酒,担忧的看一眼许天继,微叹一声:“天继,院里还事,我先走了。你陪李先生……”

“哪有这个道理?“许天继也站起来,拿起手包;“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有事。

速度。”

“许老师,您真的要走吗?”祝童拿出一张照片扔到今天的主菜,那盘清蒸武昌鱼上。

照片上,一位几乎半裸的妙龄女郎正倚在一个健壮的怀抱里,手里拿着话筒,看背景,应该是在KTV的包房里。妙龄女郎肌肤赛雪,眉眼间春情荡漾,偏偏又是个真正的美女。

许天继一把抓起照片,两眼冒出狼一样的凶光。

祝童示意黄海送舒院长离开,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祝童和许天继。

“您是法医,应该能看得出这张照片的真伪。也一定能分辨出,它是从一份视频上挑选的片段。宝马香车,娇妻如画,您不觉得滑稽吗?许老师,恕我直言,您夫人的生活实在是太精彩了。而您,为了满足她的需要,还在外面冒着巨大的风险拼命挣钱。”

祝童选择的出击点颇具震撼力,许天继一时昏了头脑,双眼变得赤红,用沙哑的嗓音问:“你怎么得到的?”

“时间是在一周前,那一天您在学校开会,接着和朋友吃饭,晚上十一点才回家。地点吗……汉口有一家酒吧,您夫人不是第一次去哪里消费。据说,秃顶的人大多旺盛,我觉得,您并不能让您的夫人满足。许老师的生活,哈哈,真有意思啊。”

“你在羞辱我。”

“岂敢。”祝童冷冷的看着许天继;“羞辱你的是你自己,换句话说,你是自取其辱。”

“这里是武汉,不是上海。”

“长江从这里流过,所以才会有武汉三镇。可是,它直到上海才汇入大海。”

“你在跟踪我!调查我!为了一份鉴定报告?”

“我如果否认就太虚伪了。不错,就是为了那份鉴定报告。你应该知道,‘神医李想’也是那个事件的当事人,我的办公室在‘东海骑士’上。当时,我正在陪两位尊贵的客人夜游浦江。您在那份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的时候,想没想到会有什么后果?有道是,钱能通神。你和我都不信神,但是有钱确实能做很多事。过去的两周,有二十个人围着你奔忙,他们是为了挣钱。.我吗,只是想知道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天继第一感觉是,自己得罪了一个有钱人。并且,这个人的钱比他要多很多。

他一时有点气馁,祝童请的介绍人书舒院长,证明人家交往的对象也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层次。

很快他就想到了委托人,那应该也是个有钱人。自己也许错了,不该贸然牵扯到两个有钱人的游戏之中。

“我只是出具了一份法医报告,据我所知,上海警方并没有采用我的报告。”

“所以啊,我的要求并不高,撤回您的鉴定报告。”

“不可能。”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明天就和那个婊子离婚。”许天继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忽然强硬起来;“李先生,我还有约会,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不可能撤回鉴定报告。”

“许老师太心急了,你应该看看这个?”祝童又扔出一张照片,依旧落在武昌鱼上。

这张照片上没有美女,只一张是一份外文学历证明,那个带着博士帽的两寸照片上,也是许天继。

“您是学者,您曾经在法国某著名学府取得研究生学位。可是,十年前,您去法国是为了学习一种微创手术,总共只停留了半年时间。可是您凭着这份学历证明进入武汉,并成为一个博士生导师。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它是假的。

速度。”

“你威胁不了我,它已经不在我的档案里了。”许天继还在坚持。

这份学历证明可算他人生的一个隐痛和污点,近年来,他根本就没有对外提起过这份资历。几年前,他借着成立法医系并担任系主任的混乱当口,悄悄那这一页不光彩的历史从他的档案里抽离出来,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放下。

“你,现在是我的消费品。”祝童给自己倒杯酒,抿一口慢慢咀嚼着;“我喜欢坚强的人,也喜欢富有挑战性的工作。希望许老师再坚强一点。”

武昌鱼上又落下东西了,这次不是照片,而是一叠纸张。

祝童没说话,许天继已经抓起来翻看了。

冷汗,浸湿了许天继的纯棉衬衣。

这是一份证明,某律师事务所公司出具的一份针对许天继出版的两本法医学专著给出的鉴定证明,下面有三位法医界人士的签名。

这份鉴定证明明确的表示,许天继的两本书都涉嫌抄袭,虽然他的手法很高明,但只要是科学事实只有一个。

“我很坚定,一直都很坚定。”许天继忽然变得镇定了,眼神也不再飘忽。他拉开自己的手包,拿出手机。

黄海就在这个时刻回来了,事前祝童和他约定好,要单独和许天继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一过他就进来了。

祝童已然摘下眼镜,无奈的摇摇头,说:“我本以为你是个男人,自己做事自己当。你这样做,只能把更多的人拉进来。只怕到时候,你就是住进监狱也找不到人照应了。”

许天继正在拨号,听完祝童的话顿了顿,还是安下通话键。

“张队长吗?我是许天继,现在东湖饭店芙蓉厅,请你带几个兄弟过来一下,有人在敲诈我。”

放下手机,许天继拨通另一个电话,声调变得及其温柔:“小丽,吃饭没有?……来了几个朋友,我们在东湖,你过来一起吃吧……一定一定……好的好的,我们在芙蓉厅。快点啊,等你……好的,吃完饭去唱歌,小丽的歌声最好听了。”

祝童与黄海相对肉麻;小丽,正是许天继那个年轻娇媚的夫人。

“李先生是场面上人,该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我刚才说过,武汉不是上海。李先生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应该尝尝武汉美食,清蒸武昌鱼。享受这道菜要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儿再说。”许天继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很文雅的吃起来。

吃完两块鱼,许天继才抬起头,故作吃惊的看着祝童和黄海:“我要是你,刚才就应该走了。用最快速度离开武汉,有多远就走多远。现在晚了,马上就有人来教你们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哈!没想到堂堂的医学专家,法医教授,原来是性情中人。”祝童翘指赞一声。

门开了,带着一阵香风袅娜进来一位美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的盛装丽人。

十一、五迷三道(上)

“老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娇滴滴一声,丽人已经扑进许天继怀里。

祝童与黄海相视无言,干咳一声,真是个尤物啊。看到真人,比照片上的要迷人十倍。

“小丽,我给你介绍两位上海来的朋友。这位是李先生,李想。他可是真正的富豪,‘神医李想’就是他。”许天继揽着小丽的柔软的腰肢,站起来。

“李先生好。”小丽伸过凝脂般白嫩的玉手。

祝童还没想好是不是握一下,那只玉手已然移到主人的樱桃小口上。

“上帝啊,您就是‘神医李想’!我知道你。”

“我是李想,不是神医。”祝童正好收回伸出一半的手。

“老天,你怎么不早说是和‘神医李想吃饭’,害得人家没收拾就出来了。多不好意思啊。.”小丽一双媚眼在祝童脸上勾画几圈,小骗子顿觉一股酥麻在周身蔓延。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门被重重的推开,三个便装男子携风带雨闯进来。

为首那个三十来岁年纪,肤色健康身体挺拔,整个人显得精明强干。他眼睛扫一眼房间内外,特意在黄海身上顿了顿说:“许老师,您说的朋友就是他们?”

想必,这位就是张队长了。他敏锐的感觉到黄海身上有熟悉的同行味道,说话也就客气了许多。

“小张,你们怎么来了?老天,李先生……”小丽眉头微蹙看一圈,似乎很不高兴见到张队长。

“就是他们。”许天继一把推开小丽,翻开被他扣在桌上的照片;“他们不知道从那里弄来这个,要敲诈我五十万。”

小丽刚看到照片,呀一声捂住脸,瘫坐在金丝绒软椅上。

“两位是……”张队长拿起照片看一眼,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祝童也暗呼糟糕,他手里还有两张照片,把小丽楼在怀里的猛男,正是这位张队长。

他不禁暗骂戴毛子,如此重要的信息竟然被遗漏了。看样子,许天继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夫人与张队长之间那点事,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他叫来。不对啊,他不像是甘愿顶着绿帽子的人,应该是……许天继应该是从这张照片上认出了张队长的胸膛。他是法医,对人体的熟悉与敏感程度远超常人。

如此说来,许天继和张队长之间的关系很有意思,属于经常结伴去桑拿房或温泉之类的娱乐场所“潇洒”的那种,他至少不止一次见到过张队长的裸的胸膛。.

黄海一直没说话,事实上,这样的场面他不是第一次经历。可许天继这样如此无耻大胆的人,却是第一次遇到。

“我是黄海。”他掏出自己的证件,翻开展示一下;“请问,你是那个单位的?”

“公安部经济犯罪调查局,黄处长。原来是同行,我是刑警。”张队长念一遍黄海的证件,随即也拿出一个警官证亮一下,点向祝童;“这位是黄处的同事?”

“他是我朋友。”黄海合起自己的证件。

“既然是朋友,大家走坐下来吧。”张队长脸上挂上笑摸样,转身对身边的两人说;“你们去外面自己要点吃的。”

门被关上了,张队长选择的位置很微妙,与许天继和祝童刚好形成等距离夹角。.

而小丽,坐在他们之间,正捂着脸哭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

“许夫人,请安静一点。”张队长毫不顾及的拍拍小丽的香肩。

小丽果然收敛了不少。

张队长又说:“许老师也是我朋友,黄处,你们之间如果有什么误会的话,不妨把话说清楚。许老师是个明白人,他不会做傻事的。是吧,许老师?”张队长说话时并没有看黄海,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视着许天继。

“他们要敲诈我。不知从那里弄来一张照片就要我五十万!”许天继毫不回避的与张队长对视着。他如果够聪明,现在就应该改口了。

“黄处是公安部的人,从北京来的,他用不着敲诈任何人。”张队长不满的说,声音里对了点严厉的味道。

这会儿应该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许天继也不客气:“我为什么请张队长来而不是唐局,你很清楚。”

张队长退缩了,想必唐局也是个厉害角色。他看向祝童:“请问贵姓。”

“免贵姓李,李想。”

“黄处的朋友不会是一般人,李先生在哪发财?”

“我吗……小医生一个,我从上海来。”祝童谦虚的说,眼镜背后的眼睛变得很平和,丝毫无害的样子。

“您与许老师之间有什么误会?如果能可能的话,我希望大家哈哈一笑。钱不是问题。”张队长眼睛够毒,很快就准确的判断出谁是真正的厉害方。

“我和许教授之间并不认识,此次来武汉,只是想请他帮个忙。不关钱的事。”

“老天在胡说,‘神医李想’的钱多得都用不完。五十万,亏你说得出口。人家掉根头发都不只五十万。”小丽放下捂在脸上的纤纤玉手,看着祝童说。

那眼神,深情款款……她脸上如泪花带雨般挂着几串泪珠,连黄海在内,大家都被被她弄得很不自在。

“‘神医李想’是谁?”张队长皱起眉头;“李先生,您和许夫人认识吗?”

“今天之前,不认识。”祝童歪歪嘴,当真是哭笑不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一招该如何说呢?是移花接木还是声东击西?反正张队长看祝童的眼神里多了点什么。这样的眼神很雄性,一年前也曾在黄海眼里看到过。

“‘神医李想’是上海滩最年轻的亿万富豪,他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小丽应该是个八卦爱好者,对祝童的情况很了解。

“惭愧,现在不是了。我只是个小医生,中医,比不得许教授。”祝童不得不避开小丽炽热的眼神。

“久仰久仰。”张队长伸出手,祝童只好与他握在一处。

两只手刚一接触祝童就加了分小心,这是个练家子!

张队长原本想给祝童个警告,没成想,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却有惊人的承受能力。平时使出三分力,寻常人就要忍不住呻唤了。可他把力量加到八分上,祝童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

“张队长太客气了。”祝童轻轻抖动手腕,两只手就分开了,彼此之间又多了层顾及。.

祝童暗中渡进张队长经脉中一丝气息,想要探寻他的出身和道行。可那丝气息只到对方小臂曲池穴附近就消失了。只能大概判断出,张队长修炼的功法近于佛门功夫;修为大概与无情大师相当。比起雪狂僧和秦可强,还有一点距离。

神州大地藏龙卧虎,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一个高人。

张队长没说话只看着祝童,似乎也在衡量对方的深浅。祝门功法重守不重攻,承受重压的能力远超别的功法。一时之间,张队长弄不清祝童是什么来路。

“李先生,您既然与许老师夫妇都不认识,为什么有这样的照片?”张队长从许天继手里接过照片,在手里转动着;“我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跑来武汉敲诈许老师。”

“许老师喝醉了,他也许没听明白。”祝童决定给张队长个面子,如果事情能就此有个结果,许天继的事放一放再说。“是这样,许教授上个月在上海主持了一次法医鉴定,得出一个有争议的结论。我这次来唯一的目的,是想请许教授收回那份鉴定报告。”

“我说几句。”黄海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祝童,意思是这件事先由他出面。

祝童点点头,黄海喝口茶水,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一遍,最后道:“事情就是这样,张队也是警官,你的手下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想必……”

“你是‘神医李想’!”张队长终于想起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了。他面对许天继,不满的说:“许老师,那个案件系统内刚传达过,苏警官开枪是自卫,并且曾经鸣枪警告过。我们不懂法医,但是我们干刑警的都开过枪,大概知道什么样的伤有生命危险。死者身上的伤根本不足以致命,那只是一颗六四手枪的子弹,不可能造成那么深的穿透伤。他如果不跳水,根本就不会死。如果鉴定报告都像您这样写,今后,谁还敢用枪!”

这番话有理有据,祝童听起来很有点耳熟;心里琢磨,莫非张队长也是那个专业论坛的常客?黄海还是更了解警官啊,他就没从一个警官的角度考虑过许天继的鉴定报告。

“我说过,他们拿着照片找到我,要敲诈我五十万。你是警察,现在要做的不是针对我,而是把他们抓起来。你如果不管的话,我马上联络媒体,联络唐局。他们会为我做主!”

许天继要紧敲诈这两个字,就是不松口。张队长脸色铁青,手指捏着一只细瓷调羹微微颤抖。

祝童有点怜惜的看着张队长,如今在敲诈的不是别人,而是许天继。

许天继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捏着照片是张队长与自己的夫人小丽私通的证据,威逼他替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咔吧!”一声脆响,细瓷调羹掉在地上,摔成几片瓷片。而张队长的指间,洒下一串粉末。

“你是个畜生。”张队长低低的吼道。

“你们俩才是一对畜生。勾引我许天继的老婆,你这身警服还穿不穿了?”

“你们俩都是畜生。”小丽挽住两人的胳膊,甜甜的笑着;“别吵架了,我们现在要团结对外,‘神医李想’在敲诈我们老天,老天不许敲诈小张。”

又把媚笑递给过来:“是不是给你五十万你就放过老天?我们是穷人,刚买了别墅。能不能分期付款?老天别的地方不行,挣钱很厉害的。”

祝童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黄海说:“我们只要正义与良心,钱,还是留着吧。”

“太好了,他们不要钱了。只要正义和良心,老天,你不是说自己最讲良心吗?小张,你是正义的化身。给他们说说,我们有正义,也有良心。”这番话任何人说都充满嘲讽意味,但在小丽说来,配合着她那纯真的眼神,只能让人感觉天真。

凝神细看,小丽的五官单个观察并不是特别漂亮,可组合到一起却有七分天然的魅惑。这般尤物,真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得。

祝童只在柳伊兰身上有过类似的感觉,心里不禁有三分疑惑:如此魅惑众生的尤物真是纯天然?

十一、五迷三道(下)

“闭上你的臭嘴,婊子!蠢货……”

许天继扬起巴掌要打小丽,却被张队长稳稳的攥住了: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人家找的也是你,与她无关。www.65txt.com.”

“与她无关,可是她与你有关系。你还不知道吧?喜欢听我们家小丽歌唱的不只是你,你们唐局也是她的歌迷。他们那些事你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你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芝麻大的官。这件事你摆不平,就把唐局叫来。还有……”

“还有谁?”张队长瞪起眼睛;“许教授考虑清楚再说话,黄处长是北京来的。”

许天继冷笑几声,终究没有说出来。

祝童想笑又笑不出来,心里涌起一丝对张队长的欣赏与怜惜,对许天继为什么会如此贪婪也有了了解。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如此高明的一个汉子,那么精明的一个法医专家,竟然被一个小女子玩弄得五迷三道。

他不忍心看着张队长走向毁灭,也许只要再紧逼一步,事情将失去控制。

该怎么办呢?祝童看一眼黄海。

黄海正看好也在看他,目光里的意思:我来解决,可好?

祝童微微点头,如果黄海能把解决当然好。如今的情况是,许天继已经变成一条疯狗,现在打的盘算是拖着张队长与还没见面的一些人,他如果过不去这道关,很有些人要跟着他毁灭。

祝童只想让许天继收回鉴定报告,惹出太大的麻烦或风波,叶儿势必要被纠缠进来。

黄海拿出手机,正此时,手机响了。他看一眼号码用下颚点着许天继对张队长说:“你看好他。”

张队长还攥着许天继的手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黄海走出房间去听电话。

祝童想,自己也该走了。

他顺势站起来,说:“我最多在武汉呆两天,许教授,你慎重权衡一下利弊。即使你使尽手段过了这道关,人也差不多被你得罪完了。所谓退后一步海阔天空。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我认识一个人,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才丢了性命。言尽于此,望君自重。何去何从,全凭心愿。”

出门前,祝童顿一下,对张队长说:“我就在后面住,晚上来坐坐。”

张队长点点头:“我一定去。”

“哈!”祝童伸出大拇指,笑嘻嘻对小丽的说;“小丽,你真厉害。有机会的话,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谢谢,老天不要我了,就去上海找你。可不许不理人家啊。”小丽妩媚的笑着,完全不顾被她挽着胳膊的两个男人的感受。速度。

祝童浑身又是一软,摆摆手走出房间。心想,真是妖物啊!许天继嘴里发狠,半个身子接触到小丽细腻的肌肤和胸前的软绵,一点真格的动作也使不出来。张队长也一样,妄自有一身高明的修为,这时也是动弹不得。

走出小楼,一阵清风从湖面吹来,祝童才一激灵。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女人天赋异禀,难得一见,没有哪个男人能受用的起。也许经过柳家的,会好……不会变得更厉害吧?

“里面怎么样?”黄海也在门边,他收起电话问。

“还能怎么样?我怕逼得太紧反而不好,许天继跑不了,给他点时间仔细想想。黄处,这次全靠你了。就看人家买不买你这尊神的账了。”

“人家是谁?”

“不知道,反正不是许天继。对了,你的朋友来了?”祝童不想让黄海说太多,岔开话题。

“在门口等着呢。我饿了,刚才什么也没吃。正好吃他们一顿。”黄海回头看看包房,说;“一会儿有人来,我们在这里不方便。”

“也好。”祝童随着黄海走向住处。

黄海的朋友大概也不是一般人,今天晚上注定会有一些眼睛看着他们。这边搞得越热闹,那边承受的压力就越大。至少在现在,祝童不必担心要面对太多的对手了。有张队长那样的人存在,就不会烂得太厉害。

东湖之滨,竹树葱茏,湖光潋滟,沿曲径走去,心情自然纾解。

“你没有替天行道。”黄海开始取笑了。

“他那样的可怜人,不值得。”祝童伸展着手臂;“黄警官,如果没有小丽,许天继不会如此疯狂。.他的眼里只有钱,脑子被这个女人搞成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乱世出妖孽,如果替天行道的话,该把她关起来。可是世道不同了,她是她,许天继是许天继。”

“那个女人,确实是妖孽。”黄海也在回味着;“许天继怎么办?如果他答应撤回鉴定报告,你就打算这样放过他?”

“是啊,你说过,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没有权利替天行道。”祝童不在意的笑笑。

许天继,无论结果如何,这个人已经完了。怪只怪他不该那么疯狂,在张队长面前说太多的话。不撤回鉴定报告,祝童不会放过他,撤回鉴定报告,江小鱼的钱好收不好退啊。

午夜两点,祝童与黄海才带着满身酒味回到东湖宾馆。

黄海在武汉的朋友实在是太热情了,叫来一大帮朋友欢迎黄处长,特别定下开在江船上的豪华餐厅为黄海接风。

来的朋友有七八个,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司法系统的。说来,黄海也算是手握实权的人物,经济犯罪调查局调查局权利的牌子也够亮;能和来自公安部的年轻处长交往,多多少少对他们的工作个个人前途来说也是个不知什么时候能用得上的机会。

黄海没有完全隐瞒自己此行的目的,趁着酒劲,对武汉的朋友们说是为一份不合适的法医鉴定报告而来,因为他也是当事人之一。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那些人中不乏眉眼活挑的人精,拍着胸脯说一定不会让黄处为难,很快就把这个信息传递给该知道的人了。

酒足饭饱去洗脚,这句话几乎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的标准流程了。

走下江船,一群人簇拥着他们来到一家足浴中心。里面早有两个人侯着了。速度。

其中一个自我介绍姓唐,说是听说黄处长来武汉,特意来认识一下。

这位应该就是许天继嘴里的唐局了,他没有介绍自己的职务,但旁边那些人的态度已很能说明问题。

唐局被安排和黄海一个包间,祝童在另一个房间。他们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洗完脚,唐局告辞离开,黄海坚决拒绝了流程中下一步的安排,朋友们只好开车送他们回到东湖宾馆。

东湖宾馆也是个销金窟,耐不住主人的热情,他们只好又在酒廊里坐了坐,消磨掉一堆酒液和两小时的时间后,宾主皆欢,才得以脱身。

祝童以为,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了八成。对黄海说:“黄处出马比多少个高手都厉害。”

“这样的话不该说。”黄海红着脸说;“这次是例外,因为叶儿,我才帮你。速度。李想……或者祝先生,如果有一天你敢对不起叶儿,第一个……我是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用得着你来操心!”祝童有些着恼。

“叶儿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敢对不起她,我……一枪……一枪。哈哈哈,不说了,我相信你是个好男人,比相信我还相信你。难得啊,姓唐的真是个厉害人。”黄海已然语无伦次,走路也歪斜了。刚才,他一直在强自支撑才没在朋友面前出丑。

祝童扶住黄海:“放心吧,对不起你也不会对不起叶儿。”

“这话很奇怪,你怎么会对不起我?我一枪……一枪……”

“黄海,你带枪了吗?”祝童被一枪接一枪的醉话搞得有点晕,停下脚步问。

“带了,也没带,哈哈。”黄海真得醉了。

祝童不再理会他,扶着他加快脚步。

杨辉正在楼前等着,祝童把黄海交给他:“好好照顾他,我去那边一趟。”

门前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黑影,祝童走过去,果然是张队长。

“早来了?”祝童主动伸出手。

“刚到一会儿。”

两只手握在一起,这次,张队长没有用力,只是个纯粹的握手。

顺着小路,两人漫步在东湖边,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让李先生见笑了,我真***没出息。”张队长首先打破沉默。

“可以理解,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以理解。”祝童笑道;“请问张兄的名字是……”

“我叫张伟,身上这点东西都是家传的。”张伟很豪爽的说;“我这点修为算不得什么,以前太自大了。遇到你,我才知道天外有天。”

“张兄高看我了,真要动手的话,我不是你的对手。”

祝童说的是心里话,他确实没把握正面胜过与张伟这样的对手。

张伟却以为他谦虚,停下脚步看着祝童说:“我听说过你,也听说过索翁达活佛。那是个神仙一样的高手,你能成为他的对手,一定也很厉害。”

“我厉害吗?不见得。”祝童稍感意外,红云金顶一战已然流传到张伟这样的人耳朵里了。

“武汉三镇历来是龙蛇混杂之地,我是刑警,各种人都要打交道。上月在大桥下遇到一个人拿着根扁担击水,扁担落进水里,水面上竟然没有激起水花,连波纹也没有。他就那么一下又一下挥动扁担,一次次打进水里,抽出来再打进去,我看出他是在修炼一种功夫,就下去打招呼,于是就认识了。他不是本地人,现在汉阳一家公司打工。好多江湖上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上个月去上海打过一次擂台。本来见识一下‘神医李想’的功夫,没想到你根本没露面。”

祝童脑子里想起银面人,那个在擂台上带着银色面具的神秘人。问道:“他的修为属于道家功法,擅长用剑,是不是?”

“不错,你见过他?”

“我在擂台上看到过他,张兄,他是不是姓尹?”

“正是姓尹,名石风。你刚才还说不认识。”

“我猜的。有机会,麻烦张兄介绍认识一下。”不是祝童猜到银面人姓尹,而是周半翁事后从银面人的剑法里推测出他应该来自尹家。

这就是通晓历史的好处了,周半翁年轻时交游广阔,曾与大江南北多数江湖中人切磋技艺称兄道弟。汉水尹家本是江湖豪族,乃历史上道门三杰的后代。尹家家传绝技水东流,正是一门道家剑法。

“尹兄为人清高,我曾想帮他换家公司做。尹兄却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李先生不着急走的话,我问问尹兄的意思,明天中午我做东……”张伟被唬住了,满口应道。

祝童猛然转身,面对东湖。

张伟觉出有异,也上前一步与祝童站在一起,面对东湖的浩浩水面。

深重的夜幕下降下一层浓墨,拢住东湖的大部分精彩。小楼里的灯光从背后穿照来,落到眼前的湖面,映出几点波光一圈圈荡漾成圆,逐渐离开视线。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击水声,想必是鱼儿跃出水面弄出的声响。

“李先生……”张伟低声问。

祝童没说话,眼睛死死的盯在湖面深处。

直觉告诉他,那处有人在向这边窥视。

十二、水鬼(上)

今天晚上,他们实在是太招摇了。www.65txt.com``.``

这片刻,祝童脑子早转过千百个可能。

江小鱼如今麻烦缠身,不大可能来招惹自己;如果有刺客的话,黄海如今在调查江家村,他是最可能的目标。

“张兄,麻烦你去我的房间。黄警官喝醉了,我回去之前,请务必保护他的安全。”祝童说完,依旧注视着东湖湖面。

张伟点点头,无声的消失在树丛中。

祝童等了片刻,他上前一步,选一方石凳坐下,悠然道:“水里的朋友,如果是汉子,上来见个面。”

东湖依旧荡着微波,夜色静寂,没人回应,湖心处悄然泛起一波涟漪。

祝童忽然站起来后退三步,左手已然暗扣五枚金针,龙星毫在右手指间转动。

石凳前的水面浮出层层微波,无声无息冒出一个脑袋,脑袋上带着个黑色面具。

祝童头一歪,耳边掠过一股凉风。一枚黑色鱼刺钉在他身后的樱花树干上;刺尾尚在嗡嗡抖动,显示着鱼刺蕴含的浑厚劲力。

他心头大火,人却变得冷静了。扬起左手,五枚金针分为三批弹出。

第一批一枚,刺中石凳,激起一点火花。金针随之转向,刺向黑色面具右侧。黑色面具固然诡异,总不是个水鬼吧,既然是人,就不可能只有头;金针射去的方向正是眉心印堂穴。

第二批三枚,成品字形射向黑色面具双眼与鼻尖。

最后一枚才是杀招,无声无息的钉向黑色面具下方三寸,如果躲不开或看不到,这枚金针将刺入黑色面具的咽喉,一针封喉。速度。

湖水中涌出一朵好大的水花,黑色面具从水中高高跃起。他躲开了前两个杀招,最后一枚金针却躲无可躲,只好跳起来硬挨。

也幸亏他够狠,金针没有击中咽喉,只刺进他胸前膻中穴上边半寸的肌肉内。

打不中穴位,又没有喂毒,金针造成的伤害就有限的紧。

黑色面具跳上湖岸,左右手中又出现两枚水刺。他的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凶光,刚接近祝童,两枚水刺就展开一场疾风骤雨般的疯狂穿刺。

祝童没有招架,没有反击,正凭借轻灵迅捷的身法在水刺的光影间飘舞。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如果黑色面具下的面孔是江小鱼的话,乱出招就是找死。

世间事总有承转起伏,有必有衰落;所谓刚不可久,如此凶猛激烈的攻击最是耗费气力。

黑色面具刺出一百零八次,攻势转缓。

此时,祝童才出手。

龙星毫刺破中指,在胸前划出一个“鬼”字。

夜幕下,“鬼”字闪着粼粼绿光,森森阴气随之而起,那是蝶神的绿雾。

最后一勾完满,祝童喝一声“着”左掌击出,将“鬼”字推过去。

黑色面具迟疑一下,还是闪身向后躲去,这样招式在他来说尚是头一遭。

他不知道,“鬼”字只是个架势,看去吓人,其实并无多大威力。.寻常人中了这一招,也就是被“鬼”上身,身体弱的会元气受损;在床上趟两天,喝点驱寒的草药也就没事了。

对于江湖高手来说,“鬼”上身也许会让他抖两抖,或者打几个寒战。

祝童希望对手看破,接下这招,那么一来,龙凤星毫会毫不犹豫的射出去。高手对决,别说打几个寒战了,抖一抖就能露出好大的破绽。

此处距离湖水只有数米远,“鬼”字一点点逼近,黑色面具后一步步后退。

黑色面具退出七步,人已经消失在湖水中,只留下一阵波纹;“鬼”字也随之化于风中。

祝童松口气,没有走近湖边,只冷静地看着湖面,找寻随时可能出现的对手。

一个人头从湖水中冉冉升起,他抹一把脸上的水迹:“好久不见。.祝大夫,我能上来吗?”

说着,整个身体就落到石凳上。似乎,他刚刚到来,黑色面具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刚才的那场较量也不曾发生。

“原来是江兄夜游东湖,好兴致啊,”祝童又退后三步。

来人果然是江小鱼,他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看不出什么质料。五品清洋精于水上神通,如果动起手来,还是离东湖越远越好。

“我一直想找祝大夫好好谈谈。大家江湖一道,我们之间,不该如此淡漠。”江小鱼坐在石凳上,抬手理理滴水的头发,刚才还在他手中的鱼刺就消失了。

“谈什么?也许,我们应该谈谈鱼郎前辈如今在何处落脚。”祝童也乐得装糊涂,打打杀杀总是危险的,说说笑笑死不了人。

“前辈的恩怨我不清楚,现在流行向前看。我们都还年轻,纠缠那些东西只能浪费大好年华。祝大夫,我说的有道理吗?”

“有点道理。江兄来武汉,有事?”

“一点小事,许老师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有一笔生意。现在,因为祝大夫不喜欢那笔生意,许老师要退货。我来办理退货手续。”江小鱼站起来,贴身黑衣把他挺拔的身体勾勒得充满力量感和男性魅力。

“办好了吗?”祝童已经退到小路的另一边,半个身体都隐在树荫下。

“大致上没多少问题了。”江小鱼还呆在石凳边。

“许老师还好吧?”

“生意就是生意,不想做了、反悔了,只要赔上点钱就可以退货,没必要弄得太紧张。”

远远的传来脚步声,一对年轻的情侣,相拥说着情话走过来。

此处是附近最清幽之处,夜色也就最浓。

祝童与江小鱼对视片刻,同时晃身退后,消失了。

“此处安静,坐一会吧。”男孩说。

“我不,你又不规矩。”女孩穿着长裙,环着裸露的双臂倚在男孩身旁瑟瑟着。

湖畔风寒,但她的反应应该不只是因为冷。

“就一会儿……”

他们在石凳上坐下,马上纠结在一起。

男孩的手在衣服内移动,女孩剧烈喘息着……

一场火辣辣的****戏就要上演,水里忽然溅出一股水花,扑上女孩已然的酥胸。

“讨厌,谁啊。”他们被惊醒了。

男孩站起来四处查看,当然什么也没发现。

女孩整理好衣服,伏在男孩怀里低声说:“不是闹鬼吧,我听说这里有水鬼。去年就有人被拖下去了,咱们快走吧。”

“哪里会有那样的事?”男孩还在故作坚强。

“你看,那是什么?”

水面上忽然冒起一串水泡,很快就变成一个漩涡。

“我们还是走吧。”男孩搂着女孩,小跑着消失在小路远处。

祝童又从树荫深处走出来,笑道:“莫非传说中的水鬼都是清洋家的手笔?”

“小玩意,不值一提。”江小鱼又坐到石凳上;“我们家的孩子生下来就被扔进水里扑腾,祝大夫,你应该体验一下在水里的自由个乐趣。”

“还是免了吧,我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江临是我二叔,水性是我们家做好的。他闯过大江大浪,经历过说不清的风雨,长江没有淹死他,大海也没有要他的命。可是,一个女子轻轻动动指头,二叔就去了。祝大夫,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个仇,报还是不报?”江小鱼眼里闪出两点幽光,盯在祝童脸上;“她是你的人,如果报仇的话,该找你,还是找她?”

祝童没说话,等着江小鱼接下来的话。如果江小鱼要替江临报仇的话,不会说如此多的废话。这个时候也不是讲道理的时间,人死为大,说什么前因后果因公因私都是没用。

“家父以前也许做过什么对不起祝大夫的事,他已经后悔了。我有个建议,如果祝大夫答应的话,从今而后,五品清洋再不提替二叔报仇的事,祝大夫也网开一面,让家父能颐养天年,如何?”

祝童很为难,觉得脑子要炸了,怎么想都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回答江小鱼的建议。

一边是亲爱的叶儿,一边是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仇恨,虽然不知道这段仇恨的真正缘由,可他能感觉到那件事与母亲有关;如何取舍,让祝童一时默然。

“我并不想对苏小姐怎么样?祝大夫是个聪明人,那些东西摆在那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如果想做点,不会等到你来武汉找许老师的事。一百万买一份鉴定报告!许天继也不想想,钱要是那么好挣这岂不是个傻瓜的世界?在江湖,你我都是年轻一代的顶尖人物;在上海,我们也算是混得有钱有面子,互相斗气有什么意思?如果联手,上海滩谁还是我们的对手?”

“我不可能和你联手。江兄说事,我需要考虑几天。”祝童不好抉择,只能先拖一拖,找机会询问一下母亲的意思。叶儿就在他身边,没有了许天继这份颠倒黑白的法医报告,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问题。

“几天?我只能等你三天。”江小鱼爽快的答应了,又说;“许天继倒下了,还会有王天继、马天继、刘天继。”

“你在威胁我。”祝童眉心轻挑。

“岂敢,一直以来,都是祝兄在威胁我。这只是一点利头,也仅仅是一点利头而已。钱是个好东西,也是祸害。女人是好东西,对男人来说也是毒药。祝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倒是很坦白。”祝童当然明白了。江小鱼太有钱,那些巨额资产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一心一意想洗白。

“噗嗵”一声,不远处有人落水,祝童与江小鱼同时起步扑过去。

只论身法,祝童借助蝶神身体轻灵如烟,速度要比江小鱼快一线。

他赶到时,正看到一个人在湖水里起伏挣扎。

祝童毫不犹豫跳下去,抓起那人的头发摔向岸边,那正是在保护黄海的张伟。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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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水鬼(下)

江小鱼到时,祝童的左脚刚刚踏上湖岸。www.65txt.com.

祝童指着湖内对江小鱼说:“那应该也是江家人,你最好快点救他。肋下三寸,期门穴。”说完,抱起救起来的张伟走向小楼。

“就这么走了?”江小鱼看也不看在水里挣扎的同门,闪身拦在祝童面前。

“你想怎样?”祝童放下张伟,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喝得水太多了;“要杀人吗?黄海和张伟都是警官,江小鱼,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杀给我看!”

江小鱼眼里凶光闪烁,右手颤抖着抬了几次,也没能落下。

张伟醒转来,刚挣扎着站起来,江小鱼已两个起落,消失在湖水深处。在湖面上挣扎的那个人,也随着不见了。

“他是什么人?”张伟弯下腰吐水,好一阵才缓过来,问。

“江湖人。”祝童泛泛而答;“张兄,谢谢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张伟也不多问,与祝童并肩走回小楼。

路上,祝童知道了自己与江小鱼对话时客房里发生的事。

张伟刚回到房间,一个黑衣人就从窗外跳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枚尖利的水刺,直奔躺在床上的黄海的咽喉刺去。

张伟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只茶杯砸到黑衣人肩膀,接着,两人就在房间里展开一场贴身搏斗。

黑衣人身法灵便,一枚水刺毒蛇般无孔不入。张伟吃亏在动手的机会少,特别是与江湖人交手的经验几乎为零。好在他的基本功扎实,虽然只是徒手,几招之后就稳住阵脚,并开始反击。

黑衣人看没有胜算,跳窗逃跑。张伟正打的兴奋,跟着追出来。黑衣人跑到东湖边忽然停下来。张伟没想到对手是个水上高手,两人再次交手,黑衣人用一个两败俱伤的险招突破张伟中门,两人扭在一起,并落进水中。

后来的事他就不清楚了,如水后,对手似乎变了个人。张伟被拖入水底深处,呼吸成为奢望,脑子也逐渐糊涂了。不是祝童飞身相救,他真要变成个失足落水者了。

黄海被祝童弄醒了,龙星毫带着烈烈寒气驱散了他脑子里晕乎乎的醉意。

“我这是怎么了?张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有人要刺杀你,不是张队长,你早变成东湖里的一具浮尸了。”祝童收回龙星毫。

“哪里,我这条命也是李先生救的。”张伟谦虚着。

他与祝童都穿着宾馆提供的睡衣,换下来的湿衣服已经被服务员送去洗衣房。

“谁要杀我?”黄海摇着脑袋,四处看看,确实在自己的客房啊,祝童怎么说他差点变成浮尸?

祝童不好直接回答,只点点重庆方向,张伟是完全不知晓。

半小时后,黄海大概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这么说,如果没有张队长,我会被带到东湖里。明天一早,大家都会以为我喝醉了,自己晃悠到湖边,不幸落水溺毙了。”

祝童笑笑,说:“大概错不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加倍小心。江家村是人家的根基所在,也许后面会有更大的危险。”

“张队长原来也是练家子。..Com他的功夫怎么样?”黄海看着张伟,问。

“比我厉害。”祝童说的是实话。

“李先生才是高手。”张伟说的也是心里话。

“你相信他?”黄海问祝童。

祝童点点头:“张警官是个有正义感的好警官。”只是被那个妖孽迷惑了。后面话,小骗子可没说出口。

“张队长,你在武汉做得开心吗?”

“还算可以。”

“如果换个地方,你想不想去。”都是聪明人,张伟有点激动。黄海这样问,明显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想以公安部经济犯罪调查局九处的名义借调他去协助工作。

“我明天上午去见你们唐局,顺利的话,晚上我们一起去重庆。”黄海这样说,事情就这样定了。黄海身边需要一个高手,张伟也需要一个机会,双方皆大欢喜,祝童也跟着高兴。

公安系统与别的系统不同,在地方升职与在公安部升职是两个概念。在上面干几年,张伟的行政级别从正科升副处乃至正处不会有多大问题。在武汉,那将是两道需要付出很大努力才可能登上的台阶。

另一方面,经历过许天继事件,张伟也看清了一些东西;他需要换个环境。

很晚了,祝童留张伟在这里休息。

张伟兴奋得睡不着,祝童也睡不着,黄海却倒头大睡,一会儿就打起呼噜。

“武汉有夜市吗?”祝童想喝酒了。

“有,可是我们不能穿这身衣服去吧?”张伟看看身上的睡衣,他和祝童的衣服都湿透了。

“这有什么?睡衣也是衣服。”

“还是不行,这样出去会让人点脊梁骨的。”张伟拿起座机给一个朋友打电话,让他去夜市弄得吃的喝的送到东湖宾馆;如果可能的话,再找两部新手机来。

因为落水,两人的手机都变成废物了。

不到一个小时,一大堆武汉特色小吃就摆满了客厅的小桌。做刑警的就是厉害,两部新手机也同时送到了。

张伟送走朋友回到房间,祝童已喝了半杯酒,茶杯。

“是不是叫黄处一起吃点?”张伟指着套房里面问。

“你也是警官啊。黄海眼睛里都是血丝,他不缺营养,能好好睡一觉才是难得的美事呢。”

“也是啊,一上案件,想睡个好觉确实很难。”张伟坐下来,也为自己倒上一茶杯酒,先一口喝下半杯才举起来;“李先生,这杯我敬你,谢谢。”举杯一饮而尽。

祝童只抿了一口:“为什么要说谢谢?”

“我早想离开这个城市,你带来了机会。”张伟说。

“是因为那个小丽。”祝童问。一个在外人看来混得不错的大男人想离开一座城市的原因不会很多。

“我知道自己早晚会毁在她手里,因为她,老婆带着孩子走了;因为她,我被迫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你也看到了,因为她,我如今还像个男人吗?”

“那样的女人,百年难得一间,可以理解。”祝童宽厚的笑笑,为张伟倒酒。

一瓶酒,用茶杯倒,三次就没了。

“可是,我还是会想她。即使离开武汉,我也忘不掉她。她是个……真正的女人,尝过她的滋味,别的女人成黑白的了。”

“在床上?”

“不只是床上。”

两人说着小丽,不觉间两瓶酒没了。

“啪!”一下,祝童轮圆了胳膊给张伟脸个大嘴巴。

“为什么打我?”张伟醉眼朦胧的傻笑着。

“我愿意。张伟,记住这一巴掌。你因为一个女人才挨了一巴掌,我打的。”祝童整整睡衣,回房间睡觉了。

张伟将茶杯举到嘴边,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

他张张嘴想要叫,涌出喉咙的是一串惊天动地的嚎啕。

第二天上午,许天继早早就来到东湖宾馆。

“我答应你的要求,撤回那份法医报告。如果需要我在报纸上登报道歉,我照办。”

一夜之间,许天继本就没几个毛的秃顶更亮了几分,神色憔悴,整个人都似乎瘦了一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祝童微微摇头;“不需要在大众媒体上道歉,你只需要在你们内部的报纸或杂志上发表一个声明。许老师,那应该是一份你的大部分同行都能看到的媒体。”

眼里的红丝证明,许天继过去的一夜根本就没有合眼,经受过什么样的压力不得而知,但他身上的傲气已然被压榨得干干净净。祝童认为,不用自己做什么,这个人已经完了。

从此之后,不会有什么许天继了。那,只是一个垂暮老人。

虽然,他还不到五十岁。

面对许天继,祝童的心思忽然想到了小丽。

那个妖孽,还能在许天继身边呆多久?只怕要不了几天,她就会到上海去找自己吧。

中午,在汉水边的一家小馆子里,祝童终于见到了银面人尹石风。

陪坐的不只有张伟,祝童身边还多了一个,秦可强。

尹石风与张伟年纪相仿,都是三十来岁的壮年,可看上去却比张伟至少年轻五岁。

他的身材也没张伟那么粗壮,却给人很结识的感觉。面貌倒是很普通,这样的人,每天在大街上见不到一千也能看到五百个。不是张伟介绍,祝童根本看不出,就是这么个貌似普通的人,竟然是一位身负绝学的江湖高手。

刚开始尹石风还略显拘束,与他在擂台上表现出的那种挥洒自如的豪迈气质完全没有可比性。祝童想,也许是因为没带银面具的原因吧,那时的尹石风是个演员,扮演的是个江湖高手。

而现在,尹石风只是他本人,因为没有文凭,他如今的工作是替一家水运公司做货场夜班守夜人;有时还要跟船最货物押运。

秦可强到武汉三天了,他与祝童有段时间没见面。

祝童觉得,秦可强看自己的眼神里也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名义上,秦可强到武汉是为了筹建物流公司的武汉分公司。一旦出现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许天继发疯拉一大批人下水,祝童在做完所有的事后需要尽快离开武汉,秦可强将负责开辟一条安全通道。

现在,许天继已经屈服,这个布置当然也就没用了。

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也许是为参加的第一场江湖争斗所激动,张伟说起了昨晚发生在东湖宾馆的事。

秦可强担忧的问:“是不是江小鱼?”

祝童点点头:“清洋家来了两个人。”

“五品清洋?”尹石风双眼射出精光,死死的盯在祝童脸上。

“正是五品清洋。怎么?尹兄也认识江小鱼?”

“江小鱼是五品清洋家的人?五品清洋为什么没有参加擂台赛?”尹石风表现的很激动。

祝童与秦可强交换一下眼色,还是由秦可强做出说明。

“尹师兄,五品清洋参加擂台赛了,只不过他们注定要退出江湖道。这次擂台赛上,五品清洋以江家村的名义,加入到江湖道的对面阵营。尹兄那边的组织者,就是五品清洋江家。”

尹石风的右手哆嗦着,连筷子也拿不稳了。他深深的呼吸几下,脸上的红潮散去,人也随之恢复常态。

“是我冒昧了,没想到,我竟然坐在贼船上找贼。请问二位,现在能不能找到江小鱼?”

“这要看张队长的本事了,五品清洋一向喜欢在水边落脚。我能保证的是,至少在今天午夜之前,江小鱼不会离开武汉。”

“为什么?”张伟问。

“因为,他的同伴现在昏迷不醒,午夜之前不可能醒过来。无论是坐飞机还是坐火车,江小鱼都不可能带着这么一个人离开武汉。江小鱼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重庆。”

“他可以租辆救护车或出租。”张伟已经拿出电话,想到这种可能就停下来问。

“不会的,江小鱼一向小心。”祝童摇摇头;“同伴生死未卜,他不敢离我太远。如果今天午夜他的同伴还没醒过来,他一定会来找我。”

“李先生真厉害。只要还在武汉,我一定能找到他。***,那家伙差点把老子淹死。找到他,非让他脱层皮下来。”张伟一边赞叹祝童的神奇,开始发动一张寻找江小鱼的大网。

“江小鱼是不是五品清洋家的长老?”尹石风又问。

“他是江家年轻一代的主事人,未来一定是五老之首。”秦可强替祝童回答。

“今天晚上,江小鱼是我的。”尹石风站起来拱拱手;“各位兄弟,你们可以去观战,但是只是见证人,无论我和江小鱼谁胜谁负,各位兄弟绝对不能以任何方式介入。这是清洋江家与汉水尹家之间的事。”

清洋江家与汉水尹家之间有什么事?

祝童一头雾水,秦可强似乎知道点什么,微微点头。

尹石风扣掉酒杯,表示再也不喝酒了。

他表面上很淡定,眼睛深处燃烧着狂热的烈焰。

江湖号外:汉江歌罢水东流(上)

午夜时分,汉水边。www.65txt.com$$

江小鱼抱着黑衣人走出一条泊在江边的铁壳运货船。

船体上印着一行字:清洋船务公司。

一艘木船顺水飘来,在铁壳船稳稳的停住,船夫带着鸭舌帽,用一块毡布擦拭竹篙。

江小鱼停下脚步,眯起眼注视着船夫。长江上很少有人用竹篙撑船了。

“清洋江家?”船夫转过身,竹篙被横握在身前。

“正是,请问您是……”船夫表现出的气度,让江小鱼心生警惕。他精于算计,当然有良好的记忆力。船夫的身形很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汉水尹家。”船夫轻声说。

“你是银面人。”江小鱼想起来了。

“不错,我去上海打擂台,就是想会会清洋家的人。”竹篙裂成两片,露出一柄细窄的长剑。剑身朴实无华,雾蒙蒙的毫无光彩,与他在擂台上用的那柄长剑相比,细剑竟然显得古朴而沉重。

“我找你们很久了。”一剑在手,船夫腰身一挺,似乎有层层光晕以他握剑的右手为中心散出来;“可还记得?我们之间有笔账早该算清爽了。”

江边暗处走出三个人影,江小鱼心头一寒。其中两个他认识,一个是那小骗子,一个是秦可强。另一个虽然没见过面,看气势,也不是和好相与的角色。

“不知道,尹兄,我只是路过此处。打擂的钱一分未欠,早就结算清爽了。”江小鱼心底叫遭,特别看到这并细剑时,他瞳孔收紧,隐隐透出狼一样的绿光。他可以不认识尹石风,这柄细剑却是那么熟悉。江家村的藏剑洞的墙壁上就挂有十七把类似的细剑。

银面人这个时候找来,真不是时候啊。

“江兄不要担心,我们只是做看客。你手里的那位,半小时内就会醒转来,没有任何问题。找你的是尹师兄。”祝童选一块高地坐下,扬声说。从那里,可以全方位观赏到这段汉江上生的所有事。

远处的灯光与泊在江边的船灯,都把一些光亮散到这里,比起幽静的东湖,这片僻静的江岸有更好的视野。

江小鱼放下一半担心,面对尹石风,沉声道:“尹师兄,我们素昧平生,有什么帐?”

“不是你我之间的账,是汉水尹家与清洋江家之间的账。”银面人轻抖手腕,细剑如水波般转出一个圆圆的光影;“逆水刺与水东流之间的账。”

“水东流。”江小鱼默念着。说起汉水尹家他有点糊涂,说起水东流,他想装糊涂也装不了;“为什么我们还不能忘记那段历史,坐下来好好谈谈?”

很久很久以前,具体多久……那些具体到年月日的历史问题,考究起来太费篇幅,只知道至少也要三百年前。五品清洋大概在三百年前出现在江湖道,他们就如一颗耀眼的明星,突然崛起在大江之上。

也是三百年前,江家五兄弟在短短的两年内不仅打下重庆码头,还顺江而下直达江南,将横行大运河的漕帮收入囊中。那时的漕帮,本属于汉水尹家。

在当时的八品江湖里,汉水尹家排名第四,为,四品汉尹。

从此之后,五品清洋与汉水尹家之间就展开了一场长达二百余年、充满血腥的争斗。五品清洋的独门绝技逆水刺,似乎是汉水尹家剑法水东流的克星,凶猛毒辣招式刁钻。二百多年来,五品清洋与汉水尹家有十七次公开较量,但每次争斗,都以尹家失去一位高手的生命而结束。汉水尹家也由此陷入长达二百多年的低落期。

一直到民国时,也许是因为战争的原因,汉水尹家突然消失在江湖道的视线之外,这场争斗才算告一段落。

到江小鱼这一代,汉水尹家已经成为一个陌生的存在,他甚至很少听长辈提起过汉水尹家这四个字。

水东流就不同了,修炼五品清洋的逆水刺必须有个对手,那就是一种叫做水东流的剑法。江家五老中专门有一老修炼这种剑法,可以说,没有水东流,就不可能练成逆水刺。

江小鱼也不例外,从小就在五叔的水东流下吃进了苦头,那份记忆已然渗入血脉。

五叔常说一句话就是:不下苦功磨练,将来遇到水东流,只有死路一条。

江小鱼的堂弟江小冷与江小淮从小挑选修炼水东流,他们之中将来只有一个能坐到江家五老的位置上。江小鱼怀里的江小淮,大概知道己与江小冷之间的差距,早早的就退出了竞争投身到江小鱼身边。

“该谈的话早就说尽了,我们之间,只有血与剑。”尹石风也惘然片刻,末了还是一叹。

“请尹师兄稍等片刻。”江小鱼把江小冷放进船舱。

五分钟后,祝童正在担心他会不会脚底抹油水遁溜掉了,舱门打开,江小鱼出来了。

他换了身行头,又穿上那套黑色水靠,手里的家伙也变了。祝童与江小鱼有过两次交锋,第一次面对的是一枚水刺,第二次也就是昨夜此时,江小鱼用的是两枚长短一样的水刺。

这时,江小鱼手里还是两枚黑色水刺,却是一长一短。

右手的水刺细长,与尹石风手里的细剑差不多长短,左手的水刺要短一半,刃部却变得粗大,且分为两开形成一只双股刺。

“尹师兄,既然遇上了,说再多的话也无用。有三位江湖同道做礼宾,我们就切磋一番,把这一代的江尹之争做个了结。”江小鱼展开一个防守的架势,两枚水刺胸前交错,划出一串刺眼的火花;“尹师兄,逆水刺上有倒刺,请务必主意。”

“多谢江师兄提醒。”尹石风倒转细剑,右手在胸前打个稽,却是正宗的道门手法。

江小鱼跳上木船,尹石风拿起竹篙轻轻一点,木船就向江心滑去。

滑行三十米,尹石风将竹篙江底,木船也就停在那里。两人默默分开,分据船头船尾对立。

祝童与秦可强、张伟所在的高地离江家才江船有十几米,离江中木船有将近五十米远近,且中间有水面相隔。在这样的距离内,祝童和秦可强就是想出手也没有办法。尹石风这样做,是怕外人打扰他们之间的世争之战。

“尹师兄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张伟担忧的问。

没人回答他,祝童和秦可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汉江,一场恶战已然拉开序幕。

“水中花,花开花落瞬间事,点点。”随着一声吟哦,尹石风出招了。

细剑在他手里变成一团光影,瞬间爆散开了来,掠过木船上的空间,带着千百点星光潮水般扑向江小鱼。每一点星光,都代表着细剑锋利的锋芒的一次颤动。

“这就是水中花?”面对这样如水银泻地般的招式,祝童与秦可强都倒吸一口冷气。

江上木船只七米长两来宽,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一时都在想,己如果是江小鱼,如何化解这样的猛招?擂台上的尹石风还是保留了大部分实力,他的对手败得不亏。

江小鱼很快就给出了答案,那就是以快制快。

他右手的长鱼刺挥出一道光幕,光幕内同样闪烁着千百点星光,每一点都对应上尹石风袭来的一点星光。

江上传来连绵不绝的脆响,节奏紧凑叮当悠扬煞是悦耳。

江小鱼档过这招,马上开始反击。他一个箭步拉近双方的距离,左手双股水刺穿出,目标是细剑的剑身。

祝童和秦可强都一楞,尹石风只能抽招后退,或跳起来与江小鱼交换位置,或选择落水。这是一招锁拿对方兵器的实招,细剑如果被锁住,尹石风只有低头认输了。

出人意料的,尹石风并没有挑起或后退。细剑挽出一股小小的剑花,两点星光准确的击中双股刺的两个刃头。江小鱼跳起来,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到初始位置上。

到目前位置,两人交换了两招。

第一招是虚招,水中花比的是双方的眼力和反应速度;江小鱼处于防守方,能轻松档下这招,足以证明他的眼光也反应速度都要稍胜一筹。

第二招是实打实的硬招,比拼的是修为的深厚程度,江小鱼看来输了半招。只论本身修为的扎实与深厚程度,尹石风要高出一线。

两招试探过后,接下来就是一段对峙。

尹石风似乎在等江小鱼出招,可江小鱼只是谨守门户,毫无出手的意思。

细剑轻抬,在空中转出个华丽的剑花,尹石风再次出招。

这一招与第一招不同,没有点点星光,细剑怪异的消失了,江面上却隐隐想起一阵轻啸。那是利刃划破空气的声响,尹石风之一招蕴含着丰满的内力,他选择了扬长避短,逼江小鱼和他硬拼。

江小鱼当然不会那么傻,这一次他选择了避让。木船上空间有限,但是总还是有空间。

江小鱼用左手双股刺点向细剑,右手长水刺舞处一招与水中花类似的剑招,花开花落只瞬间,江小鱼已然隐在华丽的剑花中避过这一击,与尹石风交换了位置。

“很奇怪了,他们好像系出同门。”张伟喃喃道。

祝童与秦可强都有类似的怪异感觉,尹石风与江小鱼的招式真的很像。区别是,尹石风的细剑勾画出的水中花磅礴丰满,蕴含大浪滔天的气势。而江小鱼用水刺使出的水中花精巧刁钻,且隐含凶辣的后招。

“水中月,万事从来一场空,唯心永恒。”尹石风再次变招,他知道江小鱼不会主动出手。

细剑划出个圆,一个圆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绵绵不绝的传奇剑法水东流依次展开。

木船随着尹石风的剑招水中月摇摆不停,江小鱼手里的长短水刺也被水东流刺激得多了分灵性,它们总能在千钧一之际点中细剑的杀招。水刺上携带的倒刺,时常将流畅的水中月变得滞涩。而每次细剑被倒刺阻碍,都是江小鱼使出冷招的绝佳时机,可是,他就如没有看到一般,只是守着门户。

尹石风久攻不下,似乎有点急躁,水中月再次变招。

“水漫天,从此山麓断人踪,清新世界。”又一声吟哦,尹石风手里的剑招转为刚强勇猛,大开大合。他稳稳的踏出三步,木船上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他的每一步都是那么坚实,以至于将脚下的船底踏破,江水急涌而入。

“尹师兄要沉船?”张伟担心的说。

祝童开始凝聚浑身的真气,随时准备出手捞人。五品清洋的水上功夫厉害,汉水尹家虽然也与水沾边,看尹石风的招式和身法,没有江小鱼身上的圆滑和轻灵。

“尹师兄,至于拼上性命吗?”江小鱼第一次开口了。

他已经避无可避,水漫天想必极为耗费内息,随着尹石风的一步步接近,纵横交错的剑招将木船上的所有空间都封死了。除了硬拼,江小鱼别无选择。

江湖号外:汉江歌罢水东流(下)

江小鱼穿梭在水漫天之中,长短水刺频频闪动展开反击。www.65txt.com

短水刺寻找尹石风的细剑,试图锁拿住它;长水刺如毒蛇的蛇信般伸缩点刺,却怪异的划出一个个圆,使出的竟然是山寨版的水中月。

木船已进水大半,两人的脚都浸泡在水中,江小鱼忽的矮身避过一记杀招,身体扭曲,左手从一个决不可能的怪异角度将双股水刺低处。

“刺啦”,火花伴着金属的摩擦声传来,短水刺终于拿住了细剑的剑身。

尹石风闷哼一声,长水刺也深深的钉入他的左肩。

“啊……”张伟的喊声还没有完满,木船上银光连闪,江小鱼已然失去踪迹,只有尹石风扶着左肩在喘息。

一切都生在瞬间,尹石风细剑忽然断为两截,前一截射向江小鱼胸前,尹石风却用半截细节再次使出水中花。

点点星光中,江小鱼身上至少中了五剑,他只能选择落水而逃,走得稍慢点,也许就被半截细剑刺成筛子了。

尹石风将肩头的长水刺拔出,顺手丢进水里,接着拔出竹篙探向汉水。

江小鱼的头冒出来,他抓住竹篙,被尹石风挑上木船。

“我胜了……我胜了……”尹石风舒心的大笑回荡在汉江两岸。

竹篙点着水底,木船吃力的划回岸边。

张伟、祝童和秦可强早跳上江家铁船。

张伟没等木船靠稳就一把将尹石风拉到铁船上:“尹师兄,我要被你吓死了。”

江小鱼挣扎着跨上铁船,勉强用嘶哑的声音说:“汉水尹家胜了,可清洋江家已经没有漕帮输给尹家了。尹师兄如果方便,请日内到重庆江家村,该给你的,江家不会赖账。”

“我一定去。”尹石风定定的看着江小鱼;“你身上的伤,要紧吗?”

“没事,更重的伤也没带走这条烂命。”江小鱼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又苦笑着对祝童说:“祝大夫,秦师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马上离开,我要开船了。”

他穿着黑色水靠,祝童一时看不出身上有几处伤口。就丢下一个小瓷瓶,说:“你肺部进水了,这些药内附外敷各一半,也只能保你暂时不感染,别硬撑着,快去医院吧。”

“谢谢祝大夫,有情后补。”江小鱼拿起瓷瓶,张嘴就倒进去一半。他身上最重的伤确实在胸口,幸亏尹石风只有半截细剑,如果是一柄完整的细剑,只怕要被刺个对穿。

“尹师兄,这是解药,水刺上有毒。”江小鱼也够气派,摸出一个竹管。

黑衣人也醒来了,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把江小鱼抱进船舱。

江岸上,尹石风目送江家铁船顺江离去。

祝童已经撕开他的衣服,小心的为他处理伤口。他生怕江小鱼再耍什么花样,只封闭了尹石风肩部的经脉,没敢用留下的解药。

一个小时后,四个人回到东湖宾馆,祝童的客房里。

黄海下午已经乘飞机去重庆,那里离不开他。张伟需要办理借调手续,约好明天去重庆找黄海报到。

尹石风的激动长时间持续着,路上他的身体就一直轻微抖动。

“给我用上吧,相信江师兄不会在这个时候耍心计,你们都看到了,他败得无话可说。”尹石风说。

祝童扭开竹管,用一枚金针挑出一点黑色粉末放在鼻尖嗅嗅,又伸出舌尖添了一点。

然后他就摆出蓬麻功的架势,沉入蓬麻境界,仔细体验解药的功效。

十分钟过去了,祝童睁开眼,吐出一口黑色唾液。

“这些确是解药,只能内服不能外用。尹兄少用一点,水刺上应该是蛇毒,这是蛇药。”

尹石风服下指头肚大小的一点解药,也闭目调养。

祝童到洗浴间漱口,心里想,江小鱼是故意不说还是忘了呢?如果把竹管里的解药敷在伤口上,也可以解毒,只是,尹石风的左臂今后就算废掉了。是药三分毒,江家的解药有七分毒,药效太猛了。

尹石风在调养,没事的三个人却都饿了。

张伟是此间地主,他开车出去买来一堆小吃,回来时,秦可强与祝童早摆开架势,就等开吃了。

张伟心里有太多的问题,因为职业的关系,彼此又是刚认识不太熟,对于江湖道,他想问又不敢问。

祝童看出他的心思,说:“我们虽然都生活在同一个社会,张师兄,除非你打算脱下警服,江湖道的事,还是不要馋和太多。”

“不必在意,我们还是朋友。”秦可强说;“江湖道也在改变。”

张伟点点头,比如刚才的那场江湖争斗,按照现行法律就是一种违法行为。做为一名警官,一位执法,他真的不能介入江湖道太深。

凌晨四点,尹石风醒转过来,脸上的气色恢复成当初的摸样。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尹石风席地坐下,拿起一条鸭脖放在嘴里撕咬着;“先别问,等我吃饱了再说。”

祝童、秦可强和张伟都眼巴巴的看着尹石风大吃大嚼,好容易等他停下来,祝童把早准备好的一杯水递过去:“慢点吃,别着急,我们等得不辛苦。”

尹石风喝下水擦擦嘴巴:“你们等的辛苦,我憋得更辛苦了。我胜了……哈哈,我打败了清洋江家。”

于是,一段隐秘的江湖历史,随着尹石风的讲述,逐渐清晰的展现在三个人眼前。

三百年前,汉水尹家是八品江湖豪族,他们掌管着长江、汉江、大运河的水道生意,漕帮就是尹家的一个分支。

追溯历史,尹家先祖曾经是道家名人,那个在函谷关迎拜老子,并留下《道德经》的守关关令尹喜,就是尹家先祖。据说后来尹喜到武当隐居,尹姓也慢慢成为当地望族。

又据说,点化太极宗师张三丰了,就是一位在武当潜修的尹姓高人。

如此多的据说都是根据的,汉水尹家的道家心法与道家剑法水东流,一直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独门绝技。到三百年前,因为掌握了漕帮的关系,汉水尹家在襄阳附近的尹家村,已然拥有巨大的宅院和广阔的田产。

还据说,创立五品清洋的江家祖先江流本是汉水尹家的一个外门弟子。偏偏这个外门弟子不知走了什么运道,与尹家大小姐尹月如暗中好上了。

在那个时候,汉水尹家是何等荣耀,来往皆豪客,门下弟子更是多如牛毛。外门弟子根本就是打杂的,这样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被称为私通。

无奈的是,当私通被现是,尹家大小姐已经怀有身孕。为了端正家法警告后人,那对私通被尹家以最严厉的家法处置:身绑巨石沉江。

可是谁也没想到,江流小在汉江边长大,小善于玩水,又跟着尹家教头修炼过简单的道家调息术。尹家的正宗功夫虽然没学到多少,但潜水的功夫却已到炉火纯青的大成之境。

江流和尹家大小姐被沉江,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少人提起,这件事就逐渐被人淡忘。

意外生在二十年后,当时,汉水尹家在重庆设有分堂,主要掌管当地的江运事物。

有一天,五个年轻人走进分堂,二话不说就施展重手,干净利落的挑了尹家分堂并打出清洋的招牌,并接管了尹家在长江上游的地盘。

消息传到尹家村,汉水尹家群情激奋,当即派出多名高手赶赴重庆。

接下来的半年,汉水尹家与清洋江家在大江之上附近展开了一场充满血性的拼杀。结果让整个江湖道都大跌眼镜,清洋江家越战越猛,实力急剧扩充;而汉水尹家却损失惨重,高手连连折损在重庆码头。

清洋江家的逆水刺,也随着这场争斗,成为江湖上一个响亮的独家绝技。

血拼持续了整整一年,汉水尹家逐渐失去主动,他们已经派不出高手,也没有哪个尹家人敢去重庆报仇。

虽然活着回来的尹家人很少,但总还是有那么几个。他们带回来的信息是可怖的,逆水刺可说的是水东流的克星,尹家高手面对逆水刺根本就施展不开,往往在几个照面间就被人解决了。

尹家这才静下心来,研究这个突然出现的对手。能创出逆水刺的人一定对尹家有十分的了解,并且精通水东流。

在内部检讨的过程中汉水尹家又有了惊人的现,一直珍藏在尹府藏经楼上的水东流剑法图谱,是一套被人篡改过的赝品。

水东流可算是尹家的根基,历来只有核心弟子才能得到一招半式,配合水东流的心法更是少有人知,真正能学全的只有尹家人中为数不多的直系子弟和亲传弟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丢失的只是剑法图谱,心法因为被掌门人收藏得以幸免。

尹家暂时退出了与清洋江家的争斗,关起门来整理水东流剑法。因为掌门人已经挂了,高手也剩余不多,全套水东流剑法已经没有人会了。

尹家没落,清洋江家开始四处出击,又耗费两年的时间,把本属于汉水尹家的漕帮收入囊中;江家五虎的名号从那时开始名震江湖。

接下来二百年,不断有尹家人出师,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挑战清洋江家。可是那些尹家精心培养的弟子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一共有十七位尹家高手死在逆水刺下。他们的细剑,也成为江家祠堂的装饰。

时间荏苒,转眼到民国初年,这一代尹家出现人丁凋败,只有姐弟两个支撑门面。

那时的尹家村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习武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尹家经过多年的消耗,变成一个仅能顾住温饱的小乡绅。

虽然家道衰落,可复仇已经成为尹家的传统,姐弟俩虽然由潜心修炼被修复过的水东流,心里却知道,他们大约也和前辈一样,面对逆水刺没多少胜算。那时,清洋江家已经成为五品清洋。

有一天,重庆江家村外出现了一个妙龄少女。她就是姐弟两中的姐姐尹水莲。

尹水莲人生的花容月貌,在江家村口买下一个铺子卖豆花,很快就有了个豆花西施的名头。

江家村与当年的尹家村一样,正处于盛期,但江家却从不收外姓弟子。

尹水莲在江家村买了半年豆花,正如她的突然出现,有一天清晨又突然消失了。

接下来,尹家村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冲进尹家的小院,却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汉水尹家彻底消失了,这一消失就是将近百年。

尹石风此次重出江湖,唯一的目标就是清洋江家。

只是,物是人非,汉江水依旧东流。

一、豪宅困徒(上)

四月二十二日清晨。www.65txt.com

天空雾蒙蒙的,这个季节,上海时不时就飘一阵小雨。

上海,浦东,伊丽斯医院大门前,一群人在吴瞻铭指挥下搭起脚手架上下忙碌着。

祝童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杨辉在他身后擦拭宝马X5。

伊丽斯,祝童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上任的第一件就是拆下大门上的这三个鎏金大字。

新名字已经取好,从昨天开始,伊丽斯这个名字就不复存在了;今后,它将被叫做望海中西医联合医院。

医院毗邻浦江,占地五十余亩,此前是一处早些年被旭阳集团兼并的货场。当时浦东刚刚开放,田旭阳拿下这块地只支付了一点象征性的费用。如今,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浦东,可算是一块风水宝地。

陈依颐喜欢精致典雅,医院内就设计得很有些阴柔的味道。测试文字水印5。主体建筑是座二十六层综合楼。大楼周围是一座人工湖,湖水深一米左右,湖中又点缀六处座小巧精致的江南园林。古树奇石随处可见,花花草草甚为养眼,最精彩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廊桥,把六处掩映在园林中的别墅连接起来。

除了综合楼前的小型广场,医院内没有可供汽车通行的道路。综合楼下面有一座巨大的五层停车场,第一层的一半是库房,另一半是内部停车场,向六座别墅分出六条通道。

两天前,伊丽斯医院的可算是一所侧重于女性患者的二级西医院,该有的科室基本上都有。

昨天下午,祝童在陈依颐陪同下正式接管。上任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要改名字。所以,如今医院里人心惶惶,中西医联合医院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李想是中医,有人说他要砍掉一半以上的西医科室,意味着至少有一半陈依颐高薪聘来的医生将被解雇,谁都不知道新来的主人会砍掉哪些科室。测试文字水印6。

宋巧晴气喘吁吁的跑出来,到祝童身边,拄着腰说:“主任……董事长,程主任又来电话了,他请你去船上。”

“你就说我很忙,没时间。”祝童眯着眼,伊丽斯已经被拆下来,他在衡量留下来的位置如何放置将要按上去的字。

“说了,可是他坚持要和你通话,说无论如何也要请你去一趟。”宋巧晴很为难,两天来,她与其说是这所医院的会计,还不如说是祝童的秘书和挡箭牌。

“东海骑士”号上,福华造船的谈判已经进入最后阶段,陈依颐小姐和史密斯先生随时都会来电话找祝童,程震疆的电话最多。

在祝童看来,那些细节性问题完全不必搞得如此复杂,他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和事老。测试文字水印6。

宋巧晴手里的电话又响了,她放在耳边听了听,递过来:“是向老。”

向老的电话祝童当然不好不接,祝童恭敬对着话筒说:“向老,有何吩咐?”

“李老板,还当初你答应过什么?”向老温和的问。

“什么?不记得了。”祝童装糊涂,向老也不深究,淡然道:“你还是我的学生,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一日为师……这个,向老,我只是不记得您教过我什么了。”祝童继续打岔。

李想的身份是由向老出面担保的,可是,如果想用这些胁迫他做些什么,此一时彼一时,祝童根本就不在乎。

远远的,一辆墨绿色越野车开过来,祝童眼尖,先是认出那是福华造船筹备处的车,继而看到开车的是程震疆,坐在他身边的是向墨。测试文字水印6。重要的是,车上还有一个人,叶儿。祝童看不到,能感觉到。

他连忙对着话筒说:“向老,我一会儿就去船上。可是,您也知道,我刚接手一家医院。我的意思是,上海的西医院已经不少了,跟着他们凑热闹赚不到什么钱,我准备把它改造为中西医联合医院。您老桃李满天下,能不能替我介绍几个师哥师姐来帮忙?”

“小滑头,就这样吧。”向老笑着挂断电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祝童很满意,向老的笑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越野车“吱!”的一声停在祝童身前半米处,程震疆跳下来还没开口,祝童已经拉开另一侧车门:“叶儿,见你一面好难啊。测试文字水印8。”

祝童回到上海已经两天了,这两天里,叶儿一直在加班,两人通电话也只能说寥寥数句。

“首长让我去筹备处帮忙,你满意了?”叶儿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却板着脸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李先生,我来负荆请罪了。”程震疆转过来,低声下气的说。

祝童瞄一眼,没搭腔。

程震疆遇到了什么,不用说他能猜出个大概。史密斯、松井平志、陈依颐、向老、池田一雄、于蓝等等福华造船的利益方,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祝童能玩得转的场面,放到程震疆手里忽然变成一盘乱局。

福华造船的大框架已经完成,可是把这个框架充实完善起来有大量的实际工作要做。每一份具体文件都关系到福华造船的未来,每一个具体条款都关系到每个人的利益;程震疆作为平衡者,分量实在太轻了。测试文字水印6。

最让祝童不满意的是程震疆对萧萧没有任何安排,萧萧虽然还在日本养病,说是最近几天就会回来。之前,萧萧是祝童的得力助手,可是程震疆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向墨担任他的秘书。

向墨还很年轻,通过在筹备处这段时间的观察,祝童不认为她具备一个专业秘书的素质;程震疆看重的是她的出身和背景。让萧萧留在筹备处是柳伊兰的意思,八品兰花需要一位职业经理人,要不然,祝童还不舍得放弃一个如此好的助手呢。

“老师,我希望跟在您身边。”向墨工湖就醉了,拉住祝童的衣袖,毫不顾及程震疆的感受;“我喜欢这家医院。”

“你们也看到了,我真的很忙啊。测试文字水印6。”祝童笑着伸手迎客;“里面请,里面请。”

“李董事长好大的架子啊。”叶儿在祝童胳膊上扭一把;“程主任亲来请,你敢不去?”

“程主任,我这里刚开始,实在是分身乏术……不过,哈哈,走吧,我去看看你们谈得如何了。”祝童顺势牵住叶儿的手,走向宝马X5;杨辉已经做好开车准备。

程震疆说声谢谢,连忙跳上越野车,跟在宝马X5。

向墨想要跟着祝童,宝马已经启动,只好撅着嘴坐到程震疆身边。

“李想,你不该这么快就撒手不管。福华造船如果不能尽快走完程序,可能会有意外变数。”叶儿倚在祝童肩上,轻声细语的责备着。

“意外?哪方面?”祝童小心的问。两人的手指纠结在一起,表达出浓烈的依恋。测试文字水印1。

“首长要走了。”

“什么时候?”

“已经开始了,大部资料正在移交到市局经侦或市纪委那边,进入执行阶段的案子被要求在五月十日之前完结。”

“你们呢?叶儿,他会把你们安排在哪里?”祝童更关心叶儿。

“首长尊重我们的意愿,金融小组解散后,愿意回原单位的会得到一份推荐信。如果想换个地方或深造,首长会做出安排。”

“你呢,叶儿要去哪里?我这里需要你,叶儿,来帮我吧。”

“我和三个同事还不能离开,黄海那里需要帮手,我们已经定了明天去重庆的机票。”叶儿抬起头,主动献上香唇,希望以此来表达己内心的愧疚。

良久,唇分,叶儿满脸潮红,把祝童的手从怀里拉出来,低低说:“从现在开始,我有二十四个小时。测试文字水印2。”

祝童很想说:叶儿,辞职吧,我能养得起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叶儿感激得偎进他怀里,祝童干咳一声,杨辉很听话的把后视镜摆到另一边。

王向帧为什么要离开上海?祝童没有问,叶儿也没有说。敏感如祝童能感受到叶儿心底淡淡的失落,此时此刻,他不想提起任何沉重的话题。

王向帧离开,等于工作了将近两年的金融工作小组将不复存在。

有迹象表明,这一切与凤凰基金有关。柳伊兰那边传来过一些信息,一个来北京某部的调查组正在对凤凰基金的账目进行审计。朵花突然到日本,并一直停留在天夜牧场不回上海,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测试文字水印9。

柳伊兰说,她并不怕任何人审查凤凰基金的资金运用情况。国内现有的法律对类似的基金组织并没有太过具体的约束,凤凰基金的运作尚属规范,湘西的十三所中小学校已经接受在凤凰基金的帮助下完成了危楼和卫生设施改造,第二批二十一所学校正在利用利用凤凰基金提供的资金进行教室的修缮和教学条件的改善工作。

至于投入福华造船的部分资金,随着谈判的结束,可以预期将得到丰厚的回报。

从伊丽斯医院……应该叫望海医院到游艇码头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可是宝马X5并没有去码头的意思,而是上了高架桥驶向市内。

程震疆的越野车只好跟着,一直跟到一条僻静的巷子内;佳雪花园,程震疆第一次来到这座神秘的别墅。

守门的还是千门弟子,他们认识这辆车,高大的铁门缓缓打开。

“为什么来这里?”叶儿随祝童走下车,不解的问。

“这里的事情不了结,福华造船开不动啊。”祝童挽起叶儿的手,等程震疆从越野车上下来,笑道:“程主任,我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程震疆还在发愣,这个时候,“东海骑士号”上的会议室内正吵得不可开交,祝童带着他来这里干啥?

小楼里走出两位,一个是百里宵,那个白人老头当然是托庇在千门保护下的卡尔先生了。

“程主任,这位是百里宵先生,他……哦,百里先生,您那个公司叫什么?”

“千海股份。”百里宵注视着程震疆,轻声道。

“对,千海股份。百里先生是千海股份的董事长,千海的股东都来旭阳集团。程主任,只要得到百里先生的支持,要解决如今的乱局易如反掌。”

“幸会幸会,早就听说百里先生的大名,程某刚接手福华造船筹备处,没有登门拜访,请百里先生多包涵。”

“应该是登门拜访的是我们啊。”百里宵打着哈哈,握住程震疆的手,恭维道:“程主任年轻有为,一定能大有作为。”

祝童把卡尔引到程震疆面前,说:“这位是卡尔先生,程主任也应该闻名已久了。”

“卡尔先生,您好。”程震疆不会英语,与外国人的接触有限。卡尔只静静的看着程震疆,没有说话。

程震疆与卡尔握握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有点的拘束。

一、豪宅困徒(下)

一个月前,祝童把卡尔列为福华造船筹备处最危险的对手。www.65txt.com

可是现在的状态,很是一对老朋友的样子。

“如果程主任与李先生一样优秀,我们的合作将会很愉快。”卡尔开口了,看得出,他对程震疆的印象不太好。

向墨作为程震疆的秘书有点为难,她看了祝童一眼才翻译道:“卡尔先生很期待与您的合作。”

“进去坐吧。”百里宵添为此处半个主人,热情的让客。

叶儿落后一步与程震疆并排,低声说:“阿疆,振作一些,你现在是筹备处主任。李想不去船上是因为去了也没用,把卡尔先生、百里先生介绍给才是真正的帮你啊,他们能帮你解决船上的事。”

“我知道,谢谢你,也谢谢李先生。测试文字水印9。”程震疆不是傻瓜,接手福华造船筹备处以来,所有的利益方中只有百里宵和卡尔没有露面。

百里宵以前是陈依颐的主要助手,三周前突然拉着几个旭阳集团的股东脱离旭阳,成立了千海股份;卡尔,可算是史密斯的半个脑袋,在两周之前突然从日本到上海。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船上那些看起来很麻烦的事就一点也不麻烦了。

另一方面,程震疆又心有不甘。看上去,百里宵和卡尔与李想的关系非同一般,与他们合作,有不得不低头的意思。

“苏小姐,听说首长要走了,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祝童和百里宵的脚步比较快,已进入客厅;程震疆趁这个机会对叶儿发出邀请。

看着他灼灼的眼神,叶儿意识到了什么,摇头道:“阿疆,你是黄海的朋友。测试文字水印3。能有现在的局面要感谢两个人:李想和黄海。我是李想的未婚妻。如果离开现在的岗位,我更应该和他守在一起。”

祝童似乎意识到什么,看向这边。

程震疆讪讪的说声对不起,很快换上一副轻松的笑脸走进客厅。

刚认识,彼此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程震疆需要得到百里宵和卡尔的帮助,他们同样也希望福华造船能顺利度过现在这个难熬的阶段,很快,谈话就进入实际阶段。

祝童既然已经退出就不想参与太多,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起身道:“你们聊,我上去看看田公子。”

百里宵微微点点头,示意上面一切正常。

昨天晚上卡尔在百里宵引领下到望海医院拜会祝童,这是从日本分别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具体说了什么连百里宵都不清楚,福华造船与江湖道太多的人和事牵扯在一起,祝童对程震疆真的很不放心。测试文字水印1。

三楼,走廊里安静得死气沉沉的,推开田旭阳的房门,一位千门弟子连忙站起来。

“你出去吧,我一会儿叫你。”祝童说。

千门弟子走了,祝童走进内间。

夏护士长不在房间里,田旭阳穿一套中式便服,在宽大的条案前挥毫泼墨。房间里到处散落着写满字的宣纸,壁炉上摆着一副金光闪闪的四面佛像,下有香炉素果供奉着。田旭阳胸前还挂着一副檀香木佛珠,真有点居士的样子。

“田公子,别来无恙。”祝童看着田公子收笔,才开口打招呼;“看起来气色不错,您的字越发见功力了。测试文字水印8。”

“我很好,李先生,谢谢您来看我。”

田公子不再装疯卖傻了,目光澄净清澈,嘴角带着温和的微笑。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Della。

一袭精心裁剪的旗袍把原本就诱人的身材勾勒得凸凹有致,她执一枚团扇轻轻摇摆着。浅笑兮兮双颊现出酒窝,只是如今的酒窝比以前深了些。

“范夫人,好久没见了,身体可好?”

“李先生是大忙人呢,谢谢,我很好。”Della用团扇轻掩朱唇,吃吃笑道。有些女人天生就风情万种,Della无疑就是这样的女人。

“Della,我和田公子有几句话要谈,可以吗?”祝童换个称谓,做出了请的手势。测试文字水印5。

Della很识趣,扭动曼妙的腰肢站起来,说:“正好我要走了,田公子也是很久没出门了,改天到聚聚。朋友们很关心你呢。”

田旭阳“嗯”一声算是回答,目送着Della走出房间。

祝童走到条案前,审视田旭阳刚写就的条幅。

“占得佳名绕树芳,依依相伴向秋光。若教此物堪收贮,应被豪门尽劚将。好字,田公子修身养性的功夫大有进步。”

观笔画,沉稳厚实,以田旭阳的基础能写出如此的境界,该是近期在两句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心血。

祝童细细品味诗中滋味,不禁莞尔。这是一首名为《金钱花》的诗,田公子挑选这一首勤加练习,当是已不甘蛰伏,期盼东山再起把过去对手都打个落花流水。测试文字水印5。

“听说传素大师来过几次,听范公子说起,田公子敢有遁入空门的意思了?”

田公子这才搭腔,蔚然叹道:“世事无常,这场大病下来,很多事都看淡了。思量起过去的岁月,恍然若梦啊。”

“福华造船就要签署正式合作文件,田公子这个时候忽然好了,很多人会感到不安。”既然不装了,祝童就把话挑明。龙星毫在指尖旋转,闪出丝丝寒芒。

“我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田旭阳看到龙星毫,眼中精光一闪,想起如今处境,苦笑道;“两年内,田某不会参与任何与福华造船有关的事物,只盼有一处安静所在,在清风明月与暮鼓晨钟中修养忏悔过往的罪孽。”

姿态放得如此低,轮到祝童不好意思了。测试文字水印1。田旭阳身上有祝童种下的蝶蛊,如今安静的潜伏在他肾俞附近,祝童随时可以激活它,那样,田旭阳做什么都要问祝童愿意不?

想到这里,祝童收起龙星毫,笑道:“换个环境也好,传素大师刚接手云峰寺,据说要重建江南第一名刹,想必一两年内事物繁忙分身乏术。普贤寺现任主持无处大师德高望重,佛法修养深厚,碰巧与我有些俗缘。田兄,你认为如何?”

“谢谢李先生劳心,田某早有此意。无聊大师也曾说起过无处大师,能拜到大师门下,是旭阳之福。先生知道,旭阳有些俗事怕会冒犯普贤寺归。我准备把水乡人家整理一下,湖畔修一座禅堂。无处大师与先生有空,旭阳随时恭候指教。”

田旭阳要去水乡人家住。

祝童沉吟着没说话。测试文字水印5。

前有范西邻传话,这次交流还算顺畅。

田旭阳先是表明两年内不会谋求重回旭阳集团,继而答应拜在无处大师门下。可是,他不想住进普贤寺,而去郊外的水乡人家。

毕竟,田旭阳是个七情六欲旺盛的伪居士,按照僧人的标准要求他也说不过去。

祝童微微点头:“也好,只是,田兄最好不要见那些不相干的人,比如传素大师。”

田旭阳没说话,祝童站起身:“只是建议,田兄是否真的信佛我不管,应该相信头顶三尺有神灵。刚才的话,从你口中出,我可是当真了。如果口不对心或……哼哼!请三思。”

田旭阳额头渗出冷汗,祝童明明没有丝毫动作只轻哼两声,下腹部猛然翻起一阵刀绞般的剧痛。测试文字水印7。

剧痛持续了十数秒,慢慢变成隐痛,田旭阳扶着条案喘息,祝童拍着他的腰背,关切的问:“还好吧?”

“还好,还好。”田旭阳面色灰白,他感到绝望。由是有限度的,身边这个人随时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祝童温和的看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祝童盯着他的眼睛;“也许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也许是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

“王向帧要走了。”

“我知道。”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走吗?”

“你会告诉我的。”祝童很确定的说。

“他在上海呆太久了,有些人感到不舒服。测试文字水印3。所以他要走。”

“今后会怎么样?”

田旭阳笑了,似乎早嘲笑祝童能问出如此弱智的问题;“离开上海就不会有事了,这是个双赢结果。他会休息一段时间,下半年会有一个位置空出来。我可以告诉是谁不喜欢王向帧呆在上海……”

“免了吧,我没兴趣。”祝童严厉的眼神使田旭阳马上住口;“田公子,我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你这条命就……哈哈。王向帧如果不走,你的病就不会突然好了,是吧?”

田旭阳微微低头,祝童不想知道王向帧的对手是谁使他有点意外。官场上任何事都可能发生,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李想与王向帧的关系不一般,祝童一直很注意与王向帧保持相当的距离。

“李先生,您能替我看看病吗?”田旭阳捂着腰眼。

“哪里不舒服?”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分,祝童很乐意为病人排忧解难,刚坐上望海医院董事长的宝座,心里热乎着呢。

“最近一段……那个的时候,不太对劲。”难得,田旭阳竟然会红脸。

祝童催动蝶神感觉片刻,笑道:“阳痿啊,好说好说。”顺手抽出龙星毫,在田旭阳腰部刺进去。

田旭阳实在是太闲了,一个曾经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忽然被囚禁在封闭的房间里,不在女人身上使劲真会疯掉的。纵欲过度只是阳痿的诱因,真正的原因是他的肾俞内有个不速之客。紫蝶,需要他生命中最精华的部分,不允许他都发泄出去。

紫蝶被强制着赶出肾俞,移到丹田内;小精灵很不满意,在丹田附近左冲右撞,想回到原处。祝童干脆将紫蝶封闭起来,至少半年内,田旭阳可以安安心心做男人。

“好了,我很高兴。”祝童拍拍手;“注意休息多喝水,近两天不要有剧烈运动。”

田旭阳直起腰,隐痛消失了。

祝童走向门口,说:“关于您的身体,我想应该提醒你注意节欲;我是个医生,中医。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从气色上看,您还很虚弱,千万不要沾不该沾的东西。走了,田公子,有时间我去水乡人家看你。”

门轻轻带上了,田旭阳静静站着,忽然抓起条案上的文房四宝,重重地砸向房门。

二、层楼(上)

透过长窗,正看到叶儿陪着Della走向佳雪花园的大门。www.65txt.com

祝童静静看着她们,Della的身材越魔鬼了,三个月的身孕使她平添一份珠圆玉润的富贵气质。

Della果真是喜欢佳雪花园?还是另有企图?

卡尔在二楼露台处的小客厅,看到祝童招招手。

祝童在他对面坐下,卡尔身边放着一杯清茶,菊花茶。

从这里可以看到楼下大厅,程震疆正虚心地向百里宵请教,向墨无聊的在旁边坐着。

“亲爱的……”卡尔干咳一声开口了。

“卡尔先生,我们已经很熟了,不需要用这样的称呼。”祝童连忙打断他。被一个外国老头叫“亲爱的”。

“李先生,这样可以吗?”卡尔慢条斯理的转换称谓。

“不错,感觉好多了。关于昨天的问题,卡尔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祝童昨天建议卡尔把家眷迁来上海,卡尔说要考虑一下。

“卡尔夫人喜欢地中海的气候,她是个需要朋友和聚会的女人,说服她需要点时间。李先生,我刚来上海了,他令史密斯感到不安。”卡尔说。

“谁?”祝童先感到不安。

怪不得这两天史密斯不对劲,祝童原以为他秉承鳄鱼的优良传统,想在签约前争取一下,以得到更大的好处。

“你没看今天的新闻吗?”卡尔问。

“没有,我最近很忙。”祝童确实很忙。

前一段他每天都要看时政与财经新闻,离开福华造船筹备处以后,那些东西和他再没有关系,不值得再花费时间。

“你应该有一位专职秘书。”卡尔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份英文报纸,摊开在祝童面前。

祝童探出身体,叶儿送走Della回到大厅,感应到他的召唤,抬头看过来。

祝童招招手,叶儿对向墨说了句什么,款款步上台阶。

“对不起,我看起来很吃力。”祝童把报纸送到叶儿面前。

轮口语,叶儿不是祝童的对手,可是如果是阅读的话,小骗子愧不如;特别是这种不太严谨的英文报刊。

叶儿很认真的看了两遍,说:“这是今天报纸,上海正在举办世界金融展与合作论坛,对外宣誓的目的是增进我国与达国家的相互了解,推动将上海建成亚太金融中心的步伐,并讨论中国金融改革的相关问题。此次论坛由市府与中央某部位共同举办。大概就是这些。”

叶儿疑惑的看着祝童和卡尔:“已经计划很久了,长也受到邀请,因为与一个重要会谈的时间有冲突,没参加。”

卡尔听不懂汉语,但从叶儿和祝童的表情上看出他们没找到重点,取出金笔在嘉宾名单上划一道:“他来了,沃森害怕了。”

“沃森……难道是史密斯先生的小名。”祝童看着那个名字,很陌生。

“是昵称,史密斯就是沃森,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这样称呼。他,修伊斯特恩先生,是也被允许使用这个称谓。”

“修伊斯特恩博士,瑞士爱因霍恩基金会主席,受邀在论坛上表金融改革与世界展研究报告。爱因霍恩基金会一直致力于研究展中国家的金融展,他们每年布的年度金融形势分析与预测,为各国zf所重视。”

叶儿念完了,祝童也听明白了,两人又看向卡尔。

“修伊斯特恩博士不属于委员会,可是,我们的每次重大行动必须听取他的建议。沃森一直想在委员会拥有一个位置,修伊斯特恩能决定谁将进入委员会。我得到确切消息,雷曼和威尔逊夫人已经决定离开委员会,加上我,一下子空出了三个位置。修伊斯特恩博士很少会在这样场合露面,他是第一次来亚洲。他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史密斯接到了他传递出了信息。”

“原来如此。”祝童喃喃道;“硬的不行来软的,是这个意思吧?卡尔,您能看出修伊斯特恩先生给史密斯开出了什么价码?”

“五亿美金,外加一个委员会席位。”

“五亿美金!”祝童猛然醒悟。他和史密斯之间还有一份对赌协议,以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去寻求买主。当时,他们定下的底价是五亿美金,在这个基础上,谁卖出的价格更好,就能得到另外福华造船百分之一的股份作为奖励。

今天之前,祝童已经放弃了。他没去寻找投资,也没考虑谁能拿出如此一大笔钱,已做好让史密斯得到奖励的准备。

“是五亿美金,修伊接下了沃森抛出的单子,等于送给他一份厚礼。沃森还年轻,他是个有野心的年轻人。如今大约正在犹豫,是否趁这个机会重返鳄鱼岛。”

“动作好快啊。”祝童皱起眉头,难道,史密斯对这个赌局很热心;“可是卡尔,我看不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斯特恩博士的目的是什么?史密斯?还是福华造船?”

“两皆有,史密斯他也想要,如果能得到福华造船相当分量的股份,当然更好了。雷曼失败了,福华造船签约在即,无论是合联船舶的股份还是福华造船的股份都变成了抢手货。可是,没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拿出五亿美金。仅从生意的角度看,这也是一项不错的投资。”

“还有吗?我觉得不太够,修伊斯特恩博士,据你说是个很低调的大家伙。他的胃口……”

“他是想得到福华造船。”卡尔慢悠悠的拿出烟斗,装好烟丝,燃起,喷出一股浓烈的烟雾;“你还应该看到这里,某部位长在昨天晚上亲切接见了斯特恩博士,双方就上海的未来以及金融环境与展问题坦诚交换意见。修伊……我太了解他了,我们都称呼修伊为所长,爱因霍恩基金会下面有四个研究所,其中有一个专门研究中国经济。中国是神秘的,有太多的不确定和特例。修伊很了解人性,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没有什么不可能,任何人都有一个心里价位。能进入福华造船,最好能把史密斯拉过去,修伊就有了一块基石。李先生,你应该明白了。”

祝童点点头,卡尔都能看出来如此多的东西,他如果还不明白就没资格坐在这里了。

修伊斯特恩博士对福华造船怀有野心,这是肯定的;以他的低调和身份,竟然能得到某部位长的接见,背后一定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福华造船的股份虽然已经大致确定,后面,还有一份四部委联合下的文件对这些股份做出了限制。

可那只是一份文件,而不是法律。即使是法律,如果有人想谋求控股福华造船的话,在中国也不是不可能。当然需要一大笔钱,只有钱还不行,必须要有人脉与适当的管道。范西邻夫妇的金菊花曾经就是一个神通广大的管道,田公子……。

有钱人的游戏总是异彩纷呈,那个世界里什么事都可能生。

“很热闹啊,幸好我懂得急流勇退。”祝童对叶儿说,用的当然是汉语。

“你不准备管了?”叶儿还在研究那份报纸,抬起头吃惊地看向祝童。

“怎么管?他才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祝童点点楼下。

“可是,你已经把伊丽斯拆下来了。”人未到声音先到,陈依颐从楼梯处款款走来;“我说得不错吧,李主任,医院已经交给你了。可是别忘了,手续还没半呢。福华造船的股份在哪里?拿来啊。”

祝童轻轻拨开伸过来的柔荑,笑道:“很快你们就会签约,没有问题。我们在讨论另一个问题。史密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家伙,我早知道他不会安心呆在上海。”

陈依颐在叶儿身边坐下,一眼看到桌上的报纸:“你们在讨论他?”

“是啊,修伊斯特恩博士不是雷曼;这样的大人物,我对付不了。依颐,你也在关注他?”祝童有点奇怪。陈依颐如今的心思应该在“东海骑士号”上的谈判桌,这个时候回到佳雪花园,不太正常。

“是向老,他认为谈判受到了来修伊斯特恩博士的干扰。”陈依颐拿出一份财经期刊,封面人物正是修伊斯特恩博士;“你的小情人欧阳小姐对他的专访,新鲜出炉啊。他左天上午才到上海,下午就进入欧阳小姐的闺房了。”

欧阳小姐是个很挑剔的人,她主持的专栏一直被某个圈内的人称为闺房。

祝童听到过这个说法,如果以此类推的话,他也曾是欧阳闺房的过客,当然知道修伊博士如此的速度意味着什么。除了大笔的赞助,修伊斯特恩博士还需要一个在上海滩颇有影响力的支持。

“是不是范公子?”

陈依颐点点头:“范公子的研究所与修伊斯特恩博士的爱因霍恩基金会有良好的合作关系,可算是是此次论坛的起人之一。”

明白了,范西邻与修伊博士属于长期合作关系。

“依颐,从曰本回来见过哥哥吗?”祝童指指三楼。

“还没空出时间,向老说你在这里,我就跑来了。”

“去看看你哥哥吧,他现在的状态不错。”不用问也能猜出,陈依颐不是没时间,是不敢面对田旭阳。听说祝童在佳雪花园,她才敢回来看看。

“李想,你不能做旁观。”叶儿最明白祝童的心思,将手覆上他放在桌上的手心;“福华造船不只是一桩生意。”

“那就是一桩生意。”祝童不痛快,生硬的说。

叶儿是真不明白还是太天真?范西邻近期异乎寻常的活跃与田公子的变化,都有一个前提:王向帧离开上海。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范西邻背后有更有力量的人撑腰。里面都是些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如今只想安安静静的做望海医院的董事长,不想踏入如此麻烦的局中。

“不是!福华造船寄托着很多人的梦想!”叶儿忽的站起来;“钱老为什么会拼着老命工作?你很清楚,他把你的红包捐给凤凰基金了。向老为什么无条件支持你,华商银行几乎要被福华造船拖垮了!在曰本,华商银行的财务总监那样的态度不是没有原因的。不是为了福华造船,长用不着得罪那些本地官员,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被迫离开上海。”

“我又没说不管。你刚才说……什么把柄?”祝童连忙把叶儿劝着坐下。

叶儿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看看卡尔和陈依颐。

“放心,卡尔先生听不懂汉语。陈小姐呢,就要去看哥哥。是吧依颐?”话题有点敏感,祝童感觉到叶儿正在后悔说了那么多。

陈依颐笑吟吟站起来,用近似肉麻的温柔语调对祝童说;“李先生,我支持苏小姐,你确实不该坐视不理。旭阳集团被你拆得面目全非,说走就走?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说完,哼一声,摇摆着软软的腰肢上楼去了。

二、层楼(下)

“还记得郑区长吗?”

“郑区长……被双规的那个?”

“就是他。www.65txt.com.i.”叶儿点头;“他的问题不算很严重,主要是他在去年十月份将一块土地批给一家开公司。那块土地在福华造船将要征用的范围内,那家公司,刚成立不过两个月。”

“接下来呢?”

“接下来,郑区长交代出不少问题,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长面临很大的压力,不得不把一批资料移交给地方zf。”

“这样做很好啊,”祝童大概估计出那些资料里有百里宵交给王向帧的移动硬盘里的东西,王向帧不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地方zf,留在手里也不好处理。

“可是,从这个月初开始,有人在某个层面散布一些长和蝶姨的事,上面派来个调查组进入凤凰基金查账。长只好服从安排,离开上海。”

祝童心里“咯噔”一下,蝶姨如果知道会如何想?那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虽然夏护士长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好吧,我试试看。对于福华造船,你们长有什么指示?”

“没有啊,长不出席这个论坛就是在表明态度,他提醒过相关人员,对修伊斯特恩博士和爱因霍恩基金会要有清醒的认识。研究室最后一份报告详细分析了爱因霍恩基金会最近十年布的年度报告,长说,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给你一份。”

“用不着。”祝童拒绝了。

一来是不喜欢阅读那样的东西,叶儿看过就够了。二来,他不想让王向帧和叶儿承担泄密的风险,那样的报告,不是他能阅读的。

“卡尔先生,对不起,我需要一点时间。叶儿,麻烦你给卡尔先生换杯茶。”祝童拿起陈依颐留在桌子上的期刊,翻到欧阳小姐的专栏,阅读这份花样文章。

叶儿和卡尔没有打搅他,叶儿在看那份英文报纸;卡尔拿起烟斗,用一块柔软的皮料顺着古老的木纹仔细烟斗光滑的表面。

欧阳的文章并不长,正常人五分钟就能看完;祝童却用去了十五分钟。放下期刊,他闭目沉思着。

祝童睁开眼,翻到期刊页,再次审视这个神秘的修伊斯特恩博士。

摄影师的技术相当好,照片上,修伊斯特恩博士面部表情生动,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晰。从外表看,他的年纪在五十到六十之间,褐色的头稍显稀疏,同样颜色的胡须被仔细修剪成慈祥的弯月。眼睛是灰褐色,正用诚挚的眼神看着这份期刊的读。祝童从这双眼睛里没有读出傲慢,却读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

“伪君子。”他摸摸衣兜,手机在杨辉哪里,最近几天,找他的电话太多了。

叶儿拿出己的电话,祝童想了想,走到露台一角,那里有一部固定电话。

“史密斯先生,我是李想。”电话接通,祝童笑呵呵的说。

“啊!亲爱的李,你不该这么快退出。程主任不太聪明,他不是合适的继任。”史密斯的声音有些不然。

“不要责备别人,程主任是个好人。史密斯,我想知道,关于对赌的事,有眉目了吗?”

“上帝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史密斯在走动,好像离开船舱上到甲板上;“是这样,我有几个朋友对这笔生意很感兴趣,他们准备了五亿美金。亲爱的李,今天是二十二号,距离最后期限也就是二十四号只剩四十八小时。如果你再不行动的话,奖励将会属于我。”

“祝贺你,史密斯,我认为你很有希望。”

“真的吗?你太好了,我一向这么认为。”

“你的朋友,是不是修伊斯特恩博士?”祝童冷不丁问。

“……修伊先生,是我的朋友。”外面还飘着小雨,史密斯的声音很紧张;“可是,对于出资人,协议上并没有限制。我是这样理解的,只要他的钱没有问题,任何人都能参与进来。”

“史密斯,你太紧张了,福华造船需要大笔的资金,我并没有质疑修伊斯特恩博士的身份。相信,他拿出来的钱都是合法的。来的都是客,上海欢迎修伊斯特恩博士这样的投资,福华造船也欢迎他的钱。二十四号吗?松井平志先生和卡尔先生将决定谁是胜利。可是,史密斯先生,你不要忘了,福华造船在上海,这里是中国。”

“嘭!”的一声,祝童摔下话筒。

“对赌协议签得不够完美,李先生,我和松井先生的作用很有限。”卡尔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的,祝童确实打过类似的主意。静下来想想,对赌协议确实签得比较草率,没有对投资人做出具体限制,史密斯可以邀请任何人参与进来。

当时,祝童的心思全在参议员雷曼身上。

“卡尔,告诉我,如果任凭修伊的钱进入福华造船,最坏会生什么情况。”

“修伊斯特恩博士的力量进入董事会,史密斯会倒向他那边。只是,这里是中国。”卡尔放下烟斗;“如果在美国或欧洲,投资如此一大笔钱进来,会有很复杂的程序。修伊可以要求董事会答应一些条件。”

“比如说……”

“比如说,修伊有权利要求在一定时间之后增加持有的股份,或用型债券的方式,或从银行或别的股东那里购买。他会用温和的方式吸纳到足够的筹码,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斯特恩博士很少参与一件具体的生意,你把他惹恼了。”

“原来是为了面子。他是个很骄傲的人,是吗?”祝童若有所思的问。

“修伊虽然外表看去谦和诚恳,内心确实很骄傲。在亚洲仅有的两笔生意都被你破坏了,委员会损失了三位资深委员。斯特恩一定会很愤怒,他需要证明己的存在,做些什么事来证明委员会的强大。可是,斯特恩博士不会只为个人面子就动用鱼池里的基金,福华造船是一桩有利可图的生意。我觉得,斯特恩博士亲参与进来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他希望对中国,对上海有更深的了解。”

“可是,我听勋爵说起过,伯爵夫人不属于委员会。”祝童眯起眼睛看着卡尔。

“你必须选择,相信我卡尔还是勋爵。”卡尔不在意的抽着烟斗;“我现在上海,勋爵已经回法国了。如果可能的话,伯爵夫人会随修伊一道来上海,你应该听说过他们之间的……传闻。”

“威尔逊夫人和修伊?”祝童被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搞得有点迷糊。

“作为绅士,我不希望议论别人的私事。亲爱的李,修伊正在向你挑战,这才是他到上海的真正原因。”

叶儿有点担忧,说:“斯特恩博士会怎么对付李想?会有危险吗?”

卡尔摇头:“不会的,修伊斯特恩反对使用暴力,他崇信金钱的力量。即使是报复,也只会在较高层次上。”

“什么较高层次?”祝童做不屑状,用汉语对叶儿说:“叶儿,你必须离开。

“为什么?我能帮你。”叶儿说。

“正是因为你能帮我,才必须离开。这件事可大可小,斯特恩博士是为令人尊敬的绅士,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参与进来。”

祝童的话已经很含蓄了,叶儿想了想,站起来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我回去等你。”

“去吧,晚上一起吃饭。对了,你去哪里等我?”

“公寓。”叶儿很然的说。

说来不好意思,外面都认为他是亿万富豪,祝童依旧没有一个属于己的住处;望海医院里的办公区占据了人工湖最大的那座三层别墅。外面看是别墅,里面却是很规整的写字间。医院后勤部门无论是部门经理还是职员都在一二楼的两个大厅里办公,每层的东侧有一件小型会客室,只有客人来了才能使用。

属于祝童的办公室在三楼,也不过只有三十平方出头面积。

祝童陪着叶儿走到院子里,坚持让杨辉开车送她,并吩咐杨辉今天一天都归她支配。

叶儿开始不肯,祝童在她耳边低声说:“明天你要走了,应该去苏州看看老师,问问他,婆婆什么时候回来?”

“嗯,婆婆是……不理你了。”叶儿楞了下才想到祝童是让她去碎雪园拜会梅叶,羞得捶祝童两拳,依依不舍的坐上车走了。

陈依颐适时出现在祝童身边。她的气色很不好,眼里尚有泪光,可怜兮兮地说:“主任,陪我散散步好吗?”

祝童点点头:“田公子还好吧?”

“好多了,就是不怎么说话。闷闷的。”陈依颐挽住祝童的手臂,两人顺着鹅卵石小道绕过主楼走向楼后花园。

“哦。他想去水上人家住,依颐认为如何?”

“换个环境也好,那里宽敞些。哥哥喜欢钓鱼,水上人家有水有鱼,蛮好。”

“我听说,佳雪花园会转让给别人。”

“是范公子吧?我听说了。Della一直想得到佳雪花园,她曾经很有希望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只是哥哥不喜欢Della的贪婪,他们在这里大吵过一次,后来就生分了。现在,Della将要如愿了。”两人已经进入后花园。田公子装疯,原来的花匠与一些下人逐渐离开这里。

花园里的植物没有了花匠的照管,没有人为它们浇水施肥修剪枝条,粗看生机勃勃,走近了才现花园已然变成一个杂草丛生的凌乱所在。

陈依颐在秋千架前停下脚步,默立片刻,顾不得上面干净与否就坐了上去;“主任,送我。”

祝童转到她身后,轻轻推送着她的肩背。

秋千越荡越高,陈依颐大声说:“我只要这架秋千,佳雪花园,早就是一片废墟了,谁爱要谁要。”

祝童已经退到三米外,秋千已经完全字陈依颐的控制下。

“我不会放弃的,主任,请帮助我。”陈依颐猛然回过头,眼里闪烁着狂野的光芒。

“我支持你。”

祝童感慨,财富伤人更伤情啊。不帮陈依颐难道去帮田公子!至少在两年内,他与陈依颐的目标是一致的。

海洋医院的牛主任虽然只来了两天,田旭阳与陈依颐之间的裂痕已然形成,主要原因当然是陈依颐与己走得太近,田旭阳不再相信这个唯一的妹妹了。

陈依颐是精神**且精明绝顶的的女人,当她坐在旭阳集团董事长的宝座上享受过俯瞰众人的快感,田旭阳忽然清醒了,并且有重新接手旭阳集团的意思,当然会无所适从。

如今,陈依颐终于冲破亲情的束缚,前进一步,也许是地域,也许是天堂。

“不容易啊。”祝童嘴角浮起笑纹;把田公子逐出旭阳集团,是一桩充满风险的大生意。

陈依颐回眸一笑:“占得佳名绕树芳,依依相伴向秋光……这是爸爸最喜欢的诗。主任,我相信你。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和邀请。”

风,被女主人唤醒,撩动她的裙裾;一双修长的大腿在忽隐忽现。

三、王大爷(上)

夜色降临,虽然细雨依旧蒙蒙,红火火的排挡与络绎不绝的食客把海洋医院旁边的巷子变得热气腾腾。www.65txt.com

十时许,一辆黑色轿停到巷口,这里距进入医院生活区的侧门不到百米。

祝童拉开车门要下车,陈依颐忽然抱住他,低低的说:“主任,再陪我一会儿。”

“叶儿在等我。”祝童抬起她凄美的俏脸,柔声道;“我很危险,只有她能栓得住我的心。别忘了,我们有很多事要做。”

欧阳小姐坐在后席,调侃道:“李主任真是魅力惊人啊。陈小姐是出名的冷美人,上海滩多少男儿魂牵梦绕,原来芳心被您牵走了。”

陈依颐默默坐回驾驶席,

祝童的眼睛在欧阳前倾的胸前一扫,笑道:“你们一定有更好的选择,我不是猛男,承认不起两位美人的恩情。”

“要死了你。测试文字水印8。”陈依颐嗔怒的扬起手臂。

欧阳也啐道:“刚才还是正人君子,转眼就变流氓了。”

祝童趁机下车,哈哈笑着走进巷子。心里想:陈依颐为何在一位媒体记者面前表现出那样的姿态?是演戏还是情不自禁?

叶儿果然在街口等着,十分钟前,他们通过电话。

她撑一把雨伞,笑吟吟看着他走近,一套普通的长裙摇曳着,玉立婷婷如出水芙蓉。

祝童有点心虚,回头看看,陈依颐的车正在转过街角。

“吃什么?”祝童走进雨伞,自然揽住佳人细软的腰肢。

“去那一家。”叶儿玉手一指,祝童看去,苗苗母女在一处摊档前忙活着。

去年,苗苗妈只有一辆小推车,现在有了自己的摊位,还雇了个帮工;她虽然忙得不可开交,脸上却挂着舒心的笑容。

“不好,我们去里面吧。测试文字水印5。”祝童不想打搅苗苗母女,坐过去有施恩图报的嫌疑。一天下来,他见了太多的人,说过太多的话,动的心思就不用说了。现在只想简单吃点东西回公寓,与叶儿呆在一起,才有真正的放松。

叶儿不依,拖起他的手就走,祝童只好乖乖的,不敢再挣扎。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苗苗眼尖,最先看到他们,笑着迎过来:“姐姐,果然把叔叔带来了。”

苗苗妈也抛开应酬的顾客跑出摊档,一连声说着感谢的话,把他们安置到篷布下正中央。桌子上已摆着七八个碟碗,祝童挨个看去,有黄酥鸡、白斩鸭;正中是一盆红艳艳的小龙虾。看样子,人家早有准备,整条街数得上名号的美食都被苗苗妈叫来了。

这样的情况下,再客气会让主人尴尬。

祝童坐下,拉着苗苗的手:“苗苗恢复得不错,还疼吗?”

“不疼,就是有时候发麻。测试文字水印6。”苗苗的手经过郑书榕的手术恢复得不错,如果没有伤疤的话看不出与健康的手有什么区别。

祝童拿过叶儿电话,拨通郑书榕的手机。意外的,对方关机。

他这才想起来,郑书榕应该正在重症监护室,那里,不允许使用手机。

“苗苗,告诉叔叔,什么时候发麻。”祝童放下电话,摩挲着苗苗的手。

“就这个时候。”

“下雨的时候?”祝童问。

苗苗点点头,清澈的眼睛里没有自怜自爱;“叔叔,我能帮妈妈洗碗。”

祝童心里不禁有点心酸,这双手不像是个十岁孩子的手,皮肤粗糙,掌心生硬。他知道叶儿拉他来的意思了,一定是看到苗苗在洗碗,心里不忍。

“大嫂。”祝童招呼一声。

苗苗妈应一声,连忙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只黑色瓷坛:“苗苗,不许耽误叔叔吃饭。测试文字水印4。李主任,街上买不到真茅台,这瓶酒是孩子出生那年他爷爷酿下的,您尝尝。”

“大嫂太客气了……”祝童从下午到晚上分外忙碌,人见过不少,酒也喝过几杯,刚想说不喝酒,叶儿在下面拽拽他的衣服。

苗苗妈用一根筷子从坛口**去,苗苗拿来两个玻璃杯杯子。黑瓷坛里倾出淡黄的液体,浓重的酒香扑鼻而来。

“真是好酒啊。”祝童从苗苗手里接过酒杯,抿一口,赞道。

苗苗母女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祝童又喝一口才放下酒杯,说:“大嫂,坐,我们说说话。”

“哎!”苗苗妈在对面坐下,祝童说:“大嫂,孩子不能再洗碗了,她的手伤太久了。我刚才看了看,她那里有风湿,如果不仔细调养,要不了几年还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这……我就说不能乱动,可是她非要洗碗。测试文字水印5。”苗苗妈拉过苗苗的手,抱在怀里呵护。

“叔叔,不怪妈妈,是苗苗要洗碗。妈妈一个人太辛苦了。”

“苗苗乖啊,叔叔说了,你现在还不能洗碗。”叶儿抚着苗苗的头发,爱惜的说;“大嫂,苗苗怎么没去上学?”

“春节回去时原想让苗苗留在家里上学,可这些年我们那里的孩子很多都跟着打工的父母出来了,村里下的小学校合并到镇上了。我去过问,老师说,到八月回去才收新生。这不,就跟着我出来了。”

学校是要八月才收新生,现在才是五月下旬,再过一个月多就该放暑假了。

祝童想了想,对苗苗说:“苗苗,告诉叔叔,想不想在上海上学?”

苗苗没敢回答,只看向妈妈。

“那就太好了,我也打听了,上海的学校比我们那里好,不会乱收钱。可是,他们不会要苗苗。”

“会的,别让苗苗洗碗了,让她有时间看看过去的课本,到学校才能跟的上。测试文字水印8。”

苗苗妈搓着手不知说什么好,苗苗却说:“我可以带着手套洗碗。”

“苗苗该上几年级了?”叶儿问。

“三年级上了一个月。”

“叔叔明天把苗苗的课本拿来,苗苗今后好好学习,长大了做医生。那时候再帮妈妈,好不好?”

苗苗点点头,又摇摇头:“妈妈说让苗苗当警察,把那些骗爸爸钱的坏蛋都抓起来。”

祝童心里一颤,以前听苗苗妈说过苗苗的父亲落入一帮赌徒设下的骗局中,后来就痴迷进去把整个家当都赌光了。以前,他只会觉得那样的人是傻瓜,活该被人骗。现在,脑子里昏沉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离开依依不舍的苗苗母女。

祝童没有付钱,那样就太虚伪了。测试文字水印1。

回去的路上,叶儿看出祝童的心思,紧紧依着他,用似水柔情一点点融化他心里的淤塞。

“我想,还是让毛毛来一趟,亲自把课本送给苗苗吧。”祝童说。

叶儿想起娇生惯养外甥,再想想苗苗,心里发酸,马上打电话回家。

苏娟出车了,叶儿对姐夫说了苗苗的事,上海男人满口答应,直说这样好,对孩子是个教育。

进入电梯,祝童开始对佳人动手动脚,这样总比考虑那些沉重的问题要来得刺激。

“姐姐太辛苦了。”叶儿躲闪着祝童的骚扰。

祝童楞了一下,马上醒悟,说:“你找机会问问姐姐,有没有兴趣到医院,我那里缺一个办公室主任。待遇从优。”

“还有什么条件?”

“必须是自家人。”

叶儿甜甜一笑,把小骗子迷得忘乎所以。测试文字水印5。

海洋医院还没有收回分给祝童的单身公寓,算起来,已经将近两个月没回来。祝童打开门,眼前的一切让他大感意外。

灯光下,不大的房间里窗明几净,地板上散发着令人愉悦的光泽,书桌被整理得有条不紊,祝童带来的几个箱子被堆积成花台,素色花瓶里,一束火热的玫瑰正在盛开。

衣架上,挂着几套崭新的男士休闲服;叶儿知道祝童不喜欢穿正装。

“我买的,喜欢吗?”

祝童用脚后跟踢上房门,捧起叶儿的脸深深凝视着;“叶儿,我会买一套大房子,有你这样的女主人布置,一定会很温馨。”

“人家辛苦了半下午,可是,这里以前不乱…儿躲闪着,终于还是狂乱的蝶儿被捕捉到了香唇,支吾几声,逐渐被挑起春情热烈的回应。

卧室里的床上,祝童开始褪去两人的衣服。测试文字水印1。

叶儿挣开嘴唇,推着他说:“你身上有味,去洗洗干净才能……”

“才能怎么样?”祝童自己知道身上的味道来自哪里,欧阳和陈依颐都是个香喷喷的尤物,不沾上味道才怪。

“去洗吧,我等你。”叶儿不纠缠具体问题,只用温柔的眼神就够了。

祝童去洗澡,叶儿躺了片刻才懒懒的起来,脱下长裙换上一套单薄的睡衣。

刚换好祝童就进来了,头发湿漉漉的,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他在床前站着,一双眼睛闪着贼光,叶儿刚平静下来的心变得潮湿,脸儿发烫,嗔道:“也不擦干净,这么快,是洗澡还是洗脚?”

“反正还要洗。”祝童一把拉起叶儿。

“你干什么?”

“一起去,今天,让我好好看你,好好疼你。”手已然撩起睡衣,嘴里含向女儿玉。测试文字水印4。

叶儿瞬间变得娇弱无力,乖乖的抬起胳膊被脱去睡衣,然后倒进醉人的怀抱,任君轻薄。

午夜,不知几许风吹雨打过后,卧室里的大床总算安静下来。

祝童让叶儿伏在自己胸前,摩挲着她光裸柔腻的背部线条,问:“见到马老了?”

“见到了,马老问你好,说明天晚上一定去捧场?”

“有婆婆的消息没?”

“什么婆婆……好人,我错了,是婆婆,是婆婆……好啦啊。”叶儿刚要反驳,耳垂与胸前被偷袭,只好娇声求饶。刚才,祝童太过贪婪,她还没缓过劲来。

“说说,婆婆有什么消息?”祝童得意的说。

“……嗯,婆婆的行期定在下周,萧萧和雪美小姐陪着她一道回来。婆婆……让人家转告你,不许欺负老婆。”

“什么?”祝童以为叶儿在挑逗自己,俯身压上去。

叶儿委屈的说:“真的啊,你和……婆婆都看我老实,是吧?”

叶儿说得真是原话,母亲竟然如此的善解人意,祝童心里暖暖的,轻吻着叶儿说:“对不起,是我错怪老婆了。天地良心,我从来也不敢欺负老婆啊。”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还说不欺负……哦,好人……”

又一次风停雨住,祝童累得气喘吁吁,叶儿先恢复过来,披上睡衣到外面打来一盆水,用毛巾轻轻擦拭他身上的汗水。

“能不能告诉我,明天晚上你要做什么?”

“明天晚上?”

“凤凰基金的柳小姐邀请马老明晚去南海宫澜,说是替你捧场。”

“明天是二十四号。”

“嗯……”叶儿低着头继续替祝童擦拭身体。

“我史密斯的对协议明晚十一点之前将到期。”

“为什么是十一点?”

“因为,那份协议是在日本签下的,必须按照东京时间计算最后期限。”

“嗯。还有呢?”

“叶儿,你想知道什么?”祝童拉起她。

“你想说什么我就想知道什么?”

叶儿很为难,碍于身份,这件事她不该参与;可是,她又怕祝童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修伊.斯特恩博士不是史密斯,也不是雷曼,他和他身边的人实在太强大了。

她更担心祝童在一天之内从哪里筹集到五亿美金,那可是三十多亿人民币啊!

她还担心,即使祝童弄到了五亿美金,修伊.斯特恩博士一定会太高价码。以祝童的实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人家比谁更有钱。

三、王大爷(下)

“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www.65txt.com”祝童做出保证。

叶儿盯视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还是不放心。

“明天要去重庆,叶儿,答应我多加小心。”祝童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

“嗯,我会的,你也要小心……你要答应我,别太粗鲁。”叶儿微微颔首。

劣迹斑斑啊,祝童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好在,他很少使用暴力。

“我一向很温柔啊。”祝童嘴角浮起笑纹。

“真的吗……”叶儿拖长腔调。以她的经验,这种笑虽然很少出现,但每次出现都预示着这个男人在动别的心思。

“我发誓……”

“用不着发誓,我只希望你好。”叶儿心里一叹,祝童的对手是什么人她很清楚,不忍也不敢再说什么。

祝童感激的抱紧叶儿,她知道什么时候转变话题,不让男人为难又不伤感情。

“叶儿,考虑过辞职吗?”祝童很认真的问。

“没有,如果结婚后,会考虑是不是辞职。”

“那好,我们马上结婚。”祝童跳下床,抱着叶儿转圈。

“哪个答应嫁给你了?”叶儿虽然这样说,眼里含笑“祝童,我需要点时间去适应你,适应你的世界。你,别逼我。”

“我能等。”祝童安静下来,不知怎么想到了母亲,问:“婆婆什么样?人漂亮吗?”

“瞧!”叶儿看向墙壁,那副马老的工笔画就挂在那里;以前,那个位置挂的是叶儿的画像;“她还是那么美。端午节还有一个多月,我一定回来陪你去看婆婆。”

祝童痴痴的看着,不觉间,叶儿在他怀里睡着了。

祝童感觉手臂发麻,把她放在床上。

叶儿的睡相很恬静,脸上还有两朵晕红,显得妩媚诱人。

不敢再看了,祝童轻轻离开卧室,到卫生间冲洗一下,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黑色穿云燕已经等急了,飞快的传来一份份有用无用的资料。

对于祝童来说,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清晨,祝童被悦耳的闹铃声惊醒,才发觉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并且是躺在床上。

身边空荡荡的,祝童爬起来,客厅里没有叶儿的踪迹。看看手表,已是八点十分。

他站在窗前闭目催动蝶神,以他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内有四个黑点在移动。

最亲切的是叶儿,她正走进公寓楼,想必是去卖早餐了。单身公寓没有做饭的功能,也没有餐具灶具。也许是饿了,祝童有点怀念刚来时的生活,叶儿弄得早餐是那么美味。

第二个黑点在高干病房,那是范老,祝童一会儿要去拜访他,并邀请范老出席晚上在南海宫澜举办的聚会。

第三个黑点在网络信息中心,祝童离开后,周东以副主任的身份暂时主持工作,他为了能早一天转正比较尽心尽责,这么早就到岗位了。

第四个黑点在海洋医院大门前徘徊,那是……祝童猛然出了一身冷汗,那是王觉非!他怎么回来了?

叶儿从电梯里出来,马上就要到门口,祝童收拾起坏心情迅速来到门前。

奇怪,叶儿没有马上开门,在门外静静地站着。

隔着一扇门,祝童能感觉到叶儿的呼吸,而叶儿,似乎也能感觉到他。

祝童猛然拉开门,果然,叶儿端着早餐,笑吟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再说:看你开不开门?

“还是老婆好啊。”祝童接过早餐,在她脸侧轻吻一下,问:“你知道我在等你。”

“知道,我还知道你要吓我,所以就等你这个坏蛋动现身。”因为识破了祝童奸计,叶儿心情不错;“先去洗洗,瞧你脸上,刚起床是吧?”

这个时候,祝童是很听话的。今天是四月二十四号,一个个很重要的日子,他也需要一个良好的状态和形象。

他在卫生间梳洗刮胡子,问在外面整理衣服的叶儿:“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后?”

“也许是心有灵犀吧,走到门口,然就知道你在那里。”叶儿喜滋滋的把头探进来:“老实交代,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都说了心有灵犀。”祝童支吾着,放下一半心;大概估算出叶儿的感知范围应该在五米到十米之间。

她身上的蝶蛊已经与身体完全融合,祝童想,叶儿的感知能力应该与蓬麻功有关,她的进境如此快,也得益于蝶蛊对她身体的滋养和改造。

“我要走了。”祝童梳洗完闭,叶儿已经穿戴好一身整齐的警服,站在门前。

“等一下,让阿辉送你去机场。不用这么赶。”祝童抱住她。

叶儿很少在在祝童面前穿警服,祝童一眼看去有惊艳的感觉,夏装单薄,拥着这具美丽的,禁不住热血***。。

“坏蛋,放开我。”叶儿挣扎着躲开热吻,伏在他胸前喘息着,说:“不许使坏,我真的要走了。”

“等我吃完饭,一起下楼。”祝童坚决不放手。

“我等你,吃饭吧,要不,我真走了。”叶儿点点头,她也舍不得走。哪怕多呆一分钟也是巨大的诱惑。

“叶儿升官了?”祝童看着她肩上的警衔,问。

叶儿挣脱出去,理着头发说;“以首长的级别,金融小组的级别也比较高,我跟着占了点便宜。”

祝童想,王向帧对手下真不错,临解散之前替部下考虑的很全面。

早餐很简单,一份生煎馒头两个煮蛋,还有一份粥。

“你不吃?”祝童打开餐盒,问。

“我在楼下吃过了。”叶儿在为祝童准备衣服;“你今天需要穿正装吧?”

祝童点点头,今天,他的时间也比较紧,很快就把早餐席卷一空。

八点三十分,两人携手走出单身公寓,杨辉刚把车停在门前。

院子里不断有医生护士和祝童打招呼,因为是早上大家都赶时间,还没人上来打扰他们。只是,有些人眼光里的羡慕与妒忌已经很让小骗子不安了。

祝童回头了。”

“真舍不得啊。”叶儿也不无留恋的说。

“等你回来,我们就去卖套房子,叶儿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你喜欢我就喜欢。”

几句话,两人已经来到车前。

祝童打开车门,对杨辉说:“送苏警官去机场。”

“不用去机场,我们在驻地集合。”叶儿坐上车;“你不走吗?”

“我要去看看范老。”爱怜的看着她,轻轻关上车门。

宝马X5驶离视线,祝童没有去高干病房,而是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一辆普通的的士停在他面前。

祝童坐进去,的士驶向海洋医院大门。

司机是个很精干的壮年人,他是距离海洋医院最近的石旗门弟子。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海洋医院大门对面的人行道上散步。

的士停在他身边,祝童探出头:“王大爷,上来吧,我带你一段。”

“王大爷”吃了一惊,看清是祝童嘴角才露出笑意,收起拐杖,拉开车门坐到后席。

“什么时候回来的?”祝童没有回头看。

“一周了。”“王大爷”黯然道。

“在外面过得不好吗?”

“思乡病,心口疼,找不到原因。再不回来我怕会死在外面。”“王大爷”捂着胸口。

祝童没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大爷”就是王觉非,所谓的心口疼不是良心发现或思恋故土之类的疾病,而是蝶蛊在作祟。

算来,在王觉非身上的种下蝶蛊已经有一年半时间,那是个不是意外的意外,祝童一直没有理会过这只蝶蛊。如今,蝶蛊已经破茧而出,正在王觉非的膻中作祟。

“麻烦师傅,请停一下车。”祝童对司机说。

的士缓缓停在路边,石旗门弟子谨守本分,一直没说话。

祝童换到后席,在王觉非身边坐下,先模一下脉搏,顺手松开王觉非的衣扣,捻出龙星毫,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开慢点。”

的士以海洋医院为中心,穿过一道道巷子绕着不大不小的圈。

十几分钟过去了,祝童收起龙星毫:“好了,至少一年之内不会发作。”

“我患了什么病?”王觉非不好糊弄,他本身就是个心脑血管病专家。

“你都说了是思乡病。”祝童没有解释,也不好解释。

如果对王觉非说你身体里有一只黑蝴蝶,不要怕,它动维护你的健康,只要每年来找我扎一针就行了,王觉非会相信吗?即使相信,也将引发这位医学专家无数疑问。

的士在一处还算安静街角花园附近停下,司机开门下车,打开引擎盖装作修车。

祝童对他的机敏很感激,时间紧也就不再绕弯子,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王觉非一片茫然。整形手术虽然让他的黄金季节。到国外隐居,没有工作的机会,没有朋友,没有交流,会把人逼疯的。

“你现在的身份是……”

“我用的是巴西护照,一位老华侨年初去世了。圣保罗一家私人整形医院替我购买了他的身份。”

“为什么是个老人?”

“我希望尽快完成手术,他们当时只有这份资料。”

祝童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太多的人希望变成另一个,的国外的整形医院竟然比猴子更具专业素养。只是王觉非运气不好,太心急了;可被蝶蛊折磨由不得他,耽搁久了要死人的。

“住在哪里?”

“酒店,只能住酒店了。”王向帧望着窗外;九时许,热闹的大上海已经开始新的一天。“还是上海好啊,我住的那个小城里,一天也。”

在这里,王觉非曾经风光无限,他享受过上海的精彩,他已习惯与金钱美人醇酒佳肴的生活。

“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留下来。”王觉非拉住祝童的手,用炽热的眼光看着他;“你有办法让我留下来。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也是假的,你一定能帮我。”

“是威胁还是请求?”祝童冷下脸,酷酷的。

“我请求你帮我。”王觉非意识到,己已经不是院长了,如今是警方的通缉犯。

“你不能留在上海。这里认识你的人多,太危险。”

“只要能留在中国,到哪里都行。”

祝童思量片刻,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安排他,说:“你先回酒店,不要到处乱跑,不要联络任何人。”

王觉非连连点头,可是,祝童没说什么时候去找他,也没问他住在哪家酒店,拉开车门走了。

王觉非想要追出去,司机上来了,说:“王大爷,我送您会酒店;在上海期间,我和这辆车归您使用。”

四、金碧辉煌(上)

正午时分,一辆灰色商务车驶进苏州,绕了几圈停在一个僻静的巷口。www.65txt.com

祝童先下车,然后殷勤的打开另一侧车门。

先是伸出一条修长白皙的,接着展开一顶兰花伞,一具风情万种的曼妙身体才展现出来。

两人缓步走进小巷,祝童笑道:

“柳大姐,因为您,这条巷子忽然变得暮气沉沉。”

柳伊兰穿着考究的亚麻旗袍,鼻梁上架着墨镜,乌黑的长发在被挽成别致的发髻,鬓角插一朵兰花,很有点三十年代的怀旧感。

“还不是为了你。”柳伊兰正挽着祝童的臂弯,葱白的兰花指选肉嫩处重重扭一把;“盛福就喜欢这调调,不是为了小情人,老娘才不想穿成这样呢。”

“我觉得,大姐正在朝古典的方向发展,与要见谁无关。”祝童忍着。

“你是说大姐快成老太婆了。”柳伊兰笑颜如花,手上可加了点料。

小骗子终于“哎呦”一声,引得几个路人侧目。

他苦着脸说:“大姐啊,能不能轻点,这是在街上。”

巷子深处有家不起眼的茶馆内,里面丝竹悠扬,一个女声在演绎温婉晦涩的评弹。

走进茶馆,才发现里面亭台楼阁别有洞天,舒爽的阴凉扑面而来。

小桥流水清雅、翠竹疏淡脱俗,古色古香中透着股富贵气。只迎门那只硕大的关公柱刀神像不太协调,有点江湖味道。

胖乎乎的万家海在二楼招呼:“李老板、柳老板,这边请,这边请。”

瘦子盛福不知从那里钻出来,果然被柳伊兰的造型震得七荤八素,伸手去接兰花伞:“兰妹总算到了,一路辛苦。”一双小眼睛贪婪的在柳伊兰身上逡巡,只差上下其手了。

“兰妹也是你叫的?”柳伊兰啐一口,还是把伞让他拿去了。

“不重要,不重要,我和老万请兰妹来,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多亏李先生,不然,只怕要等到到猴年马月了。”

“找个镜子照照!你就是一副活着的猴年马月。”

柳伊兰与盛福斗着嘴走上楼梯,祝童在一旁暗笑。盛福很享受柳伊兰的尖刻,难不成他有受虐癖?以万家生佛的实力,女人根本不是问题,他就喜欢这调调。

走进包房,万家海与曲老亿早在候着了,无聊大师连忙起身念佛。一番热闹寒暄,六个人才各落座。盛福总想坐到柳伊兰身边,无奈,柳伊兰拉着祝童,让他毫无机会。

这间包房颇大,清一色檀香木家具,博物架上摆放的瓶瓶罐罐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左边棋案右边茶台,中间是一块硕大的石头。它有半人高,金黄玉润的石体在温光下漫射着出绚丽的光彩,奇妙的是,它的颜色虽然令人炫目,石肤却如羊脂般温润。整个包房被它搞得金碧辉煌。

祝童打个手势对曲老亿表示感谢,去曰本之前他曾向曲老亿借曲奇帮忙,这次又麻烦曲老亿约见万家生佛。他知道,以曲老亿的性情和他与万家生佛之间的关系,来到苏州这间茶馆有点委屈了。唉,谁让人家有钱呢?

又对无聊大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多谢大师不计前嫌。”又用得着人家了,没办法不低头。

无聊大师很大度,合十道:“己人,不用客气。”

盛福细细对柳伊兰夸宝,说这金碧辉煌是一块金沙彩玉。寻常的金沙彩玉多只有碗口大小,且金黄色如此纯正的极为罕见。这块金碧辉煌的金沙彩玉足足有一吨多重,拍下它,用去了一亿三千万。

盛福指点着那处图案,说:“这是黄财神,瞧,这是他的吐宝鼠鼬,这是如意宝。黄财神你知道不?那是藏教里鼎鼎大名的多闻天王……”

“祝老弟,这块石头你怎么看?”曲奇笑呵呵打断盛福的话。

祝童正在观察这块价值惊人的金沙彩玉,听曲老亿如此说,知道其中必有古怪。石头以金黄为基色,又有紫红色带环绕勾勒,组合成一处处意境深远的彩画;正面有一处天然图案,粗看过去是一尊老翁垂钓图,细看却似一副财神献宝图。

忽然眉头微蹙,起身到近前仔细观察,特意在图案处摩挲一阵。

“如何?”盛福有点紧张,小心翼翼的问。

“好像是大师兄的手笔。”祝童对曲老亿说,然后歉意的一笑:“盛老板,它被人做手脚了。石头是真的,图像是后来做上去的。”

祝门人作假都会留下一些痕迹,以防己人受骗上当。大师兄在吐宝鼠鼬的两眼之间留下了一个微小的“气”字,只凭眼睛看而不亲手触摸的话,根本就感觉不到。

“你一定看错了。”盛福不满意的哼哼着;“一定家冒着生命危险从金沙江里淘出来,为了筹集修建寺院的钱才拿出来拍卖。人家说了,背面的六字真言是一位大有德行的活佛加持上去的。除了那里,整块石头没有任何一处被动过。”

祝童转到背面,那里果然有两行汉藏两种文字的六字真言。字体遒劲有力与石体浑然一致,如果不是笔画太过规整,真如天生的一般。

祝童一笔一划摸过去,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而深沉。

无聊大师也走过来,随着祝童的手指一点点查看。他当然看不出什么,只是做作样子。

这是索翁达的手笔啊,行家一伸手便知高低。这两行文字不是刻上去的,也不是用现代化学药物腐蚀上去的,而是索翁达以无上神通,凭指力一挥而就。笔画舒张隐含祝门术字的线路,祝童以为,师傅或师叔都不可能一气写出如此的意境。

“他已经好了,并且,更厉害了。”祝童坐回去。

曲老亿和柳伊兰都收起笑容,无聊大师念声佛,房间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沉闷。更严重的是,索翁达在用这种方式发出一个信号,他在谋求卷土重来了。

“谁,你们说的是哪个活佛?”万家海隐约听说过一些。

“不关你们的事。”曲老亿冷冷的说;“只说这块石头。如此巨大的金沙彩玉及其难得,按照如今的行情,盛老板不算亏。如果世道一直这么好下去,三五年后拿出去,两亿也不算什么。”

“吧嗒!”一声,万家海按动机关,正面几扇轩窗动闭合,舞台上的丝竹声、评弹声变得微不可闻。

“老盛别上火。曲老板说了,不亏就好。”

盛福哭丧着脸,叹道:“我不是心疼这一亿三,是气啊。狗屁行家!我付给他一百万……不行,那一百万必须给我吐回来。”他有看向祝童,眼睛里再没有丝毫轻视;“李先生,下次你替我把关。”

“曲老板才是大行家。”祝童轻轻的推脱了。如果不是大师兄的手笔,他的鉴赏力实在有限,不如藏拙。

“谁请的动曲老板啊。”盛福哀叹一声。

柳伊兰皱着眉头说;“盛老板,你这样的活该被骗,现下知道江湖险恶了?”

“知道了,不如把它放到柳老板那里,看着它,心里堵得慌。”盛福很快就变了颜色。

“我们那里只用花草;”柳伊兰撇撇嘴;“石头看完,该说正事了吧。”

“是是,说正事。”万家海转向祝童;“李先生,我知道你的本事,介绍来的生意一定亏不了。只是这次的生意实在太大了,我和老盛一来实力有限,筹集不来这么多钱;二来,我们这个年纪不像你们年轻人,玩玩石头古玩,做些稳当的生意,朋友需要帮忙的话,能帮就帮上几把。总而言之,我们不做风险太大的生意。”

无聊大师上午就来了,这样的大事,需要有个人提前出面做准备工作。修伊.斯特恩博士的来历和背景,也需要提前介绍清楚。

“我没有让两位冒险。”祝童摘下眼镜,轻轻放到茶台上;“请二位出面原本冒昧,并没有拖大港商贸下水的意思。二位只需要借给我一张值得信任的支票。”

祝童掏出七张支票递给盛福,继续道:“承蒙朋友信任,我现在有二十亿,宫廷的朋友们已经答应给我凑十亿,拿到四十亿才能坐到人家跟前,还缺十亿只好请两位帮忙。两位不会白白辛苦,此事过后,请二位到我那里小住一月。别的没有,我送给二位的礼物能让你们健健康康的活到八十岁。”

祝童不得不带起“神医李想”的面具,万家生佛除了怕亏钱意外,最希望的就是能多活几年,好享受金钱带来的舒适生活。

“海岸共荣基金、龙帮国际、东海投资、金莲花基金、曲氏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港区经贸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樱花国际上海投资公司。”盛福一张张支票念着,每念一张眉头就皱紧一分。

这些都是在上海滩鼎鼎大名的公司。最有分量的当属井池财团的樱花国际,东海投资虽然才刚刚展露出锋芒,只从董事会构成名单,万家生佛就意识到它的深厚实力。那是几十家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大公司,只把他们联系起来就不可想象了,整合到一起组建一家投资公司,只有一个可能才能解释:这些公司有共同的血统。

万家生佛仔细研究过,认为至少应该在二十年前,也就是在这些公司的创业初期,曾得到过同一个人或团体的资金的帮助与商业策略的指导。

万家生佛也投资一些有潜力的中小公司,他们知道其中的巨大风险。十个投资案能有两三个成功就算烧高香了。几十家成功公司的背后,倒下的公司一定更多。

“今晚的较量,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祝童又开口了;“福华造船将要签约,两位大概知道一些消息。现在,我把这件事的头尾说出来,只要能说的,我不会有丝毫隐瞒。然后,二位再做决定。”

祝童决定拿出点真东西了,看表情,七份支票和一个健康承诺并不足以打动万家生佛,特别是万家海,他正准备说点什么。有些话,只要说出来就不好办了。

万家海与盛福同时点头。

福华造船是近期上海滩最大的一桩投资案,也是最神秘的一桩生意。牵扯其中的有曰本财团井池家族,有上海滩各路风云人物,有来国外的金融大鳄,还有半隐半现的官方大人物。田公子因为福华造船变成疯子,神医李想因为福华造船如彗星般崛起,美国参议员雷曼奇怪丑闻,等等等等。

万家生佛是生意人,当然想知道整个过程乃至全部细节,特别是听直接当事人讲述,这样的经验,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开始之前,在座的各位把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交出来,还必须答应,下面我说的每句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今后,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这一次,五个人同时点头。

四、金碧辉煌(下)

祝童用了足足一小时才把福华造船走过的大致过程说完。www.65txt.com

他口才本来就不错,说道惊险处,柳伊兰轻掩朱唇;听到祝童与史密斯各展手段斗法,万家海连连鼓掌,大呼过瘾。说到在日本遇到的复杂情况,盛福两眼冒光,他最喜欢勾心斗角。

说完了,祝童累得嘴冒白沫,不觉间汗湿衣背。这还只是个大概,有些事不能说的只轻轻带过。

比如蝶神的作用,只能用一种古老的医术形容。

“李先生是好样的。”万家海翘指称赞,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

祝童自嘲的冷笑着,他很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算计和策划的那些不光彩的手段,当然不是英雄所为。

“李老板,你为中国做了件大事,我们不该怀疑你的用心。”盛福更直接,把祝童叫老板而不是两小时前的先生,细微的不同表明他从心里接纳了这个人;之前,万家生佛认为祝童只不过运气比较好。

“老万,你怎么说?”盛福看着万家海;“我想跟着李老板赌一把,左右咱们的钱都是在中国赚的。曲老板刚才说,如果世道一天天朝好的方向发展,这块金碧辉煌的石头就会升值;他没说在什么情况下这块石头会变得一钱不值。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中国人才懂得玩石头,如果任凭那些王八蛋在我们的世道上肆意妄为,早晚有一天它会变得一钱不值。你有个败家天赋一流的臭小子,我家公主一走就再不想回来,她被洋玩意儿迷住了,除了要钱很少会给我打电话。我们商量过,快死的时候把家产都捐出去。这次只当提前捐了。”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极善。”无聊大师一直很安静,这个时候忽然来这么一句。

万家海呵呵笑道:“无聊大师啊,自从你那大师兄给我们表演过一出变脸,咱们就不信那一套了。老盛还想过要捐给如来一笔……老盛,我觉得咱们不该听传素忽悠,给云峰寺的钱是不是有点多了?”

盛福苦着脸道:“传素算什么,那些钱是不烧也得烧,谁让人家的‘佛’厉害呢。”

祝童赫然,心里想,云峰寺的‘佛’到底有多厉害?能让万家生佛都不得不低头上香!

无聊大师又念声佛,万家海问祝童:“告诉我们实话,是不是真的没有风险?这些支票只是让人家看看?”

胖子就是厉害,看上去大大咧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论心思缜密的程度,只怕比一脸精明的盛福深一层。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万家海八成把自己当成个诡计多端的职业骗子了。

心里如此想当然不能说出来,那是白痴!祝童用尽量诚恳态度,沉声道:“我能保证的是,无论出现什么状况,绝不会让你们的钱亏本。万老板,盛老板,福华造船本身就是一项大有前途的项目,虽然投资的期限相对较长,这个时候进入回报也不算高,但一定要比投资石头靠谱。”

说到这里,祝童暗骂自己愚蠢,怎么拿这件事做对比!他偷眼看一下盛福,还好,他只是咧咧嘴,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必须承认,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修伊.斯特恩博士,对他的了解只限于有限的资料和一些可信程度不高的八卦新闻。与二位一样,他很低调,自恋和骄傲是他唯一的缺点。如果你们处于他的情况下,被一个我这样的毛头小子弄得很没面子,会如何做?对了,修伊.斯特恩博士拥有两个博士头衔,其中一个是历史博士。他几乎没什么绯闻或丑闻,唯一的红颜知己是一位胖胖的女高音歌唱家。这与他的业余爱好有关。修伊.斯特恩博士有着精湛的钢琴演奏技巧,他出身于音乐世家。”

“没有可比性。人家是贵族,咱是泥腿子。”万家海嘟囔一句。

“老万,李老板的话你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是,那个什么坦克博士身上有无数的光环,可终究只是一个人,一个爱面子的有钱人。”盛福捂着腮帮子,说话冒风,似乎牙疼;“我们都很低调,可是都很注意面子。如果如李主任所说,他是为了面子才来上海,很可能会做些平时不会做的疯狂举动。”

“人家是贵族。”万家海不满的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我们是泥腿子,老盛,你也喜欢钻进旧纸堆里。去年过年你对我说的那个研究成果,当时我说你瞎折腾。听了李老板刚才的话,仔细想想,我认为你的研究成果很有道理。”

“去年过年……我对你说什么了?”盛福应该是成果太多,忘了。

“你对我说,研究历史能看到现在。历史上,扮演征服者的都是落后的野蛮人,所有的文明和制度发展到极致都会变得腐朽而僵化。野蛮人在带来了血腥,同样也带来了活力,有时候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16K小说网电脑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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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我看了好多书。可是老万,你要说什么?”万家生佛之间的默契断线了,盛福不知道万家海要表达什么意思。

“时候到了,该咱们出场了。他是贵族,咱是泥腿子。总在国内折腾,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呵。这次如果李老板错了,就当交学费好了。人家已经找上门来‘文明’我们了,机会难得。”

柳伊兰和曲老亿长出口气,搞定了万家生佛;南海宫澜宫廷里的那帮人精才会有底气真正跟上来。祝童不知道,柳伊兰之前做出的保证并没有多少把握。

终于,万家海佛把一张十亿元人民币的支票交到祝童手里,盛福手里多了张借据。祝童以望海医院做抵押,曲老亿和柳伊兰作为担保人,无聊大师是公证人,清清爽爽。

万家海特意询问祝童,他这身肥肉能不能也帮着处理掉,哪怕一般都行。

祝童想了想在周东身上试验过的东西,说:“可以试试,我知道一个办法,只用过一次。”

“效果如何?”

“去掉一半肥肉。”

万家海乐得脸上肥肉横行,连声问:“我明天就住进去,可以吗?是不是伊丽斯医院?”

“不是,是望海医院。”祝童拿出自己的新名片,发了一圈。

上海滩真的没有秘密,祝童刚刚坐上伊丽斯医院董事长的宝座,万家生佛就知道了。

“已经好多年不敢放开吃东西了,李主任,只要你保证把这身肥肉去掉,我个人再出一亿。”万家海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

“我不敢保证您能变得和盛老板一般。”祝童笑眯眯道。

“他也太瘦了。”万家海不无怜惜的看着盛福。

“望海医院,这个名字好。”盛福马上把望海医院与最近才进入医药市场的望海制药联系起来;眼珠转几转,阴阳怪气地说:“怪不得,怪不得。李老板,你还需要钱吗?”

“又打怎么鬼主意?”柳伊兰对盛福很了解,不屑道。

盛福第一次没有理会柳伊兰,两眼盯着祝童。

“钱,当然是越多约好。”祝童加了点小心。

“我有个朋友,在这一行打拼十年,如今名下医院有几十家,手头积蓄颇丰。”盛福慢悠悠的,边说变观察祝童的反应;“中国的事你也知道,在起步阶段,谁身上都不干净,外界对我那位朋友的观感应该说很差。”

“蔡家。”曲老亿轻轻吐出两个字。

“盛老板是说汉光医院?”祝童听说过,蔡家的名声不小。

从十几年前开始,蔡家趁医疗改革的机会承包中小医院,坑蒙拐骗的事没少做。央视乃至各地方电视台对他们没少曝光。中医的名声如此之差,与蔡家的所作所为有很大关系。

如今,蔡家已经完成初级积累,近些年突然出现的汉光医院就是蔡家转型的结果;上海就有两家。不只是观感很差,准确的说应该是声名狼藉。

“盛老板什么意思?”

“只要李老板点点头,一小时内,你手里的筹码就能增加五亿,或者十亿。”

诡异的氛围说来就来,五个人,十道眼光都凝注在祝童脸上,等着他做出抉择。

两天来,他费尽心机才筹措到四十一亿,祝童在祝门搜刮一天才弄出一个数。为了得到井池财团的支持,他不得不低声下气的给井池雪美打电话。盛福突然说,有个人能拿出五亿甚至十亿来,诱惑不是一般的大。

这次比的是谁的钱多,卡尔和松井平志邀请了上海五家中外银行的财务总监做顾问团,那可是硬碰硬来不得半点虚假。而对手是修伊.斯特恩博士,人家是世界级的资本大鳄,五亿美金只是人家的出价,一旦拼上就是真刀真枪的遭遇战,手里的筹码当然是越多越好。

点点头很容易,祝童必须考虑清楚蔡家是不是活雷锋?答案很明显,蔡家一定有所图谋,没有适当的默契,盛福也不会开口。与这样的家族扯上关系,无论从现实利益还是长远利益考虑,都不符合祝门的利益。

“盛老板和蔡家的关系是……”祝童开口了。

曲老亿露出赞许的表情,小骗子就是人精,轻飘飘就把一个好大的担子送回盛福身上。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认识而已,吃过两次饭。”

都是明白人,话不需要说得太直白,以盛福的精明当然明白祝童没说出来的意思,尴尬的一笑,把这幅担子丢到地上了。

约定的时间是十点整,修伊.斯特恩博士将和史密斯莅临南海宫澜;祝童和柳伊兰起身告辞赶回上海。

盛福不答应,说自己是地主,不能让客人说万家生佛不懂事,大老远的来了,连顿饭都不让用。

谁都看得出他真正想留的是柳伊兰,祝童真的要走了,他必须在九点之前赶到海洋医院,接着范老一块去南海宫澜。

柳伊兰也要走,晚上这次小小的典礼参与的人不多,但每个都是大有身份的主。她需要回去做好准备,海皇娱乐的艺员和签约明星都想在这个场合露面。

最后,曲老亿和无聊大师留下来享受地主的热情款待,祝童并不担心他们迟到。

五、亿万(上)

“曲老板,这桩生意有点不靠谱啊。www.65txt.com”

盛福有点担心,望海医院的房产价值肯定超过十亿,可祝童持有的股份才四成六,算来有点亏。

曲老亿心里也没底,笑而不答。

最内行的是无聊大师,他是个荤腥无忌的现代和尚,对清蒸小黄鱼最有兴趣,笑道:“亏不了你,李老板刀是磨得锃亮,砍不砍,砍向谁,还不一定呢。”

“请大师指点迷津。”万家海嗅觉很灵敏,听出话里有话。

“佛曰,不可说,说不得,阿弥陀佛。”无聊大师却不说了,反而谈起了生意经;“老盛,如果还不放心的话,我用金莲花持有的股票换你三亿份子,可好?”

“不换!”盛福的小眼睛顿时精光四射。

上海,南海宫澜,晚间九点三十五分。

祝童与陈依颐一左一右陪着范老走出电梯,郑书榕背着药箱跟在后面。他如今是范老的私人医生,走到哪里都跟着。

柳伊兰和程震疆迎上来,热情的表示欢迎。程震疆更是兴奋,以他的级别,范老只是传说中的人物。

今天的南海宫澜与平时有很大的不同,祝童扫一圈,大厅还是那个大厅,家具没动,墙上的画也还是以前的。

原来是灯光,大厅里的灯光开到最大,曾经充斥这里的暧昧与优雅被光明正大所驱散。

柳伊兰也换了身庄重保守的中式礼服,腰肢不再婀娜柔软,她把客人带到宫廷内厅:;也就是祝童第一次进入宫廷的那个休息厅。

海之恋内零散的坐着十几位客人,靠近门口的一桌四人在打桥牌。面对大门的中年人想必没见过柳伊兰如此装束,正要开口调笑,随即看到范老,手里的牌无声的滑落到牌桌上。

这桌唯一的女客是欧阳小姐,她转过头,第一时间站起来;“范老,您的气色真好。”

范老在中间稍后的位置坐下,满意的点点头,说:“我今天是废物利用,陪李先生来看看,柳经理,该忙什么去忙什么吧。有围棋吗?我和李先生下一盘。”

“不好吧?”祝童忙说,马上就十点了,这个时候哪里有功夫下棋?

“善败者不乱,善战者不败。你怕什么?这里是上海,咱们占有地利人和。那个什么博士就是过江龙,也要先趴下。”范老的声音不小,海之恋不大。里面的人都听到了范老的话,马上就有两位年纪大些富豪的捧着一副古朴的棋盘走过来。

能结识范老,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缘分。

祝童说:“抱歉,我失陪片刻。”

范老点点头:“陈小姐和欧阳小姐比你看着舒服,去吧去吧。”

祝童尴尬的笑笑,走出海之恋,随着柳伊兰走进隔壁的一道门。

这是一间供宫廷的会员之间小范围交流的会客室,属于海之恋的附属设施;平时只能容纳三五个人,这时,里面有整整是十一个人。

他们都是南海宫澜的核心会员,每人名下都有一个或一个以上上市公司。

“李先生,你需要做出最后的承诺。”柳伊兰拿出一只黑色皮夹在祝童眼前一晃;“这里面有十一份支票,每张面值一亿。你需要承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它们都不会被兑现。”

“我保证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祝童神色庄重;“我可以支配望海集团的所有资产,其中包括望海房地产公司,望海制药公司,还有一项是天丽科技有限公司,加起来的市值应该超过十亿人民币。这是我的承诺书,如果各位的支票被兑现,你们随时可以得到它们。井池雪美小姐将是各位的另一个保证。”

祝童拿出两份文件,柳伊兰先看看,然后转交给身边最近的那个人。

是一个人都看完,用去了足足十分钟时间。

“没有问题了。”离柳伊兰最近的那个人伸出手,从柳伊兰手里接过皮夹子,送到祝童手里;“我们更关心的是,李先生答应我们的香薰室什么时候可以建成。”

“应该很快吧。”祝童把皮夹子收进怀里,那可是十亿啊。

九十四十八分,棋局摆好,随着祝童拍下第一枚黑子,这处座位就成了海之恋当然的中心。

海之恋原本只有四十几个座位,十来个台子,今天多了三张台子,座位扩充到五十六个。这已经是海之恋的极限了。接到请柬能出席此次聚会的客人经过精挑细选,刚好五十位。其中,宫廷的五十多个会员的只得到了二十三张请柬,南海宫澜的一般会员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史密斯.沃森伯先生手里有十五张请柬,不用问,他将邀请上海几个欧美商会的代表。

九点五十分,万家生佛到了,曲老亿和无聊大师没跟着他们进来,想必在外面与柳伊兰商量一些细节。

九点五十三分,向老带着向墨走进来,欧阳小姐眼光不错,不无留恋的离开范老右手的座位。

九点五十五分,仲裁人卡尔、松井平志带着裁判团走进海之恋。

裁判团由七个神情严谨的绅士组成。其中五个是上海五家银行的财务总监。两个中国人,有三位倒是外国人。

另两位是上海著名实务所的资深律师,一家是中资律师事务所,一家是美国著名律师事务所上海办事处的首席律师。他们负责提供法律服务,以及计时。

裁判团的位置在海之恋大门左手,那里原来是吧台,现在临时充当主席台。吧台上方多出了两只巨大的电子时钟,红色的指针不断跳跃,分别显示着北京时间与东京时间。

右手原本就是个简易舞台,祝童第一次来宫廷,Della曾是在那里弹钢琴。

九点五十八分,两位青衣侍女拉开海之恋的大门,一群人呼啦啦涌进来。

为首的是一位矮个子白人,大概不到一米七的样子,腰杆笔直步伐沉稳,神态谦和,他的皮肤白皙得接近苍白,衣着简单而考究,挺直的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把灰褐色的眼珠藏在光影深处。

他就是修伊.斯特恩博士,比起照片,真人看上去真的很低调。

修伊.斯特恩博士的女伴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红发女郎,她要高出修伊.斯特恩博士一截,胖胖的身材在一袭华丽的黑色晚礼服遮掩下,也颇具魅力。

史密斯随后进来,他的身边竟然是威尔逊夫人,这大大出乎祝童的预料。

祝童不是今天的主人,按照社交礼仪,他和修伊.斯特恩博士都是仲裁人卡尔和松井平志才的客人。

卡尔以主人的身份迎上去寒暄,史密斯不敢面对卡尔,挽着威尔逊夫人找个离祝童最远的座位坐下。

“年轻人,要沉住气,该你走了。”范老敲打的棋盘,对身边发生的事恍若未闻。

“范公子来了。”祝童随手落下一子,说。

范老抬头,果然看到范西邻挽着光彩照人的Della走进大门。

在昂贵时装的修饰下完全看不出Della有三个月的身孕,腰肢还是那么柔软,卷曲的长发披在雪白的脖颈上,天使般的面孔依旧清丽绝伦。

“西邻,过来。”范老拍拍棋盘,盘上的棋子跳跃几下,还好,棋局没有乱。

这一来,陈依颐也只好站起来,她坐在范老左手。

“你不必动。”范老用目光让陈依颐坐下。

“父亲,您也来了?”范西邻应该听到点风声,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有多少惊讶。

“爸爸,我和西邻去医院看您,陈主任说您被李医生接走了。”Della很自然的上前一步,凑到范老耳边说;“我给您带了两瓶花雕,人家足足在地下埋了二十年。”

说着,把拎在手里的精美礼品袋晃两晃。

“花雕,好酒啊。”范老看到Della就变成孩子样;“来来,快坐下。”

陈依颐只好再次站起来,Della很自然的坐在那里,似乎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她的。

“范老,还下棋吗?”祝童问。范西邻就站在他身后,感觉凉飕飕的。

“当然要下完,你这局输定了。”范老已经撕开礼品袋,拿出一只精致的酒坛。

范老看着酒坛上绘制的送子观音图,乐得合不拢嘴,对祝童说:“李先生,花雕不算酒,喝点不算过分吧。”

“不算酒?”祝童略一沉吟,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这个老小孩扫兴,就说;“花雕当然不算酒,可也只能喝两杯。您今天已经喝过酒了。”

“三杯,三杯好吧?”范老已经拍开泥封。顿时,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不要说范老,祝童体内的蝶神也被钩得垂涎欲滴。Della拿出来的果然是极品。

“三杯的话,要看是多大的杯子。”祝童看到,一位青衣侍女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摆放着大小不等的玻璃杯。

范老狠狠心,拿过三只不大不小的酒杯:“这样的三杯,可以了吧?我很自觉。”

祝童刚一点头,范老又拿起三只更小的酒杯,分别摆在向老、祝童和Della面前。说:“你们可以随意喝,就用小杯子吧,要不然,我看着着急。”

“Della不能喝酒。”范西邻开腔了。

范老看一眼祝童,祝童没有任何表示,他冷起脸对范西邻说:“你最近很忙啊,这里不需要你了,你的朋友在那边。”

范西邻没有说话,祝童听到他在转身。

范老又说:“西邻啊,要记得,你和老子一样都是中国人。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Della肚子里孩子到年底才会出来。希望,他能看到你。”

范西邻浑身大震,再不敢移动分毫。Della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不知所措的看着范老。

范老突然发出的警告太严厉了,范西邻如果真过去和修伊.斯特恩博士在一起,他们的父子关系将就此结束。没有了范老的庇护,等待范西邻的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真是好酒啊。”范老喝一口花雕,满足的叹息着;“下棋了,该你走了。”

祝童又走出一步随手,心想,这次把范西邻和Della算是彻底得罪了。

‘哈哈,小子,你这叫找死。”范老飞快的落下一子;“虽然有句话叫做善阵者不战,你连阵势都还没有摆出来就敢这样下?楚霸王厉害吧?力拔山兮气盖世,是天下第一好汉。可结果还是被韩信的十面埋伏阵逼得只能自刎乌江。老子今天摆出的正是十面埋伏阵,有本事,你把这孤子救活。”

祝童猛一激灵,范老在借棋说人呢。

五、亿万(下)

向华易拍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该忙什么去忙吧,我陪范老走完这一局。www.65txt.com

“不用,我一定能赢。”此时此刻,他再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眼前只有棋局,心里没有胜负,只有死活。

海之恋内想起热烈的掌声,修伊.斯特恩博士坐到钢琴前,一串舒展流畅的音符响起,叮叮咚咚,如水入清潭,质感十足。

“先生们女士们,我邀请有天籁般歌喉的波比.苏珊娜小姐合作,她的声音是上帝的恩赐,将成为此次晚会最美妙的时光。”修伊.斯特恩博士弹出一段前奏,停下来,邀请己女伴。

祝童与范老的棋局已然进入白刃战阶段,黑白两块棋缠绕在一起,听到修伊.斯特恩博士开口不禁向舞台瞄一眼。

修伊.斯特恩博士正好的眼光有瞬间的交集,很快就错开了。

祝童嘴角浮起笑纹,虎皮高张啊,他感到不安了,被己的举动弄得有点摸不着深浅了。

从修伊.斯特恩博士进来后,祝童没有离开过座位,也没有与任何这处台子之外的人交流。史密斯不敢过去打招呼,修伊.斯特恩博士开始还信满满,渐渐就有些狐疑:按照以前的资料分析,这位神秘的年轻人就如一头好斗的公牛,稍加挑逗就会赤膊上阵。现在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放弃了?

波比.苏珊娜站到钢琴前,双手在胸前对握,对修伊.斯特恩博士微微颔。

钢琴声再次响起,随之,一个明亮而辉煌的花腔女高音,真如天籁般降临海之恋。

“这女子,唱得还有点意思。”范老被歌声吸引,注意力从棋盘上移开。

“波比.苏珊娜小姐是世界著名花腔女高音大师,瑞典皇家歌剧院的席女高音,举办过几百场演唱会。在欧洲,能有这样的机会欣赏她的歌声要付一大笔钱。”

Della算是懂行的,说着话,眼睛还不舍得离开舞台片刻。海之恋内,几乎大部分人都与Della同样的状态。能在如此近距离的现场欣赏波比.苏珊娜的演唱,与在音响里听完全是两个概念。

随着阳光般明媚的歌声,波比.苏珊娜不再是一个胖胖的女子,而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天使。

“一大笔钱是多少?”范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美妙的歌声里,显得十分不协调。

“至少几千欧元。”Della没有回答,祝童说话了。

“你倒是很懂行。阅读网”范老笑了。

海之恋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是范行长,另一位祝童没见过,他儒雅的外表下有股子军人气质。

范行长第一眼找到范西邻,接着看到范老,脸色一时阴晴难辨。

范老招招手,范行长乖乖的跑过来,另一个不慌不忙的走来俯在范老耳边低声说了一阵。

范老撇一眼儿子,范西邻的脸色明显变得苍白。

范老指指祝童对范行长说:“既然来了,今天晚上听他的指挥。”

范行长毫不生气,转到祝童这里,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带来了三亿。他是山河集团的唐雨山,如果需要的话,他签个字就值十亿。”

祝童点点头,送给范老一个感激的微笑。祝童真没想到范西邻与修伊.斯特恩博士之间合作竟然到如此的深度,如果没有范老,对手用这十三亿动突袭,丢人事小……祝童的目光找到史密斯,给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史密斯忽然觉得心惊肉跳,祝童嘴角的笑纹,可不是是吉兆。

随着最后一个华丽的高音,波比.苏珊娜的演唱结束了,海之恋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修伊.斯特恩博士离开琴凳,随众人对波比.苏珊娜小姐的手臂轻轻鼓掌。他当然看到了范西邻遇到的尴尬,却只是微微一笑。

卡尔在吧台那边说话了。

“亲爱的先生们,女士们,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见证一个伟大时刻的诞生。三十分钟之后,也就是东京时间四月二十四号的最后一分钟将在我们眼前变成过去。承蒙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与李想先生的厚爱,十天前,我和松井平志先生成为一个有趣的对赌协议仲裁人。在座的各位,都有资格参与这个有趣的游戏,资料就在各位的手中。现在,我宣布正式进入倒计时,请计时师山姆律师宣布时间。”

“还有最后三十分钟。”山姆律师站起来,公布第一次计时。

卡尔又说:“请松井平志先生宣布出价结果。”

松井平志也站起来,拿着一份文件念道:“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第一个出价人是修伊.斯特恩博士,他的报价是五亿美金。我们有最专业的财务官,他们刚检验过修伊.斯特恩博士的支票,完全真实可信。”

“三十五亿。”祝童举起手;“人民币。”

“你不应该参与。”史密斯站起来,激动的说;“李先生,你和我是对赌协议的双方当事人,没有权利参与到赌局中。阅读网”

“有规定吗?我没,微微点点头;“如果有的话,我可以退出。”

史密斯坐下了,赌对协议上确实没有类似的条款。

“李先生,您如果出价的话,请出示票据。今天是最后一天,按照协议,参与出价的人必须是实价。这次赌局,没有保证金。”

“很好。”祝童拿出两只黑皮夹,打开。

里面是满满的两叠支票。每份的简直都在亿元以上。

祝童挑出几张支票,Della低低的惊呼一声,财富动人心,世界上有钱人不少,随身带着价值数十亿支票的人,真的没几个。

“向小姐,麻烦你走一趟。”祝童把支票递给向墨。

“很高兴为您效劳。”向墨捧着支票走向主席台。能在这个场合露面,对她来说也有不凡的意义。

五分钟后,松井平志站起来宣布:“李想先生出具的支票真实可信。按照今天的牌价,三十五亿人民币,折合美金为五亿零一百万。”

卡尔点点头,说:“有请计时师宣布时间。”

“倒计时,二十二分钟。李先生出价的时间为,倒计时二十二分钟。”计时师站起来。

“五亿两千万,美金。”修伊.斯特恩博士举起手。他的样子很轻松,甚至还在波比.苏珊娜小姐的手臂上吻了一下。送支票的是一个年轻的白人男性,与他有几分相似。

“三十七亿人民币。”祝童一下子加了两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手里的支票最小面额就是一亿。

“五亿四千万,美金。”修伊.斯特恩博士毫不示弱。

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已经被祝童叫道四十一亿,两只皮夹子的支票都被向墨送到主席台上了。

“六亿,美金。”修伊.斯特恩博士举起手,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范行长来到祝童身边,默默放下两张支票。

祝童拿起来看看,心里有点堵,这可怎么叫啊。一张是三亿,一张是十亿。

Della凑过来,她好像也习惯了,调侃道:“李先生,你可真有面子啊。山河集团可是一家有军工背景的公司,小唐以前是老爷子的第一干将。”语气酸酸的,Della像是在间接对范老提意见,不该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动用如此宝贵的资源。

计时师再次站起来宣布:“倒计时,十分钟。上一次有效出价,修伊.斯特恩博士,倒计时十二分三十秒。”

“就这样吧。”祝童扬起那份十亿的支票;“五十一亿。人民币。”

海之恋内鸦雀无声,安静得只能听见阵阵喘息声。所有人都在压抑着己的呼吸,生怕出一丝不和谐的声音,打扰了两位主角的角力。

修伊.斯特恩博士都想看清楚对方的底线在那里。

从修伊.斯特恩博士喊出六亿美金那一刻起,对赌协议已经成为一个角斗场,确切的说,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如今根本不值六亿美金,现在还不是算远期收益和一个董事会席位带来的相关利益的时候。阅读网可是,他们如今算的不是值不值的问题。

祝童唇边浮起嘲弄的微笑,修伊.斯特恩博士也对以同样的微笑,站起来说:“中国是个很神秘也很美丽的国度,从来没有如此的冲动,让我渴望在这片美丽的地方有所作为。很遗憾,我这次来的匆忙,没有准备足够的支票。”

他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向外蹦。说话的同时,修伊.斯特恩博士的眼镜一直没离开祝童。

电子时钟的指针已经跳进最后五分钟。

祝童脸上略显紧张的表情,五十一亿人民币,那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如今,代表巨大财富的纸片,正在松井平志手里。

修伊.斯特恩博士的眼睛怎么忽然跳了一下,他一定知道己手里还有一张支票,范西邻就站在己身后。

“可是,我还有朋友。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您可以把您那张可爱的一亿美金支票借给我吗?谢谢,您真是沃森家的骄傲。尊敬的威尔逊夫人,我还需要五千万,您方便吗?”

计时师站起来宣布:“倒计时,五分三十秒。上一次有效报价,李想先生,倒计时八五十秒。”

修伊.斯特恩博士手里已经拿到了两张支票,他亲把支票送到卡尔手里,说“七亿五千万美金,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报价。”

祝童上一个报价是五十一亿人民币,大概为七亿三千万美金左右。

修伊.斯特恩博士直接报出七亿五千万美金,然后扭头看向祝童这边。

嘲讽微笑再次挂在祝童嘴角,他扬起手里的支票也要站起来。

范老低低的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小子,该你走了。”

“谢谢范老眷顾,小子明白。”祝童随手拍下一枚黑子,说;“镇神头。”人已经走出座位。

修伊.斯特恩博士满怀希冀的看着祝童,喊出七亿五千万美金的同时,他已经在后悔了。电子时钟的指针显示,还剩四分三十秒,赌局就将结束。

祝童看起来没有不出价的意思,他先问卡尔:“修伊.斯特恩博士的支票真实可信吗?”

修伊.斯特恩博士的心脏就要爆裂了,电子时钟显示,还有最后三分钟。

“修伊.斯特恩博士加价一亿五千万美金,票据真实可信。”松井平志替卡尔回答。

“祝贺你,修伊.斯特恩博士,你赢了。”祝童终于开口了。

六、项庄舞剑(上)

修伊.斯特恩博士顿时感觉浑身轻松,心里微有不安。www.65txt.com

博士的眼睛在祝童身后不远处晃了片刻,那个低调而安稳中年人来自蓝家,今天晚上他和祝童之间根本就没有交流。

难道,这个年轻人只是为了抬高福华造船的股份价格?他似乎并不知道蓝家人就坐在他身后。他很快就抛开这些,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结果还不错。

七亿五千万美金比之前的五亿美金高出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如果再高哪怕一百万,他就准备放弃了。范西邻忽然退缩,他手里已经没有筹码了。

“修伊.斯特恩博士。”祝童握住伸过来的手;“作为失败,我很希望能得到几句忠告。”

“我认为,李想先生并没有失败,他的勇气与洒脱令人敬佩。”博士仔细观察着祝童。此时此刻,小骗子脸上的表情真得很真诚。“我认为你很优秀,如果还在你这个年纪,我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如果你坚持需要一句忠告的话,有句话很适合你现在的心情,世界永远不缺少快乐,只不过有时候是我们在欢乐,有时候我们的对手在欢乐。现在,我们都是快乐的。”

“说得真好,比波比.苏珊娜小姐的歌声更动人。”祝童热烈的摇摆几下修伊.斯特恩博士的手,看向裁判台。

那边正在准备法律文件,程震疆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可他只带了向墨,好在有那些财务总监和大律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闲聊。

“现在宣布最后结果。”卡尔微笑着站起来说。

财务官先宣布:“修伊.斯特恩博士出具七亿五千万美金,票据真实可信。”

计时师站起来宣布:“现在是东京时间四月二十五日零时五分,拍卖结束。修伊.斯特恩博士出价七亿五千万美金拥有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

卡尔满怀歉意的对祝童点点头,高声道:“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与李想先生的对赌协议已经有了最后结果,修伊.斯特恩博士出价七亿五千万美金,得到了福华造船百分之五股份的所有权。此次对赌协议的奖品,福华造船百分之一的股份,将属于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另外,作为最终的胜利,史密斯.沃森伯先生与修伊.斯特恩博士还需要支付最终成交价的百分之一,七百五十万美金,作为此次仲裁的费用。现在请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程震疆先生、修伊.斯特恩博士、史密斯.沃森伯先生到这里来签署确认书。”

海之恋内响起整齐而礼貌的的掌声,程震疆第一个走上裁判席,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守在门前的侍打开大门,捧着托盘的侍女送上香槟和酒杯,为一会儿的庆典做准备;两个摄影小组被允许进来记录这辉煌的时刻。

其中一个是沪上媒体,漂亮的女主持第一个就找到了今天的胜利修伊.斯特恩博士。

洋子小姐带着一班人马到上海已经三天了,她一直无缘见到祝童,此刻就把镜头对准了小骗子。

“洋子小姐,那边更需要您。”祝童躲闪着,指着裁判席。

“可是,我更希望……”

“我给你机会,可是今天。”祝童凑近一些低声在洋子耳边说了句什么。

“您誓!”洋子瞪起好看的眼睛。

“如果洋子小姐需要的话,我誓。”祝童举起右手;“并且,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个朋友,她能让你的工作更轻松。欧阳小姐,可以吗?”

欧阳早在一旁候着,莞尔一笑道:“当然可以。可是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角度,你应该稍微提醒一下‘更精彩的事’与谁有关。”

“不能说,欧阳如果坚持的话,记住四个字就可以了:项庄舞剑。”祝童挥挥手;“时间真的不多了,他们正在准备签字。”

两位丽人站在一处相映成趣,洋子当然不明白,聪颖的欧阳看一眼史密斯先生,似乎找到了重点。

“师兄,我来了。”谢晶悄然出现。

“累了吧。”祝童笑道。

从台北到上海距离虽然不远,可谢晶是公开出现,从此之后,谢家不用再担心身份问题。王向帧昨天下午签署了最后一份结案文件,两岸共荣基金已然有了个合法的外衣。

谢晶没有说感谢,打个招呼就去找柳伊兰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海之恋内的气氛渐趋热烈。

福华造船的相关利益方依次出现,史密斯、松井平志、陈依颐、向老、池田一雄、于蓝、百里宵、谢晶、柳伊兰相继在山姆和另一位律师刚完成的几份法律文件上签字。

这几份文件虽然只是把祝童和史密斯在曰本就确定的对赌协议格式化,但是程序却一点也马虎不得。

万家生佛与宫廷内的朋友都很疑惑,他们感觉太平淡了,与预想的场面和结果严重不符。

可祝童早坐下去,与范老继续下棋,直到松井平志提高声音宣布,所有的法律程序已经完成,修伊.斯特恩将博士作为战略投资正式进入福华造船,并得到一个董事会席位。

“战略投资,真是个好词。”范老一把扫乱棋子;“小伙子,这盘棋算和局,舞台正在召唤你。”

“为老不尊。”祝童不满地说,他好辛苦才把范老的一条大龙逼进死地。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我老人家的忠告。”范老端起杯花雕,抬头对站在祝童背后的范西邻道:“你坐下,我教你如何做人。”

范西邻一直很小心,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范老的话吓了一跳。

祝童站起来让位,这张台子里的人忽然都不搭理他了。

他走向裁判席,端起一杯香槟对修伊.斯特恩博士说:“祝贺你,修伊.斯特恩博士。今天的快乐应该属于您。”

“可爱的年轻人,我介绍波比.苏珊娜女士给您认识。”修伊.斯特恩博士很高兴,对波比.苏珊娜说:“李想先生是位很杰出的年轻人。”

“很荣幸。”祝童没有吻波比.苏珊娜伸来的胖手。转而面对站在修伊.斯特恩博士另一侧的史密斯。

“史密斯先生,我该祝贺您吗?”

“也许吧,随便……我很高兴……我认为,福华造船会因为修伊.斯特恩博士的加入……可是,您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史密斯被祝童冷冷的眼光盯视得很不自然。

“因为,我现在是以合联船舶的股东的身份看着您,我有龙帮国际的授权书。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您作为合联船舶的董事长,有必要对董事局成员说明为什么动用了一亿美金,属于合联船舶的一亿美金,我们……”祝童双手一摊;“谢晶小姐、池田一雄先生、于蓝小姐和已经委托我全权处理由此引的一切法律后果。如果程震疆先生同意的话,您还将面临另一个小问题。对赌协议之前,我们签署过另一个附加条款,也就是您认为的惩罚性条款。”

祝童招招手,向墨出示一份文件。

“我对第六条的理解是,合联船舶与福华造船此次合作必须是全方位的合作,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股东的利益,任何一方都不能与第三方进行任何方式与程度的合作。

“还有第九条,我的理解是,福华造船项目全部完成之前,所有参与谈判的合作方都不得以任何方式转移或变卖自己名下的股份,并且,福华造船董事会有权决定是否对违约方进行起诉。最后一条最美妙了,如果有人违反上面任何一条的话,将得到双倍的惩罚,并无条件离开福华造船。”

祝童说完了,微笑着看着史密斯:“史密斯.沃森伯格先生,前面有两个坑,您觉得哪个更适合,还是两个一起跳。”

史密斯忽然跳出来,跑到卡尔面前说:“对不起,修伊.斯特恩博士的最后一次报价有问题,那张一亿美金的支票需要两个人签名才可支付。”

“沃森,你说的是这张支票?”卡尔从松井平志手里取过那张一亿美金的支票。

“不错。它是委员会的风险保证金,只有我们两个人同时签字才能生效。”

“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的话,应该不算问题,拿到这张支票的同时,我已经签字了。那时是四月二十四日,我一向很尊重你的选择。可是他,修伊.斯特恩博士,刚才竟然威胁我。”卡尔展示出支票的另一面。

史密斯一把夺过支票,作势要撕毁并塞进嘴里。祝童肘尖轻颤,一枚金针无声无息的射出,刺入史密斯肋下大穴。

“这可不好,史密斯先生,您不应该干扰修伊.斯特恩博士的兴致。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个令人激动的欢乐时刻,应该高兴才对。”祝童从史密斯手中拿过支票,伸展开,递给松井平志。

史密斯与修伊.斯特恩博士已然吵成一团,威尔逊夫人也夹杂在中间。

“他们很兴奋啊。”祝童对卡尔说。

洋子小姐和欧阳因为事先得到了提示,很容易就把视角从歌颂转为记录。

海之恋内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他们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裁判席那边生了什么,可修伊.斯特恩博士难堪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定有很奇妙的事正在生。

呼啦啦,绅士们不再绅士,淑女们依旧优雅。

六、项庄舞剑(下)

修伊.斯特恩博士很快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对史密斯低声说着什么。www.65txt.com

程震疆的表情忽然有点不自然。

祝童心里一沉,他虽然为史密斯挖的两个坑,能一举击跨史密斯心里防线的还要说是那份惩罚性条款。

史密斯借给博士的一亿美金合联船舶的资产,已经被算进福华造船的建设资金内了,私自动用这笔钱当然要给股东个说法。

问题是合联船舶的注册地在鳄鱼岛,那里的法律是很宽容的。史密斯是资深律师,完全可以用利用法律漏洞化解危机。毕竟,修伊.斯特恩博士只是借用,在短时间内还上一亿美金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惩罚性条款就不同了,适用的法律环境在上海,史密斯不仅要面临双倍、也就是两亿美金的罚金,还将被迫将包括股份在内的所有权利出让,彻底离开福华造船。

黄杰出现在门口,对祝童做个请的手势。

祝童冷着脸走过去,他已然意识到谁在等着自己了。

果然,海之恋配属的小客厅内,付区长正满脸焦急的抽烟;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程震疆虽然是实际的操办人,却只是副主任。

另一方面,黄杰名义上也是副区长的属下,虽然投资公司的钱多来自金莲花基金多少关系。

“付主任,我不希望您过多的干涉这件事,史密斯先生必须离开上海。”祝童第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刚把整件事的大致脉络梳理出来,范老把范西邻绊住,并且说的那句饶人处且饶人原来大有深意。

付区长、范西邻、乃至田公子和一些上海滩的相关人士已经把手*伊.斯特恩博士的表现证明,他们之间大约有某种程度的默契。

“我只是希望李先生慎重考虑一下,史密斯先生和斯特恩博士在金融界很有影响。如果处理的不好,只怕对福华造船的未来乃至上海的投资环境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付区长与祝童之间不熟,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所以,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

祝童大怒,树上刚结出花骨朵,有人就谋划着来摘果子了,并且以牺牲福华造船的利益为代价。

他嘴角浮出笑纹没意见,只要你们觉得合适。可是,付区长不要忘了,福华造船不只属于上海,它的未来不是某个人可以决定的。如果史密斯不走,只怕很多人要走。如果上海不需要福华造船,很多地方……”

“李先生,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史密斯不走谁会走?祝童已经不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了,可他能影响到井池雪美小姐,能影响到松井平志乃至陈依颐小姐。以他今天表现出的实力,抛开福华造船另搞出个什么造船并非只是威胁。

付区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海之恋内还坐着范老,范西邻……他熄灭香烟,站起身说:“我只是随便说说,具体该怎么办,李先生和程主任商量着来。”

祝童的好心情就此作罢,付区长退缩了,莫名其妙就得罪了好多人。他摇摇头推开海之恋的大门,自从进入这个漩涡,因为王向帧,有些人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后悔也没用,现在该做的是落井下石,把史密斯身上潜力都挖掘出来。

舞台上,海皇娱乐的艺员与明星已然开始晚间献艺。没谁关心他们的表演是否精彩,每个台子上,无论中外嘉宾都在热烈的讨论刚才生的一切,以及将要引的一连串后果。

祝童与陈依颐穿梭在客人中间,把一张张巨额支票交还给它们原来的主人,随即送上一串诚挚的感谢。

收到支票的人都很大都的表示没什么,朋友之间本不应如此客气,帮帮忙而已,小事一桩。因为祝童在客套的同时在他们耳边低语一句:如果对福华造船还有兴趣的话,半小时后到小厅一叙。

虽然祝童没有任何暗示,能坐到这里的都是明白人,都知道这个年轻人要痛打落水狗了。至于落水狗是哪个自不用明说,海之恋里脸最红那个就很像。

送完支票,祝童与陈依颐小姐回到范老的身边,现范西邻已经坐在祝童的位置上,与范老对弈。

“精彩,这是我看到过的最精彩的演出。”

轻鼓掌,她是个很实际的人,一向喜欢胜利。

范西邻同样很实际,修伊.斯特恩博士明着暗着招呼过他几次,范西邻都装作视而未见。

修伊.斯特恩博士从一块人见人爱的香饽饽,奇妙的变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存在。波比.苏珊娜小姐正在欧洲上海商会会长的怀里翩翩起舞。

洋子小姐来到祝童身边:“李先生,您又赢了。”

“为什么要说又?”祝童拿起桌上的花雕酒坛,摇了摇遗憾的放下了,范老与向老都埋头在棋局之上,装作没看见。

脚下拿出另一瓶:“美酒赠英雄,李先生,你欠我个人情。”

祝童很乐意欠这样的人情,范老不需要报答,感谢的话都说不出口。这时他才有点恍然,范西邻和混到如今的地步,主要原因不是他们贪婪,而是因为范老太伟大太正直了。福焉祸焉,深不可测,妙不可言;不是局众人根本体会不到其中的奥妙。

祝童拍开花雕酒,倒上三杯,递给陈依颐一杯,洋子小姐一杯伊.斯特恩博士身上充满戏剧性元素,洋子小姐定能做出好大一篇文章。希望,不要出现我的名字。”

“那可不成。”洋子娇笑着;“李先生是当然的主角,没有你,这个故事毫无精彩可言。大家希望看到一个英雄。”

“我是有钱人,不需要虚名。”祝童推推眼镜,意味深长的看着洋子小姐。

“明白了,我尽量淡化处理。李先生,您还欠我一个专访。”洋子受不住这样的凝视,忽然低下头,耳边白嫩的肌肤泛起红潮。

“没有什么专访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今后,大家应该知道的是‘神医李想’,不是英雄。如果需要的话……”祝童眼睛在海之恋内扫视一圈,总算在一个角落里找到程震疆;招手请他过来,嘴里说:“我可以给欧阳小姐介绍一位。他是幕后英雄,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

“这就对了。”范老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让小骗子一哆嗦。

程震疆走过来了,祝童主动伸出手:“阿疆,谢谢你的帮助。洋子小姐需要采访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你们商量一下。”

程震疆尴尬着,祝童把好大一份儿功劳和麻烦让给自己,这是个大大的露脸机会,也是个充满风险赌局。

陈依颐看看手表间到了。”

海之恋附属的会客室内,除了原本的十一个人,少了柳伊兰,多了万家生佛。

祝童把最大的一张十亿的支票双手递到盛福手里,又把那张一亿的支票还给万家海,然后,回退一步,恭恭敬敬的深深的鞠躬。

“李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万家海连忙去拉,会客室内的众人也齐声说不该如此。

可是,万家海没能阻止这个鞠躬,祝童抬起头谢各位,没有各位的鼎立帮助,不会有现在的快乐。这份光荣,属于在座的每个人。”

两位侍送进来两瓶白酒,祝童倒进十五只酒杯内,挨个递到每个人手里,包括陈依颐,都静静的接过酒杯,随着他一饮而尽。

走的程序走完,祝童轻轻嗓子,开始说正经事。

“史密斯已经完了,他不适合留在上海,更不适合留在福华造船。他在合联船舶名下的股份需要新主人,按照框架协议的估算,大概等同于福华造船百分之九的股份;外加一个董事会名额。”

“不是百分之九;”陈依颐低声更正道;“没有了一亿美金的投入,他只能拿到百分之七的股份。”

“是百分之九,他赢得了刚才的赌局,算上奖励的百分之一,正好百分之八。一亿美金不算大数,他们很乐意补上这个缺口。那样,史密斯的股份还是百分之九。大家都是朋友,不能在搞拍卖竞价那一套,得便宜的只能是史密斯。我希望你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立一家投资公司,收购史密斯名下的股份进入合联船舶。如果各位相信我的话,与史密斯的谈判由我负责。”

盛福第一个举手支持,证明他算账的本事最高明。

这笔帐有点复杂,但是只要抓住重点就能很快明晰。

祝童今天设定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修伊.斯特恩博士,而是左右摇摆的史密斯,他痛恨背叛。并且,祝童已经下了将史密斯逐出餐桌的决心,

现在的福华造船与一小时前最大的不同是,修伊.斯特恩博士已经在对赌协议上签字,七亿五千万美金明天就会出现在福华造船的帐户上。

忽然之间,福华造船的基建资金变得十分宽裕,这个时候进入福华造船,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大好生意。

万家生佛挑头,一个新的投资公司很快就诞生了。因为兴趣与理念上的问题,有两个人退出了。新的投资公司采用盛福的建议,名为金石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由十一位股东共同出资,设立的资金池为十九亿五千万元人民币。万家海所占的股份最大,担任第一届董事长。

陈依颐有点遗憾,如果手头的资金宽裕的话,她也很想进去捞一把。

“有一个小问题。”祝童等他们讨论出大致框架能得到什么好处?”

是啊,祝童是今天的最大功臣,又给大家带来一个如此好的机会,一点好处也没有似乎说不过去。可是,给他多少好处?怎么给?也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我有两个建议,各位可以参详一下。先声明的是,我绝对不会勉强各位。”

“你就说要多少吧?”盛福瞪着小眼睛。

“我一向凭本事挣钱,凭本事吃饭。”祝童先打好底,才说出自己的计划。

“十九亿五千万,是各位的老本。”祝童的第一句就是废话,不过,没人打断他。

“其中需要先扣除一亿美金,大概是七亿。这是必须还给合联船舶的,对不起,我还是龙帮国际和……一些股东的代表。也就是说,各位老板只能用十二亿五千万,购买史密斯手里的福华造船百分之九的股份。就在刚才,有人用七亿五千万美金购买了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嘿嘿,人家实在是太有钱,各位拣到大便宜了。”

还是没人搭腔,人家都在等着祝童说出真正的戏肉。前期的铺垫越好,证明他的要价会越高。

“福华造船的前景与背景,想必都很清楚了。我第一个计划是,十二亿五千万人民币是各位的出价,我代表各位去和史密斯谈判,我保证在十二亿之内拿下史密斯手里的股份。我需要得到成交价的百分之十,也就是一成。各位认为如何?”

祝童有点郁闷了,还是没人理会他,自说自话的滋味可是相当难受。可是,不把话说完,没人会理会他。祝童只好接着唱独角戏。

“另一个选择是,各位以十二亿为基价,还是由我出面和史密斯谈判。不管最终成交价是多少,十二亿以下部分归我所有。如果说得直白一些,即使我把价格砍到一亿也与各位无关,十亿是我利润。如果史密斯难缠,咬死了要十二亿或更多,多出来部分,由我负责。各位只出十二亿。”

祝童刚把底牌全部亮出来,会客室内马上就热闹起来。

七、宿醉(上)

以万家生佛为主,金石公司的股东们开始讨论两种方案的可行性,毫不避讳当事人祝童就在他们身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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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你觉得他们会选哪个?”陈依颐凑近祝童说。不经意间,她开始直呼祝童的假名字。她注意到祝童处于微醺状态,今天晚上,他已然喝了太多的各种酒。

“应该是第二种吧,他们都是聪明人。第一种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比如说,我为了夺得提成,故意在谈判中放水;比如说,我为了多挣钱,从史密斯先生那里要挟回扣。还是第二种稳当,他们不会有多少风险。”

祝童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几乎等于在参与金石公司的董事会。

很快,结果出来。万家海代表金石公司董事会宣布,授权李想全权代理与史密斯之间的谈判,为了鼓励李想的斗志,本着风险管理的原理,采用定价谈判机制,也就是祝童刚才说的第二种方案。

不过,金石公司的股东们有个要求,且不能拒绝。

本着公平原则,金石公司有权派出两位代表,旁听谈判的全过程。

盛福做出说明,无论李先生最终以什么价格与史密斯达成协议,金石公司会严格按照约定,支付十二亿人民币。

祝童无奈的答应了,他知道自己如果坚持,这些人会做出让步,不派代表旁听谈判全过程。只是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外面还有事需要处理,他实在是浪费不起如此多的时间。

签署正式授权书与协议,虽然大家都是朋友,两份非正式文件只用简单方式大致描述一下即可,也用去了三十分钟的时间。

回到海之恋,聚会已经散场,该走的人都走了。留下来都是走不了或舍不得走的。

修伊.斯特恩博士想和祝童谈谈,他那样的身份的人不希望尴尬,威尔逊夫人大概是修伊.斯特恩博士的代表,想与祝童交流一些东西。

史密斯已经想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不见到祝童根本就不敢离开。博士已经暗示,他的朋友不准备在介入今天晚上的事,以前的默契和承诺都没有了。

舍不得走的是程震疆和欧阳,还有范行长和松井平志。

程震疆是舍不得洋子小姐,洋子小姐是舍不得“神医李想”,两人在轻柔的乐曲和灯光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胡扯着,酒倒是喝了不少。这样场合与环境,以他们的身份也很少能进来。

祝童先去打范行长,他所求不多,很快就识趣的离开了。

可是,范行长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小骗子楞了足有一分钟。

龙帮国际将作为战略投资进入华商银行,金额大约是十亿美金。范行长希望祝童能牵个线,他的银行也希望有同样的机会。今天晚上大家都看到了一个场面,祝童对史密斯难时曾出示了一份龙帮国际的授权书。

祝童猛然醒悟,今天晚上蓝家有人到场,可能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向华易曾暗示过,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提供必要的支持。只是,祝童知道华商银行为了福华造船已然伤筋动骨,没对向老的暗示多加考虑。在他想来,三两千万在今天的场合帮不上什么忙。

程震疆不好打,祝童把万家生佛介绍给他,说明了金石公司的背景资料,程震疆就乐颠颠的去“东海骑士”号上召集临时会议。按照如今的状况,史密斯这个最大的绊脚石将要被踢开,福华造船的整个谈判进程与计划都需要做出巨大调整。

程震疆乐颠颠是有原因的,万家海借祝童的手把他拉进金石公司董事会,并赠与百分之五的股份。程震疆只犹豫了三十秒就接受了,虽然有风险,可那是价值上亿的东西啊!万家海解释了,这种行为在如今的法律环境下问题并不算很大,他已经没有了官方身份,好多专家学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陈依颐和松井平志也很快离开海之恋。正事要紧,福华造船签约在即,大家都有很多的事要做。

洋子小姐坐到祝童对面,目光迷离,处于似醉非醉状态。

祝童说:“我的车在楼下,洋子小姐,需要我让人送你回去吗?”

“不需要。”洋子轻轻摇头;“我想和你谈谈。”

“可是,你也看到了,我没时间。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洋子闭上眼,祝童暗乎不妙。可是又不好太生硬的拒绝,只好随她。对于一个半醉的女人来说,什么道理都是耳旁风。

威尔逊夫人也喝了不少酒,脖子以下的肥嘟嘟的胸脯上,显出点点赤红的酒斑。

“夫人,您是过敏体质,不应该喝酒。”祝童在她对面坐下。

“还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孩子。”威尔逊夫人眼睛都红了,越像狼外婆。

“原来您在等我。请吩咐,只要我能做到。”

“你一定能做到。”威尔逊夫人肯定的说;“博士要见你,他就在楼下的酒吧里。”

“博士是谁?”祝童装糊涂。

“修伊.斯特恩,除了他,没有第二个博士要见你。”

“我们不熟,可以说根本就不认识。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去见修伊.斯特恩博士。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共同语言。”祝童再想,见修伊.斯特恩博士能说什么呢?前面有雷曼先生的例子。如果修伊.斯特恩博士提出什么足够诱惑性的建议,他不是又要左右为难?

“他在楼下等着呢。”威尔逊夫人近乎哀求的说;“我又损失了五千万,博士说,只要能说服你去酒吧,他就把五千万美金还给我。”

“夫人,我很同情您的遭遇,可是,当时不是我逼着您借给他五千万美金。对不起,我没有义务为了你的五千万美金委屈自己。况且,您应该相信,福华造船一定能给您带来丰厚的回报。”

“李先生。请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吧,这笔钱是我最后的养老钱。难道你就忍心眼看着着一个可怜的老人破产吗?”威尔逊夫人……泪流满面。

祝童抽回自己的手,他实在是受不了内心的厌恶,冷起脸说:“我都说了与我无关。您是贵族,破产是早晚的事。您觉得自己很可怜吗?这里是上海,我每天见到了可怜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果他们都提出和您一样的要求,我不是要忙死?夫人,您不走我要走了。”

“在曰本,我已经得到教训了。”威尔逊夫人用媲美波比.苏珊娜小姐的音质叫喊着。

祝童已经走向史密斯,听到这句停下脚步:“那也是您自找的,如果您成功了,井池雪美小姐怎么办?她一直把您当成母亲。可是您呢?自做孽不可活。”

祝童不再理会威尔逊夫人,用汉语对一位青衣侍说,注意这个老女人,别让她演出一场什么闹剧,海之恋毕竟是个高尚所在。

史密斯灰溜溜的随着祝童进入会客室。

“史密斯先生,您的气色很不好。”

“您一定要原谅我的无知与愚蠢。”史密斯低眉顺眼的说。

卡尔先生坐在祝童右手,房间里还有两个外人,盛福与一位金石公司的股东。

金石公司的董事会已经考虑到李先生与史密斯先生之间的交流一定会用英语,所以,特别挑选了一位英语比较好的股东参加此次谈判。

“您太客气了。”祝童喝下不知是今晚的第几杯酒请坐。我们需要谈谈,不是吗?”

“可是,我希望与您单独交谈。”史密斯坐在祝童隔壁,凑过来低声说;“我刚得到一些与修伊.斯特恩博士有关的消息,您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祝童看看手表:“史密斯先生。您是在浪费我们彼此大家的时间。有什么话,请直说。已经很晚了。卡尔先生年纪大了,熬夜对于他的身体有害。”

卡尔安静的抽着雪茄,他已完全投到祝童这边。今天晚上,没有卡尔做高参,修伊.斯特恩不会如此狼狈,史密斯也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

“我需要帮助,亲爱的李。”史密斯偷眼看看坐在对面的两人,犹豫片刻,还是说:“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单独谈谈吗?只需要几分钟,三分钟就够了。”

“不必介意,他们是我的朋友,听不懂英语。所以,您可以随便点。”

史密斯狐疑片刻,对面的两个人也在低声交流着,用的是不好懂的汉语。他也确实没时间耽搁了,就鼓起勇气爱的李,我需要一亿美金。您一定要帮我凑到这笔钱。”

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没想到,史密斯先生竟然会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祝童表现的很意外,对面,作为翻译的那位修养不错,低声对盛福说:“你一定要有足够的承受力,老外要求李主任给他筹集一亿美金。”

那一声是盛福出的。因为需要翻译,盛福的反应延后了三十秒,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史密斯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一亿美金不是小数目,史密斯先生,据说您和您的家族十分富有。你还说过,您有很多有钱的朋友,斯特恩博士是您的朋友吗?”

“我们家族的钱早已经投入到福华造船之中,不可能再拿出一亿美金。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刚才,您手里曾经有七亿美金。斯特恩博士……说起那个人,我不得不告诉您,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成为过去。那是个无赖,他用无耻的欺骗,玷污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对于史密斯的恬不知耻,祝童毫不意外,而盛福他们接受起来就有点障碍。尽管已经十分压抑了,盛福的表情还是史密斯有所警觉能确定,他们听不懂我们之间的交谈?”

“史密斯先生,您的时间并不多。”祝童不理会他的问题;“您还没有说明,我为什么要帮您筹集一亿美金?”

“因为我们是朋友,还记得吗,在曰本,我们……”

“那是在曰本,没有我的帮助,您的处境一定很糟糕。现在是在上海,我为什么要帮你?斯特恩博士用无耻的欺骗玷污了你们的友谊,如果你们之间的友谊没有被玷污,史密斯先生,我们之间还会存在友谊吗?”

“……当然,我一直都把您当成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史密斯尴尬的顿了顿,脸也不红的继续道;“一亿美金是付给福华造船的罚金,我很尊重我们之间的约定。”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您拿出一亿美金帮修伊.斯特恩博士对付我……?”

“那是生意,生意上的不愉快不应该对我们的友谊造成丝毫影响。”史密斯飞快的打断祝童的话。

“难道,您认为为您筹集一亿美金就与生意无关?”

“当然…明白了。你可以得到丰厚的回报。”史密斯还要无耻下去,觉察到祝童的脸色变得冰冷,忙说;“奖励归您所有,怎么样?”

“史密斯先生,您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是,什么时候离开上海。”祝童不再绕***,冷冷的说。

么意思?”

“因为一亿美金,您面临着很严重的法律问题。刚才,我和井池雪美小姐和一些合联船舶的股东通过电话,明天上午,您必须向合联船舶的董事会做出说明,属于公司的一亿美金准备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另外,按照我们的约定,你的两亿美金罚金必须在四十八小时内进入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帐户,否则的话……史密斯,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可是,你的行为证明,你并不看重友谊然重要,您说过,这个世界里没有法律,这也许我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我也不相信法律。温格先生还好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成温格先生那样的人,他现在不会为钱烦恼出两亿美金罚金,用最快的速度滚出上海。”

“关于惩罚性条款,我认为还商榷之处,要知道,在特定环境下,人会做出……”

“与雷曼先生有关吗?如果需要证明什么的话,他如今是我的朋友。”祝童冷笑道。

“可是,有人答应过。”

“那个人是谁?程震疆先生还是别的什么人?”

七、宿醉(下)

“噗通!”一声,房间里的三个人都被惊呆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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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祝童**裸的威胁和掠夺,史密斯跪倒在卡尔面前,双臂抱住他的一只腿,用嘴亲吻着他脚上的皮鞋,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求您救救我。上帝啊,我不是故意的,是修伊.斯特恩博士,他是魔鬼,对不起,我被魔鬼引诱了……我可以把一切想给你,上帝啊!两成,我名下所有的股份有两成,不是四成都是您的……”

他很清楚温格身上生过什么,面前这个不只是“神医李想”,他还能在转眼间把一个健康人变成疯子。祝童已然说了自己不相信法律,可是法律,史密斯能交回合联船舶的一亿美金,可那两亿美金的罚金却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老前辈卡尔了。

用不着翻译,盛福也知道生了什么,史密斯的表演实在是太感人了。以至于盛福这样自诩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得不拿出丝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滴,这泪滴的由来很值得怀疑。

“很抱歉,沃森,我帮不了你。我曾经提醒过你,不要相信承诺,特别是修伊那样的人。”

史密斯又爬到祝童面前,祝童不理会史密斯的哭号,看着盛福,他认为,盛福的几滴眼泪与狼外婆的眼泪具备相同的资质。

史密斯表演了将近十分钟,祝童的一只新鞋被糟蹋得惨不忍睹。他不耐烦的踢出一脚,史密斯硕大的身体滚到了墙边。

“够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是无知和愚蠢,史密斯先生,你太贪婪了。我不喜欢贪婪的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卖出合联船舶的股份滚出上海。”

“有人对我的股份有兴趣?”史密斯擦干眼泪,只瞬间就转变为谈生意状态。

“哈哈哈哈。”盛福再也忍受不住,笑出声来。

“您应该就是买主。”史密斯不傻,看出盛福的身份比较高,面对他说:“我是合联船舶的董事长,拥有福华造船百分之八的股份。您应该看到,不久前,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被拍卖的价格是七亿五千万美金。我的要求并不高,五亿美金。”

不只盛福在笑,祝童和另一位见多识广的股东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无耻的人他们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高级演出,真的令人愉悦啊。

“五亿美金也许有点高,我可以做出让步,三亿美金。这是我的低价,不能再低了。”史密斯几乎绝望了,不过,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笑声依旧,没人理会他,史密斯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很滑稽,他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两亿美金,这是最后出价。为了这次生意,我们家族前前后后投入了三亿美金……如果……我誓,即使坐牢,我也不会再退让半步。”

“你可以走了。”祝童指着门口;“滚蛋!”

“这是生意啊。你们总要出个价吧?”史密斯的誓言只维持了短短的十几秒,看到祝童要他滚蛋,再不敢逞强了。

“一亿美金。”祝童伸出一个手指;“我替你摆平合联船舶董事会,欠福华造船的两亿罚金一笔勾销着这一亿美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上海。史密斯先生,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每一次讨价还价,我的出价自动减少百分之十。你必须在十秒钟之内决定是接受这个报价。现在,我开始倒计时八、七……”

“成交次您又赢了。”史密斯举手投降。“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将得到完整的一亿美金,你们负担股份转让的手续费已经税金。”

“成交。”祝童满心喜悦,他还是被史密斯的可怜样欺骗,忽略了一点小问题。

盛福站起来,叹息道:“史密斯先生,你真可爱啊。”

“谢谢,您更可爱。”史密斯在中国混了大半年,能听懂简单汉语,特别是这类时常出现在床底间的暧昧对话。他曾经以这座城市的上帝自居,身边的女朋友如走马灯般川流不息。

可是现在,这一切已经成为过去,他将被迫离开上海。

盛福与祝童走出会客室,南海宫澜占据了摩天大厦的最高两层,宫廷内有一座观景平台。金石集团的所有股东正坐在这里,等待最终谈判结果。

从这里,可以欣赏到卓然秀丽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可以细品南浦大桥与杨浦大桥形成的双龙戏珠图,可以看到相互映衬的金茂大厦与环球金融中心,看不到高楼下的芸芸众生。

““李先生,您今天赚了多少?四亿还是五亿?”万家海听完最终结果,调侃道。

“大概差不多吧,只是辛苦钱。”祝童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承蒙各位老板照顾,谢谢了。”

“你被史密斯骗了。”万家海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十二亿,我们一分都不会少付。”

祝童心里虚不是手续费和税金……”

金石公司的董事会齐声大笑,这片刻,祝童响起了史密斯。

笑够了,万家海才说:“按照中国的法律,转让股份需要缴纳的手续费与税金,大约是百分之十八。”

“是啊,真是一大笔钱。”祝童心里想,去掉百分之十八,五亿亿多就没有了,还有不到四亿。

“可是,合联船舶的注册地在鳄鱼岛,你还需要承担那里的费用。我们刚才咨询了几个朋友,鳄鱼岛的税率很低,百分之五左右。”

又去掉了五千万,祝童算计着,还有三亿多。

“可是,还有个人所得税。哈哈……”万家海忍不住狂笑起来。

凌晨三点,海之恋内只有醉眼朦胧的洋子小姐。

祝童做到她身边,抓起酒瓶狂饮,一气就下去了小半瓶。

他刚经历过一场艰难的抉择,如果缴纳个人所得税,他大概还能留下不到一亿多。万家海建议,祝童不妨以这笔钱入股金石公司,作为公司股东,就能避免缴纳个人所得税。

万家海说,这笔钱可以以金石公司的名义投如望海医院。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祝童避开了一亿多的税金,金石公司多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副董事长。

可是,小骗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具体是哪里,又说不清楚。

洋子抓起酒瓶跟着喝,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一瓶酒就没有了,两个人也拥到一处。

“主任,你需要女人吗?”陈依颐悄悄出现在他们身边。

洋子小姐已是衣衫半解醉眼迷离;祝童两眼赤红,手正探进她胸前衣服内,揉搓着两团饱满。

陈依颐挪开洋子,搀扶起祝童,走出海之恋,走向电梯。

两位侍女要来帮忙,陈依颐说不必了。

柳伊兰与曲老亿在监视器内看到了这幅场景,曲老亿不安的说:“柳大姐,你看这样合适吗?”

“不合适。”柳伊兰媚笑着;“不合适又能怎么办?他是个成年人。”

“可是,夫人会不满意的。”

“是啊,那该怎么办呢?”

电梯里,陈依颐抱着祝童,送上香吻。

狭窄的空间里,陈依颐身上散出的女性气息出强烈的诱惑。祝童把她挤到一角,扯开职业装的纽扣……

片刻,陈依颐喘息着按下停止键,电梯停在半空。

陈依颐拉住他的一只手送到裙下,喃喃的说:“主任,要了我吧……”

电梯缓缓的提升,陈依颐意乱情迷的当口,电梯门打开了。

夏护士长出现在门外,对陈依颐说:“妹妹,你会后悔的。”

而祝童,困倦加是饮酒过量,醉倒了。

清晨,祝童从美梦中醒来。环目四望,觉自己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看房间的布置和梳妆台上堆放的化妆品,这应该是一间温馨的闺房。

他用力回忆着,到底也想不出这是哪里?

“有人吗?”祝童跳下床。

没有人答应。

祝童回头看看大床,粉色的被褥胡乱堆放着,看不出是否曾经生过什么。

可是,他知道了这间闺房的主人是谁,床的上方悬挂着一副画像。

不是女主人,是一位眉目如画的青衫男子,半长的黑随风飘舞,手里牵一根红线,尺半竹刀在他头顶旋转。

周围没有任何地标性的背景,有的只是无尽深邃的夜空与漫天繁星。

那是竹道士。

祝童的眼光转到别处,打量房间里的布置,忽然被梳妆台上的一个东西吸引。

他走过去,拿起来。

入手冰冷沉重,这是一块质地紧密的石头。正面刻着一直展翅高飞的雄鹰,背面是一行文字:

鹰佛恭请柳大家莅临布天寺,生命寂寞,双修极乐。

明明是很不堪的一行文字,出自索翁达之手,祝童却有理所当然之感。

柳伊兰穿着宽松的晨褛走进来,笑道:“小情人,你昨晚好猛啊。”

开玩笑吧,自己昨晚与柳大姐有过什么?祝童看看自己身上,只有一条睡裤,里面还有一条短裤。

他身手在短裤上摸索一下,心里一块重石落地,这下放昨天晚上没有。

他只要还穿着短裤,就能知道自己是否做过什么。短裤的腰间,有一枚短短金针,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如果短裤曾经被脱去的话,那枚金针不会还在原来的位置。

“柳大姐不要开玩笑,我很纯洁的。”

“纯洁?”柳伊兰笑道;“五个小时之前,在电梯里,一位自称很纯洁的男人与陈依颐小姐……”

“大姐,我们真的没做什么,夏护士长呢?”祝童想起来了;不好意思的打断柳伊兰的话。

“已经去望海医院了。”柳伊兰在祝童对面坐下;“小夏想明白了,她今后只为自己活着。你刚接手望海医院,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帮手。小情人,大姐对你这么好,你要好好谢谢大姐啊。”

晨褛遮不住柳伊兰迷人的丰润,她如一朵吐露芬芳的兰花,每寸肌肤都张扬着灿烂的色彩。

清晨,正是阳气上扬男性勃的时刻,祝童感到自己有点冲动,连忙回头看一眼床头的画像,竹道士清澈的眼神,如清泉般洗涤过他的周身,自然就安静了。

“大姐,这是谁画的?”

“除了我,谁能画出那样的境况?”柳伊兰痴痴的看着画像;“小情人,我那时候一直活在梦里。竹君让我感受过自由的滋味,又残酷的把我抛下人间。我恨啊。”

柳伊兰说的是陷入昏迷的半年时间,竹道士飞升之前,曾带着她在瞬间跨越梵净山到凤凰城的百里空间,祝童为了转移她的心思,问道:“那是一个什么世界?”

柳伊兰闭上美目,身上的妩媚气息被一种圣洁的空灵所取代。

“说不来,我只跟着竹君窃视片刻,那个世界,没有人能用语言能描述出来。”

祝童大约感受到一点什么,默默不语的坐在那里。

半晌,松开手掌亮出那块黑石头:“谁送来的。”

“你知道了。”柳伊兰轻笑着;“活佛早就找过我了,我对他说,除非他想得到一个死人。三天前,这块石头突然出现在这里。我这里有监控,谁送来的,你自己看看认识不?”

柳伊兰用遥控器打开床头的小电视,按动几个按钮,电视里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八、风平(上)

一个黑衣人从窗口跳进房间,小心翼翼的从胸前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梳妆台上,随即又从窗口跳出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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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连着看了三遍姐这里是几楼?”

“三十八楼。”

“真够高的。”祝童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塑钢窗探出身体。他没有向下看,而是扭头仰视。刚才,黑衣人的动作表明,他是借助一根绳子送上面进入这间闺房。

“上面还有多少层。”祝童收回身体为视线的关系,他看不清上面,只觉得还有不短的高度。

“这座楼一共有四十七层,你算算上面还有多少?”

“顶层是南海宫澜,他不可能从顶层下来,大姐应该检查过另外六层,有结果吗?”祝童又问。

柳伊兰摇摇头:“这座楼上没有住户,我这一间原本也是写字楼。上面有两家公司,白天都有工作,晚上有保安值班。他们的监控我也看了,只有这一个黑影。他们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她是个女人,大姐见过,名字叫曲桑卓姆。”

“女活佛?”柳伊兰问。

“就是她。”祝童点点头。从身材上看,黑衣人穿得比较厚实,看不出性别。但是祝童观察人一向关心细节,他和女活佛曲桑卓姆相处过一段时间,在她从怀里拿出黑石的瞬间,确定了她的身份。曾经,祝童多次看过女活佛用同样的姿势拿出一只转经筒。

索翁达为什么会找上柳伊兰?答案很简单,只不过以前被包括柳伊兰在内的所有人所忽略了。

柳伊兰可算这个世界上唯一感受过无上仙境的人,索翁达在梵净山红云金顶上被小骗子用计挫败,一定已经知道以祝童的修为,不可能助他踏上解脱之路。他在红云金顶受得伤已经完全恢复了,静极思动,想寻找另一条途径。

只是,索翁达曾经说过,两年之内不会踏足江湖。他是个很守信用的人,当然不能随便说话不算数。所以才派出女活佛曲桑卓姆对柳伊兰出邀请,大师兄弄出的动静,只是个前奏。

“大姐,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我能肯定,索翁达说的双修不是外人理解的意思。活佛的摩罗狱印五转世界神妙五比,他想请你进入摩罗狱印,读取你脑子的里的记忆。”

祝童把自己与索翁达活佛两次交手,两次陷入摩罗狱印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说给柳伊兰。特别详细分析了索翁达活佛进入祝门一年的经历,与摩罗狱印内生的变化。

在他的心里,索翁达从来就不是个坏蛋。

柳伊兰默然良久,幽幽道:“真的吗?在那里,我还能见到竹君?”

“只要你想,就能美梦成真。”祝童肯定的点点头。

“看来,我真应该去一趟布天寺了。”柳伊兰充满期待的看着西方的天空。

祝童连忙劝道:“大姐,您还年轻,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你。竹道士已经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您应该有新的生活,和男人。”

“男人?”柳伊兰轻蔑的一笑;“离开竹君后,大姐也有过一个男人。可是时间越久,竹君的影子就越真切。没有任何男人能代替竹君。在我心里他是一座高山,巍巍峨峨,没人任何男人能与他相比。你不懂女人,遇到这样的男人,女人注定要苦一辈子。”

祝童哑然,他确实不懂女人,但能感受到柳伊兰心底的凄苦。

竹道士实在是太伟大了,在他的光芒照耀下,柳伊兰只能迷失。

“大姐,你可要想好啊。摩罗狱印非同小可,索翁达活佛很可能已经现了它的变化,请你去双修,是想借助竹道士留下的记忆修补他的摩罗狱印。也许,你会被迷失在里面,再次变成那个样子。”祝童不无忧虑说。

“哪个样子?”柳伊兰笑问。

“就是那个样子。”

“白痴?”

“这是你说的。”祝童点点头。

柳伊兰叹息一声:“小情人,大姐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索翁达活佛的一块石头就能把大姐招去?即使去,也是几年后的事了。兰花的姐妹们需要我去操心,现在还没人能替大姐扛起这份责任。”

祝童这才放心,又问:“好久没看到凡星了,大姐,他去哪里了?”

“凡星啊。”柳伊兰唇边露出微笑;“他一直在湘西,在蘑菇岩和红云金顶周围。凡星说,他要忘掉尺半竹刀。他正在寻找自己的法器。你是不是想给大姐找个保镖?”

四枚红线无声无息的缠住祝童的手脚,第五根在他两眼间如蛇信般漂移。

“知道大姐的厉害了。”红线一闪即逝,祝童自问,就是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彻底躲开红线的纠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倒是很想会会女活佛,她叫曲桑卓姆是吗?好美的名字啊。兰花的姐妹里,从来就没有过一位女活佛。”

祝童咧咧嘴:“人家可是有信仰的人。”

柳伊兰傲然道:“兰花的信仰,更适合女儿家。另外,夫人让我转告你,前辈的恩怨前辈了结,与你无关;她希望,你们开开心心的活着。”

这就是妈妈的回复了,妈妈不希望自己缠搅进她与鱼郞之间的是非。也许,江小鱼是对的。可是,他心底真的恨啊。

祝童默然好久,又道“我有个难题。大姐替我参详一下,王觉非回来了。”

“我知道。”柳伊兰笑道;“这件事有什么好为难的,你刚接手望海医院,王觉非可是宝贵的人才啊。”

“我用不了这样的人才。”祝童摆出自己的理由;“大姐,他以前是海洋医院的院长,如果我请他到望海医院做院长,那早晚要出事。如果出事就一定是大事。我还想过把他送到山东,到望海制药做研究工作。可是,老骗子不要这样的人,他说,养活不起这样当过官的大爷。望海制药都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怕他去了一个老鼠带坏一锅好汤。”

“真还是个麻烦呢。看来,和你们骗子打交道真不容易,一个个的都是人精。”柳伊兰调笑几句,也皱着眉头想了想如这样,把他交给羽玄真人。”

“羽玄?道宗会要他吗?”

“一定会?”柳伊兰肯定的说;“道宗正在武当大动土木,要建立道家艺馆,他们已经收购了两家制药厂。一定有适合王觉非的位置。并且……你知道。”

“还是大姐有本事。”祝童鼓掌称赞。

并且的背后是一连串的洗脑加思想改造,王觉非落到羽玄手里,与落到一品金佛手里差不多,都是个修身养性的极好去处。

四月逐渐走进人们的记忆,祝童对望海医院的改造才刚刚开始。

九十三十分,望海医院的两位副院长夏洁夏护士长和吴瞻铭走进祝童的办公室。

无论如何,祝童今天也要在他们之中确定一个作为望海医院的院长。

“两位,考虑三天了,有结果没有。”祝童起身给他们倒上水;“夏姐,我同意吴大哥的意见,你更合适做这个院长。”

夏护士长刚从一个深坑中跳出来,柳伊兰特意叮嘱过祝童,不要给她太大压力。可是如今的望海医院需要一个合适的院长。夏洁从望海医院的前身伊里斯医院开始筹建的时候就是参与,开业后,陈依颐聘请她做副院长,主管后勤与药品采购。应该说,对望海医院的了解更;她的出身,也更容易被外界所接受。

“我不想做,现在这样就挺好。”夏洁摇摇头,她的脸色尚带憔悴,眼睛里的忧郁之色还没退净。

祝童心里感叹,到底年纪大了几岁,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修复心灵的伤痕。

今天下午四点,井池财团的私人飞机樱花号将抵达上海,井池雪美小姐这个时候来上海很值得关注,因为随井池雪美一道回来的还有凤凰仙子朵花、萧萧和西蕾娅小姐。

汉水尹家尹石风也来电话了,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与清洋家约好,于五月四日去江家村取回尹家前辈留在江家村的十七把细剑,以及那本尹家秘籍。

尹石风邀请祝童和秦可强陪同他前往,祝童把这件事说给曲老亿。曲老亿很感兴趣,他把曲奇交给祝童,说这孩子太实在怕是早晚会吃亏。让曲奇跟祝童学学怎么耍阴谋、斗心机。

五品清洋的江小鱼是一个藏在深处的对手,索翁达活佛派出的祝门大师兄和女活佛曲桑卓姆也随时可能现身,这次能跟着祝童去重庆,见识一下汉水尹家与清洋江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对曲奇的成长大有益处。

祝童当时就说,曲老板已经够阴险了,曲奇跟着你才能学到更多的本事。

这都是笑话,一个人是否阴险狡猾更多的是天赋使然,后天的培养没有多大作用。曲老亿把曲奇交给祝童的意思是让他在江湖上历练历练。最近,江湖上一片风平浪静,仅有的几个小浪花都集中在祝童身边。

曲老亿还说,曲奇别的本事没有,推拿捏骨最在行。

祝童不可能让曲奇这样的高手到望海医院的做按摩师,望海医院的骨科是西医的天下。

医治疗骨伤有一定的风险,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任何一个风险都意味着巨额索赔与没完没了的官司。祝童定下的原则是,除非是熟人或熟人介绍来的病人,骨科病人只能接受专业的西医治疗。

大班台上的电话响了,祝童没动,继续试图说服夏洁做望海医院的院长。

外间秘书席上有一部同线电话,所有的电话都需要先由代秘书宋巧晴甄别,包括手机。

夏洁还在以心情不好为理由推脱,祝童说:“向老已经答应担任望海医院的名誉院长,明天上午会有一个新闻布会。您……”

宋巧晴敲门进来板,一位姓苏的女士来电话,您……”

“知道了。”祝童拿起话筒,依旧对夏洁笑道:“夏姐,考虑一下,就当帮帮忙。望海医院需要一个院长对向老送聘书。”

然后才对着话筒说:“娟姐…啊……求之不得呢,好得好得,我马上去。”

放下电话,祝童站起来说:“两位讨论一下,我去去就来。”

苏娟站在路边,用一种特别的眼光看着望海医院大门。

叶儿的一个电话让苏娟心潮起伏,李想,自己的准妹夫,来上海不到两年的时间,竟然拥有了一家如此规模的医院!

苏娟的职业生涯从铁路乘务员开始,十几年的时间从未离开过车厢,也没想过过有一天会离开火车,虽然累了,也倦了,但在如今的情况下铁路能给她提供一份还算过得去的生活保障。

苏娟也知道自己的条件,如果没有特别的机遇,列车长应该是她的职业巅峰了。也许三五年后,她会调到后勤部门,为更年轻的列车长让出位置。再向上需要付出的太多,那已经超出了她的底线。

如今正有一个机遇出现在苏娟面前:李想邀请她到望海医院做办公室主任。

无论从哪方面看,离开颠簸的车厢到一家医院做办公室主任都是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左右不过是和人打交道,列车长接触的人比一个医院要复杂多了,虽然不懂医术,办公室主任也不用替病人看病吧?

苏娟迟迟拿不定主意有两个原因。

一是李想这个人,他如此年轻,外表看很普通一个人,但在上海滩却混得风生水起。

先是在海洋医院做非专业科室的小主任,那时,苏娟还为叶儿不值。比较起来,黄海的条件更优越。

直到他就混出个“神医李想”的名头,苏娟才稍感放心。

接下来的事更让苏娟吃惊,李想突然离开海洋医院出任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为上海滩的风云人物。

苏娟不是小姑娘,以她的见识和阅历隐约能意识到李想的来历不简单。从那天起,苏娟就开始留意所有与李想有关的八卦,。

列车长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特别是她值乘的进京列车,软卧车厢时常能遇到一些有身份的人。

可是,听到的八卦多一个,苏娟心里的迷雾就浓一分。最可信的八卦是,“神医李想”是向华易的入室弟子(也有人说是私生子),有华商银行在背后支持,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苏娟对此半信半疑,如果李想是向华易的私生子,他一开始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入上海滩,没必要去海洋医院栖身。她根本搞不明白李想究竟是个什么人?只有一点,她相信李想对叶儿是真心的。

第二个原因与第一个有关,这份职业能做多久?也就是李想能在望海医院呆多久?

李想崛起的太快了,苏娟眼看着他从平凡变成不凡。她不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列车长的经历历练出她独特的视角。苏娟以为天上不是不可能掉馅饼,但是能被馅饼关顾的九成九不会是一般人。在她看来,李想,如果只是向老的弟子的话,即使他真是聪明绝顶的天才,也不会在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间内有如此的成就。

八、风平(下)

苏娟正在患得患失,祝童已经走出望海医院的大门,远远的招呼道:“娟姐,欢迎来小店视察。www.65txt.com”

“这也是小店?”苏娟伸出好看的兰花指,点向望海医院十八层综合楼;“诺大一家医院是小店,大店是哪样?”

祝童不好意思的笑笑,在他眼里,望海医院真不算大。

“叶儿说娟姐要来视察,我刚接手这里一切还摸不着头绪,正需要娟姐来我一把。”祝童在前面引路,带着苏娟进入望海医院的大门。

今天是祝童到接手望海医院第十天,可还还从在大楼内的巡视过。模型和规划图倒是看过,楼内各科室的分布情况只有个大致印象。

陪着苏娟走这一趟,祝童脸上没什么,对遇到的医生护士都点头微笑;心里却堆积起的越来越多的不以为然。

一小时后,祝童把苏娟让进自己的办公室。

夏洁和吴瞻铭正停下正讨论的话题,把目光投向苏娟。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娟女士,她将担任医院行政总监。”

“李老板,我只是来看看。”苏娟谦虚着;“我不懂医院,更不懂医术。”心里却在想:不是办公室主任吗?行政总监…来是一个意思。

苏娟已经决定离开铁路。祝童刚才透露过待遇为题,薪水至少比在铁路上翻两番。她不只是为了钱和自己的展,更是为了叶儿;李想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祝童笑着让苏娟坐在夏洁身边,自己坐回大班台后:“刚才,我和娟姐在医院转了一圈,只是走马观花。但是,有些问题必须尽快解决。第一个问题由吴院长和娟姐负责,所有从海洋医院来的人,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后勤人员,必须在一周内重新梳理一遍,不合适的一定要马上辞退。望海医院不是海洋医院,这里没有大锅饭,不养老爷也不养专家,没有什么资格更不允许帮派山头存在。第二件事由夏姐牵头,你们三个商量着来;我希望把综合楼分为两部分。现在所有在十层以上的科室都必须清理下面。”

“为什么?”夏洁不安地问;“望海医院的架子好容易才搭起来,这样搞,很容易把医院上下弄得人心惶惶,进而影响到病人。”

吴瞻铭虽然没说话,脸上的神情表达出同样的意思。

“原因还是那个,望海医院不是海洋医院。”祝童拍拍桌上的报表们不是医保医院,不可能得到zf的财政支持。望海医院也不能走阳光医院的路,靠坑蒙拐骗赚黑心钱,医院不是商场,我们的医生不能失去职业操守变成商人。之前,陈董事长将医院的客户群定位在高端客户身上,这点我同意。可是一家没有历史没有特色的私人医院不可能得到那些挑剔的客户的认可;并且,以望海医院的规模,以我们所处的环境,只为高端客户服务似乎也不太合适。所以我认为,现在的三百八十张床位必须消减一半,我们没有足够的医生和护士为那么多床位服务。作为一家新医院,病人少,赔钱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坏了名声。向老和武汉的舒老为望海医院的未来提出过很不错的建议……”

洋洋洒洒,祝童一开口就说了一个多小时。苏娟这才领教到小骗子的口才有多厉害,这样的人如果去当官一定大有前途。也难怪她这样想,祝童说的是望海医院展方向,她还没有正式进入状态,听来当然如坠雾中。

夏洁与吴瞻铭都是内行,他们听明白了却依旧迷惑:祝童的意思是,要把望海医院分为两个部分;综合楼十层以上将进行从新装修布置,那里将建立一个类似俱乐部之类的医疗机构,实行会员制,并且入会的门槛还不低。目标人群当然是那些高端客户。

十层以下要进行缩减,望海医院不再是一家全科医院,一些没什么优势的科室将被裁撤掉,比如神经科、血液科、耳鼻喉染科、胸外科、骨科都在被裁撤的氛围。

陈依颐以前基本上是按照海洋医院的模式搭起医院的架子,只是设备更高级,聘请的医生多是具有留学背景的专家或博士。舒院长认为望海医院没有研究机构,专家或博士背景的海归人士不只看重经济回报,他们还需要学术上的认同。祝童也深以为然,从长远看,望海医院留不住他们中真正有本事的人,花大价钱养活庸才又没什么意思,不如尽早说再见。

祝童还准备把祝门的研究所搬到望海医院,与上海相比,山东小镇显得太偏僻了,不利于对吸引人才。

祝童说完了,夏洁强烈反对如此大规模的解聘和改造行为,她认为那样做等于宣布医院停业。

“这是三月份的财务报表和评估报告。”祝童拿起手里的东西抖抖;“医院每天接待的病人数都在百人左右,最好的一天也不超过二百人,大部分科室都有一整天没有病人光顾的情况。人气最旺的部门不是专业科室,是香薰理疗中心。夏姐,医院不是美容院,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每天维持医院正常运转的费用一分也少不了。三月份财务收入是负九十三万,再不改变的话,我们不是变成另一个阳光医院,就是把大楼卖掉。”

“胸外和骨科的情况很好,为什么要停掉?”夏洁没有被祝童的话打动;“他们都是业内有影响的专家级人士,如果说停就停,今后谁还敢来我们医院?”

“胸外和骨科的情况是不错,病房注满了,每天的现金流也不少。可是夏姐,那样的钱我不想挣,况且,医院并没有从这两个科室挣到多少钱。”祝童从手里的报告里抽出几张递给吴瞻铭和苏娟,继续道;“这是医院和他们签署的合约,准确的说,骨科与胸外科等于是承包科室,我们得到的收益有两个:一是管理费,二是那些进口设备的使用费。我们失去的是什么?医院开业半年多,接到的投诉和由此产生的医疗纠纷都是针对这两个科室。别忘了,律师费是医院出的。这样的热闹,我宁可不要。”

夏洁哑口无言,祝童说的都是事实。

望海医院如今的骨科和胸外科,从医生到护士几乎就是以前海洋医院骨科、胸外科的原班人马,两位主任在业内确实有一定的影响,病人也都是因为他们才来到望海医院。

陈依颐当时想利用他们的名声打知名度,并给医院带来病人,所以才签下那两份协议。这两个主任在业内闯荡多年,又有海洋医学院雄厚的研究能力和教学资源做支撑,经验、专业素质和人脉当然不用说,都各自组成了一套班底。

人有本事了,心气自然就高。在海洋医院,王觉非对他们的跋扈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陈依颐把他们挖走正和心意。祝童可不想学王觉非,也不会允许望海医院里有什么独立王国。

“可是资金呢?这么大的动作需要不少钱。现在医院的帐户上……”吴瞻铭含蓄的说。他大概知道祝童要把望海医院改造成个什么东西,也知道被腾空的八层楼会变成什么。

“钱不是问题,足够遣散这些人和装修八层楼的费用。”祝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完全不是财大气粗的老板应有的表情。

钱当然不是问题,他如今是金石公司的副董事长,手里握有三亿现金;只要与陈依颐达成股份扩充协议,随时可以投入望海医院。可是这笔钱…是头疼啊。

夏洁和吴瞻铭看出祝童心意已定,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接下来的时间开始讨论具体问题。

苏娟还没进入状态,医院对于她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这个时候也进入不了状态,在一边只有听的份。

座钟敲响十二声,讨论才算理出了大致脉络。祝童感觉到苏娟的尴尬,歉意的笑道:“对不住了娟姐,当前正有件要紧的事需要办公室操持:把隔壁的别墅收拾出来为范老整理出一个住所,他要求尽快转到这里。”

苏娟不知道范老的身份壁的别墅”也不了解,更不清楚“整理出一个住所”的含义,更尴尬了,笑笑没搭话。心里想,李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对医院的了解?

祝童拍拍自己的脑袋我这脑子……娟姐什么时候可以上岗?近期事太多。”

苏娟想了想需要一周的时间办交接,客运段需要时间找人接替,最早也要跑完下趟车。”列车长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呢,苏娟不怕走不了,但是工作交接需要时间。

祝童理解,只是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早就把周小姐赶走了。

宝马X5开出望海医院的大门,祝童陪着苏娟坐在后座,曲奇坐在副驾驶。

“李想,你有事去忙吧,真的不用送我。”苏娟收起手机;她刚给段长说了自己要辞职的事。

“那怎么行?娟姐第一天来就让我弄得下不来台,叶儿知道饶不了我。”祝童半真半假的说。

刚才,他也在和叶儿通电话。

“心意领了,姐姐这双眼睛看得人多了。你如果真没事,请姐姐吃顿饭。”苏娟一下就点了死穴,祝童今天真的很忙。

他呵呵笑着让杨辉把车停在地铁口,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替苏娟打开车门姐,我真不客气了。今天算是欠你,等叶儿回来……”

“好的啦,你去忙吧。”苏娟把祝童塞进车里,一下关上车门。

宝马X5驶进车流,苏娟理理鬓角的丝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叶儿的电话。

南海宫澜田公子留下的包房里,蓝湛江和曲老亿对弈,秦可强在一旁观棋。

房间里只有落子时才有一声脆响打破沉寂,一来他们不太熟,二来曲老亿摆出的脸色着实不好看;他们的心思似乎都不在棋盘上。

祝童推门进来,拱手道:“抱歉抱歉,来晚了,劳几位久侯。”

蓝湛江站起来,温和笑道:“祝师兄再不来,这只手表又要进曲谷主腰包了。”

一串黑色佛珠,一只金笔摆在台子一角,不问可知,那些是曲老亿前两局赢得的赌注。

“以蓝公子的身家,这点小玩意毛毛雨而已。”曲老亿冷着脸把手里的白子丢进棋罐,毫不客气的把佛珠、金笔收进口袋;“你们聊,我去看看柳大姐。”

秦可强也跟到门边去点几个小菜,咱们好久没聚了,一会儿喝两杯。”

祝童说声谢谢,因为女活佛现身上海滩,近几天南海宫澜内紧外松。秦可强的石旗门弟子不分昼夜的在周围巡视,曲老亿干脆住进来。

门被轻轻关上,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微妙。

九、桃花潭水(上)

曾几何时,凭着蓝家的雄厚财力,蓝湛江是上海的金融界数得着的风云人物。(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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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江湖酒会的召集人,八品江湖谁都要给他面子,甚至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如今,蓝湛江依旧衣冠楚楚温文尔雅,只是脸上笑容太安静了,如一潭秋水波澜不惊。

“蓝兄,坐。”祝童先请蓝湛江落座,自己才在他对面坐下;“很多事我都不太清楚,也不清楚蓝兄如今的状况。可是,我很佩服蓝兄,在心里,我一直把蓝兄当成可敬的兄长。”

蓝湛江燃起一支雪茄,自嘲的笑笑说:“是我太贪心了,怨不得别人。祝师兄,我曾做过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如果蓝兄说的是铸石房地产公司的张弓张总,不需说,我根本就放在心上。”祝童摆摆手,顺势驱散面前的烟雾。最近一段时间他越来越不能忍受这样的味道。{89文学阅读网89wx.***}

蓝湛江掐灭香烟,死死盯着祝童的眼睛,说:“不只是那套房子,我一直想把你赶出上海。”

“是吗?”祝童真不知道蓝湛江有如此的心思。

“我早知道田公子要做什么,把你拉进福华造船也有我的功劳。没想到,你能把一个注定要失败的乱局做成如今的局面。”

“为什么?”祝童的眼神与蓝湛江一样,变得冰冷而锐利。田旭阳与蓝湛江都曾经是上海滩名人,有交往很自然,没有交往才不正常,自己为什么当初就没警惕呢?

“为什么……哈哈哈哈……为什么?有心算无心都败给你了,我输得心服口服。哈哈……不完全是运气,是我太狂妄了,江湖道有自己的规矩。”蓝湛江有点疯狂,长笑着指着祝童;“你不知道,我去过天王庙,就在你决定挑战索翁达活佛的前一天。||89wx.***||你没死在索翁达手里,从你走下梵净山,我已经败给你了。半翁说,现在的江湖道不只需要精英,更需要英雄。很多人都认为你能做到的我做不到,这就是理由。现在看来,他们是对的。”

“为什么?”祝童又问,心里的波涛逐渐平静。蓝湛江在那个敏感的时刻去见索翁达,这个消息真的很意外。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想知道原因。

“你很快就会知道。不会等太久,端午节那天,一切自然明了。”

“关于索翁达活佛,你没什么可说的吗?”

“我昨天晚上到达上海,猜猜我见到谁了?”蓝湛江到酒柜旁为自己倒杯酒,没有喝,拿在手里旋转着。

“曲桑卓姆,女活佛。”祝童想了想,说。

“不是,再猜。|www.89Wx.***||”

“大师兄,祝槐。”祝童迟疑着说,他实在不希望自己猜对了。可蓝湛江脸上的表情证明,这次真的猜对了。

“他说自己叫叫多杰加措,是金刚护法的意思。”蓝湛江抿一口酒,玩味片刻才咽下;“财富代表着权利,失去权利的感觉能使人疯狂。祝童,我已经接受鹰佛的邀请,出任鹰洋投资管理公司的总经理。这就是我回到上海的原因。”

“你有更好的选择。”祝童感到莫大的失望,这样说是做最后的努力。

从日本回来后,祝童通过柳伊兰、秦可强甚至松井平志多次对蓝湛江发出邀请,请他来上海见面。没想到,蓝湛江回来了,却已经成为索翁达的代理人。

索翁达神通广大,鹰佛的招牌很是吸引了一批身家丰厚的信徒。祝童以为,任何人只要进入索翁达活佛的摩罗狱印境界,想不入迷都难。89文学阅读网89wx.***

可是,凤凰面具已然收回,如今在老骗子手里,索翁达以前使用的灵珠被自己击破了;他如今借助什么法器施展摩罗狱印?布天寺财力雄厚,宝库里有几样宝贝并不稀奇……咦!

祝童忽然明白为什么索翁达突然要找柳伊兰了,他如今正在重修摩罗狱印,需要借助竹道士留在柳伊兰脑海里的记忆完善新世界。

以前的摩罗狱印是个相对简单的世界,里面能引发人类对生命与自然本能的恐惧。一年后,索翁达借助凤凰面具建立的新世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进。里面诱惑多于恐吓,已经具备了梦想成真的初步迹象。

构筑一个新世界不是件简单的事,索翁达在梵净山上也受了伤,失去了凤凰面具他就需要从头做起。至少在新世界构建完成之前,索翁达不可能出山。|www.89Wx.***||

可是,索翁达又不甘心长久蛰伏,所以才把曲桑卓姆和大师兄派来上海;因为同样的原因,他又收拢了蓝湛江这样的顶尖人才。

想明白了,祝童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问道:“蓝兄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你来上海?”

“这个问题没什么难度。”蓝湛江点点头;“不只是你,很多人都提出过同样的建议。古话说,宁为鸡首不做凤尾,我蓝湛江不习惯做别人的副手。况且,鹰佛给我的舞台并不比东海投资逊色多少,假以时日,胜负还在两可。”

“你错了。”祝童摇着头,露出惋惜的表情;“我从没想过请你做副手。东海投资或者江湖酒会召集人,我都不想做。”

“啊!”蓝湛江瞪大眼睛,看怪物一般看着祝童。

江湖酒会的召集人虽然看似不显眼,实际上却拥有绝大的实际权利。||89wx.***||如果要在如今的社会里找出一个恰当的比喻的话,应该与政府或一些委员会的秘书长类似。对于江湖道来说,江湖酒会的召集人还掌管着一笔巨大的财富,比如东海投资和龙帮国际。

“我急着约你见面是想请你帮忙找出个两全的办法或借口。既帮我推掉这些东西,又不让大家为难。”祝童继续说。

“这些话听起来很虚伪。”蓝湛江以前掌管的国内大部分事业已经转到东海投资名下,国外的部分早已集中到龙帮国际,他不相信有人会不把这些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放在眼里。

“我一直都很虚伪,但在这件事上,很真诚。”

蓝湛江脸上浮起红晕,目光闪烁表情复杂,片刻,表情变得暗淡。他的眼光注视着房间的某个角落,良久才自嘲的笑道:“自罪孽不可活啊,如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89阅读网89wx.***不过,我应该谢谢你的真诚。”

祝童随着蓝湛江的视线,在紫檀木博物架的一角看到一尊鎏金千手观音,千手观音胸前镶嵌着一枚猫眼,那里……祝童明白了,那里应该是一个摄像头。蓝湛江已经说出了太多的秘密,所有的可能都随着这些秘密化为泡影。

南海宫澜一角,柳伊兰关掉电脑,对曲老亿说:“曲老板,你怎么看?”

“事关重大,我看半翁和夫人也不好表态。”

“可他毕竟曾做过酒会召集人,江湖道应该有个态度。”

“他毕竟是蓝家的人。我们能做什么?毁掉他?只怕麻烦更大。”曲老亿说。

“我们现在怎么办?”

“告诉秦长老,他知道谁能决定蓝公子的命运。||89wx.***||”

柳伊兰蹙眉想了想,无奈的说:“只能如此了。”

另一边,祝童与蓝湛江放下包袱,正相谈甚欢。

抛开以前的恩恩怨怨,蓝湛江是一位很有趣且消息灵通的客人,他在对祝童介绍鹰洋投资管理公司将要介入的一桩生意,并邀请东海投资共同参与。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蓝湛江介绍完背景,洒脱的摆摆手;“我们如果能合作的话,半年内至少能得到三成的收益。”

祝童没有表态,心里波涛起伏正在经历千回百转。

蓝湛江介绍的生意竟然与圣丽园有关,也就是要借着江小鱼将要倒霉的机会大赚一笔。

仔细说来,这个机会来自王向帧。

王向帧的金融工作小组已经低调解散,人员正在逐步撤出上海。89文学阅读网89wx.***但是王向帧在金融小组解散之前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把一个烫手的山芋塞进上海市政府手中。

上海滩有位很低调的富豪名叫谭千炽,他一直以来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但圈内人都知道他神通广大,并以“桃花潭水”形容谭千炽背景深不可测。

谭千炽的身家到底有多少?就如他这个人一样一直都是个迷。有人说他至少有百亿身家,也有人认为他不过是个千万级别的小鱼,可是大家都对谭千炽在上海资本市场上的影响力与辗转腾挪大笔资金的能力叹为观止,因为他财产来源颇为暧昧。

所以,有人认为谭千炽只是一个白手套,也就是某些大人物在上海滩套钱的工具。正是这些人认为他身家应该在千万级别。

王向帧的金融工作组进入上海后,谭千炽表现的更为低调,甚至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上海。{89文学阅读网89wx.***}开始是在外地考察,后来干脆远赴北美。后来,他人虽然不在上海,却开始暗中把名下的资产变现。

四月初,上海的资本市场上爆出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据上市公司千江实业公布的季度财报显示,圣丽园集团属下的投资公司取代观海股份,以百分之三十一的持股比例成为上市公司千江实业的第一大股东。而观海股份的实际控股人正是谭千炽。

虽然交易双方都没有对外公布任何交易细节,资本市场上固然有太多的秘密,但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价值却没多少秘密可言。有人推测,圣丽园至少要付出十亿左右的现金或等价的物业、股份才能从谭千炽手里购买到他所持有的千江实业的股权。

在某个角度看来,这是一项很正常的生意,圈内人除了对圣丽园集团的财大气粗表示羡慕,对谭千炽多不予置评。

财经媒体关心的是圣丽园的主人余小江的身份。几乎一夜间,江小鱼在上海滩大放异彩,很有成为另一个财富传奇的潜质。社会媒体更关注的是八卦,年轻的亿万富豪余小江先生与著名主持人宋小姐的绯闻一时很是夺人眼球。

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替余小江先生和谭千炽先生牵线的正是宋小姐。

可是,这场热闹才刚刚拉开序幕,另一个消息就接踵而至。

四月十八日上午十一时,也就是祝童从日本回国的同一天,谭千炽先生乘坐国航飞机从加拿大多伦多回国,刚到北京就被有关方面控制。四月二十三日,王向帧以金融工作小组解散的理由,把谭千炽的相关卷宗移交给上海。

宋小姐也同时失踪了,与此相关的一切也就变得扑朔迷离,有心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祝童恍然:怪不得江小鱼在武汉表现得有点奇怪,原来圣丽园正在风尖浪口之上,他也正在漩涡的中心分身乏术,没时间也没力量与自己为敌。

近期忙于望海医院,祝童对外交往不多,对于谭千炽更是毫无印象。

千江实业的主营业务分为两块,分别是潮汐发电与海水净化,都属于前途光明的朝阳产业;可算是一家很有前途和炒作空间的优质资源。

蓝湛江想借如今千江实业股价大跌的机会大赚一笔,他断定谭千炽这次死定了,江小鱼的十亿也等于打了水漂,但千江实业本身没有问题。

蓝湛江认为,现在进入千江实业的成本应该在五亿到七亿之间;鹰洋投资管理公司能筹集到四亿左右,余下的部分可以由东海投资负担。

九、桃花潭水(下)

“你似乎不担心这件事持续酵下去的变数,千江实业也许会变成一个另一个‘桃花潭水’。www.65txt.com祝童问,心里很奇怪。

没听说过谭千炽,但是他听说过“桃花潭水”,那是在赵永兵的那个移动硬盘里。说来,这个人和田公子多少有点关系,和赵永兵的关系更深。

即使以他的见识也能看出王向帧在金融小组解散前夕引爆这枚炸弹,是在与某个势力在进行一场生死未卜的博弈,也可以看成是一个警告或一次反击。无论结果如何,现在贸然进入都是在冒险。

“富贵险中求,没有哪项投资是没有风险的。”蓝湛江安然微笑;“可是这次,因为双方势均力敌,风险并不大。拼下去是鱼死网破,那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对谁都没好处,近期内达成妥协的几率超过九成。已经有迹象了,近几天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王向帧将出任某部长或到北方某省任省长,这是寻求妥协的信号。神仙打架,小鬼倒霉。谭千炽注定要成为牺牲品,圣丽园不残废也会伤筋动骨。我们现在去找江小鱼谈价钱,其实是在救他。圣丽园的钱经不起调查,他正急着跳出来呢。”

“‘桃花潭水’太深,我胆小。蓝兄,我不建议你去找江小鱼,他的麻烦也不会小。”祝童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别说他还没接手东海投资,就是接手了也不准备去冒险。

松井平志的话还声声在耳,东海投资与井池财团一样需要的是稳固的展,不需要冒险。而蓝湛江就不同了,鹰洋的大旗刚刚开始挥舞,需要这么一个机会展示实力。

“真是太可惜了。”蓝湛江没有失望,很有风度的笑笑海滩的舞台足够大,今后有的是合作的机会,活佛说,鹰佛是江湖道的朋友,鹰洋也不会成为东海投资的对手。”

“蓝兄最近见过他吗?”祝童审视着蓝湛江的双眼,想确定,他是否被索翁达洗脑了。

“我答应加入鹰洋的前提之一,是彼此不见面。”蓝湛江拱拱手;“多谢祝兄关怀,他应该知道蓝某的价值。鹰佛的信徒够多了,不差我这一个。”

索翁达的信徒都是有身家的,祝童忽然想到一个很要紧的问题,郑重神色道:“我需要一个保证,请蓝兄转告他。鹰佛收谁做弟子我不干预,可是……”

蓝湛江知道祝童担心的是什么,想了片刻,回道:“我只负责转达,答应不答应要鹰佛拿主意。不过,以他的性情,一般情况下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你们有过约定,鹰佛三年内不会踏足江湖。可是,如果你或别人自己要去,在布天寺,鹰佛是神,不接受任何约束。”

祝童回忆着梵净山之后的点点滴滴,一时竟然痴了。

叶儿走后的这几天,祝童每天晚上打坐修炼蓬麻功之余,更多的时间耗费在对血球的探究。万^卷^书^屋-Www.WanJuan.net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初步结论令人沮丧,有血球存,祝童的蓬麻境界大概只能维持在蓬麻初境了。某些时候,血球会自动在他经脉内巡视,好像一个警察或宪兵。一方面预防他体内的精气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流失;另一方面,对他的每一点哪怕最微细的进步都会被血球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

特别是与叶儿纵情欢爱时,每到关键时刻,血球都会忽然移进命门穴踩刹车。叶儿固然多了几分欢愉,祝童却恨得咬牙切齿,且有苦说不出来。

秦可强带着一群侍走进来,片刻间,一桌丰盛的酒席摆放完毕。

接着,曲奇也走进来,四个年轻人谦让着入席,客客气气吃饭。

曲老亿和柳伊兰没有出现,蓝湛江表面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在滴血。从现在开始,他真的不属于江湖道了。在某种意义上,也许还被归为江湖道的对手之一。

下午四时整,樱花号私人飞机准时在浦东机场降落。

井池雪美小姐牵着朵花和向墨的手出现在旋梯口,萧萧和西蕾娅小姐随在她们后面,接着下来的是池田一雄和川中宏以及井池雪美的私人助理和秘书。白家树最后一个走下舷梯,离开上海一年后,他很低调的回来了。

祝童木然接受了井池雪美的拥抱,眼睛还看向旋梯。

“没有人了,妈妈留在牧场陪威尔逊夫人,她说近期不会来上海。”井池雪美在祝童耳边低声说。

“妈妈。”小骗子大感意外。

以前,井池雪美与威尔逊夫人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也干妈称呼她。妈妈这个词在如今的状况下太过暧昧,理解起来颇费脑汁。

陈依颐与程震疆在后面等着呢,祝童不好与井池雪美多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留下一个狡诘又有点调皮的微笑。

朵花偎进祝童怀里,低声说:“大哥,你好幸福啊。不如就收下雪美小姐吧,叶儿姐那边我去说。”

“你也这么说!朵花,你敢去吗?”

“有什么不敢!”朵花还在嘴硬,语气已然软下来了。

她与祝童的关系最亲密,和叶儿却从来都没有过太亲密的时候。

蝶姨走过来,一套雍容华贵的时装看在祝童眼里尚有点陌生,但蝶姨似乎早以习惯了如今的身份,举手投足间也多了几分端庄。

王向帧没有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向老倒是来了,站在一群zf官员中笑眯眯的。时不时对祝童使个眼色。

祝童问候过萧萧和西蕾娅,与向老站在一起。向墨早接住西蕾娅小姐,并牵手走上来。

向墨没等向老说话先开口了:“爷爷,我不想去澳洲上学了。”

“不想去就不去,留在爷爷身边也好……”

“我要跟着他。”向墨很认真的说,头歪向祝童这边;“西蕾娅小姐希望能留在上海做李老板的秘书,我想,这个职位应该属于我。他不能一直在敷衍我。”

这个时候,最尴尬的不是祝童,而是程震疆,福华造船筹备处的人都能感觉到程震疆对向墨的殷勤。

“向小姐可能不知道,我已经离开筹备处了。福华造船项目现在归程主任负责。”祝童从程震疆怀里接过鲜花,顺手递给西蕾娅。

向墨噘着嘴,不满的横程震疆一眼。

向老怕她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呵呵笑道:“丫头,爷爷自然会替你做主。”

向墨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祝童心里叫苦,向老的话已经表明了态度。福华造船签约在即,筹备处每个人都忙的团团转。向老让孙女休息几天,自然是不打算让她留在筹备处了。

祝童想,向墨毕竟出身中医世家,十几年耳熏目染下来见识应该是有的,做自己在望海医院的助理或秘书应该很合适。西蕾娅如果要留下来也好,他也需要这么一个人协调望海医院之外的事物,比如金石投资与@图科技那边,有了西蕾娅自己应该轻松很多。

接下来,井池雪美一行乘车到游艇码头,登上“东海骑士”号游艇,自然是要有一番热闹。只不过,主人变成换成陈依颐和程震疆。

王向帧没有出现,物是人非,蝶姨和朵花在机场就离开了。

今天到场的商务人士与zf官员无论,从数量和质量上看都比前两次有很大提升。

到场的媒体记的层次有所提高,领导们讲话,井池雪美、程震疆、陈依颐、松井平志分别简短致辞。

六点左右,主要领导们在大家簇拥下离开,“东海骑士”号的甲板才有了商务聚会的氛围。

福华造船筹备处为井池雪美小姐和客人们准备了冷餐会,七点开始。

之前的这段时间,客人们逐渐分成不同的交际圈,井池雪美小姐与陈依颐小姐是当然的主角,程震疆就有点尴尬,他还不很适应这样的交际场合。

祝童悄然站在一角,与松井平志和池田一雄交谈。他虽然没答应什么,西蕾娅却如秘书一样随在祝童身边,很自然的样子。

更尴尬的是不得不到场的史密斯,他如今的身份是福华造船股东修伊.斯特恩博士的代表,未来还将成为修伊.斯特恩博士在福华造船董事会的代表。在场的多数人,无论是商务人士还是zf官员都对他敬而远之。近期,生在南海宫澜的那场闹剧是上海商界流传的主要话题。

修伊.斯特恩博士可算得不偿失,高价竞得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却把史密斯的百分之八给搭上了。

范西邻很有风度的出现在史密斯身边,两人相谈甚欢。万家生佛向来是联袂出现,今天也不例外,意外的是他们也加入到范西邻和史密斯的小***。万家海还抽空对祝童眨眨眼。

“他们要做什么?”祝童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话。

“史密斯先生虽然在你跟前载了跟头,但他的背景和经历很有看头。合联船舶已经落到金石投资手里,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松井平志笑道。

来是这样啊,有钱人真的目光长远。”祝童深深的看一眼史密斯。

看来,范公子和万家生佛都有意走出国门,在试探拉拢史密斯的可能性。

“我认为,你也应该试试,史密斯先生最怕的就是你了。”池田一雄建议道、

祝童微微摇头,不置可否。以他对史密斯的了解,那是个毫无忠诚和道义可言的人;祝童不需要一条喂不熟的狗。

汽笛长鸣三声,甲板上响起一阵欢呼声。

“东海骑士”号缓缓启动离开游艇码头。

欧阳小姐走过来,拉住祝童说:“李老板,您得到了一家医院。能谈谈您下一步的计划吗?”

“造谣,我只是个打工仔。”

“听说李老板明天上午要举行一个仪式,我是否能得到一张请柬?”欧阳不依不饶,祝童左右看看没有外人,低声说:“想来就来吧,没有什么仪式,只是一个简单的更名仪式。欧阳小姐要答应一个条件,我不希望这件事出现在媒体上。”

“为什么?”欧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多曝光会提高知名度,医院的病人会更多,别人……”

“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医院又不是商场,我不希望靠这样的手段出名。”祝童很高尚的说,满腹苦水只能自己品尝。他何尝不想多来些病人?可就望海医院如今的条件,来得病人越多失望的人就越多。这个名,还是不出的为好。

萧萧永远都是那么识趣,看到祝童为难与西蕾娅联袂赶来救驾。

“老板,你为什么抛下我?”萧萧对程震疆很有看法,刚拒绝担任他的秘书的邀请。

“没有啊。”祝童对欧阳说声对不起,欧阳只好离开这个***。

“二位美女,今后有什么打算?”

“萧小姐说,您会给我一份工作。”西蕾娅小姐眨着迷人的蓝眼睛,充满期待的说。

“当然,我正需要一位您这样的助理。”祝童接过西蕾娅伸过来的手腕,轻轻一搭;现她身上的古怪已然完全消失了。

“萧萧呢?”祝童问另一位。

“大姐让我先休息几天,我想,先帮着他们把福华造船的事弄完。先生走了,我不能说走就走。今后可能跟着大姐打理凤凰基金的事。”萧萧考虑的很全面,祝童说声谢谢。

他可以当甩手掌柜说走就走,可很多具体工作都是萧萧在做,她如果也走了,程震疆根本找不到替代。

十、波澜起时风云动(上)

午夜一时许,祝童和井池雪美出现在海洋医院旁的巷口。www.65txt.com

川中宏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曲奇与杨辉在更远的地方暗中戒备。

井池雪美逮到祝童,要求他带自己近距离体验一下上海,她说很怀念开封那红红火火的夜市。

祝童说,上海的生活更加精致细腻,很难找到开封那样的肆意、奔腾而鲜活的感觉。可井池雪美不依不饶,威胁说如果祝童不给她面子,她就会做出一些让祝童也很没面子的事。

骗子不相信井池雪美会做出太出格的事,作为主人也不好让客人太难堪。

上海太大了,祝童只对海洋医院附近比较熟悉,也只能把她带到这里。

今天,苗苗妈摊档上的生意不算太好,应该说是冷清。

祝童引井池雪美坐下,苗苗妈才看清楚客人是谁,欣喜的招呼道:“李医生来了。”

“苗苗呢?”祝童随口问道。

“睡了。”苗苗妈看一眼摊档一角,苗苗蜷缩着身子趴在一只凳子上,身上还背着只新书包。

井池雪美好奇地四处看看,凑在祝童耳边说:“这里没什么好吃的啊?”

苗苗妈的摊档上只提供简单的下酒小菜,主食是一种叫干扣面的小吃。

那边,苗苗妈已经走出摊档。

一会儿,这条街上有名有姓的各色美食就不断送过来。

送黄酥鸭的是个瘦瘦的年轻人,他不像别的伙计那样放下东西就走,而是站在桌子前说:“我们要收摊了,麻烦先生把帐算好。”

苗苗妈连忙过来拉年轻人,祝童已经塞过去一张钞票用找了。”

年轻人走了,苗苗妈不好意思的送上来个黑瓷坛。

这一会儿,井池雪美已然把每个菜式都尝了一遍,放下碗筷失望地说:“没有胃口。”

祝童拍开黑瓷坛,给井池雪美倒上半杯尝这个。”

井池雪美轻抿一口,皱着眉头说:“我不喜欢喝酒,不过,它的味道还不错。谢谢您。”

苗苗妈才露出放心的笑容,摊档是她的地盘,苗苗自然能看出祝童今天来带的小姐身份非同一般。

川中宏守在门口,每个进来送菜的伙计都会被他很注意的审视一番。祝童的司机杨辉她也见过,现在与另一个年轻人坐在隔壁的摊档里,点了几个菜去没动筷子,街角传来一阵喧嚣。万^卷^书^屋-Www.WanJuan.net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一群年轻人簇拥着韩胖子走过来,看他衣着光鲜的架势,似乎混得很不错。

韩胖子看到祝童,笑呵呵走进来:“李主任,好久没见了。”

祝童不想在这个时候应酬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

“这位是……”韩胖子好像没看见一般,大刺刺在祝童对面坐下,一双肿眼泡眼睛在井池雪美身上乱转;“李主任好福气啊。这么鲜嫩的货色,老韩我可从来就遇到过。”

“韩老板,你越来越威风了。”祝童压住火气,淡淡的说。

心里已然加了份小心,以韩胖子以前的胆色不可能如此放肆,除非他背后有什么依仗?看那群年轻人,都是普通学生摸样,没什么扎眼的角色。

祝童给曲奇使个眼色,韩胖子端起一杯酒,喝下去,大声说:“好酒,老板,再来一瓶,今天我请客。”

曲奇走过来,祝童对井池雪美说:“你们先上车,我马上就来。”

井池雪美不满的说:“他是谁?先生让他走开。我还要喝酒呢。”

“听话,回头再说。”祝童感到情况越来越不对,冷下脸。

“别走啊。”韩胖子伸手拦住井池雪美;“小姐,你在哪里混?我韩胖子一定去捧场。”

川中宏闪身过来,祝童出手了,龙星毫点刺三下一闪而没。

倒下的不是韩胖子,而是川中宏。

“这些你满意了。”祝童霍然起身,按住韩胖子的肩膀;“现在,我们真的要好好亲近亲近。”

曲奇护着井池雪美小姐离开,川中宏在杨辉搀扶下跟着走了,苗苗妈看到祝童的眼色,也抱起苗苗远远的躲开去;摊档里只剩下祝童和韩胖子。

“谁让你来的。”祝童的手没有离开韩胖子的肩膀。从外面看,似乎他们真是一对好朋友。

“祝掌门,祝师兄,我只是好久没见,想和您亲近亲近。”凤星毫正深深的刺进他的肩井穴,韩胖子半个身子麻,提不起半点气力。

“谁是你的老板。”祝童又问,手指微微旋转。

豆大的汗滴从韩胖子额头渗出,他忍着揪心的酸楚真的没有恶意。”

“废话不要说了,我如果不满意的话,你很可能变成白痴。”祝童抽出凤星毫,放在就碗泡一下。轻轻的,在韩胖子眼前划出一个森森的

“是无情大师。”韩胖子屈服了。

“这就对了。喝酒!撒出一滴要你好看。”祝童收起凤星毫,端起酒碗送到他嘴边。

韩胖子不敢反抗,张开嘴。

咚!”一碗酒丝毫没有浪费,都灌进韩胖子喉咙里。

“好酒吧?”祝童捏捏他的下巴。

“好酒。”韩胖子的脸上的表情比哭都难看。

“既然是好酒,就招呼你的弟子们进来一起喝。”祝童扭头对门口说;“都进来吧,你们师傅请客。”

这时候,摊档外面聚集起一群闲人,有些人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韩胖子的弟子们看出师傅吃瘪,都是满脸愤怒的样子,嚷嚷着要进来,却没人敢带头。

从韩胖子出现的那刻起,祝童就开始观察这群人。很明显,他们都是海洋医学院的学生,有几个胸前还带着校徽。不明显的是,他们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手机。

韩胖子的宗最近很是出了点名头,海洋医学院的后院韩胖子的驻地,俨然成为一个新兴的小型武校,很有一些学生拜在韩胖子的门下,跟着他熬打筋骨苦练架势。

可是,学武不只是能吃苦就行的,即使是宗这样的小门派,不得到心法口诀只练习架势和外功的话,对习武身体的伤害一定比可怜的收益要大。

学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群体,祝童开始并不知道韩胖子要做什么,直至看出他有对井池雪美冒犯的意图才断定,韩胖子要挑起一桩针对井池雪美乃至自己的风波。

就在半年多前,韩胖子参与过祝童给史密斯挖下的陷阱,他知道背景,很清楚井池雪美是什么人。

川中宏是曰本人,井池雪美也是曰本人,如果冲突起来,可以预见,韩胖子和他的弟子们一定会被揍得满地找牙。可是,那些学生们手里的手机很少有不带摄像功能的。这件事要闹腾起来,出丑的虽然是韩胖子的弟子们,一场更大的灾难会在民族尊严的大旗下席卷向而来。

福华造船未必会受到什么影响,祝童一定会被牵连甚至被人肉,甚至,江湖道也会被波及进来。汉奸的帽子,可是能压死人的。

可是为什么呢?无情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暗算自己?祝童脑子里转过所有的可能,最后无奈的断定,这一切都应该与王向帧有关。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无情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韩胖子是棋子的棋子,人家要对付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王向帧。

几辆的士停在巷口,秦可强出现在人群中。

祝童做个手势,表示情况在可控制范围内。

“韩掌门,夜了,带着你的人回去吧。稍句话给无情:天干物燥,当心走火。”祝童拍拍韩胖子的肩膀。

“一定一定。”韩胖子陪着笑脸,狼狈的站起来。这一刻,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周围的数十双眼睛看着,祝童不会如此轻易放他走,即使不变成白痴也要脱层皮。

第二天上午是五一假期,望海医院门前早早的就搭起简易彩台,门楣处被红绸缎遮起来。

今天属于祝童,他将在这里举行一个简单的揭幕仪式,正式对外宣布望海医院成立的消息。

接到请柬的客人并不多,按照原计划,卫生局甘局长作为zf方面身份最高的一位进行简短的致辞,夏护士长把名誉院长的聘书交到向老手上,然后由他们二位共同拉下红绸,仪式就算完成。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从八点半开始,高档房车就不断驶进望海医院的地下车库,祝童不得不出面迎接一个又一个尊贵的客人。

范老在范西邻夫妇陪伴下来了,王向帧携蝶姨和朵花来了,陈依颐陪着井池雪美小姐与松井平志先生来凑热闹,万家生佛带着金石投资的大部分股东光临,欧阳小姐与沙子小姐……这些都还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别的客人们,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各路神仙就让小骗子疲于应付了。每位客人照例会送上花篮,有些职能部门一把手亲自来祝贺,祝童再不情愿也只能带着西蕾娅小姐在门前迎接。

祝童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什么来的,他现在的身份虽然只是望海医院的董事长,可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手眼通天的家伙。他不想认识人家,人家也只是想在某种场合混个脸熟,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事,多多少少也要给点面子。

客人多了,仪式就自然要变得隆重。

吴瞻铭和夏护士长忙的团团转,望海医院不是海洋医院,后勤系统没有那么多闲人,包括办公室、财务在内也不过十几个工作人员。

好在,上海的第三产业达,只要有需求就会有人提供服务。吴瞻铭前一段在福华造船筹备处时经历过几次大场面。看到情况要失控就自作主张打电话要求一家商务礼仪公司前来救火,价钱自然是人家要多少就付多少。

很快,身材妖娆的礼仪小姐来了,经验丰富的侍们换下宋晓晴他们,将客人们引到合适的位置,并在望海医院唯一的小广场上摆出一个露天冷餐会的架子。

望海医院就这样迎来了一个计划外的开门红。

十、波澜起时风云动(下)

下午,三辆房车一辆越野车驶出上海,目的地是无锡附近的云峰山。(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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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辆车上坐着范老,范西邻夫妇吃完饭本来要留下来陪范老;从今天开始,范老算是正式入住望海医院。

他们对安排给范老的别墅很满意,范西邻握着祝童的手,多次表表示感谢。

午饭时,祝童突然建议范老出去走走,去无锡云峰寺散散心,呼吸几口山里的新鲜空气。

范西邻和Della当时脸色就变了,Della试图劝说范老不要去,可范老中午多了喝了几杯兴致很高,说正想出去走走。

范西邻夫妇无奈,推说还有事就走了。

第二辆车上是王向帧蝶姨和朵花,看得出,王向帧的兴致不错。他难得有如此的空闲享受天伦之乐。上车前,王向帧落后几步,低声对祝童说了句谢谢。

祝童笑笑没吱声,此次鼓动范老到云峰寺看看,一方面是因为无情大师在背后耍阴谋,小骗子少不得要给他上点眼药。另一方面也有帮王向帧的意思。范老到云峰寺上香或视察,少不得会触动一些人的神经。

向老和向墨坐在第三辆车上,显得心事重重的。

宝马X5落在最后,祝童不想带井池雪美去,无奈她就是不走,说是正好下午有时间。

车队通过高速路口,三辆绿色越野车跟上来,一前两后担负起警戒的角色。三辆车都挂着地方牌照,车顶却都架着警灯,车里面各有四个英气逼人的年轻人,看去就不是一般人。

祝童不知道这是谁的手下,一时满头雾水。

“先生,明天签约后,陪我去一趟开封吧?”井池雪美不知想到了什么,喜滋滋的说;“多亏先生帮忙,财团凭空得到了两亿美金。我准备把这笔钱投到开封。”

“雪美准备怎么做?”

“我已经派人和开封政府达成初步意向,投资两亿美金在开封建立一家制药厂,一家电子厂。如果政策允许的话,樱花银行和樱花保险公司将在那里开办分支机构或办事处。先生一定要去替我想想办法。我的要求并不高,在龙亭内或潘杨湖附近找块地方,让我修一座别墅。”

祝童知道,井池雪美想买下龙亭,可那是不可能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装作没听见。任凭井池雪美在耳边畅谈妄想。

井池雪美此次来上海一改以往的低调,可说是非常之招摇。

井池一熊一周前接受欧阳小姐的专访,可谓是造势之举。在那次专访中池田先生透露,井池财团不只是参与了福华造船的项目,且已经确定要加大在中国的投资,计划在两年内在中国建立一家制药公司和一家电子公司,预计总投资超过两亿美金。

池田一雄还透露出井池参团有意进入中国目前开放度不高的金融领域,井池雪美小姐此次来上海的目的之一,就是考察与交流。井池财团将选择合适的城市,设立樱花银行和樱花保险公司的中国办事处,为下一步深入合作建立良好的基础和平台。

所以,今天到场的很多人都是冲着井池雪美来的,包括上海市府外事办与招商局的官员,已经相邻城市的类似代表。

可他们的所有努力注定是白费气力,井池雪美心里早已有了明确的目的地,井池财团所有的项目投放地只能是貌不惊人的开封;她心里的最终目标是龙亭。

曲奇听得多了,回头说:“小姐,开封我去过。那里的人很好。”

“真的吗?”井池雪美来精神了,抛开祝童与曲奇攀谈开来。

云峰山海拔不高,据说山谷清幽森林茂密,在以前却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所在。没想到高速公路竟然在云峰山下开出个下行出口,路标上显示的正是云峰寺。

下了高速,接着就是一条高等级公路盘山而上,即使是五一假期,路上的车流也不多,且多是私家车少有旅游大巴。

祝童心里感慨,只这条公路就要耗费不少资金,传素大师再能忽悠也不会有如此的影响力。心里不禁有点后悔,不该轻易趟进这潭浑水。又一想,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是人家想要在他身上做文章。

无情先是在京都突然现身,接着收买韩胖子暗算,再不做点什么,谁知道他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车队通过云峰山景区大门,山路变得狭窄,左突右斜难辨东西。

透过车窗向上看,已然能看到一座恢宏的寺院依山势层叠而起。传说云峰古刹九座大殿,一殿更比一殿高,每座大殿都是一处绝佳的风景。从远处看,传说果然不虚。

宝马X5在车队的后方,车队进入景区大门后祝童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队后面又跟上来几辆车。看样子应该都是公务车,两辆奥迪三辆别克。景区外有停车场,寻常车辆不允许进入景区。

祝童判断,应该是地方政府听到范老莅临云峰寺,官员们赶来招呼了。

没一会儿,车队停下来,突兀一座宏伟的山门迎面压来,两侧各有一尊两米来高的汉白玉石狮子,侧身奔腾气势熏熏。山门左侧堆放着建筑材料,也许是施工的原因,进出山门的客人寥寥无几。

山门前竖立一座旗杆,杏黄色大旗迎风招展,当中一个硕大的“佛”字。

山门右侧,半边山壁被劈开,这一面被整理的光洁平顺,镶嵌进整块白玉,有三十坪大小;“云峰寺”三个镏金大字跃然壁上。

这个工程看似简单,做起来一定耗费颇巨;且不说这方白玉的价值,只把它运上云峰山就不是件小工程。

祝童知道韩胖子为什么会倒向无情大师那边了,重建云峰寺投资亿万,韩胖子的施工队一定在这里拿下相当的份额。重修寺庙不像政府工程,不必走招投标那样的程序,这可算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当然能凝聚起一股力量。

祝童先下车,赶到范老的车旁边,他有点担心范老的身体。走山路和走平路是两个概念,老人家固有的方向感被打破,容易造成思维紊乱。

还好,蝶神并没有乱,范老下车活动几下手脚,精神还算不错。

三辆车墨绿色越野车上下来十个年轻人,很快散开布下一道警戒线。一位身体健壮的中年人身着便装到范老身边,握住范老的手:“首长好,基地警卫处负责您今天的安全,请指示。”

“小黄,你很好。不要干扰群众。他们……请他们回去吧。”范老没说他们是谁,可是人家明白。

“小黄”点点头,几个年轻人走到后来跟上来几辆车边,坚决不让他们过来打扰范老。

原来是黄海的父亲!祝童暗自揣测,黄海的父亲无疑在表明某种姿态,朵花快要嫁入黄家了,他和王向帧的命运已经联系到一起。只是,范老不见地方官员,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祝童连忙离开几步,“小黄”已经看到他,笑道:“你就是‘神医李想’吧,阿海时常提起你。”

“伯父好。”祝童只好握住“小黄”伸过来的手。

“我一直想抽时间见见你,范老,这个年轻人可不简单啊。”小黄握住祝童的手摇摆着,就是不松开。范老伸展几下手臂,说:“他知道进退,你们也不能过河拆桥啊。”

祝童就怕说起这个话题,笑道:“我更喜欢做医生。前一段太累了,中医需要修身养性,向老师最明白我。”

“我这个弟子,确实受不得约束。”向老一句话,众人都哈哈大笑。在场的都知道,向老和这个年轻人没什么关系。

井池雪美拉着朵花跑到石狮子跟前,叹道:“好漂亮的狮子啊。”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它们不是狮子,是文殊吼。”一声佛号,传素大师身披袈裟手拄禅杖,在一群僧人环绕下盛装出迎。

“大师好。”井池雪美双手合十,很规矩的与传素见礼。马上皱着眉头,指着传素身边问:“大师,请问那位是……”

“这位乃是日本佛教高僧,回禾吉大师。”传素不知道,所谓的日本高僧回禾吉大师,不久前还是眼前这位看似娇弱的小女孩供养的家臣,并且已经被她逐出家门。

“阿弥陀佛,小姐好。”回禾吉大师低眉垂目,向井池雪美施礼问候。

井池雪美侧身避开,冷哼一声对朵花说:“这里的香火不好,我不想进去。”

祝童搀扶着范老走过来,心里暗笑:回禾吉大师跑到云峰寺大约是淘金的,根本不会对外人说那段不光彩的历史。

朵花不知内情,指着回禾吉大师说:“我见过你,喂,你什么时候跑这里来了?”

“朵花。不许胡闹。”王向帧携蝶姨走上来,喝住朵花对回禾吉歉然一笑:“大师莫怪,小孩子不知轻重,冒犯大师了。”

“施主安好。”传素大师略微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和祝童打招呼,“阿弥陀佛”自然就不用说了。

“无情大师在吗?”祝童打个问询。

综合各方面信息判断,在云峰寺,无情大师才是真正的主事人。传素大师好比属于大殿里供奉的神像,或者二师兄雇佣的胖子们,表面看去光鲜,其实是个木偶而已。

“正巧有位居士为新落成的琉璃光宝殿布施来一尊明代玉佛塔,无情师弟正在大殿举办法会,安置玉佛塔进座。”

祝童竖耳细听,山上果然传来悠扬的诵经声。举目望去,第三重院落里青烟渺渺,想必那就是所谓的琉璃光宝殿了。

“空想大师呢?他在不在?”祝童又问。

“空想大师月前还在,不巧,如今已经会重庆了。那里也有一处云峰寺,为本寺别院。空想大师年纪大了,今后多数时间当在那处随缘。”传素到也坦诚,祝童问什么就答什么。

王向帧安抚过回禾吉大师,随范老来到祝童身边。传素大师眼色活络,等的就是范老,忙前面带路将客人引进云峰寺山门。

范老随口问道:“游客不太多啊?”

“云峰寺正在修缮,只开放了三座大殿。阿弥陀佛,明年就好了,等钟鼓楼、文武财神殿、万佛宝殿,观音殿、古佛殿、藏经楼完工,九座大殿同时开门迎客,云峰寺当能重现江南第一名刹只辉煌。”

传素大师如数家珍,边走对范老描绘云峰寺的宏伟远景。

十一、庙小妖风大(上)

山门分为三层递进,这有个名目,为“三解脱门”。www.65txt.com分别代表着空门、无相门、无作门。

因为是依山成寺,山门内没有大片广场,迎面座假亭,下有须弥座上覆云幡,须弥座上安放一方巨大的红色奇石照壁。云幡暗处淌出涓涓清流,奇石被清水滋养的圆润安逸,上方偏右处天然一个模糊的字形,形似“禅”字。

驻足细观,石上风景似朝霞暮霭,飘渺雄浑意境幽深。

“这块石头,好像在哪里见过。”向老捋着着胡须说。

“阿弥陀佛。此石名为‘灵台山’,原本立于南京灵台寺。灵台寺毁于昔年战火**,这方灵石被有心人埋于地下方得保全。常州谭居士听闻贫僧要重修云峰寺,费巨资买下它送到山上。此善举乃灵石之福,云峰寺之福,众生之福,居士之福。”

传素言语间不无得色,范老皱起眉头:“它是件文物,以前在博物馆。那个姓谭的是那方神仙,竟然能花钱从博物馆里买出文物?”

须弥座下有不起眼的铭牌,祝童蹲下才看清,铭牌上的文字乃是介绍这方奇石的背景,以及献石人的名讳。

谭千炽!祝童看清了,却不敢多说半句话。心低懵然惊悟:王向帧的那声谢谢太过沉重了,以他肩膀似乎承担不起。

范老的秘书蹲下身看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范老的脸色越发难看,传素大师自然能感到,脸上讪讪的。

进入山门就是第一座大殿,天王殿。

天王殿内供奉着人缘最好的大肚弥勒佛,看着就喜庆,范老在弥勒佛前燃起一炷香。王向帧、蝶姨与向老也分别奉上一炷香,祝童没动作,殿内知客僧也没勉强。

第二重大殿是正殿,也叫大雄宝殿;要登上十几米的石阶,转过一道山弯才能看到。

范老摸着石阶一侧的汉白玉栏杆,问:“重修云峰寺要花不少钱吧?”

“阿弥陀佛,供奉佛祖是为众生祈福,地方百姓都有益处。”传素够滑头的,顾左右而言他;“施主,这里就是正殿,门槛高,小心抬脚,注意安全。”

相比与弥勒殿的朴素无华,大雄宝殿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庄严神圣,而是奢侈。

器宇轩昂五重飞檐下,十八根原木立柱贴金裹银,鲜艳金黄色琉璃瓦、墙壁上精巧繁复的雕花,无不淋漓尽致的宣誓出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

进入殿门,地下一水的金砖铺地,当中供奉着三尊神像,当中自然是释迦摩尼佛,左为药师佛,右为阿弥陀佛。

门左有一长案,早准备好笔墨纸砚。

传素要请范老留下墨宝,范老看也不好燃起一枝香,正要**香炉,抬头看看佛像忽然愣住了。

祝童随着他的眼光看去,范老关注的是右侧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

有什么古怪吗?祝童看不出来。可是王向帧和向华易脸上的神色都很奇怪,传素大师的表情也有点异常。

范老摔下手里的香,自然自语道:“听别人说我还不相信,原来他真的狂妄如斯!亏他想得到!难为他做的出!这世道,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迈步走到长案前,提起毛笔一挥而就,却是“山高皇帝远,庙小妖风大”八个字。

云峰寺怎么看都不小,而这尊阿弥陀佛……祝童仔细看了又看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三尊佛像都是十米高低,铜铸佛身外被金箔,看去当真是法相庄严令人不敢轻渎。

阿弥陀佛如果说有什么异样的话,祝童只看出它的脸型稍显清瘦,眼睛里多了丝温煦,表情更柔和。哦,问题应该处在眉毛,这尊造像的左眉心部位多出一点肉痣。祝童这些年很是看过不少佛像,印象中没有那尊有如此……瑕疵。

想到紫霞庵偏殿内那尊与田公子父亲相似的四面佛,祝童恍然,这尊阿弥陀佛想必与某个人的面貌有关系。区别在于,紫霞庵的四面佛落在一个故人身上,细说起来无可厚非。

想必,某个人的左眉心也有同样的特征。

祝童退后几步再看,不管心里如何想,这伪阿弥陀佛看上去还是很神圣,手捏法印的架势也很正宗。不禁嘎然失笑,即使是个白痴被捏成如此高大魁伟的型号,披金挂金的供奉在如此辉煌的大殿里,看上一样会很神圣。

范老的秘书拿出一架小巧的摄像机,对着大殿内外拍摄。

传素大师一时愣住了,知客僧走上来阻拦:“阿弥陀佛,佛门圣地不许录像。”

两个灰衣僧人跟着上来要抢夺摄像机,争执刚起祝童就觉得不对劲,其中一个灰衣僧人他认识,那是韩胖子的大弟子。\如今竟然剔去三千烦恼丝,披上僧衣变成和尚了。

摄像机就要被抢走,祝童正犹豫该不该出手,“小黄”微一点头,身边的年轻人喝一声:“保护首长。”

“呼啦啦”外面冲进来四个精壮的年轻人,几下就把一个灰衣僧人连知客僧按翻在地。

那边却不太顺利,韩胖子的弟子和他一样,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两个年轻人根本不是对手,反而被他打得满脸开花。

“住手!”传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知道范老的身份,几步上前抓住灰衣僧的肩膀;“佛门圣地不得无礼,你是哪里来的野和尚?”

“无情大师吩咐过,大雄宝殿内任何人不得拍照录像。”韩胖子的弟子很轻松就甩开传素的手,桀骜不驯之色毫不收敛。

“这位师兄,无情大师是我的朋友,他知道了不会责怪你。”祝童走上前,轻轻搭住他的肩膀。

与大部分秘传功法一样,****宗也有自己的罩门,也就是弱点,那就是肩井**。昨天晚上祝童制住韩胖子用的是这招,今天却失效,韩胖子的弟子肩膀一抖,厉声说:“除非无情大师首肯,谁也不能坏了此处规矩。”

这家伙近期修炼了佛门神功!韩胖子对****宗已经失控了!祝童脑子里飞快的判断着当前的局势。半年之前,这个年轻人还是个淳朴的年轻人,祝童还与他喝过酒。如今,他眼睛里只有无情,人也变得六神不认水火不侵。

传素大师尴尬的站在殿中,范老和向老已经在王向帧和“小黄”陪伴下退出殿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起黄海砸掉鼎然星空的事,祝童觉得事情如果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初衷与利益。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得罪了,莫怪。”

话音未落右手五指轻扬,五枚金针射向韩胖子弟子面门,下面,左手悄然探出,龙星毫带着森森寒气点向他小腹。

对方没有手忙脚乱,而是袍袖一展,使出一招铁门栓。五枚金针全被挡住,下面的龙星毫没躲过,轻轻刺入他小腹。祝童将一丝冷冽的真气度进去,正此时,突变顿生。

韩胖子的弟子好似个铁人,刺入小腹丹田**的龙星毫没有让他倒下,冷冽的真气也没有使他失去力量。

“嘭”的一声闷响,一只硕大的铁拳结结实实击在祝童前胸。

祝童还算机敏,含胸吐气稍微缓解点对方的力道,脚尖点地,随着对方拳击的方向倒退三步,双手抚胸做出痛苦的样子。

他感觉嗓子眼发甜,内息紊乱,连忙把凤星毫刺入手心劳宫**。一丝暖流顺经脉而上,还未到达伤处,血球已然旋转到那里。内息被抚平,经脉受到的损伤很快被修复。可肺部和肌肉的伤没这么容易复原。一股鲜血涌进祝童口腔,他努力咽进肚里,嘴角还是渗出点血丝。

身上好受些,心里还在迷茫,难道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丹田**不是别的**道,那是所有武者发力的基础所在。祝童第一遇到此处被制不受影响的人。

脚步声已到门外,祝童暗叹一声:罪孽。

这家伙,如今也可算是一个佛道双修高手了,要不然也不会被无情委以大雄宝殿护法金刚的重任。可惜,他将要面对的是海军陆战队。

冲进来的只有四个人,气势如虹人如虎,带头的年轻人手里亮出一只乌黑的手枪。

韩胖子的弟子愣住了,他再狂妄,也知道子弹的厉害。可是接下来他的行为不是举手投降,而是来开僧衣裸出胸膛:“来了,向这里打。老子……贫僧要是眨眨眼,啊……”

一块金砖砸在他光头上,效果比一般的板砖厉害,他也捂着头倒在地上,最后还不忘回身看一眼砸倒自己的人,原来是传素大师。

传素大师砸翻人也吓得脸色惨白,跌坐于药师佛脚前低声念佛。

这不知为何而来的祸事,真的不好收拾了。

祝童想,事情闹得太大,自己如今最该做的,应该是装死。

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仰头倒下去,正落在传素大师温暖的怀抱里。

向老连忙走进来,一手掐住祝童的人中**,一手搭上脉搏。

王向帧关切的问:“有危险吗?”

“暂时没什么危险。”向老松开脉搏,心里揣测,这个小滑头是真昏过去了还是装样子?脉搏紊乱,在他应该很容易做到,可吐出来的血可做不得假。

范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想必是在对地方官员发火:“你们就是这样做父母官?党和人民把权利交到你们手中,是让你们为百姓某福利,为国家安定团结做贡献。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学校都盖起了新楼、群众看病吃药不用花钱了?国家的钱就是百姓的钱,不是某个人的钱。谁给你们的权利把如此大的资金浪费在这里!宗教信仰是民间的事,莫忘了,你们都是党员。想出家当和尚,很好啊,我举双手赞成。先把你们头上的帽子摘下来,让不想当和尚的人带……”

祝童被抬出殿门,正看到范老气得满脸通红,不禁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暗中示意曲奇过去关照一下。

十一、庙小妖风大(下)

井池雪美、朵花和向墨没进云峰寺,她们看到祝童被抬出来,胸前的衣服被血染红了,都吓得花容失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一路上,小骗子在三个温暖的怀抱里尽享齐人之福。

祝童虽然闭着眼装昏迷,脑子却一直没闲着,越想越觉得无情大师的行为很蹊跷。云峰寺已经够显眼了,把那么一位二百五放在大雄宝殿,早晚要惹出大麻烦。

万家生佛说过云峰寺的佛比较大,大到让他们这样的人都不得不掏腰包,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大。

云峰寺之行没见到无情大师,祝童被送回望海医院时已是夜里十点多。

第二天,祝童躲在望海医院里,陪范老下棋喝茶,想试探点口风却一无所获。

午,王向帧与“小黄”来医院看望范老,祝童知趣的躲出去了。

曲老亿也来了,同时带来了一些小道消息。

范老在云峰寺说的那番话在相当的范围内引起震动,今天早上,特意跑去云峰寺上香的香客现,大雄宝殿内的阿弥陀佛像被一块黄绫遮盖起来。山上的施工队也撤了,云峰寺重修工程指挥部贴出通告,让各施工单位去结算工钱。

香客们没有见到传素大师,也没见到无情大师。

上海官场也同时开始震动,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又有十几位相当级别的官员被带走喝茶。

曲老亿认为,这只是开始,更大的变故还没开始。

“你的身体还好吧?”曲老亿拉住祝童的手腕,片刻后放开;“为什么没有避开?”曲老亿也算是一位大家,只号脉就明了了当时的情况。以祝童的身法和精明,被击中胸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的功夫很奇怪……我遇见了一个没有丹田的人。”祝童把情况说一遍佛寺有类似的功法吗?”

“金佛寺没有这样的功夫,那应该是布天寺的功夫。”

“您是说……”祝童不希望自己的猜对了,虽然心里早有所觉。

“不错,祝门大师兄在云峰寺,他是索翁达活佛的代表,云峰寺护法,如今叫多杰加措法师。”

“无情呢?”祝童默然,如此一来就很棘手了,又问。

“无情大师不知去向,有人放出风来,说云峰寺帐户上的钱都失踪了,至少有一亿三千万。而那些帐户,以前都是无情大师在掌管。”

“这就对了。”这样自言自语道。

“什么对了?”曲老亿问。

“说来说去还是钱!无情早就把那些钱转走了,他指使韩胖子招惹我是为了把水搅浑,自己好拿着那笔钱开溜。无情不是傻瓜,他不甘心做鹰佛的傀儡,更觉得云峰寺的事不靠谱。活人要做阿弥陀佛,有些人太狂妄了。不是为了贪一笔钱,他不会等到现在。一亿三千万……我估计,至少在短期内没人会操心无情的事,他会躲到哪里呢?曲老板,你看有没有提醒空寂大师一下,把金佛寺和无情的关系处理干净。无情以前是普贤寺人,如果有人上门调查的话……”

“空寂大师已经开始动了,他现在普贤寺。【万^卷^书^屋-WWw.WANJUAN.NET提供最新章节阅读}”曲老亿看着祝童;“倒是你,需要去外面躲一下。等这件事有个最后结果再回来。”

童吃惊的问。

“是你!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曲老亿一字一顿的说。

祝童心里炸开道闪电,所谓当事迷,他想了一圈,就是没想到自己也身处危局之中。

是啊,祝童越想越不妙。王向帧用一个经济案件动了堂堂正正进攻,如果自己是的他的对手的话,也不会笨到选择正面对抗。范老是被自己引上云峰寺,传素大师和无情大师多少都知道点自己的底细。如果对方寻找突破口的话,自己却是第一选择,也是最佳选择。

让自己的历史那么复杂呢?向老一定考虑到这些了,所以他在云峰寺的表现才那么奇怪。因为替李想这个身份担保的是向老,第一个要受到牵连的也是向老乃至华商银行。

“不要考虑那么多,放心的去吧。电话不要用了,不要和上海有任何联系。我让曲奇跟着你,路上也好有个照顾。如果有什么事,他会通知你。你应该还记得雁过留痕。”

曲老亿故作轻松的说。

雁过留痕,乃是只江湖道古老的联络方式。在遥远的过去,没有电话也没有电报。江湖人四处漂泊,连通信都是奢侈的。在漫长的岁月中,江湖人展出一种特别的联络手段,被称为雁过留痕。

简单说,江湖人如果需要联络某个人,会自己会派人在对方可能经过的各大码头一些特别的地方,留下一些特别的标记。外人当然不知道那些稀奇古怪或看似幼稚的标记是什么意思,可经过的江湖人自然明白,并会把这些标记代表的意思传播开去。

一般情况下如果某人利用雁过留痕要对另一个人传递某种消息,最多也不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这在过去已经是很了不起的速度了,现在当然看上去很原始。

祝童没想到事情会搞得如此严重,竟然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离开上海,再次成为浪迹天涯的江湖人。

“这一次……大概多长时间?”祝童问。

“应该一个月会有初步结果。”

曲老亿没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祝童也没再问。

一个月,如果王向帧胜了,他那时还能坐在这里。如果出现另一种情况,只怕上海滩再也不会出现李想这么个人了。

“我会这个记号。”祝童沾着茶水,在茶几上画下三个符号。

第一个是一字,第二个是一只飞鸟,第三个是个木字。

曲老亿伸手抹去水迹,点点头。这是约定,这三个记号代表三种情况,每一个记号又有十几种变化,足够传递任何信息。“井池雪美小姐明天要去开封。”祝童试探曲老亿知道多少。

“你最迟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不能坐飞机,不能坐火车。这是猴子给你的,今后一段时间,你叫任强。”曲老亿把一张身份证一份护照和一叠背景资料放到茶几上,这个动作让祝童心惊肉跳,事情看来相当严重。曲老亿应该早就看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猴子为一个人做一份假身份,至少也需要十天。

“上海的事暂时由我帮你处理,包括这家医院。放心吧,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如果做得不对,你回来有的时间修正。”曲老亿故作轻松的说。

祝童给万家海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出门,并将自己在金石投资内的帐户管理权移交给曲老亿。之前,祝童已经和曲老亿商量过望海医院腾出来楼层装修的事,曲老亿是这方面的行家。

“明天我要去重庆。”办完交接,祝童竟然感觉轻松了不少,说。

“离开上海你就可以坐飞机。”曲老亿站起身;“现在是三点,秦可强四点到对面的巷子里等你。今天有很多事在生,我不能送你了,一路保重。夫人让我转告你,不要联系苏小姐,她替你解释。如果可能的话,你可以去曰本。任强的历史相当清白。”

祝童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张嘴,只绽出一个苦笑。曲老亿也知道,他不可能去跟着井池雪美曰本。

房间里安静下来,祝童愣在沙上出神。

脑子里充满叶儿的一颦一笑,即将开始的江湖生涯势必要切断与叶儿的联系。可是,该怎么对她说、对她解释呢?祝童知道,只要自己出召唤,叶儿会来到自己身边,陪着自己浪迹天涯。可是,妈妈不让自己联系叶儿,如今的情况下,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王向帧过了这关,一切都没问题。如果……自己再也不能回到上海,势必要准备开始另一种生活。叶儿会成为最大的破绽,她不是江湖人,她的美丽……除非自己选择流亡国外。

“外面有位王先生要见你。”西蕾娅推门进来,祝童看了她一会儿,才想起来从昨天开始,西蕾娅已经开始做自己的秘了。另一个秘向墨现在还没正式上岗,想必,也不会上岗了。经过了这件事,向老会逐步淡化与“神医李想”的关系。

王先生?祝童脑子再次开始转动,意识到是王向帧他进来。”

被西蕾娅引进来的果然是王向帧,他坐下后看一眼西蕾娅,祝童示意她退下关上门。

“对不起,这次连累先生了。”王向帧很坦率。

“先生客气,朵花叫我大哥,到现在我还没后悔。”祝童说。

没后悔是假话,小骗子早就明白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早知道云峰寺里的阿弥陀佛有那么大玄机,这潭浑水躲还来不及呢。比较起来,无情大师就比他精明。

“可能会有点麻烦。”王向帧看看手表;“先生近期有外出采药的计划吗?”

“是的。”祝童点点头,王向帧这是在暗示自己出去避一阵。

“如果这样的话,先生最好尽快上路,梅雨季节,时间不等人啊。刚才范老说,先生要给他配制一副特别的汤药,有几味药材药房里没有。”

“正是,我需要进山一趟,这几味药极为难找,大概要一个月。范老的病很危机,我需要马上就走。”祝童与王向帧相视微笑。难得,如此变态的借口会出自范老那里。

“是很危急。”王向帧似乎有话,却在斟酌着怎么表达。

“有人要抓我吗?”祝童干脆把话挑明,事到如今,在遮遮掩掩的很没意思。

“应该说,可能会有人请你去喝茶。”王向帧眉峰一挑,顿了顿才完成心态的转变;“我知道先生担心什么,苏小姐的事由我负责,先生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先生已经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感谢的话说也无用。多则一月,少则半月,我一定会给先生个交代。”

祝童心里再次涌起巨大的失落,自己看似精明其实还很幼稚。虚名害死人啊!自己最近太张狂了。

很多人都看到或预料到会有今天的情况出现。王向帧先是把黄海打到重庆,接着把叶儿也调过去,不全是为了江家村,更是为了让他们远离上海,躲开无谓的是非。

“我不需要什么交代。”祝童走到门边,拉开门;“先生很忙,不必对我心怀愧疚。蝶姨和朵花都是我的朋友,只要先生能给她们幸福,就足够了。”

“先生太骄傲了。”王向帧走到门口,笑着说;“她们是我的亲人,家人,作为男人,我会照顾好她们。同时,也希望先生能认真想想,个人和国家之间应该是怎么一种关系?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祝童目送王向帧离开,想了想,对西蕾娅说:“请吴院长和夏院长来一趟。”

距离四点越来越近,祝童在等吴瞻铭和夏洁的时间,拨通叶儿的电话。也许在未来的一个月内,这是唯一一次听到她的声音的机会。

“叶儿,我要出门了。”

叶儿那边好像在开会,不过马上就变得安静了:“李想,出什么事了吗?”

“是范老的病,我需要给去找几味特别的药材。”

“很严重?”叶儿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敏感的意识到祝童这边有什么事生了。

“是很严重。山里没信号,可能有一段不能给你打电话。”

“我陪你去,好不好?”叶儿柔声说。

祝童差点就要答应了,想到将要面临的局势,硬气心肠说:“叶儿,别想太多,我很快就会回来。王先生刚离开这里,他也希望范老身体尽快恢复健康。”

听你的。”叶儿应一声,没有说话。

“叶儿,你在听吗?”祝童不安的问。

“我在,可是,你要保证一定安全回来。”叶儿的声音里已然带着水音。

“我保证。”祝童心里也不好受。

西蕾娅敲了三下门,吴瞻铭先走进来。

“叶儿,我这边还有工作,先挂了。”

“给我一个吻。”叶儿几乎呻吟着说,声音如冬日的雪花。

祝童对着话筒亲一下,又亲一下,才轻轻放下。

“真令人羡慕啊。”吴瞻铭在沙上坐下,调笑道。

羡慕吗?祝童倒是很羡慕吴瞻铭。他做个稍等的手势,拨通苏娟的手机。

这时间,夏洁也进来了,两人都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开会,坐在那里听祝童打电话。

祝童对苏娟说说范老的病需要配制一副特别的汤药,自己马上要进山采药。请苏娟尽快办完手续来望海医院就职。

苏娟不是叶儿,没有那份默契,对祝童的环境也没多少了解。这番解释耗费了几分钟的时间。

同时,吴瞻铭和夏洁也明白了,老板要出门为范老采药,可能需要一个月。

一、棒棒(上)

五月四日庆。www.65txt.com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祝童、秦可强、曲奇终于来到抵达重庆。

今天,是与尹石风约好去江家村的日子,约定见面的地点正是这八品兰花在重庆的第一家夜店,兰花楼。

五月重庆多云少雨,太阳还没出来,这个清晨能看到清晨蓝天白云,模糊的街道刚刚醒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气,对疲惫的旅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这一路,三人换了两辆车。

上海牌照的的士开起来太显眼,到南京换成一辆南京牌照的车,也是的士。

到武汉,南京牌照的士交给来接应的石旗门弟子,三人坐上一辆长途大巴,摇摇晃晃着到达重庆。

柳希兰开一辆小车,接住三个大男人回到兰花楼。

一年来,柳希兰变了不少,特别是看秦可强的眼神,水汪汪的。

祝童拉着曲奇进入房间,把秦可强挡在门外。

“为什么?”曲奇不解的问。

“秦大哥是她男朋友,人家好久没见了。曲老弟,你今年多大了?有女朋友没?”祝童脱下外衣,准备洗澡。这一路赶来,当真是衣不解带,祝童向来生活讲究,不习惯身上有味道。

“我今年才二十,老板说,逍遥谷弟子,不到三十不能近女色。”曲奇淳朴的说。

“老板是谁?”祝童已经脱的只剩内裤。

“老板就是叔叔,你们叫他曲老亿,我们都叫他老板。”曲奇也开始脱衣服,速度比祝童还快。

“不近女色也不能近男色。去去,我洗完你再洗。”祝童把曲奇推出卫生间,心想,这孩子真是块璞玉,需要磨练啊。

水流冲刷着身上的污垢,祝童的脑子开始乱转,想着另一个房间里的秦可强和柳希兰在做什么。进而想到叶儿,她也在这个城市,柳伊兰说,黄海选择的驻地花江大酒店,与兰花楼只隔着一条江。只要天气好,从房间的窗户能看到那座大楼。

想到这里,祝童飞快的擦干身体冲出卫生间,对曲奇说:“该你洗了。”

推开长窗倚着窗台,江风迎面吹来。

望着对岸依稀模糊着的高楼,花江大酒店顶端的霓虹还未熄灭。因为叶儿的存在,花江冰冷坚硬的建筑也变得柔情似水。它如一位含羞的女孩般静立在江对岸,从一群灰暗的建筑物中脱颖而出。

两处的直线距离大概一点五公里,祝童催动蝶神凝神细查,竟然也能感觉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秦可强捧着一堆衣服推门进来,打趣道:“看也白看,刚过六点钟,人家还没起床呢。这才两天,今后这一个月怎么熬?”

“不看白不看。”祝童接过衣服。

身份任强的背景是河北一家食品公司的业务经理,年纪不是问题,相貌需要稍加修饰。

“我刚和曲老板通过电话,我们都认为你今天不该去江家村。”秦可强说。

这个问题,路上已经讨论不知多少次了。祝童坚决要陪尹石风去江家村,秦可强认为太冒险。

理智上,祝童也知道应该尊重秦可强的意思。黄海带领的专案组对江家村的侦查已经接近收尾,村里村外一定会有专案组的眼线。另一方面,这次祝童躲避的不是警方,而是更有效率的一套体系。如果针对他的行动已经展开的话,叶儿身边一定有有所布置。

可是,祝童以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为借口,多次拒绝了秦可强的建议。

祝童也知道自己很荒唐,他已经被迫答应了江小鱼要求的和解,就是忍不住心里的冲动。想要眼看着五品清洋在自己眼前向尹石风低头的冲动,想要看着化身空想大师的鱼郞,被迫交出代表家族荣誉的十七把细剑和尹家传世秘籍的冲动。

曲奇冲洗完出来了,祝童也换好衣服,坐在镜子前开始对着一张任强的照片易容。

任强比祝童稍胖,脸型相似度有八成,最大的区别在眼睛和眉毛。

曲奇惊异的看到,祝童用一只刀片在眉毛上刮了几下,用眉笔在眼睛周围画了几下;揉揉眼,调整一番面部肌肉似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怎么做到的?”曲奇拿起照片对比着,有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

“易容术最要紧的不是易容,而是术。先要找到他的神韵和眼睛的光彩度,其次才是相貌。”祝童塞进嘴里两只牙套,这样看起来就胖了一点;然后不断的咬牙切齿,通过调整面部肌肉来强化易容效果。

曲奇看了一会,也开始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一会儿,好像也变成另一个人了。

祝童对曲奇的悟性之高大感惊异,逍遥谷的秘术肌肉的控制能力应该高于蓬麻功,祝童用了半年时间才勉强掌握住易容术,只说出一点皮毛,曲奇就领会到了其中的精髓。

接下来的时间,祝童开始阅读一份综合资料。这是秦可强和柳希兰共同整理出来的,与江家村有关的情报汇总。

江家村位于嘉陵江边,距离重庆主城区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乘船的话,要走四个小时。

江家村的崛起开始于二十多年前,真正飞跃性的展要从五年前开始。

二十多年前,江家村用一笔三十万的启动资金建起了第一家食品加工厂,那是重庆的第一家村办企业,当时吸引了相当程度的关注和支持。

可是因为交通不便和政策的原因,那家食品加工厂并没有为江家村带来太多的财富。

紧接着,江家村很隐秘捡起一个很古老的行业,走私私盐。他们以食品加工厂的名义,从川东川北盐矿大批购进私盐,在江家村进行加工分包后用小型船只运到嘉陵江、涪江、渠江、长江沿岸各个城镇、乡村贩卖。

那个阶段,食品加工厂已经成为走私私盐的幌子和洗钱工具。

走私私盐有很大的风险,且利润并不算大。那时江家村的日子过得只不过别周围的乡镇好一些。

江家村真正的飞跃还是最近几年。

几乎在一一夜之间,江家村就建起了十几家公司,其中有七成是外商独资或中外合资企业,涵盖的领域也从食品加工拓展到服装、机械加工、船舶维修制造、餐饮服务、旅游等诸多行业。

江家村俨然成为一个不是开区的开区,江家村旁边的无名山水被开采出温泉,随即变成了一个旅游热点。其实,以重庆的地质条件,井打到一定深度都能打出温泉水。重要的不是温泉,而是要有大笔的资金宣传温泉及其开建设附近的风景。

在长三角地区因为有市场和交通之利,亿元村算不得什么。在大城市的周边地区,亿元村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可是江村地处山区,交通不便,距离重庆还有一百多公里,它的异军突起很自然会成为各方面宣传的重点和旗帜。

难得的是,江家村从开始展至今并没有从银行或地方zf那里得到过一分钱的贷款支持或项目支持,也不像一些亿元村那样,动辄要求zf给予什么特殊照顾。甚至从江家村通往重庆的那条高等级公路,也是江家村出钱修建的。

随着这条公路的竣工,江家村开始渗透进重庆市区,且一开始就是大手笔。经过特别设计的江家鱼村餐饮服务公司一开业就迎来了开门红,短短两年时间已经开了多家分店,并开始向周边城市蔓延。

柳希兰派人调查过几家江家鱼村酒店,现生意确实红火,且客户群体很稳定。进一步调查显示,江家渔村的火锅和菜肴配料有问题,里面含有一种特别的能使人上瘾的香味料。重庆的火锅店和酒店不少都在暗中使用罂粟壳作为香味料,其中有历史习惯已经地理环境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利益的因素。

问题在于,江家渔村使用的这种香味料不是罂粟壳。按照柳伊兰暗中调查得到的线索,这种香味料是一种黄色颗粒状物体,具体由什么成分构成还是个迷。

江家村已经不只是一个亿元村那么简单,他们的年产值早已超过的一亿面公布的信息,去年江家村各公司的产值相加突破五亿大关,成为重庆地区一颗耀眼的明星村。

可是,江家村的成长并非一帆风顺。因为不需要银行贷款,也不需要地方zf的支持,虽然看起来很是风光,确也引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利益分配。

银行需要靠放贷收取利息赚钱,江家村只向银行存钱而不借钱,自然不会让银行满意。

过去的几年,江家村如凤凰涅槃,从嘉陵江边偏远的小山村蜕变为一个富得流油的聚宝盆。地方zf有了宣传的资源,税收大幅增加,本该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但是,人的贪婪是五地线的,甚至没有理智可言。

除了江家村的村民员并没有从中得到好处,无论是手握审批大权的职能部门还是清水衙门,都曽有过把刀磨得飞快,等待江家村上门痛宰的心思。有些人甚至设计好了一套或多套方案,要在给江家村好处的同时自己也得到丰厚的回报。

他们的刀都白磨了,方案终究只停留在龌龊的思想层面,根本就没有实施的机会。江家村财大气粗,万事不求人,遇到难处都以自己的方式解决。特别在与zf部门打交道事,更显得小心翼翼,分明一副敬鬼神而远之的姿态。

比如那条通往重庆的二级公路,要想富先修路。地方zf以为企业服务展地方经济的名义,用江家村这样明星为旗帜,从规划设计到项目资金的落实,已经做了大量的前期协调准备工作;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问题就出在东风身上,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地方党政一把手一行大队人马到江家村考察、调研。打的旗号是建设新农村,为企业和农民解决实际困难。

这本是一出皆大欢喜的场面戏,很简单也很无聊。

主官出马,下面人自然要先做好沟通协调。在此次调研考察行动的半个月之前,乡镇官员就找到江家村村长、一个复员军人沟通。

按照行政级别,当时江家村的村长还算不得村长,只是个村民小组长,因为江家村本就是一个小渔村;与周围的四个村庄一起才构成一个行政村。

一、棒棒(下)

按照惯例,亿元村的村长都会得到相当的政治待遇。www.65txt.com

江家村成为亿元村后,人大代表政协代表这类的荣誉头衔当然也接踵而至,可这些都落在了一个与江家村毫无关系的人头上,就是那位陪乡镇官员来江家村沟通协调的江家村真正的村长。他虽然也姓江,除了一辆供他出席各种会议撑门面的二手奥迪轿车,没从江家村这个亿元村的崛起中得到多少好处。江家村的人都叫他大江村长、小江村长才属于江家村自己人。

官员照例是要摆摆架子,说说困难,凸显出自己与领导的辛苦才有理由开条件,捞取好处。

他们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次沟通协调,把他们的上级推向了一个尴尬而被动的局面。

前面说过,考察当天是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为了把这出戏唱出精彩关部门不仅带上了地方媒体,还走门路邀请重庆、乃至国家媒体的媒体记。

江家村最大的企业是洋江造船厂,这里生产的江轮与快艇在短短三年间就在整个长江水道上占据相当的份额,从而带动起一系列相关产业的展。

那一天,江家村在大江村长主持下,净水洒街……那个道路两旁彩旗飘展,并在洋江造船厂的码头上搭起主席台,热烈欢迎各位领导光临,

领导们先考察、后调研,然后才坐上主席台。

大江村长致辞,欢迎领导们百忙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光临江家村……诸如此类的废话说了八分钟,这是提前商议好的。

接着,乡镇官员和几大班子官员们依次讲话,都不超过五到十分钟,这些没有商议,大家都很自觉的知道要给上级领导们留下充足的时间。

轮到领导讲话了,他先是对江家村的展进行了热情洋溢的赞美和鼓励,接着就今天调研的结果做总结,并指出展方向。最后的重头戏是现场解决问题,按照计划该由小江村长把交通运输对江家村展的制约作为难点提出来,领导拍板,限期解决,然后皆大欢喜。

正是小江村长的言让领导下不来台,他一开始也说了交通运输对江家村的束缚,接下来就不靠谱了,小江村长话锋一转,说江家村已经准备好了一笔资金,有能力独立完成修通从江家村到重庆的道路建设。

江村长提出,江家村出资修建一条收费性公路,一场皆大欢喜的正剧就这样笼罩上尴尬的气息,最后不得不草草收场。

修路,特别是在山区修路,需要巨量的资金投入。领导们原本已就这项工程达成共识,招投标那样的过场戏早已准备停当。如果让江家村出资修路,钱控制在人家手里,能得到的好处就变得及其有限。

领导们对此很不满意,如果没有媒体记的话,这件事再协调起来不算复杂。当时的环境是,国家已经放松对民营企业进入公路建设的限制,江家村属于集体性质,更不在话下。

但在重庆,这样做还也算是一个新事物。

隔天,重庆的媒体上就登出了相关消息,接下来,事情的展就超出了地方zf所能控制的范围。先是北京的媒体对江家村小江村长的豪情表示肯定,表示中国新农村的建设需要更多如江家村这样有热心地方公益事业的典型。

上面定下调子了,重庆方面也乐得省下一大笔建设资金,小几级的地方zf只能打掉牙齿自己吞,表面上还要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

工程在一片赞美声中开工了,但这条路注定多灾多难,江家村小瞧了地方zf的能量。

道路规划问题、占地问题,基础设施配套问题需要地方zf支持或协调,外地来的施工队与道路沿途村庄的关系,也需要地方zf出面。别的如用水用电之类的小问题,层出不穷。

江家村开始表现出的态度很强硬,明里暗里,有些人被打了,有些人失踪了,有些人失足落水了。开工不过两个月,围绕这条路已经出了两次大的械斗,数人身亡多人受伤。

怪只怪,除了江家村,道路经过的村镇都太穷了,看到修路就如看到一块香气四溢的肥肉。

奇怪,受伤或失踪的没有江家村的人。

这时候,江小鱼回到了江家村。

江村长随即改变策略,逐渐拉紧与地方zf的和银行的关系。江家村随之进入一个新的展通道。据说重庆的江家渔村餐饮的股东中第一次出现的江家村之外的人,那人的背景颇为神秘,很能引人联想。

后面的是一些不可证实的小道消息,都兰花楼的姐妹们从客人的交谈中听来的。

关于江家村,后来生了很多故事,其中最典型的有两个。

关于这两个故事,重庆流传着多个版本八卦,其中最可信的版本是,江家村曾经成立过一家房地产公司,却只做成了一个小项目就悄然关门了。原因在一次土地转让招投标拍卖会上,小江村长与一家很有历史的房地产公司之间展开的激烈的争夺,并最终以高出底价一倍的价钱拍到了那块土地。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相当激动人心,江家村的房地产公司在一周内接到多家zf部门的关照,有的要来查账,有的要来查税,有的要来重新审查从业资格以及相关资质,等等等等。

一个月后,小江村长宣布注销房地产公司,那次拍卖也随即被宣布无效。

另一个故事与公路建设有关,江家村出资修建了从当地到重庆的二级公路,并拥有该条公路五十年的经营权。也许是从这条公路上尝到了甜头,江家村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和一家投资公司,多方面出击,试图在公路建设领域大展身手。

当时,重庆正规划一条高速公路,因为资金的原因,决定由高速公路管理公司选择一家或几家民营公司成立合资公司,共同出资修建这条高速公路。

江家村不知深浅,一头扎进去了。过了三个月,江家村又退出了。小江村长在某次酒宴喝醉后说出一段耐人寻味的话:重庆不是没钱,钱太多了,只是一般人看不见也摸不着。

看完资料,柳希兰带着服务员送来一桌还算丰盛的早餐。

祝童拉柳希兰坐在秦可强身边一块吃,柳希兰很大方,秦可强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很快,祝童又把谈话拉到江小鱼身上,得出的结论让他嘎然失笑。

现在江小鱼的状况与祝童差不多,都在躲避被相关部门调查。

五品清洋毕竟是老牌江湖名门,骨子里一直秉承江湖传统,不到万不得已不和官府打交道。可当今社会各方面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江家村要展,企业要生存,就必须与各方面搞好关系。

江小鱼以前更操心贩毒的生意,是他用贩毒的得来的巨额资金支撑起江家村的展和飞跃。后期,江小鱼从具体生意中脱身出来,转而开始做风险较小的洗钱生意。

可是,重庆毕竟是个内陆城市,舞台小空间也小,毒资进来的太多势必会引起各方面的注意,比如银行。房地产和修路这样的事,需要有很深的背景。贸然闯进去,会有相当的危险。

江小鱼的钱来得不明不白,经不起调查。

所以江小鱼才会去上海,那里的水够深,市场容量和辐射范围够大,做洗钱这样的事,也能找到更多的专业人员帮忙。

“我觉得,他很快就会来这里。”祝童看看腕上的C们已经住进来四十分钟,江小鱼知道我们今天要去江家村,兰花楼周围一定有他布下的眼线,应该在二十分钟内来敲门。”

柳希兰和秦可强都表示怀疑,祝童解释道:“江小鱼和我卷入的是同一个事件,他不该贸然相信宋小姐,从谭千炽手里购买千江实业的控股权。江小鱼需要尽快从这桩生意里脱身,无论陪多少钱,也要把千江实业扔出去。在上海,谭千炽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没人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蓝湛江想接,但是江小鱼根本不敢露面。他对鹰洋投资管理公司的背景充满疑虑,两人之间缺少沟通的管道。他可能还以为所谓的鹰洋投资与我们有关。所以,江小鱼只能找到这里,请我们替他和蓝湛江安排一个见面或通话的机会。蓝湛江……”

祝童冷笑一声;“他找到我,还不是打着一样的主意。江小鱼不好对付,他如今没有江湖道的支持,与江小鱼打交道敢不加几分小心。秦大哥,我很疑惑,我现在好比一个中介,他们都找上我了。这件事我该不该管、能不能管?”

秦可强知道蓝湛江的事,柳希兰还不清楚。他们俩都没办法解答祝童的疑惑。

几个人匆匆吃完早餐,替祝童解惑的是工作就交由秦可强负责。

十分钟后,秦可强回来了,对祝童说:“这件事由你自己看着办。不管最好,如果不得不做这个中介的话也没什么。只是,不能接受任何实际性赠与或好处。”

祝童听完呵呵一笑大哥,替我给谢晶打个招呼,谢家不能与蓝湛江联合做这笔生意。”

“你怎么关起谢家的事了。”秦可强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已经拒绝了蓝湛江的邀请,他手中的现金不到五亿,自己吃不下江小鱼股份。这个阶段,蓝湛江最可能找到的合作伙伴就是谢家。我是有点担心啊,谢家是福华造船的股东,如果……我不希望谢家和鹰佛有太多的联系。”

柳希兰推门进来说:“还有个消息,烟子回来了。有人看到她出现在江家村,不知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烟子……”祝童默然片刻,无奈道;“五品清洋败给汉水尹家,生了这般大事,她是该回来了。”

柳希兰手里的对讲机响了,下面的人说,有个棒棒要见一个姓祝的先生。

“棒棒!”柳希兰楞了片刻,马上说:“请他上来。”

二、采女(上)

与祝童一样,江小鱼也进行了简单的易容,出现在房间里的这个脸色黝黑的重庆棒棒正是他。www.65txt.com

棒棒产生源于山城重庆特殊的地形,因为是山城,爬坡儿上坎儿的地方非常多,搬运起东西来就特别费劲。以前大家都穷,如今社会展了,城市生活日益精彩,搬东西这样的粗活就不屑与自己动手了。

有需求就有服务,重庆棒棒都来自周边农村,并逐渐形成一个相对的稳定的群体,在重庆的大街小巷里,至少活跃着十万以上身背扁担的棒棒大军。

祝童特意注意了一下江小鱼的棒棒,那是一跟鸡蛋粗细的竹筒,五尺长短,里面能藏下一柄细剑。

因为彼此并没有什么交情,江小鱼没有客套,很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想请祝师兄帮个忙,约蓝公子来重庆。”

“问题不大。”祝童脑子里转悠着另一个问题。

上次来重庆时和二师兄一起,那次,汽笛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他们;重庆的棒棒大军中,隐藏着多少江小鱼的手下?黄海如果把江家村逼急了,叶儿的安全……

“有话要求请直说。不瞒祝师兄,江家村流年不利,我们没多少时间。价钱的问题好商量,我不奢望能收回本钱,能少赔一些就阿弥陀佛了。我付给谭千炽了十四亿,这次认赔一半,只要蓝公子能拿出七亿,千江实业就是鹰洋投资的了。”

“有两个小问题。”祝童伸出两根手指。

“我江小鱼虽然坏事做了不少却还是个男人,说话算数,苏小姐的安全,祝兄大可放心。在重庆,我江小鱼能保证苏小姐绝对安全。”

祝童收起一根手指有就是安全问题,前天我见过蓝公子。他刚接手鹰洋投资,也确实需要这个机会。可是,我只负责牵线,具体怎么操作由你们谈,事成之后我不要任何回报。如果出事了,与我也没有任何联系。”

江小鱼咬咬牙,脸上的刀疤痉挛着;“可以,请转告蓝公子,如果有诚意的话,交接手续必须在一周内完成。”

与蓝湛江估计的差不多,祝童认为这笔生意没什么问题了,笑道:“据我所知,蓝公子很有诚意,相信他很快就会来重庆。下面我们谈谈尹师兄的事,他很快就要到了。”

江小鱼的脸色变得黯然,用低沉的声音说:“在这件事上江家不会耍无赖,输了就是输了,中午十二点,江家大开祠堂,恭迎尹师兄大驾。”

祝童没什么好说的了,五品清洋与八品江湖渐行渐远,却还属于江湖道的一员。江小鱼作为江家这一代的掌门人,虽然走上了一条充满风险的邪路,可也在努力维持一个相对的体面。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祝师兄帮个忙,救救诗卿。”江小鱼看看曲奇,低声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能保诗卿出来,花多少钱我都不会眨眨眼。”

“诗卿是……江师兄是说宋小姐?”祝童问。宋主持的名字正是宋诗卿,也可算是如雷贯耳,至少比“神医李想”响亮多了。

“我不该连累她。”江小鱼点点头。

“你后悔了。”祝童收起脸上的笑容。

“诗卿是个好女人,我曾经以为她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但为了我,她付出了很多。她曾劝过我不要相信谭千炽的话,都怪我太贪心。”江小鱼的声音越加低沉。

“我想,你找错人了。在这件事上,我帮不上多少忙。”祝童的脑子有点乱,难道蓝湛江判断错了?这桩生意不是宋小姐介绍的,那介绍人又是谁?

“你能帮上,只要你对王向帧说句话,放过诗卿。她就没事了。”江小鱼抓着扁担的手在颤抖。

祝童有点感动,可是,这样的话他不能说,也不能传。

“我可以给凤凰基金捐款,一亿,两亿,只要诗卿没事,我不在乎花多少钱。”江小鱼难得有真情流露的时候,这时候,他的表现就是一个痴情男儿。

“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现在,我们都是黑人。相信你也理解,凤凰基金不会接受你的捐款。江师兄,我给你个建议。”

“请说。”江小鱼充满希冀的看着祝童的嘴唇。似乎里面吐出的每个音节都是天籁之音。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坑是谁给你挖的,你就该去找谁。他一定有办法让宋小姐脱身。”

江小鱼眼里瞬间充满狂热:“你建议我吞下这个哑巴亏,拿诗卿的安全去做交易?”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刚说过,不在乎花多少钱。”祝童马上撇清自己。

这个可大意不得,江小鱼不会甘心遭受如此的损失,一次损失七亿可不是说笑,这个关卡过后必定会找让他上当的人讨回代价。以前祝童以为是宋小姐,现在知道是另有其人,当然就不肯与这件事沾边了。如果不是被江小鱼与宋小姐之间从**到爱情的转变所触动,小骗子根本就不会给他出这样的主意。

如此说来,宋小姐也算是个可怜人。无奈的是,这样的人上海太多了。

江小鱼走了,九点整,汉水尹家的传人尹石风按照约定准时到达兰花楼。

意外的是,随尹石风一起进入房间的还有一个人,把许天继和张伟两个大男人玩弄与股掌之中的、倾城绝艳的丽人小丽。

“可真是意外,尹师兄,这位是……”祝童笑吟吟看着小丽,问。

“她是家姐,尹石丽。”尹石风腼腆的说;“姐姐,这位是祝师兄。”

“原来您就是千面独狼。”小丽脸色憔悴,艳色收敛了不少,一颦一笑却还是那么动人心弦;“我就知道‘神医李想’不会是普通人。小风能交到您这样朋友是尹家之福。”

“丽姐太客气了。”祝童握住小丽的手,马上就松开了。心里不禁奇怪,他不是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也不是花痴。尹石丽绵软的小手似乎有魔力,只握一下就感觉半截身子软酥酥的。

祝童把曲奇、秦可强、柳希兰给尹家姐弟认识。

曲奇按照江湖规矩,本着男女授受不清的原则,只拱拱手就算见过了。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尹石丽的眼睛看。

尹石丽没有不好意思,祝童有点不好意思了,碰碰曲奇,提醒他注意影响。

曲奇一直很少说话,这时却开口了,且一开口就让人刮目相看。

“请问师姐,您是否习练过内家门派密功?”

尹石丽眼睛睁得溜圆,与曲奇对视了足有一分钟才徐徐道:“曲师兄太客气了,不是内家门,是采女术。”

一句话,让房间里众人都呆住了。

采女门的历史与道门不相上下,其开派祖师采女那是彭祖的弟子,彭祖仙去后,采女也不知所终。后来,有位宫廷女子偶然得到了一本采女经,潜心修炼后把皇帝迷得不知东南西北,终成一代亡国妖姬。那个皇帝被称为商纣王,那个女子就是苏妲己。

从古至今,采女门的存在都及其隐秘,采女门的弟子都是女子,世人一直以荒淫无耻形容她们,江湖道对采女门也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可世界真的很奇怪,越是神秘的东西越能引人关注,如果这种神秘与美丽的女子联系起来艳的房中术联系起来,便能成为流传千古的不懈话题。

“采女门从来就不是个门派,采女经从来就没有流传过。没有特别的原因,根本就不会有女子修炼采女术。”尹石丽嫣然一笑,如春池解冻百花齐开,连柳希兰都有目驰神炫的感觉。

“可是,曲师兄是怎么现的?采女自持,慧眼得辩。莫非,曲师兄天生慧眼?”尹石丽的注意力专注在曲奇身上。

“没有慧眼。”曲奇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师姐内道不稳,随时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尹石丽眼神一暗,祝童竟然随着觉得心痛;“家族的夙愿就要达成,我正在散去采女术。采女不宜婚嫁,我和弟弟拿回先祖的遗物后需回尹家村隐居三年。三年后,我们需要开始新的生活。”

“可惜了,太可惜了。”柳希兰轻声说。

祝童有同样的感觉,但也不希望八品兰花得到采女经。细观尹石丽只是中上之姿,修习采女术后竟成能魅惑众生的不世妖姬。听她的意思,采女术似乎很淫邪,习练好像离不得男人。如果八品兰花的姐妹们习练了采女术,不只是男人们的灾难,更要给八品兰花乃至江湖道带来不可预测的冲级。

秦可强与祝童对了个眼神,都恍然明白,尹石丽不是尹家第一个修炼采女术的女子,曾经的那个潜入江家村的尹家女子也修有次术,要不然也不会把江家村闹得天翻地覆。他们都想知道尹石丽为何牺牲自己修炼采女术,可这样话人家不说,是无论如何问不得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秦可强最清醒,说。

不觉间,已是九点半钟。从这里到江家村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是该上路了。

一行六人分乘两辆车,需要掩人耳目的只有祝童,他和曲奇乘做由柳希兰驾驶的家用车,秦可强与尹家姐弟开的车就比较好。

出市区,很快就拐上江家村经营的收费公路。今天是五一假期,公路上车不少,看样子,多是外出旅游的人,目的地应该多是江家村。

重庆渐渐消失在车轮下,嘉陵江在不远处流淌,两边的风景显出莫名的秀丽,谁能想到,围绕着这条路生过许多的故事,有些人,因为贪心而丢了性命。

祝童一路没说句话,静静的看着窗外想心事。

“祝师兄,姓江的说的那些话好像有点道理啊。”曲奇猛然冒出一句。

江小鱼走之前曾对祝童说:毒品危害并没有大家认为的那么大,世界上的每天死于车祸的人比死于吸毒的人多的多,也没有死于**的人多。人这一生本来就多灾多难,有人选择用毒品麻痹自己,有人选择用宗教麻痹自己,有人选择用金钱麻痹自己,有人选择用纵欲麻痹自己,结果都差不多,人总是要死的毒品的管制不仅是导致了毒品供给的减少,而且导致毒品价格昂贵,使得违法犯罪行为增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导致了毒品质量的减低,使得很多瘾君子丧命于低劣毒品之下。如果zf对毒品的管制就像对香烟的限制一样,利用市场机制使毒品的价格下降到普通收入人群可以接受的水平,隐君子们就不用为吸毒而铤而走险,那样,社会制安问题就会大幅度的减少。

这些话听来似乎有些道理,祝童当时有片刻的迷茫。可深究下去就感觉不对了,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曲奇听进去了。

二、采女(下)

祝童整理一下思路,说:“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他是在为自己找借口。www.65txt.com毒品最大的危害在于成瘾快,戒掉难,并使人沉迷与幻想而无所事事。特别是国人,因为人种的原因,对毒品的抵抗力几乎为零。世间无完美只物,只要利大于弊或利弊相当都可为社会所允许。可毒品不同,毁人心智,伤人肌肤,可说是九害一利。如果允许毒品合法出现,毁掉的将是整个社会。”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阻止他?”曲奇又问。

这一下,祝童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是啊,既然知道毒品的危害,自己乃至江湖道都对江小鱼采取了漠视的态度,甚至大家都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合适。祝童想,总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因为我们不是政府,没权利干涉别人的行为。”柳希兰替这样回答。

“没有权利,就应该看着他们干坏事?江湖道历来以除恶扬善、替天行道为正途,我怎么感觉不是那回事啊。”曲奇的话,把柳希兰的嘴也封住了。

祝童苦笑着说:“别想太多了,现在的社会和过去不一样,现在的江湖也和过去不一样。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刚出来走江湖,要多看少问,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了。”

“还是简单点好。曲奇比咱们快乐。”柳希兰幽幽一句。

祝童不再接腔,距离江家村越来越近了,他需要抓紧时间想清楚一些事。不是自己的事,也不是尹家姐弟的事,而是叶儿的事。

看江小鱼的意思,对黄海的调查好像没什么感觉,莫非他有什么依仗?

祝童回想着脑子里的资料,感觉不太可能。把那么多钱的来路讲清楚,对江家村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黄海的调查不会毫无结果,要不然也不会把张伟和叶儿都招来。

“江家村到了。”柳伊兰说。

祝童抬头看去,过见一个巨大的路牌竖立在一个收费站顶端:江家村欢迎您的光临。

看看时间,十一点四十分,还算顺利。

秦可强的车驶出收费站就停在路旁,不远处就是一个停车场,不少旅游巴士停在里面,尹家兄妹选择从这里步行进入江家村。

柳希兰把车开出收费站刚要停车,祝童忽然说:“不要停,继续开。”

柳希兰急忙加一点油门,回头问:“为什么?”

“叶儿在这里。”祝童带上一架墨镜,四处张望着。

不是他发现了叶儿,是蝶神。小家伙虽然躲在左脚涌泉**,感觉却更敏锐了。是它把一个黑点投射在祝童脑海里,这个黑点正是叶儿。

找到了,叶儿正从一辆旅游大巴上下来,挽着一个年轻人的胳膊,与十几个人跟在一个导游身后,看似一对来江家村游玩的情侣。接着,祝童发现了张伟,他是独自一个人,带着个红色旅行帽,旅行团发的那种,好似一个从外地来的旅客。

张伟看到尹石丽了,接着,张伟看到了尹石风和秦可强,他呆了片刻默然低下头。

祝童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张伟拿出手机打电话。叶儿同时拿出手机,放在耳边,然后就开始四处张望。

“慢点开,离那堆人远点。曲奇,你也趴下。”祝童轻声说,他必须与叶儿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即使这样,他也不能确定能不能躲过叶儿敏感的探寻,只能闭上眼睛,把身体藏在座位上。

他们来做什么?化妆侦查?太可笑了,黄海怎么能用这样的手段侦办一个如此显眼的目标。他一定遇到阻力了,需要寻找新的突破口,这是祝童的第一感觉。

柳希兰小心翼翼的把车开出收费站,曲奇先探出头向后看看,说:“起来吧,叶儿姐还在向后看呢,她没发现我们。”

祝童通过后视镜向后观察,叶儿果然在观察另一辆旅行巴士,上面刚下来一对乘客。

“不必躲了,她已经发现我们了。”祝童嘴角浮起一丝苦涩。心里想:叶儿啊,连作假都做不像。

叶儿如果真的还没找到祝童,她如今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另一边的车道上的私家车队伍里,秦可强他们开的是私家车,祝童根本不可能坐大巴,这是很明显的。

“我们怎么办?”柳希兰笑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拐过前面的弯儿就停车。我们也步行。”

祝童想开了,发现又能怎样?叶儿不是张伟,也不是黄海,她是自己的爱人。要找自己是另一个系统,叶儿的任务是调查江家村,不是追捕自己的爱人。即使不被发现,祝童也想找机会见见叶儿,吻吻那双香软的红唇。

村口有一棵郁郁葱葱华庭若盖的黄桷树,这颗大树茂密的枝叶就如一堵天然屏障,把探寻者的目光牢牢的挡在村外。

绕过黄桷树,江家村才落入眼底。难得,这里还保留着古老的明清建筑群,一条狭长的石板街穿村而过,一直延伸到后山。

江家村呈一缓坡盆地状,北靠连绵起伏的华蓥山脉,南边被弯曲浩荡的嘉陵江水如玉带般环抱着。可以想见,江家村的祖先为了选择这块风水宝地费了不少心思。

与江南的亿元村不同,江家村内并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和联体别墅,所有的村办企业与员工宿舍都建在嘉陵江对岸的半山上,那里是一片不是开发区的开发区。

村东面的大山是新开发的旅游区,旅游接待处和温泉度假村都修在那里。来此旅游的人不必进入村内,有道路通向旅游区。村西也是大山,却没有开发,因山上有个寺庙,空想大师带着一干人在里面装神弄鬼。

祝童下车等了片刻,尹家姐弟和秦可强就走过来了。

他们有稍等了一会,柳希兰停好车,六个人才踏上进村的石板街。

此刻是正午时分,当时一天中最热闹的时段,可整个江家村内却静悄悄的。石板街上只站着一个瘦削的黑衣人,那是江小鱼,肩上披了条麻布。

走近了,江小鱼做个手势,没说话转身在前面带路。祝童一行自动把尹家姐弟护在当中,随着江小鱼身后默默跟进。

走到江家村中心位置,石板街穿越一座牌坊,上面的文字被白布遮盖。过了牌坊江小鱼身边有多了两位黑衣老者,肩上也披着条麻布。这一路上再未见半个人影,整个村庄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别说人的声音,连鸡犬之声都没听到。

村庄终于走完了,石板街也到了尽头,又是一座牌坊,牌坊上的文字同样被白布裹住,牌坊下站着四个黑衣人。

再往前走是一池小小的池塘,池塘内种满荷叶,那边就是山壁了。

耳边传来悠远的歌声,远远的听不清歌词,听不清有多少人在唱,只能感觉到奇怪的曲调中饱含忧伤。

江小鱼对着石壁跪下,拜了三拜。祝童这才看到,石壁上刻着两个模糊的人像。被青藤灌木掩映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人像是一男一女,男的手持鱼叉,女的手舞水刺,皆举目望天。

尹石风先上前一步,对着女像跪下,也拜了三拜。

尹石丽身体颤抖得厉害,脸色惨白,却坚持不移动半步,只看着女像出神。

拜吧神像,江小鱼对尹石风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谢谢。

尹石风站起来,江小鱼带路绕过池塘走进右边的竹林,行三十米,眼前豁然开朗。

浓烈的血腥气息使祝童心里一寒,马上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片六、七十平方的小山谷,山谷中所有的植被都被清理干净,山谷中用竹竿达成架子,架子上挂满被剥去皮毛的猪、狗、牛、羊的尸体,足有百具之多,尸体上尚在不断滴下血水。

每个牲畜尸体下面都匍匐着一个黑衣男人,他们的腿脚浸透血水,背上都背着一个红色的葫芦;头顶的方向,是一个破败的山洞。

歌声,就是发自他们嘴中。

江小鱼立在路旁,猛然高声喝道:“贵客到。”

歌声戛然而止,山谷中响起一阵悉索之声,匍匐在地上黑衣人同时想周围挪动,让出一条通向山洞的通道。

尹石风迟疑着,竟是被这种阵势所摄迈不动脚步了。

尹石丽点点弟弟的腰眼,尹石风才挺直腰板,带头走向通道。

尹石丽想要跟进,江小鱼伸手一拦,说:“藏剑洞向不允许女人进入,这是先祖尹仙姑立下的规矩。”

尹石丽想要说什么,终究张张嘴,没有吐出半个字。

江小鱼又说:“谢谢。”用麻布裹在头上,也踏进通道。

尹石风已经走到洞口,江小鱼才走到通道中间,他每前进一步,地上的黑衣人就会马上回到原位,堵上通道。

祝童和秦可强对视一眼,知道只能在这里等了,看身边两个黑衣老者的神情,他们敢踏出半步就是一场混战的场面。

尹石风等江小鱼到洞口,两人才并肩走进山洞。

这片刻,耳边传来一声铜锣响,本已寂静的山谷中猛然响起高亢的歌声。

还是那个曲调,还是那些歌词,这时的歌声中没有的忧伤,充满杀伐之气。

祝童伸手扶住尹石丽,她似乎承受不住如此的重压,身体虚软,摇摇欲坠的样子。

三、似水流(上)

祝童看不到也听不到藏剑洞内发进行着什么样的仪式。www.65txt.com

尹石风已经进去半小时了,黑衣人的歌声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面对如此巨大悲情,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祝童等的无聊,刚想找机会活动一下,脑子里却显出了一个黑点。糟糕,这个时候叶儿来凑什么热闹?她已经进入江家村了。

因为叶儿,整个江家村在祝童脑子里变成个棋盘,叶儿顺着石板路走着,时常停下来一会儿,想来是在试图敲开某一家的房门。

黑点移动到石板街中心地带的牌坊位置不动了,这次停留的时间比较长。

祝童担心的想:不要再前进了,傻瓜。可是这里到叶儿的距离太远,叫都没有用,想更是白想。

祝童忽然想到了手机,他把手伸进秦可强的衣兜,顺利的摸出一只手机。低头稍微查看片刻后,手指快速按动按键,很快发出一条短信:叶儿危险,马上离开这里!童

祝童一连使用了四个惊叹号,发出短信后,注意力再次关注代表叶儿的黑点。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黑点终于开始移动,向着村外移动。

祝童紧绷的心随着叶儿的离开一点点的放松,他的感觉能延伸到村口的黄桷树,只要叶儿到达那里,基本上就算安全了。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黑点忽然加快速度,接着就是几个停顿,马上又是快速移动。只不过,这次不是向村外,而是向村内移动。

祝童小心的推测着在叶儿身上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要她还没离开石板街,应该就是安全的。

可是,这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黑点拐出了江家村主街,一直向村西方向移动,并有从祝童的感觉中消失的危险。

祝童再也呆不住了,对曲奇说:“跟我来。”转身就跑。

“发生什么事了?”柳希兰跟得比曲奇要快,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叶儿有危险。”祝童没有回头,说完这句话,人已经消失在竹林外。抡身法之轻灵迅捷,祝童迈开左脚,能追上他的没几个人。

江家村的石板街出现在祝童眼前,他根本就不看方向,也不看眼前有什么障碍。窜蹦跳跃,几乎按照一个直线插向黑点的位置。此刻,黑点已经移出江家村,还在向西边移动。祝童知道,那里有座寺院,空想大师没有出现在这里,也许就在那里。

好在,江家村没有高大的建筑,祝童全力狂奔,与黑点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很多。

江家村的西口,立着两个黑衣人,他们似乎知道祝童要来,手里都横着拐杖。

离远的时候看不清,十米内,祝童已经分辨出这是两个妇人。他想也不想马上改变路线,斜插着从她们身边三米出掠过。

近了,距离黑点还有不到五十米,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祝童开始刻意放慢速度。一是为了给曲奇一个追赶上来的机会,更主要的是借着最后的几十米调整状态。

进入松树林内随时可能遇到突袭,他必须把自己的身体和内息调整到最佳状态。

三十米,祝童进入松树林了,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二十米,祝童已经确定黑点的位置,没有遇到阻拦。

十米,祝童停下脚步,他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一个是叶儿,一个是烟子。

“……爷爷去世的早,他一直跟着我爸爸。医生说,奶奶生二叔时难产,二叔在奶奶肚子里耽搁了一分钟,脑子受到损害。他的智力比常人低好多。二叔从小就胆小,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嘉陵江里游泳,这辈子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前年,哥哥在上海买下一间公司。刚开始时,货场里老丢东西。二叔怕哥哥辛苦,主动去上海帮忙……”

“江小姐,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祝童闪身出来。

松树林中心是一片墓地,叶儿和烟子正站在一座新坟前,石碑上刻着死者的名字:江临。

“李想……”叶儿抬起头,张开手臂。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纸一般白,目光散乱而空洞。与其说是看到了祝童,还不如说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寻求安慰。

“傻瓜,你不知道别人在算计你?”祝童紧走几步一把将叶儿抱进怀里,龙星毫已然刺进叶儿的哑门**。

紧接着,凤星毫顺督脉而下,点刺一周天,最后刺进她右手食指尖。

“嗯呀!”叶儿眼睛里的神采逐渐凝聚,她仔细看看了抱着自己的人,轻轻叫一声就哇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叶儿最勇敢了。江临该不该死,是不是傻子,自有公论。”祝童长吁口气,总算反应及时,把叶儿从精神失常的边缘拽了回来。

“真幸福啊。”烟子也穿一身黑衣,胸前陪着一朵白花;“你们两个真的很般配,一个是辣手摧花的江湖浪子,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女警官。真是绝配啊!祝童,知道为什么选择今天交换尹家的信物吗?因为,今天是二叔的生日,他才四十七岁,正当壮年,却死在一个女人的枪口下。二叔冤啊,他死的真冤!他老来得子,儿子才刚刚三岁就没了父亲。二叔傻啊,他真傻!竟然相信哥哥的鬼话,说什么只是上船上转一圈。船上都是好人,他去只是开个玩笑,不会有人伤害他。二叔离开江家村的时候,他的儿子才刚过一岁生日,连句爸爸……”

“够了。”祝童怒喝一声,叶儿有开始颤抖了,他不得不狠下心,用龙星毫封住叶儿的六识。

“这下你满意了。”叶儿的眼睛还半睁着,祝童心疼的难受,喝到:“烟子小姐,我们以前的事早以了断,我付出了代价。你如果还有怨气,尽管冲我来。今天的事不算完,你和江家村最好从现在开始烧香,祈祷各路神仙保佑叶儿不出什么事。如果……”祝童转身看一圈,这一会儿,松树林中出现了一群黑衣女人。

曲奇已经赶来了,柳希兰也随即出现在人群的外围。

祝童把叶儿抱得紧紧的,咬着牙根说:“如果她半分意外,你……你们……整个江家村最好多准备几个棺材。”

“你要杀人吗?先把我杀了吧?”烟子挺起胸膛上前一步。

“你应该知道,我从不杀人。”祝童冷冷的一笑,两眼散股出刀锋般凌厉的气势。

“烟子,你做什么了?”江小鱼连闪三闪,穿过人群出现在墓地中央。抡起手臂打在烟子脸上;“说出国留学的是你,说不念书的也是你。滚回去,家里已经够乱。”

“你打我……你,江小鱼,你竟敢打我!”烟子捂住脸,指着江小鱼吃惊的说;“你还算个男人不?自己的亲妹妹被人欺负,被人白玩儿,你连屁都不敢放。现在,你竟然当着他的面打我……”

“妹妹,是哥哥不好,不要胡闹了。”江小鱼面带愧色,柔声劝道。

“江家规矩,女人不管男人的事。女人家的事,男人也不能问。”烟子挺挺腰身白江小鱼一眼,对周围的女人们说;“我这个哥哥丢尽了江家的人。藏剑洞没有了,江家已经没有男人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是族长。”

女人们没有说话,只是都把手里的木杖高举过头。

“逆水刺断水亦断。”咔吧一下,烟子折断手里的木杖。

周围响起接连不断的咔吧声,半数女人把手里的木杖折断了。

“已经够了,江家的女人在,逆水刺就在。”烟子抛下木杖,昂头挺胸走向西方。

折断木杖的十几个女人都跟着烟子走了,十几个男人也跟着走了。

江小鱼从震惊真清醒过来,对周围越聚越多的黑人男女吼道:“想过日子的都回去,想跟着她走的,也别犹豫。江家村不需要莽夫。”

这段时间,祝童对身外发生的事充耳不闻,一颗心思全放在叶儿身上。

叶儿的情况很不好,她一直在说胡话,祝童凑到叶儿嘴边只能大概听清一句:“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有人碰碰祝童,他甩手就是一串金针。

随即清醒来,才看清碰自己的是张伟。

曲奇和柳希兰都站到祝童身边,接着,秦可强与尹家姐弟也来了。

祝童深深的看着江小鱼:“你最好快点想清楚怎么给我个解释,我们都没有时间后悔。”

江小鱼点点头,有摇摇头:“对不起,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童看着烟子离开的方向,说:“如果你管不了自己家的人,有人替你管。”

“是你伤了她的心……”江小鱼牙关咬得紧紧的,再没说出半个字。

走出江家村,迎面看到黄海。

祝童怒视着他,吼道:“你是傻子吗?为什么让她来这里!”

“不可能。叶儿怎么了?”黄海被骂得稀里糊涂,看看身边的四个人。

“让叶儿来江家村,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张伟指着揪出黄海右边的那个,说:“是他。”

“张警官,注意自己的身份。”那个人不在意的说。

“你是无畏大师的记名弟子。”祝童认出来,这个人曾经陪着黄海去水上人家看擂台赛。“想必,无畏大师一定给你赐有法号吧?”

“黄处,你应该马上拘捕他……”

“够了。都闭嘴!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事回去说。”黄海要从祝童手里接过叶儿,祝童抱得死死的。

“你再不走,很多人会跟着你倒霉。很可能这辈子就见不到叶儿了。”黄海借争夺叶儿的动作,靠近祝童耳边低声说。

“你是个笨蛋。”祝童还是不松手。

“过去是,现在不是了。”黄海又说。

“他叫什么名字?”

“李颂汉,不要走陆路,外面已经被封锁了。”黄海焦急的说。

“你要保证。”祝童抬眼,正看到一群人正从远处包抄过来。

“我保证!”黄海去接叶儿,他几乎是在颤抖着催促;“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祝童终于松开手,最后看一眼叶儿,纵身跃入嘉陵江。

三、似水流(下)

“噗通!噗通!”几乎同时,另两个身影跟着跳下,瞬间没入汹涌的江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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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在水中潜行好一段距离后,悄悄探出头看向岸边。

陡峭的石岸隔断视线,除了高峻葱榕的黄桷树,他看不到亲爱的叶儿,更看不到黄海和别的人,但能感觉到叶儿的惶恐与惊惧。

浪花翻卷,冒出两颗湿漉漉的脑袋。

一颗当然是曲奇,他一心跟着祝童历练江湖,当然水里火里一道闯。

另一个是江小鱼,他也是来找祝童的那些人的目标。这个时候,唯一的选择也只有跑路。

“跟我来,先离开这里再说。”江小鱼摸一把脸上的水;“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面对同样的敌人。”

有人从岸上探出头来,还有人在吆喝着去找船。

祝童脱下鞋子、外衣,用皮带捆扎好系在手腕上,浑身上下只留一条短裤。

江小鱼也做着同样的事情,曲奇的水性不太好,但他知道学习;也跟着他们做同样的事情。

一条快艇驶过来,他们什么也没找到,只看到奔流不息的嘉陵江水不停地拍打着江岸。

入夜,下玄月,钩如媚眼。

重庆南岸狮子山,弘法寺门前。

凉亭外,两株白玉兰在静谧中悄然吐露芳华,亭内三人就风花雪月守一副茶台对饮。

祝云和曲奇喝茶,祝童自己打开一瓶白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对岸的重庆夜景,手中一杯酒已喝了好久。

二师兄祝云刚到半小时,正听曲奇讲述今天生的事情。

无论从穿戴、气质还是语言方式,祝云身上的商贾气质都比以前更浓郁了。

俗话说居移气,养移体。

祝云以前的生意是承包寺庙道观,多与真假和尚道士之流打交道。从去年开始,祝云参股了一家名为天心药业医药连锁公司,近期以绝对控股股东的身份,成为这家旗下有十八家医药超市的医药连锁公司的董事长。

这样做是为了配合望海制药出品的几种新药上市,天心药业的连锁医药超市虽然都在江浙一带的大中城市,但是持有几家大型药厂的总经销权,也就是面向全国市场的供货渠道。

望海的新药需要上市的管道,收购天心药业虽然成本巨大,几乎抽空了包括弘法寺在内的多家道场的多年积蓄,从长远看还是值得的

身份不同,接触的人也不一样,如今交往的都是商界成功人士及社会精英,原本的草莽气质不可避免的要被名利场上的灯红酒绿洗刷掉。

“你准备怎么办?”听完曲奇的讲述,祝云摩挲着中指上的戒指问,黄澄澄的金座上镶一枚碧绿的翡翠。

祝童没说话,他和曲奇都穿着一袭僧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弘法寺内一时找不到适合他们穿的衣服,替祝云打理弘法寺的小和尚说僧衣倒是有不少,只能先凑合了。

“江小鱼去哪里了?”祝云又问。

“师兄,你不该来。”祝童吐出一句;“这是我的私事,不能把祝门牵连进来。”

“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祝云很光棍的说;“这间寺庙如今没有主持,以前那个到霞光寺去了。祝成云是我的儿子,师弟多照顾照顾。”

“师兄的孩子……”祝童很吃惊。

祝云什么时候弄出个如此大的孩子出来?祝童甚至没见过祝云的夫人,也没听他提起过。

“为什么没让他读书?”祝童回想着小和尚祝成云,第一印象有点木讷,蓬麻功也稀松平常。

“十八岁了,都怨我,这些年忙着到处乱跑,把孩子给耽搁了。成云没考上大学,我掏钱赞助学校才进去。没成想,他死活学不进去,整天躺在房间看电视、上网。所以就**来了。”祝云不无愧疚的看看弘法寺,里面漆黑一片,大殿上的长明灯也熄灭了。

祝童与二师兄师出同门,年纪相差十二岁,但是互相之间的联系很少。直到七年前祝童开始行走江湖,见面的次数才多起来。可他一直都没问过二师兄的私人生活,更不知道他已然有个个十八岁的孩子。如此算来,二师兄出道江湖没多久就成家了。

听口音,祝成云应该是本地人,至少不会离市区很远。重庆多美女,二师兄的家应该就在重庆。这座弘法寺本不出名,位置偏僻香客稀少,二师兄在重庆弄这么座不赚钱的道场本就不正常。

“师兄应该把他交给师叔。”

以祝童的眼光,祝成云虽然是二师兄的孩子,却偏于木讷。这样的性格守成还差点,如果希望有多大的出息,实在是有点难。

老骗子一定看不上祝成云,如果能跟着师叔祝蓝,蓬麻功能有多少进境不去说,至少能学到一些真本事。

祝云也是人精,知道祝童的意思着师叔当然好,只怕他老人家事物繁忙,没好多时间。我想请师弟帮个忙,可好?”

“我准备了一笔钱,想让师弟替我筹划筹划,让成云到国外去上几年学。能学到多少都是无所谓的,我想把他放到个陌生的环境里去摔打历练,也许就能开窍。”

明白了,祝云对自己的儿子还抱有希望,想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做最后的努力。但是,他毕竟是父亲,有怕祝成云真的受罪。拜托祝童其实是摆脱八品兰花的柳家或三品蓝石蓝家,他们在国外多年,祝童和他们的关系比较近。

“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祝童豪爽的回答,马上用祝云的电话联系柳伊兰。

人情不外如此,祝成云如果不是二师兄的孩子,祝童根本连多看几眼的兴趣都没有。

柳伊兰也很干脆,让二师兄尽快送孩子去上海。不过她还说,在国外找个学校去没问题,找人关照也可以,只是祝成云能混成什么样子还要看他个人的造化。

敲定这件事,祝云的神情开朗了许多,去寺内把祝成云叫出来。

祝成云手足无措的站在凉亭外,对于他来说,江湖道原本是传说中的所在。从一个腼腆的宅男猛然间被带进江湖,虽然做了一段小和尚,还是不能很好的适应。

第一次正式见二师兄的孩子,祝童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师叔,应该给子点什么做见面礼。

给钱太俗气,也不合江湖汉子的习惯。

可他身上这身僧衣都是祝成云给的,原本的衣物都湿透了,正在弘法寺的后院凉着呢。

“好吧,你坐下。”祝童摸出龙星毫。

和尚愣愣的,祝云知道祝童的排场,送出的一定是好东西。当即让儿子坐下,摆出修炼蓬麻功的架势。

祝童闭目,把一枚紫蝶移进黑色晶体,又催动血球度进一股红色内息将紫蝶炼化。片刻间龙星毫黝黑的针体闪烁出几丝亮光,黑色晶体透出红色火焰般的华彩。

“小心了,坚持住。”祝童轻喝一声,龙星毫刺进小和尚眉心。

祝成云哼一声,身体便要向后跌倒。二师兄连忙扶住他,并以修炼多年的蓬麻功帮助儿子。

祝童额头渗出汗滴,整个人都显得雾蒙蒙的。

龙星毫在半空虚虚划出个一点点降进祝成云头顶百会**。

这一来,小和尚更受不住了,颤抖着出一串撕心裂肺般的呻吟。如果没有祝云夹持着,他早就跑出不知道多远了。

祝云是识货的,知道祝童送给儿子的见面礼意味着什么。

儿子习练蓬麻功已有十年,却一直不能突破蓬麻初境,连带着他对儿子的希望也就淡了下来,这也是他一直不敢把儿子带到老骗子跟前的原因。

祝童给他的礼物是洗髓,虽然还不足以把他送入蓬麻初境,却为今后的修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师兄,我以为不要急着让孩子出去,最好先送到逍遥谷,让曲奇的师父。”祝童擦一把额头的汗珠说。

祝云感激的连连点头,对曲奇说:“曲老弟,看来要麻烦你们了。”

他当然明白祝童话里的意思。

蓬麻功讲究悟性,不是埋头苦练就能成就的。祝童认为祝成云的条件不适合蓬麻功,如果想混江湖最好改投别的门派。

“不麻烦,逍遥谷条件简陋,只怕祝师兄要吃几天苦。”曲奇摸摸祝成云的脉搏,好奇的问祝童:“你刚才做了什么?”

童把食指竖在唇边,凝神细听。

片刻,山路上传来脚步声。

秦可强与柳希兰来了。

祝童与曲奇跳水逃遁,秦可强没跳。

他与柳希兰的样子很像游客,且证照齐全,经过简单的审查就离开了。

至于江小鱼,祝童和曲奇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到达重庆还多亏了他。

江小鱼历来小心,早在江家村下游安排了一艘江船。

有了船,到重庆就很简单了。

分手时江小鱼说自己近期会在市区沙坪坝一带,如果祝童有事可以到那里找他。

秦可强带来了祝童最急切想知道的消息:叶儿住院了。

“她好些了吗?”祝童不安的问,心里像压了块巨石,重重的。

“张伟说苏小姐看上去受了很大的刺激,有精神分裂的迹象。没有回驻地,被直接送到江城医院治疗。张伟还说,医院是李颂汉选的。江城医院的前身是一家军队医院。”

“我要去看看。”

祝童站起来就要走,柳希兰拦住他就穿这身行头去?”

祝童上下看看,一身僧衣过于显眼,是不太合适。

四、两个棒棒(上)

秦可强丢过来个提包,笑道:“知道你会着急,希兰早替你想到了,包括内衣-中文网@最新小说章节”

“嫂子真是太体贴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读者吧”祝童接过提包,还不忘调侃一句。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话一点也不诙谐。

提包里是两套半旧的衣物,还有一份身份证明。

“聋哑人?”祝童穿好衣服,拿起证件一看就现不对了。

“是啊,这里是重庆,你最好装哑巴。”秦可强端详着祝童的新形象,说。

“我重庆话说的还可以。”祝童换了个口音。他与烟子在一起混过,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烟子喜欢说方言,祝童的重庆话也学到了七八分。

“不只是为这个。”秦可强又说;“李颂汉身份神秘,张伟说,在苏小姐的事上黄海如今也说不上话。我认为,他们选择江城医院是为了等你上钩,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你呢。你最好别去冒险。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最好多加小心。”

“是啊,你就躲在这里。江城医院是大医院,苏小姐在那里一定能得到很好的治疗。如果不放心的话,我替你去看看。”祝云也认为这个时候不能冒险。

祝童装起证件城医院就是龙潭虎**,我也要去看看。我不相信叶儿真的精神分裂,她一直很坚强。秦师兄,柳二姐,刚才我对师兄说过,叶儿的事完全是我的私事,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不要插手。我的对手不是警方,也不是江湖同道。无论结果如何都由我一人承受,江湖道如果缠搅进来,我和你们都承担不起可能引的后果。从我走出这座亭子开始,将切断和你们的所有联系。”

凉亭内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考虑祝童的话。

是啊,如今时间敏感,祝童的身份更敏感。江湖道正在转型,一直有人在关注着江湖道。大家都不容易,都在混生活。范老说过政治就是妥协,此次无论王向帧结果如何,祝童不想也不敢因为自己的事,把如此多的人都拖进这个利益漩涡。

离开弘法寺,曲奇依然跟在身后,无论祝童如何说就是不走。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曲老亿让他跟着祝童历练江湖,对曲奇来说就是最充足的理由,说再多也没用。

动手……祝童想,自己八成还打不过曲奇,也就知道由着他。

一小时后,摩的把他们送到另一处街口,江城医院就在不远处。

祝童与曲奇围着江城医院转了两圈,才在相对僻静的江边找一块相对平坦的黑暗处坐下,默默注视着江城医院的大楼,他需要仔细考虑一下今后的行至。

江风夹杂着土腥味扑面而来,暮春时节重庆的气候闷热但在凌晨时分,嘉陵江的风仍有些微寒。

祝云曾建议他们在弘法寺休息一夜,到明天清晨再走。

祝童没有点头,他要尽快赶到江城医院,趁黑夜熟悉环境,找到个隐身的地方。

与重庆别的建筑一样,碍于地形地势,江城医院也是依山而建。主建筑是两座十八层的联体高楼,分别是门诊大楼和住院部,周围零散分布着四、五座不超过四层的附属建筑。叶儿就在左边住院部大楼的十二层的一间病房里。

因为时间紧的缘故,秦可强带来的资料不多,祝童只知道十二层是精神科病房。

十二楼,祝童的目光找到那个楼层,一个窗口一个窗口看去。叶儿会在哪扇窗户后面?她现在还好吗?

祝童能感觉到叶儿,他们之间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二百米。

难道叶儿是装疯?祝童摇摇头,叶儿不懂得逃避。可是,至少在将她交给黄海之前,祝童能确定叶儿只是受了惊吓,没有精神时常的危险。

身边响起鼾声,不用看也知道,曲奇睡着了。

今天生了太多的事,实在是太累了,可是祝童却毫无睡意。

对岸的***辉煌倒映在江面上,朦朦胧胧的在水中重叠、跳跃、延展;头顶处是一所破旧的公寓楼,时而会传来几丝人声。

祝童想明白了,脱下外衣披在曲奇身上,悄悄离开了江岸。

曲奇睁开眼,天已经亮了。他第一眼看到江面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波光粼粼,就像一块浮动的绸缎,一时心情大好。

接着就现祝童不见了,身边土地上刻画着几个符号。

曲奇吃力的辩读着,祝童让他返回弘法寺。

江城医院不远处有个农贸市场,每天清晨,商贩们把新鲜蔬菜和鸡鸭鱼肉等货物带来,为附近居民、餐厅饭店提供不可或缺的服务。

与别的城市不一样,重庆山高坡陡的地形催生出一种特殊的群体:棒棒大军。

他们或许衣衫褴褛,赖以谋生的工具只是一根坚韧的竹棒,一条结识的绳索,还有就是一身似乎用不完的力气了。

重庆人是幸福而滋润的,比别的地方的人更知道爱惜自己。他们如果感觉手里的东西略微沉重,哪怕只是一兜菜蔬一箱水果,只需招呼一声“棒棒”,马上就会有人满脸笑容的跑来代劳。而他们付出的报酬不过三、两元钱而已。

棒棒几乎都是来自重庆周围山区的农民,山多田地少,土地里的出产已经不足以养活他们及家人孩子,他们卑微的活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靠出卖自己的体力维系着生存的希望。

田家徽还不到三十岁,但他的腰板已略显佝偻。他在这片地方已有七年了,熟悉周围的每条高低错落巷子,每个居民区,;田家徽更熟悉的是自己的同伴棒棒们。

棒棒们已在这座山城生活了几十年,他们见证了重庆的飞速展,也逐渐形成了一些只有棒棒才明白的规矩。当然,你也可以把这些规矩称之为文化或约定成俗的习惯。

集贸市场与车站都是棒棒们的风水宝地,在江城医院附近的集贸市场讨生活棒棒多是田家徽的同乡,或亲朋好友。这个群体常年保持在一百人左右,多了,大家都会感觉到活不好找;少了,似乎又太忙了一些。那样的话,难免会引来别的棒棒。

可是今天,田家徽现附近多了两个棒棒,其中一个个棒棒好像还是个哑巴。

田家徽觉得,他们不是普通的棒棒。

棒棒生活艰辛而又收入微薄,有自己的生活***和生意地盘,相互间有竞争或争吵,但很少出现动手打架的情况。遇到不懂规矩的外来,只要上去说一声这片地方有人了,对方多会很识趣的离开。

田家徽曾经做过村干部,属于能说会道见过世面的,在这个群体内就担负起对外工作,其中就包括与外来谈判。

可是这次,田家徽在他们周围逡巡良久,也没拿定主意是不是该去让外来离开。

在他看来,两个外来虽然衣着、外表和行头很像棒棒,但他们身上没有棒棒所特有的气息。他们的神情中没有面对城市的卑微,没有踌躇和焦虑,眼神也没有四处寻找活计,却好像有几分游客的悠闲。

“你们也是棒棒?”田家徽终于还是上去搭话了。

“我们哪里像是老板?”其中一个扫一眼他,不屑的说。

“两位辛苦了,辛苦了。财家徽打个招呼就转身离开,在不远处的坐下。

两个棒棒占据了他平时揽生意的位置,此处距离江城医院大门不到三十米,马路对面是公交停靠点,背后是有几家水果店和鲜花礼品店。江城医院是本区最大的医院,来就诊和看望病人的人络绎不绝。有些人带的礼物多就会喊个棒棒帮忙,有些时尚的年轻人在商店买了鲜花,一道买的水果也需要棒棒。

田家徽每天清晨先去赶集贸市场的高峰期,半晌午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找生活,可他对两个外来不敢多说半句话。

刚才那个人身上有股令他感到不安的东西,不只是因为他脸上的那道刀疤。人家说的也是重庆话,但是有纯正的都市味道,田家徽越加觉得这两个棒棒不寻常。

相对于山村简单的环境,都市生活光怪陆离,什么奇怪的事都会生。田家徽在此处混迹多年,也颇见识过一些奇怪的人和事。

曾经有记假扮棒棒来体验生活,也曾经有些临时落难的人在此处临时落脚几天,挣够路费就走了。

对于前,棒棒们是多会当成笑话来看,不是穿上旧衣服拿上根竹棒就能体验到棒棒的酸甜苦辣。他们写出来的东西,棒棒们看不懂也不想看。

对于后,棒棒们的感觉很复杂,有时候宽容,多数情况是排斥的。因为这些外来不懂规矩,会造成杀价那样的恶性竞争。棒棒们的所得本就不多,经不起那样的风雨。

在田家徽看来,坐在那里的两个人陌生得可怕。他们身上的衣服是棒棒的,肩膀上也挂一条毛巾,但一定属于别有企图的假棒棒。去年曾经生过一件事,一个外地逃犯装成棒棒隐伏在另一个街区。有一天,一个年轻的棒棒在偶然看到一份外地客人留下的过期报纸,上面登有悬赏启示,某地警方正悬赏五万追捕那个人。

年轻棒棒认出自己的新同伴正是悬赏上的人,很快就去报案。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诡异了。

逃犯在当天晚上就被抓,年轻的棒棒去要求领奖金,开始办案人答应的很好,说只要外地警方把钱汇来就给他。一年后,那个年轻的棒棒接到个大生意,就此再也没有消息了。

棒棒们都在传说,是那个逃犯的同伙来报复,因为年轻人为了得的奖金把这件事闹得很大,好多人都知道他的事,也知道他得到了一大笔钱。

可是田家徽知道,他最终只拿到了五千元奖金。原打算拿到奖金就回家娶媳妇,根本就不会如有些人说的那样,拿着那笔钱到外地隐居起来了。五万元看着不少,在城市里也花不了几天。

有生意来了,一对情侣站在两个新棒棒身后叫“棒棒”,他们回头看了一眼,没动。

田家徽连忙跑过去,殷勤的捆扎好两只礼品箱,背在肩上随“老板”走向医院隔壁的小区。

路上,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那两个人是别有用心的假棒棒!

是本地地头蛇,开始怀疑我们了。”脸上有刀疤的棒棒看着田家徽的背影说。

祝童也看出来了,他身边的那个当然是江小鱼。

四、两个棒棒(下)

早晨,祝童坐在这里不久江小鱼就找来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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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一起完全了一桩“大生意”:把一车药品搬进医院的库房,挣到了十元报酬。

“你才是地头蛇吧?”祝童挪动着有点麻的右腿;“不要找他麻烦,明天我就走了。”

江小鱼能如此快的找到他,祝童并不奇怪。清晨五点,他故意跑到沙坪坝,掏二百元买下一个棒棒的全身行头,为的就是引起江小鱼的注意。

昨天夜里,祝童离开曲奇后就潜入了江城医院。他没有到叶儿所在的病房,而是在精神科门诊上的主任办公室转了一圈,翻看了叶儿的就诊记录,并留下了点小玩意儿。

“我必须今天晚上带着她离开。”祝童又说。

医生对叶儿的初步诊断是精神分裂症,神情恍惚精神错乱,并伴有焦虑性迫害妄想症;医生给叶儿开出的处方是注射镇定药物。

骗子擅长使用迷幻剂,出道之初,老骗子教给他的药与药,是两个能致人昏睡和短时间痴迷的祝门秘方。如今祝童使用的迷幻剂,就是在现代医学的基础上对两个秘方进行改造的结果。

因为田旭阳的缘故,祝童对精神类疾病特别是精神科医生所用的药物有了更深了解。海洋医院精神科主任“月光博士”之所以每月都要遭到投诉,就是因为他用药够狠,把不少患有轻微精神疾病的病人治成重症患。

事实上,在学术范畴内,因为一些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对精神类疾病的医治特别是使用的药物一直有比较大的争论。往往是一个人精神疾病症状被那些药物抑制住,病也变成一个反应迟钝的废物了。

俗话说,心病还要心药医。祝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这种状况生在叶儿身上。

“我可以帮你。”江小鱼说。

“条件呢?”祝童看着江小鱼的眼睛问。把叶儿从医院里带走不能求助八品兰花或任何一个江湖道的朋友,可他必须找人帮忙,如今的状况下,与江小鱼这样的地头蛇联合是最好的选择。

“我帮你救出苏小姐要冒很大风险,你也看到了,医院周围至少有两组六个人,里面的人不会比外面少。”江小鱼用竹棒点点江城医院大门对面和路口,那里分别停放着两辆外表很普通的房车。

虽然是地方牌照,但祝童和江小鱼都是人精,早就现其中的猫腻。也怪重庆这几天比较闷热,躲在汽车里,有冷风吹还能听点广播音乐什么的,确实比较容易打时间。

“还有,我们这里虽然是监视器的死角,可只要稍微移动就会被人看到江小鱼继续说。

“所以……”祝童拉拉肩膀上的毛巾擦把汗,借此调整一下耳机。他如今是一心二用,一边和江小鱼谈判,一遍在监听江城医院内的动静。

精神科主任的白大褂上被祝童贴上了**,他正在住院部巡视。

“所以……”江小鱼凑近祝童耳边,低声说;“我的条件有两个,救出宋小姐,并帮她戒毒。”

童颇为意外。

“别这样看我,认识我之前,宋小姐已经开始吸毒史。在他们那个***里,那代表着时尚。路易之魂价格昂贵,苏醒后没有多少不适症,很少有人能消费的起。”

路易之魂大概就是江小鱼给陈依颐和宋小姐的香水的名字,祝童对毒品的了解不多,没有搭话。

江小鱼继续道:“关于毒品,应该看成是一些人对生命过程的选择。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诱惑,也有太多的无奈与烦恼。一个人有权利选择过一种梦幻般的生活,特别他们那些人,名利、金钱、理想、爱情、……毒品可以让他们忘却生活的痛苦,他们也知道后果。对与错都是他们的选择,只要不伤害到别人……”

“我答应你。”祝童不想听江小鱼的废话,特别是在毒品问题上。

另一个原因是,江城医院的精神科主任刚进入叶儿的病房,他需要集中精力倾听。“她早晨醒来过两次,喝了碗粥……”护士在介绍叶儿的情况。

“棒棒。”背后又有人喊了。

祝童用胳膊肘碰碰江小鱼,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该去做生意了。

“为什么还没有输液?”主任问。

“一位姓黄的警官要求停止对病人用药,我们很为难。”护士说。

“胡闹,他如果是懂治病还要我们医生做什么?”主任火了;“马上按照处方用药,如果那位黄警官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护士连声答应着跑出去了。

祝童心里更恼,他半夜用公用电话给黄海联系过。

黄海说,叶儿并非装病,而是真的有精神错乱的症状。

祝童当时要求黄海到医院看着叶儿,特别要求他要制止医院在叶儿身上使用任何药物。

现在看来,黄海并没有在病房。

祝童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奈,说到底,黄海只是位警官,更相信科学和所谓的博士专家,对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将对叶儿造成的伤害没多少了解。

“棒棒。”又有人在叫棒棒,且还是在身后。

祝童无奈的站起来,现叫棒棒的是一位甜美的女子。娇小的个子,一头细软的长,眼睛不大微微地眯着,像只慵懒的猫。

祝童对自己的伪装很有信心,如今的他不仅脸色黝黑胡子拉碴的,脖子、肩膀、胳膊,所有露出来部位都被仔细的涂抹成黑褐色,唯一可能露出马脚的就是行为了。他的身份是个为生活奔波的棒棒,不可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板的东西太多,我一个人整不完。”祝童看着女子脚边的三个纸箱子,确实有点呆滞。这大一堆东西,她是怎么弄到这里的?

“看看吗,整不起就再喊一个。今天真是奇怪了,棒棒只得你一个。”女子扫一眼祝童就失去再看第二眼的兴趣了,目光转向街道,想再找个棒棒。

田家徽刚忙完上一单生意,看到这里有生意连忙跑过来。这个时候是棒棒讨生活的高峰期,今天的生意也确实比较好,整条街上只有他一个真正的棒棒了。

“你们两个总可以了撒?先说好哈,每件三块,到屋头放好,我给你们十块钱。”女子稍微让开一些,让祝童和田家徽捆绑箱子。

田家徽满脸是笑,点头哈腰的说要得。

祝童搬动箱子,现是箱子里装的都是书,还真有点分量。

田家徽已经熟练把两个箱子绑到自己的竹棒上,祝童也捆好了另一个。

女子说声“慢点”就扭动着腰肢朝江城医院走去。

还真沉!祝童暗叫一声,他抗的只是一个;前面那个棒棒比他矮半头,却背起两个纸箱,脚步微显蹒跚,看起来也不轻松啊。

江小鱼从医院出来,看到祝童在做生意也跑过来。

祝童指指前面个忙撒,老板的箱子里都是书。”

江小鱼笑嘻嘻的说:“老板真有学问。”只跟着祝童走,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女子没理会他。

“老板,这些东西送到那里去?”江小鱼紧赶两步,做出扶田家徽背上的箱子的样子,刚好落后女子半步。

“医院去。”女子目不斜视的回了一句。

“那是那是,老板一看就是个好医生。”江小鱼继续没话找话,还回头冲祝童挤挤眼。

祝童知道,这家伙看到女子的诱人摸样,八成又起色心了。不禁有点好奇,江小鱼如今也是个标准的棒棒,看那女子的装扮举止,应该是江城医院后勤或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彼此的地位相差的不是一层两层。

江小鱼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得手,小骗子真的只能说声服气了。

女子果然是江城医院办公室的,三箱书是主管机关的学习资料。

一路走来,江小鱼施展三寸不烂之舌,死缠烂打东拉西扯,竟然也赢得了一些笑声。

“看你们累得很,有票得不?有的话就给你们二十。”箱子放好,女子说。

祝童和江小鱼相对无言,他们那里晓得做棒棒们还要有什么票?

“有票,有出租车票,谢谢老板,谢谢老板。”田家徽说话了。从衣兜里掏出个皮夹子,翻出两张的士票递给女子。

“看不出来,你用的还是牌子货。”女子接过的士票,把两张十块的票子递到江小鱼手上。

“贼娃子丢到街上,我们捡到的。”江小鱼反应够快,马上接话。

田家徽肯定不舍的买如此贵重的皮夹,他整天在街上讨生活,这只名牌皮夹子唯一的来源只可能是拾到小偷掏空后的赃物。

“你们在街上,还能捡到这种好东西?前天我还掉了个手机,里面好多电话号码,你们问哈,有人捡到没得?”女子问。

“哪个牌子的,号码多少?”江小鱼又接上了。

田家徽想要走,可是钞票还在江小鱼手上,在一旁为难的墩着竹棒。

祝童知道江小鱼的本事,不纠缠个够是不会罢休的,拉拉田家徽的衣袖走出办公室。

路上,祝童拿出一张五十的钞票递过去不住了,我们只在这里打搅两天。”

“我晓得规矩,不会乱说话。”田家徽结果钱,神情随着轻松了。

他们很快又来到远处坐下,身边有个真正的棒棒,祝童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弛了点。

五、恶棒(上)

两人很快就熟悉了,联手做了几桩生意,江小鱼还没出来,晌午头却到了中文网@最新小说章节

田家徽很明智的的没有打听对方的来历,对祝童的提问是有问必答。www.65txt.com(读者吧

人总是要吃饭了,田家徽带着祝童钻进一条背街,四处看看没有人才说:“老板,棒棒我先替你收着。你去洗把脸,找地方吃饭。一会儿还在老地方见。”

祝童这才看到低处有个管子在漏水,田家徽在暗处取出个空矿泉水瓶接满,仰头猛喝几口,脸上露出舒心的笑。

“我请你吃饭吧。”祝童把竹棒交到田家徽手里历来生活讲究,不敢去跟着田家徽品尝棒棒的伙食。

祝童手里摆着毛巾走到分别时的江岸。地上画着几个符号,曲奇说已经租好房子了,就在这片江岸的上方。

祝童默然片刻,伸出左脚轻轻抹去地上的符号。在结束这件事之前,祝童不准备与曲奇有任何联系了。今后的一段时间,曲奇只能自己决定该做什么。混江湖混的是经验和历练,不放手,曲奇跟着祝童混,永远也不会理解江湖究竟代表着什么。

曲奇太老实了,祝童让他别出门,他真就没想到要躲在周围看看。

午后是重庆最闷热难熬的时间。

祝童和江小鱼又坐到上午的位置,不同的是,田家徽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坐在祝童的右边。

来,这片地方真是个风水宝地,火辣辣的太阳被江城医院的主建筑遮挡住,长江吹来的江风正好扫到这里。如果能无视路上车流难闻的尾气的话,只坐在此处不动的话,也不是太难受。

江小鱼不知在什么地方吃的午饭,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他回来的最晚,坐下就拿出手机,不打电话狂短信。对方当然是江城医院办公室的那位骄傲的女子了。

手机这玩意儿已不是身份的象征,棒棒用手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不做生意拿着狂手机短信的棒棒还真不多见。

有人叫棒棒,田家徽当仁不让去做生意,祝童才有机会说:“我们现在是棒棒。”

“棒棒也需要爱情。”江小鱼头也不抬,继续短信。

“爱情?还需要我救宋小姐吗?”

“当然;”江小鱼停下手指,看着祝童的眼睛;“有些女人是瞬间温暖,但是宋小姐能给让我一辈子不感到孤寒。上海那边的事没有结果,我就只能躲在这个城市的角落舔舐伤口。人啊,闲的时间长了会变傻瓜。都说棒棒卑微,她现在也是拿我闲开心,我喜欢挑战。不如我们打个赌,我不用任何不符合棒棒身份的手段,如果一周内不能让她乖乖的跟我上床,我就输给你一千万我知道你会说那时你就离开重庆了,那个田什么可以做证人。他可是个实在人。”

“无聊。”祝童扭头不理。

“我们俩谁比谁更无聊?”江小鱼却不肯如此轻易放过;“我已经答应过你放过苏警官,如今的状况完全是你自己造成的。烟子原本安安静静的在美国念书,是你搞出那么一桩事,让她再次想到你。祝公子,你留给她的伤害太深了。”

“我搞出哪桩事了?”小骗子冷冷的说;“败给尹家的是你。”他躲还来不及呢,哪里回去招惹烟子。

“福华造船,雷曼先生的棒球门事件,虽这边你的消息不多,国外可是把你当成个明星在宣传呢。烟子从小就死心眼,她是咽不下这口气!”

祝童被江小鱼敬上来的烈酒顶的半天没说出话,末了才找到个由头还是清洋掌门吗?”

“已经不是了,从我败给尹家人那刻起就不是了。藏剑洞已经在我的手里烧毁,从现在开始,我和五品清洋再没半点关系!空想大师把烟子招回来,是为了顶替我。”江小鱼看向江家村方向,眼睛里冒出狂热的光芒;“除非我能胜过尹家人,这辈子再也没资格回去了。”

“你还年轻,有希望的。”祝童觉得自己必须说点安慰的话,否则的话,江小鱼很可能会如叶儿一样精神崩溃。

“没有机会,我知道,一点机会也没有。”江小鱼低下头,眼角竟然泛出泪光;“我有的是钱,可以买到任何一家的武功秘籍。可是,我缺的不是这些,是时间,是精力,是战胜尹家的雄心壮志。祝师兄,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人,都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任何一派的功夫适度修炼能强身健体,把它当成生活的中心的话就得不偿失,我们都不想成为竹道士。江湖道不是过去的江湖道,我们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到成为绝世高手这样的无聊事上。”

祝童心说祝门密功就不一样,修为精深的话不只能延年益寿;可这些话对江小鱼说不着,只能枯坐着。

好在田家徽回来了,江小鱼马上换了副表情老板,去那么久挣到好多钱?”

“我们哪里像是老板?”田家徽坐下,乐呵呵的说;“挣得都是辛苦钱,老板们还给的不多,刚够晚上的饭钱。比不得你们,过不到几天就回去享清闲。”

“哪里有什么清闲?田老哥有清闲哈,我们都是劳碌的命。”江小鱼半真半假的说。

一辆汽车在对面停下,黄海和张伟来看叶儿了,他们也提着几个花篮水果什么的零碎。

祝童有点紧张,江小鱼却与跑过去,殷勤的问:“老板,要得帮忙撒?”

“这样的人一看就没得生意。”田家徽少见的没有动弹,作为职业棒棒,他扫一眼就知道客人要不要棒棒的服务。

果然,黄海和张伟拒绝了江小鱼,从祝童眼前经过也时也没多看半眼。

“他们不是本地人,身体好,东西不多,不会要棒棒。”田家徽等江小鱼坐好,戏谑道。

“试一下哈,不试怎么知道有没得机会?”江小鱼摸出两支香烟,含在唇边一支,另一支递给田家徽。

“谢谢哈,还是好烟。”田家徽没有客气,接过来含到嘴唇上。

江小鱼又摸模身上,对祝童说:“没得火机,借个火撒。”

祝童巍然不动,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的火机里藏有机关,也有点高级,不是棒棒用的起的,主要是搞不清江小鱼这样做的目的。

还是田家徽到后面的店铺买了个一次性火机,先把自己的点上,才把火机递给江小鱼,深深的吸一口:“好烟就是好烟。”

江小鱼点起火,要把火机还给田家徽,田家徽摇摇头:“你收好哈,孩子老婆都在家里等钱用,哪里有闲钱抽烟?”

“谢了。”江小鱼把玩着火机,笑道:“我不会白要别人的东西,田老哥,算是欠你个人情。”

“用不到谢,那个火机还没你这支烟值钱。”田家徽识货更识趣。

“我是认真的哈。”江小鱼不知想到了什么,干脆起身坐到田家徽身边:“田老哥家里有老婆,在这里混,相好的有得不?”

“没得,我们这些人,肚子都喂不饱,哪里有心情搞那些?”田家徽有点脸红了。

“不是实话,田老哥一定有过,看你脸红的像桃花,一定走过桃花运撒。”两人勾肩搭背的,很像一对棒棒。

三双滑轮停在他们眼前,接着是一稚嫩的腔调故作老道的说:“抽好烟,棒棒财了。”

祝童抬头看看,果然是三个衣着怪异的少年,都不过十六、七岁大小。可他们脸上没有阳光与朝气,有的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刁钻、油滑、冷漠。

“老田,借老子点钱。”当中那个红少年似乎是他们的头,胳膊上纹一条青龙,嘴角叼支牙签,酷酷的伸出手。

田家徽的脸立马白了,低下头期期艾艾的说:“没得财,烟是老板给的,没几根随便丢给我们开洋荤。”

“你牙齿咬得老硬,是不是又想讨打?”另一个少年挥挥手里的皮带,凶巴巴的威胁道。

“我们是棒棒,欺负我们能挣好多钱?”江小鱼开口了;“没得出息,大街上有钱人多的很,银行里的钱最多,后面的商店也比我们钱多,你们真要是厉害就该去找他们。”

三个少年被江小鱼噎得不知所措,江小鱼不屑的用棒棒点着他们:“没本事就该老实点,别出来里丢人现眼。回去好好念书,别混得将来连我们棒棒都瞧不起。”

“老子就让你们看看青龙帮是不是有本事。”红少年霍的抽出一把匕,两眼通红。

“警察!”江小鱼喊一声。

匕以更快的速度消失了,红少年到处看看才知道被骗了。

江小鱼戏谑道:“胆子比猫还小,偏偏要拌老虎说半句话,信不信我敲断你的腿。”

红少年彻底迷茫了,他们还是一向胆小的棒棒吗?

“老子今天不给你们放点血……”

两声,红少年嘴朝下摔倒在马路上,牙齿掉了两颗,鼻子眼睛同时出水。

“老子刚才说过,再说半句话敲断你的腿。”江小鱼手里的竹棒好像根本就没有动,可红少年的右腿可真真不听使唤了。

“看什么看,医院在那里。”江小鱼瞪起眼睛,凶悍之气爆。

另两个少年才如梦方醒,脱下滑轮,搀扶着红少年朝江城医院走去。

“记得哈,挂号要挂骨科。”江小鱼很关心的叮嘱道。

“你下手太重了,他还是个孩子。”祝童看得很清楚,江小鱼的用竹棒敲断了红少年膝盖处的月牙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碰到个有良心的医生还好,打上石膏养几个月就会痊愈。遇到个眼里只有钱的医生,开刀摘除置换人工制品,他这条腿就算废了。

“重吗?”江小鱼搂住田家徽的肩膀。

田家徽这才敢抬起头,却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这样废物不教训,过不了几年会变成祸害。早让他知道天有多高是为他好。”

“他是个孤儿。”祝童眼毒,已经判断出红衣少年的大概情况;“在这里看病要花一大笔钱,他的家庭不一定能负担的起。”

“没有钱凭什么出来找事?他可怜,棒棒不可怜!你可以去做菩萨了。”江小鱼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对田家徽说:“我们手里的棒棒,不只能挑东西,遇到这种人还能打架。田老哥要记得,对付混混一定不能害怕,该出手时就出手。对付女人也一样,不出手一定没得机会,出手的时间不对会被当成流氓……”

五、恶棒(下)

祝童没心思听他们打屁,注意力集中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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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在冲江城医院精神科主任火,说他已经拔掉叶儿的输液管,并要求对方不要再为难护士。

可主任也是个固执人,说黄海不懂科学,也不是医生,不该对病人的治疗指手画脚。

开始阶段,黄海的声音还很大。可他的对手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博士,水平不是一般的高。渐渐的,随着主任摆出一大堆专业理论与实际病例,黄海的的话越来越少。

祝童心里郁闷,黄海快被洗脑了。

“棒棒。”身后又传来召唤声。

江小鱼回头看一眼,碰碰祝童:“这单生意你去做,我和田老哥摆龙门阵。”

祝童正是心思不属的时刻,呆呆的站起来,却看到叫棒棒女子,是萧萧。

“棒棒,这些东西替我拿着。”萧萧嘴角含笑,轻声软语别提多温柔了;那样子,哪里像是面对一个棒棒?

祝童捆扎好萧萧脚下的箱子,用竹棒背起来,默默的跟着萧萧走进医院。

“老板,你装的不像啊。”萧萧看周围没人,后头说。

“哪里不像?”祝童闷闷的说。

“你呢,穿得像棒棒,坐在那里就像个老板,还是大老板。”

祝童的肩背马上佝偻了几分,他刚才失神,腰板挺得是太直了一些。

“这样就好多了。”两人来到电梯口,萧萧收起脸上的笑,不屑的对祝童说;“当心点,里面是进口营养品,碰坏了你赔不起。”

祝童学真正的棒棒田家徽,憨憨地笑笑。

电梯停到住院部十二楼,祝童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让叶儿去江家村,身份神秘的李颂汉。

李颂汉坐在一张椅子上,所处的位置能看到一排五部电梯内进出的每个人。

李颂汉瞄一眼祝童,没现什么破绽,把注意力放到萧萧身上。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从电梯里出来。

萧萧昂头挺胸,给李颂汉个下巴,带着祝童就向里面走。

进入精神科病房还要经过一道门,那里还有个年轻人,拦住了萧萧的路;“您要看病人?”

“不看病人还能看帅哥?”萧萧戏谑一句,准备继续向里面走。

“请问小姐,您要看的病人是?”

“你管得着吗?”萧萧冷下脸。她如今衣着华贵时尚,腕上的伯爵钻表,夹在肋下的LV女包,都在散着无形的压力。

“对不起,今天情况特殊。”年轻人掏出证件在萧萧眼前晃晃;“您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不就是个小警察吗?”萧萧撇撇嘴;“我来看个朋友,苏叶,她也是警官。”

“请出示身份证。”年轻人的涵养不错,萧萧不好再放肆,打开LV女包,拿出身份证和工作证;“你瞧仔细,我可是正经人。”

“萧小姐是福华造船筹备处的职员,福华在上海,你来重庆是……?”年轻人拿着萧萧的证件,问。

“苏警官是我最好的朋友,昨天晚上听黄警官说她病了。我又正好有两天假期……怎么了?苏叶是不是……”萧萧演戏的本事见长,片刻间,眼里沁满泪滴。

“苏小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您不能去看她。医生嘱咐,苏小姐需要静养,不允许探视。”

“哪里有这般道理?”萧萧高声叫嚷起来;“我刚从日本回来,听到消息就做飞机赶来,苏小姐是犯人吗?她做了什么?”

“请不要喧哗,这里是医院。医生也是为了苏小姐的健康,请您理解。”年轻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说。

这一会儿,周围已经聚集起一些闲人。萧萧更来劲了,挥着手臂道:“医生在哪里?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不让病人最好的朋友探视。”

李颂汉坐不住了,走到萧萧身旁:“这位小姐,您如果有意见可以去找医生。苏小姐身份特殊,情况特殊,请配合我们工作。”

祝童一直低着头,此刻伸出手对萧萧说:“老板,东西呢给您背到地方了,把钱给我。我们耽搁不起时间。”

萧萧拿出一张一百元的大票子丢到祝童手里,气哼哼的说:“催个鬼呀,难道还能少了你的钞票!这些够吗?不用找了。”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祝童连声道谢,抓起棒棒挤出人群一步步走向电梯。

祝童能感觉到背后有几道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一个棒棒的疲惫状态。他不能留在这里,特别是不能在李颂汉面前停留呆太久,那是个眼睛很毒的练家子。

电梯门开了,黄海、张伟和一个中年人走出来。

黄海还没什么,张伟微微一愣。

祝童怀疑他认出自己了,侧着身子给他们让路,竹棒在张伟小腿处轻轻点了一下。

电梯们关上,祝童才长出口气。他还不敢放松,更不敢抬头,电梯里有监视器,身边的几个,也不知道有没有李颂汉的人。

下午四点,来医院探视亲朋的人多起来,棒棒们又开始忙碌了。

田家徽不知去那里忙了,江小鱼一个人坐在路边短信,看样子又在勾搭那个办公室女子。

祝童用棒棒敲敲江小鱼的肩膀:“找个僻静地方说话。”

江小鱼伸伸懒腰,不满地说:“我们聊得正热乎呢。”

“有事要你办。”

“什么事啊,我看用不了三天就能把她弄上床。”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江公子好薄情啊,这么快就把宋小姐忘到脑后了。”

“话不能这么说。”江小鱼收起手机,乖乖站起来;“我不是无聊吗,找点乐子哈。说罢,让我做什么。”

“棒棒。”有人在他们身后喊棒棒。

祝童摆摆手:“我们不能在这里说,两个棒棒不做生意太显眼。”说着,抬腿就走。

江小鱼从叫棒棒的人哈哈一笑,说:“对不住哈,我们有大生意。”

“棒棒有什么大生意?”那人不满的说,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祝童来到中午田家徽带他来过的背街,从角落里摸出瓶子,在水管漏水处接满水,仰头喝了一半,剩下的都倾到头顶上。

“我需要你做两件事,过了今晚,你可以专心找乐子。”

“说吧,答应的事我一定办到。”江小鱼有样学样,拿过瓶子也来了一个全套。

“第一,我需要两艘船。一条木船,十点之前必须停在那里。”祝童指指江边。

“不要引擎?”

“不要引擎,用浆划的木船。”

“这可不太好找,如今谁还用浆划船……你需要一艘小船,是吧?”

祝童点点头。

“可以,晚上十一点之前一定会有艘木船停在那里。”

“也不能早,木船到达的时间不能早于十一点十分。”

江小鱼说:“你说要两艘船,另一艘是快船,可对?”

“不错,我还需要一艘快船,十二点之前停到对岸。”祝童用竹棒在地上画了两道;“我刚才在楼上看过,这里有一处回水湾,把快艇停到里面,加满油,你的人就可以走了。”

江小鱼很仔细看看祝童画的位置,说:“你倒是细心,那处地方一般人还真不会注意这里。”

“我要的是一艘快艇,快艇上还要准备一艘橡皮艇和救生衣。记得,十二点之前必须就位。”祝童不放心的叮嘱道。

“一艘快艇可不便宜,少说也要四、五万,一只橡皮艇也要两,三万。我看你也跑不了好远,江上有水警。快艇橡皮艇交给你,八成就算报销了。”

“帮宋小姐戒毒也不便宜。”

“好了,算我没说。我保证,十点半之前,那里会有一艘快艇。”江小鱼举起棒子,做投降状。

“第二件事比较复杂。”祝童用竹棒在地上画个圈;“这里是江城医院,这边是长江,这是江城路,这里是桥。我需要你在十一四十分的时候这个路口制造交通事故,把路给断掉二十分钟。”

“你要做什么?”江小鱼眯起眼,冷冷的说;“这可是有很大的风险,过了今晚你走了,我还要在这里寻乐子。”

祝童耐心地说;“这个路口车流量大,你可以开一辆摩的随便找个车撞上去,现场弄得混乱些。只要人聚起来,你就可以开溜了。没有事主,短时间内没人敢动现场。这两天天热,在外面乘凉的人比较多。只要闹起来人就会聚拢过来,疏散开至少也要二十分钟。我只需要二十分钟。”

“听起来很简单,又要我掏钱,又要我开摩的撞车。车可是铁壳子,一辆摩的怎么也要三千块,万一……”

“江公子的车技,我和黄警官都领教过。”

“……好了,我答应了。你倒是调查得很充分,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孩子要上高中?”江小鱼连忙阻止祝童继续说下去,表情松弛了。

他嘴里虽然没说,心里也不禁佩服小骗子的心思。本来很严重的事,让祝童如此这般解释开来,似乎变得简单了。

“你去准备吧,晚上的事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倒霉,你也好过不了。”祝童冷下脸,江小鱼嘿嘿笑两声,挥手把棒子抛出好远。

四点半,张伟转进这条背巷,远远的就看到祝童蹲在墙边呆。

“我就知道是你。”张伟左右看看,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十分钟后,街口有辆车,我在车上等你。”

“用不着。”祝童抬眼看看张伟;“今天晚上我要带苏小姐走,求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为什么要带她走?”张伟瞪着眼睛,不解的问;“这里有很好的医生……”

“就是因为医生太好了,所以我才必须带她走。”祝童冷笑着说;“张警官,你应该知道我也是医生,知道叶儿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如果让这里的医生治下去,她很快将变成个除了睡觉吃饭什么也不做不了的废物。”

“不会吧?苏小姐用的可都是进口药。”

“进口药也是药,用上去,副作用更大。那些药对中枢神经、自主神经系统和他内脏系统都有影响,最常见的副作用是反应迟钝。叶儿的病是心病,什么药能治心病?不解开她心里的疙瘩,叶儿病就不会好。已经一天多了,叶儿的病拖不起,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带她走。”

“好像有点道理。”张伟到底也是练家子,高级武功都要修炼内息讲求精神修为。他大概理解了祝童话的意思;“说吧,让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太多,只要替我打开两道门。”祝童递过去一张纸,转身走了。

张伟展开纸,上面是江城医院住院部十二楼的平面图。

“奇怪了,他怎么会有这个?”

张伟记好两个用红线标注的通道的位置,撕碎纸张塞进嘴里,使劲的咀嚼几下才咽进肚里。

六、楼上楼下(上)

天擦黑,路边的街灯亮了。www.65txt.com

田家徽今天的收获颇大,林林总总算下来挣了一百多块,要是每天都能有这么多钱,家里也不用愁钱用了。

他做完最后一桩生意,心里盘算着晚餐加个菜,嘴里哼着小曲向住处走去。

“田老哥。”祝童坐在树影里招呼一声。

“老板叫我?”田家徽拖着竹棒走近前。

“累一天,歇下吗。”祝童合起手里的报纸,铺在身边的路牙子。

此处江风徐徐,田家徽坐下后用毛巾在脸上擦一把。重庆临江,空气湿度大,毛孔上似乎被糊了层油,汗都出不利落。

“这个给你。”祝童抬抬**,把坐在下面的一个包裹丢到田家徽怀里。

“什么好东西?”田家徽好奇的打开,借着路灯一看,脸刷的白了。

这一刻,他再也感觉不到闷热,浑身汗毛倒竖,冷汗舒舒服服的淌出来。

“里面是五万。”祝童按住田家徽的肩膀,刚才他就差点跳起来;“事情完了,有人会再给你五万。”

“你们……要…我做…做什么?”田家徽哆哆嗦嗦半晌,才吐出一句囫囵话。

“首先,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想让田老哥做什么坏事。”祝童凑近一些,刻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女朋友在医院里,有人说她是精神病。我信不过医院的医生,想带她离开。”

“你…可是……医生是狠了点哈……”

“不是钱的问题,田老兄用过安眠药吗?”

“我老爹用过,他失眠。有两次用多了,头晕眼花,做不了事。后来就不敢用了。我知道了,报纸上有登过,有个精神病院就把一个好人治成呆子了。”

“是啊,可是医生认为我女朋友必须用药。”祝童看田家徽没那么紧张了,放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我很爱我的女朋友,她是个冰雪聪明好女孩,如果变成那样,她一定会自杀。”

“你不得耍我哈?不想治,可以接她走。医院又不是监狱,你只要不给钱,他们那些药都好贵撒。”田家徽疑惑道。

“我不相信医院,她爸爸相信。我们还没结婚,没得办法,我只能把她偷偷接走。”

“是不是因为她家老汉不同意你们恋爱?你是个棒棒……不对头,你不是棒棒,这些钞票……”田家徽的思维陷入混乱,祝童无奈的递给他一支香烟,“啪!”的一声,按开Zippo火机。

“她爸爸是不太看好我们,所以才求田大哥帮个小忙。无论成不成,这些钱都是你的了。你不是想回家办个饲养场吗?有了它们,你就不用再做棒棒。我们会感激你一辈子的。”没办法,祝童只能给他用点**剂。

“要得要得,钱是小事。可我只是个棒棒,能帮上什么忙?”田家徽开始进入祝童安排好的思路,

“你只要这样这样……”祝童在他耳边低语着,田家徽连连点头,一点怀疑也没有了。

“记好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指使你的是我。放心,如果你砸到了好车,赔偿损失的钱我来出。但是切记,千万不要伤到人。”

“伤人不好,我晓得。我也不想坐牢。老板,李老板。”田家徽翻看着祝童的名片;“还是个董事长,望海医院的董事长。你是不是要把女朋友带到上海?”

“不错,我想亲自为她治病。”

“你真个是医生?”

“中医。”

“我的腰眼老是酸疼,看过好多医生都没用;最近两年背不来重东西了。你看看嘛,有没得治?”田家徽的状态太天真了,竟然开始求医。

祝童笑笑,手指间捻动龙星毫,轻轻刺进田家徽腰间命门**,度一丝真气进去。

田家徽确实有病,常年劳碌加上休息不好造成的的腰椎间盘有轻微的病变,发展下去会形成腰椎间盘凸出。

“挺直腰背。”祝童在他背部拍一下,龙星毫抽出,闪电般顺着田家徽的背部大**一路点刺。

田家徽呲牙咧嘴的哼哼几声,以往挺不起的腰杆挺得溜直。

“好了,你今后又是一头老虎了。”祝童不只是化解了腰椎处病灶,还耗费真气为他打通了大半条督脉,这可以保证他几年内不会再被腰疼困扰。

“真的哈,李老板儿的手艺硬是要得。”田家徽站起来,左摇摇右晃晃,脸上满是开心的笑。

“李老板儿,我信得过你。”田家徽拿起提包,从里面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我拿两百买酒,这些钱我不能要。”

祝童没在勉强,含笑看着他精神抖擞的越走越远。

萧萧从不远处的一辆汽车上下来,走到祝童眼前:“老板,搞定了?”

“过几天,你替我跑一趟。把这些钱给他的家人。”祝童手里多出一张暂住证。

萧萧接过提包和暂住证;“看不出,他才三十六岁。我还以为他没有五十也差不多了呢?”

“你啊……”祝童点点自己的脑门;“脑子里不能有偏见,他们虽然有时候会很狡猾,只要肯下功夫了去解就会发现,大多数都是很善良的好人。”

“记得了,李老板儿。”萧萧学着田家徽的语调,祝童不禁莞尔。

“这是你要的东西,还有给叶儿准备的衣服,还要我做什么?”萧萧把钱放回车上,又拿出个大袋子递给祝童。

“去找曲奇,让他到弘法寺江边附近等我。然后,你第一时间飞回上海,把这个交给朵花,让她转交王先生。如果有人找你调查,说什么也不知道就行了;福华造船签约在即,他们不会为难你。”祝童拿出个封好的信封。

“记得了。”萧萧接过信封;“主任,你准备带叶儿去哪里?”

“不知道,如果需要帮忙,我会第一个找你。”

“一定啊,请务必小心,我希望你和叶儿都好。”萧萧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依依不舍的看一眼祝童:“二姐让我转告你,有人看到烟子了。”

“烟子,在哪里?”祝童心头一寒。今晚的行动本就是冒险,最怕出意外,烟子来到重庆一定会和江小鱼联系。

“主任,我总觉得你不能太相信那个姓江的。”萧萧又说。

“我心里有数。”祝童摆摆手,萧萧只好走向停车的地方。

萧萧的车走了,祝童又坐了一会儿,看着不远处的江水似乎在发呆。

十分钟,也许十五分钟,祝童才懒洋洋的站起身,翻过围栏下到江边。

晚十一点,江城医院住院部十二层,精神科病房。

两个年轻护士在护士站内低声闲聊着某个医生的八卦。

距离换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每天的最后一小时都是最难熬的。可是今天不一样,距离护士站不远的地方坐着个同样年轻的帅哥。

两个小护士说着话,眼睛时不时转到他身上。七号病房前还有个年轻人,比较起来,这个更养眼一些。

主任说,他们和守大门外电梯处的那个都是身负特殊使命的人物。

年轻的女孩子最喜欢刺激,眼前的帅哥不只年轻,身上有一种军人般的英气,看上去还很沉稳。比较起来,她们身边的男孩子都显得太浅薄了。

七号病房的病人也很奇怪,她是那么美丽;但是小护士知道,这些人如此小心,不只是为了她的美丽。

精神疾病是一种特殊疾病,精神科病房也于别的病房不同,病房都是全封闭,门窗都经过特别牢固。否则,既不利于病人安心治疗,也可能造成病人走失,后果很严重。

在这样的环境下,七号病房比别的房间还多了一套监控系统,从医生办公室内可以随时看到里面的情况。有如此多的预防措施,病人不可能走失。那么,他们的防备应该是针对外面。

与别科室不同,精神科还配备有男护士。

如今,她们一个班的男护士正在那里,两个小护士嘴上没说心里颇不以为然,谁知道他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看美丽的女病人?平时,他一定会围在这里没话找话献殷勤。

八号病房的召唤灯亮了。

两个小护士对视一眼,都很奇怪。

八号病房住的是个患狂暴症的壮汉,这个时间应该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和死猪一般。

“我去看看。”个头稍高点护士拿起钥匙从护士站出来。

她特意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零三分。

病人们早已都休息了,走道上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的嗡嗡声和她自己走路的脚步声。

八号病房在七号病房正对面,护士站到病房前时,守在那里的年轻人站起来,问:“有什么事吗?”

“可能里面的呼叫器坏了,我来看看。”护士先从房门上的探视窗向里面张望。

果然有点不正常,病人没有在床上,抓住窗口的不锈钢栏杆气哼哼的较劲。

护士用钥匙打开门锁,迟疑着没有推开门。

年轻人一直看着她,问:“需要帮忙吗?”

“我有点害怕,他的药劲好像过去了。”

“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年轻人凑过去看一眼,问。

“有过不过不多,他账上的钱不多,医生昨天换了新药。可能是药的问题。”护士又看看八号病房,不安的说;“我去叫医生,现在进去有危险。”

年轻人温和的笑笑:“那样最好。”

护士急匆匆跑去医生办公室,年轻人又坐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隔了四、五分钟,走廊尽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精神病房的安静被彻底打破了。

来的不只是医生和护士,黄海、李颂汉也来了。刚才,他们都在医生办公室休息。

六、楼上楼下(下)

张伟被分配守电梯口,他听到了病房内传来的声音,心里原就忐忑不安,更紧张了。www.65txt.com(

祝童让他打开的两道门已经打开,即使这样,张伟也不相信祝童能把叶儿弄走。

黄海等于被架空了,如今是李颂汉说了算,医院里面有五个人,从辖区警局借调来的三组九个人日夜守在医院周围和监控室,病房里还有一位女警官。在如此严密的防卫下,祝童的行动太冒险了。

“起火了,八号病房失火。”黄海从里面冲出来。

消防栓在大门外,黄海过去砸开玻璃门:“接上接口,等我招呼打开水龙头。”黄海说着,托着消防水龙跑进病房区。

张伟闻到了烧胶皮的味道,只有黄海一个人跑出来,李颂汉和他带来的两个人一定守在苏叶的病房里。

只是,这火起的也太蹊跷了,难道祝童能未卜先知?不对,这把火一定是他放的。可是,八号病房门前有人守着,他是怎么进去的呢?

“放水。”守在门前的帅哥探出头,叫喊一声。

张伟旋动把手,瞬间,激越的水流把瘪瘪的水龙撑得溜圆。

张伟跑向病房,帅哥伸出手想拦住他。

“都什么时候?”张伟挺胸撞过去。

走廊里烟雾腾腾,电源还没切断,紧急疏散灯已经开启。

张伟看到,黄海和一个男护士抱着消防水龙冲刷着八号病房,李颂汉守在七号病房前,原本守在那里的年轻人正把一个神情暴躁的健壮汉子压在墙角。

那汉子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手抓牙咬腿乱踢,把现场弄得混乱异常。

一个医生摸样的人拿着电棒试图对壮汉电击,可是地上都是水,壮汉身上还有人,他迟迟不敢下手。

张伟跑过去一把抓住壮汉的手腕,指尖扣住太渊、大陵、神门三个**位,发力收紧。

壮汉吱唔一声,全身的气力似乎被抽空了,翻翻白眼,竟然休克了。

这个时候,没人埋怨张伟下手太重,大家把壮汉挪到一旁。

李颂汉通过探视口看看七号病房,里面一切正常。

用过药物后,苏叶躺在病床上安静的睡着;女警官站在窗户旁,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那家伙是个疯子,竟然在医院纵火!八号病房的窗户在大楼正面,对着马路,一定有很多人看到失火;这会儿,江城医院内外肯定乱套了。

李颂汉十分确定,八号病房的突然发生的失火事件一定是那个可恶的小骗子搞出来的。可是,他是怎么办到的?这里是十二楼。

没有了干扰,八号病房里的火很被强力水龙扑灭了。

奇怪的是,房间里并没有燃烧的痕迹!

刚才大家都看到里面烈焰腾腾,都闻到了刺鼻的燃烧胶皮的味道。

“看窗户。”小护士对病房也比较熟悉;“玻璃全碎了。”

玻璃碎了很正常,在高压水龙冲击下,不碎才不正常。

“玻璃是黑的。”小护士又说。

家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玻璃在燃烧。

李颂汉走八号病房,捡起一块玻璃查看。

怪不得病人在看着窗户发狂,他是第一个看到起火的人。如此说来,火是在窗外玻璃烧起来的,所谓的烈焰腾腾,也只是在窗户外。

“不好!快去病房!”李颂汉猛然意识到什么,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七号病房前。

“打开房门,钥匙呢?小王!小王!”李颂汉只瞄一眼探视口就高声叫道。

王就是守在七号病房外的年轻人,他也意识到不对了,拿出钥匙递给李颂汉。刚才,病房的门并没锁!

可是,钥匙**去却转不动。黄海担心叶儿,凑到探视口看一眼。里面雾气腾腾,什么也看不见。

“张警官,撞开门!”李颂汉很快放弃了用钥匙打开房门,退后两步对张伟说。

“我撞!”张伟诧异道。

“只有你有这个本事,我知道。”李颂汉很坚决的说。

“试试吧。”张伟开始运气。

就如街头打把势卖艺的汉子一般,双手高高扬起,在头顶汇合,缓缓落下。气血上涌,当然脸色通红。

事实上,他如果想撞开门根本不用做什么花架子。这样做,只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

“咚!”的一声。

张伟抬脚猛踹,七号病房的房门应声打开。

没人敢冲进去,浓密的白色烟雾充斥着方面里的每个角落,空气中充满一种奇怪的药味。

“是白磷。”小王第一个判断出里面烟雾是什么。

“用水!”李颂汉亲自抓起水龙头,向七号病房喷射。

水流驱散着白色烟雾,房间里的境况渐渐变得清晰。

与八号病房一样,七号病房也是玻璃全碎,只不过,不锈钢护栏歪斜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口。

女警官躺在病床上,苏叶不见了。

果然是白磷!门口倒着一只银色钢桶,几块白磷滚出来燃烧着继续制造烟雾。

李颂汉扑到窗前,轻轻一推,不锈钢护栏就向外荡了开去。他探出头去查看,下面是滚滚长江,上面,一条钢索从十三楼窗口探出,牵住不锈钢护栏。

张伟检查一下女警官,还好,她只是昏过去了。

李颂汉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终端接收器,看一眼,果断的说:“黄警官,张警官,跟我去十三楼。小王、小马守电梯。通知楼下第一第二小组,立即封锁江城医院所有出口。让第三组到江边。马上行动!医生,请照顾一些她。”

一群人轰隆隆的奔跑出七号病房,医生闪在门外,等他们都跑不见了才走进病房。

床上躺着一位年轻的女警官!一位昏迷不醒的女警官!一位颇有姿色的、昏迷不醒的女警官!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虽然她与那位女病人比较还逊色几分。

医生开始对女警官进行常规检查,也就是听心跳、翻眼皮看瞳孔,测量血压观察呼吸什么的。只不过,他伏在女警官饱满的胸前倾听的次数稍微多了一些。

门外的正在清扫残局的女护士撇撇嘴。

医生觉察到了,皱着眉头走过去,轻轻把门带上。

可是,他刚转过身就看到房间里多了个人,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

“谢谢关门,你的职业道德有问题。”那人捂住他的嘴低声说,接着,医生就没有知觉了。

两个小护士刚把走廊打扫干净进到八号病房里收拾,七号病房的门开了。

高个小护士吃惊的瞪大眼睛,她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怀里抱着七号病房的病人走出来。

“帮帮忙,别叫!”那人冲她微微一笑,忽然就消失了。

护士楞了十秒钟,她刚从七号病房出来,里面只有医生和看护女病人的警官,他们是……

走廊里又传来奔跑声,李颂汉带着一群人又跑回来,冲进七号病房。

病房里,医生躺在窗下,女警官躺在床上,医生的白大褂不见了,身上只有一条短裤和一件套头衫。

病床上部,天花板上的石棉瓦掉了两块,露出一片空间。

李颂汉踩着病床探进去摸索一番,跳下来,手里多出一串项链。

男带观音女带佛,项坠处,笑口常开的布袋和尚金光闪闪,那笑容似乎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他还没有走远,一定还在这座楼里,不,他现在一定没有离开十二楼。”李颂汉憋不住了,气急败坏的吼叫着;“黄警官,张警官,快去找,每个房间都要……护士,你一直在这里吗?”

他终于看到了对面八号病房的小护士,走过去问。

“他…他…向那里去了。”小护士指着走廊的另一边说。

“别着急,仔细想想,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他是一个人还是……”李颂汉没有再冲动,耐心的问。

“他抱着病人,向那边去了。”小护士的手臂一直没放下。

“那边……有什么?不是死路吗?我们去看看。”

“晚了,那里是手术专用电梯,他已经走了。”黄海一直跟着李颂汉跑来跑去,这时才开口。“那部电梯可以直达地下停车场,我们就是赶过去也来不及,你应该先通知楼下的同事和保安。”

江城医院的手术专用电梯安装在楼层的另一侧,与别的电梯不同,进入这部电梯需要先打开按键锁。十一点,张伟借着巡视楼层的机会,悄悄打开了那部电梯的十二层按键锁,手术专用电梯内没有监控设备。

“是是,我着急了。你们先去底层停车场。”李颂汉脾气不错,立即用对讲机联络楼下。

张伟跟着黄海走出病房,他们刚走到精神科病房的大门口,迎面碰到一群江城医院的安保人员。

看看手表,指针指向十一点二十三分。他们的反应未免太慢了一些。

“你认为,他现在应该在哪里?”电梯里,黄海问。

“不知道,反正不会在地下停车场。”张伟回答。

“为什么不会在地下停车场?如果他在那里停好一辆车,开车是离开这里最快的途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黄海表现的很随和;“反正不用我们负责,随便说说,也许,我们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大家都能想到,所以他才不会那样做。”张伟漫不经心的说。心里想:他让我打开十二层手术专用电梯,我还在电梯里留下了一把手术科大门的钥匙。

祝童一定在三楼麻醉手术科内,这个时候没有手术,里面就不会有灯光,监控也看不到他。

电梯一定会停在底层下停车场。

江城医院太大了,要找到祝童,大概要费点时间。

“你的脑子比我聪明。”黄海半真半假的说。

张伟半真半假的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今天晚上的奇怪举动可以瞒过李颂汉,但瞒过黄海就不太容易了。

“黄处,想什么呢?”张伟看到黄海嘴角的笑,问。

“李颂汉一开始就错了,李想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他不会让叶儿冒险。他不可能带着叶儿从窗外爬到十三楼;接下来,他一定会用做安全的方法离开这里,如果那条路走不通,他也许会让叶儿回到病房。所以,我们不必有什么顾及,全力追捕他。”黄海对祝童的了解更深。

“你是说全力追捕?”张伟想,如果黄海是今天晚上的总指挥,祝童还能如此顺利的把苏叶带走吗?

“至少我们尽力了。”

黄海抬头,对着摄像头的位置哈哈一笑。

七、漩涡(上)

位于三楼的麻醉手术科有十一间手术室,祝童站在第五手术室的窗前,悄悄观察着外面情况。www.65txt.com

祝童所处的地方距离江边不到五十米,因为是黑夜,江边比这里更暗,看不清楚。

一分钟之前有一艘江轮驶过,他看到泊在江边的小木船,江小鱼派人把船送来了。

如果不是顾及烟子,祝童现在应该顺第五手术室旁边的紧急通道下去,出口在楼后。

江城医院的前身是部队医院,临江是一道高达两米的围墙;围墙上有一道小门,虽然门上有大锁,但那样的原始锁具在小骗子面前毫无用处。

不走又能如何?这一夜好长啊。

祝童把目光转向身后,刚换下病号服,叶儿蜷缩成一团躺在手术台上,安静得像个孩子。

祝童但愿她真的睡着了,可现实是残酷的。黄海没能阻止精神科主任对叶儿用药,她现在的状况完全是镇定药物作用的结果。一旦药效消失,叶儿会表现得喜怒无常。

祝童希望能尽快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动手为叶儿治疗。他以前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还没想好该从那里着手。可是他知道让叶儿呆在西医手里是不行的。

叶儿之所以让他魂牵梦萦,几次想放弃都割舍不开,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她所独有的灵秀气质,是从她心灵里自然流淌出来的善良和对美好的执着。叶儿有知,一定不愿意以迟钝的状态活着。

想起刚才的情况祝童不禁后怕,他不知道叶儿身上被装上了追踪器。他抱着叶儿躲进七号病房的天花板,不可避免的要接触到叶儿的胸前。

叶儿项下的女儿玉不见了,被换成一个金佛。小骗子稍一想就明白了金佛内一定大有玄机,不是**就是信号发射器,也许是两者的综合体。

祝童如果不是躲在天花板上的话,那个李颂汉一定不会跑到十三楼转一圈,马上又跑下来。

想起来就好笑,实在也是有点运气。在十二楼,李颂汉手里的终端显示目标在楼上,在十三楼就显示在楼下,再先进的高科技也有盲点啊。

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二十八分。

不能再等了,祝童决定自己先去看看;叶儿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他拿出一根钢丝绳,用锁扣固定在窗户上,在腰间系上安全带装好登降器,深深的看一眼叶儿,然后从窗口消失了。

下降很顺利,祝童解开安全带又扯扯钢丝绳。看样子,这条绳子和配件都是高级货,完全可以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萧萧不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也不懂攀岩,但她知道好东西一定不便宜。

今夜云深,星月无光。好在重庆是个不夜城,对岸与背后的灯光让江岸上的景致依稀可见。

祝童没有动围墙上的小门,他先是闻到了香烟的味道,接着就听对讲机的声音,还听有人在低声说话。

祝童转到另一侧,悄悄爬上围墙,观察一会儿,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回到第五手术室,手表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三十五分。祝童又来到窗前观察片刻,忽然发现停在岸边的木船在横向移动。

这条路已经断了,李颂汉在外墙外布置了至少三个人。

水里还有人!不是烟子也一定是来自五品清洋的江家高手。

看着叶儿,祝童茫然的近乎绝望了,难道只能把她留在这里?

一定有办法,不要着急,冷静冷静。

祝童摸出龙星毫,炼化一丝冷冽的气息刺进印堂**。

闭目片刻,他跳起来,先从床下找出叶儿刚换下的病号服,接着把手术台前的高脚椅用几套消毒衣包裹住,塞进病号服。抱在怀里比试几下,感觉不太对头,又塞进去个氧气袋。

守在江边的三位警官已经在附近巡视了两圈,唯一有点可疑的是那艘木船,可是船上也没有人。重庆临江,这样的木船并不稀奇。

他们准备坐下来放松一会儿,猛然从围墙的小门内冲出一条人影,怀里还抱着个人形的物体,可怕的是他的速度,闪了两闪就跃上停在岸边的小船。

“站住,不许动。”反应快的一个已经掏出枪。

从他的位置到木船有三十多米,黑影根本就不在乎身后的声音,把怀里的东西放到船上,人已经跳进江水中。

木船开始向江心移动,等三位警官赶到,木船已离开岸边十米了。

“啪!”枪响了,凄厉的枪声击碎了大江的涛声,木船却离岸边越来越远。

黄海和张伟第一批赶来支援,此刻,木船已经在五十多米外了。

“不要开枪,船上有我们的同事。”李颂汉也赶来了,看着逐渐远去的木船说;“通知重庆水上警局,要求派出快艇支援。”

“他果然坐船走了。”望着在滔滔江水中飘摇的小船,黄海说。

“事后诸葛亮。”李颂汉带来的小王不满的说;“如果早料到他会乘船离开,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黄海没搭理他,对李颂汉说:“李处,出动水警的话有很大风险,这里是长江,不是护城河。万一……这件事该如何收场?你答应过,一定保证苏警官的安全。”

李颂汉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拨通了水警的电话。

黄海气的一顿脚:“我明天就离开重庆,这件事,和我没关系了。”

“好好,水警出动快艇前还要和我们联系,如果黄处认为不妥,让他们回去就是了。”李颂汉姿态很低,黄海猛拳砸在棉花堆里,有点不好意思了。

李颂汉又说:“我们就在这里开个碰头会,简单分析一下情况。小王,你先说。”

“从目前的情况分析,嫌疑人应该只有一个人,两次都是从外面发动袭击。”小王心思缜密,似乎是李颂汉最得力的部下,面对现场侃侃而谈;

“第一波攻击发生在十一点零三分。嫌疑人从十三层用钢丝吊下,把白磷涂抹到八号病房的玻璃上。白磷的燃点很低,只需要四十度,且燃烧的强度大,但在开始阶段很难察觉。所以病人才对着窗户大叫并按动呼叫器。当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八号病房吸引后,嫌疑人对七号病房发动了攻击。刚才我们看过,这种护栏都是从外面安装,固定螺栓都在外面。这是我们没考虑到的。他先趁着这边混乱从外面松开护栏的螺丝,然后通过窗户上的一个小孔对病房内我们的同事发动袭击,应该是使用金针之类的东西,针体很可能涂抹有药物。可是确定的是。我们在那边救火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第一步计划。”

七号病房的窗户并没有破碎,黄海和张伟都没有注意到玻璃上有小孔,但小王注意到了。他接着说:“第个时间点是在八号病房的火被扑灭的瞬间,李处长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的瞬间,嫌疑人卸下护栏打开窗户进入室内。这也是我们的第二个疏失。晚上,从外面看里面很清楚,从里面根本看不到窗外的动静。”

张伟心里说:这小子一定前途似锦,替领导考虑的真周到。

“嫌疑人进入七号病房后,先把门锁死,马上就开始释放烟雾,用的还是白磷。只不过分量比较在八号病房用的要多几倍,我估计,大概有三倍。他趁着烟雾打开天花板,抱起苏警官躲进去。之前把护栏推开并使窗户大开。所以我进去后,第一判断会认为他顺着钢丝绳爬到十三层或下到十一层了。等我们离开病房,他再从天花板下来,离开病房,乘手术专用电梯逃离现场。我们第三个疏失的地方是,没有仔细检查楼层内的所有通道。奇怪的是,十二层是精神科病房,几乎没有病人需要动手术。手术专用电梯通道一只处于锁闭状态。从这些简单的东西初步分析,嫌疑人身体强壮而敏捷,且头脑冷静胆大心细,应该是个惯犯。发动袭击前进行过充分的准备工作,对江城医院的情况十分熟悉。我认为,他手里一定有江城医院的建筑设计图和楼层分布图。我们刚刚知道住院部的十三层是行政区域,晚上没有人,只有一个保安值班。所以我认为,他既然选择了从水面离开,附近一定藏有快艇,木船速度太慢,不是他的最佳选择。我认为,应该让水警封锁附近区域的水面,请地方同事组织人马,搜查江边,特别是对岸。没有了快船,他跑不远。”

木船已经驶过江心,李颂汉几乎马上就开始用手机对外联系,要求增派人马搜查周围,尤其是对岸。

“说了半天,你们还是不想罢手!”黄海瞪着李颂汉,怒道;“你的军师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个惯犯,我以为,你今天就是把这长江截流水抽空,也不可能抓到他。”

“都是为了工作,黄处不要闹情绪嘛。”李颂汉打完电话,追着黄海的劝道。

到底,黄海无论家庭背景还是身份都是不好轻易得罪的;在上海,黄公子曾带着陆战队进入闹市区砸毁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夜店。

“我今天就是闹情绪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抓他,甚至用自己的战友做诱饵。李处,你很好!如果苏警官有什么不测,我拼着这身警服不穿,也要把你拉下水。”

黄海冷笑三声,眼睛刀子般在李颂汉脸上刮了几刮。

七、漩涡(下)

李颂汉尴尬的笑道:“不会有危险,我们调查过,他把苏警官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你呢?你把苏叶当成筹码,她的性命安危在你眼里一钱不值。(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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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处言重了……”对着黄海远去的身影,李颂汉陪着笑。

“李处,水警的快艇已经出港了,向我们核实问具体位置。您看……”小王来到他身边。

“这还用问?让他们以最快速度赶来。”一转脸,李颂汉就如变了个人,表情刚毅而严肃。

木船在江心看似很平稳,下面水中却暗流翻涌。

祝童把人形包裹放到船上马上就跳进江水,从下面推着木船向对岸移动。

开始的几十米很平静,没有人来打扰他。

但祝童知道,周围一定有清洋家的好手,他们只是在寻找出手的时机,江心处波涛翻滚暗流涌动,应该是不错的地点。

木船还没有移动到江心,就遇到一个大大漩涡。那里,湍急水流带起数不清的漩涡,

漩涡极强的吸力要把祝童拉进江底,他左手死死扣住船帮,右手的指尖夹着一枚锋利的手术刀。

祝童的水性来自大海,得益于蓬麻功的坚忍,七年前他就可以在波浪更大的海里潜行三分钟以上;可在水里激斗就是外行了。他在山东海边生活的六年里练出了一身不错的水性,却从未想过要练什么在水中格斗的本事。

在水中,不只是祝童引以为傲的祝门秘术和灵便的身法全无用处,用来保命的龙凤星毫和金针也变成了废物,所以,他才从第五手术室里了一把手术刀。

手术刀虽然不大,刀刃极其其锋利,在祝童手里能轻易划开水靠,最适合近身交手,至少能让对手有所顾及。

漩涡深处有袭来一股尖锐的暗劲,祝童急忙躲闪。

可是在水里闪避不会太灵便,祝童右小腿一麻,中招了。

对方用的是弩箭,祝童再也不敢托大,翻身跳上木船。他第一时间拔出弩箭,摸出龙星毫封闭周围的**道。

刚忙完这一切,船边冒出一颗人头。

“千面独狼,滋味如何啊?”满脸的水渍遮不住烟子的微笑,她是那么开心,祝童受伤了,伤在她手中的弩箭下。

“烟子,谢谢你给这一下,现在是你欠我。”祝童平静的说;“放我们走吧,她有病我有伤,你还想怎么样?杀了我们?”

烟子把半个身体探出水面,木船里躺着个人,应该就是那个讨厌的女警官了。

“我不想怎么样,谁敢杀你啊!你如今是上海滩身家亿万的上流人物,如果死在我的手里,岂不是罪孽深重?”

“那就让我们走。”

“可以啊,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可以走,她必须留下。”烟子满脸怨毒,咬牙切齿的说;“我会在江家村修一座别墅,好好照顾你的小情人。”

祝童抬起右手,烟子嗖的一下消失了。片刻又浮上来,却看到祝童在整理湿湿的头发。

“你在说谎,烟子,你知道我的厉害,你害怕我,你不会把叶儿带回江家村。你很清楚,我只要今天能活着离开,你和江家村会面对什么?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是清洋家的家主更要三思而后行,动手之前应该想清楚,我如果死了,你会有什么下场,清洋家会遇到什么样的命运。”

“用不着祝公子提醒,我想得很明白。”烟子变得平静了;“哥哥被汉水尹家打败,藏剑洞毁于大火,清洋家的根基也被烧掉了。我们原本就在水上讨生活,不该上岸去。杀掉你或许会引来江湖道的追杀,如今的清洋家也承受不起。你想带着她离开很容易,只要答应两件事:保证明年的江湖酒会上清洋家一定不会被逐出八品江湖,让正在调查我们的人离开重庆。大家都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我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发生。我知道,你一定能办到。也只有你能帮五品清洋渡过这次难关。”

“混江湖是男人的事,烟子,回去吧。我做不到。”祝童轻轻摇头,他不可能保证五品清洋不被逐出八品江湖,更没资格让黄海离开重庆,放弃对江家村的调查。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烟子的脸色变得苍白,深深的看一眼祝童;“小骗子,你死了,我会找个最隐秘的地方,以妻子的身份替你修一座坟墓。这辈子,我就在那里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也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烟子从水面消失了,攻击几乎同时开始。一枚鱼刺刺破船底,正在人形包裹头部所在的位置。祝童急忙移开包裹,如果叶儿在那里,这一下已经去了半条命。

祝童心里大怒,烟子疯了,清洋家的人都疯了。他深吸口气,缓缓吐出,等待着将要到来的疾风骤雨。

船边探出个脑袋,还很年轻,看上去愣愣的,冰冷的眼里却有一股浓重的恨意。

“我叫江小冷。”他说话了;“不是因为你,烟子已经是我的婆娘了。你抢走了我的女人,我杀掉你的女人……”

“不要废话,杀死他。”烟子冒出头,手里的弩箭对准船上。

祝童扬手对着江小冷射出一把金针,身体从木船的另一侧滚进水中。

又是一个漩涡袭来,祝童这次没有抗拒,而是顺着漩涡的力道潜入江心。

他不相信,长江里的漩涡比大海中的漩涡更厉害。

外面是黑夜,水中更是一片漆黑。

祝童从漩涡的底部脱离,让身体顺着水势上浮,不敢有丝毫动作。他明白,在这样的情况判断一个人的位置必须依靠对水流的感觉,烟子还罢了,使用已然弩箭证明,她的水中功夫平常。威胁最大的是江小冷。

之前,祝童完全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个人,想起与烟子初遇的情况才有点明白;她那时一个人到川北流浪,是为了躲避江小冷。

有东西从右后方快速接近,祝童装作没有察觉,继续缓慢的上升。

双方的距离只有两米左右,祝童的右手猛然挥出。

几乎同时,他知道自己错了。那不是人,而是一条鱼,是一条被他腿部的血腥吸引过来寻食的大黑鱼。

手术刀从鱼嘴处划过,把大黑鱼的半个鱼嘴切下。

江小冷出现了,他藏在大黑鱼身后,看祝童招式用老,把鱼刺毒蛇般刺来。

这片刻,水粘如铁,祝童似乎力闪避只能勉强躲开正面,眼看着鱼刺刺入自己的右肩。

江小冷刚要收回鱼刺,祝童的左手探过来,稳稳的抓住他持着鱼刺的右手腕。同时,手术刀破开护腕,深深的扎入江小冷手腕血管密集部位,轻轻一划。

江小冷大惊,水中格斗最忌讳纠缠到一起。人为了活命会爆发出不可想象的力量,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也会死死抓住不放。要命的是,他知道自己的右手废了,筋脉、血管都被切断。

祝童已然知道在水里自己不是对手,撑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他抓住江小冷的手腕,身体开始向下沉。

清洋家水上的功夫厉害,可他们终究还是人,不是鱼也不是鳖。也许他们闭气的功夫比常人厉害,蓬麻功坚韧的特性让祝童有信心拖垮对方。

两人纠缠在一起不断下沉,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江小冷拼命挣扎着,鱼刺几乎要穿透祝童的肩膀。两分钟过后,江小冷嘴里冒出一串气泡,挣扎变得无力了。

祝童也几乎到了极限,他拉着江小冷快速升上水面,终于呼吸到富含氧气的空气,头脑也变得冷静。

江小冷还没有死,祝童一直扣住他的手腕,能感觉到脉搏轻微的跳动。

江小冷之所以窒息,与这处要害被伤有很大关系。如今的难题是,祝童不能让江小冷死在自己手里。

木船在二十米外,必须把江小冷弄到船上。

可是,木船上的情况让他诧异,竟然有两个人在船上激斗。

是尹石风!看到有朋友来帮忙,祝童心里涌起一阵暖流,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他并没有帮过尹家姐弟什么,认识的时间也不过十几天;可尹石风如今在为他拼命。

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肩上的伤处钻心彻骨的痛。他不敢拔出鱼刺,只能用左手拉住江小冷,双脚踩水艰难的地向木船方向移动。

岸上,李颂汉虽然没有危险,头比祝童还要痛。

王手里的对讲机忙个不停,不断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警局派出的来江城医院支援和去对岸搜索的人员都被堵在路上,两个位于咽喉部位的路口同时发生状况。

通往江城医院的路口发生车祸,一辆摩的撞到一辆奔驰车上,并因为汽油泄露造成起火燃烧。

对岸的情况更离奇,一个棒棒喝醉酒了发酒疯,用石头和棒棒追打过路的车辆。

两处地方都发生了交通拥堵,现场警官说,需要十几分钟才能疏散开。也就是说,至少半小时内不可能有赶来支援。

水警方面的消息也不太好,派出的四艘快艇有两艘出现船体渗水,为了保证人员安全,现在已经返回了。不过他们表示已经另外派出两艘新快艇,半小时内一定能赶到这片水域。

“半小时!快艇到这里需要半小时?他们根本就还没出来。”李颂汉愤怒了。

“快瞧,江上有状况。”小王拿着一只摄像机,通过镜头观察着江上的情况。

黄海和张伟走了,李颂汉身边的人却多了,足足有十几个。那一枪,把他安排在周围的所有人都调过来了。

李颂汉看一眼江心,在两岸灯光映照下,隐约能看到原本空荡荡的木船上忽然出现两个黑影,此起彼伏高低斗得分外激烈。

“吇啷!”虽然相距如此远,众人先是看到木船上爆出一蓬火花,接着听到一声尖利刺耳的金属撞击摩擦声。

木船从当中断为两截,两个人影也消失了。

“苏姐。”小王惊得跳起来,不顾一切的要冲入江中。

李颂汉被惊呆了,看着木船的碎片顺水漂浮,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警官还在船上,没有木船,她……

李颂汉不敢再想下去,苏叶如果不幸了,不只是黄海会找他拼命,身边的同事和战友不会原谅他,重要的是必须要有人对此负责。这个计划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他在主导,马上就挥舞起来的大棒一定会落在他头上。

“通知水警,让他们加快速度。会水的,跟我来。”李颂汉迅速跑向江边,接触到冰冷的江水时,上衣、裤子和鞋子已被丢在身后的江岸上。

八、内外(上)

祝童在江水中载浮载沉,尹石风托着他的头把他拉向岸边。www.65txt.com(

没想到烟子会如此疯狂,除了江小冷还带来了另一个清洋家的高手,如果不是尹石风适时赶来,祝童此刻已经陈尸江底了。

尹石风也受了伤,不重,被烟子的弩箭射中手臂。

木船已经解体,江小冷被烟子救走了。

只是,她也发现船上没有叶儿。

“尹师兄,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大哥。”

到岸边了,祝童忍着腿部疼痛勉强挣扎起来,对着尹石风纳头就拜。

“这可不行,使不得,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你是我的朋友。你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尹石风不好意思的扶住祝童;“要谢你就谢秦大哥,不是他,我就是有本事也帮不到你。”

祝童这才看到秦可强站在黑影里,岸边还停靠着一艘橡皮艇。

“忍着点。”秦可强走过来,看到插在祝童肩膀上的鱼刺小心的抓住,作势要拔。

祝童连忙道:“等等。”

鱼刺已经伤到骨头,这样的痛苦他不是承受不起,能不疼的话还是不疼的好。

他在身上摸索半天才找出龙星毫,封闭住肩部**位,说:“好了,秦大哥温柔点。嗯哼……都说了要温柔,对希兰姐你可没这么粗鲁。”

祝童说笑着,尹石风已经查看过伤口,涂上伤药并包扎起来。

接下来要处理的是祝童腿上和尹石风胳膊上的弩伤。

伤口虽然不大却更麻烦,烟子的弩箭上涂有毒药,两处伤口周围都已经发黑并红肿了。

好在烟子在水里埋伏的时间比较长,弩箭上的毒药经过水浸已已经很淡了,用上秦可强带来的拔毒膏,问题不算很大。

处理完这些,秦可强又拿出两套衣服让两人换上,这个时候,水面上传来急促的汽笛声,两艘水警快船闪着警灯出现在江面上。

“秦大哥,尹大哥,你们快走吧,马上这里会有很多人。”祝童说。

“你呢?”尹石风诧异道。

“我要回去,叶儿还在医院。”祝童看着江城医院的灯光,坚决的说。

“小心点。这个你拿着。”秦可强没看到苏叶,早知道祝童不会与他们同行,把一直手表呆在祝童腕上。

他知道如今的情况,拖的时间越久,周围赶来的警方人员就越多,祝童再次潜回江城医院的风险就越大。时间紧急,没时间说废话,和尹石风挥挥手就放祝童走了。

祝童曾经有过一只同样的手表,可早就丢到日本了。这一只与那只一样,都是个微形密码机。心里不禁感慨,科技越来越发达,传递信息的渠道却越来越方便快捷,可值得信任手段却越来越少了。

十分钟后,祝童再次回到江城医院麻醉手术科的五号手术室。

叶儿安静的睡在手术台上,一切与他离开事一样。

祝童长出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下一步该怎么办?祝童把叶儿抱在怀里思索着。

离开医院肯定不现实,特别是今天晚上,江城医院周围有太多的警察,就是要走也必须等到明天。

一直在这里等也不安全,天一亮,安静的手术区会变成医院最繁忙的地方。也难怪,有句话说的好,买药的不如玩刀的。

一场手术下来,几千块钱轻松就到了医生口袋里,还不用冒着开大处方被查处的危险。海洋医院的手术室从来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不只病人需要预约,医生想做手术也需要先来麻醉手术科挂号、预约。

这里不行,哪里又是安全的?

祝童在苦恼,李颂汉也不轻松,可算是灰头土恼。

江城医院的保卫处是他临时征用的办公室,也是这次行动的指挥部。通过安装在医院内外的上百个摄像头,从保卫处的监控室能看到大半个医院内发生的实时情况。

黄海和张伟早就回来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水警还在江上打捞,可是谁都知道找到苏警官的希望及其渺茫。

“李处,你必须给大家个交代。苏警官不是我的人,也不是你的人,她属于中央驻上海金融工作小组,工作关系在上海市公安局财务处。严格的说,苏警官属于后勤保障人员,在我这里负责财务审计。可是,你非要把苏警官当成一线刑警使用,说什么引蛇出洞,你明明知道李想在她心里的分量还逼着她去江家村,致使苏警官突发精神分裂症。苏警官病了,你还要利用,说李想有个外号叫‘神医李想’,一定不会放心让西医治苏警官的病,继续行驶你的狗屁引蛇出洞计划。更不可原谅的是,你不该不顾苏警官的安全,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对他们紧追不放。”

黄海越说越生气,抓起一直茶杯摔到地上;“你以为你是谁!”

“黄处,话不能这么说,现在还不能确定苏警官已经……我向你道歉,向大家道歉。无论如何,我要对这件事负责。”

李颂汉刚说了句套话就发现不只是黄海,房间里几位警官的脸色都不好看。叶儿来重庆不过短短的十几天,却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信任和喜爱。周围除了他紧急调来的小王,都是黄海专案组的人马。

追捕李想和余小江的行动从严格意义上说不太符合程序,李颂汉因此也没敢麻烦当地同行的支持。况且,他所属的系统和公安系统的关系还比较微妙,李颂汉只凭一份命令就接管了专案组,并没有得到大家的完全认可。

黄海并不认账,冷着脸说:“我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上报了,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你无权动用专案组的人员和设备。”

“李处说的不错,还不能确定苏警官已经殉职了。”小王站出来说话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争吵和推卸责任,而是抓紧时间理清线索。我请大家安静下来,先看一段资料。这些是我刚才在江边拍到的。大家一定没见过江湖高手之间的较量吧?很精彩!”

王不等李处或黄处表态,就把手里的摄像机链接到电脑上。

画面虽然模糊,可木船上发生的情况大致被拍到了。

房间里虽然都是见多识广的警官,这样东西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间,黄海和张伟都被吸引住了。

资料不算很长,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大家很快就看完了,然后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他们都感到了震撼!

“从资料上显示的画面上,我们能得到几个很有意思的信息。”小王操纵电脑,把资料用慢速播放。

“第一,大家可以看到嫌疑人,也就是李想,至始至终都在水里推着木船,而不是坐在船上用船桨。那样速度会快一倍。本地警方在对岸发现了一艘装满油的快艇,按照常理推断,他应该急着登上快艇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手枪的有效射程是五十米,如果说在刚开始他这样做是为了自保,可江心距离岸边已经超过一百米。那时,他依旧没有上船。由此我们可以断定,李想先生已经察觉到江上有人要拦截他,不上船是为了防备来自水下的袭击。还有一点可以佐证我的判断,他事先安排了帮手,并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奇兵打败了对手。

“第二,李想在这次拦截中受伤了;我们可以看到他从水里浮上来时肩膀上插着个东西,估计应该是鱼刺一类的器械。他受伤了,这证明他事前并没有安全过江的把握。第三点,木船在最后阶段碎掉了。有意思的是,踩碎木船的不是李先生的对手,而是他的朋友。由此我们能想到什么呢?”

王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效果。缓缓说出了结论:“我的判断是,苏警官并没有在船上,她现在还在这里,在江城医院的某个角落。嫌疑人李想,也在这里,他要照顾苏警官,一定会潜回医院。”

“对对对。”李颂汉似乎被打了鸡血,脸上的晦涩一扫而光;“李想是个很小心的人,为了保证能带着苏警官从医院离开,他至少安排了两条线路。水上是一路,陆上还有一条通道。十一点四十分,他在两个路口同时制造了交通事故。”

李颂汉走到墙边拿起一根教鞭,墙上挂着一副地图,江城医院周围的交通地理图。

“各位请看,这是发生交通事故的两个路口,我们先看第一个路口的位置。从市区到江城医院有三条路,其中两条必须经过这个路口。另一条路沿江路要绕个大圈,很少有人会走那条路。第二个路口在对岸,它所是通往江边的必经咽喉。刚才小王说了,本地警方在对岸……就是这里发现了一艘快艇。他为什么要在这两个路口制造交通事故?答案很明显。把这个路口堵塞就切断了支援力量到达的时间,为他的逃跑争取了至少三十分钟的时间。他如果走陆路的话,会从沿江路走。大家请看第二个路口,在这里制造交通事故能切断警方到达对岸的他藏船地点的路线,同样也能阻止三十分钟以上。水警刚刚传来的消息,有人潜入水警码头,使用利器破坏了至少三艘快艇的船底。他这样做,同样延缓了水警出警封锁江面的时间,依然是三十分钟。”

“都是三十分钟,这还是我们所知道的。李想先生为什么这样安排?我认为,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在接应他,如果他不能在指定时间到达,接应人应该会放弃行动。我询问过110指挥中心,今天晚上……现在是凌晨一点,昨天晚上十点钟,三院送到修理厂检修的一辆急救车失窃了。他带着个病人不可能在市区停留,如果乘坐急救车的话,效果不用我说。小王分析的很好,李想先生很在意苏警官,他不会带着苏警官涉险。在明知到江上有人拦截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带着苏警官登上那艘木船。刚才我们都看到了,他的朋友毁掉了木船。情况已经很明显,苏警官根本就没有离开江城医院。李想现在身上有伤,即使回来找到苏警官,也不可能在那么多眼睛监视下离开。”

八、内外(下)

轮到黄海和张伟无话可说了。www.65txt.com

在心里,张伟把小王掐死的心都有。

他们虽然坐在这里,得到的消息一点也不少,甚至比李颂汉更灵通。张伟也认为叶儿没有离开医院,无他,张伟知道祝童的对手是江家,是精于水上功夫的五品清洋的高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祝童不可能带着叶儿冒险渡江。

张伟由此判断出江上生的一切只是祝童放出的烟幕,等所有人都认为苏警官殉职,李想逃走了,江城医院的戒备会完全放松,他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把苏警官带走。

黄海也不相信祝童会带着叶儿冒险,他的信心来之张伟,他早知道祝童和张伟之间不清不楚的,刚才探问过张伟的看法。\所以才会对李颂汉起突然袭击,一方面是为了夺回主动权,把李颂汉赶出本属于他专案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暗助祝童。

如今,因为小王的高明分析,主动权已然回到李颂汉手里。

“苏警官已经脱离我们的掌握两个小时,她需要在明天早晨五点之前接受药物治疗,我们还有不到四小时,否则……”李颂汉站在地图前做默然壮,很快就抬起头提高声音说:“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但为了苏警官,为了我们的战友,请大家坚持。我决定马上展开搜索行动,就是把江城医院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们。现在,江城医院内外一共有六组警力,其中有三组必须留在外围守住各个出入口,加上我们,能动用的人手还是六组。\我知道,仅凭这些人手不可能在三个多小时内搜遍偌大的医院。可是,我们可以动人海战术,把医院内的安保人员和所有值夜班的医生护士都动起来,他们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病人是医院的衣食父母,医院有责任保证他们的安全。”

张伟倒抽一口凉气,他知道,祝童大概还躲在三楼麻醉手术科的某个房间里。如果李颂汉动人海战术,祝童能躲在哪里?

没有办法,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张伟以为祝童不是傻瓜。如果觉情况不对,离开苏警官自己溜走还是很轻松的。毕竟,他头顶带着“神医李想”和“千面独狼”两个响亮的名号。前一个名号代表他对医院很熟悉,后一个名号表示,他精通易容术。\

“李处说的很好,我补充一点。”小王等李颂汉说完,大家要开始行动时开口了;“李想先生对江城医院的熟悉程度比在这里工作的的医生护士要深。我刚刚现,江城医院使用的是蓝精灵医院管理系统。据我所知,这套系统的第一个使用上海的海洋医院,当时,李想先生是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主任。蓝精灵的开、上海@图科技的技术总监台海言先生,曾经是李先生的得力部下。所以,请大家在搜查的时候需要分出主次和层次,把监控区域和非监控区域区别对待。他很清楚哪里可以去,哪里不能去。这样做可以让大家节省时间和精力。”

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因为黄海与祝童有过多次接触,比较熟悉他的姿态,李颂汉布置给他的岗位就是在保卫处看监控画面。\小王被作为黄海的助手也留在监控室。

“小王……真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黄海很感兴趣的看着小王,说。

“黄处太客气了,我的名字是王文远,叫我小王或文远都可以。”

“那就叫小王好了。”黄海豪爽的笑笑;“你刚才的分析很有水准,如果让你作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你认为他最可能躲到哪里?”

“我不知道。”小王诚实的说;“不瞒黄处,虽然动用了这么多人,李处把整个医院都惊动了,可是我对行动的结果并不乐观。”

“为什么?”黄海熬夜需要抽烟,顺手递给小王一支。\

“谢谢,我不抽烟。”小王接过来,又放回黄海的烟盒,说;“只是一种感觉,我们总喜欢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是天网……黄处,在医院里,天网上有漏洞。李想先生对医院有很深的了解,他善于把握人心;医院的医生在他眼睛里没有几个干净的。”

“你担心他会利用医生?”黄海做深思状。

“我不知道,黄处。我只知道只要看好这几处地方,他就跑不了。”小王坐上操作台,调出几个监控画面;“无论他以那种方式离开医院,都必须从这几个地方经过。我已经建议李处设置路岗,所有从这些地方过的人必须接受检查。可是……”

“可是什么?”黄海问。

“可是,我在想,我们每个组只有两个人,如果某个组在医院的某个地方现了李想先生。\黄处,你认为我们抓住他的可能性有多少?”

“你认为呢?我们有枪,应该有很大机会。”

“我认为只有一成的机会。”王文远调出江心之战的画面,用软件处理一下重新播放给黄海看;“李想是搏击高手,他如果想逃跑的话,除非他放不下苏警官,否则,我们不会有任何机会。他会在我们看到他之前现我们。”

“小王,你很高明。”黄海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小王,也不只是欣赏。

“黄处夸奖了。”小王已经开始工作了,回过头认真的说;“黄处,现在的搜查都是基于我的分析,如果结果并不令人满意,或有别的消息传过来,请黄处手下留情。\”

“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一个聪明人。”黄海拍拍小王的肩膀。

论年纪,他比小王也大不了多少,不超过两岁。可黄海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未来不可限量。

三点,四点,五点,随着一个个时间点的到来,对江城医院的搜查进入疲惫阶段。

指针随着惯性跳过六点,七点。

到七点时,李颂汉不得不宣布停止对整个医院的搜索。

医生护士要交接班,医院毕竟是救死扶伤的所在,每天都会有大批的病人前来就诊。医院的病房里,有不少危重病人需要照顾,李颂汉不可能再折腾下去了。\

重庆警方的支援人员也回去了,地方上本来就警力紧张,他们要维护地方治安,哪个警局都有不少积案需要处理。

窗外的长江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时间已经到了八点,江城医院保卫处内气氛沉闷而压抑,几乎所有人都被被困倦和深深的挫折感击垮了。

他们早习惯了熬夜,可他们在江城医院的两座主楼和辅助建筑中进进出出忙碌了整整一夜。重点区域搜索过多次,非重点区域搜查了两次甚至三次。

上百人对医院进行的拉网式搜索,竟然毫无所获,李想和叶儿似乎蒸了。

毫无所获并不准确,他们抓到了六名潜入医院图谋不轨的小贼,并在心血管科病房里抓到一名被公安部网上通缉的杀人犯。\

还有就是一些比较不好定性的内部问题,所谓不好定性是因为作风问题已经不是什么问题。搜查人员在对储藏室之类、准备间之类的区域搜查过程中,遇到了两个不光彩的场面,且引了一些激烈的小事件,已经移交给院方进行处理。

多数人已经开始怀疑王文远之前的判断,李想和苏警官真的还在江城医院吗?

唯一的现来自张伟带领的小组,他们在麻醉手术科的五号手术室找到了李想停留的痕迹。

可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那些痕迹只能证明他们曾经到过那里,并不能证明他们现在还在医院。

李颂汉再次被弄得灰头土脸,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可越是这样他越能感觉沉重的压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水警派人送来一个东西了,他们也在长江里忙碌了半夜,打捞到了一件江城医院病号服上衣。通过比对号码,正是苏警官身上的那件。

黄海再次飙了。

“现在你满意了?李处长,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黄海抓着湿漉漉的病号服在李颂汉面前抖动,双目冒火脸色通红。

“请相信,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结果。”李颂汉苍白的辩解毫无力量。

偏偏这个时候他的得力助手不在身边,王文远在监视器旁熬了一夜,得到五号手术室有现消息就赶过去进行现场勘查,现在还没回来。

“我不相信!你不就是为了抱某人的大腿升官吗?别忘了了,我们是人民警察!苏警官也是人民警察……”黄海完全撕破脸,指着李颂汉的鼻子痛斥他草菅人命,为了一己之私,拿同事的生命安危做赌注。

这件事仔细说来很微妙,房间里的很有几个人知道点内幕。

李颂汉费劲心机要捉住李想其实只是表面文章,真正的较量在另一层面上。

黄海正是利益一方王向帧的准女婿,而李颂汉以他的特殊身份代表着另一方。

所以,大家都只是听,或装出劳累过度的样子,闭目养神。

在内心,他们都不太相信苏叶已经殉职了。那般美好的一个生命,不会如此轻易凋零。

王文远回来,他的状态比还算正常。眼不红、耳不花,步伐轻盈,年轻就是好啊。

他没有参与黄海和李颂汉之间的争吵,也没有回应李颂汉投来的充满希冀的眼神。他打开电脑进入江城医院的的内部管理系统蓝精灵,调出医院的三维全景图。

“他会躲在哪里呢?一定有个隐秘的漏洞……”王文远移动鼠标,在屏幕上一点点搜索探寻着。

九、空中花园(上)

重庆多云多雨多浓雾,阳光就属于稀缺资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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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医院的前任院长是位雅人,两座大楼在他手里拔地而起。

楼顶被雅人斥巨资布置成一座空中花园,并将院长办公室安置在联体大厦门诊楼的最高处,十八层。

工作之余步入空中花园,坐在玻璃花房里沐浴春天的阳光,远观大江穿行山城的迤逦,俯瞰都市夜景,都是既能陶冶性情又能调养精神的好习惯。

可惜,雅人也是人,也会被一些不屑的东西所惑,比如金钱,比如美人。

一个雾气沉沉的清晨,雅人从他最喜爱的空中花园跳了下去,飘呼哉投身于大江之中,最终也没有浮上来,留下一堆难解的谜团。\

这一任江城医院的院长虽然还在以前的院长办公室办公,却始终对空中花园有某种排斥心理。

他不喜欢花花草草,却有一个奇怪的嗜好,养猫。

于是,曾经的空中花园就成为一个猫的乐园。

花园的凉亭被改造成了猫舍,里面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居住着几十只品种各异的猫咪。

阳光玻璃房被锁了起来,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原封不动保留着。

如今,祝童和叶儿就躲在玻璃房内。他并不清楚空中花园的历史,白天不比黑夜,江城医院所有的犄角旮栏都失去了隐身的价值,躲到这里是无奈的选择,只是对花园里因为长时间没人照顾修剪而变得荒芜杂乱的花花草草感到惋惜。\

另一个原因是,空中花园虽然也属于监控区域,可此处安装的摄像头已经被雷电击毁了。

祝童安顿好叶儿就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

玻璃房内有软椅、有茶台,东东墙上挂着个桃木钟馗神像,墙角有个龙王神龛,里面供奉着千手观音神像。西墙上挂着只半米高的十字架下,安放着一只硕大的水晶球。

最奇怪的南墙,正面挂一只太极八卦图案的青铜照妖镜,左边是招魂幡,右边是天蓬尺。

整个玻璃房内竟然有道家、佛、基督三种教派的法器,且都是驱鬼震邪的东西,与其说是一处修身养性的所在,不如说是一处闹鬼的鬼屋。

没有人更好,管他闹不闹鬼,祝童如今正需要一个别人不敢轻易踏足的所在。\

刚过去的那个夜晚是漫长而惊险的。

祝童抱着叶儿几乎每过十分钟就要进行一次转移,他们从三楼开始移动,江城医院几乎所有没有监控的地方都转遍了。

最危急的时刻是在天亮之前。

祝童和叶儿被堵在底层停车场,如果不是某个保安不小心碰到一辆汽车,引起十几辆汽车的防盗装置出刺耳的报警声,他趁机打开多辆私家车的后备箱、并选择空间最大的一个和叶儿躲进去,根本不会有如今的轻松。

就是这间玻璃房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进来。空中花园属于重点区域,曾经被三组人搜查过,玻璃房的门锁也不是祝童打开的,地面上的灰尘早已被人踩乱了,遮盖家具的罩单也被好奇的猫咪拖到引无人管理而疯长的葡萄架上。\

叶儿的情况还算稳定,她在五点半的时候醒过来两分钟,祝童怕她哭闹,用凤星毫让她沉入更深的睡眠。

可是,一个大活人不能总在睡眠状态,叶儿需要吃喝拉撒,呆在这里短时间还可以,时间长了总要出问题。

祝童坐在茶台前,打开茶坛,内部已变得漆黑,隐约还有一股怪味,里面的茶叶早变质**掉了。

拿起紫砂壶。外表虽然光鲜,入手的感觉滞涩,证明很久都没有使用过了。

空中花园的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祝童抱起叶儿,轻轻关好玻璃门,跳到到葡萄架上。

郁郁葱葱的葡萄叶并不能完全遮住祝童与叶儿的身体,但谁抬起头向上看都不会太仔细。小猫们对陌生的侵入已经逐渐习惯了,他身上有股奇怪的、让猫狗们畏惧的味道,祝童到哪里,小猫们就会自动躲开。

来人是位儒雅的中年男人,衣着讲究器宇轩昂,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两手端着个大号猫食盆。

原来是院长来喂猫了。祝童松口气,这个人不会进玻璃房,他连看都不会看。

中年男人边喂着猫边打电话,都是向朋友打听与昨天晚上的搜查有关的事。

祝童就在他的头顶上,每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听到几句对方的声音。\

他麻烦的朋友实在是太多了,同样的问题,他翻来覆去问了十几个朋友。

“这个人心里有鬼啊。”小骗子逐渐品出点怪异的味道。他特别关注的是主持搜查是人是谁?从哪里来?以及之类的背景问题。

半小时后,他心里有确切答案,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一个女人,两个人卿卿我我说了好些肉麻的话。

来人走了,祝童也知道了中年男人的身份,江城医院的现任院长,刘之祥。

刘院长至始至终都没去玻璃房,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祝童想了一会儿把叶儿安置回玻璃房,想着该去找点吃喝的东西了。\

江城医院保卫处内,黄海与李颂汉又争吵起来。

黄海坚决要求从江城医院撤离,而李颂汉坚决不同意。于是两个人一拍两散,黄海带着专案组成员离开江城医院返回驻地,李颂汉和王文远留继续追捕李想并寻找苏警官。

黄海还不错,同意了王文远的要求,把身手最好的张伟留下来配合他们的工作。

送走了黄海同事们,李颂汉第一时间请求上级加派人手,几分钟后他把电话放下,说:“小王,你认为他们还在这里吗?”

王文远很肯定的点点头:“一定在,我刚检查过五号手术室,地板上现了很清晰的足迹,只有湿润的鞋底才能留下那样的痕迹,门边的墙壁上还现新鲜血迹。\五号手术是间无尘手术室,有专人负责卫生。他一定回来了,并且确实受伤了。过去的一夜我们辛苦,他也不会轻松。白天对于我们更有利,苏警官是他的最大拖累,在没有确定安全之前,他不会冒险离开。”

“这么重要的情况,刚才你为什么不说?”李颂汉有点恼怒的质问道。如果他和黄海争吵的时候王文远说出这些话,现在应该是另一个局势。

“黄处一定会走,我说了也没用。”王文远轻轻道。

李颂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马上道歉,说上级已经答应加派人手,要求他们坚持岗位到下午两点之前,援兵那个时候才能就位。\

李颂汉接下来征求两个手下的意见:如何在援兵到来之前阻止李想离开江城医院?

“空城计。”小王看张伟没有开口的意思,回答道。领导问话了,没人回答总是难堪的。

“我们从本地警局借不到人手,借几辆警车应该不算困难。我们可以在大门口和门诊楼前面各停一辆警车,侧门再停一辆。李想现在已成惊弓之鸟,看到警车就会想到周围有被封锁了。我和张警官换上警服守住大门和侧门,李处在这里看监控,应该就可以了。”

李颂汉采纳了王文远建议,一番联系后表示,十分钟之后,三辆警车就能到位。

接着开始布置工作,他强调下一步的主要工作是寻找苏警官而不是抓捕李想。\

张伟想,有区别吗?根本就是换了个说辞;张伟他更不以为然的王文远坚持要让他留下。

他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才能让祝童知道江城医院周围已经没有多少警力了?如果中午之前不离开,下午将承受更严密的搜查。

九点,祝童用半小时在葡萄架上搭建出一个舒适的床铺,把叶儿安置上去。除非是有心人,否则很难现叶儿。

九点半,祝童出现在门诊楼一层大厅里。

他穿了件白大褂,头梳得纹丝不乱,加上黑框眼镜和实习医生的胸卡,没人会怀疑他就是那个让医院一夜不得安宁的李想。他右手提着个饭盒,里面是从职工餐厅买的米粥和包子,左手是个食品袋,里面是一些营养品和水果。

隔着玻璃门,祝童远远的看到了站在医院大门前的张伟,他穿上笔挺的警服是那么威武挺拔,进进出出的人第一眼就会被他吸引。

祝童脑子里充满的疑惑,搞不懂这代表什么意思?

两辆警车拉着警笛驶来,一辆停在大门口,一辆开进供急救车进出的通道,停在门诊大楼前,距离祝童的直线距离不过十几米。

警车上下来一个便衣男子,祝童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个真正的警官,应该只是个联防或安保之类的辅助人员。

祝童的疑惑更深了,难道……他们在唱空城计?

他转身走向电梯,尽量不去考虑刚才看到了一切。可是内心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电梯停到十二楼,祝童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从电梯里出来,通过甬道转到住院部,到精神科门前转了一圈,没有现任何疑似警方人员。

祝童又乘电梯到三楼,麻醉手术科也很正常。

果然是空城计!

祝童内心狂喜,江城医院内的警力已经撤了!

九、空中花园(下)

可是,如此明显的空城计究竟是真,还是假!

祝童迟疑着,别是那些人找不到他,摆出的一个圈套吧?

最后,他还是觉得不能冒险。www.65txt.com$*-*$肩膀、腿上有伤不敢用力,如果遇到意外情况岂不是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叶儿还藏在葡萄架上,祝童不敢离开太长时间,尽量用平稳的步伐来到十七层,通过楼梯上到住院部顶层。

两栋联体高楼之间搭了一座铁板桥,桥上有铁门。

祝童观察一会儿,看到对面的猫咪们在懒洋洋的晒太阳,才用金针捅开铁门,进入空中花园。

阳光照在叶儿脸上,她似乎沉浸在一个美丽的梦境里,表情是那么安详,以至于祝童狠下决心才用龙星毫唤醒她。

“爸爸不要打我,叶儿听话,以后再也不敢折桂花了。”叶儿睁开眼,看到祝童马上惊恐的缩成一团,嘴里念叨着奇怪的话。

祝童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如今的叶儿沉浸在十几年前在江南小镇时的世界里。想必偷折桂花并对父母说话在她的记忆里留有太深的痕迹,父亲为此砍倒桂花树使她有深深的罪恶感。

也许是烟子在江临墓前的指责使叶儿的精神崩溃,不觉间唤醒了那段记忆,并沉浸进去不能自拔。

祝童只好扮成叶儿心目中爸爸的角色,端起米粥说:“乖叶儿,把这些粥喝下去,爸爸不怪你。”

“爸爸不要砍树,叶儿喜欢桂花,妈妈也喜欢桂花。”叶儿听话的喝了两口米粥,又说。

“不砍,爸爸也喜欢桂花。叶儿吃下包子,爸爸就不砍树。”祝童拿起包子送到她手里。

叶儿听话的接过来,送到嘴里。

吃完喝完,又伺候叶儿梳洗,用去了整整一小时,祝童也逐渐习惯了。如果叶儿的症状只有这些,未来路会好走些。

一只纯白小猫跳上葡萄架,好奇的看着叶儿喵喵叫着。

叶儿伸出手,说:“爸爸,多可爱呀,我要抱猫咪。”

祝童笑道:“好,只要叶儿喜欢。”挥挥手,射出一枚金针。

小猫立即滚下葡萄架。

祝童下去捡起来,还好,没有摔伤。

祝童和叶儿身上都涂有七由散,猫狗最怕这种味道,不制住小猫就不可能被叶儿抱在怀里。

“猫咪好乖啊,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姐姐,姐姐有糖,有小鱼,都是猫咪喜欢吃……”

叶儿有了玩具,沉浸进自己的世界去,祝童得以放松一会儿,给伤处换药。

他开始考虑如何离开江城医院,离开重庆。昨天晚上的布置已然失效,以叶儿如今的状态,走出江城医院肯定不行,抱着叶儿走也不现实。

唯一的选择只能借助交通工具了,有一辆汽车是最好的。

祝童把叶儿抱下葡萄架,看着她抱着小猫在空中花园里漫步,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到哪里去找一辆能进出医院的汽车?

“爸爸,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猫?”叶儿转累了,小女孩般在祝童脚边坐下。

“因为叶儿喜欢猫咪,猫咪也喜欢叶儿。”祝童随口答道。

“可是,叔公说猫咪不好,猫咪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叶儿说,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却没有把怀里的小猫丢开。

“叔公在骗叶儿,他怕你抢走他的猫。”祝童虽然这样回答,脑子里轰然炸开一道裂缝。

荒芜的空中花园……玻璃房里奇怪的驱鬼法器……刘之祥刘院长那些奇怪的电话,院长的车应该能自由进出医院吧!

中午一点是一个人最困倦的时间段之一。

据专家研究,午睡是自然睡眠周期的一个部分。在人类的进化工程中,午睡曾经是人类为躲避躲避正午的烈日而逐渐变成一种习惯;那时的人类是生活在暖热的地区,户外劳动是人们维持生存最基本的条件,午睡成为人们避免遭受热浪袭击的方法。

刘之祥崇信科学,是江城医院前院长的得意弟子,神经外科专家,比一般人更讲究生活品质,每天午饭后小睡一会儿是他多年来养成的良好习惯。

今天没有应酬,刘院长在医院餐厅用完午餐,到保卫处亲切看望过来此执行特别任务的李颂汉警官,哼着交响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院长没有应酬,秘书也轻松,不知道去哪里休息了。

刘之祥院长亲自打开办公室的门,简单的梳洗一下就走向内间;那里有一张舒适的大床,是刘之祥午休的地方。

可是今天这张舒适的大床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了,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她抱着一直白色的小猫睡在本属于刘院长的大床上。

刘之祥有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又认为自己走错房间或在做梦。

人到中年早已过了白日做梦的时段,可是自己的大床上突然出现一个美丽的惊人的女子,除了以做梦来解释外,别的理由都不会太美好。

刘之祥缓缓的转过身,果然,小沙上坐着个年轻人,正埋头翻看一本相册。他身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一堆报纸,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打开了,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开机密码的?

“刘院长,请坐。”祝童抬起头,和善的笑笑。

虽然是第一次正面观察刘之祥,祝童以为这个人很好说话。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刘之祥当然不会坐下,事实上,这个属于他的私人空间里只有一只沙。

“请坐,我马上就看完了。”祝童又做出个请的手势,注意力再次回到手里的相册那里,似乎,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你是李想。神医李想!”刘之祥脑袋里卡壳的地方终于接通了。

就在十分钟之前,他还在和一位身份神秘的警官讨论这个年轻人,没想到,他竟然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可是,昨天晚上已经有警官来看过了!因为这,刘之祥上午还对自己的秘书和办公室主任了一顿脾气,并且仔细检查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办公室主任很委屈的说,警官在追捕一个很重要的犯人,他们有开锁专家,他也曾经电话请示过。

刘之祥昨天晚上过得很疯狂,醇酒美人中完全记不起来曾经接到过什么请示电话。所以他早晨才会那么紧张的打了好多电话。

“您猜对了,一会儿有奖。”祝童没有抬头。

“你……你……你死定了!”刘之祥指着祝童,气得浑身颤抖。

“如果不坐下,您死定了!”祝童还是没有抬头。

“我……我……外面有很多人要抓你。神医李想……”

“我已经承认了,神医李想就是我。要抓我的人在外面,不再这里。”祝童抬起头合上相册,他终于看完了;“刘之祥院长,您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打电话让您的司机准备好汽车,说要出去开会,和我一起坐车离开江城医院。您认为怎么样?”

“狂妄,你有什么权利让我帮助一个通缉犯?”刘之祥的脸变得通红,嘴唇却很白。

“我不是通缉犯。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部门出对神医李想的通缉令。”祝童微笑着更正完,微笑马上变成冷笑;“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的话,还有第二选择:马上打电话报警!”

“我正要报警。”刘之祥摸摸口袋,手机在哪里?他总算找到手机了。

“猫是地域的使。”祝童幽幽道;“民间传说,猫可以看到鬼魂。有时候,猫会注视着房间的角落或天花板很长时间,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有些鬼魂会被猫看得不好意思,而悄然离开。”

刘之祥愣住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安静的房间里就变得阴气森森。

“我有个很好玩的故事,想听吗?”祝童缓声道,边说边注意着刘之祥的手。

刘之祥正在按键的手不听使唤的颤抖着,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按部下最后一个键。

“我知道你现在有点紧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怕什么呢?报警或着坐下来听我讲故事,很简单的选择。”

“嗒!”一声轻响,刘之祥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手机,眼睁睁的看着它掉到地上。

“还好有地毯,要不然真有点可惜了。”祝童敏捷的拾起手机,几下拆下电池丢到门边;“您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坐下吧。这个故事很刺激,我怕您的身体支撑不住,摔倒了可不好。”

刘之祥膝盖弯曲,不由自主的坐下了。

“很好,我们开始讲故事,一般来说,故事都会有个名字,我这个故事的名字是: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好名字。”刘之祥呆呆的说。

“好名字不代表有好故事。”祝童摘下眼镜,顺手也把刘之祥的眼镜摘下来;“我们的视力的都没什么问题,眼镜都是带给别人看的。现在,我讲故事,听故事,用不着带眼镜。”

刘之祥没有任何抗拒,眼睛里淌出两串晶莹的泪水。他看到祝童从相册里抽出一张黄的照片,上面上一对风华正茂的年轻学子。

“您真***敏感,我的故事还没有讲,您就感动得泪流满面。乖,别哭,擦干眼泪坐好了,听我讲故事。”

刘之祥接过祝童递来的纸巾,很听话的擦拭眼泪。

可那泪水如泉,一时哪里能擦的干?

十、秀(上)

“在很久很久……算了,确切的说,在二十一年以前,有一对年轻人考进同一个导师门下攻读神经外科研究生。www.65txt.com****男孩子优秀勤奋,女生不只优秀勤奋,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他们都很骄傲,男孩子家庭出身良好,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优秀生,从高中开始就有女孩子对他暗送秋波。男孩子听父亲的话,先立业后成家,所以,从来就没有动过这方面心思。直到遇到这位女同窗就是他们,那时,他们是多么年轻啊。朝气蓬勃,眼高过顶。一年后,他们相爱了;三年后,他们在同一个导师门下顺利完成博士课程,结婚了。美好或丑陋的生活在不远处等着他们共同渡过。”

祝童把手里的照片送到刘之祥面前,照片里的男孩子,眉眼间很有几分刘之祥的影子。而刘之祥,已经浸湿了十几张纸巾,本就略微肿胀的双眼更变形了。

“一个好故事,应该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才够刺激。结婚不只是上床,可不上床的婚姻……很抱歉,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在故事里,那对幸福的年轻人结婚后很少进行床上运动,应该说除了新婚之夜那一次,在后来将近十年的漫长岁月里,他们在人前是一对恩爱甜蜜的夫妻,关起门来就是一对陌路人。听故事的人一定会问:为什么?难道他们之间没有爱情?难道他们都没有七情六欲?刘院长没有问,我还是要说明一下。

“爱情肯定有,可他们之间的爱情掺杂了太多的因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男孩子一直自恃清高,对自己的伴侣也有很高的要求。在新婚之夜,他与自己的新娘第一个做床上运动时现,美丽的新娘竟然并不纯洁。他是医学博士,对人体的了解远超不是博士的大多数人。他经过半夜的研究考察,得出的结论是,新娘非但不是**,更是一个床上运动的高手。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男孩子…个时候他已经不年轻,并且结婚了,我们应该称他为男人。那个男人面对如此打击表现的很冷静,与新娘促膝交谈,回忆过去畅想未来……”

说的不对,他们并没有畅想未来。”刘之祥忽然低吼道。他的声音似乎来自胸膛深处,有点要爆炸的感觉。

“是我在讲的故事!”祝童冷冷的说;“我的故事我做主,你好好听就够了。”

刘之祥低下头,继续擦眼泪。

“刚才说道哪里了?回忆过去畅想未来,男人抱着自己的新娘回忆过去畅想未来,把美丽的新娘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是那么傻,竟然对男人全盘交代了自己和导师之间长达四年的**。男人彻底绝望了,不只是对妻子和导师。生活在他的眼里也不再美好,世界扭曲成一团乱麻。刘院长,这两句很熟悉吧,您不想补充什么吗?”

“男人才是个傻瓜。”刘之祥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个男人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与自己谈了四年纯洁得近乎童话的恋爱的新娘,竟然在同一时间和他们共同的导师勾搭成奸。他原以为能考上博士是因为自己够努力;能顺利留在一家大医院成为医生是因为自己够优秀,哪知道在女人嘴里,这一切都只是某种奖励。”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刘之祥掩面痛哭。

“坐好了,听故事。”祝童把一枚金针刺入他的太阳穴,强迫他冷静。

“接下来的十年,应该是十二年。男子冷藏了自己的一切,感情、生活、乃至妻子,他的眼里只有事业。他知道,如果想要复仇,必须具备足够的实力。这十二年,他眼看着自己的导师和仇人步步高升,成为一家大医院的院长,他也成为这家医院的副院长;他知道,这也是一种奖励,对他允许导师独占自己妻子的奖励。第十年,导师的婚姻生了变故,离婚又结婚。新娶的妻子简直就是被他冷藏的妻子十年前的翻版。年轻聪颖,貌美如花就是她的照片,对比一下,她们真的很像。”

祝童挑出两张照片给刘之祥看,照片上的两个女子果然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更年轻,她们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刘之祥呆呆的看着两张照片,他的眼泪还在流。

祝童把照片丢到地毯上,继续说:“就在这一年,男人的妻子自杀了。原因是,情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对吗?刘院长?”

“她是自找的,竟然相信他的话。”刘之祥说,声音干巴巴的,毫无感情。

“故事进入*部分,您听仔细了。”祝童呵呵一笑子死后,男子却活了。大家都认为他应该很难过,他也确实表现得很难过,这种难过在一个女人面前表现得更加充分,以至于轻易就俘虏了一颗敏感的心。那是一个细雨绵绵午后,男子明知道导师去北京开会,还去导师家拜访。导师的新娘一个人在家,也许有点无聊,两个人就在客厅里闲聊。那一天,是男子的妻子自杀的第三十五天们应该给导师的新娘取个名字,就叫她秀好了。”

“正是秀。”刘之祥低低的说,声音不再干巴,温温的。

祝童没有呵斥,接着道:“那一天,是秀嫁给导师的第五十天。五十天的新娘娇美如花,她那天穿了一件嫩黄的长裙,白皙的皮肤晶莹剔透,亭亭玉立的身材晃得男子眼晕。他们当时还不算太熟,彼此的话题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后来就聊到男子妻子身上。那一天,男子把自己妻子和导师的事和盘托出,全讲给导师的新娘。当然,一开始,男子并没有说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如我们现在差不多,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可是,秀是聪颖的,她慢慢现了真相。当时也很有些风言***,猜到真相并不太难。男人哭了,秀也哭了。哭着哭着两人就哭到一起,哭着哭着,两人的嘴唇就贴到一处;哭着哭着,鹅黄色的长裙被撕开……不对,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哭了。”

“别说了……我知道……”刘之祥已经没有眼泪。

“我也知道,这是我的故事,可是,您总要听我把故事讲完。这是秀的近照,真是太迷人了。”祝童拿过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美丽的**站在一座别墅前,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波斯猫。

“刚才说到他们哭着哭着就哭到床上去了。男人先撕开鹅黄色长裙……很抱歉刘院长,我不是流氓,那些事,只能乱做不能乱说。那一天,男人第一次享受到上床的乐趣和美好。在那个时候,**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秀是别人的老婆。有话说人生四大皆空,还有四大不够。四大皆空是酒气皆成空;那样的人活着和死了也差不多。四大不够是,钱挣不够,官当不够,别人的老婆干不够,自己的孩子爱不够。这样的人才是真人。至少男人觉得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的美好,世界也不再扭曲了。**比爱情更能激一个人的本能,导师去北京开了七天会,学生在导师的床上做了一周男人,秀也做了一周真正的女人。”

“不是一周,是五天。”刘之祥表情变得安静而沉稳。

“另两天是双休日。”祝童小心了,刘之祥这样的状态可不太对头。

“地球人都知道,**是愉悦的,与爱情没多少关系。那一周,他不只在导师的床上干不够,还在卫生间、厨房、走廊、客厅……几乎每个角落都干过导师美丽的新娘。他最喜欢在书房里,让秀**着比天使更迷人的躺在书桌上、趴在书桌上,坐在书桌上,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干不够的结果有很多,爱不够就是其中之一。两个月后,秀现自己怀孕了,她很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男人的。因为,导师已经年届六十,在床上温柔有余勇猛不足。这也是秀忍不住红杏出墙的原因之一。秀要把孩子生出来,男人和导师都答应了。我们再看看这张照片;”

祝童再次拿出**站在别墅前的照片师真是傻瓜,难道就没有觉察到自己出差归来后,新婚妻子为什么变得明艳动人?如此漂亮的别墅,青山绿水共为邻,怎么也要值个两千万吧?”

“三百万。”刘之祥拿过照片买地皮用了五十万,修别墅五十万,装修二百万。用的都是上好材料。”

“太便宜了。”祝童赞道;“故事因为别墅更精彩,秀怀孕到生孩子的时候还没有别墅。那个时候,医院正在进行扩建工程,要投资三亿元兴建两座十八层联体大厦。能掌控三亿的投资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导师是院长,男人是副院长。他们并没有联起手来做什么,男人反而躲得远远的。导师为了工作废寝忘食,很少回自己的家。男人因为医院扩建没多少事,却也很少回自己的家。他更多的时间是呆在导师家的床上。联体大厦完工了,别墅也建好了,秀的孩子也出世了。是个男孩,很漂亮的男孩,像他妈妈。也幸亏像他妈妈,否则的话,这个故事就该结束了。”

“如果那时就结束多好啊。”刘之祥叹息道;“李先生,你认为男人最看重的是什么?事业,还是女人?爱情真的存在吗?”

“对不同的人,答案也不一样。对您来说,爱情肯定存在过,可它在花开的时候已经死了。”

“男人和秀之间,爱情多一些还是**多一些?”

“我不是那个男人,不能确定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只从表面观察,他对秀的感情很复杂,也许,报复与**的刺生理刺激站多一半多的是对孩子。”

“也许你是对的,请继续讲您的故事。”刘之祥挥挥手,很有风度的样子。

十、秀(下)

祝童注意到刘之祥的变化,感觉有点不对头,微微调整一下节奏继续道:

“导师很高兴,三喜临门没人会不高兴。(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是个学养丰厚注重生活品质的人,所以在大厦的顶部修葺了一座空中花园,闲暇事招来三五朋友,赏风邀月对江畅饮,好不风流快活。可是乐极生悲,这一切在某一天深夜发生了转折:他忽然自杀了!”

刘之祥嘴角抽搐一下,祝童才放下一半心:“他从自己建起的十八层联体大厦顶部的空中花园跳下去,落进滚滚长江之中。当时在空中花园内有四个人,一个是导师本人,因为自杀的是他。一个是导师的爱妻,秀;还有导师的学生,他的左膀右臂业务副院长。最关键的一个是导师的好友。”

祝童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位慈眉善目的和尚。

刘之祥看着照片说:“佛足寺空幻大师是为德行深厚的高僧大德,因为他的证词,警方接受了导师是自杀的说法据说,导师与空幻大师交往多年,是大师的俗家好友。”

“李想先生不相信吗?空幻大师不会做伪证。那一天……”

“刘院长,你和空幻大师不太熟。”祝童打断刘之祥的话。

“我是空幻大师的俗家弟子。”刘之祥坚持道。

“我的话是,你和空幻大师不太熟。”祝童重复一遍;“如果和他很熟的话,他应该警告你,千万不要招惹那个姓李的小子。”

“你……认识空幻大师?”

“何止认识你们简单,你现在可以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正坐在你的办公室里,有人要抓我。我们有共同的朋友,您应该听听朋友的建议。”祝童拿起茶几上的座机。

“你确定?”刘之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哪里知道,祝童与空幻大师并不熟,也算不得朋友,只是彼此知根知底。佛足寺与弘法寺比邻而居,以前是对手,现在,就如一品金佛与七品祝门之间的关系一样,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祝童点点头,离开小沙发坐到床头,从叶儿怀里把那只小猫咪拿出来,用金针使它恢复自由活动的能力。毕竟也是一条性命,封闭得久了,难免会有问题。

可是叶儿,祝童爱怜的撩起遮住叶儿眼睛的黑发;他还不得不让她昏睡,但愿这样的时间不会太久。

刘之祥打通了空幻大师的电话,与祝童说的差不多,空幻大师听到李想的名字后沉默了片刻,然后警告刘之祥,千万不要招惹那个姓李的小子!他有什么要求务必要满足,越快打发走越好。

“如何?”祝童回头问。

“现在是一点五十分,我让司机两点之前把车准备好,停在底层停车场。”刘之祥说。

“让他把车开到门诊楼前,我们从那里上车。”祝童的手指开始敲打手表的表面。

“李先生,您不想知道那天晚上在空中花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电梯里,刘之祥问。

“空幻大师的话有很高的含金量。”祝童怀里抱着叶儿,指指头顶摄像头的位置;“小心隔墙有耳。”

“你可以放心,行政电梯很安全,那是摆设。”刘之祥说。

祝童觉得自己有点傻,行政电梯这个词汇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刘院长,您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该烂到肚子里就不要试图吐出来。秀不希望有什么变故,你最好尊重她的意见。”祝童看着楼层数字的变化,说。

秀这个名字是祝童在葡萄架上偷听到的,祝童后来知道,至少在现在,两人之间还处于半地下状态。

刘之祥打的什么算盘他也很清楚。贪污受贿的是前任院长,享受果实的却是他,只要除掉导师。

空幻大师也许是现场见证人,也许不是,也许,导师有是受不了两人坦白实情的刺激而自杀。

更大的可能是,刘之祥和秀在空幻大师或别的神棍指导下联手演出一场装神弄鬼的好戏,让导师误以为刘之祥的前妻来寻仇而精神崩溃。要不然,玻璃房里的那些布置就不好解释了。

事实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刘之祥屈服了。他答应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祝童送出江城医院,而非报警,已然证明:他心里有鬼!

两点整,李颂汉走出监控室,到大门口准备迎接前来支援的同事们。

张伟在门口站了一上午,昨晚一夜没睡,早累得摇摇欲坠了。

看到李颂汉出来,招呼也不打就向保卫处走去。

就在此刻,刘之祥院长陪着一个年轻的医生走出门诊大楼,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女人。

李颂汉与张伟几乎同时意识到那个人就是祝童,怀里抱着的是苏叶苏警官。

他们很快钻进停在门诊大楼门前的奥迪轿车,轿车马上启动,朝大门方向开来。

李颂汉看一眼张伟,嘴里叫一声什么,张开双臂拦向大门。可是,他也和张伟一样,有整整两天一夜没睡觉了。保安本来准备关门了,可是看到那辆车……

奥迪车拐了个小弯就绕开李颂汉的阻拦,冲出医院大门,拐上马路,迅速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奥迪车消失了,李颂汉脑子里一片迷茫?虽然看不清楚,但能确定祝童也在看他。他竟然从自己的眼前,坐着高级轿车堂堂正正的离开了。这天,究竟是怎么了?已经两点零三分了,支援的人为什么还没到……

祝童回过头,心底很满意,耍弄对手、让对手绝望的感觉是如此的舒爽,以至于他把这样做的危险都给忽略了。

江小鱼还坐在那里低头狂发短信,田家徽不见了。祝童估计,田家徽正在被警方调查,自己走了,调查也会画上句号,田家徽……也许再也不会在这条街上出现了。

江小鱼身后……果然厉害,那个娇小的女子正站在江小鱼身后,也在狂发短信,时不时看一眼脚下的棒棒。

江小鱼似乎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只看到奥迪车从眼前飞速驶过。脸上露出所有所思的神情,猛然把手伸到背后,握住那只肉呼呼的小腿,小腿的主人哆嗦着,却没有避开,也没有呵斥。

奥迪车穿过一条隧道,祝童请刘之祥的司机停车,说:“谢谢,我在这里下。

刘之祥把祝童送下车:“后会有期,有时间,我会去上海看你。”

祝童抱着叶儿,叶儿抱着小猫咪,他没有握刘之祥的手,只低声说:“您该走了,如果有人调查,可以说我对你下毒了,你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刘之祥的脸扭曲了,匆匆钻进奥迪车。

祝童等刘之祥的车走远才伸出手,拦下一辆的士。

接下来的时间里,祝童一连换了四辆的士。

“老板去哪里?”钻进第五辆的士、听到第五个的士司机的声音,祝童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只从声音中透露的信息他就能确定,这个年轻的司机是警官:“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直跟踪你,从昨晚发生车祸的那个路口到这里,你换了四辆的士。”年轻人回头笑笑,看着叶儿关切道:“她还好吧?”

“我没有发现,你是怎么办到的?”

“和简单。”年轻人板起空车灯,又按下,就这么来回几下;“你需要换车的时候,我就把它板起来,等你坐上车,我再把它放下。你不会上第一辆空车,还不错,这次总算上我的车了。”

士缓缓启动,进入车流。

“贵姓?”祝童把叶儿放到身边。

“我叫王文远,李先生,请相信我并没有恶意,所以,别乱动。我手里握着方向盘,很危险的。苏姐和我都没有你那样的身手。”王文远从后视镜看着祝童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再动;又笑道:“我喜欢苏姐,即使苏姐有男朋友我还是喜欢她。李先生,请好好爱护苏姐,不要给我任何机会。

祝童的感觉很不好,沮丧当然会让人感觉不好,可这个年轻人带来的不只是沮丧,还有隐隐的威胁。虽然,他的身手很一般。祝童只要动动手指,龙星毫就能制住他。

“我要拐弯了,前一个路口有交通拥堵。”王文远打转方向,拐上高架桥。上到桥顶,果然看到前面发生了拥堵;“一个棒棒喝醉了,躺在路口中间。李先生,这是跟您学的。”

“你知道我要经过这里?”祝童问。

“我猜的。您是很小心的人,重庆的道路弯弯曲曲没一条直路,可只要确定了大方向,应该就不会出错。那个路口卡在进出本区最快捷的通道,我原计划在那里拦下刘院长的奥迪。请听我把话说完……”王文远感觉到脖子上冷飕飕的,连忙说。

“你只有一分钟,请用简洁明了的语言,我不喜欢废话。”祝童冷冷的说。此时他是猎物而不是猎人,当然不喜欢废话,换个位置,他的废话的也很多。

“你和苏姐都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那处拥堵,三辆车将载着十个人在两点整到达江城医院。”王文远丝毫没有改变语言方式的意思;“让张伟张大哥站在门口也是我的意思,看到他,您应该知道医院里已经没有多少警力了,是吧?”

祝童无奈的点点头,收起龙星毫,把叶儿抱在怀里轻轻爱抚着。

“我去年就认识苏姐了,在北京,我们曾是同一个培训班的同学。”王文远也回头看看叶儿;“我当时就被苏姐迷住了,后来你去北京探望苏姐,我远远的看着你们,诅咒上天是如此的残酷,把一个美梦送到我面前,又如此快的击碎它。从那天起,我就开始在暗中观察你、调查你。我兴奋过,有那么几天希望是如此的近,让我觉得只要伸伸手就能抓住。可是,梦终究是梦,你离开海洋医院,成为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苏姐成为你的助手!希望再次破碎了,苏姐还不会属于我。”

“在这件事上,我不会犯错误,你永远没有机会。”祝童低头看着叶儿。

“所以我才会帮你,我知道你躲在空中花园。”王文远停下车。

祝童看看窗外,不远处是一片安静的江滩,江边有一只快艇,秦可强站在船头向这里眺望。

“你为什么不抓我?”

“因为我还知道,苏姐的病只有你能治好,江城医院的医生只能让苏姐变成另一个人。”

祝童抱起叶儿下车,王文远也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

“王文远,你,做警察可惜了。”祝童的语气里不无欣赏,与这样的人交流虽然很危险,但是令人愉悦。

“李先生,你这样人不做警察,实在是太可惜了。”王文远说;“好好照顾苏姐,也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给我这样的机会。请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苏姐需要你,你到不了这里。这次,你沾了苏姐的光。”

“不会有下次了。”祝童微微一笑;“以前我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现在知道了。”

“走吧,你的时间并不多,李处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转告苏姐,我会去上海看她。”王文远抓住叶儿的手,轻轻印上个吻。

“请注意自己的身份。”祝童虽然知道这个吻代表着什么,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他大步走向快艇,越走越快,背后被一双眼睛盯住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秦可强已经启动快艇,祝童刚安置好叶儿,快艇就离开江滩。

祝童从船尾看着王文远,他是如此年轻,又如此的厉害。

十一、文峰观(上)

快艇行至狮子山下,靠岸,曲奇一个箭步跳上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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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太嫩了,几天来虽然竭尽全力却也没能找到祝童,看到祝童肩膀上的伤,很有点愧疚的样子。

尹石风也在船上,他正在船舱里照顾叶儿;尹家的家传医术据说十分高明。

此处不可久留,秦可强刚把快艇驶入航道,一艘水警巡逻艇快速赶来,拦在快艇前面。

祝童和秦可强对视一眼,都很意外。

这个时候,强行闯关也不是不可能,可那样一来,闹出的动静就有点大了。

黄海穿着救生衣出现在甲板上,招招手。

祝童松了口气,示意秦可强靠过去。

“黄警官久等了,有罪有罪。”

说是这么说,祝童心里还在嘀咕,黄海能在这里截住自己,有点太高明了。

“叶儿还好吗?”黄海跨过船帮,身手还不错。

“不太好,我需要尽快找个安静的地方。”祝童这才想起,他从小在军舰上长大,重庆的水警里一定有他父亲曾经的手下。

“我能看看她吗?”黄海要进船舱,可曲奇拦在门口。

祝童点点头曲奇才让开。

叶儿抱着小猫,自己也和猫一样躺在船舱里唯一的沙发上,眼角还挂着泪痕。。快艇地方狭窄,祝童和黄海都进来后,转身都困难。

“李先生,你能治好她,是吗?”黄海理理叶儿额头的乱发,目光里饱含爱怜。

“我尽力,治不好叶儿,我不会回上海。”祝童没有干涉黄海的动作。速度首发。

“你一定能治好叶儿。娟姐那里有我,你放心。”黄海转身,两双眼睛的距离不到十厘米。

祝童从里面看到了心痛,看到了希冀,没有看到堤防。他点点头,转身走出狭窄的船舱。

面对大江奔流,黄海突然冒出一句:“蝶姨走了。”

“什么时候?”祝童一惊,黄海说蝶姨走了,肯定有什么事逼得蝶姨不得不离开上海。

“昨天晚上。朵花打电话来说蝶姨不见了,房间里留下个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翩翩于飞’。首长昨天还在北京,现在大约已经到上海了。”

“为什么?”祝童的心里好似忽然压上块巨石,堵得难受。

“朵花说,昨天下午有个人到家里看她们,那个人说自己来自北京。”黄海面无表情地说;“他让朵花结束凤凰基金,朵花不愿意。朵花一生气就跑出去了,不知道那人和蝶姨说了些什么。”

祝童没再问,不是形势所迫,蝶姨不会离开王向帧、离开她的女儿和刚找到的幸福。

黄海嘴里的“那人”一定是王向帧的朋友,至少有共同的利益,这样做也是为了王向帧的前程着想。近一段时间,上海坊间把蝶姨与王向帧之间的风流往事被演绎得活色生香,且已经扩散蔓延到网上乃至海外媒体。朵花的凤凰基金,表面上与王向帧没什么关系,可谁都知道,没有王向帧,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凤凰基金,那时的凤凰仙子大概只是一个三流艺人。

作为一个相当级别的官员,这样的风言***对王向帧的伤害可想而知。蝶姨一直很信任王向帧,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守在王向帧身边安度余生。

“我马上就回上海。”黄海又说;“朵花需要我。”

祝童默默的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黄海准备跳帮回水警的快艇,忽然问。

“不知道。刚才我见过一个叫王文远的年轻人很厉害,他完全可以拦住我。”

“我没有小王的本事,可是我知道他能找到你,所以,我的人一直在跟踪他。我已经申请调用他到到专案组帮忙,没有了他,李颂汉找不到你。”

“重庆这边算结束了?”祝童诧异。

“正在移交给重庆检方,该做的工作都做了;这种事,地方上处理起来更合适。速度首发。”黄海说完,纵身跳上水警的快艇。

“谢谢。”水警的快艇走远了,祝童才低低的说出一句。

张伟也是黄海的属下,黄海把王文远调走,李颂汉身边就没几个人了,想找到祝童,是不太容易。

“江湖道确实该收敛了。”秦可强刚才一直在驾驶室内,这样的场合他不适合露面。

祝童微微点头,现实是如此残酷,江湖道只能顺应潮流,不改变早晚碰个头破血流。

“你准备去哪里?”秦可强问。

“顺江而下,有人给我算过命,不系之舟人流行,三峡七道关,关关难过关关过。我们闯闯三峡。”

“也好。”秦可强走进驾驶室。

快艇划开一道水浪,江城重庆渐渐消失在山的那边。

清晨五时,巫山县城还在云雾的抚慰下安睡,快艇在距离县城不远处悄悄靠岸。

黄海半小时前来电话,说李颂汉已经知道他们从水路离开重庆,并坐最快一班飞机到宜昌去了,提醒他们不要从葛洲坝船闸经过;那里是最好的拦截地点。

秦可强建议赶回重庆,然后选择别的线路离开,或者就在重庆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为叶儿治病。

祝童不想让秦可强受拖累,他还认为重庆并不安全,烟子和江小鱼都在重庆。

曲奇和尹石风都要跟祝童一道下船,祝童只答应曲奇跟着。

秦可强认为祝童身边的高手越多越好,巫山离重庆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谁知道五品清洋会不会再耍花样?

最终,尹石风也下船了。

祝童不想占用尹石风的时间,尹家姐弟刚完成几代人的夙愿,回去还有好多事要做。

秦可强很高兴这样的结果,说过几天,周半翁将与几位江湖前辈去尹家村拜望汉水尹家先祖。

当即,尹石风就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虽然已经离开江湖道很久了,周半翁的分量有他很清楚。半翁的举动表明,江湖道已经承认汉水尹家的崛起,他们有了江湖道乃至八品江湖的希望。

祝童目送快艇离开,忽然有点担心秦可强。他独自一人驾驶快艇返回重庆,如果遇到江小鱼或烟子。转而一想,这个时候江小鱼和烟子不会无谓的再竖强敌,石旗门的实力也许比五品清洋都要深厚。

因为三峡大坝抬高的水面,三峡不再是险恶,原来的巫山县城已被淹没,不远处是一个崭新的移民新城。

巫峡西口,有一山峰名文峰。山形巍峨突兀,尖峭如巨笔插天,地形险要,居高临下。山上有一道观,为文峰观,那就是祝童的目的地。

他们下船处是一处缓坡,文峰观在山顶,巫山县城在对岸,一挂虹桥跨江连接两端。

走了不远进入一片藤蔓叠叠的丛林,尹石风抽出细剑在前面开路,几十米过后就到就看到一条狭窄的石阶小道。

“困了吧?”祝童问。

“不困。”曲奇说着,揉了把眼睛。他很想帮祝童背一会儿叶儿,可是又不知道合不合适。

祝童加快脚步,叶儿不能总处于沉睡状态,她总是个百十斤的成年人,走到半山腰,祝童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尹石风和曲奇商量一下,从路边的大树上砍下几条树枝捆扎起来做成一副简易担架,祝童把叶儿放上去,才长长的喘了几口气。

正常状况下祝童不会如此脆弱,主要是肩膀处水刺留下的伤。虽然已经上了伤药,可叶儿的身体正压在伤处,祝童估计,伤口已经崩裂开了。

有担架,三个人的速度就快了好多,快接近峰顶时有一处供游人休憩的平台,祝童看尹石风也在喘粗气,想到他身上也带伤,就示意在此休息一会。

举目四望,群山锁在薄薄的晨霭之中,散发着清晨独有的清新气息,青石小道旁时常有一蔟蔟野花花摇摆在薄雾中,随着花瓣流淌出一片静谧。

叶儿不声不响的跳下担架,把尹石风和曲奇吓了一跳。

祝童算算时间,也该醒了。

叶儿第一时间跑到祝童身边,依偎着他打量曲奇和尹石风。确定曲奇和尹石风是好人,才有空打量周围的景色。

两人都报以微笑,祝童嘱咐过,叶儿如今的心智停留在十来岁阶段。

昨天夜里,祝童确定安全后解开了叶儿的穴道;她开始没有哭闹,只是说头疼。开始还好,后来开始嚎啕大哭。祝童却怎么也找不到令她头疼的原因。

“别怕,他们都是好人。”祝童替她梳理着紊乱的长发,安慰道

还好,叶儿没有头疼的迹象,只是脸色不太好,原本雪白的肌肤略显暗黄。祝童一阵心疼,几天来,叶儿一定没能好好吃过一顿热饭。

“这是哪里?爸爸,仙女。”

顺着叶儿手指的方向,看到灿烂的初生的朝阳用辉煌的光环装扮对面的山峰,光环正中有个婀娜的身影,衣袂飘飘似要飞升入九天。

这一刻,朝阳终于挣脱群山的牵绊,驱散雾霭,将万道光辉洒向人间。

几只早起的鸟儿从光环中飞出,翅膀折射,在蓝色的天幕上留下一道道短暂的光斑。眺望远处,秀美绝伦的大江高峡毫无遮掩地袒露在眼前。在阳光的映射下,一峡接一峡,连绵不绝,颜色由深至浅,仿佛用浓墨淡彩铺就一般。青山重重,梦影憧憧,似真似幻。

曲奇也看到了这幅奇景,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巫山十二峰,最有名的神女峰。”祝童说。

“我的猫。”叶儿惊叫一声,她刚才起得突然,怀里的小猫掉到担架上。悠忽间,已没有了踪影。

“会找到的。”祝童拉住叶儿的手,生怕她跑出去掉下山崖。

“旺旺!旺旺!”几声狗叫传来。

石阶的顶端出现一只黄狗,威风凛凛的对着几个陌生人吠叫着。它作势要扑下来,突然站住,两只狗眼很仔细的在祝童身上转两转,突然夹起尾巴好像见了鬼一样撒开腿玩了命的往回跑。

“它认识你。”尹石风奇道。

“算是吧。”祝童微微一笑,挽着叶儿抬步上行。

踏上最后一道石阶,迎面是一片还算宽敞的草坪,正中有一道石柱山门,幽幽青竹、五彩山花、旖旎奇树装扮出一片道家福地。

十一、文峰观(下)

黄狗正蹲在山门下,低低呜咽着。www.65txt.com

山门上有楹联: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

横联:清虚胜景。

“我说大黄怎么如此猥琐?原来是故人来访,真元有失远迎,赎罪。”山门内转出一鹤发童颜的道长,着青色道袍怀抱雪白拂尘,飘然立于门内石阶顶端。

“真元道长安好。”祝童打个稽首,算是施礼了,迈步上前道:“冒然打扰道长清修,罪过啊。”

黄看到祝童走近,夹起尾巴躲到真元道长背后。

真元道长笑道:“文峰观上下十几口子都欢迎啊,只这畜畏您若虎。”

“我的错,我的错。”祝童不好意思的说。

两年前他来过一次,那时的大黄还是一只小黄狗,文峰观还没有如今的规模,连这座山门都在修葺中

真元道长心中正自忐忑不安。

来,文峰观与神女峰隔江而立,西望长江三十里,低俯巫城万户烟,曾号称三峡门户长江第一观,但由于历史原因观中建筑毁坏,且荒芜已久。

前些年,祝门二师兄看中这块风水宝地处于三峡旅游区的要冲位置,乃是观赏神女峰的绝佳所在,曾想出资重修文峰观。

无奈的是,祝云一向节俭贯了,做的虽然是唬人的生意,但和地方政府打交道的经验并不多。他实打实的给地方政府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出资一百万,在原有残破建筑的基础上重修文峰观。

问题是,政府手里早已有了一套由专家之流设计好的宏图,不只是要重修文峰观,更要把整个文峰包含进去进行整体规划,修建一个全新的文峰观风景区。其中,道观的规模将扩大三倍。

祝云看过设计图及资料后,看到整体工程预算竟然要一亿,当即被吓住了。人家希望的是一个财神爷,而他不过是个吃江湖饭的小混混。

事实上,这件事也不完全如他想象的那么可怕,已经有人暗示,只承担文峰观观体建筑部分也不是没有可能。祝云只要给出足够的好处,有人甚至愿意替他拉来巨额贷款。

可祝云不是祝童,历来小心谨慎,加上自己的历史和身份大有问题,招呼也不打就撤了,文峰观也就继续荒芜着。

一年过去了,地方政府抱着文峰观景区设计图到处推销,招商引资工作做得轰轰烈烈,钱也花了不少,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一直没什么结果

后来,有人就想起了以前来过的小财神,祝云这次更谨慎,只花几十万修复了一座大殿和两处偏殿,派来几个来历不明的道长,一处道场就算开张。

两年前,祝童与烟子结束在东北的生意后为了避风头,烟子回江家村,祝童就四处转悠,曾在这文峰观呆了半个月。

那是的大黄还是一只小黄狗,真元道长只是个邋遢的穷道士,没有现在的光彩夺目。

半个月中,真元道长知道他是老板的人,端茶递水小心伺候,把自己住那间最好的厢房让给祝童,还特意更换了一套全新的被褥。祝童一来闲着无聊,二来也是替二师兄着想,最后才是被真元道长每天跑前跑后的殷勤感动,逐渐得就与真元相谈甚欢,很是出了不少主意。

可以说,真元道长如今的行头举止,乃至在附近乡野混出的好大名声都是小骗子点拨的成果。{89阅读+

黄之所以害怕祝童,是因为它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一条健壮的公狗被这个人扒皮抽筋,放到火上烧成香喷喷的狗肉串吃掉了,狗皮不用说被制成了狗皮膏药。显然,它并不理解真元道长把那条公狗买来就是为了给这个人改善生活,而自己只不过是卖家奉送的。

真元之所以尴尬还有个原因,如今的文峰观已然不属于七品祝门。去年,竹道士于蘑菇岩登仙之后,祝云就把文峰观移交给二品道宗。现在真元道长手下的十几个道士,有一半都来自道宗的正宗道士。文峰观如今的三座大殿与气派,也是道宗出资修缮的结果。真元虽然看上去光鲜,也只不过是个知客,应付场面而已。

“最近哪位道长当值?”走进山门,祝童随口问。

“是木长老,木道爷来此两月,真元受益良多。”真元道长恭敬的说,还将木长老称为道爷。

“哦,他如今在哪里?”祝童心里微感讶异,木长老的身份可非同一般,怪不得文峰观的景致会如此清雅。

据说,木长老最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在二品道宗内,木长老是各道观最欢迎的一个。原因是,木长老一生精研丹药之学,医术也是极高明的。只要有时间,木长老轻易不会拒绝替香客看病,这对提升道观的品质和名声有莫大的好处。木长老唯一的怪癖是对居住环境极其挑剔,他住过的地方,花草会依照木道长研究的相生相克的原理被重新休整布置,传说木道长到哪个道观,周围的草木都会沾上几丝仙气。

峰观不过三座大殿,道士十几人,用得着他住在这里两月吗?莫非……

稍一思量,祝童才恍然,一定是羽玄真人的俗家弟子凡心的手笔,看来,二品道宗要进军旅游业了。谢晶曾露过口风,说羽玄正和她父亲谢腾龙谈一笔大生意,想来就是这件事了。

“贵客来访,文峰观蓬荜生辉,师傅一定很高兴。”山门内第一座大殿是三清殿,何仙姑不知何时俏立在殿前高台上,含笑招呼道。

祝童打个稽首,笑道:“不速之客,冒昧了。”何仙姑原来是木道长的弟子。

何仙姑脚下如行云流水般,裙角轻摆,人已然到眼前。

“曲奇师弟也来了,今天当真的是贵客盈门啊。”何仙姑曾见过曲奇,打过招呼后好奇的看着尹石风和叶儿,却没说话。

“何仙姑,这位是汉水尹家,尹石风。两位都出身道门,应该是相见恨晚了。”祝童打着哈哈给两人介绍。

尹石风显示双手抱拳,接着双臂下摆,似乎要施出某种道门大礼。

“尹师兄不必客气,道门崇尚自然之法,无为为上,小妹承受不起。”何仙姑长袖飘忽,缠向尹石风小臂。

尹石风不躲不避,等长袖贴紧才轻轻一抖。

何仙姑脸上涌出一层微红,长袖倒卷而回,尹石风还是施出了道门大礼,拜神门。

祝童笑道:“何仙姑,尹师兄是个实在人,不知道您在开玩笑。怪我没说清楚,尹师兄就是擂台上的银面人。”

“汉水尹家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前天道宗还知会各观,遇到尹师兄一定要多留几日,道尊接到消息就会尽快赶来和尹师兄想会。可巧,这桩大功劳被祝师兄送给小妹了。”论起来,何仙姑落了下风吃了点小亏;可她毫不在意,很自然的握住叶儿的手腕;“听说苏小姐病了。”

祝童点点头,羽玄真人来不来于他无关,只等着何仙姑号脉的结果。叶儿睁着澄澈的大眼睛,似乎被何仙姑的风采吸引,没有丝毫抗拒。她不知道何仙姑是何许人也,何仙姑却知道她,江湖道上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位把小骗子迷得忘乎所以的苏警官。

“苏姑娘的症候可当真不好治,祝师兄不着急走的话,等师傅回来请他看看。”何仙姑说着,结下个香囊佩在叶儿胸前;“此处蚊虫厉害,把个美人咬得不像话,苏姑娘的病好了,会怪罪你的。{89阅读+”

“谢谢了。”祝童心疼的发现,叶儿脸上果然有两处红肿,想必是上山时被蚊虫叮咬所致。

叶儿好奇的摆弄着香囊,淡淡幽香将她围绕,不知名的小虫果然远远的避开了。

“真元道长,麻烦您去外面看着点,不相干的人不要让他们到后院。”

真元道长应一声,讪讪的去守门。何仙姑引着他们转过三清大殿,来到道观的最后一进的配殿。

“木道长外出了?”祝童这才想到何仙姑刚才的话,问。

“师父昨天下午到县城替人看病,晚间凡心师兄来电话说,太晚了山路不好走要住在城里。今天上午才回观。”何仙姑说着话,手脚也不闲着,很快就送上四杯热茶;“这是师父才泡制出的茶叶,凡心师兄说叫什么文峰雾针。几位师兄尝尝,可还入得口?”

祝童轻啜一口,文峰雾针果然是好茶,可这名字……

“甚佳,此茶当摘自山阴面近水处,并揉捻加入秘制丹桂露引酵,焙制时用的是竹火。可对?”

尹石风一番话让何仙姑目瞪口呆,顿了顿才说:“尹师兄是行家,家师用的正是用丹桂露。”

尹石风苦笑一下,没再说什么。

祝童伺候着叶儿一杯茶喝完,笑道:“文峰雾针,好名字啊好生意,只怕道宗要有一座茶场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祝师兄,茶场早看好了,师父正在寻找将道茶大量生产的方法。”何仙姑斟上第二道茶汤,说:“凡心师兄说,师父的丹桂露工艺复杂,不可能大量生产,这两天正和师父商量,找个妥善的替代法子呢。”

历史上,道茶,曾与与西湖龙井、武夷岩茶、惮茶并称于世。

历代道长以神农尝百草的精神选植茶树,以炼丹般的独特工艺制茶,潜心研究道茶养生之术,而形成古负盛名的道茶。

巫山附近峰峦起伏,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壤肥沃,四季云雾不绝,具有栽培茶树的优越自然条件和悠久历史。

凡心如此绞尽脑汁,是为了替道宗找出一条财路。

也许是男女有别,何仙姑不算个好的主人,曲奇不算言语,何仙姑对他也没什么兴趣,一直闷闷的。更多的时间里,何仙姑在引尹石风说话,大约是给羽玄真人的来到多点资料。

茶过三道,叶儿被何仙姑领去梳洗,女儿家才方便照顾女儿家。

后院有一泉眼,祝童三人也梳洗一番,真元道长带着两个火工道士送上简单的早餐。

用罢早餐,太阳已到半空。

真元陪着三人坐在院子里扯闲话。

祝童算算,今天已经是五月八日,问起刚过去的公众假期文峰观生意如何,引得真元长叹一声,道:“香火钱刚够花销,木道长立下新规矩,只许抽签解卦,不许算命,不许替人赐福。”

以往,公众假期和周末都是道场挣钱的大好时机,香火钱只是基础收益,最大的收入还要靠别的。

木道长不允许真元道长忽悠,想有好的收获就很难了。

前院传来人声,真元侧耳听听,急忙站起来说:“木道长回来了。”

十二、降头(上)

果然是木长老回来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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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看外表的话,真元与木长老两人同样瘦削,但木长老更像个普通的老人,真元道长才像修养深厚的得道之士。

他手里没拿拂尘,拄着一根黝黑的木棒。

青衣小帽,肩膀上搭着个灰色药袋,一角露出几片草药的枝叶。

“凡心身子骨弱落在后面了,去两个人接接。”木道长在门外嘱咐完真元道长,把药袋交给个青衣道童,整整衣衫才迈步跨进偏院。

“木道长,晚辈祝童有礼了。”

祝童曾见过木道长,那次是道宗五大长老齐聚,木道长低调,祝童忙着应付江湖各派高人,对木道长的印象并不深。

“凡心如果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木道长安详的接受了祝童的稽首半恭,看到尹石风时两眼闪出一抹绿色的精光;“这位道兄仙乡何处?”

“汉水尹家,尹石风,见过木道长。”尹石风又一次施大礼。

“万万不可。”只见人影一闪,木道长已然抓住尹石风的手臂,硬生生止住了他的鞠躬;“道宗曾有道规,道宗与汉水尹家为同宗袍泽,掌教也受不得尹掌门的大礼。”

“此一时彼一时,汉水尹家没落了几百年,石风侥幸胜过清洋家,希望各位江湖大家支持汉水尹家重归江湖道。”

尹石风的表情很诚挚,可是,对象不太对头。木长老虽然在道宗内地位尊崇,但是在江湖道上可没什么影响。

更不对的木道长的反应,他念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点头道:“正该如此,掌教闻听尹掌门莅临文峰观的消息十分高兴,明日就能赶来。半翁老先生已经对江湖各派发出邀请,共赴尹家村参加汉水尹家开坛盛典,并祭拜尹家先贤。道宗支持汉水尹家重返八品江湖,尹掌门如果有难处,道宗上下当鼎立协助。有祝师兄的支持,相信尹掌门”

尹石风激动得脸色通红,听说羽玄真人明天就要来,先对木道长告声荒唐,拿出手机给姐姐尹石丽打电话,要求她尽快赶来文峰观。

祝童暗想,汉水尹家重出江湖道,影响不可谓不大,连周半翁都被惊动了,要去尹家村观礼,并祭拜尹家先祖。

尹家兄妹似乎并没有把那个什么开坛仪式搞成盛典的准备,以周半翁的身份做出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支持尹家重返八品江湖?

八品江湖,注定只能有八个门派。

石旗门注定要替代四品红火进入八品江湖,汉水尹家替代五品清洋,听起来名正言顺,尹石风战胜江小鱼,汉水尹家一雪前耻,理当得回往昔的荣耀,可总有点仓促的感觉。

问题不在红火,不在五品清洋,关键要看一品金佛的态度,空寂大师会如何想。

大家都知道,一品金佛与五品清洋、四品红火之间的关系。

四品红火贼性不改,十多年前蓝石资助他们成立物流公司,可他们嫌正经生意辛苦来钱慢,竟然闹出监临自盗的把戏,偷窃变卖受委托运输的货品,生生把一桩大有前途的好生意生生给做成了黑店,被迫转让给石旗门。

即便这样,因为有一品金佛的庇护,四品红火的位置似乎很稳当。如果道宗再支持汉水尹家取代五品清洋进入八品江湖,对一品金佛的声誉必将造成打击。如此一来,看似祥和一片的江湖道势必会再起波澜。

如此,月底的端午节上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无论自己愿意与否,祝童将替代蓝湛江成为江湖酒会召集人

。祝童不想做什么召集人,在他看来,那就相当于联合国秘书长,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可迄今为止,祝童还没想出不接受的好办法,主要原因在于,这似乎是母亲祝红的希望。

算来,希望重返八品江湖的还有一家,神石轩。

作为当年替代神石轩进入八品江湖的六品梅苑,这些年在梅叶的带领下中规中矩,梅叶已经是江湖长老,与包括一品金佛、二品道宗在内的江湖各派都有交情,即使小骗子也不得不承认欠梅老些人情……

思量着,尹石风打完电话归坐。

木道长饱经世故,大约觉察到祝童的心思,很自然的转换话题,关心两人身上的伤。

祝童身上的伤有两处,主要还被江小冷的鱼刺伤到的肩膀。

鱼刺已经伤了筋骨,两天来祝童处于疲于奔命状态,更因为担心叶儿没有好好调养,加上清晨上山时的压迫,如今已经崩发了。

尹石风胳膊上和祝童腿上的箭伤,秦可强的拔毒膏还算灵妙,两处伤口都收口了。

木道长请祝童褪下的衣衫露出伤处,用一枚小银刀细细刮去伤口周围的血污。

银刀碰到伤处,祝童疼得皱紧眉头。心里却轻松了,只要能感觉到疼问题就不算很大。

“祝师兄身边还有冰雪散吗?”木道长用酒叶清洗过伤处,问道。

祝童摇摇头,说:“没有了。”冰雪散与七由散都是祝门独有的江湖秘药,在江湖道上有好大的名声。老骗子的望海制药已经将这两种药批量生产出来,并已经进入流通市场。可祝童用的冰雪散乃是师叔祝黄亲手秘制,与市场上的相比,药效相差何止十倍?

“老道班门弄斧,献丑了。”木道长取出个小瓷瓶,用银针挑出一些绿色粉末轻轻撒在伤处。

祝童顿觉伤口处一阵清凉,原本肿胀的皮肤也似乎紧绷了。

“好药,好药。道长,此药何名?”

“尹家玉肌丹,功能收敛血伤,活血化瘀、舒筋通络、消肿止痛。”木道长包扎着伤口,却看向尹石风,说:“此丹药方乃汉水尹家先贤赠与道宗,祝师兄不须谢老道,要谢就谢尹掌门。”

尹石风脸上又是苦笑,祝童觉得,自从来到文峰观后,从何仙姑到木道长,一举一动都大有玄机。先是文峰雾针引出了丹桂露,想来那也是汉水尹家独有的秘术;木道长拿出的玉肌丹,也不会没有道理。

“爸爸,小白找到了,是姐姐替我找到的。”

叶儿抱着小白猫跑进院子,祝童连忙整理好衣衫,顺手在小猫头顶扭一把:“今后不许乱跑了,再让叶儿哭鼻子,当心我把你变成一锅龙虎斗。”

“龙虎斗是什么?好玩儿吗?”叶儿好奇的问。

“龙虎斗可不好玩,但是好吃。”何仙姑跟着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凡心道士。

又是一番客套,又是一番问寒嘘暖,一番热闹打破了清静道观。

人多嘴杂不适合交谈,一会儿,木长老与何仙姑去替叶儿看病,曲奇跟着去了。偏殿内只留下祝童、凡心、尹石风三个。

“尹掌门,家师羽玄明天这个时候才能到达文峰观,他请我转告尹掌门,道宗一定会给汉水尹家个满意的交代。”

尹石风脸上第三次露出苦笑,祝童心里一惊。

道宗为什么要给汉水尹家个交代?尹石风一直怪怪的,莫非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恩怨?

尹石风没说什么,凡心也没感觉尴尬,并很快把话题转向祝童。

“祝师兄来得正好,家师正准备去拜会祝大夫。”

“凡心师兄客气了,我如今是釜底游魂正走在阴凉处,道宗不怕麻烦给予庇护,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凡心师兄不要客气。”

“如此,我就不再绕***了。”凡心果然没客气,推开桌上的茶具铺开一张花花绿绿的设计图,还有厚厚的一叠文件。

“这是文峰观风景区的最后定案,下周,重庆有个中西部开发经贸合作会议,道尊将在那时和地方政府签署正式合作文件。请祝师兄帮忙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见识有限,这么多东西看起来需要时间。”祝童只扫了一眼文件,把注意力集中到设计图上。

这份设计图与二师兄见过的那份应该不是一张了,最大的区别在于文峰观被再次放大了。新的文峰观不只包括整个文峰峰顶,还向周围蔓延了很长一段距离,仅大殿就有七座,还多了一条高空缆车。

“整个工程预计投资三亿三千万人民币,地方政府投资三千万改造景区外的道路,我们出资三亿负责景区所有施工项目。”

“很好,道宗在羽玄掌教的引领下必将重现辉煌。”祝童很诚恳的赞道。道观大了,需要的道士就多,道士多了,道宗才能更加兴旺发达。

如今的二品道宗走的虽然还是竹道士引领的方向,脚步却很扎实。

比起高洁悠远的竹道士,羽玄也许算不上个有道之士,可对道宗这种传承悠远的大门派来说,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更需要羽玄真人这样的野心家。

竹道士满腹理想,却被道宗内部错综复杂的局势牵制,缺乏将理想变成现实的魄力和能力。而羽玄真人却是另一种做派,他掌教不过一年就把二品道宗完完全全掌握在手里。

山水道观的成功与道家婚庆典礼的推广,已经向道宗内部和江湖道证明了羽玄证人的能力。木长老身上的改变也是很好的例证,上次见木长老时,他给人的感觉灰蒙蒙的,没有如今这股积极向上的精气神。

“凡心师兄,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祝童合上设计图,笑道:“说吧,我们之间用不着绕弯子。尹师兄不是外人。”

“我去外面转转,两位慢谈。”尹石风知趣的退出厢房,还把房门轻轻带上。

“是这样,文峰观景区项目需要三亿资金,道宗一时拿不出如此一大笔钱,这个项目家师选择与银抢合作。具体的做法是,我们在武汉成立正道文化发展公司,然后以正道文化的名义和两岸共荣基金联合成立了安道实业有限公司,正道文化与两岸共荣基金各占百分之四十股份,另外的百分之二十给了本地一家房地产公司,文峰观的开发主体就是安道实业。道尊不放心的地方有两个:一是银抢的钱是否干净,二是本地的这家房地产公司,它的后台老板是上任地方主官,可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地头蛇。他的胃口太大了,要求我们在景区内划出一块地方,他要在景区内修一个别墅群。”

原来还是这种事,祝童有点郁闷,莫非大家都认为他还是以前那个千面独狼?

十二、降头(下)

银抢的钱已经算是干净了,可随着王向帧的离开,上海滩上涌起一股暗流。

有人传说两岸共荣基金的钱颜色不正,似乎有点绿。

钱的颜色本来就五颜六色,可说两岸共荣基金的钱似乎有点绿,其用心及其险恶。

在台湾,所谓的绿色指的一股政治势力,说两岸共荣基金的钱有点绿,实际上是暗示王向帧与那股政治势力之间有不清不楚的联系。

作为局众人,祝童心里当然有数。

王向帧即使真的倒台,银抢也不会收到太大的冲击。原因很简单,谢家手里掌握着太多人洗钱的证据,没人敢真把他们逼上梁山。比如这次王向帧对谢家的打击,受惊吓的并不只有谢家,上海乃至东南沿海政商两届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谢家的钱自有谢家操心,凡心师兄不必过分担心,谢家出事的可能性很小。退一步讲,即使谢家这艘船真的遇到风雨,钱总是无罪的。大不了把安道实业解散。以道宗的声誉和凡心师兄的交往,找到接盘不会太难。关于景区内修别墅,凡心师兄应该研究过相关的政策法规。风险有多大?”

“很大,文峰观景区还有另一个身份,文峰观自然保护区。祝师兄批郤导窾,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看来,我们找对人了。”凡心一顶高帽子送过来,祝童学着尹石风马上给出个苦笑:“那家本地的房地产公司,凡心师兄应该也调查过,结果如何?”

“很不好。道尊为难的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并不是购回他们手里的股份。”苦笑是会传染的,凡心脸上的表情与祝童很像;“人家的大老板去年高升了,如今在重庆也混得风生水起,本地政府官员多是他任上提拔起来的。他如果在文峰观项目上做手脚,我们的日子会很难过。”

“地头蛇一定有七寸,我需要看看这些资料。”祝童主动翻起那叠资料,进而陷入沉思。

类似的难题在有些人眼里是苦恼的烦心事,可却很容易引起小骗子的兴奋。木长老长在替叶儿诊病,他也应该为人家操点心。

祝童与凡心整个上午都在厢房里,午饭后,祝童对面看叶儿。

木长老简直在拼老命了,如果按照道家传统的说法,叶儿如今的症候应该是邪症。如果遇到个神棍的话,叶儿会被判为被鬼附体什么的。如果遇到个有点良心的,也会被诊为撞鬼了。

木长老当然不敢用这般说辞对待叶儿,可他殚精竭虑一上午只开出一份安养心神的镇神药,祝童不放心效果如何,没有答应给叶儿服用。

“苏姑娘的病很麻烦。”木长老指着叶儿的眉心后说;“她晚上头痛,白天就好了,古怪出自这里。”

祝童沉下心细细探查,果然,在叶儿脑部泥丸宫附近现一处微小的异样。

木长老神色一暗,道:“祝师弟,苏姑娘没病,她是被人下了降头术。”

“降头术!”祝童惊得差点跳起来。

“不错,我观苏姑娘面神眼神,如日月之明辉辉皎皎自然可爱,眉头清高疏秀弯长,双目黑白分明神藏不露,此等风采完足女子胸怀正气心智坚韧,乃为旺夫之象。祝师弟与苏姑娘相交后财运亨通,命运生了巨大的改变,即为旁证。老道三十八岁学成出山,见过的病人不可胜数。私以为,苏姑娘不是乡野村妇,见识胆色均都非常人可比,更身负祝门绝学,纵使遇到波折也不该有如此怪异的症候。午后未时,阳降阴升,为诊治邪症的最佳时辰。老道以金针大**探寻苏姑娘周身经脉,才现有人在苏姑娘身上做了手脚。苏姑娘脑后泥丸宫内隐伏一只彩蛛,这才是她如今症候的缘由。”

“啊!”祝童这次真的跳起来。

“莫急。”木长老一把扯住祝童,“刺啦”一声,将他半个衣袖扯下来。

“我太沉不住气了。”祝童安静下来,想了片刻,对木长老深鞠一躬。

刚才他等于与木长老间接过了一招,现,木长老如今及其虚弱;以他的修为早到收由心的境界,扯掉祝童衣袖这样的尴尬事不会生在他身上。

“祝师弟何必多礼?”木长老知道拦不住,也就坦然承受了。

“长老,如今该当如何?叶儿有危险吗?”

“我不知道。”木道长抬头正色道;“苏姑娘福缘深厚赋异禀,她的身体内有一股自然的力量。若非有此股力量护佑,苏姑娘如今当是另一种症候。其中的原由,当与祝师弟有关。我只知道,给苏小姐下降头术的人不会就在附近,他一跟在你们身后。祝师弟,文峰观本是祝门道场,道宗得此大礼还未有什么回馈。老道能替苏小姐解除邪症,也是应该的。”

祝童愣愣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降头是一种邪术,是一种伤人的法术,不是有利益冲突或血海深仇,一般不会有人去施这种法术。

如果要下降,施降人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甚至是要忍受痛苦的。即所谓的“降术反噬”。没有巨大的诱惑,降头师绝不敢轻易对人下降,以免操纵不好祸及本身。

祝童没接触过降头术,身负蝶神后,自然就明白所谓的降神术应该也是一种蛊。

叶儿的天赋异禀不是什么福缘深厚,那股自然的力量而是被蝶蛊融合的结果。

木道长把话题引到人情的层面,无形间就把祝童套住了。

二师兄出让文峰观并非无偿,道宗包括文峰观在内的八座道场支付了一千万的转让费。这八处道场都在道宗总坛武当山的周围,被外人占据还当成敛财的道场,道宗脸上当真没什么光彩。

木长老如此一说,祝童势必要全力帮助道宗解决文峰观风景区的麻烦了。

祝童很快就把这些放在一旁,叶儿的健康才是最主要的。

他仔细斟酌着木长老的话,现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并且错的厉害。

木道长果然老于世故,他一开始就排除了西医给叶儿下的结论。叶儿虽然是女儿家,可心里很有主张,论起心智的坚强比寻常男儿也不惶多让。祝童与黄海一样,相处的时间越长,对叶儿的敬重就多一份。这样的人不是不会轻易被击倒,烟子应该是借助她一时恍惚神似慌乱,找人给她下了降头术。

前天午夜在大江之上,烟子的话里已然透露出掌控叶儿生死的信息;可惜,祝童当时只以为她在恐吓。

从重庆到巫山水路将近千里,秦可强的快艇跑了十几个小时,能在长江里追踪自己的踪迹到此的,也只有常年混迹大江的清洋家。

“烟子。”祝童从齿间挤出这个名字;“如果真如道长所料,如今隐伏在文峰观周围的不只是那个降头师,还有五品清洋家的高手。祝某不敢让长老赴险,这件事本由我而起,展下去不知还会出什么事,是该有个了结了。”

“也好。”木道长脸色一变再变,有五品清洋人,事情完全不一样了。

文峰观内能用的高手只有他和何仙姑,施展金针打**术后,木道长知道自己的深浅,至少一个月内不可能与人动手。羽玄真人明天上午才到,即使他身边带有高手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祝童与随他前来的曲奇与尹石风都是江湖道新一代中的翘楚,只是祝童和尹石风都带伤,祝童身上的伤也不宜与人动手。如今还不知道清洋家会来几个人,形势不容乐观。

“如今该当如何?”

“等,降头术只有等它作的时候才好破解,现在做什么都是冒险。”

祝童想了想,只好如此了。他刚才试过用蝶神去触碰泥丸宫内,叶儿的表情很痛楚。

泥丸宫位于脑内,此**位可算脑部的中枢,周围有丰富的动静脉血管以及神经组织。医很少在此处用针,怕的就是不小心碰伤到血管或神经。

祝童也不例外,凤星毫只触到泥丸宫的附近就停下来,他感到里面有一股细微却尖刻的血腥气息。

贸然动手的话,也许真的害了叶儿。

傍晚,凡心赶去县城赴一个当地政府举办酒宴。

木长老的另一个绝技却让祝童赞不绝口。

祝童看到叶儿,意外的现她身上多了几分轻巧盈动。木长老竟然不惜耗费自身修为,用金针打**术将叶儿身上的经脉疏通了一遍。

金针打**术原来还有如此功用,木长老耗费修为施展此术,疏通经脉只是附带的结果,主要功用是体察病人身体内细微状况。这份苦心,这份人情,可大了去了。

如果有人身患非外伤引起的重病,只要有道会金针打**术,只要他肯施展此术,这个人短期内就死不了。如果他本身的抵抗力强,顽疾痊愈的可能性也很大。历史上,有诸多道士把皇帝忽悠得五迷三道不是没有原因的,金针打**术独具的功效就是他们的依仗之一。

只是,这门神术与祝门术字一样,耗费的是施术人本身宝贵的修为。人总是人,不是神,任凭你修为再深厚也不可能天天用金针打**术替人保命。那样,先死的一定是自己。

“爸爸,小白再丢不了了。”叶儿很开心,以她如今的移动速度,抓个小猫简直太容易了。

听到这声爸爸,祝童又高兴不起来了,心里一阵刺痛。难道,真的没办法唤醒叶儿曾经的记忆?

晚饭照例也在后院用,因为祝童几人,文峰观特意加了几个菜。即使这样,看曲奇的样子也只是个半饱。他的饭量不是一般的大。

饭后,木长老在院子里摆开茶台,亲手烹制云峰雪针款待贵客。

茶过三道,木长老漫声说:“三姑,苏小姐不常来,可陪她去前台赏月。”

今夜星光灿烂,一丝月牙刚挂上雾蒙蒙的神女峰,叶儿很听话的随何仙姑去看月亮了。

木长老看她们走远,又对尹石风和曲奇道:“你们也去周围看看吧,别让不干净的东西接近苏姑娘。”

曲奇和尹石风满腹狐疑,文峰观乃道宗道场,寻常小贼早得到风声,哪里敢到此找不自在。

祝童压抑住心里的不安,默默等待着。

只十几分钟,叶儿就被何仙姑抱回来,放在厢房的床上。

“她怎么了?”祝童急忙跟进去,第一时间抽出凤星毫探进叶儿脑后。

“苏小姐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疯癫了,她叫嚷着要杀人,力量出奇的大。多亏尹掌门赶到,没有他的援手,也许这会儿,我和苏姑娘都掉进江里了。”何仙姑气喘吁吁的,看来,刚才的情况一定很危急。

“尹师兄呢?”

“还在崖头,他觉得那里有古怪。”

祝童闭目催动蝶神,却现蝶神竟然畏之若虎,躲到血球下面缩成一团。怪不得蝶神畏惧,虎纹彩蛛是虫中猛虎,蝶类最怕这种隐伏在暗处的家伙。

“木长老,您认为,这只彩蛛有如何属性?”

“它是一只虎纹彩蛛,此蛛体型不太却凶猛嗜血,是降术中最难提炼的一种毒物。一旦练成还需要降术师用自己的精血喂养白日,最不好对付的是,它与降术师之间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祝童抽出凤星毫,准备出手治疗,驱除彩蛛。

“等等。”木长老从叶儿额角拔出一枚细细的绿色木刺,举到眼前看看,又嗅嗅;问:“你准备怎么做?”

此为木长老部下的定神针,木刺乃木长老翻山越岭从一种名为鬼剑锦鸡的植物精心选取用道门秘法炼制的,终三年才得到久枚而已。不是因为叶儿身份特别,木长老才舍不得动用如此宝贵的神刺。

“先捆住它,至少让它离开泥丸宫。然后每天午时,以七针封**,配以艾火熏烤针体。虎属金,火克金,午时乃阳火最旺之时。如此七日,当能把那东西炼化,叶儿病自然就好了。”

“不妥。”木长老思量片刻,摇头道;“它不只是一只虎纹彩蛛,还是一只污有血咒的虎纹彩蛛。艾火能炼化虎纹彩蛛,破解不了血咒。”

何仙姑啊一声站起来:“血咒!”

“这就难办了。”祝童低声道;“谁的血?”

“一个女人的血。”木长老将木刺递到祝童眼前,神色凝重的说;“不制住施术人,我们不能动它。”

木刺的尖端散出诡异的五彩光晕,其中尤以红芒最甚。

谁遇到这样的状况都会头疼。

祝门秘术里也也有血咒,风骨鬼鞭就是一种借助血咒威的法器。

只虎纹彩蛛算不得什么,没有蝶神,祝童也有办法降服它。

加上血咒就完全不一样了,特别是,加诸虎纹彩蛛之上的血并非降头师的血,而是一个充满怨毒的女人的心血。

嫉妒与怨恨的心魔能爆出多大的能量,小骗子算是领教了。

他望着窗外喃喃道:“烟子,莫非你真要拼命吗?”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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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号外:血咒如铁去无回(上)

夜色幽深,峡谷黝黑而神秘。

偶尔有江轮经过,能听到江水拍打岩石声音和汽笛激起的回响。

天上也有一道大河,漫天繁星组成的星河似乎触手可及,却真真是天路昭昭。

文峰观下靠近江面的位置有一洞窟,因宋朝诗人陆游入蜀,曾泊宿于此洞,因此得名陆游洞,

陆游洞由清水、金竹、玉林三个古洞组成,三洞既各自独立,又交错叠起,相互贯通,融为一体。

因为三峡大坝的缘故,位于最下方的清水洞已然被江水淹没,陆游洞也随之变得游人稀疏。

就在今夜,最上层的陆游洞外的栈道上突然多了三位不速之客。

夜晚静寂,三人都没说话,似乎在等待怎么。{阅读

静到极处,能听到洞中传来的叮咚之声,如有人在洞中抚奏古琴。那是洞中有泉水滴落进深被空旷的洞窟放大出效果,也曾是巫山有名的一道景致。

“可以了吗?”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不耐烦的询问,栈道上亮起一道手电光,烟子近乎苍白的面容出现在光圈里。

“戎信大师说还要等一等,他受到了干扰,出的召唤断断续续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控制住那个女人。”说话的是个矮壮的汉子,他一直躲在暗处,面貌模糊不清;说话时带有很重的南方口音。

“我们可是花了三十万,你说过,戎信是南亚法力最强的降头师。”烟子有点不耐烦。戎信是父亲空想请来的,她对那个人并不感冒

“戎信大师确实是这一行里要价最高的,他在过去的十年里出手九次,每次都能按照合约完成对目标的控制。”

“这次为什么不灵了?”烟子不满的问。

“戎信大师也很困惑,他认为,那个女人很可能也是一名降头师。”

“胡说,她是个很普通的文职警官,根本就不接触不到这东西。”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身边有懂得降术的高手。”

烟子没有再说话。

她与祝童相处了将近两年时间,细想起来,对这个男人却没多少了解。祝门神秘的背景与层出不穷的神秘传说,多与鬼神之术有关联。

烟子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特别是祝童曾在梵净山红云金顶与江湖顶尖高手索翁达活佛交手,在他身上生任何奇怪的事似乎都很正常。{89阅读

“有人来了。”一直坐在洞窟门口的那个人忽然出警报。

烟子忽然觉得脖子根凉,似有有什么东西滴在那里,她知道这是错觉,可还是抑制不住的伸手模了一下。

不是错觉,她摸到了一片树叶般的东西。

“又没有了,真奇怪。”洞口的那个人站起来走到烟子身边,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那是江小龙,江家另一位后起之秀,过去一直呆在江家村,这是第一次出来。

“这片树叶……奇怪,怎么会有这东西?”烟子把手指放到光圈里,只见她的指间夹着的那片东西不是树叶,而是一片莲花花瓣。{阅读

烟子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黑瘦的披头陀,劈手拿过拿枚莲花花瓣。

他把莲花花瓣塞进嘴里,接着出一连串叽哩哇啦的怪叫。

“戎信大师说,上面有两个高手,以他的法力对付不了他们。戎信大师要求放弃,他愿意退还酬金。”矮壮的汉子原来是翻译,怪不得躲在暗处道。对付一个江湖高手可不是说笑,此地处处漂浮着危机四伏的气息。

“不可能,我不要钱,我要她变成疯子、**,我要他亲眼看着他当成宝贝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烟子缓缓抽出细剑,抵在戎信大师胸前;“你号称禅北血云山第一法师,难道不怕坏了自己名头?”

夜幕中,头陀暗红的瞳仁射出两道妖异的神光。阅读他死死的盯着烟子,沉声说起难懂的语言。

又是一串难懂的交流,矮壮汉子终于从暗处走出来,对烟子说:“戎信大师说,如果不放弃的话,因为你在神蛛身上加的血咒,如果对方制住神蛛或杀死神蛛,你和他都会死于神蛛反噬。”

“他还说什么?”烟子的眼睛与戎信大师丝毫不让的对峙着,问。

“大师还说,他们已经现了神蛛,受主也失去了活动能力,这样的状况下,他没有办法,除非……”矮壮汉子顿了顿。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成为神将。”

“神将是什么?”

矮壮汉子与戎信大师再次交流,他好像越来越激动;几分钟过后,戎信大师取出根黝黑的竹管,旋开上部的柱塞,抽出一枚绚丽的羽毛,递到烟子面前。阅读

“神将将有无穷的力量,只要让戎信大师把这枚孔雀翎**你的头顶,你将在一个小时内拥有天神般的力量。一个小时,足够你做任何事了。”

“还有呢?”烟子看着孔雀翎,眼眸收缩,有点动摇了。这只羽毛上下环绕着蓝盈盈的异光,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头顶,那里可是百汇**。

“大师说,你也许会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神将没有思维,一小时内,你只是大师的一只手。”

“还有呢?”

“你会头痛,大概持续半年。{阅读他有灵药,你可以在痛的忍受不住时服用……”

“胡扯!他说的灵药是鸦片!”矮壮汉子的身体忽然飞了起来,没来得及出一声惨叫,人已经消失在栈道外。下面就是湍急汹涌的大江,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戎信大师眼前出现一个黑影,他微一愣神,手中的孔雀翎已经不见了。他也算高手,第一反应就是原地横倒,向洞窟方向翻滚。

江小龙拦住了他,舞动鱼叉刺向戎信大师后背。

“小龙,不要伤了他。”黑影手持孔雀翎走到戎信大师眼前,分开他的乱;“头顶是吗?”

“噗!”的一声,孔雀翎**戎信大师顶门百汇**

“哥哥。”烟子这才反应过来,激动的叫道。

“傻妹妹,他们在骗你呢。变成神将,我就在也没有妹妹了。现在好了,他是你的神将,你可以让他做任何事。”江小鱼阴冷的面孔上闪出一抹温暖的微笑,抚着烟子的肩膀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清洋家做事,烟子,你身负振兴清洋家的重任,今后做事,要三思再三思,再不能感情用事。”

“哥哥,我不该那样做,你……”烟子浑身**,伏在江小鱼怀里话也说不完整。

“烟子做的很对,我早该离开清洋家了。我走的是条不归路,如果不尽早撇清干系,会给清洋家带来灭顶之灾。我很后悔,可是已经有点晚了。

“父亲说……”

“不要听空想大师的任何话,他心里的江湖已经死了。烟子,逼我走上这条路的就是他,把清洋变成这样的也是他。你回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掉水觉寺,把空想大师逐出江家村。”江小鱼平静的语调下是抑制不住的怨恨。

烟子感受到了,默默的点点头。

五品清洋之所以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不是因为江小鱼。

事实上,大家都能感觉到江小鱼出任家主后,一直在致力于修复与包括七品祝门在内的江湖各派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的努力有点晚了。

五品清洋前一代人,也就是以曾经的鱼郞、如今的空想大师为主的江家五老,对江湖道做下了太多不该做的事,积怨蔓延到这一代。{阅读除了五品清洋与一品金佛的几个大和尚,即使没什么直接恩怨的江湖中人也对五品清洋敬而远之,想要挽回何其难。

“时间到。”江小鱼看向戎信大师。

戎信大师原本瘫倒在江小鱼和烟子身边,这时颤巍巍的站起来,两眼呆滞无神,冷冷的看着烟子。

他头顶孔雀翎毫光大放,戎信大师头顶冒出一股暗红色的血光融合进蓝光,形成一条诡异的光团在孔雀羽周围盘旋萦绕,仔细观察那光团,似乎是一只张牙舞爪的五彩蜘蛛。

“你现在是他的主人,可以让他做任何事。”江小鱼退后一步,似乎怕与烟子太过接近,引起他的不良反应。“烟子,这个神将也许比神仙都厉害,你可要想好了。”

“我要让他杀死那个女人。”烟子咬牙切齿的说。

江小鱼点点头,没说话。

“我要让他杀死那个负心人。”

江小鱼沉思着,没说话。

“哥哥,可以吗?”

“是戎信大师杀人,与你和清洋家没关系。”江小鱼又退后一步,戎信大师的眼睛已经在关注他了;“你不能杀那个人,江家承受不起。江家村有太多的事等着你做,为了个男人,你折腾够久了,早应该明白,他的心不在你这里,再折腾也是惘然。我在村里旅游展公司的帐户留下了五亿,在多会出事的,希望你用这笔钱把江家村变成重庆的后花园。还有,别在那些实业公司上投入一分钱,如果有人买就卖掉。你从小就比我精明,清洋家出路在哪里,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到上海来找我。”

江小鱼又转身对江小龙说:“照顾好烟子,她如果有事,我会第一个杀掉你。”

说完,江小鱼纵身跃起,消失在栈道外的漆黑里。

烟子脸上的表情阴晴莫辩,猛一咬牙抬起手臂指着山顶道:“去,杀死那个女人。”

戎信大师咽喉里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灵猫般跃起,攀着栈道上方的岩壁冲向文峰观。

虽然听不懂烟子的话,但戎信大师如今只是个傀儡,与烟子心意相通、与虎纹彩蛛联系紧密的傀儡;自然能感受到主人心里浓重的恨意寄托之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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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号外:血咒如铁去无回(下)

文峰观后院,道旗高帜,火烛飘摇。

木长老身披八卦仙衣,脚踩七星补手持桃木剑,在厢房外的院子里摆开香案升坛做法。

曲奇扮作道童,手里捧着一柄佛尘立于香案后。

祝童守在厢房门外,何仙姑在房内看护叶儿。

尹石风不知去哪里了,他救下何仙姑和叶儿后一直没有回来。

子时刚到,一大片乌云拢住刚到中天的残月。

前院传来大黄激烈的吠叫声,真元道长被惊动,跑去希望能制止大黄,却没想到被咬了一口。大黄处于极度恐惧之中,在文峰观内四处乱闯,最终躲到祝童脚下。似乎在它看来,这个可拍的人身边是最安全的所在。

厢房里,叶儿安详的躺在床上。

她胸前的衣衫被解开,祝童用鬼门十三针锁死了她所有的感知,包括触觉与痛觉神经。\

叶儿额头印堂**上插着一枚细细的绿色木刺,木刺的上部抖动着,并微细的移动着角度。

这是定神针,何仙姑的任务就是保证定神针不被弹出,每过一段时间在针尾滴注酒液,以本身真气炼化充入针体。

叶儿的情况可算是危险之极,加持了血咒的虎纹彩蛛最难对付,从子时开始蠢蠢欲动,并且开始吞噬玉枕**周围的精血,逐步壮大实力。这枚定神针就是为了压制虎纹彩蛛,针尖正对着虎纹彩蛛的背部,针芒处隐约出一道绿线控制着它成长的速度。

泥丸宫在脑内,叶儿如今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稍有闪失,怕会造成终身遗憾。最后不得不同意木长老的意见。

木长老的办法很原始,解铃还须系铃人,先制住降头师,断绝外部操纵虎纹彩蛛所有可能,然后再想办法把虎纹彩蛛引出玉枕**。\只要离开脑部,降服虎纹彩蛛就安全多了。

医不自医,事关自己和亲人,难免会患得患失。

如果被降头的不是叶儿,祝童至少有三种对付虎纹彩蛛的办法,最直接有效的就是用胸中怪异的血球强行炼化它,那家伙闲来无事总折腾小骗子,害得他近期勤修苦练,却毫无进境,所得都被它毫不客气的吸纳了。

一阵山风吹来,将圣坛顶部的阴阳旗吹得烈烈作响。

祝童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蝶神报警了,有个可怕的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尹石风在大殿屋脊上现身,凌空而立低啸一声,细剑直指殿后:“来了。”

有人从文峰寺后面来!文峰之名得自峰尖峭如巨笔插天,峰顶面积并不大。文峰观背后更是陡峭的悬崖峭壁,下面就是滚滚长江。\对手竟然从那里上来了,看尹石风的架势,好像速度还非常之快。

大黄缩得更小了,头埋进身体下,**冲着文峰寺后,尾巴**在股沟内,似乎它根本就长没那东西一般。

祝童的危机感越急切,他能感觉到叶儿正面临巨大的危险,可偏偏不知道哪里有漏洞,急切间顾不得多说,一头闯进厢房。

何仙姑也正在焦急,她如今周身香汗淋漓,正拼命催动真气试图要将定神针留在叶儿印堂**。她已经放弃用定神针压制虎纹彩蛛的第一选择,能保证定神针不被弹出已然不错了。

叶儿的眼睛刚刚挣开,瞳仁暗红如血,四肢激烈的抖动,在努力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祝童抽出凤卓青羽,想要以术字协助何仙姑。

“轰隆!”一声,房间里砖石乱飞烟雾弥漫,厢房的后墙上被撞出一个大窟窿。\

戎信大师出现在缺口处,他右臂鲜血淋漓,双目赤蓝,刚才的撞击虽然伤了右肩,但似乎没给他带来疼痛,只是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冲级,一时有点恍惚。

祝童第一时间抱住叶儿滚到地上,刚把叶儿护在身下,砖石灰尘就落下来,砸得他背后剧痛。

何仙姑慢了半拍,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轻叱一声纵身跃起,左腿在空中旋转半周,踢向戎信大师面部。

“呵呵!呵呵!”戎信根本就没有躲闪,等何仙姑的脚尖踢中鼻梁才挥出一拳。

这一拳,正打在腿窝位置,何仙姑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就飞了出去,并撞破厢房的轩窗跌到院子里。

何仙姑已经站不起来了,她的左腿下肢骨骼明显被那一拳击断了。

事情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想到对手竟然放着大路不走从最危险的悬崖峭壁摸上来,更没想到他会选择击破厚厚的墙壁,强行闯进叶儿所处的厢房。

尹石风带着一道寒光冲进厢房,很快就与何仙姑一样,倒飞着从轩窗跌出来。

曲奇紧接着冲进去,他没有马上被打出来,却也只支持了三招就被踢了一脚,顺着厢房门,球一样滚到院子里。

尹石风进入厢房的瞬间就看清了局势,细剑爆出万点华光,将神秘人的全身罩进去。

神秘人呵呵笑着,不躲不闪,一拳击来。

尹石风在空中闪身,细剑先是点中神秘人的右眼,接着刺进他左胸;他刚要抽剑就被一只铁拳击中肩膀。

尹石风没有选择硬抗,而是顺着对方的拳势倒飞泄力,总算没有被打断肩骨。可这一拳击实在太厉害了,震伤了周围大**,短时间内一口真气却再也提不起来了。\

曲奇的状态最好,也是最倒霉的一个。

他攻击的目标是对手的下盘,佛尘第一时间缠住了戎信大师的右脚,并力抖出柔劲。一般情况下,即使是个碗口粗的木桩也禁不住他这一抖。

可这次,佛尘似乎缠在铁柱上,柔劲出如泥牛入海,对方没有移动分毫,反噬的力量却顺着佛尘传来。

曲奇很识相的丢开佛尘,紧接着使出一记阴损之极的狠招:猴子摘桃。

说起猴子摘桃可大有讲究,不管是名门正派或邪魔鬼怪都会把这一招当成反败为胜的杀手锏,不到危机关头或性命攸关之时不会轻易出手。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有千般理由,用猴子摘桃扭转战局也要落下口舌,并非什么值得夸耀光彩的事。

曲奇以为,如今祝童生死未卜,正是危急关头;且对手是如此强悍,他一定接不住对手的反击,也算性命攸关之时;正是用猴子摘桃反败为胜扭转战局的时候。\

所谓的猴子摘桃,摘的不是桃,而是对手的下身阴囊。

曲奇的确摘到桃了,可在他指间力的同时,他的背部被重重地踢了一脚,就昏头涨脑的滚出来了。

也算他基本功扎实,逍遥谷的柔功厉害,曲奇站起来吐了口血,看样子短时间难有再战之力。

木长老眼看着何仙姑、尹石风、曲奇一个接一个被打出来,心里的波澜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何仙姑是他亲手**出来的;尹石风刚战胜江小鱼,可算汉水尹家几百年最杰出的弟子;曲奇是逍遥谷曲老亿推出的高手,在擂台上已经表现出不俗的实力。

如此豪华的阵容,即使对上江湖第一人索翁达活佛也不会如此狼狈,更不用说他们都是在三两招或一招之内被打出来的了,并都受了不轻的内外伤。\

那完全是神,而不是人的力量所能达到的境界!

更大的问题在于,文峰寺内外如今已经没有可用之人,祝童与苏小姐的命运只能靠他自己。

“呵呵!呵呵!呵呵!”厢房里传出阴冷的笑声,里面那个神秘的家伙正在移动。

尹石风与曲奇面面相觑,他们想再冲进去,却是有心无力,如今连能站稳都感觉吃力,进去与找死没什么区别。他们都知道一力降十会的道理,可也都不太相信世上真有那样的人。

如今信是信了,心里的疑惑更多。那,还是个人吗?根本就是一招换一招,一命换一命。

“起神火!”木长老大喝一声,神坛上爆出一团烟花,将整个神坛点燃。\

霎时间,文峰寺内后院亮如白昼,厢房的轩窗和房门都被先后撞破,光芒所到,里面的景象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厢房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打的粉碎,祝童如一道虚影般绕着一个神秘人旋转,叶儿不知在那里。

神秘人装扮奇特,最奇怪的是头顶上的那根枚光华四射的孔雀翎。祝童手里有个一大一小两个光点,每一招都试图攻击孔雀羽。而那个瘦小的神秘人招数很简单,对身上所有的部位都不在意,只避免孔雀翎受到攻击。

厢房轩窗下站起一个身影,那是叶儿,神秘人忽然放弃祝童走向叶儿,并举起铁拳。

何仙姑和曲奇同时惊叫一声,他们都领教过神秘人的厉害,叶儿被如果被这一拳击中……

祝童出现在神秘人和叶儿之间,一把拉住叶儿。\

尹石风和木长老的惊呼再也忍不住了,祝童已经避无可避,如果中了这一拳必死无疑。

可是,又一个不可能生怪异的事情生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叶竟然抱着祝童,并鬼魅般原地旋转一周,用自己的柔弱的后背迎向神秘人的铁拳。

烟子的身影出现在缺口外三米的地方,看到祝童和叶儿争着去承受戎信大师的铁拳,不禁出一声幽长地叹息:两个傻瓜。

她自问,如果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不会有此般视死如归的勇气。

可是,血咒如铁有去无回,戎信大师变成神将后,唯一的信念是杀死苏叶。

烟子不是降头师,不懂怎么收回指令,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说时迟那时快,何仙姑再也忍不住,右腿点地、拖着断腿纵身冲进厢房,手舞玉如意击向神秘人头顶的孔雀翎。

曲奇也从大门滚进去,虚嗒嗒的又使出一招猴子摘桃。

这是有去无回的两击,无论有效与否,他们都不可能有力量全身而退。

神秘人对他们的行为毫无感觉,铁拳夹杂着呵呵冷笑砸向叶儿的后背。

祝童已经没有时间和空间再做动作,只能一咬牙,闪电般探出左手抓向神秘人头顶的孔雀翎。

孔雀翎蛇样缠绕住他的左手乃至半个手臂,妖艳的红蓝光环如电花飞舞。

“嘭”的一声闷响,院子里众人看到一股血箭从叶儿口中飞出轩窗;接着,房间内劲气横流烟尘大起,两人就不见了。

烟尘落时,只看到神秘人呆呆的趟在地上,头顶没了孔雀翎,他似乎也变成了个木头。

何仙姑的玉如意堪堪击中神秘人的额头,砸出个血洞。

曲奇的猴子摘桃也捏到了神秘人下身,这次入手的感觉十分柔软,他还没来得及力,神秘人就倒下了。

墙外悬崖边,烟子惨叫一声,捧着胸口瘫软倒地。

江小龙闪出,抱起她几个闪身消失在夜幕下的黑暗中。

神坛上的神火灭了。

祝童颤巍巍站起来,表情痛楚的双手抱胸,靠在残破的轩窗上喘息。

孔雀翎不见了。

一、虎踞盘龙(上)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了,文峰观可谓伤亡惨重。**-**

伤势最重的还是叶儿。

神秘人的铁拳头结结实实的地打在叶儿背后,内脏被震动,给叶儿造成实质性伤害。

如果不是祝童在神秘人力前的瞬间扯掉了他头顶的孔雀翎,破去了他的神将加持,叶儿可能当时就没命了。

祝童没看到何仙姑被神秘人的铁拳击飞,但是看到了尹石风和曲奇相被神秘人打的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所以,轮到他面对神秘人时,祝童没有选择正面抗衡,而是利用自己轻盈的身法,一边缠斗一边用龙凤星毫试探性点刺攻击。

几个回合下来,神秘人上身的**位几乎被他刺遍了,却毫无作用。

小骗子是个不信邪的人,这样的结果本在他预料之中,可他不相信神秘人是个身负金钟罩铁布衫超级高手,五品清洋家如果有这样的比索翁达活佛还厉害高手,鱼郞根本不必改头换面躲进金佛寺,早就拿出来献宝了。

祝童试探性的攻击神秘人头顶的孔雀翎,神秘人拼命回护,那正是木长老升起神火的时候。

接着就是叶儿站起来,神秘人抓不到祝童转而攻击叶儿。

对于叶儿变化,祝童如今还很弄不太明白,只隐约感觉到与神秘人撞破墙壁的瞬间,抱着她躲避时把她胸前的七枚金针压进体内有关。那一刻,金针不可避免的也刺进了祝童的胸前,血球有瞬间的异动。因为当时情况万分危急,祝童没有心思注意到底生了什么。

只是,当神秘人倒下后,隐伏在叶儿体内的虎纹彩蛛已经神秘的消失了。

想来,如果不是叶儿突然舍身相救,祝童根本就没机会抓住并拔出神秘人头顶的孔雀翎。纠缠下去的话,祝童早晚会被神秘人击中。祝童自认根本经不起那一击;他如果倒下了,两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何仙姑的左腿断了,没有一个月的修养不可能下床行走。

尹石风的肋骨断了两根,膻中大**附近经脉受损,也需要一个多月的将养。

曲奇的伤并不重,他甚至有机会杀死神秘人,可最后时刻,曲奇放弃了猴子摘桃。

神秘人一只眼睛瞎了,那是被尹石风的水东流点爆了;胸前被细剑刺入,伤了肺部,也是尹石风的手笔。头上被打了个洞,是何仙姑的玉如意留下的;还有一处伤在面部,鼻梁被踢歪了,是何仙姑第一招强攻的成果。

如何处理神秘人后来变成个难题。

孔雀翎没有了,他完全变成个白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文件,只呆呆的坐在那里。

如果倒回去几十年,这样的事处理起来很简单,丢进长江让他自生自灭已经很宽容了。可如今是法治社会,杀人是要担负严重的法律后果的。

还是木长老接下了这个难题,文峰观从此多了个傻乎乎的看门人,与大黄一样,每天守在山门旁。至于木长老是否有心研究神秘人身上的秘密,就不是小骗子操心的事了。

他已经得到了好处,好处来自孔雀翎。

最后的时刻,神秘人突然变成正常人并跌到,大家都松了口气,而祝童正处于危机之中。

孔雀翎缠绕在他的左手上,忽然钻进他的手臂,化为一只五彩光蛛向心脉出进攻。

祝童已然动弹不得,五彩光蛛的能量是那么的强大,他的身体处于麻木状态。

守在心脉附近的血珠与五彩光蛛一接触就缠绕在一处,噼里啪啦扭成一团。蝶神被吓得躲得远远的,在祝童脚底涌泉**内瑟瑟抖。

这一战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木长老多次试图帮助他,却又哪里插得上手?

到现在祝童也不明白,到底是血球降服了五彩光蛛,还是五彩光蛛融合了血球。反正他如今拥有一颗七彩玲珑心。

血球已不是以前的血球,小骗子的修为有了比较大的提升空间。

接着,祝童带着叶儿闭关了。

天亮了,羽玄真人也来了,还带来了道宗八仙。

羽玄真人先从木长老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登时大怒,马上就要出江湖令,对五品清洋展开反击。

“道宗不可如此。”

曲奇和尹石风同时开口反对。

很明显,这个时候对五品清洋展开反击并没有多少意义,羽玄如此说,不过是做个样子给祝童和尹石风看。即使真的出江湖令,也只能抬高二品道宗的地位,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此时,祝童正在闭关中。他如果在的话,想必会有一番热闹。

凡心也回来了,他也不同意这个时候招惹是非,不仅于事无补,还可能会坏了文峰观风景区的合作项目。

与羽玄真人不同,凡心对昨夜生在文峰观的事概不关心,连问也不问。

尹石丽从重庆赶来,羽玄真人抽出一小时的时间和尹家姐弟密谈。具体谈了什么,人家没说,祝童也没问。

下午,尹石丽与尹石风就离开了文峰观。

第三天,祝童带着叶儿走出静室,眉眼间荧光流彩,看上去当然是功力大进,只神情有点落寞。

木长老和祝童用了一夜的时间才把她从生死的边缘拉回来,经过两天的闭关治疗,如今可算伤势稳定,除了两根肋骨的骨裂伤需要调养,受损的经脉已然被修复。

让祝童失望的是,叶儿醒来后,只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羽玄真人与凡心早等急了,在文峰观后院排开盛宴替祝童接风。

面对这般架势,小骗子正式答应与凡心成为羽玄真人的左膀右臂,与巫山县那家房地产公司斗智斗勇。

凡心负责阳谋,祝童谋划阴谋,羽玄真人负责打哈哈,争取达成一个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祝童看过那些资料,凭感觉认为这桩生意不算很复杂,主要原因是二品道宗的起点比较高。

巫山县城并不大,本地多沾亲带故,私人侦探还处于初级阶段。

可重庆不一样,那家房地产公司的后台老板如今在重庆任职。

第四天,曲奇的伤好了,祝童带着他走下文峰观在巫山县城转了一下午。

晚上,祝童要求羽玄用道教协会理事的身份对房地产公司的后台老板罗局长出见面会谈的邀请。

第五天上午,对方传来消息,同意见面,时间是晚上七点;地点就在文峰观。

文峰观上下忙碌起来,凡心去山下迎接客人,羽玄和木长老在山门外的修竹旁摆开茶海,喝茶下棋。八盏硕大的红灯笼挂在石柱和树干上,每盏灯笼的表面都绘着八卦中的一卦,远远看去,很有点人间仙境的味道。

如果没有出事的话,文峰观的后院本是最清雅的所在,这样的见面应该放在那里。

“道尊,一会儿见过面后,你们先回避,我需要单独和他谈谈,大概需要十分钟。”祝童看了会儿棋,说。

“不太好吧?”羽玄真人拍下一枚黑子。

“凡心师兄会答应的。”祝童含笑道。

他知道,羽玄真人对凡心的意见很尊重,其实并不太相信自己。

羽玄当然明白祝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歉然一笑,道:“祝师兄别在意,我是觉得不太礼貌,也不好找合适的理由。”

“你就说我是神医李想。”祝童从木长老棋盒里捏起一枚白子,拍在棋盘正中天元位置;“木长老,你太保守了,只顾防守不去进攻是赢不了棋的。羽玄掌教杀心太重,这两块棋没眼也没连,完全是散兵线。在这里点一步,只要守住天元,他就死定了。”

木长老捻须,故作不悦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说的好。”祝童又从羽玄真人棋盒里捏起一枚白子,拍在白棋紧守的角部三三处,说:“落子无悔大丈夫,男儿当豪迈,生死一痛快。羽玄掌教真大丈夫,只是杀起来出手稍缓顾虑太多。这一步三三早就该点,点到这里,木长老如果不理就只能除与你拼命打劫。嘿嘿,如此大的生死劫,后退一步满盘皆输。木长老年纪大了,必然不敢拼命,得此先手,你才有机会把那里散兵游勇整理成阵势,胜势已成,回天乏术。”

“该说的都让你说,该走的都让你走了。”羽玄真人丢下手心的棋子,不满的说:“这盘棋,倒是我黑胜还是白胜?”

“胜负在我心,执黑黑胜,执白白胜。人挡杀人,佛档灭佛!”

“好一个人挡杀人,佛档灭佛!好了好了,一会儿你先与罗局长谈,我和凡心恭候佳音。”

羽玄真人答应了,也失去了下棋的兴致。

祝童正好坐在他原来位置,与木长老展开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对攻博弈。

六时五十五分,青石小道上传来人声,祝童拍下一枚黑子,起身道:“长老输了,我这是个无忧劫,长老那边却是个生死劫。”

“无忧劫并非真的无忧。”木长老也拍下一子。

祝童凝神看看,尔尔蹙眉又展开:“长老莫要装腔作势,这里没有棋,除非长老有机会连走两手,长老没那个机会。”

“算你赢,回头再讨教。”木长老并不纠缠,也没时间纠缠,客人已经踏上最后一道青石阶。

“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果真是道家福地。”打头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神采飞扬,朗声念起石柱上的楹联。

说微胖是指微微隆起的腹部,可他的脸型又显得特别瘦削,个头也不算太高。

凡心紧跟着走上来,应?*溃骸奥蘧殖ぱ哿Σ淮恚?庋?墓庀呦拢?揖涂床磺迳厦娴淖帧!?br>

“哪里是看得清!文峰观是我们从小玩耍的地方,都看过几百遍了。”罗局长很豪爽的说,羽玄真人和祝童已经迎上前。

“罗先生能在此风水宝地成长,福缘深厚,高升可期啊。”羽玄真人打个稽,微笑道。

凡心连忙上前一步替两人介绍:“这位就是家师,道教协会理事羽玄真人。文峰观能有如今的规模,多亏罗局长佛照。”

罗局长身边还有个年轻人,应该是私人助理秘书保镖、司机的角色,他的手指拳突位置有层硬皮,是位接受过严格的自由搏击的训练好手。

那位年轻人也注意到了祝童,应该是嗅到了祝童身上的伤药的味道。自由搏击训练受伤是家常便饭,对伤药的味道很敏感。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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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虎踞盘龙(下)

罗局长没有灵敏的嗅觉,和羽玄寒暄过后才看一眼祝童。(->

羽玄真人介绍道:“这位是从上海来的朋友,李想李先生。”

“原来是李先生。”罗局长不在意的敷衍道,虽然也伸出了手,却松垮挎的,明显没什么诚意。

“李先生是做大生意的,他还有个外号罗局长一定知道。神医李想。”羽玄加重语气。

“久仰久仰,神医李想……你是李想!”罗局长的久仰刚说这句完合辙押韵应酬话,与祝童握在一起的手就变得僵硬了。

最近几天,重庆官场上流传着几个小道消息,每一个都与这位名叫“神医李想”的年轻人有关。无论哪个小道消息,都认为“神医李想”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不敢不敢,李某仰慕罗局长多时,今日一见,哈哈,果然人的名树的影,传言非虚啊。”祝童紧紧握一下对方的手,马上松开。

“噢?李先生也听过传言?”罗局长正在思量该否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人,以他的层次,不敢介入神仙级别的争斗。他知道,倒霉的总归是小虾米,眼前这个神医李想,就是一个被波及的虾米。

“当然听过传言,罗局长天生异象:宰相肚子卧蚕眉,王侯将相来相会。若有铁胆并虎威,乘风破浪神鬼退。罗局长属虎,虎乃金主。罗局长乃虎踞盘龙之像。虎踞盘龙啊!呵呵,此像最忌龙游四海,如能冲过三道坎,荣华富贵,妙不可言啊。”

不得已,祝童客串了一把算命先生,把罗局长忽悠得一愣。暗想:这位“神医李想”莫非真如有人说的那般,是个神龙见不见尾的世外高人?

虎踞盘龙与虎踞龙盘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其中却奥妙无穷,甚至可说妙不可言。罗局长书房内悬挂的着一幅重金请书法名家写的中堂,上面的四个字就是虎踞盘龙。

罗局长的书房不是为了附庸风雅的摆设,他可算是从草根阶层奋斗起来的典范。

在步入仕途之前,罗局长曾在乡下中学做了五年历史老师,闲暇时最大的爱好就躲在书房里、临帖、把玩一些有历史意义的古玩。所以,罗局长的书房只有极亲密的亲朋才进去过,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幅中堂的存在。

虎踞盘龙这四个字的来历,与罗局长的崛起大有关系。

罗局长出与巫山乡下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他是那个村庄里走出来的第一位大学生;毕业后,也是响应政府某个活动的号召,回到家乡的帮助山区孩子的本地第一人。那时的他,可说是个重感情的淳朴青年。

淳朴青年在山区中学任教到第四个年头,与他同一批或晚一批去的大学生,有的找门路调到县城或更大的城市,有的考取研究生回到校园,有些就干脆不辞而别外出闯荡。

受不得山区生活的清苦、外部世界的诱惑实在大官方说法,最大的原因还在于原本微薄的薪水时常被拖欠,对于需求强烈消费旺盛的年轻人来说,没有钱最让他们感到绝望。

罗局长留下了,不是因为他坚强,而是因为他是历史老师。用四年时间辩读史书,把这个淳朴青年的彻底改变了,他懂得等待机会的重要性,知道教育是国家的根本,政府和社会都不会任凭这种情况持续太久。

第五年,罗局长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机会,被竖立为献身教育事业的典型,破格提拔为那所中学的副校长。

说起那次破格提拔,就不能不提起一个姓龙的女子,也就是那条盘龙。

春天,山区中学来了四位实习生,其中有两位女孩子。

一位如花似玉,与这里的山水一般清秀;另一位的外表却很普通。

当时山里交通不便,到县城需要六小时,所以,当时还是是罗老师的罗局长的书房就逐渐成为年轻人们最爱的去的地方。罗老师不只文雅博学,且爱好广泛。

房顶养了一群鸽子,还唱得一口好山歌,吹得一管好笛子。

也许是寂寞,如花似玉的女大学生被罗老师吸引,知道他还没有结婚,很快就向他起了热烈的追求攻势。

可罗老师并没有回应如花似玉的追求,从初春到初夏,与几个年轻人淡淡的相处着。

据说,一个周末的晚上,如花似玉与另两个男孩子去县城放松,校园里只剩下罗老师和那个外表普通的女孩子。罗老师用一缠绵悱恻的古曲《凤求凰》将女孩子撩拨得心神俱醉。

接着,罗老师抛下笛子抱住她,用抚弄笛子的修长手指抚弄过女孩的山山水水,进而双双倒在书房里那张干净整洁的单人床上,干脆利落的从身体到精神上征服了女孩子,把生米煮成熟饭。

当夜,月色凄迷群星暗淡,只有金星大放异彩。

第二天,如花似玉回到学校,敏感的现罗老师与同学的关系产生了质的变化。一时伤心欲绝,很快就离开了学校。

那位外表普通的女孩子姓龙,就是罗局长如今的夫人;她的父亲是邻县的县长,哥哥是本县最年轻的局长。

罗局长认为有如今的地位得益于当时经受住如花似玉的诱惑,果断而坚决地占据了盘龙宝地,并得意的称之为虎踞盘龙。

时光如文峰下的长江,匆匆已是二十年;知道那段历史的人本来就不多,罗局长一路高升后,有资格说起的人就更少了。

现如今,龙女已经辞职,在国外陪宝贝儿子读书,可算是龙游四海。

所以,猛然听到祝童说出这番话,罗局长心里的震动可想而知。

“那里有盘残局,清风明月无人管;罗局长雅量开美,可有兴致与李某手谈几?”祝童做个请的手势,罗局长略一沉吟,竟随他走向棋台。

羽玄真人并凡心道士悄然退进山门,罗局长摆摆手,跟他来的年轻人也离开了。

“李先生,这残局可真有意思。无忧劫对生死劫,白棋无力回天,已经输了。”罗局长坐在木长老的位置上,当然属于白棋。

“可是,如果白棋连走两手呢?”祝童笑道;“罗局长是贵客,残局待客本就失礼的很,多走一手也是应该的。”

“那样的就破坏规矩了,没有规则,赢了也没什么意思。”罗局长并不领情。

“罗局长说得好,要尊重规则。”祝童在棋盘上拍下一枚黑子;“如果我走一步缓手,算不算破坏规矩?”

“这就不一样了;”罗局长随即放上一枚白子,原本黑棋的无忧劫也变成了生死劫。“我们都有一个生死劫,胜负未知,这样的残局才有意思。”

“真的很有意思吗?”祝童脸色一冷,飞快的拍下一子。

罗局长蹙眉,祝童不顾整条大龙的死活,在黑方从无忧劫变成生死劫的地方补了一手,他消劫了。

可整盘棋局的局势并没有因为这一手而变得明晰,黑棋整条大龙做出两个眼,白棋还有一个生死劫。如果罗局长也补一手消劫的话,这块棋活了,另一块白棋将不得不陷入与黑棋的大龙杀气劫争。祝童刚才投下的黑子暗藏手筋,不只是为了断开白棋大龙的一条尾巴,拍下这一子后杀机已露,只要再补一手就是另一个生死劫。

“这一手有名堂,为棋从断处生,换成俗话就是釜底抽薪。罗局长大人大量,当不会在意点点小意思,只要把这条尾巴给我,大家都平安无事。”

“李先生有话请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罗局长丢开棋局,冷眼看着祝童。

“羽玄真人是我的朋友。”祝童指间摆弄着三枚黑子,不疾不徐的说;“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不会安排这次会面。巫山水路纵横,自古乃灵秀之地。羽玄真人很看重文峰观,多方奔走才筹集到三亿巨款,为的就是把文峰观建成一处可与武当媲美的道家圣地。此乃百年大计,千年大计。罗局长应该理解,远大的理想需要有坚实的基础,如果基础不牢稳,别说百年大计了,过不了几年,一场可预计的风波将会降临文峰观。那场风波,也许将把之前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羽玄真人很矛盾,所以让我和罗局长谈谈。”

“李先生言重了,这些话也不该对我说。罗某已经离开巫山。”罗局长不在意道。

“我知道,罗局长去年就高升了;我还知道,罗局长在这个位置上最多还能干三年。三年后,也许要不了三年,罗局长将远走他乡,在另一片土地上虎踞盘龙。”祝童不无嘲弄的看着罗局长;“不要否认。大丈夫敢作敢当,我只是代表羽玄真人和罗局长商量,不要太急功近利,能否把眼光放得远一些?”

“说说吧,羽玄真人有什么条件。”罗局长的表情不再紧张,祝童心里微微失望。

到底是饱读史书久历官场之人,圆滑而老道,考虑问题深度与角度非吴主任、王觉非之类可比,更难对付。

这样的对手祝童并不喜欢,即使胜了,也不会有将对手踩在脚下的快感。况且,羽玄并不想彻底击垮他,那样会得罪很多人;如果能各自退让一步得到个貌似双赢的妥协的结果是最好的,可是如今看来,难度有点高。

可是也不一定,世事无常,祝童打的算盘并不单纯,正需要一个有深度的对手。

“羽玄真人有两个意思,其一,从您这里购回安道实业有限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价钱方面可以高出两成;其二,引进第三方投资,收购您的房地产公司。”

“你们不看好我,怕影响到你们的百年大计。”罗局长目光深沉地看着祝童。

“不是我们不看好你,你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即使没有我们,被审查也是早晚的事。”祝童没有否认,罗局长的虽然自诩虎踞盘龙,可那条龙只是条小龙,在祝童看来只能算一条地头蛇,不可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助力。他也知道自己的仕途将在这个位置上划上句号,所以,就开始拼命捞钱。

那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正是以前那个如花似玉。他们勾结在一起根本就不想公司的未来,而是打着赚一笔是一笔的念头。在文峰观景区内开别墅区,就是在此背景下疯狂举动。只要能卖出去,全不顾及五年或十年后一定会遇到的麻烦。

罗局长已经办好的护照,只要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会飞赴大洋彼岸与盘龙汇合。

他这样的官员并非个案。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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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贵妃乱局(上)

(谢谢书友歌莉迪斯明月的点评,为了一个很伤感的理由,下周连更。$*-*$鲜花与越多越好:

“围棋是我们的国粹,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得失只在方寸间。”罗局长忽然转换话题,信手捻起一子;“说起棋品,真正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并不多,审时度势需要大智慧。贵妃乱局的故事李先生听说过吗?”

“哪个贵妃?”祝童没听说过,论起学问,他当然不能与历史老师相比。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此贵妃就是杨贵妃。”罗局长不无卖弄的说。

“原来是杨贵妃。”祝童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可该装的糊涂还是要装下去。

“唐玄宗李隆基天纵之才,有文韬武略。可惜的是,也是位多情种子,后期纵情声色断送了一世英名。唐玄宗也喜欢围棋,但是有个毛病,赢得起输不起。一次。他与大臣对弈,棋到中局已然处于下风,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杨贵妃看在眼里,知道唐玄宗的毛病。刚好她怀里抱着只小狗,贵妃就在狗腿上掐一把,做失手状。小狗吃痛,狂吠着扑上棋盘,一局棋就被搅散了。这就是贵妃乱局。”

罗局长笑吟吟说完,丢下棋子道:“很有意思的小故事,罗某随口乱讲,希望先生不必在意。五千万,如果羽玄真人认可的话,我负责说服朋友退出。”

祝童心头大怒,脸色却没什么变化,端起茶杯一举,道:“此处云淡风轻,真不是谈生意的好地方。罗局长慢走,我替羽玄真人谢罪了。”

罗局长缓缓的站起来,说:“我明日午后回重庆,凡心先生知道我在巫山的住处。”

祝童微微点头,没说话,看着他带着保镖消失在山道上。

罗局长真是个不吃亏的主,知道祝童如今的尴尬,大概也听说了一点王向帧的事。所谓贵妃乱局的故事,是在影射王向帧与蝶姨的关系;并且暗示祝童不过是一只跃上棋盘的小狗。

羽玄真人是罗局长在任时招商引资请来的,如花似玉也是罗局长介绍给羽玄真人,并在他的暗示下,只象征性的收取了一点钱就把安道实业有限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到对方名下,为的是换来罗局长的全力支持,羽玄根本就没想到罗局长打的如意算盘。

现在,罗局长同意将房地产公司转让给第三方投资,开价五千万人民币。

事实上,如花似玉的房地产公司根本没什么资产,以前开的住宅早就卖光了,手里的两块位置不太好的地皮,还不够抵上银行贷款。五千万,基本上也不算狮子大开口,安道实业有限公司百分之二十股份大概也值的价钱。

羽玄真人与凡心不声不响的从山门内出来,都看着祝童。

“他要五千万。”祝童收回眼光,在羽玄真人脸上转一圈,笑道:“我估计三千万可以谈下来。”

羽玄真人长长地嘘出口清气:“先生辛苦了,三千万也算物有所值,凡心,你的意见呢?”

“道宗应该听听李先生的意见。”凡心注视着祝童的双眼,他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正是。”羽玄真人也是极聪明的,对祝童拱手道:“先生以为羽玄应该如何做?”

“请问道宗,对文峰观的将来是如何定义的?”祝童偏偏身,只受了半礼。

“先生的意思是……”羽玄迟疑着,一时搞不清楚祝童问的是什么。

“重修文峰观耗资三亿,看起来是笔巨款,以道宗的场面和深厚底蕴,算不得什么大项目。如果道尊如此想的话,三千万不算贵。文峰观虎视长江扼守三峡,乃人文交汇之处,道宗只要用心谋划,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必能风生水起,为一香火茂盛之道场。”祝童边说,边审视着羽玄脸上的表情。

“文峰观自古就是道家胜地,羽玄不敢轻慢。道宗上下对重修文峰观有极大的诚心,不只是我们要重修文峰观,空寂大师也曾起过同样的心思。先生有话请明说,文峰观如果变成文峰寺,才是羽玄的罪过呢。”羽玄的神情更恭谨了。

“道尊的意思是,要把重修文峰观建成百年道场了?”

“正是此意,不只是文峰观,道宗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多,每一处道场都不会只为赚钱。”

“那么……”祝童沉吟一下,道:“那么,这三千万道宗不必出,也不能出。”

“可是?”羽玄真不明白了,回头看看凡心。

凡心沉思片刻,缓声道:“先生的意思是,从长计议,道宗不能太软弱,凡心猜的可对?”

“正是此意。”祝童哈哈一笑,翘指赞道:“到底是博士,堂堂二品道宗被一个宵小之徒敲竹杠,好说不好听啊。重修文峰观是百年大计,道宗也需要个机会立威。今后,再有什么人想打道宗的主意,就该好好斟酌斟酌了。金佛有金刚伏魔,大威天龙,道宗难道只会装神弄鬼?我有几个字送给道尊:审时度势,恩威并济。时事造英雄,机遇稍纵即逝,望道尊三思。”

“师尊,我同意李先生的意见。道宗外柔内刚,却也不能如此软弱,时间久了,外人看到的只会是柔。”凡心听懂了,对羽玄真人道。

羽玄脸色阴沉,眼睛盯在棋盘上,久久没说话。

下这个决断很容易,可是是二品道宗的掌教道尊,要从多个角度思考利弊与外人的观感。

“我要与尹大姐商议一下。”羽玄终于说。

“尹大姐?”祝童不解的问。

“尹大姐以前是正道文化展公司的职员,现在是股东,也是副总裁。安道实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将属于汉水尹家。”凡心道。

两人都是点到为止,祝童也明白了。

正道文化展公司在武汉,尹石丽混迹武汉不是没有目的的,她已经混到道宗眼皮底下。过去有何图谋已经没有意义了,道宗与尹家达成了联合。

“我想,罗局长现在正在给某人打电话,如果道尊需要的李某帮忙的话,我在此呆几天。如果道尊不想招惹麻烦,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哈,我去木道长那里看看。”

祝童把话说明白了,转身走向木道长住处,叶儿还在哪里呢。另外,这样做也是为了便于羽玄真人和凡心商量,有外人在场,到底有些不方便。

走进何仙姑养伤的地方,她以前的房间与住人的后院偏房都被毁了,何仙姑身上有伤,如今在大殿偏殿养伤。

叶儿懵懂如孩子样在何仙姑病床前逗弄小猫,猛然见到祝童,瞪着清澈眼睛问:“你是谁?”

祝童感到一阵晕眩,心力交瘁:叶儿又不认识自己了!

“苏姑娘刚才用了一剂清心散,如今的状况比来时好多了。”木道长捻须微笑,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谢谢长老费心。”祝童拉过叶儿的手腕,细察脉象;她身上的伤病已经好了七七八八,盘绕在心窍的雾霭已经边成清淡的一层。

估计,如今的叶儿大概已然恢复到十五岁左右的心智。可这个阶段最麻烦,多愁善感且对男人有莫名的猜忌与不信任;小骗子在她的眼里是个陌生人,再不能冒充便宜爸爸了,这可如何是好?

夜已深,到睡觉的时候了,可祝童不知道该如何把叶儿哄睡。

文峰观原本就不甚宽敞,有赶上羽玄真人带着一干人到来,安置起来就显得捉襟见肘,要不然,尹家姐弟也不会如此匆忙的告辞。

尽管如此,道宗还是给祝童和叶儿安排了个单独的房间,只是叶儿对文峰观乃至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戒备,除了木长老与何仙姑,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叶儿,很晚了,早些睡觉吧;我就在门外。”祝童硬着头皮铺好床铺,催促叶儿上床睡觉。

“你真是我的男朋友?”叶儿的眼睛已然涩,整个人都蔫蔫了,怀里还紧紧抱着小猫。

“是啊,我们一直很相爱。”祝童伸出手想去理理叶儿鬓角的乱,叶儿警惕的躲闪一下,只好尴尬的说;“你病了,早点休息吧。”

“你确定,我不是被你们绑架到这里的?”叶儿又问了,关于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好多人,第一个被烦扰的正是木长老。

“我们不是强盗,也不是歹人,为什么要绑架你?你们家很有钱吗?”

“可是,他们说我是警官?”叶儿脸上微有笑意,似乎很自豪;“如果不是绑架,为什么不让我和妈妈通电话?”

祝童不知道说什么好,叶儿还认为自己父母都健在,苏娟……对于如今的状况,解释清楚很难。

“这个地方没有电话啊。”祝童硬着头皮说;“如果……要到城市才行。”

叶儿轻轻叹息一声,手指轻抚着猫咪的皮毛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文峰观地方偏僻,电倒是有,电话确实没有。叶儿的思维还停留在多年前,对通讯手段的理解也在多年前

过了一会儿,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你真是我男朋友?”

祝童很坚决的点点头;“你是我最亲爱的宝贝。”

“我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可以吗?”叶儿的头垂的更低了,隐隐约约,有几丝红云悄悄蔓延上脸颊,少女的羞涩与柔情展露无余。

“当然。”祝童心里叫苦,自己的麻烦来了。

他与叶儿相遇并相识相爱的过程太过复杂,甚至可以说诡异;以如今叶儿的状况根本理解不了。可是,他又不能拒绝这样的要求,只好在做出必要的删减选择后,将两人之间的故事娓娓道来。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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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贵妃乱局(下)

叶儿很认真的在听。(->

说起黄海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说起萧萧时,叶儿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两个人在她如今的记忆里没有什么痕迹。

说起苏娟时,叶儿的反应最激动,证明,她确实还记得姐姐。可是对苏娟的丈夫与孩子,就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了,只是很好奇的问:“姐姐的孩子漂亮吗?”

“很漂亮。”祝童言不由衷的回答。

毛头如今正是鸡飞狗跳墙的年纪,不讨人嫌就不错,根本说不上漂亮。

“我们……很相爱,是吗?”

“比所有人都相爱。”

“你准备娶我吗?”

“是啊,你瞧。”祝童伸出手腕,亮出CK表;“你也有一块。”

“真的啊。”叶儿把自己的手腕与祝童并在一处,两块手表的指针分毫不差。

时光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中悄悄流逝,外面的光线由暗转明,鸟儿开始在屋檐下鸣叫,叶儿熬不住,终于伏在桌上睡着了。

祝童把她轻轻抱起来放到床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去动她的衣衫,只替她脱下鞋子,用一张毛毯盖在她身上。

前院山门外,文峰观一干人在木长老代领下散列成半圆形,面向东方迎着正在蒸腾的晨霭,呼吸吐纳,修炼道家基本功课一气混元功。

祝童运转蓬麻功凝神微微沉浸进去,小广场上正有个太极气场,浸润其中的人都在对这个气场贡献着自己的修为,也从中受益。气场的中心是木长老与羽玄真人,他们两个占据着阴极与阳极位置,共同推动着此凝聚天地精华的修炼场。

修为最深厚的当属木长老,羽玄真人的气场也是**澎湃,内息连绵不绝环转通顺,果然是敢与竹道士一争高下的道宗高人。

羽玄真人看到祝童出来,缓缓收功,活动着手脚走到近前,道:“一夜没休息?”

祝童点点头,也许是羽玄的阳极太过凌厉,整个气场颇有点霸道,与他的功法不很适合,打算找个清静所在涵养一遍蓬麻功;揉着脸说:“多谢道尊关心,习惯了,我去后山转一圈。两个小时后回来。”

“等等。”羽玄真人看祝童走向后山,连忙叫住;此刻,他再也顾不得周围那些人的目光了,恳声道:“先生的昨天的话很有道理,羽玄受益匪浅。我和凡心商量过了,尹大姐也认为正道文化不能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蛋糕。如先生所言,道宗不能一直软弱下去。我今天就去北京,请道教协会那干长老们出个表示支持的声明。这里的事,就拜托先生了。”

“噢……”祝童有点意外,羽玄真人如此快就想通了。尹石丽……原来那三千万是要尹家出或与道宗分担的,能不出钱当然好了,现在的尹家好像也没如此的实力。

祝童正自揣测,羽玄又道:“祝师兄要做早课吗?去吧,我就是和你说一声,马上就下山去。凡心和木长老还留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道宗上下全力配合先生。”

羽玄要赶着去北京,祝童点点头,说:“道尊放心去吧,罗局长只是条地头蛇,如果我这边开始行动的话,他的第一选择一定是把水搅浑。所以,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话,请道尊不要着急。还有……”

“还有什么?祝师兄请直说,羽玄担待的起。”这个时候,两人已然走出广场,转到文峰观背后的山崖边。阵阵潮湿的水汽被江风翻卷着涌上来,升到半空化为淡淡的雨丝落下,落到头上脸上,清凉凉的。

“还有一件事,希望道尊想清楚。道尊可能听说了,我如今正卷在一宗很微妙的事件中。”说到这里,祝童停下看着羽玄真人。

这件事,说到底与祝童和江小鱼的关系都不算很大。可是,他们都被迫隐身江湖。

文峰观不是重庆,也不是上海,此处地形复杂,巫山十二峰险峻奇绝洞壑众多,长江水波涛汹涌,要在这样的地方抓住祝童与江小鱼这样的江湖高手,即使动用军方的力量把所有的通道封死进行拉网般搜索,也不一定有什么用。以他们的本事,既然觉察到危险早就远遁天涯了。

现在的情况是,真正的角力在另一个看不见的层面上,大家看得到的却是“桃花潭水”身陷囹圄,祝童与江小鱼被迫逃亡。祝童的意思是,如由自己出面对付罗局长,无形中,道宗就等于与祝童站到一处,也就是王向帧一边。

“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了,凡心认为,祝师兄如今的波折只是暂时的,道宗也不怕被拖累。”羽玄傲然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打扰祝师兄清修了,羽玄告退。”

望着羽玄真人的背影,祝童不由得三分心折,羽玄真人表现得很干脆,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做出决断就不在瞻前顾后。

面对大江,祝童虚画出三个术字收拾起内心的波澜,摆出个很舒服的站姿。

祝门弟子在蓬麻初境时只能坐着,突破了这个瓶颈后即进入一种自由自在的境地,为蓬麻幻境。此境界分为三层,再上一步就进入了蓬麻功的最高境地,蓬麻功仙境。

说来,老骗子祝蓝才不过是蓬麻幻境的第二层,师叔祝黄已然到了蓬麻幻境的第三层,可距离进入蓬麻功仙境还是遥遥无期。那个境地,不是只扎实苦练就能达到的。机缘巧合是一个,更需要福缘深厚且心思灵动。在那两方面,祝黄都有所欠缺。

纵观历史,祝门修入蓬麻仙境的只不过区区七位前辈。到此境地,重守不重攻的蓬麻功将有翻天覆地的改变,具体是一种什么状况,别说小骗子了,祝门秘籍中没有记载,连传说也及其稀少。

祝童只知道,进入蓬麻仙境后,书写术字不再有损耗修为的烦恼,医治任何顽疾都只在一念间,飞花摘叶伤人于无形更不在话下。祝童曾想象过那般情景,替人治病只在一念间,说来简单,可祝门弟子都清楚,有了那样的神通,任何高手在他眼里都是透明人,对手内息的每一丝运转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可以想象,如果是两个人对阵的,一方清楚对方体内真气与劲力的每一丝变化,已立于不败之地。

以祝童如今的状况,可算是与老骗子差不多。血球将降头师的虎纹彩蛛炼化后功力大涨,小骗子也跟着沾光,几乎在一夜内就从以前蓬麻初境跃入蓬麻幻境的第二层。

只是,即使闭关丹田,因为多数时间在替叶儿疗伤,祝童的蓬麻幻境尚不太稳定。血球那家伙喜怒无常,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把送过来的好处收回去,所以,祝童需要尽快将入境的境界稳固下来。等他把那些东西全部凝练为自己的,与血球达到另一个平衡,才能真正说自己与师父一般厉害了。

他曾经的最好状态也不过是蓬麻幻境的第一层,这也是大部分祝门弟子终生能达到的境地。

蓬麻功运转九周,体内真气又凝练了几分。

祝童收功张开双目,身心困倦一扫而空,体验着全新的感觉一时间豪气漫烂,抽出龙星毫徐徐画出个

自然之力将周围的水汽几乎聚集来,森森“鬼”字显得飘渺清奇,祝童感觉到,它与一年前索翁达在弘法寺写来的境界相当。

想到索翁达,祝童一时痴了。

一年前索翁达已然是蓬麻幻境第二层了,如今到了什么境地?那时,索翁达活佛修炼蓬麻功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果真是天纵奇才。这般对手,自己如何能应付得了!

“师弟,可能再写一遍。”

突兀一个声音打断了祝童的遐想。

转头看,木长老正站在一株桉树下,望着祝童手里的龙星毫。

祝童再次徐徐画出个木长老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匣,小心的打开,里面盛放着一枚紫红色的灵芝。

木长老满怀希冀的道:“能不能把这个字给它?”

灵芝有安神补气的神奇功效,木长老收藏的这枚灵芝是一枚真正的百年灵芝,叶儿如今的状况也有它的功劳。那天晚上,祝童亲眼看到木长老用一把乌木刀很小心从上面的刮下一片,为叶儿调制出一杯药茶。

“这个字不适合它。”祝童想了想,取出凤星毫,凝神屏息片刻徐徐画出个紧接着又画出个两个字几乎一气呵成,同时送入灵芝的叶片上。

木道长等灵芝叶片上的最后一丝水汽消失,放到鼻下嗅嗅,满足得说:“很好,很好,太好了。”

怎么好?木长老没说,祝童也没问。

太阳已然升起好高了,祝童看看手表,这次修炼竟然用去了整整四个小时。今后,至少在与血球达到平衡之前,他每天都需要进行一次这样的修炼。可是在文峰观还好,如果没有人照顾,叶儿……

想到叶儿,祝童当即决定拼着耗费修为也要先把曲奇的内伤治好。

回到文峰观,凡心早等得焦急,连忙迎上来。祝童歉然一笑,说:“凡心师兄请稍侯,我需要点时间。”

凡心到底是有教养的,笑道:“李先生尽管去,凡心在此处恭候。”

事关道宗利益,还是着急啊,祝童不好意思了,停下脚步道:“凡心师兄现在可以去见罗局长,对他说,正道文化展公司可以出五千元人民币购回安道实业有限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他一定很生气。”凡心小心的说,揣测着祝童的意思。罗局长开价五千万,这边给出的还价却只有区区五千块,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不屑与挑战的味道。

“就是要杀杀他的威风。”祝童道;“罗局长一定会邀请几个本地官员出席中午的饭局。很快,更多的就会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出价。这等于是在罗局长尊贵的金面上吐了口唾沫,今后,再有人打文峰观的注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五千块。”

“是不是太过唐突?也许应该用更温和的做法,比如出价一百万。”凡心不习惯如此激烈的做派。

祝童道:“唐突……既然要撕破脸了就没什么唐突不唐突的问题,这叫先声夺人。理由有三:其一,罗局长在本地耕耘多年,被打了如此重的一个耳光八成会气急败坏,如果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我们就赚大了;其二,官场的事是要讲面子的,罗局长自己的地盘上遭遇如此扫面子的事,定会成为一个有趣的谈资,为很多人应酬之际津津乐道……”

“妙!”凡心抚掌大笑;“其三,我们等于是给罗局长的对手出个信号,有人受不得他的欺负,要反击了。凡心可猜对了?”

“不错,正是此意。”祝童与凡心相视大笑。

“要不要去准备五千现金。啪的一下拍到他面前,说:钱呢就这么多……”凡心一时童心泛滥,顽皮的说。

“那样做就是真唐突了。事不可过,过犹不及啊。”

祝童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轻松一下总是好的,说:

“凡心师兄快去吧,下一步做什么,该怎么做,等你回来我们在商量。最好带上真元道长,他在本地很有些影响。”

凡心原本阴郁的心境不觉间变得轻松自在,看起来想起来都充满未知与风险的事,竟在几句话间显得很有趣。

他看着祝童的背影喃喃道:“罪孽深重。”

凡心本是个良善之人,忽然觉拥有**别人的权力的感觉是如此的迷人。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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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风声鹤唳(上)

正午十二时,巫山新城。**-**

一个精彩的饭局正在进行。

凡心为了加强效果,除带着真元道长,还特意邀请了本地主管宗教事务的政协福主席一同赴宴。

官场惯例,政协副主席虽然级别不低,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个没有多少职权与好处的养老的闲职。但凡某位官员从政府岗位转任政协副主席,几乎等于宣布此人的政治生命到此为止了。

接受凡心邀请的这位政协副主席也一样,选择他的原因还在于罗局长在本地的时候,他曾经担任过两个要害部门的主官,因为不属于罗局长的嫡系,很快就被打到政协去了。

当然,两人之间也没到撕破脸的地步,政协副主席到底还是有一定的级别,在官场上,闲官也是官。

罗局长那边也带了两个朋友,其中一位就是房地产公司的花瓶老板如花似玉,另一位是本地法院院长。

饭局在和谐的气氛中开始,参与的人似乎都没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饭局注定不凡,将引一场对本地乃至重庆官场影响深远的风波,其散后的引的东西远远超出任何人的预料。

如花似玉虽已是半老徐娘,但保养得当,皮肤特别好,白里透红、珠圆玉润的还是颇有吸引力。她的口才只能算勉强,性格也不算泼辣,甚至还有点优柔寡断;不看名片的话,难以想像这个风姿绰约的柔润女子会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

前阶段的气氛相当好,台面上,是凡心与如花似玉谈生意,可在坐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奥妙。谁也不会把话说明白,只是恭维如花似玉是女中豪杰,很是敬了她几杯酒。

酒过三巡,罗局长多喝了几杯,装作不经意的问凡心考虑的如何,说是如花似玉正准备结束这边的生意到重庆市区展,价钱合适的话大家都高兴。

于是,法院院长和政协副主席再次掀起敬酒的**,说是如花似玉是本地的明珠,房地产公司是明星企业,就这样走了很是舍不得,都是诸如此类的客套话。

法院院长很明显的暗示凡心,一定要让如花似玉愉快的离开巫山,这最后一笔生意不能留下任何遗憾。

凡心没正面回答,而是请同去的真元道长替如花似玉看看前程运势。

真元道长混迹巫山有几年了,在左近很是有些名望。寻常人想找他看相可以,看前程运势属于大生意,一般不会轻易给人看。

无他,看相可以胡诌,前程运势这东西可不能乱说,弄不好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真元道长一来胆小,二来还算良心未泯,很少替人看这东西。但越是这样,更增加了他的神秘感。

所以,真元道长一开口,包间就变得特别安静。

真元道长问过如花似玉的生辰八字,装模作样的掐算一番,这个阶段表情还算正常。接下来,真元道长的眉头皱了起来,且越皱越紧。

他顾不得男女有别的规矩,一把拉起如花似玉保养得当的玉手,温柔的摩挲了好半晌,众人都不耐烦了方黯然道:

“这位女客,不是贫道吝啬,无怪贫道不说,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贫道只说说五月,五月乃羊刃月,对冲之年有犯上之嫌,水火不相容会事端丛生。此月还有妨害姻缘的羊刃煞作怪,不管是恋人还是夫妻,都极易产生矛盾分歧,以致各不相让徒生事端。财源财运方面更应谨慎,可能会遭遇大起大落。如今是四月上,距五月不远,请女客早做谋划。”

真元道长说罢,顾不得如花似玉被惊得花容失色,竟是自顾自的推门走了。

罗局长盯视着凡心,脸色通红,问:“先生演这出怪力乱神的把戏,倒是什么意思?”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也不知道真元道长会弄这一出,扫了各位雅兴。”凡心歉然一笑,又道:“罗局长,关于生意的事,我们商量过有了决议。只是,有冒犯的地方,罗局长大人大量,还望海涵。”

“没关系,生意是谈出来的。”罗局长淡然一笑,眼睛深处透出寒芒。

凡心的眼睛里也凝了层寒霜,偏偏脸上的表情还是笑眯眯的,他伸出五个手指,一字一句的说:“五千万,不可能。”

“那,你们出好多?”如花似玉问。

“去掉万,五千块现金。”

包房里的空气好似凝结了,罗局长似乎没听明白,如花似玉当然花容失色了。

凡心继续道:“我们认为,为了文峰观的未来,安道实业有限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们势在必得。您得到这些股份原本就没出一分钱,如今要我们出五千万买回去,太过分了。家师是道教协会理事,今天一早就回北京了。他说:罗局长毕竟帮过我们,看在曾经的交情上,正道文化展公司可以给您五千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署文件。”

这一巴掌扇过去,罗局长有点头晕。

法院院长板着脸随时准备作;政协副主席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眼睛里却隐含嘲弄的味道。是啊,看到一个在本地呼风唤雨的人物被人如此捉弄,心里那个通透,爽歪歪的爽。

真元道长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和一位气宇不凡的男士,衣着举止一看就大有来头。

特别是那个男士,年轻英俊、优雅而气宇不凡,虽然只那么站着没说出半个字,已显出良好的教养和沉淀在血脉中的傲慢。

两位小姐正是谢晶和梅兰亭,那个男子却是蓝湛江。梅兰亭穿了一件雪纺绸质地的连衣裙,衣带飘飘似有种说不尽的之美。

谢晶与罗局长见过一面,感觉到房间里的诡异气氛,笑道:“我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罗局长长长的呼出口闷气,这股闷气压在心里有段时间了,不吐出来将变成怒火爆出来。他知道凡心很希望他爆,甚至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合身份的事。

过去的那段时间只有区区数分钟,罗局长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在心里把事情都理了一遍。他有点后悔了,也许不该那么贪婪,如果没有开出五千万的天价,而是一千万或五百万,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的局面。人不能太贪,他刚想起这句话,希望不太晚。

“谢董事长,您来的正好,他们是您的朋友吗?凡心老弟,你应该告诉我谢董事长要来,这样太不礼貌了。”罗局长站起来,温和的伸出手,似乎刚才什么事也没生,这里正在进行一个气氛融洽的饭局。

“原来是罗局长做东啊。”谢晶矜持的笑笑,没有与罗局长握手,也没有介绍自己的同伴的意思。

罗局长似乎在寻求妥协,对法院院长和政协主席介绍到:“谢小姐可是个真正的财神,出身台湾望族,不只是两岸共荣基金的总裁,还是正道文化展公司的副董事长,安道实业有限公司的执行董事。动动嘴就是上亿的大生意。”

“久仰久仰。谢小姐莅临巫山,我们一定要好好接待接待。”法院院长说。

“谢小姐是台湾同胞,该我们政协负责接待。”政协副主席说。

如花似玉站起来要说什么,谢晶的眼睛很活的,已经站到凡心身边,问:“听说你们在谈生意?”

“谢董知道,我们需要收回安道实业的股份。罗局长开价五千万,家师认为太高了,我们拿不出这笔钱。”凡心说。

“你们先聊,我和梅小姐到外面随便用点什么。”蓝湛江微微一笑;“打扰各位了。”他到那里似乎都应该成为当然的焦点,此时此刻,蓝湛江很清楚自己不能站在这里耽搁别人的时间。

“谢小姐的朋友怎能怠慢,我去安排。”政协副主席急忙走出座位,跟着蓝湛江与梅兰亭去了。

临走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法院院长,才轻轻的带上门。

“五千万是笑谈,当不得真。”罗局长开始寻求妥协;“昨天晚上我和那位李先生下了半盘棋,文峰山上夜景很好。李先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他喜欢开玩笑,罗某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谢小姐,我们不会让客人太难堪的,生意上的事怎么能那么儿戏?谢小姐正好来了,我们现在可以正式谈。哦,我昨天晚上和重庆的朋友通过电话,那里也有一位姓李的先生,他对山上那位李先生很感兴趣。”

“两位姓李的,可真有趣啊。”谢晶不太明白,泛泛的说,眼睛看着凡心。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罗局长,您在引火上身啊。”凡心不以为然的笑笑。

“君子之道,仁不忧,知不惑,勇不惧。罗某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也希望凡心先生考虑清楚。”

“那是个漩涡,你既然主动进去了,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凡心原本就站着,很自然的对谢晶说;“我们该走了,李先生在山上等消息呢。”

“请稍留片刻。”罗局长有点着急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如此地步。凡心只要离开这间包房,双方就等于撕破脸了。想到那位姓李的年轻人刀锋般锋利的眼神,罗局长感觉后背阵阵冷。

凡心与谢晶停下,转身。

“如果可以的话,安道实业有限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价一百万,我们现在就可以签约。”罗局长有些艰难的说。

“您刚才说过勇不惧,您怕什么呢?”凡心不无怜惜的看着罗局长,心里对小骗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果然是只纸老虎。

“同意了?”

凡心与谢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

“你想拖延时间,变卖资产远走他乡,是吗?。临来之前李先生说过,如果你答应五千块,这件事到此结束。如果你另外开出个价钱的话,无论是一百万还是五十万都是缓兵之计。罗局长,晚了。因为那个打给重庆的电话,你已经变成一只筹码,不可能回头,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放到赌桌上,好自为之吧。”

“他是个妖……”凡心与谢晶的身影刚消失,罗局长重重的跌坐在舒适的椅子上。

山上那个年轻人的心机太可怕了,想到将要面对这般对手,罗局长一时茫然无措。

他错了,祝童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厉害。

凡心的最后一番话完全是自己的判断,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通过拔高祝童营造一种氛围,从而对罗局长施加更大的压力。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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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风声鹤唳(下)

文峰观大殿。**

曲奇充满期待地看着祝童手里的龙星毫。

作为一位修炼有成的逍遥门高手,这样的体验也许比闭关半年都宝贵。

祝童此次书写术字替人治病气息通畅,“气”字存留在虚空时没有真气不济的吃力感。他小心的将“气”字打入曲奇胸前膻中**,瞬间,曲奇体内经脉气脉浮现在眼前。

祝童稳稳被这突然出现的场景浮动的心神,就如自己的身体一般,控制着“气”字携带的真气,一处处冲破曲奇体内的阻塞,先是完成一个小周天,又走完一个大周天。

曲奇觉得体内先是涌入一股清凉的气息,所过之处,受伤的几处燥热被扑灭。接下来的生的事情就是惊喜了,这股气息带动着他体内的真气运转,在运转的过程中,那股外来的气息逐渐与他体内的真气融合,变成一股温热的气流,冲破一道道关隘,有些竟然是他从不知道的。

曲奇福至心灵,身体随着真气的运转自然变成打坐的姿态,竟然就这么进入屏息入定状态。

祝童缓缓收功,闭目涵养,感觉有些头晕,修为还是有所亏损。

亏的是进入曲奇体内的真气,不过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他估计,自己如今能连续进行三次类似的术字治疗。并且,只要不是个将死之人,救活过来应该不在话下。

以前,他所谓的治疗只是把借术字凝聚而来的天地灵息与本身的真气结合并送进对方体内,控制的时间不过区区一息之内。比如竹道士那次,他只能勉强疏通竹道士胸前两处大脉就失去了对真气的控制,对竹道士体内的详细状况只有个大概的了解。

那时,他的蓬麻功已然处于蓬麻幻境第一层。没想到,第二层与第一层的差距如此之大。更重要的是,他窥视到了索翁达活佛弄出的固字术的一丝奥秘。

也只是窥视到,施展固字术大概需要进入蓬麻幻境的第三层,那可是不是轻易能办到的。就他如今的状态,没有奇遇的话,基本上这辈子将停留在如今的境地。并且所谓的奇遇不是他本人,而是那个血球。

也许说血球不太合适了,如今的血球不是霸道的紫红色,而是温和的橘黄色,周围的流光溢彩都收敛了,有变成金黄色的趋势。

“他的伤好了吗?”叶儿好奇的声音传进耳内,祝童这才缓缓收敛。

“好了,全好了。”木长老的声音;“姑娘有福啊,你的男朋友是位了不得医生,很多人都叫他‘神医李想’”

“可是,他还很年轻啊。”叶儿又说。

“姑娘别乱动,这个时候不能打扰他们。”叶儿似乎要摸摸祝童,被木长老制止住了。

“为什么?他没有开刀,也没有用药就能治病?有点不相信。”叶儿还是很好奇。

“姑娘,人本是夺天地之造化的存在,身体奥妙无穷,自然之道自给自足。只要掌握法度,不借诸外力就能自行修复自身的病痛。好像那株松树,餐风饮露汲取天地间的精华。风把它的枝条吹断了,人在树干上砍几刀、刻上字,过不了几年,自然就会恢复。人也一样,药石之力只能起辅助作用,治病不救命……祝大夫,你还好吧?”

“很好。”祝童睁开眼。

“你真是神医。”叶儿的眼神里有喜悦,也有崇拜。

“呵呵。”祝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滋味总是很惬意的。

“他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去看看何仙姑。”既然治好了曲奇,不给何仙姑治就不太合适了。尽管,祝童有点累了。

何仙姑的伤是骨伤,木长老已敷上了伤药,外面贴着道家秘制膏药。

祝童想了想,决定还是用龙星毫,何仙姑的伤处红肿,是虚火过旺之症。

“气”字打入伤处,龙星毫在骨伤周围来来回回虚画着,何仙姑舒服地呻吟一声。

“忍着点。”祝童低低的说一句,龙星毫针芒处透出寸许毫光,所到之处,夹板、膏药开裂,很快就剥裂下来。

祝童摸出一贴狗皮膏药,也不揉搓就裹在伤处;龙星毫已然换成凤星毫,他又写了个“然”字。

狗皮膏药在然字熨烫下,服服帖帖裹住伤处的皮肤。

“好了,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三天就该好了。”祝童擦把脑门上的汗。祝门术字还要祝门秘药的配合,木长老的膏药也是极好的,可惜与术字有冲突。

叶儿看祝童的眼神更炽热了,几天下来,她与何仙姑的关系最好,何仙姑脸上的表情证明,这次治疗很成功。

骨伤属于外伤,理论上比治疗经脉的内伤容易,耗费的真气与修为也少。可是,人是不可能不动的,即使是何仙姑也没办法保持如今的状态三天。结果,祝童红着脸在狗皮膏药上再次打上夹板,很是有点郁闷。

经过这番折腾,小骗子的形象大放异彩,叶儿总算接受了他是自己男朋友的说法,可还是不允许他触碰自己,哪怕只是牵手这样的小动作。

“我真的是警官?”叶儿又问,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不知多少次了。

文峰观偏院需要休整,里面乱糟糟的,两人到山后看风景。

“是啊,叶儿是位警花。”祝童的语气里明显有敷衍的成分,可叶儿还是喜滋滋的。

“你不相信自己是警官?”祝童生怕叶儿在问出别的什么专业问题,反攻为守。

“不知道啊,我很想做老师,像爸爸一样,爸爸在课堂上最帅了,很多女同学……”

“哦。”接下来的时间,是叶儿的单独表演。

祝童听得津津有味,至少表面如此。叶儿开始说话了,尽管是回忆也是好兆头,证明她的紧锁的心扉正在逐渐松动。

只是,如此美妙的感觉祝童注定不能享受过多,他没时间。

凡心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是正道文化展公司的另一位股东,谢晶,另一位梅兰亭。

叶儿对梅兰亭没多少印象,可并不排斥她。于是,梅兰亭就接过照顾叶儿的任务,祝童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去和凡心、谢晶商量俗事。

蓝湛江是应祝童之约而来,如今住在巫山的酒店里。

他已经离开江湖道,这个时候住进文峰观明显不太合适。并且,蓝湛江要见的是江小鱼,与他商谈千江实业股份的转让事宜,文峰观也不是个合适的地点。

“接下来该怎么做?”凡心问。

此处是文峰山半山腰的凉亭,山上人多,此处绿树成荫视野宽阔,按照凡心的话,是个适合谋划大事的所在。

“我需要先和谢小姐说几句话。”祝童仔细看着谢晶,把她看得莫名其妙,嗔道:“有话就直说,别用这种色迷迷的眼光看人家。”

“银枪到底与鹰洋合作了,是吗?”

“不关我事。”谢晶有点不好意思的扭着手指;“蓝公子没找我,他去台湾见父亲。我昨天才得到消息。父亲指使我准备与蓝公子合作成立一家投资公司,在苏州。资金不是来自银枪,而是几家台资企业共同出资,两岸共荣基金只负责管理。所以……怪不得我。”

“谢小姐不必内疚,我没有干涉银枪财的意思。”祝童明白了,谢晶所说的台资企业,都是在创业初期得到过谢家的资助的,那些企业流淌着银枪的血脉。

谢晶小心翼翼的舒口气,此次到巫山,最使她担心的不是什么罗局长,而是祝童的态度。

几天前,柳希兰传话给她,不希望看到银枪与蓝湛江的鹰洋合作。祝童不只帮过谢家大忙,并且将成为八品江湖的就会召集人,谢腾龙与谢晶都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与祝童产生隔阂。谢晶已经得到许可,如果祝童对银枪与蓝湛江的合作态度强硬的话,可适时终止这笔大有赚头的生意。

“我很没面子啊。”祝童自嘲的注视着谢晶的细长的眼睛,笑道:“希望谢晶传个话给谢老板,香港有家四达商贸公司,公司法人是罗局长的夫人,她姓龙。罗局长的房地产公司这些年赚取的利润都是通过四达商贸洗出境外的。我需要四达商贸四年来的银行资金往来资料。”

“香港有严格的金融监管制度……不过,既然祝师兄需要,就是把中环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让祝师兄满意。”谢晶知道不能拒绝,马上联系谢腾龙。

祝童转向凡心,问:“说说吧,罗局长有什么反应。”

凡心仔仔细细把饭局上的情况说一遍,那边,谢晶也得到了答案,放下电话说:“三天,三天内一定能拿到你要的东西。”

“谢谢。谢老板就是厉害,有空的话,请他来上海喝酒,我请客。”祝童真诚的说。

“哼!”谢晶翘起头。

“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凡心搓着手,很兴奋的样子。

“接下来该短信了。”祝童拿过谢晶的手机,飞快的编出一条短信。端详片刻递给凡心:“您是博士,请润色一下。”

凡心拿过来看看,很认真的修改了几个词,又递回给祝童:“师兄是造谣啊,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祝童笑眯眯的输入个号码,按下送键;“不是造谣,只是猜测。也许,实际情况更惊人呢。罗局长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很出格了,那个如花似玉等于是本地公开的秘密。可是,他似乎并不怕来自龙家的压力。我不信,龙家如果参与并得到好处,会如此的纵容他。即使是谣言,该苦恼的也是龙家,无论事实如何,罗局长都需要给龙家完美的交代。完美的交代……可能吗?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东西。”

随即,扬手将谢晶昂贵而气派的手机扔出去,下面就是长江。

“那时我的。”谢晶不满的嘟囔一句。

“已经不是了,现在,它属于长江。猴子认识几个职业短信骗子。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内,这条短信将出现在重庆地区很多手机上。这叫风声鹤唳,把罗局长放到风尖浪口上去煎熬,他才会把蠢事做大。”祝童拍拍手;“谢小姐,凡心先生,我如今是在替你们做事啊。是否该谈谈报酬问题?你们不会让我白忙活还连带赔钱吧?”

“你要多少钱?”凡心很实在的问。

“哦……这次算我学雷锋,算了吧。”祝童有点不好意思了。

真算账的话,文峰观半个偏院被毁,何仙姑身上的伤,木长老对叶儿的关照,谢腾龙……那样都价值不菲。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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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道德堂(上)

大江两岸水汽充裕气候多变,巫山更是如此。(->

晚饭前后,天空堆积的云层逐渐厚重,终于飘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中雨。

谢晶一向讲究,与祝童说完话就下山去了,她不习惯文峰观简单的生活,新县城里有舒适的酒店,还有一笔生意要谈。

祝童不能做档人财路的事,蓝湛江毕竟是蓝家人,只要不太过分,大家都要留点面子。祝童不希望看到谢家与蓝湛江合作的原因主要是鹰洋投资背景,索翁达迟早要卷土重来,有了这次合作,银枪与布天寺就算扯上了关系,很多事就变得微妙了。

谢腾龙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耍出暗度陈仓的那招。明面上,与鹰洋投资合作的不是银枪,而是几家苏州的台资企业,实际却是一进退有序的妙招。

文峰观房间有限,因为梅兰亭的到来,她代替祝童照顾叶儿,祝童今天晚上只能与凡心一道在木长老的房间休息。

这间不甚宽敞的偏殿,原本只有一张单人床,摆下两张床就很拥挤了,万万不可能再放进第三张床。木长老借口夜修要到大殿上打坐。祝童与他争执了半天,终究也没争得过老道长。

大殿上其实住了不少人,万没有木长老打坐的清静处。从下午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人进入文峰观,道宗八仙已然聚齐,另外还有土长老与至少十个道宗年轻一代高手。为了对付罗局长并保护文峰观周围的安全,羽玄真人可算是下了血本,全然不顾外人的观感,隐隐有将文峰山变成道家禁地的意思。

凡心进入道宗时间短,虽然师傅是道宗掌教羽玄真人,得到了道家真传密功,也曾下苦功修炼。可他的年龄已过了打根基的最佳阶段,修为浅薄的可怜。

两个聪明人呆为了同一个目的在同一个房间里,注定要无事生非。

凡心仰在床上,幽幽道:“罗局长还不认为自己输定了,他好像已攀上另一株大树,这是否是亦是师兄计划之内的呢?”

祝童微一愣神:“此话何解?”

下午,祝童已经解说过对付罗局长的步骤。

当众落他的面子是第一步,短信是第二步,接下来要展开的是第三步分两个步骤。

一是羽玄真人在北京造声势,把罗局长对文峰观改造工程的种种作为经道教理事会的渠道捅上去。

二是黑白双煞开始在网上布局,把罗局长塑造成一个贪财、好色的贪官。

两个步骤都需要时间,特别是黑白双煞负责的网络造势,捅太猛了容易触网络管制系统被禁止。况且,祝童这次要的不是罗局长屈服,而是把他彻底打翻。为了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兴趣,火侯的掌握及其重要。温度要逐步的升,猛料要一点点的往外爆。到现在为止,黑白双煞只在几个小坛子里了区区两张帖子。

“下雨了,这场雨来的真是时候啊。刚才有几个人想上山,被山下的道友劝阻了。”凡心又道。

祝童不再问了,心里想,那几个人一定是李颂汉的人要上来抓自己。

“只为对付罗局长,以师兄的本事似乎用不着将龙家硬扯进来,更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我想,今天中午饭局如果是师兄出面的话,事情已经解决了。”凡心坐起来,没有理会祝童的故作镇静,自顾自的说;“我很佩服师兄,不是师兄那番话,师父不会表现得如此振作。师兄‘审时度势、恩威并继’八个字替道宗打开了一扇紧闭了两千年的大门。如果还按照以前的习惯走下去,道宗再过两千年也不可能超越金佛。只是,道宗可以被人利用,如师兄所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可是不能糊里糊涂的卷入一场是非。”

“这些话,我事先都说过了。”祝童用自己都感觉虚伪的语气说。

人家没有点破,祝童当然也不好太较真,心里暗自佩服:羽玄真人和凡心的组合真是厉害啊!他最大的破绽是不该留在文峰观。按照如今的情况,他早该带着叶儿和曲奇远走高飞了。

说来,策划对付罗局长确实不只是为了帮道宗,也不只是为了对付罗局长;那样的小鱼虾还没被祝童看在眼里。

自从听黄海说起蝶姨被迫离开上海,祝童就开始仔细思考整件事,他觉自己之前表现得太过消极。一味的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王向帧身上。

罗局长只是比较倒霉,偏偏这个时候撞上来。

道宗看似羸弱,可真要有人想对道宗动手却也要想想,道教终究是流传了两千年的本土宗教,影响力可谓深入国人的血脉,羽玄还有道教理事的身份。

祝童借道宗与罗局长之间的矛盾营造出一个巨大的棋局,无论愿意与否,王向帧必须跳进来,王向帧的对手也不得不躬身入局。祝童并不想把道宗完全拉进这条前途未卜的棋局,按照之前的计划,罗局长应该在一周内被彻底击垮;而那时,祝童将离开文峰观。

可是,羽玄真人比不如此想,他已经开始在北京活动了,并有意无意的给自己贴上王向帧的标签。

祝童想:羽玄真人与凡心已然看破了自己的用心,人家既然义无反顾跳进来,当然不只是因为什么江湖道的义气而拔刀相助,羽玄是图谋在这场棋局结束后得到足够的回报。

“凡心只是瞎猜,如果猜错了还请师兄别往心里去。二品道宗不可能总是躲在山里,接下来要进军都市。第一步我们计划先从二线二线城市着手,选择在东南西北中五个城市建立五家道德馆和道家养身堂作为试点;等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后再全面推广。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摸索出一种合适的模式,把道德堂推向世界。可是,道宗需要一笔启动资金。”说到这里,凡心目光灼灼的看着祝童:“师兄很快将出任江湖酒会召集人,东海投资有充裕的资金。师兄是否应该考虑一下,道德堂是个不错的投资项目。”

“我个人觉得,道德堂这个名字欠妥,没有表达出足够的吸引力。作为投资项目,前期需要的资金量会不是个小数目,回收周期比较长。”

“如此说,师兄答应考虑与道宗合作了?”

祝童不置可否,很认真的问:“关于这个项目,蓝公子是什么态度?”

“他的意见和你差不多。”凡心泛泛道。

差不多?蓝湛江一定是拒绝了吧?

道德馆,或道家生活馆养生馆其实都是一个意思。中国正在展出一个繁荣昌盛富裕的社会环境,已经催生出一个巨大的中产阶层。他们如今不会为一日三餐操心,开始追求更高层次的东西,比如信仰,比如健康,比如长生不老。

两千年来,道宗积累了深厚的文化底蕴,道德经、道家养身功与道家秘传有足够的吸引力支撑羽玄真人推广道德堂的梦想,这是一项涵盖社会道德、生活方式、文化传播、养生健身乃至道家哲学的浩大的系统工程。正如凡心所说,推广道德堂需要巨量的资金支持,亦需要得到来自政府的支持。

资金方面,可无论是蓝湛江还是银枪谢家,出于各种原因对道德堂并没多少兴趣。

蓝湛江应该是不希望二品道宗做大,银枪谢家,祝童以为他们已然变成标准的投资人,对这种资金回收周期较长的项目持谨慎态度。周期长意味着风险大,谢家地处台湾,那是个多台风多地震的海岛,风险意识自然会比大路这边强烈,这也是种深入骨髓的思维习惯。

得到政府方面的支持更难,可以想见的是,羽玄真人应该为此奔走呼吁过,但不会有多少效果。

羽玄真人很精明,肯定比外表看起来精明,特别是得到凡心这个博士弟子的倾力帮助后。

他一定仔细思量过、算计过,最终把宝压在祝童这个曾经的江湖骗子身上,亦等于把宝压在目前处于人生低谷的王向帧身上。

祝童何尝没有算计?八仙的到来已然显得突兀了,向来不轻易露面的土长老带着十位道宗弟子赶来,更使小骗子心生疑虑。很明显,只为对付一个罗局长用不着动用如此大的阵仗。

土长老相当于道宗总教习,负责教导各地选拔出来的有希望更近一步的道宗弟子,是唯一一位常住道宗武当总坛的长老,也应该是距离文峰观最近的道宗长老了。

“我不能保证东海投资会全力帮助道宗,但是,我个人可以为道宗筹集一亿启动资金。如果道德堂的试点推广证明这是项很有前途和意义的事业的话,我将说服包括东海投资的各方面力量,协助道德堂设立一家展基金。适当的时候,我会安排羽玄道宗去见他希望见的人。投入如此多,我应该给我们的股东们点交代。”祝童算计一下手头的资金,以及可以动用的资源,给出了一个的承诺。

在二线城市建立五家道德堂,每家两千万的应该够用了。祝童手里有三亿现金,曲老亿在望海医院随便折腾,大概能用掉两亿。并且,祝童准备以金石投资的名义入股道德堂,等于间接把万家生佛与宫廷里的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都拉了进来。

“羽玄道尊早考虑过了,如果师兄愿意的话,道宗可以出让道德堂三成的股份。从现在开始,师兄可以调动使用道宗的所有力量,包括羽玄道尊本人。二品道宗被一品金佛压抑了数百年,道德堂必不会令先生与所有帮助过它的人失望。”

凡心对祝童的承诺很满意,甚至有点喜出望外。与得到一笔现金相比,祝童承诺帮助道德堂设立展基金更有吸引力。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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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道德堂(下)

祝童认识的有钱人多,交往的层级够高,这才是羽玄真人与凡心真正看重的地方。

比如那位范老,如果能得到他的关注,对道德堂的未来是莫大的助力。

钱再多总有用完的时候,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基金会,道德堂就有了一个持续展的基础。

“凡心师兄先休息,我去外面转转。”协议达成了,祝童却不怎么开心。他从来睡眠就轻,心里有事的更难以入睡,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不如换身轻便的衣服找个僻静处修炼蓬麻功。

迎着风雨,祝童伫立在悬崖边。

身上的衣服已然湿透了,可他浑然未觉,全部身心已投入蓬麻境界。

后半夜,风雨逐渐停止,几乎忽然间,星光就闪烁在深蓝色的天幕上。

祝童身上冒出一阵热气,湿透的道家练功服变得干干爽爽;他睁开眼,低声道:“客自远方来,可惜没有茶酒招待。”

“把曾经的枕边人当成远客,祝郎好狠的心。”黑影里走出两个人影,低矮的那个先开口了,她是烟子。

祝童摇摇头:“露水之情,早成过眼云烟,祝某欠你的早已还清了。听闻江大小姐出任五品清洋掌门,祝某还没机会祝贺呢,请自重身份。”他的眼睛至始至终都看着另一个人,那是个的年轻喇嘛。

“祝郎说的是,我只是受人之托做引路人。祝郎既然嫌碍眼,我这就走。送祝郎个消息,此山周围很热闹,不要乱走。”烟子深深的看了祝童一眼,竟然真的走了,那目光当真是令人心碎。

烟子说周围很热闹,祝童以为这代表着她和李颂汉搭上了。

“仁杰萨尊活佛,转眼一年过去了,我记得,去年您曾说过,要回去面壁三年。”祝童扫去烟子留下的负面情绪,面对年轻的喇嘛。

喇嘛上前一步,熠熠星光下撒在他光亮的头顶,果然是藏南山塔寺活佛仁杰萨尊。

“是我食言了。”仁杰萨尊活佛先躬身施礼,抬起头,目光如电深深的印在祝童脸上;“曲桑卓姆还在苦行,她要一路走回佛堂。我收到了她出讯息。见到师兄之前,我不相信击破曲桑卓姆玄功的是你,如今信了。”

原来是来找场子的,祝童深感无趣。冷笑一声道:“活佛此番东来,可真是时候啊。”

“应该说不是时候,我只是来看看。曲桑卓姆不该招惹祝师,她只是一只幼狼,不该去挑战勇猛的猎豹。此番东来,萨尊无意挑战祝师,乃是奉鹰佛之命问你三句话。”

能被仁杰萨尊活佛成为祝师,小骗子深感自豪。如果是一年前,面对仁杰萨尊活佛祝童根本没多少信心,如今不同了。仁杰萨尊活佛虽然看上去也是功力大进,祝童有九成的把握破去他手里的金铃。

“藏南山塔寺也被鹰佛收服了吗?仁杰萨尊活佛有话请讲。”祝童伸出手挥了两下,道宗八仙觉察到这里的动静,正从三面围上来。

“不是收服,山塔寺与布天寺同根同源,有同样的理想;就如两条流淌的溪流,终究要汇成一条清澈的小河。”仁杰萨尊活佛无悲无喜的表情令人敬佩,可这样的事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说都不太对味儿。仁杰萨尊活佛的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索翁达没有踏足中原,却在藏区展开了另一次以武入道的锤炼之旅。

“鹰佛要问什么?”

“鹰佛很关注曲桑卓姆的状况,让我问祝师,三年后的红云金顶,是否由你应约?”

“这是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活佛可以转告鹰佛,三年后,我定在红云金顶恭候鹰佛的大驾。”祝童信心满满的说,他如今有点羡慕索翁达活佛了。如果有时间的话,他也想如去进行一场类似的锤炼之旅,血球需要寻找猎物,他也需要在激烈的搏斗中积累经验寻求突破。

也是是想想罢了,索翁达追求的东西太过虚幻,祝童到现在都不太相信竹道士真的不曾后悔,未知的世界里没有叶儿。

“鹰佛的第二问是,祝师是否要对付鹰洋投资?”

“岂敢,中原是有法律的地方,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在上海财。”

“鹰佛说,如果祝师如此回答,第三个问题就不必问了。”仁杰萨尊活佛含笑合十,金铃轻摇,“叮!”的一声锐响,也没见他如何动作,身体已移到悬崖外的虚空处。

“你说过不动手,这是做什么?”祝童有些着恼。

人不可能凭空而立,偏偏他看到的正是如此一副怪异的景象,还弄不明白是不是对方玄功大进造成的错觉。祝童正犹豫,金铃尖锐的声音如利刃般刺来,险险穿透蓬麻境界。

“一时技痒,我忽然觉得,如果这次不出手,今后再无机会了。请祝师能接我三招,如若落败,仁杰萨尊此生誓不东来。”仁杰萨尊活佛在虚空中摇动金铃,“叮!叮!叮!”连响三声。

“左脚。”一个苍老遒劲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是道宗教习土长老。

“你下面有人。”得土长老提点,祝童谨守心神的同时,终于看出点玄机。

人的身体不是空气,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重心的存在。仁杰萨尊活佛的姿态虽然轻松惬意,在虚空中飘飘若仙,可他的左脚却纹丝不动,脚尖处有一坚实的支撑点。

“唵、嘛呢、叭咪、吽!这一招不算。”仁杰萨尊活佛依旧无悲无喜,身体猛然纵起,金铃急促地“叮叮”作响,一道道尖利的声波实质样攻向祝童耳膜。同时,袈裟展开成一片硕大的紫云飘向祝童头顶正上方。

祝童闪开三步,仁杰萨尊活佛闭关半年多,并不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容易对付。

“下面的人是谁?”龙星毫画出个“鬼”字扑向仁杰萨尊活佛的袈裟下微露的脚尖。

“那是贡嘎木法师。”仁杰萨尊活佛曾在索翁达手上吃过“鬼”字的亏,急忙躲开。

“睡冰卧雪的贡嘎木法师,他如今是你的师哥还是师弟?”“鬼”字扑空,祝童毫不在意,又退三步道。

“贡嘎木法师早半年进入师门,是师兄……啊,唵、嘛呢、叭咪、吽!祝师太也无情!”仁杰萨尊活佛随口回答,马上就现自己上当了,再也不能保持无悲无喜的自在状态。

他刚刚说过山塔寺并入布天寺不是被收服,而是两条溪流汇成一条小河。如今承认贡嘎木是师兄,等于承认自己已经拜鹰佛索翁达为师了。

“布天寺不以入门先后论尊卑,以你的基础和修为,现在应该是大师兄了吧。注意,你败了。”祝童忽然纵身变成一道虚影,连续画出七个“鬼”字缠绕住他的左脚,龙星毫点刺在一缕坚韧的丝线上,接着这点力道身体鬼魅般再次窜起。

仁杰萨尊并非真的能漂浮,而是接这条丝线从贡嘎木处借力。如今借力的通道被祝童切断,他显出了一丝慌乱,身体自然急速下沉。

“叮!”又是一声锐响,这次是龙星毫点在金铃上。

“承让承让,祝师的修为不过如此。鹰佛的第三个句话是:骗人衡被骗,小师父如果想不清楚,就没资格做他的对手。”仁杰萨尊活佛长生大笑,人已飘出悬崖,缓缓降落直至消失不见。

祝童捂着胸口,看着被龙星毫刺透的金铃,表情复杂之极,他竟然在以为必胜的时候败了。

仁杰萨尊活佛根本就不怕龙星毫画出的“鬼”字,祝童早该想到这点,他如今是鹰佛索翁达的弟子,也应该是鹰佛门下最高明的一个,索翁达对祝门术字的了解颇深,他既然敢来,如何会不做准备?

“告诉鹰佛,祝某受教了。只是,你身上没有自在,理想的国都里少了一位寻求人生真谛的活佛,我很伤感。”祝童很快就反应过来,很利索的承认失败,后面的话是他自内心的感慨。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的回声在空旷的峡谷里荡出好远,仁杰萨尊活佛与没有露面的贡嘎木已经走了。

木长老与土长老从暗处现身,木长老按住祝童的脉搏,很快就放开了。

“不妨事,他只是占了表面便宜。”

“心服口服。”

祝童却不这么想,他在刺中金铃的瞬间,胸口确实被仁杰萨尊活佛的左脚结结实实的踢中了,翻涌的气血至今还未平复。

如果不是近期修为修为精进,如果没有血球化解去大部分力道,这一击就能要了他半条命。

怪只怪祝童贪图金铃这件凝聚玄功的法器,没想到人都是会变的,之前对仁杰萨尊活佛的印象太好了;看似很实在的人,忽然时刻变得如此狡诈。更没想到的是,金铃已然变成可有可无的法器,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

祝童估计仁杰萨尊活佛只用了五成力道,他一直顾及隐在周围的道宗高手,留有余力是为了借反弹之力离开险地。

曲奇从悬崖边翻上来,手里抓着只铁棒,那是贡嘎木的的兵器,已扭曲成一团麻花。

原来,仁杰萨尊不得不走,贡嘎木被曲奇击败了,他留下来再无任何机会。

第二天上午,文峰观又多了三位客人,其中两位大家都认识,江湖最后一位侠客周半翁与石旗门长老秦桐山,另一位却很陌生。

半翁老先生近期很少出门,此次行程是专为祝童助威。他并没有遮遮掩掩隐瞒身份,而是大大方方的上文峰观。

在一般层面上,周半翁的影响可有可无,可在八品江湖中,半翁老先生的行至可算是非同小可。

过去的岁月里,江湖酒会召集人并不是很特别,可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变成是个令人眼热的位置。

三品蓝石驱逐了蓝湛江,可祝童并非三品蓝石的人,不能如蓝湛江般代表蓝家的利益。所以,三品蓝石又派出了一个代表,就是那位名叫蓝又江的男子。

蓝又江四旬岁左右年纪,面目清俊,生着一双山岳般的浓眉,眼神与表情随和自在,给人稳重亲切的感觉。但与祝童握手的瞬间,整个人忽然散出刀锋一般凌厉的气势,让祝童意识到这是个猛人。

名片显示,蓝又江是一家名为蓝堡文化展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地点在北京。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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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约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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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陪着半翁先生离开热闹的人群,到后山转转。

大家都知道半翁有话要单独对祝童说,很识趣的关照祝童照顾好半翁。

半翁先给祝童介绍蓝又江的背景。

蓝又江不是蓝家嫡传弟子,属于不算远的旁支。但是蓝堡文化展有限公司可非同小可,已经成立了十几年,是蓝家在国内的除了龙帮系之外的另一支主要力量。它的旗下只有一家注册资金五千万的高档酒廊,主营业务是产自法国的高档洋酒以及一家意大利名牌服装公司的亚太区总代理。

半翁说,蓝又江手里至少掌握着五家上市公司,这还不是最厉害的,他在北京的主要任务并不是赚钱,而是交朋友。以往,蓝湛江之所以消息灵便,主要是蓝又江的功劳。

“你将出任八品江湖的酒会召集人,不该在这个时候惹出如此多的是非。”半翁站在祝童昨天晚上与仁杰萨尊交手的地方,用眼神制止了祝童的辩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特别是作为一个江湖人。我们已经老了,你们应该担负起属于你们这一代的责任。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会选择你?”

“这正是晚辈疑惑的地方,过去的酒会召集人都是蓝家人。七品祝门培养了我、培养了我,晚辈此生不会转投别门。”

“不错,你是第一个蓝家以外的人担任江湖酒会的召集人,你以前是祝门弟子,以后还是祝门弟子。从今而后,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不再由三品蓝石独霸,只要是江湖中人都有可能出任这个位置。这一切,源于三十年前的一个约定。”

“约定?”祝童问。

“不错,是个约定。三十年前,一位名叫祝红美丽的少女与三品蓝石如今的掌门人蓝宇先生之间的约定。”

祝童神情严肃,他知道,半翁接下来的话一定非同小可。

半翁徐徐道来,将一段影响深远的江湖往事呈现在祝童面前。

三十三年前,蓝家以救世主的身份君临江湖。

当时,通讯与交通并不方便,八品江湖散布各个角落,只把他们找齐就费了好多周折。

半翁先生是见证,也是亲历,他当时的职责保护那位叫蓝宇的年轻人,帮助他重建八品江湖,召开江湖酒会。

那次寻找的背景可谓深远。

在过去的岁月里,三品蓝石一直经营着钱庄、商铺、客栈等实业,而八品江湖各派的财产多也存在三品蓝石的钱庄里。

蓝家远赴海外展的时候,也将这部份财物带走了。在适当的时候由蓝家出面重建江湖道是一种必然,也是一种责任,亦是在为蓝家的展创造机遇。

半翁特意说明,这些资产都有账目。被蓝石带走资产最多的两家是一品金佛和四品红火。道理很简单,他们最有钱。

资产最少的是七品祝门,只有区区一千多块大洋。

寻找的过程相当困难,因为,当时的江湖道一片凋零。

蓝宇先生先找到的是二品道宗与一品金佛。任凭岁月流转,总有人坚守在曾经的辉煌道场。

接下来找到的是五品清洋,还有四品红火。

五品清洋一直守在江家村,作为一个家族,他们是保存的最完整的一个门派,并且庇护了四品红火。在当时来说,这简直是个奇迹。

维系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之间关系的不是什么江湖道义,而是利益。在那个物质匮乏刑罚严厉的时代,四品红火是一群江湖飞贼,五品清洋给他们一个安全的落脚点,飞贼们所获财物的五成必须交给江家村。这样的组合可算双赢之举。

江家村地处穷山恶水之间,正是所谓山高皇帝远的所在,可也时常被填饱肚子的问题困扰。那个时候,只有一半的江家人有机会修炼家传秘笈。无他,穷文富武耳,练武需要强健的身体,需要充足的营养。

蓝宇先生与半翁耗时两年,走过了大半个中国才找齐八品江湖,并同时开始从各方面对江湖八派给予帮助。

三品蓝石出钱为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重修道场。地处上海的普贤寺是蓝家替一品金佛选定的道场,空寂大师当时还颇为不满。如今看来,普贤寺很快变成了一个聚宝盆。

七品祝门与别的门派一样,开始只得到了三品蓝石馈赠的三十万。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重建的第一届江湖酒会在江家村举行,江家五虎作为半个主人显得分外耀眼。江家五虎的领头人,江鱼郞在江湖酒会上公然建议,五品清洋应该是一品清洋,并且要求由他做江湖酒会的召集人。

如此过分的建议当然不会被蓝宇先生所接受,可当时一品金佛的空寂大师还没有如今的声望气派,二品道宗的掌教道尊是位不善言辞的山野老道,道宗五老还不知在什么地方,所以,酒会上的气氛就相当尴尬。

一位美丽的少女站起来打破了僵局,她是七品祝门的代表祝红。

祝红先附和江家五虎的建议,认为江湖道的财产不该只由蓝家人掌管。接着她又说,在如今的情况下,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瞎子,就是有了掌管这笔钱的权利也不知道如何用,三品蓝石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

同时,祝红建议修改江湖酒会的规矩,在适当的时候允许蓝家以外的人担任酒会召集人,也就是掌管属于江湖道的财产。

蓝宇当然不敢做出这样的承诺,于是就有了一个约定。

祝红说,蓝家正在国内投资,她将用祝门得到三十万在国内投资,并希望蓝宇也拿出三十万。在下一届江湖酒会上,如果她投资的收益超过了蓝宇投资的收益,江湖酒会必须改变规则。

蓝宇接受了这个建议。

接下来的一年,祝红与蓝宇走遍大江南北,寻找散落在民间的江湖同道,各自将手里的钱投下去。只不过,他们不是投了三十万,而是每人一百万。

逍遥谷的曲老亿就是那个时期成为祝红的投资对象,他当时只是个山村教师。

三十年转瞬即逝,当时种下的树苗已长成参天大树。开始阶段,蓝宇先生投资企业明显比祝红的兴旺。但是到三年前,曲老亿出面整合当年祝红的投资的项目,整合出个东海投资。按照市值计算,稳稳超越了蓝宇投资的项目。

于是,蓝宇接受失败,新一届江湖酒会召集人将在江湖道年轻一代中产生。

有资格的有五个人选,分别是蓝湛江、祝童、江小鱼、无聊大师和秦可强。

最终,祝童脱颖而出,成为胜利。

周半翁语调舒缓,用词平淡,只是讲述大概过程,没说什么江湖秘辛与惊心动魄的事件。但是祝童能想象到,其中定有说不清的波折与危险。特别是说起母亲祝红时,也许是祝童太过敏感,感觉半翁的心态很复杂,有敬佩、心折、尊敬、也有一丝惋惜与不屑。

“半翁先生,您认识我父亲吗?”祝童轻声问。心里分外紧张,他很怕听到一个一直不敢面对的传言,自己是蓝家的私生子。

“我见过他,但是说不上认识。你,很像他。年轻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担心什么。可我没权利谈论别人的隐秘。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传言是别有用心的人放出的烟幕。关于那件事我只能说这么多,到时候,自然有人告诉你一切。你可知道,为了说服蓝家让出这个位置,不只你母亲和祝门付出了代价。现在,我代表江湖道,代表八品江湖理事会正式征求你的意见。祝童,你是否准备好了,接受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

祝童深深的吸了口气,腰杆挺得笔直,沉声道:“是的,我接受。”

语罢,祝童整整衣衫,对着半翁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这一生,他只拜过师父,心思却没此刻虔诚。面前这个老人虽然没说自己做过什么,可他的态度和付出一定是最关键的。三品蓝石之所以会主动回来,可以说与这位江湖最后一个侠客的存在大有关系,半翁先生,可算是八品江湖与财富的守护神。

“好儿郎,起来吧。”半翁开心的大笑三声。

祝童慢慢走到悬崖的最高处,沉浸在密密的细雨中,远方山峦起伏、青山叠翠;脚下长江蜿蜒迂回,可是他的思路已经飞扬至千里之外,徘徊于江湖月风尘之中。

祝童凝望着远方的青山远黛,脑海中回味着二三十年前的那次江湖酒会,母亲祝红挑战三品蓝石的勇气,让他佩服不已,

如果说之前祝童一直逃避的接受这个职位的,听半翁说完这些话,已然知道围绕着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斗争曾经多么激烈。现在的结果不只是他一个的事,其中有包括母亲祝红在内的很多江湖前辈的心血。

还有他神秘莫测的父亲,半翁说他很像父亲;可是,祝童从来没听到过任何与父亲有关的信息。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如果自己真的与那个人相似的话,应该在江湖上留下些痕迹。

还有老骗子,祝童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八品江湖乃至江湖酒会那么抗拒乃至厌恶。

三十年前,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已然在三品蓝石的帮助下重修道场;八品江湖别的门派都得到了一笔启动资金,开始有个各自的振兴计划。而七品祝门的那笔钱却被母亲祝红用到了一个与江湖酒会召集人的归属有关的赌局上。

半翁静静地看着祝童,慈祥而关切的说:“在年轻一代中,你不是最出色的,我曾经认为你太过圆滑自私,不适合做酒会召集人。可你能在关键时刻不顾个人安危,在明知希望渺茫的情况下挺身而出迎战索翁达活佛。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也不是一场只属于祝门的战斗。我喜欢这样的年轻人,江湖道需要有担当的年轻人。”

祝童默默的听着,心潮起伏不知该说什么好。

红云金顶挑战索翁达活佛,确实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老骗子用聚神术在他身上加诸了六位江湖高人的修为,他只是载体。每次回想当时的情况,祝童的感觉都会有所不同。

开始是庆幸与自豪,接着是后怕;随着时间的流逝与自身实力的增强,一株幼苗慢慢从祝童心里滋生出来。索翁达的世界不尽美好,但在红云金顶上,祝童是以一位江湖高手的身份迎战索翁达,并且还有同样的实力。

体验的时间虽然短暂却令人回味无穷,在不觉间影响、改变着他,还在祝童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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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约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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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萌芽,可以肯定的是,从红云金顶下来后,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小骗子了。**

半翁接着说道:“接下来有很多事要你担当。江湖酒会十二年一次,这是第一个要改的。大家的意见是五年或四年一次,酒会召集人的任期也要改为四年或五年为一界。东海投资名义上属于江湖道各门派,可是如今只有三品蓝石、七品祝门与八品兰花的资产比较清晰。如何界定各门派的股份与权利义务,也需要你来做。最要紧的事还是保证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退出八品江湖不要出太大的风波。他们应该得到补偿,红火的汽笛不会太贪心,一笔钱就能打了。清洋家的事有点麻烦,还有替补进来门派,都不会轻松。今年重阳节将在华山举办江湖酒会,所有的事都需要在酒会前与各派达成共识。”

“为什么要补偿?”

“因为他们曾经是江湖道的一员,因为你将管理的东海投资里,有他们的前辈留下的财产。你是下一代的杰出人选,江湖道需要在你们的手里扬光大,这些问题必须处理好。你们没有经历过过去的江湖,你们可以不尊重传统,但一定要尊重历史。汽笛开价一亿,江家根本就不同意退出。要进来的有三家,汉水尹家、石旗门、神石轩。特别是神石轩。决定权在你的手里,要慎重啊。端午节有个交接仪式,那时你所有的疑惑都会有答案。”

“神石轩?”祝童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在他的印象里,神石轩一直很低调。

补偿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他已经想明白。三品蓝石用来支持江湖道的资金里有他们的一部分,龙帮系的基础也来自这里。蓝家当初带走的那些钱里,他们所占的份额相当大。那个时期是四品红火与五品清洋的黄金时代。

汽笛的要求很好满足,一亿根本不可能,估计他的心里价位在三五千万。如果按照祝童的心思,就是一分不给也没什么。麻烦的是五品清洋,烟子比江小鱼难缠多了。让她满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得,还要有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波。

现在,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如果不是母亲祝红,祝童一定会更坚决的退避三舍。这一届江湖酒会召集人明显是坐在风尖浪口上的受气包,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得罪人的角色。

“我和桐山此次来巫山要做一件事,江湖武校已正式更名为江湖文化研究院,将与道宗和金佛联合举办一场江湖文化研讨会。我们已经邀请了国内十大武术世家的代表,八品江湖各派也会派人参加,时间是五月十五日。届时,江湖文化研究院的第一批学员共七十六人会在这里进行一次交流性质的擂台赛。”半翁话看祝童半晌儿没说话,继续道。

祝童目光一闪,一时间理不清爽半翁话里的意思,很快他就明白了,眼前这个老人在他眼里的形象更加高大而伟岸。

半翁真真是江湖最后一个侠客,蓝湛江可说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在一切都没有明晰之前当然对蓝湛江比较偏爱,对祝童的淡漠可说是脾气使然。可当祝童被确定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之后,半翁马上就坚定的站在祝童一边。

在文峰观举办江湖文化研讨会,实际上是半翁利用自己的影响对祝童这个新任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支援和造势。有多少人来还在次要,有了半翁的态度,江湖各派就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小小算盘。

另一方面,举办文化研讨会历来是地方政府的最爱,特别是巫山这样的旅游城市。羽玄真人与地方政府办文化周与的签字仪式还有点半遮半掩的意思,半翁这样做等于公开站出来向江湖以外的各方人士示威,力挺祝童。

“你有什么建议?”半翁问。

“研讨会不太合适,应该叫论坛。别的都挺好。”祝童不能也不该提出什么建议,但不说点什么也不合适。

半翁满意的点点头,道:“蓝先生还有话对你说,我就不多唠叨了。文峰山已成众矢之的,你必须离开尽快离开。你身上寄托着大家的希望,有太多的责任要去担当,有大多的事情要你去做。离开这里后,不管你想做什么,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记住了,今天晚上就走。”祝童用力点点头。

“你一个人走。”半翁又说;“晚上十点,阿强的快艇在下面等你。道宗水长老明天到,他是竹道士的师父,精研修神秘法多年。由他照顾苏小姐,你放心吧。”

“半翁,我不能抛下她。”祝童犹豫片刻,咬牙道。虽然他水长老是竹道士的师父,可弟子卓越不代表师父也厉害。竹道士飞升时留下个沉入梦境的柳伊兰,水长老并没本事唤醒柳伊兰。祝童唯一相信的只有母亲祝红。

半翁皱着眉头,道:“你要明白如今的状况,外面有人要抓你;有人在暗中窥视你想看你倒霉,遇到合适的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你知道尹家重出江湖意味着什么吗?五品清洋是明面上的对手,四品红火的汽笛也巴不得看到你出事好浑水摸鱼。此处是巫山,周围不是山就是水,在过去,整个长江都可算是清洋家与红火的地盘。前天汽笛到苏州来拜访我,他说自己累了,神钩王寒无意接下红火的摊子,他知道红火的命运已不可改变,有意将四品红火并入五品清洋。我相信汽笛是迫不得已,背后是空想大师在施加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你自己走尚有危险,带上她,你走得脱吗?你身上还有伤,孰重孰轻,往仔细思量。不要为了一时冲动断送了大好年华。”

祝童很清楚尹家重出江湖意味着什么,五品清洋注定要被其替代,四品红火很明显要让位于石旗门,时间点就是重阳节的江湖酒会。烟子和汽笛都不会甘于被逐出八品江湖,他们联合起来在这个时候搞风搞雨很正常,目标当然是祝童这个将要出任江湖酒会召集人了。

他们并不是没有依仗,江小鱼和烟子父亲与汽笛都曾经托庇与一品金佛,雪狂僧更曾经是江小鱼和大火轮的师父,而李颂汉,是无畏大师的俗家弟子。且不说他们从金佛那里学到了多少东西,重要的是这份渊源很是耐人寻味。

汉水尹家不用说与道宗之间关系匪浅,无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可以想见的是,在未来的八品江湖中如果有什么纠纷的,汉水尹家只会与二品道宗站在一起。

祝童之前并没有想明白烟子如何会于李颂汉扯上关系,半翁的这番话点醒了他。

如果说新的江湖道是一家现代企业的话,祝童将是各方面承认的总经理,而半翁就是董事局主席。八品江湖各派的掌门人加上那几位江湖长老是董事局成员。

只不过按照实际投入资本计算,在这个企业里,不甚起眼的蓝家占的股份比较大,偏偏三品蓝石走的是中间路线,石旗门很可能成为他们的代言人。

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席位都至关重要。一品金佛不会乐见清洋和红火黯然出局,哪怕只留下一个也是好的。

只是,局势展到现在空寂大师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如果祝童忽然死了,或出了什么捅破天的事,江湖道会陷入混乱。为了维持局面,短期内八品江湖不会有太大的变故。接下来会生什么事,谁无法预料。

现在的祝童真的不怕五品清洋或四品红火的所谓高手们,即使是面对雪狂僧也不会有多少心里压力,除非是索翁达活佛那样的超级高手叶儿是他的唯一弱点。可是,叶儿的情况刚开始好转,叶儿正在接受他的身份,分开的话,祝童不敢想象会出现现在情况和意想不到的变化。

“请您原谅,祝门弟子的别的稀松平常,这点伤病算不得什么。叶儿的病正在恢复中,孰重孰轻,我无法选择。我必须带她一起走。请半翁放心,曲奇是逍遥谷杰出弟子,我也不是泥涅纸糊的,除非是索翁达那样的高手来,别的人……哼!明里来暗里往,占不到便宜。”

祝童为了让半翁放心,伸出右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半翁。

半翁看劝不动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

数息之间,半翁催动真气攻过去。第一股第二股还留有分寸,怕真伤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骗子。

岂料,两股真气进入祝童经脉,如泥牛入海再无任何消息。

半翁心里腾起怒火,面泛红云凝聚起一股浑厚的真气排山倒海般压过去。

如果是真正的动手的话,半翁到底年纪大了,精气神都有所倦怠,也许还不是秦可强的对手。可他修炼的一生的修为到底深厚五比,最适合这样的切磋。

祝童胸口三起三伏,肩膀晃了了,脸色瞬间红胜桃花,退后一步才轻轻抽回右手。

“你这是什么功法?”半翁怔怔的看着祝童,似乎在看一个怪物。

“我也不知道。”祝童努力平复下被半翁冲击得紊乱的内息,咬牙答道。

“不是蓬麻功,祝门……不是逍遥游……不是……也不是碎玉功。祝童,你从哪里得来这门功法?修炼多久了?”半翁眼中精光连闪,他的内息撞到祝童体内的血球,竟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偏偏,他能感觉到祝童的修为实在算不上高明。

“有几个月了,从梵净山红云金顶下来,它一直在害我。”祝童很辛苦的回忆着。

红云金顶迎战索翁达活佛之后,祝童在第一个月可算是个完完全全的废人,蓬麻功被破去,经脉伤得七不沾八不连,内息也是混乱不堪。

当时的血球只是一股护佑在他胸前的精纯无比的真气,祝童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来自谁?能肯定的是,那股真气与索翁达活佛没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骗子耗费修为以术字替祝童疗伤,强行冲开了手少阳一线经脉;祝童一边催动蝶神疗伤,一边努力恢复蓬麻功,开始还算顺利,很快就遇到了瓶颈。

辛辛苦苦修炼来的每一丝进步都在壮大着这股真气,蓬麻功的进境只能用龟速来形容。

直到在游艇上遇袭时刻,祝童借助于叶儿破入蓬麻初境,那股真气也随之进化,直到如今的局面。

“它……有竹道士的气息。”半翁迟疑着说。

祝童双眼瞪得溜圆,脑子里波涛翻滚,一时呆住了。

半翁并不敢肯定,这样的说法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半翁与竹道士有过一次切磋,那时竹道士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不得不用最本源的修为硬抗半翁的势压。正因为如此,才在半翁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记。

“竹道士!半翁,您能确定?”祝童抬头看看天,汗毛倒竖,冷汗如长江之水,从浑身数不清的汗腺内喷涌而出。

“不会错,竹道士没有抛下我们,他……在哪里?”半翁也开始仰头看天。

那个世界实在是太过玄妙,去过的人都不曾回头,没去过的,如何测度也想象不到那究竟是天堂,还是地域。

天上飘散着绵绵细雨,此刻的雨雾在祝童眼里仿佛满天的星星坠落凡尘。

巫山再也不是穷山恶水,祝童看到深处,景致逐渐虚幻,神女峰似化身为洒脱清俊竹道士,以悲怜的眼神静静的注视着他们,注视着文峰观,注视着文峰山乃至滔滔大江。

“天地间,有无掌控一切的神仙?”半翁一句话,将祝童从幻境中拉回。

山还是那座山,雨丝已久在无声飘落。

“神应该有,仙……”祝童感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的贫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描述刚才的感觉。

“隆隆……”云深处滚过几声闷雷。

半翁注视天际良久,身躯猛然一挺,似乎感应到什么,迈步走向悬崖边际处。

祝童急忙伸手拉住他:“半翁,您老小心脚下。”

半翁与祝童一样惊醒过来,表情奇怪得似乎正忍受着一种无可言状的痛楚,愣了愣神方意兴阑珊地说:“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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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信(上)

半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祝童神思归位时,蓝又江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观察着他,这种目光祝童从未感觉过。

“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多年我一直在关注你。”

“多年是几年?”祝童问。

“于蓝是我的女儿。”蓝又江轻轻的说;“她应该叫蓝雨。”

“你们的心思好深啊。”祝童脑子滚过数声惊雷,于蓝竟然是蓝又江的女儿,她说的那些话原来都是谎言。

“你这样认为也不算错,只是,不要误解雨儿。她跑去山东小镇帮祝门建立望海集团并没有得到允许,她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一笔能令她一生衣食无忧的信托基金,以及蓝家的庇护。作为父亲,我一直很遗憾。更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得到幸福。”

祝童哑口无言,蓝又江是于蓝的父亲,对于感情,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关于酒会召集人之争,半翁对你说了很多,他其实并不知道,真正有资格竞逐这个位置的只有你祝童和蓝湛江。肯沉稳有余,机变不足格局也不够,一家物流公司搞了四年还没有形成局面;无聊大师格局够了,可是他身上的味道不对,一个习惯于躲在角落里的人无法得到大家的认同;江小鱼的希望一度超过你很多,如果他不去沾染毒品的话。雨儿从小就崇拜蓝湛江,他是雨儿的大哥。为了帮助大哥,雨儿特意跑去山东小镇看你。她可能爱上你了,但是对你的评价并不高。所以,我们曾经认为你对蓝湛江构不成太大的危险。至少在两年前,大家都是如此认为。可是你忽然去上海了,并且做出如此多的事。你的变化让大家感到惊奇。蓝湛江开始过于自负,没有认识到你会成为他的对手。后来,你在彗星般的崛起使他乱了章法,做出一些不理智和有碍身份的事。”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来没想过会成为江湖酒会召集人。这个位置对我不是美味,它,过于沉重,我还没做好准备。”祝童决定诚恳面对,特别是现在,他需要得到蓝又江的帮助和谅解;“于蓝……对不起,蓝小姐的事从开始就是个错误。她是可爱的女子,那个时候,她在我心里代表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感动我的是那些故事。我想,如果开始就知道她是蓝家小姐的话,我们之间不会生任何事。因为她,我曾到北京,看到了另一个故事。”

蓝又江摇摇头:“那不是故事,她选择严家唯一的继承人严郊是正确的。可惜的是,相处几年下来,雨儿认为严郊为人死板,她又不甘于平淡。蓝家不能允许生这样的事,所以取消了她在蓝家的权利。可是在法律上,严郊还是她的丈夫。”

“蓝小姐说她的丈夫的性取向有问题。”祝童疑惑丛生,这个故事……

“严家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只要答应接受一次小手术,为严家留下一丝血脉。严家有严家的体面,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后悔。”蓝又江没有否认,而是很艺术的承认了这个婚姻有问题。

祝童不知该如何说了,蓝又江眼中没有父亲对自己女儿的保护与疼爱。于蓝……蓝雨有个这样的父亲,何其不幸。他与于蓝相处时能从她的疯狂中感觉到她心底的忧郁,却没想到这忧郁是如此的沉重。

“你在想,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蓝又江盯着祝童的眼睛。

“我吗?没权利想类似问题。”祝童垂下眼睛;“我还没有孩子,如果有的话,我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此一时彼一时,你如果按照现在的轨迹生活下去的话,要不了十年就会理解了。钱与财富是两回事,感情与生活同样如此。”

“也许吧。”祝童泛泛的说。

“现在谈谈你的问题。”蓝又江抽出一张巴掌大的卡片递给祝童;“蓝湛江曾经是他们的客户,我建议你抽空和他们谈谈,作为江湖酒会的召集人,你需要许多朋友。他们是必要的和重要的。”

“华夏文化咨询……”祝童默念几遍,不解的看向蓝又江。

“每年三百万人民币,具体个案另谈,这是一张入门证,很合算的。我不可能如以前帮蓝湛江那样帮你,蓝家有自己的事业,今后将作为八品江湖中的普通一员:三品蓝石。很好理解吧。”

“谢谢。”祝童端详着卡片,很低调啊。

蓝又江在替蓝湛江办理酒会召集人的交接手续,有些关系可以介绍,属于蓝家的那些,祝童如果要用的话也可以,只是必须付出成本。

“他们让我带给你几句话,以表达新朋友的善意,他们希望能得到你的信任和友谊。”不说于蓝,蓝湛江显得跟练达而从容。

“请讲,祝某洗耳恭听。”

“王向帧遇到的麻烦只是他的麻烦,他很固执拒绝妥协,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静观其变。范老已是昨日黄花,在这件事很难讲能挥多少作用。寺庙里最尊贵的佛像也只是佛像,没人敬的话,就是一尊泥胎。范西邻曾经很不明智的介入你和田公子的事情,他已经明白了。最后,他们特别让我转告你,金融工作小组的使命的结束是必然的,王向帧得罪的不只是某个人。”

“完了?”祝童问,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短短的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很丰富。

先,王向帧看来真的要倒霉了,因为他并没有接受对手出的寻求妥协的信号;王向帧的对手不希望事情无限制扩展,目前对祝童展开的行动是为了让他远离王向帧。

其次,范老并非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他在云峰寺的题字也得罪了一些人,范西邻已经受到了牵连。

最后是警告,警告祝童最好马上脱离这个漩涡,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把自己搭进去。

“完了。”蓝又江从祝童表情看出他读懂了这些话的意思,满意的点点头;“文峰观的事不算什么,羽玄真人小题大做了。你最好让他去上海看望范老,据说,羽玄真人对养身术很有研究。”

祝童犹豫一下,说:“蓝先生,我能信任你吗?”

“你应该信任我。三品蓝石是江湖道的一员,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我能知道,他们,属于那一边?”

“他们?你指的是华夏?”蓝又江奇怪的看一眼祝童手里的卡片;“他们不属于任何一边,他们属于一个很重要的智库。”

“蓝先生的意见呢?您对结果有什么判断?”祝童有点恍然;智库啊,一群貌似低调的大智若愚。

“王向帧的弱点与优点一样明显,他是个想干出一番事业的优秀官员。金融工作小组在上海的前期工作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如果没有‘桃花潭水’的话,他会有一个很合适的位置。可是现在,他为自己竖立了太多的对手,我与他们的意见一样,并不看好王向帧。一部运行良好的机器需要的是互相配合,并不需要太优秀的零件。那个女人的事是个警告,如果再不收手的话,王向帧只能到华商基金会消磨余生了。”

“如果,我想做点什么呢?”祝童把卡片装进口袋,顺势拿出一只崭新的手机,当着蓝又江的面拨通一个电话;“雪美小姐,我是……啊哈,恭喜了。我的时间很紧……很好,我需要送三个人去曰本,请安排他们在九津住几天……大概三周。三周之后他们想去哪里都可以。谢谢,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拜拜,撒由那拉。”

蓝又江想说什么,祝童挥挥手示意他稍等,又拨通另一个号码:“依兰姐,请您帮个忙,把黑白双煞和台海言送到曰本……越快越好,最迟不能晚于明天。我会告诉他们配合……对,去曰本。雪美小姐答应他们暂住九津,我希望春子小姐能去照顾他们……不会太严重,我知道轻重。嗯……嗯……嗯……知道了。我和蓝又江先生在一起……他对我很好。再见。”

“依兰姐问你好。”祝童收线,笑眯眯的对蓝又江说;“她说您是正经人。”

“你要做什么?”蓝又江感觉很不好。

“晚了,我已经动了。蓝先生来晚了。”祝童扬手将手机扔下悬崖;“大人物有最大的自由,我这种小角色已经躲出来了,可是,他们不该伤害到我的女人。从叶儿进入江家村那一刻起,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你要做什么?”蓝又江焦急地重复问。

“反击!文峰观是个合适的舞台,蓝先生应该早做准备。如果这次失败了,江湖道最可能被影响有三家。七品祝门的望海集团,二品道宗,以及蓝家在国内的利益。”

“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不能被人骑在头上拉屎还说爽。对王向帧先生,我认为他还有点良心和良知。”

“你有几分把握?”

“不多。”祝童很认真的说;“羽玄真人并不了解全部情况,他们认为我有七分胜算。其实,我心里只有三分把握,现在,有五分了。”

“五分也敢赌!”

“大道无痕,得道多助。我会想办法站的更高。”

蓝又江盯视着祝童高擎的双手,有暴走的迹象;拿出手机走到远处。

几分钟后,蓝又江回来了,表情变得很平静。

他从西服口袋里抽出一直古朴的木匣:“蓝宇先生让我把它交给你。里面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它是你父亲留给你的。祝红女士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另外,蓝宇先生还让我转告你,你身上有你父亲的影子,无论别人如何看待你的父亲,他认为你父亲是个真正的男人,是位值得怀念的朋友。”

祝童正在奇怪蓝又江与谁通话,心里猛然掀起滔天巨浪。他整整衣衫,先对蓝又江深深鞠躬,郑重的双手接过木匣。

木匣扁平细长,年代久远的缘故,木纹呈沉重的暗紫色。

“蓝宇先生不认为我有权利干扰你,他让我提醒你,这次如果失败了或结局不甚理想,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势必会有变数。蓝湛江已经转投鹰佛,蓝宇先生并不看好秦可强,无聊大师将成为唯一的人选。”

“我明白。”刚才半翁的话里已然在另一个层面上出过类似的警告,祝童想,无聊做酒会召集人是烟子希望的结果,,汉水尹家替代五品清洋重返江湖道充满了变数。

“不耽搁祝先生的时间了,我这就下山,后会有期。希望能在端午节的盛会上见到您隆重登场。”蓝又江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与祝童握握手,下山去了。

六、信(下)

祝童的心思全在手里的木匣上。

蓝又江的背影刚消失就迫不及待的跳起来,身形鬼魅样在悬崖上穿行,很快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

他用衣袖仔细的拭去木匣上的雨滴,摩挲良久才颤抖着按动扣簧。

“咔吧”一下轻响,木匣的盖子弹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朴素的琢玉刀,轻薄的刀身被久滞的岁月染上一层若隐若现的暗雅,依稀尚能看出往昔的锋芒。鬼头护柄乃墨玉雕成,吞口处堆出云纹上嵌两方血色紫玉。

祝童拿起琢玉刀贴在眉心,感到刻骨的冰凉。不知来自刀本身的质地,还是因为那方墨玉。

木匣底部还有一封信,淡黄的信封上部是一行印刷体:为人民服务。

稍下位置是三个遒劲有力的毛笔正楷手写字:给童儿。

祝童放下琢玉刀,拿起信封观察着。

这封信没有封口,却有一枚红色丝线从信封内伸出。

祝童笑了,这种防止外人窥探书信内容的方法老骗子教过,丝线分五色,红色是最高级别的警告。一旦打开的方法不对,里面的东西会被毁去。

解开这种小机关只有一种办法。

祝童拿起琢玉刀,在封口处轻划一刀,切断内外两根丝线,随即从信封里取出一叠发黄的信纸。

放下琢玉刀,祝童看向外面的青山烟雨,等自己的心情相对平静了才展开信纸。

“童儿,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的话,有两件事已经发生了。。

“第一,你长大了,现在正处于一个很重要的人生关口。

“第二,我失败了。

“我走的那一天,你没有正眼看我。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哭闹,不分地点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拉屎撒尿,可以赤身**的到处招摇,可以毫无顾及的撕咬蹂躏我老婆的美丽的**。那时你刚满一岁,有资格蔑视一切,这世上所有规矩、礼数对你无没有任何约束力。

“你可以急不得我的摸样,但是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是你父亲。

“我这辈子最骄傲的有两件事,一是用一块石头把你妈妈骗到手,第二就是让她心甘情愿的生下你,我的儿子。

“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仰天长笑,那些牛气冲天的名家高手目瞪口呆也好,气急败坏也罢,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被他们捧在手心的江湖第一美人红姑,竟然会看上我这个不起眼的寻玉匠。

“缘分真的很奇妙。比如你妈妈的二师兄小骗子,他费尽心机讨好我姐姐,没想到先把师妹送给我了。比如年少多金仪表堂堂的蓝宇公子,那是个正人君子,满口的重振江湖的伟大意义;可他太骄傲了,并且已婚。我曾认为他是我最大的对手,如果他肯放下架子处理好自己的问题,你究竟姓什么还很难说。

“鱼郞是个笑面虎,虚伪明明白白写在他脸上的每一丝皱纹。我和你妈妈都不喜欢虚伪,也就决定了我们和他之间不会有什么交情。

“曲亿是我青梅竹马的小兄弟,他叫我大哥。我经常打击他,因为他整天喊着要做仗剑走天涯的侠客。。只是你妈妈很看得起他,给了他一笔钱之,他去北方了。走的时候,你正好来到这个世界一百天。

“你生下来的第三天,竹道士路过石佛寺,你妈妈请他给你摸骨看相。

“竹道士只是个小道士,可他的道法确实厉害。整天说什么‘神之格思、不可度思’。他是你妈妈最看得起的道士,我认为,那个人早晚要成仙。可是,竹道士看过后什么也不肯说,被你妈妈逼急了竟然一走了之。还好,他在你的衣襟里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的批句是:不系之舟任流行,三峡七道关,关关难过关关过。

“你妈妈哭了,我们都明白竹道士为什么为难:你如果不变成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社会败类,恐怕活不到十八岁。

“现在你应该明白,爸爸的朋友只有三个半,对手也不多。写这封信时的情况很特别,爸爸要去找人拼命,又不能让你妈妈知道,这封信只能托付给蓝宇。

“我对蓝公子说:如果有一天童儿遇到和我类似的情况,不要劝他,把这封信交给他,他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

看到这里祝童不禁笑了,自己与这个父亲真的有点像啊。他的心情已经没那么沉重,因为他知道父亲不喜欢。

很多疑惑都有了答案。

原来,竹道士早就见过自己,父亲的眼光还是很准的,竹道士已然成仙去也。

原来,自己的父亲是神石轩的寻玉人,玉女前辈应该是自己的亲姑姑。

原来,自己被委托给老骗子照顾是因为竹道士的批句,只有他才能把自己教育成个“社会败类”。。

“童儿,人生不是一场赌局。我希望你明白置于死地而后生是句很动人的口号,在那样的情况下生的可能性极小。所以我请求你,为了你的母亲我挚爱的老婆红姑,在做出决定前务必给你自己留条后路,哪怕只是一个可以溜走的狗洞。

“写完这封信我就要上路了,神石轩要重返八品江湖,但是有人不愿意。汽笛和鱼郞设局把玉女困住了。我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神石轩不能没有玉女。父亲做了一件为江湖道所不齿的事:把鱼郞的老婆、汽笛的老婆和女儿藏起来,和他们谈条件。

“我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我知道这一去很危险。。童儿,爸爸别无选择。他们不只是为了对付小小的神石轩,更是是为了让你母亲和蓝宇先生为难。希望儿子能记得,有些人天生是你的敌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放暗箭可以一推三六九死不认帐,明枪就不一样了,你今天扎别人一枪,明天可能会给扎回十枪。玉女是神石轩的灵魂,为了她,为了神石轩,我只能无所不用其极。

“这把刀名为藏天,到我手里已历九代。九是巅峰,前辈玉女用它在江湖酒会上挑战天下英雄,我用藏天把一块顽石雕成牡丹花,俘获了你母亲的芳心。我不希望有第十个神石轩弟子拥有它,童儿如果喜欢,用它剖西瓜也可,切苹果也可,但万万不能让它碰玉石,更不能被血污浊。藏天已然老了,它薄薄的身体经不起再次开锋。童儿,让它安享晚年吧。

“寡妇改嫁稀松平常,我和你都没权利要求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子凄苦一生。好好侍奉你的母亲,尊重她做出的任何选择。这是我的请求。”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落款是:你不称职的爸爸柳珞器。

柳珞器,祝童默默念叨着这个三个字。

放下信,拿起琢玉刀,祝童浑身颤抖。

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汽笛和鱼郞竟然如此卑鄙的把父亲逼上绝路,他后悔,不该答应江小鱼提出的和解要求。

绑架别**儿是很无耻的,怪不到半翁的神情怪怪的。

祝童强烈的想知道后来发生了?父亲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

谢晶、梅兰亭引着叶儿找来,祝童听到她们的声音收起信和木匣,却将琢玉刀**后腰,勉强笑着迎上去。

叶儿撑一把粉色的雨伞,看到祝童,湖水般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没有说话,只直直望过来。似在努力从祝童身上寻找丢失的记忆。

“苏小姐担心你出事,一定要来看看。”梅兰亭笑道。

“梅姐姐乱讲,人家只是想来看雨。”叶儿垂下微红的娇颜,脚尖点着一枚落叶。

祝童点点头,对谢晶:“谢小姐今天好早,是不是来告别的?”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谢晶撇一眼叶儿,低声说:“老谢让我转告两个消息。”

“叶儿,那边的有一片很漂亮的山花,你和梅姐去采几只来,我给你编花冠。”祝童对梅兰亭说。

叶儿嗯一声,跑去祝童手指的方向,临走,把雨伞塞进祝童手里。她今天穿了一套亚麻套裙,白色波鞋,跑动中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雨丝落在她发上,有的很快滚落,有的凝聚起来,凑成点点,渗进去。

梅兰亭笑着点点祝童,跟着去了。

“说吧。”祝童趁这点时间整理好心境。

“你要的东西有消息了,明天就能拿到。”

“替我谢谢你父亲。”这是个好消息,谢晶说的是罗局长用来洗钱的香港有家四达商贸公司的银行账目,谢腾龙很有效率。

“老谢让我转告你,有三个墨西哥人正在香港,他们要进来找人。那个人拿了他们一大笔钱……”谢晶边说边观察祝童的表情。

“一大笔钱是多少?”

“据说至少两亿美金。”谢晶笑的很妩媚,甚至有些狡猾。

祝童恍然,那些人是来找江小鱼的。

如此说来,江小鱼付给谭千炽购买观海股份的钱来自北美贩毒集团,那笔生意是在北美完成的。

“桃花潭水”出事后,江小鱼忙着抽身,这笔钱等于打了水漂。大概江小鱼本就打算骗一笔大的,从此与那些人一刀两断。毕竟圣丽园已然颇具规模,随着毒狼阿西的死去,国内的尾巴大概已经收拾干净,再与那些人来往太危险了。以江小鱼的性格,不会长时间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

应该说这是一次漂亮的黑吃黑,贩毒集团的钱见不得光,基本上不会有法律问题。在上海乃至在国内,江小鱼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并不怕他们来追杀。

“这件事,谢家不要参与,坐山观虎斗吧。”

“老谢也是这个意思,那些人悬赏两百万美金要某人的脑袋。如果能提供一些消息的话,也能大捞一笔。南方的黑道大佬们跃跃欲试,可是,暂时还没人敢接这笔生意。”

“我们都很忙。”祝童含糊的说;“再次替我感谢谢老板,有情后补。下山路滑,带着雨伞吧。”

谢晶话里有话,这份人情可比四达商贸公司的银行账目大太多了。

咦!江小鱼离开五品清洋,并化身棒棒躲到重庆市井间,原来还有这层用意!

他并不怕贩毒集团,那些黑社会却有点麻烦。黑社会也许并没有高明的功夫,可是他们有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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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突围(上)

入夜,风停雨住,星河倒挂于澈蓝的天穹。

喧闹的巫山新城依旧在对岸灯火辉煌着,幽静的文峰山显出几分阴森。

九点半,一行十几个人影走出文峰观。

他们没有隐匿踪迹的意思,十几道雪亮的手电光在山道上形成一条光龙,且不停的四处扫射,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

半山腰处的凉亭,李颂汉带着一组四个人布下明卡,周围还有两组暗哨。

他们远远的就被灯光惊动,所有人都准备好枪支,静静的稳守自己的岗位。

李颂汉有点紧张,他已经得罪了太多的人,身上的压力太大了。这次,他被允许动用了一支特殊队伍,如果还让那个可恶的小骗子溜走,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在等着他。

他曾经两次试图进入文峰观,可每次都被守在山道上的道士礼貌而坚决的阻止了;说是山上遭遇雷击,文峰观的建筑损毁严重,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抢修,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李颂汉只好带着人撤下来,这只是试探。

重庆江城医院事已经传遍当地警界,李颂汉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也就拉不下脸麻烦当地警方。他知道,只要开口一定会得到支援,可大概也只会得到几个歪瓜裂枣,那样的支持与没有差不多。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准备,明的方面,明天上午最后一批人将到达,那个时候他才有把握冲上文峰观,将小骗子捉拿归案。

暗中,李颂汉与活跃在长江上一些敏感人士取得了联系,并达成初步共识:他负责岸上的行动,对方负责从水上围困。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就是水上世家五品清洋的现任家主江小烟小姐。

李颂汉当然知道五品清洋就是江家村,也知道黄海调查江家村背后的原因。他关注八品江湖多年,对江湖各派之间的关系与内部矛盾亦不陌生。因为在重庆的失败,李颂汉很是有点灰头土脸,况且以他的层次并不清楚发生在另一个层级的角力正在分出胜负。

没人对他暗示过什么,或者说即使有过或明或暗的暗示都被他忽视了,王文远的离开其实就是暗示的之一。

李颂汉以为已经没有退路,联合各方面力量抓住“神医李想”成为他的最高目标,别的暂时都顾不上了。

光龙终于来到凉亭,李颂汉迎上去,喝道:“谁!我们在此执行公务,停下来接受检查。”

李颂汉手里的强光手电射过去,映入眼帘的情况有点诡异。

那七位道人很像戏台上的人物,摇扇子、背葫芦的、背渔鼓、背宝剑、背花篮的还算正常,年纪最轻的那位拿着只竹笛,队伍刚停下竟然坐到树下吹起一首婉转悠扬的牧牛曲。

两个道家装扮的年轻人扛着一副用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担架,另有七位年龄各异却装束奇特的道人守在周围,领头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道长。

他满脸正气,不疾不徐的道:“贫道真元,添为文峰观主。前日,文峰观突遭天雷轰顶,偏院两间房屋受损,伤了两位来此研修丹道的道友。幸武当木元真人暂住文峰观,木元真人精研医术由擅药石。两位道友经木元真人妙手施医,本已无碍。道友的道友得到消息特来本观探视,皆以为然。当晚文峰观上下道友焚香共庆,惜……”

“既然病了就该早送医院。”李颂汉不耐烦听真元道长废话,说着话走到担架边伸手去掀担架上的被褥。

“不妥不妥,男女授受不清,这位看起来像是先生,不妥不妥。”真元道长背后走出一位,手握玉板操一口江浙方言道:“我等虽然是方外之人,却都是守法公民。师妹身体不适本就痛苦不堪,衣衫不整也是有的。所以才在此闷热难耐的季节用厚被褥遮盖……看就看吧,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是守法公民。”

李颂汉用手灯挨个照过,特别在吹笛子的年轻人身上多晃了两下,看清楚这些人里面没有祝童。他根本不理会这位的废话,一把掀开被褥。

里面不是小骗子,也不是苏叶苏警官,随着一股浓重的药香,露出一位衣衫单薄的年轻道姑。她的脸色清白,右腿乌紫用夹板捆扎着夹板。不用问,骨头伤了,伤得还不轻。

“你,半夜携带管制刀具……这么大年纪了,背着这玩意儿唱戏啊。”李颂汉身后的人对上了背宝剑的道人。

道人利索的反手抽出宝剑,原来只是一把桃木剑。

“他是哑巴,用来打狗的。”持玉板的那位跑上来解释;“身份证看吗?我们都是守法公民。”

“有就拿出来吧。”李颂汉知道这些人在耽搁时间,可也没什么好办法。真元道长上前几步,李颂汉正准备听他的废话,没想到他拿出一盒好烟,讨好的说:“各位辛苦了,山上蚊虫多,抽支烟提提神,蚊虫怕烟。一举两得。只是,仙姑的伤耽搁不得,请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吧。急救车快到山下,贫道怕他们等急了,说不准就回去了。”

“过去吧,刚下过雨,小心路滑。”李颂汉大度的挥挥手。烟是肯定不能抽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料。“神医李想”惯用迷幻剂,李颂汉刚得到江小烟小姐提供的详细资料。

拿玉板的和被宝剑的手忙脚乱的收拾好担架,队伍开始下山。

竹笛婉转几个高音,年轻人站起来随在队尾要走,李颂汉一伸手拦住:“你留一下,送病人用不着那么多人吧?我听你笛子吹的不错,吹完再走。”

年轻人与拿玉板的对视一眼,也不说话,重新坐回树下横笛唇边真的吹起来。

李颂汉中午上山的时候就是这个年轻人拦路不许通过,他笑眯眯的坐在年轻人对面,听得不亦悦乎。

长夜漫漫,有个事做时间过得快些。凉亭正在文峰观上下山的咽喉位置,守住这里对“神医李想”没用,苏警官可是个普通人。

文峰观后山悬崖上正垂下一只吊篮,祝童抱着叶儿坐在吊篮里,耳听前山传来的笛声,望天地之悠悠,心神具醉。

这实在是一个很暧昧的场面。

为了晚上的行动,谢晶特意为叶儿选了一套适合晚上活动的衣服。黑色的牛仔裤配黑色体恤,脚上也是黑色登山鞋。

体恤不太合身,型号稍大,下部束进牛仔裤里面,使得饱满的酥胸变得有些突出。为了掩饰,她将头发用黑色的发带束起,垂在胸前。

吊篮里空间有限,叶儿只能被祝童抱在怀里,两人前胸贴后背,呼吸相闻。这般刺激不是一般的大,使得第一次如此冒险的叶儿忘了害怕,心脏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

叶儿头上的花冠有点蔫了,脸上泛起红晕,红红的肌肤显得愈加娇嫩。她的心里尚未真正接受这个男子,偏偏身体很享受这样的亲密接触。这个男子,还体贴地挥舞着一只芭蕉扇驱赶讨厌的蚊虫。

好在下降的时间不太久,先下来的曲奇引导着吊篮停在凿在悬崖峭壁上的古栈道,后面就是陆游洞。

叶儿急忙从祝童怀里跳出来,没想到栈道湿滑,脚下拌了一下身体就跌向栈道外。她刚要尖叫,嘴被一只温暖的手堵住了,身体再次被那个叫李想的男子稳稳的抱住。

“别出声,我们在私奔啊。”祝童在她耳边低低地说。

叶儿槌一把祝童,挣脱出来,感觉脸上烧的厉害。

曲奇摇动绳索,让上面的人把吊篮收回。

因为葛洲坝工程拦江蓄水,原本高高在上的古栈道距离江面不过十几米。

祝童俯下身寻找秦可强,刚才在吊篮上,两人通过手表确定过,快艇应该就在下面。

只有水声,没有灯光,也没有机器声。

祝童正在寻找,手腕上的手表震动,传来一串信息:附近有人埋伏,稍等。

快艇上只有秦可强和柳希兰两个人,如果是烟子带着清洋家的高手的话……

祝童不敢让秦可强冒险,急速敲动表面:不用管他们,先来接我们上船。

片刻,江上亮起一道雪亮的光束,随即想起马达的轰鸣声,一只双翼快艇冲过来。

不远处随即亮起数道同样强烈的光束,剧烈的马达声响彻巫山峡谷。从祝童的角度能看到江面上有三艘快艇呼啸着快速扑来,最近的一艘距离此处不足百米。

祝童抱起叶儿攀住绳索快速下降,快艇将到时他距离水面还有五米。

这时,最近的一艘快艇距离这里不到三十米,且速度还在加快。看样子,大有撞沉这艘快艇的架势。

祝童按亮强力手电打信号,秦可强从驾驶室里探头看看,急速旋转艇身,来了个漂亮急转。

祝童和叶儿此时距离快艇还有三米,他知道快艇不能停,停下来再加速要浪费不少时间。

曲奇速度快,先一步跳上快艇,随即拽住绳索接应。

祝童一咬牙,松开手,身体自由落体,刚好砸在曲奇身上。

曲奇哎呀一声,这下砸得不轻。

祝童也不轻松,他怀里还有叶儿。而此时,叶儿已被吓得花容失色,紧闭双眼只会颤抖了。

秦可强驾驶双翼快艇划出个之字,险险避开冲来那艘快艇。两船相错时,祝童看到了烟子暧昧的表情。

柳希兰接过叶儿,抱着她钻进船舱。祝童跳上甲板上层,回头看看,烟子的快艇为了避免撞上悬崖只好减速、转向,至少在短时间内追不上来了。

前面还有两艘快艇拦截过来,看型号与烟子那艘一模一样,想来都是江家村的造船公司出品。

祝童对秦可强的驾驶技术很放心,可看到对面的两艘摆出一副关门的架势,不由得暗自心惊。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五米,秦可强忽然叫声“抓紧了!”

双翼快艇猛然转向冲向悬崖,紧接着再次转向,艇身几乎紧贴着悬崖避开了两艘快艇的夹击。

秦可强马上开始提速,双翼快艇稳定性好,只要开起来就能长时间保持比较高的速度而不必担心失速或遇到大浪倾覆。对方虽然有三艘快艇,烟子的那艘刚完成转向,正在加速状态;另两艘还需要费些时间掉头。

可以说,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祝童走下甲板,靠在驾驶室窗口对秦可强翘起大拇指:“秦兄的技术没的说。”

“现在去哪里?”秦可强紧张的注视着前面。

情况似乎有点糟糕。

正前方是巫山新城的璀璨灯火,双翼快艇就要驶出峡口,前方有两条水道,一条是小三峡,一条是上行重庆的水道。正确的选择当然是下行到葛洲坝附近下船,经宜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如果那样的话就要再次面对后面的三艘快艇,第一次是侥幸,对方没想到秦可强这么厉害。再一次就不会如此好运了,五品清洋毕竟是水上世家,他们一定会选择撞船。

落到水里,祝童和秦可强不怕,曲奇也勉强凑合,叶儿与柳希兰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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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突围(下)

“那里。”祝童指着上水方向。

“去重庆?”秦可强问了一句。

“是啊,先甩开他们,然后找机会上岸;他们防守的重点在下边。”祝童点点下行水道;“上边不会有多少人,现在不是以前了,清洋家也不复过去的威风。只要上了岸,秦兄,没人能拦得住我。”

“你们接下来去哪里?”秦可强又问。

“湘西,我还想请秦兄帮个忙。”祝童斟酌着说。

“请说。”

“尽快回上海,找百里先生谈谈,曲奇跟你去。”祝童拿出一枚黑色优盘;“把这个交给柳大姐,三天内一定要送到。”

秦可强接过优盘,郑重地点点头。

“还有,关注一下百里先生的行踪。”

“千门……”秦可强惊道。

“就是他。

听说,他最近与无处大师走的很近,曾经两次去水上人家看望田公子。”

秦可强不再说话,双翼快艇冲出峡口,划出一条漂亮的水线向重庆方向呼啸而去。

祝童离开上海不过几天,百里宵竟然做出这样的动作,不能不让人心生感慨。只是祝童是如何知道的?他为什么如此看重百里宵?诸多问题只在秦可强脑子转了一圈就放开了,现在不是解惑的时候。

祝童做事总是有他的道理,他不会在如此要紧的时候要求石旗门去关注无关紧要的小事。

巫山新城的灯光沉入黑夜,祝童拿出手机拨通谢晶的电话,让她把江小鱼躲在重庆的消息透露给香港的那几个贩毒集团的杀手,并把江小鱼与江家村的关系透露给南方黑道。

谢晶有点胆怯,她不敢得罪江小鱼。

祝童让她问问谢腾龙的意见,如果不愿插手的话,尽快给个准信。

谢晶停了几分钟回话说,谢腾龙答应把消息透露给贩毒集团的杀手,但不想与南方黑道扯上关系。

祝童拨通成风的手机,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烟子太猖狂了,如果江家村忽然变成一个是非之地,想必她就能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一些问题。比如,退出八品江湖不等于退出江湖道,得罪整个江湖道是否合适?没有了江湖道的庇护,五品清洋是否安全?

至于江小鱼,祝童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妥。他从烟子这几天的行动中看到了江小鱼的影子,烟子,还没有掌控如此大局面的历练。

反正大家都在暗地里使绊子,表面上,谁也不能说对方什么。

烟子的快艇第一个冲出峡口,她犹豫了一下,让跟上来两艘快艇追上去,自己靠上巫山新城码头上开出一条货船。

烟子跳上货船,江小鱼从暗中走出来,看着上行水道说:“没机会了,他会很快上岸。烟子,回去吧。”

“现在就放弃?”烟子不甘心的说。

“回去吧,在水里抓不住他,上了岸,你更不是他的对手。别以为他带着个累赘就好对付,上面那些人施展开需要时间,汽笛只能盯住大巴和火车。可是他有钱,如果他高价买一辆私家车你怎么追?他会不停的换车,直到确定自己安全了。以现在的交通状况,你们根本就找不到他。”

“哥哥,江家需要参与,这是个很好的谈判筹码。”烟子笑盈盈的看着文峰山说;“况且,李处长已经答应不再调查江家村。替我想想,他会躲到哪里?”

“你想好了?”江小鱼问。

因为历史原因,江家村与地方政府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的;江小鱼接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海,西域那几年的经历使他更小心。

烟子就不同了,她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江小鱼让烟子主动接触李颂汉,为了就是江家的未来。现在看来,烟子已经进入角色了。

“重庆是个好地方,江家需要与这个码头。”

“他不会回上海,能去的地方太多了。如果他去山东望海制药或南阳石佛寺,你敢追过去?”

“哥哥的意思是,他不会去这两个地方?”烟子茫然的问。如果祝童回到山东小镇或南阳,她即使想追也无能为力。汽笛不会允许手下去冒险,大火轮和神钩王寒更不会去送死。

“还有个可能,他们也许会去另一个地方。

”江小鱼仰头找到北斗七星,指指东南方向;“湘西。”

“凤凰城?”烟子眼前一亮。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他现在最先做的是治好警花的病,那里最适合唤醒回忆。”

“谢谢哥哥,我去了,你自己小心。”

烟子要上快艇,江小鱼一把拉住她:“别着急,你现在是清洋家主,要懂得谋而后动。他现在有整个江湖道的支持,你必须站的更高、想得更远。江家经不起折

腾。他的对手并不只有我们江家,想想,如何利用别人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个李处长的话信不得,你需要的是他背后的人。”

竹笛声还在袅娜着,刚才的江上追逐发生的太突然,时间只是短短数分钟,李颂汉那边并被惊动。从这里,能看到那条光龙刚过半山腰。

“通知他们,说山上的人已经跑了。找人的事他们更有效率。但是,你不能把他逼急了。”江小鱼的看着光龙说。

烟子银牙紧咬红唇:“哥哥,回来吧。”

“别说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去吧。”江小鱼在烟子背后一推,她不由自主的腾空,落在快艇上。

凌晨,双翼快艇轻轻靠上巫山上的另一座新城,下来三个人,随即加速上行。

此地是古城奉节,祝童下船的地方距离码头百米,穿过一片缓坡就能到达上面的沿江路。

奉节与巫山不同,除了是旅游城市,还是个交通咽喉。从这里,乘船就不必说了。在重庆东部南来北往的公路网中,有横跨长江的长江大桥,奉节的位置相当重

要。向北可以经鄂西北到达豫南,向南可以经恩施进入湘西。

东去是不必考虑的,那里是巫山。向西的话,能很快进入四通八

达的川渝公路网。

码头上没多少灯火,暗处有几点火光,那是几个摩的司机在准备休息。

缓坡上杂草丛生,最深处有一人高。曲奇拿一根鸡蛋粗细的太极棍在前面开路。

叶儿怕怕的偎依着祝童。现在,她已经不太害怕,没有疲惫的感觉,甚至不太累,更多的是好奇。

这样的经历只在幻想中出现过,她还不知道自己修炼过神奇的蓬麻功,并且以达到了相当的境界。

曲奇站住了,祝童拍拍叶儿的手,两人也停下脚步。

草丛中站起条黑影,正挡在去路上。沿江路的路灯在他头顶,上面不时有车辆经过。从轮廓上看,是个老头。

“大盗苏起!”曲奇喝一声,太极棍轮出一道圆弧,砸向拦路的身影。

此刻彼此都没什么好说的,看的是谁先倒下。以奉节的重要地位,守在这里的只有一个大盗苏起,想必烟子把多数人手都布置在长江下行的路线上点,四品红火的人应该都在另一个交通咽喉宜昌附近。

曲奇与大盗苏起并不是第一次交手,两个月前,他们在上海水上人家的擂台上比试过,那次是曲奇胜了。

可是,真实的遭遇战与众目睽睽之下的擂台是两个概念,曲奇先出手并没有占到便宜。

大盗苏起亮出了两只短斧,只是两只很平常的短斧,在寻常集市上都可以见到的那种。

曲奇的太极棍在开始占了便宜,接下来似乎抵御不住短斧凌厉的反击。

盛名之下无有虚士,这个时候才看出大盗苏起的厉害之处。

他并不与曲奇周旋,也不硬抗,左手短斧守住门户,右手短斧先是横劈,马上就转为斜挂,再下砍。他翻来覆去只用三个很朴实的招式,曲奇却被迫不断后退。

祝童觉得,以曲奇的逍遥游修为不会如此不济,现在的状况只能说明曲奇有所顾忌。不是看出大盗苏起留有不好应付的后招,就是招式上有什么古怪。

“曲大哥为什么和老头打架?”叶儿好奇的问。

“因为……那个老头是坏人。”祝童上前一步将叶儿护在身后,他决定出手了。时间宝贵,没必在这个老头身上浪费时间。

曲奇不退了,他收起太极棍,手里换成一条黑带。在擂台上,他就是用这条黑带逼得大盗苏起认输。刚才的激斗在缓坡上清出一块直径十几米的圆。杂草灌木都被连根拔起堆在圈外。

大盗苏起看到黑带,嘴角露出不屑,还是没说话。他刚才之所以停止进攻是因为祝童上来了,他能感受到来自祝童的威胁。

曲奇再次发动,黑带挥出一道黑色弧线,一圈圈罩过去;他使出了逍遥谷独有的太极柔功。

大盗苏起对这种难缠的秘术记忆犹新,急退三步,短斧一摆又是一招横劈。

这一次,曲奇没有退让。

“蹭呤”祝童听到绷簧的声响。

三枚细镖从苏起左手袖口激射而出,曲奇怕的就是这个,他第一时间就看到苏起左手有古怪。

大盗苏起射出细镖后整个人忽然变了,两只短斧大开大合,疾风骤雨般的招式不断击向曲奇。

祝童发动了,右手龙星毫为锋,身如魅影穿透大盗苏起的防线,龙星毫刺入他脑后玉枕穴。

大盗苏起倒下了,眼里不甘表明,他并不服气。如果不是想尽快放到曲奇,祝童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你们,两个人欺负一个老头。不是英雄好汉!”叶儿气咻咻的走进圈子。

“是是,我们不对。”祝童没时间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样做,确实不够英雄。

曲奇站直身体,长长的喘一口气。黑带断了,他试图用黑带圈住大盗苏起的三枚细镖,肩膀上还挨了一下。

还好,曲奇柔功修为深厚,卸力的功夫厉害,短斧不够锋利,只被划开一道半厘米的伤口。

看到曲奇身上流血了,看着祝童处理包扎伤口,叶儿不好意思再说英雄不英雄。

“他怎么办?”曲奇指着躺在脚下的大盗苏起问。

“你和叶儿去找车,我来处理。”祝童从背包里取出个黑色塑料袋,打开,里面是秦可强准备的现金。

“怎么处理?我不去,你要杀人灭口。”叶儿又来精神了,柳眉倒竖气哼哼的看着祝童。

“这里清风徐徐,江水滔滔,青草长,花儿香。放心吧,我是医生,只会救人不会杀人。他身上有伤,我处理好就去找你们。叶儿,相信我不会骗你。我只是想问

他几句话,你不觉得他刚才是拦路抢劫吗?你看,他有凶器。我先把他救醒再告诉他,这么做是犯法的,拦路抢劫要坐牢的。他这么大年纪了,想必重新做人也不太

可能。我想劝他投案自首。”祝童很辛苦的解释着。

“你发誓!”叶儿伸出左手。

“我发誓!”祝童很严肃的用左手与叶儿击掌,顺势在她细软的手心勾一下,占了点小便宜。

叶儿的肩膀轻颤,脸色微红,横祝童一眼,随着曲奇走向沿江路。

她这个年纪做梦的年龄,是如此的纯洁。

八、隔阂(上)

祝童蹲下身,近距离与大盗苏起对视着。

“别杀我。”苏起受不住祝童眼里的冷酷,低声道。

年纪大了,会明白很多事,比如说很清楚的知道生命只有一次。

“我从来不杀人,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杀人。”祝童微微摇头。

他审视着这个曾经凶名动江湖的老人,心里想着父亲留给自己的信,回忆着自己知道所有的蛛丝马迹。

鱼郞、大盗苏起被囚禁在金佛寺二十多年,想来一定与父亲有关。汽笛应该是个滑头……可是,那封信里没有提到大盗苏起。

“你认识一个叫柳珞器的人,是吗?”祝童指尖捻动龙星毫,在他两眼间游移着。

大盗苏起神色茫然,艰难的说:“柳珞器,我不认识这个人。”

“仔细想想,你为什么会被关进金佛寺戒律院?二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龙星毫刺进大盗苏起印堂穴,这次,祝童送进去一只紫蝶。

“鱼郞要对付的年轻人是玉影子,他不叫柳珞器。”大盗苏起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印堂穴涌入,那处越来越热,里面好像多了个活物。

“玉影子?你能确定?”祝童催动蝶神,紫蝶开始在大盗苏起的印堂穴内折腾。

“他真的是玉影子,是玉女的弟弟。停下来,我的头要炸了。”大盗苏起脸色青白,额头处却呈红紫色。他的四肢不能活动,抽搐的身体表明,这种感觉不只是糟糕,简直就是难以忍受的灾难。

“就是他,玉影子;你们为什么要对付他?”祝童问。

“我被骗了,玉女很漂亮,和红姑有一比,鱼郞说有办法让她做我的老婆。他让我放出风声,说在天柱山上发现了一块璞玉。玉女果然找到我要去看那块璞玉。”大盗苏起停了停;“我全说出来,你保证不杀我。保证把那个东西弄出来。”

“我保证,说吧。”祝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玉女真的很漂亮,她跟我上了天柱山。那里没有璞玉,鱼郞早埋伏在那里,我们同时发起袭击。玉女受伤了,可是我们没有抓住她,玉女从悬崖上跳下去,崖壁外长着一棵松树上,她正落在上面。我们没办法抓她,她也上不来。第二天汽笛来了,他劝玉女上来,只要答应神石轩退出与红火的竞争,就不会为难她。我这才知道上当了。那段时间从外面来了个富公子,到处花钱要重建八品江湖。很多人都不喜欢红火,说他们是一群贼。可是鱼郞偏要帮汽笛,据说很快就会有一场比武,汽笛的*夫稀松平常,他觉得自己不是玉女的对手,就利用我设局逼玉女主动退出……求你让它停下来,我受不了。”大盗苏起挤眉弄眼,看起来真的很痛苦。

“后来呢?”祝童让紫蝶停下,抚着大盗苏起的眉心。

“第三天来了个和尚,鱼郞叫他空想。他劝我们放手,劝玉女先答应汽笛的条件。玉女坚决不答应,我们只好每天守在那里。空想和尚每天去给玉女送吃喝,劝她想开点。他还给玉女送衣服和金佛寺的灵药。又过了几天,天柱山上下雪了。山下来了个小伙子,他就是玉影子,鱼郞和他打起来了。玉影子的本事一般,可是他说鱼郞的老婆、汽笛的老婆和闺女都在山下的一个山洞里。他说我们可以杀了他就等于杀了四个人。那个山洞只有他知道,他已经用巨石把山洞堵死了。空想和尚说玉女很安全,玉影子就骂空想和尚虚伪,说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捣鬼。这个时候,汽笛跑去找山洞,他很对老婆和闺女很好。

“我们就僵在那里,半夜的时候汽笛找到了那个山洞,可是汽笛说自己的的老婆死了。后来,山下来了很多人。有那个富贵公子和他的保镖周半翁,有唱戏的梅家小子,有空寂打和尚,还有个老道。玉影子说他没杀人,山洞里有吃有喝,刚过去一天,她不会死。可是,汽笛抱着女儿哭天喊地的要让玉影子偿命。富贵公子的保镖周半翁和梅家小子去山洞看过后说她是被人害死的,他们认为玉影子走后、汽笛去之前有人进过山洞。他们问鱼郞的老婆,那个女人坚持说汽笛的老婆是受不住风寒的惊吓而死,没人进去过。

“后来不知怎么的,鱼郞就又和玉影子打起来,玉影子打不过鱼郞,没一会儿就中了一招。他满脸是血,却还在笑。他骂鱼郞是小人,骂汽笛血口喷人,骂我是被人利用傻瓜,骂空想和尚是虚伪的骗子。我一生气就射了他三镖。山上的雪下了整整一天,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玉影子为了躲避我的飞镖失足掉下悬崖,可我觉得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因为半翁很生气地说他不该绑架人家的妻儿。红姑也来了,她抱着个孩子爬在悬崖边大哭。他们把玉女救上来,把我和鱼郞捆起来,说是要关进金佛寺。可是,我们都想过要杀玉影子,是他自己掉下去的。这一关就是二十多年,后来在金佛寺听说汽笛要报仇,逼着红姑给他做老婆,别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祝童的脸色变得铁青,就是这个人和鱼郞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可他又是个不太聪明的可怜人,稀里糊涂地被鱼郞和汽笛骗利用了。

汽笛的闺女,是云佳法师吧?她并没有把自己看成仇人。

祝童能断定汽笛的老婆如果不是鱼郞的老婆害死的,就是死在汽笛手,或者两人合谋,他们心里有鬼。

“我就是那个孩子,我是玉影子的儿子。”他用放开大盗苏起被封的经脉,退后几步;“起来,拿起你的斧头。”

“你是玉影子的儿子?”大盗苏起懵然,机械的站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短斧。

“我要替父报仇。”祝童从腰间摸出琢玉刀;“刀名藏天,是父亲留给我遗物。”

“你是玉影子的儿子!”大盗苏起这才反应过来,吃惊的看着祝童;“鱼郞又骗了我,他说玉影子的儿子已经死了。”

“你们在做什么?”叶儿从沿江路上跳下来;“还要打架吗?”

“叶儿,你先上去。”祝童用冷硬语气说;“这里没你的事。”

曲奇也下来了,要把叶儿拉回路上。

“我不走,你说话不算数。你发过誓,不杀他。”叶儿挣扎着,声音提高的八度。

祝童硬下心肠,左手轻扬弹出一枚金针。

叶儿软软的倒下,曲奇扶住她,看看祝童,默默的抱起叶儿走上沿江路。

五月十五日,凤凰城。

清晨,陈阿伯正在清扫客栈门前的街道,巷子里走来两个年轻人。

“阿伯。”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叶儿来了,李先生来了。”陈阿伯丢掉扫把迎上去。

陈大妈正在客厅里擦桌子,听到声音忙到门前,正遇到祝童伴着叶儿走进来。

“也不提前说一声,幸好昨天刚走了几个客人,前几天……叶儿怎么了?”陈大妈没听到叶儿的笑声,也没听到她的招呼。眼前的叶儿怯怯的,紧紧倚在祝童身边,好像不认识她。

祝童黯然一叹,陈大妈两口子没有唤醒叶儿的记忆。

“老婆子别愣着了,快去收拾房间。李先生是神医,叶儿会好的。”

还是陈老伯见识多,看出叶儿身上的古怪,接过两人的行李走向房间。

陈大妈拉住叶儿的手,心疼的问:“孩子这是怎么了?”

“前一段太累了,休息一段就好了。”祝童勉强笑笑,心里涌起一丝希望。

叶儿并不排斥陈大妈的亲近,她抚摸着雕花大床,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她脸上茫然之色又加了几份,没有回答陈大妈的问话,

叶儿的状况很不好,从奉节那天晚上又开始头疼了。开始祝童还不太在意,前天下午叶儿忽然会变得脸色苍白,身上汗津津的,任凭祝童和曲奇如何询问,抱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最后竟然昏死过去了。

祝童吓坏了,可是用凤星毫探视叶儿的头部乃至全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叶儿的身体可说是非常之健康。

更要命的是,祝童在她心里从一个白马王子与江湖游侠复合而成的男朋友,变成一个冷血杀手。一路上有好几次要偷偷溜走,或者报警。

陈大妈出去准备早餐,叶儿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沱江的气息与伴着一束阳光涌进房间,室内明亮起来。叶儿倚在窗台上,静静地注视着潺潺沱江,注视着对岸的红灯笼与江边的洗衣服。

虽然站在背后看不到表情,祝童却能感觉到叶儿的愉悦,此时,她脸上的微笑一定很迷人。

可是,叶儿虽然还在他身边,祝童却感觉有一堵墙隔在两人之间。他解释了好多遍,可是叶儿就是不相信,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顽固的认为祝童那那个老头杀了。这一路上只和曲奇说话,看也不看祝童半眼。

从奉节到凤凰城,一路上换了五辆车,两辆的士,两辆私家车。最后是一辆在张家界买的没挂牌照的新车,一辆价值三十五万的崭新的越野车,曲奇开着它在虹桥放下他们,现在去找地方停车。

祝童并没有杀人,那天晚上,他将大盗苏起****在地三次,最后用琢玉刀挑断了他的脚筋,废去他的全部*夫。

从今以后,江湖上在也没有什么大盗苏起了,只有一个修为全失的瘸腿老人。

一个不太聪明的人不该有一身不俗修为,祝童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这也是个警告,警告那些想对付他的人和鱼郞:祝门弟子不杀人,可不等于任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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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隔阂(下)

祝童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今天是五月十五日,半翁主办的江湖文化论坛将在文峰观与巫山新城同时举行,那里,应该很热闹吧。

陈大妈进来,说:“我的好叶儿,大伯买了你喜欢吃的牛肉粉,快去吃,味道正好。”

“您知道我的名字?”叶儿转过身问。

“乖女儿,我怎么能忘了你的叫什么呢?李医生和你来了好多次了,让我算算,这是你们第四次来了,每次来都带好多东西,大妈身上这件衣服还是你从上海买的呢。我们啊什么也不缺,只要能常看到我的乖女儿就好了。”

叶儿撇一眼祝童,乖乖的跟陈大妈出去吃饭了。

陈大妈的热情慢慢感染着叶儿,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说笑声。

祝童想着叶儿的那一眼,还在**,陈阿伯进来坐在他身边:“苏姑娘是不是病了?她不认识我。”

“她太累了,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来凤凰城,是希望她能放松下来,也许就能好起来。”

“看医生没?”陈阿伯关切的问。

“她的症状属于精神类疾病,西医药物对身体损害很大,所以我才带她来凤凰。”

“我都忘了,你就是高明的医生啊。放心,你们都是好人,好人自有好报,一定会好起来的。”陈阿伯微微一叹,只能这样宽慰祝童。

“谢谢老伯,叶儿一定会好起来的。”祝童强笑一下。

“那就多住几天,慢慢来,先去吃饭吧。”陈阿伯站起身。

“老伯,我想求您和大妈件事。”祝童拉住陈阿伯手。

“李医生有话就讲,说什么求不求的。我和你大妈把叶儿当成亲闺女,只要对她好,做什么都愿意。话又说回来,我们没什么本事……”

“您千万别这么说,叶儿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亲情。她的父母都不在了,我知道,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你就说要我们做什么吧。”陈阿伯看看外面,叶儿已经快吃完了,随时可能进来。

“她忘了很多事,包括我、和我们之间的关系。”祝童艰难的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陈阿伯理解的拍拍祝童的肩膀。真够可怜的,一对那么般配的年轻人,谁曾想遇到这样的事。

祝童感激的握住陈阿伯的手,说:“我希望,这几天晚上让大妈来陪着叶儿,她有时候会突然头疼……有时候会突然说些胡话,做些不理智的事。您放心,叶儿没有暴力倾向,我只怕她乱跑。外面……她如果跑丢了……我就守在隔壁,麻烦您告诉大妈,叶儿头疼的时候马上叫我。她……认为我是个坏人,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为了她能安心休息,晚上我不好呆在她身边。”

“这不算什么,你大妈最疼叶儿了。我让她好好开导开导叶儿,替你多说几句好话。我们都盼着看到你们早日成婚呢。”陈阿伯愉快的答应了,这让祝童心里的重石放下大半。

有陈大妈替自己说话,至少叶儿能听的进去。

祝童和陈阿伯到堂屋里吃饭,叶儿已经吃完了,正听陈大妈说自己过来来凤凰的事。看到祝童马上低下头,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陈阿伯使个眼色,陈大妈就站起来,带着叶儿进屋了,

牛肉粉还是那么美味,可祝童吃在嘴里毫无味道。

祝童吃完牛肉粉,陈大妈走出来说,叶儿太累了,说了没几句话就睡着了。

祝童走进房间,果然看到叶儿安静的躺在雕花大床上,双手紧握在一起蜷缩成一团。即使在睡梦中,她还是很紧张。

祝童也累了,过去的几天里他也没有合眼。

“孩子,你也睡会儿吧,看你眼睛红的。”陈大妈关切的说;“我在这里守着她,没事的。五一假期刚过,客栈里没几个客人。”

“我不睡,大妈去忙吧。一会儿还有个朋友要来,您安排他住在楼上。”祝童把陈大妈送出门外,带上门,脱去鞋袜,松开衣扣,面对雕花大床坐在地板上。

不久之前,就在这张雕花床上,他曾经与叶儿深情相拥。那时,他可以肆意爱抚叶儿美丽的曲线,与这具美丽的**共赴仙境。当时的风情至今还历历在目,可是现在……

祝童甩甩头,静下心沉入蓬麻境界,内息运转三周,疲惫的身体在蓬麻境界中得以休养生息,更加疲惫的精神逐渐松弛,外面的世界距离他越来越远了。

祝童开始寻找叶儿的节奏,首先是呼吸。叶儿的蓬麻功已有相当的境界,他希望引导叶儿进入蓬麻境界。

这个过程是如此的艰难,使两人的呼吸同步容易,引导叶儿随着自己的节奏呼吸太难了。祝童努力了多次都失败,最好的一次也不过让叶儿的睡眠更深沉,松开了握紧的双手。

祝童没有气馁,一点点的引导着,这样的治疗方*属于传说,不只在他是第一次,在整个祝门历史上不多见。

叶儿睡了整整一天,下午五点起来,看都不看祝童一眼。

叶儿与陈大妈之间很快就亲密起来,两人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里。陈大妈没有刻意替祝童说话,只是平静但唠叨的叙述叶儿过去来凤凰的时都做过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到哪里玩等等等等。她拿出了叶儿穿过的那套苗装,只是,那是一套冬装,不适合现在穿。

这一夜,陈大妈在陪着她,叶儿睡的很陈实,没有头疼也没有惊醒。祝童住在隔壁的房间,半梦半醒之间,也算睡了会儿。

第二天上午叶儿的精神好了很多,祝童陪着她沿着沱江走了一趟。也许是心境不同,也许是对身边的“杀人犯”顾虑之心太重,曾经令叶儿迷醉的风景没唤起多少的记忆。只在经过跳岩时,才有了一时的恍惚。

中午回客栈用过饭叶儿又要休息,祝童等她睡着了舔着脸走进房间,请陈大妈出去,自己再次取掉鞋袜,在床前坐下,运转蓬麻功。

不知过了多久,神思轻跳,蝶神微动,脑海中闯进一个黑点。祝童凝神过去,那是……朵花,看位置,在天王庙附近。她怎么来了?

朵花一定是来找蝶姨,蝶姨离开上海后不会去别的地方,也没地方可去,她只能回到湘西凤凰,回到蝴蝶洞去,这里是她的家。

朵花身边还有个模糊的黑点,那,不是黄海就是王向帧。蝶姨下的蝶蛊只有她明白,祝童能感觉到,但不是很清晰。

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祝童缓缓睁开眼,正看到叶儿清澈的眼睛。

“你醒了?”祝童微笑着说;“你还记得凤凰仙子朵花吗?她是你的好朋友,她也来了。我们去看找她好吗?”

叶儿默默的点点头,眼睛的迷茫与戒备表明,她的心里还有抗拒。她并没有想起朵花是谁,只是想多接触一些过去的朋友。

祝童回头看一眼窗外,已是黄昏了。

“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我不饿。你出去,我要换衣服。”这是几天来叶儿对祝童说的第一句话。

“好,好,我在外面等你。”祝童拿起鞋袜,走向房门。

“你……对我做什么?”叶儿忽然问。

“什么?”祝童停下来,故作不解的说:“你放心,我和你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不是那个意思。”叶儿的脸红心跳,偏偏还想搞清楚;“我做梦了,你……在里面。”

“我是在给你治病啊。”祝童的心情好了很多,一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叶儿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

陈大妈坐在堂屋门前,看到祝童出来连忙走进房间。

陈阿伯在厨房忙活着,探出头说:“晚上有血粑鸭,叫你的朋友起来,喝几杯酒解解乏。他住进来只出来吃过一次饭。”

曲奇也累坏了,不过祝童能肯定他一定没睡觉,而是在房间里凝练逍遥游休养生息。曲奇并非没有出门,昨天晚上就出去过,只是陈大伯没有察觉。

“大伯,还有房间吗?”祝童穿戴好鞋袜,走到厨房门前问道。

“有啊,客栈里只有两个南方客人,房间都空着呢。”陈大伯忙的浑身冒汗,五月的凤凰城已经是闷热的夏天了;“几个朋友?不如叫他们一起来吃饭,你大妈为了做血粑鸭买了两只鸭子,八个人也吃不完。”

叶儿梳洗完毕出来了,黑色的牛仔裤与黑色体恤被一套宽松的休闲服换下,她还是不肯穿裙子。

祝童忙对陈阿伯说:“他们一定会喜欢,叶儿出来了,我们先去看朋友。”

没有了熙熙攘攘的游人,虹桥的黄昏不复喧嚣,商店里依旧播放着凤凰仙子的歌声。

祝童指着街边店铺外悬挂的海报上朵花的笑颜,说:“能想起来吗?她就是朵花。”

叶儿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儿,缓缓摇头,表示没有记忆。

祝童也不着急,他甚至怕叶儿想得累了头疼,笑笑说:“走吧,我带你去看真人。”

叶儿乖巧的低下头,跟在祝童身后三步处。她坚决不肯和这个“杀人犯”并肩,也不肯让他牵住自己的手。

凤凰城还是那个水墨山城,天王庙经过鹰佛的洗礼,已不是去日的天王庙。

步入山门,迎面是整修一新的大殿,旗杆山高悬鹰佛*旗。

索翁达活佛的大弟子洛迦哥仁正站在殿门处替两位香客摩顶赐福,抬眼看到祝童,不由得停下来。

“大师安好,恭喜发财。”祝童远远的合十一礼,此时此刻,他不想横生枝节。

天王庙还是鹰佛的道场,祝门没有收回的意思,一品金佛或二品道宗更没有插手的必要。

洛迦哥仁想必也不想招惹祝童,低眉顺眼地弘扬几句佛*,打发走香客后迎上来,用略显生硬的语调说:“师兄好。”

“朵花在那里,你先去。”祝童指着偏殿方向说。

叶儿微微点头,走向祝童手指的方向。

“你应该叫我师祖,鹰佛曾是我的弟子。”祝童左右看一眼,没有熟悉的僧人,鹰佛标志无处不在。心里不禁有气:这座天王庙已然变成一座密宗道场了。

洛迦哥仁眉心一挑就要发作,看到祝童眼睛深处的冰冷,不由收敛起野性,低头道声佛。

祝童是鹰佛看得起的人,他的使命是坚守这处道场,保正鹰佛与鹰佛收拢的俗家弟子们之间沟通舒畅。

几天前在文峰观,仁杰萨尊活佛与贡嘎木尊者联手都没在祝童面前占到便宜,以他的修为更不济事,惹出是非来是为不智。

“鹰佛说过,三年内不再踏足中原。天王庙本是祝门道场,我如果现在收回,你挡不住的。你在此只是借用,最好不要大动土木。”祝童说着,看到站在偏殿门前的叶儿脸上不屑的表情,只能作罢。

洛迦哥仁恨恨的跺跺脚,却毫无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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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峥嵘(上)

朵花没有化妆,只换了身蓝色苗装,依在王向帧身边,静静的。

王向帧没感到有人进来,他神情凝重地注视着神像上方那块“翩翩于飞”的牌匾。

他这次真的是轻车简从,身边只有朵花,连个秘书司机都没有。

朵花看到祝童,低声叫声“大哥”,继而看到他身后的叶儿,脸上才有了点笑摸样,走过去拉住叶儿的手说:“叶儿姐,听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叶儿看到朵花身上的苗装眼睛伸出闪过一丝亮光,转到朵花脸上却没什么特别。

“李先生,小苏,你们也在这里啊。”王向帧已经转过身来,仔细端详着叶儿含笑道;“看起来不错,李先生的医术高明。”

叶儿看着王向帧,迟疑道:“您,认识我?”

“我怎么能不认识苏警官呢?”王向帧走近两步,爱惜的理理她额角的乱发;“小苏,你是我最好的助手之一。在这件事上我有责任,考虑不周,不该让你承受过重的压力。相信这个小波折很快会过去的,你不要任性,要配合治疗李医生,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我还等你吃你们的喜酒呢。”

叶儿看看朵花,再看看王向帧,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指着祝童说:“可是他是个杀人犯。”

王向帧沉吟着望向祝童,没有说话。

“我没有杀人,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祝童心中无愧。

“我亲眼看到了,你要杀一个老人。”叶儿继续说,声音越来越大。

“你只看到我和他站在一起,可是,你看到我杀他了吗?”祝童想趁这个机会解开叶儿心里的死结,这样下去不只对叶儿的恢复不利,自己也要闷死了。

“你弄昏了我,我知道,你一定杀了他。你看他的眼神很……很……反正你是杀人犯。”叶儿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

祝童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吓人。那个时候,他不只有杀掉大盗苏起的冲动,且已经下了决心。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人叫大盗苏起,我的父亲就是死在他的手里。当时我确实想杀掉他,可是我没杀他。你如果不相信的话,首长可以打电话求证,奉节江边是否出现过一个死尸?他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如果警方愿意的话,找到他很容易的。倒是你,苏叶苏警官。你一直不听我解释,你在逃避什么?这一路来走过多少荒山野岭,我如果是坏人,你能活到现在吗?”

祝童解释完,叶儿还是那副抗拒的表情。他心里微叹,知道当时自己的表现太过恶劣,这样的解释对叶儿不会有多少效果,可是王向帧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说谎,我……你一定杀了他,然后扔到长江里。”叶儿倔强的坚持着。

“苏警官,你过去是警官,病好以后还是警官。你应该明白,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那里发生过什么?那个人是否还活着?李先生是否杀过人?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情况下,你无权下结论。现在,你最好的选择是配合李医生早日治好病,病好了,你可以去案发现场调查。”王向帧相信祝童不会杀人,但不能确定那个人是否安全。看叶儿的样子,祝童很可能做过什么不理智的事。

叶儿又开始头疼了,她被王向帧的话打动,刚开始思考就抱着头呻吟。祝童连忙上前用凤星毫纾解她的痛楚,心里只有心疼,别的都不在意了。叶儿还受不住这样的高强度的刺激,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朵花关切的上来帮助祝童扶住叶儿,等她稍好些说:“叶儿姐,我们去外面转转,别想了,想也没用。”

叶儿推开祝童,用复杂莫名的眼神看他一眼,与朵花一起走出偏殿。

“你没有把他怎么样,是吧?”王向帧等她们的背影移出视线,问。

“能怎么样?我没有杀人。”祝童苍白的说,他累了,不想再解释。

“再测个字,如何?”王向帧看着窗棂上的象牛相争图,忽然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你给我测了个字。我记得你当时说过一句孔雀东南飞。”

“您信吗?”祝童强打精神说。

“没什么信不信的,我需要倾听更多的建议,尤其是你的建议。因为,我们的命运已经联系在一起了。”

“请说一个字。”祝童瞬间清空脑子里的负面情绪。

王向帧状态可以消极来形容,这样的状态可不太对头。正如他所言,两人的命运确实联系在一起了,王向帧如果彻底倒下了,祝童唯一的选择只有马上换个身份跑路。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是想都不用想了,即使想照顾叶儿也是难上加难。

“象。”王向帧平静的吐出一个字。

祝童思量片刻,才缓缓道:“宋朝有位隐士做过一首诗,曰:大象自中虚,中虚真不渝;施为心事业,应对口功夫;伎俩千般有,忧愁一点无;人能知此理,胜读五车书。这位隐士名为邵雍,精研阴阳卦学数数命理,洛阳现在还有个地名为安乐,即来自他当时的宅邸‘安乐窝’。在当时,邵雍先生可算一位预言家。”

“施为心事业,应对口功夫。先生所学繁杂,请开解一番,王某不太明白这首诗的意思。”王向帧品味半晌,疑惑道。

“您太谦虚了,在您面前我没资格解释这首诗。可是,谦虚并不代表软弱,我愿为先生爪牙。口舌功夫与千般伎俩自有我去担当。您,必须振作起来!”祝童正色道;“蝶姨的事对您够不成伤害。”

邵雍还有个名字,为祝雍。可算是祝门历史上的一朵奇葩,以布衣之身影响到庙堂之上。只是,祝童不好说得太明白。

“我想,蝶姨和朵花都需要平静安稳的环境,作为丈夫和父亲,我有责任给她们那样的生活。”王向帧有气无力的说,但他眼里分明有不甘。他不相信在现在的情况下祝童能帮上什么忙。

“帮助您,我并非无所图。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境地,您不能就此承认失败。在上海的两年,我见过太多的浮华富贵,可是您这样的官员太少太少了。我从您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除了师父,您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您知道我曾是个江湖浪子,您不知道的是,我将作为八品江湖的改造者。我并不是个高尚的人,可是我希望您是。”

仕途上的事祝童不太明了,但是他知道王向帧这个级别的官员都不太简单。

“只是请你测个字,怎么说到这里了?”王向帧自嘲的笑笑;“我不想再争什么了,事到如今,争下去好没意思。你……帮不了我。”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先生怎么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祝童望着外面的南华山道;“巫山有个文峰山,山上有个文峰观,这几天,那里正在发上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重庆有个罗局长,人都有两面性,一面在阳光下彬彬有礼,端庄肃然;一面在黑暗中风流贪婪,龌龊肮脏。他正在走上绝路,如果不想死的话……首长不妨返回上海观察几天。蝶姨不会走远,她一定在蝴蝶洞。去那里要走很长的水路,那里无法对外联络,手机没有信号。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以首长现在的状况多有不便,我和朵花去,一定能劝蝶姨回到您身边。”

“你要做什么?”王向帧用陌生的眼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人,以他对祝童的了解,这个人不会轻易承认失败,似乎在策划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且这件事大到能影响他的前途与更高层的决策。

“斗牛。”祝童嘴角浮出笑纹;“我不知道您的对手是谁,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对付我的手段上能看出来,他虽然有力量,但不是很聪明。上海需要您,我和很多人都希望看着您站起来。您如果倒下了,我将不得不退出上海,退出江湖道。”

“你不能代表我,你并不了解我面对的是什么。是我连累了你,可是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很快,也许再过三天,你就能堂堂正正的回到上海。”王向帧淡然一笑,缓步踱出偏殿。

不知什么时候,夜已经降临,抬头仰视着黑黢黢的南华山,王向帧又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果从峥嵘转为平淡,我会有很多朋友。”

祝童想,王向帧似乎真得要隐退了。现在不过是在等,等对方释出善意,而自己的自由就是其中之一。这样也不错,王向帧隐退下来就解开了这个死局,他能与蝶姨和朵花守在一起安享天伦之乐,自己也能摆脱目前的尴尬境地。

可是……他真的甘心平淡吗?祝童还想说什么,可那些话就是说不出口。蝶姨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夫君,朵花需要一个慈爱的父亲,他没权利劝王向帧再入漩涡。那个世界固然风光无限,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这场谈话开始的突兀,结束的亦很突然。

朵花闯进来说,陈大伯已经准备好饭菜了,让他们快些回去吃饭。

“合适吗?”王向帧有点犹豫。

“陈阿伯两口子人很好,他们把叶儿当成亲女儿。”祝童说。

“是啊是啊,去吧。陈老伯帮了凤凰基金很多忙,柳总准备正是聘请他当顾问。他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一大盆血耙鸭。放心吧,这里不是上海,他们不知道你是谁。”朵花拉着王向帧的手臂撒娇,大有不达目的不松手的架势。

祝童与王向帧相视一笑,相伴走出偏殿,王向帧还细心的关上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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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峥嵘(下)

出山门时,洛迦哥仁跑过来送行。

祝童指着偏殿说:“天王庙要如何折腾随你,不许动那间偏殿里的任何东西。否则的话,后果自知。”

洛迦哥仁念声佛,没说什么,他确实没准备动那间偏殿。

为了沟通方便,天王庙后院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基建,要修起一座具有鹰佛风格的贵宾楼,用以接待那些身份尊贵的信徒。

说来,天王庙属于限制施工的文物,改造工程并没有得到地方政府的批准,却也没有受到阻止。

地方政府的底线是天王庙的主体建筑不能被改变或损坏,最主要的就是两座偏殿。

客栈门前的红灯笼已然点亮,饭桌就在堂屋里,门开着,不断有本地居民或游客从门外走过。

酒菜都出自陈阿伯之手,不外是酸豆角炒腊肉、韭菜鸡蛋等凤凰家常菜,主菜是一大盆血耙鸭。

陈大伯老两口并不知道王向帧的身份,只知道他是朵花的父亲。

凤凰基金会最近在凤凰附近很是做了些善事,近期正准备在凤凰城设立办事处,并邀请陈阿伯做项目负责人。

饭间,陈阿伯连夸王向帧好福气,有个如此漂亮、有出息又有爱心的乖女儿。

王向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再克制自己,喝起酒来显得很豪爽。

倒是祝童有点担心,生怕王向帧喝醉了。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毫无必要,王向帧的酒量比想象的要厉害。

土家烧酒度数颇高,王向帧一连喝下三碗,脸色已然平静,举止如常。

他很真诚的说,如果自己老了能像两位老人这般在风景如画的凤凰城开家小客栈,既颐养天年,又享受了风景,才是真正的有福。

曲奇第一次见识如何高级别的官员,开始还有点放不开,三杯酒过后就显出质朴本色。这个晚上,陈阿伯醉了,陈大妈也喝了几杯,脸上红扑扑的就像那盆香浓的血耙鸭。

王向帧一时兴起,拉着曲奇划拳,当然是输多赢少。朵花爱惜父亲的身体,替他喝了几杯。

叶儿基本上滴酒未沾,祝童也只喝了开始的三杯。

喝到这会儿,彼此心里的防备与计较都变淡了。

王向帧与陈阿伯忽然开始怀旧,他说自己年轻时曾在这里当过兵,驻地就在凤凰城外不远的另一座山上。陈阿伯说自己也当过兵,只不过是在广西。他掀起裤腿指着一道伤疤说,这是在那场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留下的。

王向帧翘起手指夸陈阿伯是英雄,说上过战场的都是英雄,举起酒杯敬了陈阿伯三杯。

陈阿伯很高兴的喝了,接着问王向帧在这里当兵时的事。王向帧没有回避这个话题,拉着陈阿伯问战场上的事。

于是,酒席上就变成了陈阿伯的讲战斗故事,大家都在听。

陈大妈大约听过无数次了,试图打断老伴的话。可是王向帧不愿意,祝童看出来,他有点醉了。

说着战场上的事,陈阿伯忽然又扯到了现在的事。他对现实并没有多少不满,但是对社会风气和一些政府官员的做派看不惯。

王向帧说那些都是暂时的,陈阿伯同意,只是叹息,怕是苦了孩子们。

陈大妈说,如果包青天还在就好了,祭起狗头铡、虎头铡什么的,砍几个就好了。

朵花说现在是**律的,不能随便砍头。

接下来,陈阿伯老两口齐夸朵花是个好姑娘,说凤凰仙子为湘西的孩子们做了很多事,比政府做的要好。

祝童说,只怕凤凰基金会很快就会变成历史,或者改个名字。

陈大妈好奇的问为什么,王向帧的脸色就变得有点不自然。

朵花不清楚王向帧退下后会发生什么,祝童当然也不好说太明白。

陈阿伯看出点什么,马上转换话题说起自己的腿上的伤疤。他说年轻时这处伤还没什么,近几年就开始酸疼,医生说是风湿,很不好治疗。可是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多亏了“神医李想”,正是他治好了这条腿。

祝童给陈阿伯治腿时见过这条伤疤,当时并没在意,如今心里对这个老人肃然起敬;那里,曾经有一块弹片。

从开始到结束陈阿伯老两口都没问起过王向帧的夫人,朵花身上具有浓重的湘西色彩,而王向帧明显是个生活条件良好的都市中人。

酒罢散席,已是晚上十点多。

王向帧在新城开的有房间,被半醉的陈阿伯一劝,也就顺势表示今晚住在陈家客栈。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秘书小于准备车辆安排行程,明天一早返回上海。

放下电话,王向帧意味深长的看着祝童,说:“朵花就交给你,一定替我照顾好她。”

祝童愣了片刻,接着就是恍然:王向帧要反击了,自己没有劝动他,反倒是与陈阿伯喝了场酣畅淋漓的土家烧酒后,王向帧忽然想开了。

祝童忽然感觉肩膀上多了很多东西,王向帧对回到上海的后局面会如何发展并不太看好,他的话有托孤的味道。

接下来的时间就不太妙了,也许是为了在叶儿心里竖立祝童的光辉形象,王向帧和陈阿伯坐在堂屋里拉闲话,话题竟然是夸赞李医生。

什么医术高明,富有爱心,年轻有为,前程远大……诸如此类的。祝童在一边听得脸红心跳,叶儿却还是那副样子,看也不看祝童半眼,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着那盆血耙鸭出神。

最后,王向帧看效果有限,开始夸赞客栈堂屋里中堂的书法大气俊秀;那幅字是过年是祝童写的。

陈阿伯拉开架势,拿出文房四宝,与王向帧交流起书法艺术。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俩人写的最好竟然都是一个字,祝童传授的祝门术字:气。

王向帧忽然叫过叶儿,说:“小苏的书法相当不错,让她写写。”

陈阿伯把毛笔递过去,不放心说:“叶儿喜欢画画,书法很吃功夫的。”

叶儿好像也没有信心,但她握住毛笔的瞬间,整个人忽然变得极其安静,但是谁都看得出,安静下面有一种力量在凝聚。

祝童心里一动,暗骂自己糊涂: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叶儿修炼蓬麻功就是从这个“气”字开始,最能唤起她那段记忆的应该就是它了。即使她心里不为所动,至少能引动蓬麻功。只要进入蓬麻境界,他就能接近她心灵最隐秘的所在。

叶儿嘴角绽出一抹浅笑,轻舞皓腕一挥而就,宣纸上出现了一个灵秀飘逸的“气”字。

王向帧和陈阿伯都是识货的,他们被这个字深深的吸引,一时都没说话。

叶儿也呆呆的看着宣纸上的字,似乎不相信这个字出自是自己写的。

祝童走上前从叶儿手里接过毛笔,微一凝神,寻到与叶儿相同的节奏,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同一张宣纸上写下一个同样的“气”字。

叶儿看呆了,两个“气”字是如此的相像,就如印出来的一样,即使让她再写一遍也写不出完全一样的两个字。看细部,无论从起笔、承转、到收笔几乎相同,连下笔的力道都毫无分别。

写字时,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那是一种熟悉而陌生的状态,一种有力量的状态。刚才,祝童在写字时,她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状态。

可恶的是,她竟然不由自主的沉浸进去,祝童借着写字的机会迷惑了她,触摸到她的心灵深处。那种感觉很奇妙,他似乎引领着她的心灵努力推开一扇紧闭的门,如果不是叶儿对这个“杀人犯”有极其顽强的抗拒的话,那扇门已经全部开启了。

“好!”王向帧先醒来,抚掌赞道:“苏小姐是李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比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可高明多了。”

陈阿伯接道:“你还不老,还能进步。叶儿更是前途无量啊。人说下笔如有神,我们两个的字与他们比起来,都少了点‘神’。”

宣纸上忽然落下一点水珠,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叶儿哭了,她捂着脸跑回房间,紧紧关上门。

朵花和陈大妈连忙跟去,死活都叫不开门。最后,还是陈大妈找出钥匙,才打开门进去。

陈家客栈的喧闹戛然而止,王向帧不胜酒力,被曲奇搀扶着上楼休息,他的房间就在曲奇隔壁。

祝童坐在房间的地板上,面对墙壁默默打坐。

叶儿就在墙壁的另一侧,她已经停止哭泣,低声和朵花说着什么。这个夜晚,朵花替代陈大妈陪叶儿,两人年龄相仿,交流起来更容易沟通。

祝童回想着刚才的瞬间,那扇门虽然没有完全推开,但叶儿大概想起点什么了。可是,她还是认为自己是个杀人犯。

他苦恼了一会儿又安慰自己,叶儿可算向着恢复的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只要坚持下去,等叶儿完全康复的那天,一定会明白的。

午夜十二点,隔壁的说话声停止了,沱江的潺潺水声逐渐清晰,凤凰城已然沉入梦境。

祝童打开包裹,拿出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络进入另一个世界。

对于他来说,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千里之外,巫山江湖文化论坛经过两天的的热闹也落下了帷幕。

上午,凡心与谢晶与地方政府正式签署了文峰观风景区的开发文件。

也许是因为开始的比较仓促,此次论坛并没有引起各方面的太多关注。媒体部分,只巫山本地的电台电视台给予了有限度的报道。原本热衷于出席此类活动的政府官员,对这个论坛表现的很小心。

作为余兴节目的擂台赛,巫山方面只有一位主管宗教事物的政协副主席出现在论坛会场,主要领导们都只参加了签约仪式。这还是因为羽玄真人从北京请来了几位宗教界人士,他不得不出面接待。

由于是江湖文化论坛,比较具备草根特点,倒是在虚拟世界的网络上引起了一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热浪。

开始是有人在某网站开设了一个介绍本次论坛的专栏,用图片和文字介绍论坛上发生的事以及出现在论坛上的武林高手们的风姿。

这个专栏很快就被引起了关注,很快被转发到各个论坛,半翁请到巫山的国内十大武术世家趁这个机会很是露了一把脸。

既然是武术世家,就一定会开设有武馆,他们各家都带有拿得出手的弟子。

江湖文化论坛举办的第二天,在文峰山脚下搭起的一个简易擂台上,十大武术世家的代表与半翁的江湖文化研究院的选手共们进行一场交流性质的擂台赛。

掀起**的正是这场擂台赛。

从清晨八点开始,有多名武林世家的弟子与江湖文化研究院的学员,在擂台上进行了三十一场激烈而赏心悦目的擂台赛。

擂台赛的每一场争斗都被人进行了网络全程直播,祝童看的是最后一场决赛,也就是江湖霸主争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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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梦游(上)

网络是虚拟的,参与其中的却是真实的。

理论是小猫小狗也能上网,但那只是某些人的妄言,至少现在,没有出现过那样的异类。

网络直播中的擂台很诡异,没有灯光,提供光明的是一堆篝火和几十支手臂粗的火把。

据介绍,九点之前是有照明设备,后来突然就没电了。好在,负责摄像的人早有准备,要不然祝童与广大关注着这场争霸赛的人一样,会十分郁闷乃至愤怒地骂娘。

擂台上的两个选手祝童都认识,应该说其中一个认识,另一个听说过。

能在短短的一天之内经过四场对决从三十二个选手中一路厮杀出来的,都不会是简单角色。

听说过的那个是行意门传人单村,他曾经参加过三月在水上人家比赛,并且作为蓝方压阵的角色最后一个出场,以一套干净利索的形意拳毫无争议的击败了神石轩弟子柳晨。当时就有人认为,单村虽然年纪不大,却有与雪狂僧一比高下的资格。

现在机会来了,与他对阵的正是雪狂僧;雪狂僧的身份是江湖文化研究院的教习。

祝童连上直播视频的时候,雪狂僧与单村之间的对决已然开始了三分钟。

从场面上看,雪狂僧占据着绝对上风,用一套虎虎生风的罗汉拳将单村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在三月份的擂台赛上,雪狂僧不小心被名不见经传的韩胖子打下擂台,这次明显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牢牢把握着优势,逐渐逼迫单村退向擂台边缘。

单村正当壮年,三十来岁年纪,只是身材略显单薄,神态有些疲惫。

祝童没看到之前的情况,因为照明与拍摄角度的问题,视频也不甚清晰,但是多少能想象到单村的境况。很快判断出他这场输定了。不是输在实力上,是输在历练上。

一天进行四场比赛,且江湖文化研究院的选手都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江湖中人习武是为了杀人保命,也许招式心法不够精细,但论出手之狠辣刁钻、搏斗经验应变的丰富和连续作战的韧性,单村这样的武林世家选手肯定适应不了。

可是,雪狂僧还是遇到了单村顽强的反击。

雪狂僧的罗汉拳招式大开大合雄浑有力,单村不敢与其硬抗,被逼到擂台外角时才找到个空挡,以一招虎蹲步钻身而起,对雪狂僧内圈展开反击。

形意拳又称心意拳,擅长近身短打,有“打人如亲嘴”之称。

单村贴上雪狂僧后,指掌翻飞膝棍肘刀,展开一轮疾攻。所谓出手如断,回手如烧,场面变得颇为好看,一连击中几招,把雪狂僧闹得手忙脚乱。

可是,单村击打的方向有问题,他碍于擂台赛的规矩与自身脸面,招式大多释放到雪狂僧的上半身,也就是胸前肋下。雪狂僧修有金佛寺独家绝技金钟罩,场面虽然难看,却没受到实质性打击。

他很快调整好节奏,一个飞身拉开与单村的距离,接着就是一招罗汉弹腿封住门户,正中与单村的一个肩靠对在一起。

刚才的一轮疾攻耗费了单村太多的气力,再也抵挡不住,他以这一招漂亮的鹞子翻身化解掉雪狂僧的的劲力,落身擂台下,爽快的认输了。

雪狂僧得到了武林霸主的名号,周半翁与羽玄真人亲自上台为他颁奖,热热闹闹的擂台赛就此落下帷幕;而对祝童来说,真正的擂台赛才刚刚开始。

祝童看看时间,十二点十八分。

他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装上一张新卡,开机,屏幕显示只有一格虚电。这也没什么,反正这部手机与这张卡的使命不会超过三分钟。祝童的背包里有五部手机十张卡,有点浪费,但为了安全起见,绝对算不上奢侈。更好的选择当然有,但那样的费用更高。

日本,京都郊外的九津庄园,祝童曾两次住过的房间“楸雾”内,黑白双煞也在关注这场擂台赛。

台海言在后园泡温泉,他对打打杀杀的东西不感兴趣。

成风陪着他们,负责传递信息以及后勤保障工作。

台海言并不乐意在这个时候离开上海,作为@图科技的技术总监,近期与“鲶鱼”合作开发的一款针对银行用户的网络安全软件正进入关键的测试阶段,如果停下来,前期的测试就等于白费功夫,再开始又要耗费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所耗资金更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是,祝童是老板也是师父,他对台海言说,这是最后一次。

没钱的时候,台海言还相对单纯,对祝童的崇拜之情可用五体投地来形容。

现在的黑色钻云燕不在是海洋医院做设备管理员的那个了,对祝童是三分尊敬两分畏惧,另外五分是感激,别的就没什么了。

他是@图科技的股东、技术总监,手下有指挥者十几个硕士、博士之类的技术白领,蓝精灵的成功给他带来了巨额的回报。

有钱之后,台海言买房买车,一身名牌,俨然一个上海滩IT新贵的派头。上海为台海言开启开了一扇门,将一个奢华世界送到他眼前。秋诗已然成为过去,台海言现在与董事长成风是一对情敌,正对@图科技的总经理肖云丽展开追求。

黑白双煞是另一种情况,他们属于不可自拔,身边的世界太具体、太生硬,已经习惯于在虚拟世界里寻找乐趣,如果能够找到兴风作浪的机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年来,在柳伊兰的默许与支持下,黑白双煞已经发展出一股潜在势力,在虚拟的世界里有了一群数量颇为可观的马仔,以虚拟世界的侠客自居。

当然,让黑白双煞行侠仗义是要花钱的,并且价格还不便宜,马仔们跟着摇旗呐喊也需要得到报酬。

“开始把。”成风手里的电话接到一条短信。

黑白双煞马上活动起来,两个人四只手飞快敲打着各自面前的电脑,想虚拟世界里发出一道道指令和信息。

成风走到温泉边蹲下,拍拍台海言的肩膀:“燕子,老板来消息了。”

“嗯。”台海言懒洋洋的答应一声,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我对你说过了,他们可以证明,你知道该做什么。”成风站起来,看台海言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心里大怒,高声道:“莫怪我没说清楚,这是你最后一次替老板做事。如果大家尽全力了,成功或失败都无话可说。可是,如果因为某人耍大牌耽误了时机。哼哼!老板的脾气你知道。其实用不着老板说什么,只要他点点头,我成风就能让你变回穷光蛋。搞清楚了,这里是日本,不是上海!”

台海言想说点什么硬话,因素来不善言辞,等找到合适的反击方式成风已转身回到房间。

他又犹豫了片刻,想到祝童一向的做派,忽然觉得成风的话不完全是恐吓。是啊,面子事小,如果因为自己坏了老板的大事,别说那些身外之物了,能否回到上海都成问题。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温泉,拉上一条浴巾披在身上,以最快的速度窜入房间坐回自己的岗位上;全然不顾黑白双煞诧异的眼神。

台海言的任务是安保与开辟通道。

安保很好理解,也就是设定防火墙,不让任何人追踪者找到他们的位置。

开辟通道的技术性更强一些,台海言需要在行动开始之前侵入某些网站后台,在不知不觉间取得论坛最高管理权限,以利于黑白双煞操纵舆论导向。还需要进入某个特定人士的电脑,得到资料还是次要的,必要的时候,黑白双煞可以从那些电脑里以那些人的名义发出支持或反对的信息。

黑白双煞已经开始行动了,准确的说起来,台海言已经晚了不只一步,弥补起来要耗费几倍的努力。

春子小姐伴着一位仪态万方的夫人出现在“楸雾”门外,她们没有打扰里面的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回廊里,听里面不断传出来的奇怪的叫喊声。

“夫人,您要进去吗?”春子轻声问。

夫人摇摇头,含笑道:“我不准备干涉他的选择。”

院子里的樱花已经落尽,九津内外静悄悄的,看不到半个侍者的影子。

十二点二十五分,虚拟世界正在就刚结束的争霸赛展开如火如荼的讨论,一条帖子名为“争霸赛第三轮突然停电之独家内幕:文峰观里无公正”的帖子悄然出现在论坛中,并在一分钟后被顶置。

祝童点开帖子刚看了第一行,隔壁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响声。

祝童竖耳倾听片刻,声音并没有停止,进而传来开门的声音。

祝童连忙关上电脑,熄灭房间里的灯光。

一个微细的脚步声走出隔壁房间,在堂屋里转了一圈,接着是开堂屋侧门的声音。

祝童连忙穿上鞋袜,悄悄跟了出去。

半轮明月高挂在南华山顶,穿过稀疏的树影落在小巷的青石板上,与挂在客栈门前的红灯笼共同关注着一个窈窕的倩影。

她,身着一袭简单的米色睡裙,半长的黑发披散在单薄的双肩,踩着梦一般的步履走出小巷,走上虹桥。在虹桥上犹豫片刻,穿过长长的虹桥,走上沱江边的小道。

这本是一个温馨而浪漫夏夜,清风徐徐,夜鸟归林,沱江低吟婉转;可祝童的心却异样的沉重:叶儿的脚步太飘忽,她在梦游。

叶儿在跳岩前站住了,看了一会沱江,伸出手低声说着什么。

祝童不敢拦住她,也不敢打扰她,只能静静的跟着;这个时候唤醒她,叶儿会吓坏的。

酒吧里有人在拨动一把木吉他,叶儿似乎被它吸引,转身走向酒吧。

祝童等叶儿进入酒吧,猛然越过跳岩,扑向城墙下的黑暗处。有个黑影藏在那里,从客栈开始,他就一直尾随在周围。

这次出手,祝童一开始就全力施为,招式狠辣毫不留情。脚尖离开最后一方跳岩时,龙凤星毫划出的点点寒星已经封死了对手的所有退路。

黑影似乎被祝童无可抵御的威势震慑,后脚跟点着城墙的砖缝施展壁虎功想从上部溜走。

祝童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挥手射出一把金针将黑影闭下来,身体在半空中诡异的摇摆一下,右脚凌厉地点向黑影的头顶。

十、梦游(下)

“师兄手下留情。”黑影蜷作一团,开口求饶。

“晚了!”祝童冷斥一声,右脚踏实,踩中黑影的挡在头顶的左臂。

“我是大火轮。哎呀……”黑影惨叫一声,他的左臂断了。

“我知道。”祝童立在大火轮身前;“谁让你来的?为何跟着我?还有几个人?”

大火轮挣扎着站起来,靠在城墙上。只一招,他就彻底被祝童震服了。喘息几下低声说:“掌门发出指令,我们做小弟的不敢不听。我的任务只是来探路,掌门和长老已经上路了,明后天能到。”

大火轮很清楚彼此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巨大,他甚至连拿出轮刀拼死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两年前的千面独狼或小骗子,而是一个心冷如铁的祝门高手,随时可能废掉或杀掉自己,就如在奉节对付大盗苏起那样。

“告诉汽笛,他不来我也要去找他,二十多年前的那笔账,早该算一算了。”祝童说罢,将龙星毫点入大火轮的丹田;“这是你应得的,你曾两次要干掉我。事不过三,今生今世,你没有机会了。”

大火轮闷哼一声,世界变得暗淡无光、模糊不清,软软地瘫倒下去。

他看着祝童的身影过跳岩,眼前骤然黑了下去,胸口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腥甜的气息不断涌上喉咙,小腹炙热如火,四肢百骸却冷寒似冰,这是散功的征兆。

大火轮张大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前路茫茫,天下之大,今后该何安以身?

修炼半生的功夫完了,祝童让他传话,可是他不敢面对汽笛。他曾经为帮派做过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四品红火不会收留废物,处理起废物来却不会有丝毫手软。

酒吧里只有两桌客人,靠窗处一对年轻的男女在亲热。男孩子捧着女孩的脸颊,轻声说着情话,嘴唇轻轻的在她耳边滑动。女孩双眼紧闭,微微颤抖着。

叶儿站在他们旁边,很仔细的看着。

还好,叶儿的动作很轻,他们沉浸在美妙的私密世界里,没有觉察到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吧台旁,一个帅气的男乐手正在拨弄吉他,他抬头看了一眼,又沉浸在音乐里。

吧台内站着仪态万方的青梅,她看到祝童,丢来个暧昧的微笑。

“小姐,失恋的吧?哥陪你喝几杯,醉了,什么都忘了。”一个半醉的男子从角落里走出来,那是酒吧里的另一个客人。

叶儿恍若未见,继续看那对情侣亲热。

“小姐,你穿得真性感,哥喜欢。”半醉男子伸出手,刚要落在叶儿肩头;忽然身体一歪,倒在旁边的桌子上。

祝童扶起他,低声说:“你醉了,早点回去,别惹事。”

半醉男子努力抬起头看看祝童,再看看叶儿,似乎明白了,用力点点头,磕磕绊绊的走回角落方向。

怪异的是,那对情侣不知是太过沉醉不知道,还是不想被打断,热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叶儿回头看一眼祝童,伸出手,说:“我想喝酒。”

“太晚了,明天再喝,好吗?”祝童柔声劝道。

“我想喝酒。”叶儿又说,眼神竟是火辣辣的。

“喝酒……来两瓶啤酒。”祝童受不住,对吧台方向说一声。

“我想喝酒。”叶儿随着祝童坐到靠近墙壁的另一张台子上,嘴里不断的低声念叨:“我想喝酒……我想喝酒……”

青梅送来两瓶啤酒,打开。

祝童递上钞票说:“请拿两个杯子来。”

男孩转身去拿杯子,祝童回头看,却看到叶儿已经将一瓶啤酒喝的一滴不剩。

祝童连忙拿过另一瓶,说:“酒不能这样喝。”

“我想喝酒。”叶儿抓住酒瓶,力气大的惊人。

祝童被惊得一愣,不觉松开手,这瓶啤酒毫无悬念的又被她喝下去了。

“我想喝酒。”叶儿又说。

“没有了。”祝童从她手里拿过空酒瓶,放回桌上。

青梅端着两只酒杯过来,祝童说:“来一壶清茶,谢谢。”

“我不要喝茶,我要喝酒。”叶儿伏在祝童怀里,低声抗议道。

睡裙上部只有两个细细的吊带,祝童轻轻抚摩肩头水嫩的肌肤,柔声道:“叶儿,你是个好女孩,不能喝酒。”

“我不是好女孩,我要喝酒。”叶儿提高声音,挣扎要去吧台拿酒,祝童再也忍不住眼里的热泪,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吻住她的嘴唇。

叶儿的身体僵住了,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祝童。

慢慢地她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不断抖动。她突然挣开被困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紧紧的抱住祝童,近乎疯狂的回吻过来。

青梅把一壶茶放到桌上,抬手放下一只竹帘,使这处座位瞬间变成个半密闭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祝童抬起头,酒吧内本就清淡的灯光穿透竹帘洒在叶儿不断起伏的上。她微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声说:“色狼,你哭什么?”

“你……醒了吗?”祝童不敢确定叶儿如今的状态。

“我本来就没有睡。”叶儿又凑上来,顽皮地说:“吻我,杀人犯。”

小骗子脑子里轰的一声,这种情况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怀里玉人目光朦胧,白皙光滑肌肤在灯光的侧影下散发着至性的魅惑。

香软的唇贴上来,怀里似乎抱着一团烈火,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了。

祝童再没有丝毫抗拒的念头,手也不受控制的捂住一团诱人的温柔。

“陪我散步。”叶儿忽然挣脱开。

祝童傻傻地点点头,随着她走出酒吧。

第二天清晨,祝童走出房间,叶儿已经在堂厨房帮着陈大妈准备早餐。

“早啊。”祝童愉快的说。

可是,叶儿似乎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只和陈大妈说话。

“怎么了?”祝童以为叶儿不好意思,伸手去拉叶儿。

昨天晚上,他们三点才回到客栈,侧门已经被关上。陈大妈起来开门时还埋怨他们半夜乱跑。

祝童曾想让叶儿到自己的房间,他们已经好久没亲热了,可是叶儿很坚决的回到与朵花同住的房间,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别碰我。”叶儿飞快的躲开,冷冷地撇了他一眼。

祝童被搞迷糊了,昨夜,就是是谁在做梦?叶儿眼睛里的厌恶与冷淡不像是装的,里面分明写着“杀人犯”三个字。

王向帧走下楼梯,刚巧看到这一幕,笑道:“怎么?又吵架了?”祝童尴尬的笑笑,这才知道,昨天晚上他也没睡着,或者是半夜酒醒,听到了他们在堂屋里的窃窃私语。

可是,叶儿看了一眼王向帧,竟然表现得与昨天一样。只礼貌的点点头,眼睛里浮起一丝迷茫。

祝童站在那里,心里隐隐作痛;精神分裂!叶儿如今的状况是最不好医治的精神分裂症。

白天,晚上,不是一个人。昨夜的叶儿如出水芙蓉,柔情似水又热情如火。现在的她神情端庄,一副不容冒犯的清雅。

昨天晚上他们就如刚热恋时一般,沿沱江两岸围绕虹桥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们在每个没有灯光的角落接吻,每次经过虹桥下时都有一个四射的拥抱。

叶儿并不抗拒他的深度爱抚,如果不是顾忌暗中守护的曲奇,祝童很可能会……

但是,她除了情动时低呼几声“杀人犯”之外,至始至终没有说几句话。凌晨三点,如果不是多雨的湘西降下一场无情雨,他们会牵着手在沱江边游荡到天明。也许,那样就好了,叶儿不会变成这付样子。

祝童呆呆的注视着叶儿,回忆着。他在短短的一夜里错过了两次唤醒叶儿的大好机会。第一次是在写字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叶儿的世界,可是并没有把握住那稍逊即逝的时机;第二次是昨夜,叶儿走出陈家客栈时确实在梦游,她在酒吧里被那对情侣营造的温情所感染,被唤醒时,身心都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

可是,他竟然被情所迷,错过大好机缘。

两种时机是实在太难得了,几乎可说不可复制,叶儿经历过一次就会在心灵深处产生抗体。接下来的治疗如果不小心的话,伤害会变成一处隐秘而不可触碰的伤疤,长久存在与叶儿心灵深处。

杀人犯这三个字,将成为一个引发病变与伤痛的魔咒。

“会好起来的,慢慢来,病去如抽丝,急不得。我对你有信心,对苏警官有信心。”王向帧的柔和声音把祝童从悔恨中解脱出来,朵花迷糊着脸走出来,衣衫不整的叫嚷着口渴,要喝水。

王向帧板起脸说:“又不是在家里,这付样子丑死了。”

叶儿端来一杯清水,递给朵花说:“喝吧,快些梳洗,早饭已好了。”

“叶儿姐,我是不是做梦了?我觉得你昨天晚上出去了好久好久。”朵花喝下半杯水,拉着叶儿的手问。

“你是做梦了,昨天晚上我那里也没去。”叶儿对朵花没有戒备心理,只是不想看到祝童。她昨天晚上问了朵花好多过去的事。

“你一定出去了,睡衣都脏了。后面有好大的一块黑。我半夜起来上卫生间看到了。”朵花指指自己的肩后,说。

“真的啊,我没注意。”叶儿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你为什么一早就洗衣服?嘻嘻,一定是掩盖罪证。”朵花不依不饶的说,还不怀好意的瞄祝童一眼。

叶儿没有脸红,眼睛里的迷茫正在变成空茫。

“朵花快收一下,我们今天进山。”祝童害怕叶儿再次头疼,暗中对朵花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刺激叶儿。

“进山看妈妈?好啊好啊,爸爸也去,是吗?”朵花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脾气,跑去问正与陈阿伯在门口说话的王向帧。

叶儿还脸色苍白的站在那儿,空茫的眼睛中仿佛带着无限伤感,泪水顺着眼角夺眶而出。潜意识里,她在抗拒!现在,她在守护那份抗拒。

她在幻觉里聆听到陌生地倾诉,冥冥处似乎有一只漆黑的眼睛窥视、吸引着她。她在疑惑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她不愿意醒来,她不愿意面对一个杀人犯!

祝童毫无办法,他不敢对叶儿动半根手指,也不忍看着叶儿陷入死胡同。

还好,陈大妈端着两碗玉米粥走出厨房。

祝童对她使个眼色,陈大妈看到叶儿的异常,连忙放下碗,将叶儿搀扶进房间。

十一、罗亿亿

吃完早饭,王向帧要上路了。

祝童与朵花送到去虹桥,小于正在那里侯着。

王向帧嘱咐朵花要听祝童和妈妈的话,一定劝妈妈回上海,以及诸如此类的体己话,然后打发朵花去准备进山的东西。

“首长有话要对蝶姨说吗?”祝童问道。

“希望你能说服她,不要替我担心。告诉她,她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女人。”

“我一定转达。”祝童点头答应。

“蝶姨希望你作为我们的媒人出席婚礼。我曾认为这样做有点不合适,可是她坚持认为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就不会见面。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做我们婚礼上的媒人。”王向帧含笑道。

“这个……可万万使不得,晚辈没那个资格。”祝童惊出一身虚汗。论年纪和资历,他与朵花一样,属于蝶姨和王向帧晚辈。天底下,万没有由晚辈做媒人的道理。

“女人固执起来是不讲道理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婚礼上不会多少客人,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

“我还有些事要做,做完这些事,自然就回去了。”

“你准备怎么做?”将要踏上虹桥的石阶,王向帧放慢脚步问。

“您曾经得到一份过资料。”祝童干脆停下,说:“我知道,一个人手里还有一份更详细的。我知道他不会毁掉它。”

“赵永兵?”王向帧眉心一拧;“那份东西不能放出来。‘桃花千尺’已经够麻烦了。”

祝童微微一笑,扶住他的手臂说:“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我和你都没有退路。赵永兵不是个圣人,也只有他能弄出一颗那样的炸弹,我看过里面的东西。您不能只为自己考虑,那是颗毒瘤。早一天动手术摘取,与国于民、于公于私、于您于我,都是做好的选择。况且,我还考虑好怎么用它,视情况的发展将有两个选择。如果那些人做的太过分的话,我只好用它做小刀子,一点点割肉。据说,那样不疼。如果情况还算正常,我会通过特别的渠道把它交出去。”

“你还要回上海吗?”王向帧不无担忧的问。

“为什么不?”祝童哈哈一笑;“我还不是逃犯的逃犯,最坏的情况也莫过如此了。况且,这件事过后,我不认为有人敢于轻易招惹我这样难缠的家伙。只好按照规矩来,大家都遵循法律,胜亦欣然,败亦欣然。这,不也正是您所希望的吗?我需要您用特别的方法替我发出一个邀请,告诉雷曼先生,望海医院已经做好接待他的准备,他的身体需要检查。”

“美国参议员雷曼?”王向帧问。

“就是他,听说,他对打击跨国金融犯罪很有兴趣。”

“我怎么没听说过?”王向帧皱着眉头。雷曼参议员对很多事情都有兴趣,但是,从来不会介入金融领域的事情。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历史。

“人总是会变的,也许雷曼先生最近变了呢?他只要知道有人希望他对这些问题感兴趣就够了。有人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

王向帧想了想,不知说什么好,最后索性什么也不说了,迈步走上虹桥。邀请一位美国现任参议员到上海,本是个相当敏感的事情;但如果是为了看病,就变得相对简单了。

祝童没有跟上去,目送着王向帧的背影消失在桥口,才拿出一部手机,拨通了百里宵的电话。

“百里先生,我想请您去日本休假。”祝童对着话筒说。

对面迟疑一下,小心的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百里先生,我昨天晚上在你的酒吧喝酒,喝醉了,乱想的。”

“我现在就定机票。”百里宵听明白了。

祝童不是要求,而是威胁。

“记得带上那件东西,它还在吧?”

“一直都在。”百里宵似乎在咬牙切齿了。

他确实在动一些心思,特别是掌握了那份至关重要的资料后。祝童要求他销毁赵永兵留下的移动硬盘,可百里宵舍不得,要不然也不会带着那东西躲到凤凰去了。

祝童安排他去见王向帧,敲门砖就是里面的一些东西。事情过后,百里宵得以重返上海滩,并在秦可强的帮助下拿回千门控制权,祝童似乎忘了移动硬盘的存在,没有问更没有提起过。

田旭阳被困佳雪花园时,百里宵并没有别的心思,那个时候,祝童明显处于强势地位。

祝童并没有趁机除掉田旭阳或把他变成个真正的疯子,很有些人认为祝童心太软,其中就包括百里宵。随着田旭阳结束装疯卖傻,并移居水上人家,百里宵的想法就多了起来。

祝童被迫离开上海,上海滩一时传言四起,田旭阳也开始蠢蠢欲动。这个时候,百里宵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如果能将田旭阳掌控在手里,加上那个移动硬盘里的东西,千门在上海近海开发出一个娱乐岛的想法,似乎并非如祝童所说,还需等待合适的时机。

“在就好,上海天气还好吧?”祝童又问。

“阴阴的,就要下雨了。”

“走之前去看看田公子。”

“我现在就在水上人家。”

“那真是太巧了,请转告田公子,我很关心他的身体。另外,有人将于您同行,祝您一路顺风。”

祝童按断电话,随手把手机丢尽身边的垃圾箱。

上海水上人家,百里宵同样把一只手机抛出老远,落进人工湖。

田旭阳在远处看着,微微皱起眉头。他坐在由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推动的轮椅上,女护士是夏洁亲自从海洋医院挑选的,田旭阳并没有太多要求。

这家伙,一向心思沉稳,喜怒不形于色;谁能让他如此失态?

也许只有一个人,可恶的“神医李想”。自从他到上海之后,田旭阳感觉自己一直在走霉运,连最亲近的妹妹都被拐走了。

田旭阳觉得,这个时候,他可以做点什么了。

可是,百里宵并没有给他机会,他走了,临走之前没看他,却看了女护士一眼。

田旭阳所有所思的回过头,对女护士说:“我累了。”

女护士推动轮椅,走向人工湖中的画舫。

湖畔,几个工人对一座将要完工的禅修精舍进行最后的休整。

一叶轻舟在如画风景中滑行。

在湘西盛夏的上午,没有什么行路方式比乘船在一条清凉的河上更惬意了。

进山不久,飘洒的细雨就停了。

雾气已经散尽,骄阳正在升起,蝴蝶河在秀丽的群山中悠悠地流过,天空澄澈幽兰而深邃,白云如絮,仿佛能伸手抓住空气里流溢的阳光。

山谷中时常吹来凉意十足的山风,岸边茂密的蒿芦丛中间或飞起几只斑斓鸟雀,将美丽的花瓣摇落,变成莹亮的粉红嫩黄,替这清流曾几分流彩。

叶儿坐在船头,不时伸手探入水中捞起那些花瓣,与清晨比起来了,她的心情开朗了很多。

曲奇很快就掌握了撑船的诀窍,朵花得以清闲下来陪叶儿。她用俏皮的手指刮着鼻尖说祝童是个懒家伙,来往蝴蝶洞几次了,每次都偷懒。

轻舟转过一座大山,祝童看看手表,十一时整。他无奈的关闭膝上的电脑,信号到此为止。

从昨天午夜到现在,罗局长身上的华丽光环正在被一点点扯下;很快,他将变成一个赤身的小丑。

黑白双煞先是借着擂台赛凝聚起来的人气,用“争霸赛第三轮突然停电之独家内幕:文峰观里无公正”的帖子掀起的一股暗流,将文峰观景区的项目规划与遇到的障碍捅出来,明确的指出停电是有人在暗中捣乱,利用自己的影响与职权干涉一个深具文化底蕴的重点项目,以满足龌龊的私利。

这一下,好多人都睡不着觉了。因为是半夜,好多人被从睡梦中叫醒。

凌晨四点,正在他们商量对策的时候,罗局长闪亮登场。他利用“如花似玉”的房地产公司敛财多年并敲诈正道文化发展公司五千万的事情浮出水面。

睡不着的人与被叫醒人看到这个帖子,忽然放心了;已经有人被抛出去了,千头万绪变成一线成丝,剩下的事就相对简单了。

文峰观在巫山,江湖文化论坛在巫山举办,武林争霸赛也在巫山举行,关注这件事的本地人就比较多。

凌晨五点,“罗局长”的照片被公布出来,六点,“如花似玉”的照片也被公布出来,同时公布的还有那家房地产公司以及“罗局长”和“如花似玉”的一组合影。

这些与祝童没有关系,“罗局长”与“如花似玉”的合影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祝童觉着,这应该是真正的人肉出来的结果,是群众战争的威力的体现。当然,其中也有那条短信的作用。今天之前,有人已经在暗地里收集“罗局长”的资料了,他们等的就是一个类似的机会。

祝童由衷的感激半翁老人,他借江湖文化论坛的名义举办了一场擂台赛,凡心将这场擂台赛变成了一个更吸引人眼球的武林争霸赛。没有这个平台,“罗局长”不会如此快的被炒热,黑白双煞需要小心翼翼的运作三天到一周的时间。

事情在上午九点发生了波折,网络世界里忽然出现一股清新的空气,所有与“罗局长”有关的帖子都被这股清风吹成浮沉,诡异的消失了,虚幻的世界瞬间变得异常干净清爽。

可是这份清爽被没有维持多久,几个颇具影响力的网站相继被黑客侵入,被删除的帖子回来了,同时,点燃了又一颗威力巨大的震撼弹:黑白双煞以人肉搜索的名义将罗局长的家庭资料公布出来,同时的还有香港有家四达商贸的股东名单,上面那个女人明明白白就是“罗局长”远在北美的夫人。

十点整,香港有家四达商贸公司三年来的银行帐户资料出现了。

从这份资料上很详细地显示出,“罗局长”借香港有家四达商贸公司将房地产公司的钱洗出境外的过程。虽然每一笔金额有大有小,但是加起来已经突破亿元大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人再敢明目张胆的帮助“罗局长”,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被戏称为“罗亿亿”。

罗局长从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变成符号,只用了短短了十个小时的时间。

十一、罗亿亿(下)

但凡一个人变成符号都不会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

罗局长开始反击了,他的反击是如此的孱弱与敏感,几乎在露头的瞬间就被相关部门封杀了。

祝童想,如果罗局长的反击不被封杀,想必又将掀起一股热潮。

子弹已经准备好,黑白双煞只要按照时间表在适当的时候射出去,结果如何并不重要。“罗亿亿”只是饭前开胃菜,祝童需要的是一种合适的舆论氛围。已经有人开始叫他“亿哥”了,是个不错的苗头。

只是,从现在开始,他暂时无法参与正在虚幻世界里虚虚展开的那份喧嚣。青梅会记录一切,并派人送到山外;那个人就跟在他们身后。

选择今天离开凤凰城,除了为了早一些见到蝶姨,祝童还有别的苦衷。

汽笛与神钩王寒也许已经赶到凤凰城,想必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烟子和五品清洋的高手们。祝童还没狂妄到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境界,知道好汉难敌四手的道理,也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更为要命的是,他认为那个讨厌的李颂汉追到凤凰城的速度不会比汽笛他们慢多少。

朵花和叶儿都没有自保的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小心微妙,离开凤凰城躲进蝴蝶洞是比较起来最不错的选择。

临行前照例是大规模的采购,那些东西够他们在山里吃用一周的时间。

祝童估计,王向帧明天才能在上海露面,把战火烧到上海是个很精细的过程,最少也需要一周的时间。那时,祝童才会亮出真正的杀招。

朵花唱起婉转的山歌,中午很快的过去了,除了曲奇之外,大家似乎没什么胃口。

越近峡口,蝴蝶多了起来,它们在小船的周围舞蹈,在祝童的周围聚集、盘旋。

朵花不无醋意的说:“它们对你比对我好。”

“你妈妈在这里,她在等着我们。”祝童捻起一只斑斓翅膀的黑色大蝴蝶,放到唇边低语几句,一张手,黑蝶飞走了,穿越溪流飞向蝴蝶洞方向。

叶儿天生喜爱美丽的事物,她看着祝童在蝴蝶环绕中怡然自得的样子,睁大双眼,痴住了。

轻舟在巨石旁停下,朵花赤脚跳进下去,拉起缆绳栓好,叫着妈妈跑进峡谷。

叶儿注视着这片熟悉而陌生的世外桃源,这方神秘的山水,随着清澈的溪流走向蝴蝶洞。

祝童跟在她身后三米处,小心的观察着她。以至于忽视了身边的古树与藤蔓。

撩起翠绿的藤蔓,蝴蝶洞内扑鼻而来的竟是满屋子的酒气。洞内光线暗淡,祝童好一会才适应里面的光线,只见蝶姨衣衫不整的躺在山洞角落里,朵花正试图拉她起来。

水潭里的水依旧清澈,数不清的蝴蝶在潭顶洞口投下的光柱中舞蹈。岩壁上,更多的蝴蝶挂在那里。它们互相盘绕着,大如手掌,小似碎叶,结成五条艳丽的彩带,五彩缤纷令人目驰心醉。

叶儿被潭边蝴蝶吸引,不由自主的步入其中。

祝童走向蝶姨,越是靠近,酒味越是浓,她喝醉了。

“蝶姨,我来看你了。”祝童移开脚下的陶罐,里面还有半罐烧酒。墙角的火灶处没有开火的痕迹,显然,这些天来蝶姨没有吃任何东西,就靠这些烧酒维持着。

“祝由士,你又来了。”蝶姨抬眼看他一眼,搂着朵花说:“花儿,离他远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妈妈,您说什么啊。”朵花焦急的说;“爸爸也来凤凰了,他本来要来接您。大哥说他来这里不安全……”

“你爸爸来了,他在哪儿?”蝶姨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努力推开朵花。这瞬间,她忽然从醉眼迷离的邋遢太婆,变成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华信少妇。

“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爸爸回上海了,他说,等你回去就举行婚礼。您突然就走了,爸爸这些天不停念叨着对不起你,应该早些举办婚礼。妈妈,你不该误会爸爸。”

“妈妈错了。”蝶姨听到王向帧没有来,刚才支撑着她的那股精气散了,伸手要去拿酒罐。

“朵花,去打些水来。”祝童从朵花手里接过蝶姨,等朵花走远了在她耳边低声说;“蝶姨,我知道您怕什么。无论那个人对您说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于飞心里怎么想。您离开上海是为了他好,他追来凤凰城,证明他心里有您。今天早晨,他回上海之前对我说,请我做你们婚礼上的媒人,我勉强答应了。”

“于飞……他真的请你做媒人?”蝶姨脸上浮起与年龄不相称的红晕。

“他还让我转告您,在他心里,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祝童很肯定的点点头。这一刻,他知道王向帧为什么放不下蝶姨了。她与朵花一样,有一颗金子般纯净美好的心。

“这些话,他从来就不会当面对我说。”蝶姨捂住脸,指缝中渗出一些水痕。

“妈妈,您别哭啊。”朵花端着一碗水回来了。

“妈妈不是哭……妈妈没哭,我去那边洗洗。”

祝童手里一轻,蝶姨已经不见了,她以飞一般的速度飘出蝴蝶洞,引动无数蝴蝶飞舞。

叶儿拿着一枚彩色羽毛,呆呆的看着蝶姨消失的方向。刚才,那些蝴蝶都围在她身边。彩色羽毛上有蜂蜜,那是蝴蝶的食物。

朵花笑着拉拉祝童的手,两人都没有试图追出去。

这里是蝶姨的地盘,山谷深处有条瀑布自悬崖上倾下,瀑布下有清潭,蝶姨一定是去那里了。

“朵花妹妹,这里是你的家吗?”叶儿好奇的问道;“好美啊,这么多蝴蝶。”

“你来过的,才半年多就不记得了。”朵花不满的撇撇嘴;“那次啊,下了好大的雪。我们在这里住了好多天,有我和妈妈,有大哥,有阿海,还有雪美小姐。后来,你被人绑架了,大哥追上去把你救回来。”

“阿海是谁?雪美小姐是哪个?我被谁绑架了?”叶儿很认真地问,还是不看“杀人犯”半眼。

“阿海就是黄海啊,他很关心你呢。这次本来要一起来,爸爸说工作要紧,没让他来。叶儿姐,你会连阿海都记不起来了吧?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后来才认识大哥,对了,你认识大哥的时候身体不好,是大哥救了你,他……”说到这里,朵花终于想起叶儿“身体不好好”的原因,呐呐的住口了。

“黄海。”叶儿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应该对她并不陌生。祝童有点嫉妒了,那个阶段,她已经认识黄海了,记忆里没有他。

“大哥是谁?他为什么救我?”叶儿又问。

“大哥……”朵花一副失败的表情,指着祝童说;“喏,就是他了,他是我大哥。为什么救你?鬼才知道大哥为什么救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啊。叶儿姐,你快些好起来吧,再这样下去,要把大哥累死了。”

叶儿这才撇了祝童一眼,默默的转过身走到水潭旁边,用彩色羽毛喂蝴蝶。

朵花对祝童做个鬼脸,意思是,我已经尽力了。

蝶姨回来了,身上换了套干净衣服,酒气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朵花依到蝶姨怀里,说:“妈妈,爸爸说这次回去就不回来了,你舍得这里吗?”

“你舍得吗?”

“我才舍不得呢,等我有了女儿,也带她来这里住。这里多好啊,有山有水,空气最好了。上海,哼!不是因为讨厌的阿海,我才不稀罕呢。”

“朵花现在就想生孩子了?”蝶姨开心的笑着用手刮朵花的鼻子。

叶儿也听到了,她笑着撩起一串水花打向朵花,说:“不羞。”

“结婚就是要生孩子的啊,有什么可羞的?莫非你不结婚、不生孩子?”朵花挺起腰板说;在她眼里,妈妈是亲人,大哥也是亲人。

叶儿偷偷撇祝童一眼,默默的转过身。彩羽摇摆,引动千百彩蝶。

“孩子,这里再也不是咱们的家了,有了孩子,千万不能带她来这里。”蝶姨幽幽的说。

“为什么?”朵花不解的问。

蝶姨没有回答。

曲奇背着两个大背囊进来了,他一直守在小船上,祝童没说话,他不敢乱动。祝童刚才去叫他过来。

曲奇打开背囊拿出吃的东西。

蝶姨和朵花忙接过去,说做饭是女人的事,他们是客人,让祝童带曲奇到四处转转。

祝童看看叶儿,与曲奇走出蝴蝶洞。

这里并非十分安全,鱼郞知道这里,烟子和汽笛如果有胆色的,最早明天就能追来。

不过,祝童不认为烟子会来,她应该正在返回江家村的路上,很有可能已经回到江家村了。

谢家消息已经递过去五天了,贩毒集团的杀手们肯定在重庆的大街小巷里转悠,被巨额悬赏刺激的黑道人物也应该进入江家村了。

几天以来,曲奇目睹了祝童做的所有事,他有的明白,大部分都不明白。

祝童带着曲奇攀上山峰,来到乱石堆旁,老骗子说起的那方墨玉尚在,神石轩还没能力将它运出去。

祝童抚摸着墨玉上的三棱针,对曲奇讲杀手石头的故事。

故事讲完了,曲奇问:“后来呢,石头找你了吗?”

“没有,他应该已经不在了。”祝童想起田旭阳归还神针的神态,不禁有些唏嘘。

“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没有走回头路的权利,希望,也许会害了他的性命。如果需要动手的话不能手下留情,务必用最短的时间对手,并使他没有再次动手的资格,伤残不论。底线是,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知道了,就和你昨天晚上那样。一招制敌!”曲奇兴奋的说。

“我们要在此处住呆几天,今后,这里就是我们两放哨的地方。白天归你,晚上我来。不要和我争,晚上我看的比你远。如果遇到一个拿竹竿的老人,你必须马上开溜,确认自己安全了再通知我。”

“你说的是神钩王寒,我不怕他。”曲奇信心满满的说。

“如果在擂台上,你也许能击败他。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你没有杀过人。”祝童最顾及的其实不是神钩王寒,而是汽笛。只是,他认为汽笛的女儿在上海紫霞庵,并不敢对曲奇下重手。

神钩王寒就不同了,那是个……不好捉摸的对手。

朵花走出蝴蝶洞,高声叫道:“大哥,饭做好了,回来吃饭。”

清亮的声音响彻峡谷,祝童应一声,与曲奇快速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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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神传.跑(上)

夜晚降临,祝童缓步走上山峰,在墨玉旁坐下。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还没有升起,峡谷黑黢黢的,蝴蝶洞内透出的微光分外显眼。

抬头仰望漫天繁星,几许惆怅才下心头,又上眉头;叶儿拒绝写字,朵花怎么劝都没用。

祝童想了会儿,发觉暂时没什么好办法,收敛起杂念,调整呼吸缓缓进入蓬麻境界。

曲奇坚决不肯住进蝴蝶洞,他早早的就在洞外不远支起帐篷,夏日衣着单薄,确实不太方便。

蝴蝶洞内香风四溢,一盏汽灯挂在石壁上,灯下铺开一溜铺位,朵花身着性感的内衣,舒舒服服的在上面打滚。

叶儿还在水潭旁喂蝴蝶,对这个活动,她是乐此不疲。

朵花下午非要呆叶儿爬山,可她没几步就跌下来了;叶儿倒是很轻松的攀到半山腰。蝶姨说,朵花的筋骨在上海养懒了。

蝶姨抚着朵花的肩膀,那里有一块於肿。她看看叶儿,再看看自己的女儿,似乎在想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蝶姨脸上闪过一丝苍白,颤声对叶儿说:“苏小姐,替我把刀拿过来。”

“什么刀啊?”叶儿四处看看,身边并没有刀。

“砍柴刀,在那里。”蝶姨指着水潭角上,那里堆着些农具和杂物。

叶儿不在意的走过去,翻动几下,果然看到一把砍柴刀。

奇怪的是,这把刀的柄部嵌着一粒鹅的琥珀。

山峰上,忽然冒出一声悠远的笛音。

笛声只放出一个清亮的音符就戛然而止,空灵古拙的余音如天阙徐开,在空静的峡谷中萦绕往复,久久不熄。

祝童睁开眼,低低的叫了声:“凡星。”

面前果然坐着一位衣衫褴褛却清爽干净的年轻道士。

“你怎么来了?”祝童笑问。凡星能在他不觉中坐在他对面,修为到了何种境界且不说,只这份空灵就与竹道士相差不远了。

“我一直在左近游荡。”凡星脸上多了分出尘的静气,眼睛里的笑,与他头顶的星星一般灿烂。

“你……要走了吗?”祝童很好奇又有点担心地问。

不知为什么,他生怕凡星就这么步竹道士的后尘,走出那最后一步。

“师尊之风,山高水长。凡心之心未达师尊之万一,修为距师尊何止千里?此处无灯红酒绿之喧扰,有清风明月之恬淡,只有在此处才有凡心之空灵。入得凡尘,凡星还是一个凡人。

祝童懂了,赞道:“神之格思,不可度思,你早晚要成仙。”

“此话何解?”凡星诧异道。

“这句话大有来历,神之格思、不可度思乃是竹道士少年时挂在嘴边的话。早晚要成仙,是家父对竹道士的评价。”祝童从怀里取出木匣,拿出父亲留下的信递给凡星。

凡星接过来,展开,细细的读下去。只要有一点星光,夜晚对凡心和祝童都算不得什么。

读罢,凡星唇边泛起微笑,双手递还祝童:“神之格思,不可度思。谢谢祝师兄,凡心拜读此信,知晓师尊的仙迹,缘大于天。”

祝童看到凡星袖中的竹笛,顺手抽过来,在手里把玩着。

青青竹笛闪着波光潾潾,似刚在水中浸过。握在手里,却沉重异常。最奇的是,笛身上只有一个音孔。

“此竹乃墨竹之心,凡星用了两月时间才寻得此竹,昨天刚打上第一个音孔。可巧,它的第一次试音也被祝师兄听到了。”凡星不无自得的说。

“不许和我抢。”祝童猛然冒出一句,高举竹笛作势威胁道:“不答应的话,我就把它丢下去。”

“请便。”凡星眼都不眨,与祝童对视着。

“不如这样,距那个时候还有三十一个月,在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如果凡星师兄还没走的话,我们再此比试一场,胜者才能上梵净山。”

“如此最好。”凡星伸手取过竹笛;“师尊有尺半竹刀,凡星如不能找到趁手的法器,也没资格与祝师兄争。它,还不够资格。并非所有的竹子都能为笛。”

祝童看到竹笛的瞬间,感到来自凡星的强大的威胁,他们争的是一种危险莫测的资格。

忽然之间,中原江湖就崛起了两位有望与索翁达活佛比肩的年轻高手。他如果知道这个时候就有两个年轻人在争与他决战的资格,一定要哭笑不得了。

一束流星划过星河,两人都不禁抬头仰视。星星点点,绕着初生的明月,神秘而苍凉。这一刻,他们物我两忘,似浸入触手可及的星河。

“咦!”凡星心有所惑,低头看向蝴蝶洞方向。

祝童也感到心神不宁,确切的说是蝶神在躁动,他叫声“不好”,身体流星般拔地而起,扑向蝴蝶洞方向。

蝴蝶洞内,叶儿握住了砍柴刀,一阵冰凉自手臂蔓延而上,直达头顶。

紧接着,她的全身都被这冰凉包围,似乎掉进了一个冰窟。

她吓得浑身发麻,急迫的想要脱离这种感觉,想要叫却发现张不开嘴。从头顶到脚尖,每一寸肌肉都因为麻木而微微颤抖。

“找到了吗?”蝶姨的声音传进她的心底。

叶儿不由自主的答道:“找到了。”

说完这句话,叶儿梦一般觉得轻松了,她踏着软软的脚步走到蝶姨身边,将砍柴刀递过去。

“孩子,我用不了了,今后再也用不了了。”蝶姨慈爱的看着她,慢慢伸出手,按住她的胸前。

叶儿马上觉得那里燃起一团火,她的身体里到处都火辣辣的。

正此时,祝童闯进蝴蝶洞,看到这付场景,愣住了。

该发生了已然发生了,叶儿变了,她手里捧着神传琥珀!蝶姨将蝶神传给了叶儿!

下午蝶姨讨要神传琥珀时他就应该有所察觉,之前,蝶姨对朵花说“这里再也不是咱们的家”时,他就应该想到这个可能。蝶姨一直在犹豫,她要和王向帧结婚,就必须把蝶神传出去,只是没想好是传给朵花还是叶儿。

现在,蝶姨终于决定了,她把蝶神传给了叶儿。

事情太过突然,祝童一时想不清楚,接受神传后,那只蝶神对叶儿来说,是好,还是坏?

凡星也跟着走进来,他看着处于恍惚中的叶儿,又看看祝童,哈哈大笑三声。

祝童一步跨到叶儿面前,拉住她的手腕。

叶儿面红似火呼吸急促,呆呆的,没有抗拒。

祝童度一丝真气进去,明白了叶儿体内的情况。他也经历过神传,这个时候,叶儿身体里那团火烧的正旺,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丝毫感觉。

只是有点奇怪,蝶神本是一对,一只红蝶、一只白蝶。那次神传并不完全,结果就是红蝶在他身上,白蝶还在蝶姨那里。如果按照阴阳来分的话,红蝶属阳,白蝶是阴。叶儿胸前正有只白蝶,她应该感到冷,而不是现在的火热。

祝童抽出龙星毫,准备用它的冷冽帮助叶儿。

“跑。”蝶姨忽然说。

“跑?”祝童停下将要刺入叶儿膻中穴的龙星毫,不解的问。

“跑。”蝶姨很认真的点点头;“妈妈传给我时就叫我跑,我在山上跑了一天一夜。”

祝童不再迟疑,拉起叶儿就跑。他刚想明白,叶儿体内的火热不是来自白蝶,是她的身体对外来者抗拒的结果。白蝶阴凉,引动了她修炼有成的蓬麻功,凝聚起体内真火要烧灼掉蝶神。

蝶神入体,叶儿的身体正处于与蝶神的争斗与融合的过程,这个时候,外来的任何帮助对她都是入侵,跑能产生热量,是最好的选择。

峡谷本就不大,谷中溪流穿行乱石嶙峋,没有大片的空地可供奔跑。如今又是黑夜,稍不留神就可能踏空或绊倒。

祝童紧紧的拉住叶儿手腕,寻找每一处可供落足的空间,几乎是拖着她跑,带着她跑。

开始相当吃力,叶儿踉踉跄跄的,全靠祝童带着。渐渐的,叶儿体内的炽热开始消退,身体变得轻盈,她开始有意识的避开危险处,祝童紧崩着的心才放松了一些。

前面有一块巨石,他们已是第五次跑到峡口处停船的地方了。

祝童脚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跃上巨石。

叶儿如一片没有重量的树叶,随着祝童手腕的引领飘起,轻轻落到巨石上。

从开始跑到现在,只是数分钟。这期间,他对蝶姨有过怨愤,有过理解,最后觉得,叶儿身体里多了个蝶神,似乎并非不可接受。

祝童偷眼看看,叶儿鬓发散乱脸色润红,眼睛却清澈如水。她知道自己在跑,也知道谁带着她跑,脸上甚至有些微的盈盈笑意。他能感觉到白蝶正在被叶儿所接受,小精灵盘旋在叶儿膻中穴周围,似乎对这个新居有所不满,久久不肯进入。

此处清风明月无人管,山水幽静……祝童停下脚步想要说点什么,叶儿的柔软的手忽然变得有点生硬,她在试图挣脱。

小骗子马上打消了倾诉衷肠的冲动,攥紧叶儿的小手,跳下巨石,继续跑。

之前有过两次失败的经验,祝童哪里会轻易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他要让叶儿保持在这种状态中,时间越长越好。

跳下巨石,越过清溪,祝童带着叶儿跑出峡谷,跑向谷外幽黑却更广阔的世界。

叶儿只在开始的瞬间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只好跟着他、依着他、随着他的脚步奔跑。

跑出百十米,两人的节奏逐渐合拍,叶儿的手又变得柔软如绵。

祝童暗叫好险,手指微微颤动,在叶儿手腕的细嫩处划出第一个“气”字。手指的颤动是如此的细微,叶儿根本没多少感觉,这正是祝童需要的效果。

他刻意调整自己的节奏并带动叶儿,让两人的脚步、呼吸乃至身体每一块肌肉以同样的节奏运行,营造出两人之间的默契,借以影响叶儿的感觉。现在,两人的身体再次达成默契,祝童要进一步将叶儿带入蓬麻境界,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蓬麻境界。

还有蝶神,那是两个天然互相吸引的精灵,如果叶儿再次抗拒的话,说不得,只能用点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十二、神传.跑(下)

蝴蝶洞峡谷外不远处,隐者三条黑影。其中两个是汽笛与神钩王寒,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是江家五老中最年轻的一个,江小鱼的叔叔,江流。

看到祝童牵着叶儿冲着他们藏身的地方奔来,江流以为被发现了,作势要跳起来拦截。

汽笛心思缜密,一把拉住他。

祝童与叶儿距离他们隐身的石窝已不足十米,速度快的出奇。

神钩王寒手里的竹竿急伸,三道黑芒射出。

祝童带着叶儿微一停顿,恰好躲开黑芒的袭击。

“前辈们太客气了,有情后补。”祝童挥手抛出一把金光灿烂。

汽笛展开折扇虚虚画出一道白影,金光消湮,折扇上扎着九枚金针。

江流眉头一皱,汽笛并没有挡出所有的金针,漏网的拿枚正扎在他肩井穴上。

这片刻,祝童与叶儿已经越过他们头顶,几个起落就在十几米外了。

神钩王寒跳起来追下去,可追了没几步就恹恹的停下了。

他是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油条了,在这样的夜里,追赶者想要跟上对手必须在速度有绝对的的优势。可是,他很快就判断处,如果逃跑的是自己的话,九成九是跑不掉的。

汽笛与江流走过来:“能追下去吗?”

神钩王寒摇摇头:“他们太快了。”

江流俯下身看看祝童与叶儿最后点过那块卧牛石,用鼻子嗅嗅,道:“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快,我能跟上他们。”

汽笛阴阴的一笑:“全靠你了,我们追。”

曲奇从暗处冒出来,他的使命是保护祝童。从奔跑启动开始,曲奇就在试图跟上他们。可是,他与神钩王寒遇到了同样的难题:速度慢。

如今,发现有人能追踪到祝童,曲奇远远的辍在后面,准备暗中接应。

皎皎月华占据了半个星河,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山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与蛙鸣鸟啼。

祝童带着叶儿在黑暗中狂奔,强迫着她的身体到心灵并入自己迅疾而又沉重的节奏。他们越过溪流穿过树丛,巨石不再成为阻碍,荆棘牵挂不了轻盈的脚步。

叶儿的心情与她的步伐一样,从笨拙而沉重的抗拒到轻飘飘的无奈。

她似乎变成了无助而单纯的孩子,茫然而又不安,她有那么多委屈的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带着她奔跑的男人充满霸气,全然不顾她的感受,拉着她、扯着她奔向一个陌生的所在。心里的抗拒告诉她远离这个男人,但他的肩膀又是那么的坚实,在这荒野的深夜里,她只能跟上他的脚步、随着他的节奏奔跑。

曾有一个阶段,因为缺氧,叶儿头晕目眩,急促的呼吸也没多少作用。不知什么时候,奔跑变成了一种令身心愉悦的享受。

奔跑,引动了她体内的蓬麻功,进而开始净化重压在她心灵上的阴霾。

她不再感觉到累,一种神秘的力量从慢慢身体的深处悄然出现。那是一种由紫色和金色的波浪纹交错成的陌生的东西,它用迷离的光波清洗去身体的疲倦与无力,开始替代叶儿对身体的控制,自动调整呼吸的节奏与方式,使她的身体与心灵都变得轻灵而单纯。

有了两次失败的教训,祝童在奔跑中将叶儿带入蓬麻境界后,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也调整着叶儿,他感觉到叶儿单纯。

世间任何事都不只是单纯的存在,即使是伤病也有好和坏,全看你在哪个角度和立场去解析。

叶儿的单纯只是暂时的表象,将记忆唤醒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笼在叶儿心灵上的阴霾虽只薄薄的一层,却隔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因为它的存在,叶儿的心灵更脆弱,想要将它彻底驱除又不伤到叶儿,谈何容易。

祝门术字除了能医治身体上的病痛也有心理层面的神通,简单的说就是借助心理暗示而改变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或某件事的看法。只是,它们以往更多的是被用来装神弄鬼。

由内而外,由外而内,这两个词汇在祝童脑子里来回翻腾。狂奔不能长久持续下去,叶儿香汗金金气喘吁吁,已经有脱力的迹象。

祝童没有刻意去选择方向,只凭本能随着月辉的引领,越过一座座山峰和溪流。似乎,前方有处奇妙的所在在吸引着他。

祝童并不知道身后跟上了三个尾巴,湘西的山层层叠叠,无处不精彩无处不奇险,根本就无路可循。

特别是在奔跑中,每一个起落都是那么惊险,似乎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入幽深的山涧,或被狼牙般尖利的石尖、树枝刺破肌肤,但他们总能找到最合适的线路避开危险。

他们从一座高峻的崖顶落下,一潭清澈的月牙湖出现在眼前。

周围群山环护,湖畔稀疏着一片树林,右侧却只有一株高达十丈的枫树,挺直的树干支撑着繁茂的枝叶,形成一蓬阔阔的花冠,顶部却没有枝叶,笔直的枝干像一把出鞘的宝剑直指天际,如侠客般卓然独立。

绿色枫叶中,密密麻麻地开着大大小小的花朵,粉粉的嫩嫩的,花朵上似染一层晶莹露珠,每朵化都宛如在绿叶上滚动的珍珠。

此时此刻,一弯明月当空,湛蓝的天幕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北斗七星在北方天际上熠熠生辉。

祝童在湖畔停下脚步,拿出神传琥珀塞进两只紧握的手心。

两只蝶神受到吸引,瞬间移进神传琥珀。

祝童的紫蝶已经比白蝶大了将近一倍;它们一接触就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激烈交合成一道红色的虚影。

叶儿在奔跑的过程中已被耗尽了体力,到后期,奔跑就是她的全部,脑海里所有的杂念都被丢弃在身后的山水间。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只是单纯的跟着这个男人奔跑。

叶儿并没有太奇怪,并逐渐陶醉其中。

“瞧……”祝童指指湖心。

湖心有一弯倒映的的月影,随水波泛出迷离的光。

叶儿捂胸,有个奇怪的东西触动了那里的某根细微的神经,引起一丝微痛,震荡着传遍全身。这种感觉并非难以忍受,却将一种难以抗拒的酥麻送进灵魂的最深处,震荡着她的感知和盘踞在那里的雾霭。

叶儿抬眼看看身边的一切,看看挂在枫树枝头的月亮,看看牵着自己的男人,刚说出“李想”这两个字,身体开始发热,好像有什么要冲出胸腔一样开始。紧接着,胸前猛然炸开一团烈焰。不仅驱散了正在恢复的理智,整个身体都被这烈焰吞没,并迅速升腾起强烈的饥渴感。

她心中一荡,满面潮红,“嘤咛”一声倒进祝童怀里。目光变得迷离而潮湿。

祝童紧紧地抱住这具温软的身子,抱紧这个孜孜以求的美梦。他的脸埋进柔顺的秀发,贪婪地闻着她的体香。

叶儿勉强恢复起一丝理智,挣扎着想要摆脱在她肩部轻轻游移的手。她的挣扎是那么的虚弱,当耳垂被含住,呼吸再次急促,酥软的感觉占了上风。

祝童的手从肩部探到背后,又转到两人之间,在她平滑的小腹间轻抚,并一分分上移,勾勒着凸凹的曲线。

这只手放肆而多情,虽然隔着衣衫,叶儿还是被刺激得不住颤抖。她仰起头,想要看清手的主人;迎接她的是一个深长的吻。

叶儿终于迷失了,像一条鱼一样被他紧紧地攥在手中,揉捏、摇摆。只能抬起双臂攀上去,紧紧环住他,热烈的迎合着他的挑动。

祝童开始还好,勉强能控制住自己。

可蝶神的交合带来的感应不是一般的厉害,曾几何时,他与蝶姨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当时有道德的束缚和对蝶姨的尊重,加上蝶姨也在抑制自己的感应,两人虽然也有神魂具醉的阶段,却还能不及于乱。

现在可不同,叶儿与他曾有过鱼水之欢,他与这具美妙的酮体上体验过水**融的美妙滋味。从叶儿离开上海到现在,两个身体已然分别了二十多天。

如今,随着两只蝶神的交合进入水深火热阶段,他再也控制不住激荡在体内的**,在这美丽的湖畔,在老枫树庇护下的软草甸上,与叶儿纠缠在一起。

五月仲夏,叶儿本穿着一套比较保的三件套休闲装。

外衣在奔跑时不知被树枝还是石缝挂掉了,露肩内衣几下被一把扯下。

叶儿轻轻呻吟一声,软软的倒下去。

两具**裸的躯体绞缠着,发出羞人的声响和绵密的呻唤、惊呼与激烈的喘息。

叶儿浑身麻酥酥的,前一刻似在云端,马上又被像抛进炽热情海。她感觉到双腿被霸道的分开,接着是坚强的占领,浑身一轻就失去了失去了思维能力,只能随着他的节奏,在欲海中载浮载沉。

梦里不知花开花落,时间如湖水,荡漾着化为虚无。

世俗的杂念被本能的力量驱逐,只是两个年轻鲜活的躯体在尽情爱与性的美好。

事实上,祝童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全心全意的享受着、给予着、索取着生命的浓烈与**。

叶儿更是不堪,她攀着带给她快乐的男人、跟随着他的节奏,舒展、呼吸,扭曲、呻吟,痉挛、激吟;从**走奔向疯狂,从疯狂跃入旁若无人的癫狂,直至纯粹的美好之境。

不觉间,神传琥珀内外出现了一条细密的环形通道,金色的气息不断从神传琥珀顺着两人的手流入他们体内,又从他们的身体流转回来。

身体的紧密联结之外,神传琥珀成为另一个交汇点。开始是蝶神的交合引发并浓烈了祝童与叶儿的春情,后来是他们更炽热的爱恋传递到蝶神,并引发出出更激烈的变化。

神传琥珀忽然绽出绮丽的金光,透过两只紧握的手,在枫树下形成个瑰炫的金色光环。

枫树上的花朵簌簌落下,落进光环,簌然化为虚无;盘旋在树上的蝶群扑下来,奋不顾身的冲进光环,也奇异的消失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枫花与蝴蝶扑进来,金色光环内泛出蓝光、紫光、绿光……最终形成一个犹如实质般的华丽的七彩光圈。

蝶神完成了交媾,它们簌然分开,各自返回本体。

七彩光圈轰然爆出一道靓丽的彩虹,直冲云霄而去。

两个人影分开并高高抛起。

那个曼妙的女体“噗通”一声落进月牙湖,激起一阵水花。

健硕的男体就没那么好运了,他重重的撞在枫树上,滚了几下,落到草甸上。

随即,喷出一股血雾。

江湖童话、与蝶共舞(上)

北方的天空没有北斗七星,淡淡的晨舞在月牙湖上淡淡的舞蹈;曾经皎洁的月亮只是一个淡薄的影子,时隐时现。

叶儿站起来了,清澈的湖水只到腰部,她的面部隐现圣洁的光彩,瞪大湛然有神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花瓣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跳跃,水珠用七彩流光温柔的抚慰着细嫩的香肩,几只硕大蝶儿挥舞着蓝色翅膀在两只骄傲挺立的**周围舞蹈。

她迟疑着伸出手,一只蝶儿乖巧的落上去。

忽然,叶儿脸上显出痛楚的表情,记忆回来了!她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正进入江家村寻找祝童时是上午,现在,好像是清晨,过去十几天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模糊,她知道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失忆,并来到这个陌生而美丽的地方。

她看到伏在枫树下的男子,知道那就是祝童。心里刚有跑过去查看的意识,身体已经轻盈的飘起来,几乎只一个起落就到了枫树下。

叶儿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变化,她把祝童抱过来,仰躺在草地上。

这具身体散发着迷人的味道,坚实的肌肉鼓胀着,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可是,他现在就如一个火炉,热气蒸腾大汗淋漓,两眼直直的看着上方,眼白被赤色的红丝尚充斥着。

叶儿知道,人的身体有如此高的温度是危险的。

她将祝童抱到月牙湖畔,撩起湖水浇在他身上。

可这样做的作用极其有限,温度不只没有降低,祝童胸前的肌肤也在变红,热量来自他的身体内部。

“醒醒啊,我害怕;求求你,好人、李想、祝童,别吓我。”叶儿一边撩水一边急切的说,眼泪扑簌簌落下祝童身上。

她看到了祝童挺翘的男根,心里猛然出现了个羞人的感悟:他需要发泄,把他体内的热情发泄出来,也许就好了。

叶儿回想着刚才的经历,再看看祝童,越发肯定了这个想法。

刚才的交合并不完美,叶儿已经经历过数次**,她之所以没有出现祝童这样的状况还有两个原因,湖水与挂在她胸前的女儿玉。

温凉湖水第一时间降低了身体温度,女儿玉平时看不出有什么作用,在叶儿将要陷入痴狂的瞬间,贴在胸口的女儿玉透出一股清气,将她内心的炽热缓缓降到安全状态。

而祝童却始终未能攀上高峰。

其中最主要的阻碍来自胸前的血球,每当祝童有喷射的迹象时,它就与以前一样,充当起一块坚实的拦路石。

祝童借助蝶神与叶儿传递过来的能量,曾发起过无数次的**。

随着**,拦路石逐渐变得不那么坚实,最后的几次都只是勉强过关。如果不是蝶神首先完成了交媾,也许再有一两次……

可是现在,雄浑的能量激荡在祝童胸腹间,血球只能吸收其中的三分之一,蝶神虽然功力大进,变成与血球一般的七彩蝶,可也只能护住祝童的膻中穴。

如果老骗子或祝黄在的话,会发现祝童正在地域与天堂之间徘徊。如果他能闯过这道关,蓬麻功大进不说,整个人也将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如果闯不过去,很简单,死路一条。

只是,祝童已经昏厥了,他无法左右前进的方向。上天堂需要外来的帮助,下地狱,只要不管他就好了。

老骗子的选择一定是泄,无论是用金针散功还是术字导引,他的第一选择是将祝童体内的这股可怕的能量引导出去,活着是第一位的,别的都是狗屁。

祝黄也许会试图帮助祝童闯过去,他经历过从蓬麻幻境二层到三层的跃升,知道祝童如今的状态是多么的难得。如果运气够好的话,也许会越过蓬麻幻境三层,直接步入蓬麻仙境。

为了成全一个祝门奇迹,冒点风险是值得的。

可是,叶儿不是医生,没有学习过祝门秘术,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该怎么办。她如今的修为虽然也进入了蓬麻幻境,完全是一种不自知、不自觉的机缘巧合。

开始只是跟着祝童学写字,到现在为止,她对神秘的经脉、内息尚一知半解,只会“气”“灵”两个术字,对运用的法门与其中的神妙知之甚少。

她是个敢作敢当的女子,一旦有了抉择就不再犹豫。红着脸四处看看,在眼睛与感知所在的范围内,连一只稍大些的野兽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叶儿站起来,分开修长圆润的双腿,跨坐在祝童身上,轻柔的将火热的男根引入体内。强烈的刺激使她忍不住低吟一声,软软的伏倒在他的胸前。

刚开始,祝童并没有什么反应。

叶儿喘息片刻,攀住祝童的肩膀轻轻地上下摇动。

这般羞人的事,没人能保持冷静。

身体随着摇动逐渐从自觉变成不自觉,叶儿控制不住不断攀升的爱欲,她累了,翻身使祝童伏到自己身上。

果然,祝童开始动了。

叶儿激切的叫喊一声,紧闭的眼帘内滑出两行热泪。

她再也感觉不到刺激了,有的只是难耐的痛楚。

祝童开始的动作在第一时间就是一阵狂风暴雨,叶儿承受不起狂涌来的热力,却咬牙坚持着。

两只蝶神再次被引动,神传琥珀不知被丢到那里了,它们没有相遇的媒介,在各自的领地内跳起狂躁的舞蹈。

枫树上飘下三只硕大的蓝色蝴蝶,它们似是蝶中王者,傲慢且悠然的绕着两人飞翔。

数不清的蝴蝶从四处飞来,围绕在蓝蝶周围翩翩起舞,似乎在参加一场华丽的盛宴。

山谷内的蝴蝶越聚越多,舞蹈的空间越来越小,逐渐在湖畔形成一个硕大的多彩球体。

太阳已然跃上东方的天际,一束清亮的阳光从山崖的缺口漫洒过来,照在球体上。如梦似环,似假还真。

缺口处出现了三个人影,正是追踪而来的汽笛、神钩王寒与江流。

月牙湖并不大,树木也不多。他们站在高处,湖畔树林中的情况可说是一览无余。

汽笛注视着湖畔的蝴蝶群,皱眉问:“那是什么?”

江流小心的四处看看,指着散落在山崖下的衣服说:“他们就在这里。”

“在这里?”汽笛疑惑道。

“反正就在附近,也许躲在树上,也许在水里。”江流拿出一条绳索,系在石头上,准备攀索下去。

从缺口到地面至少有二十米,祝童与叶儿来的时候,只在石壁上的树丛与凸出的岩石上点几下,江流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也是他们到现在才追到此处的原因。

神钩王寒几个起落,顺着祝童与叶儿曾经过的线路跃下石崖。落地后回头看一眼,再俯身,果然找到两双重重的脚印。这一路追来,神钩王寒一直在做类似的事,看似没什么用,其实是在衡量对手的实力。

汽笛“哼”一声,攀着绳索下来,问道:“老王有何发现?”

“那个女娃,很奇怪?”

“哪里奇怪?”汽笛很相信神钩王寒的经验与眼力,那是一双真正的老江湖的眼。很多时候,他与神钩王寒都显得貌合神离的样子、如今是四品红火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两人终于联起手来,希望能做点什么,软的也好硬的也罢,挽大厦之将倾。

他们都知道,四品红火不是五品清洋,如今的社会环境留给红火的生存空间太过狭窄,他们又没有抓住改变的机会。一旦红火被逐出八品江湖,就等同于敲响了这个流传了千百年的江湖帮派的消亡之钟。

“她在变强。”神钩王寒含糊地说。

这真是个很奇怪的事,从脚印与沿途留下的痕迹能看出来,开始的时候那个女警官脚步虚浮、沉重,留下的痕迹很多,比如那件被挂烂的外衣。她是祝童的累赘。

后来,她的的痕迹越来越少,这里的脚印显示,她步伐竟然变得与祝童一般的轻盈。

祝童名声不小,可算是江湖道新生代中有数的高手。而那个女警官,神钩王寒远近观察过多次,那明明是个标准的菜鸟,大火轮还曾从她身上偷到过一只皮夹。可是现在,似乎有与小骗子同样的实力。

“不会强到那里去,没有他带着,她跑不到出这样的速度。”汽笛先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虽然他很清楚,苏警官没有相当的实力,即使有祝童带也不会跑出这样的效果。

江流收好绳索,立即展开追踪术,试图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找到祝童与叶儿。很快他就站住了,盯着那群蝴蝶**。

“找到了?”汽笛问。

“他们就在那里?”江流指着月牙湖答道。

那里,是蝴蝶的世界,千万只蝴蝶占据了半个湖面,阻挡住继续追寻的路线。如此多蝴蝶同时扇动翅膀,发出恢宏的呼呼声,视线也被切断了。

“他们在里面。”神钩王寒附和道。

“可是,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这些蝴蝶是怎么回事?”

汽笛老谋深算,在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迟疑着不敢接近。

“只有问他们了。”神钩王寒拿出个瓷瓶,挑出些粘稠的褐色汁液涂抹到脸上、脖子上、手臂上。这是红火秘传的驱虫药,走江湖难免要遇到各种情况,露宿街头那是家常便饭。这种秘药与祝门七由散类似,可以保证睡觉时不受蚊虫与大部分小生物的袭扰。

江流折下两个一米长、拳头粗的树枝,脱下上衣撕开,缠绕在树枝的一端,并洒上一种黑色粉末。他在制造简易火把,黑色粉末是一种类似火药的东西,却更持久。

汽笛也在身上涂抹上驱虫药,接过一只火把,说:“老王在后面压阵,我和江师兄进,”

神钩王寒点点头没说什么。如果按照规矩,汽笛是四品红火的大当家,理应他留下压阵。可如今不是讲排场的时候,三个人中,神钩王寒的实力最强。如果前面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说小骗子隐身在神秘莫测的蝴蝶阵中发动突然袭击,实力最强的神钩王寒能保证给汽笛和江流最有效的接应。

江流拿出打火机打着,两只火把爆出两团烈焰;他和汽笛一人举着一个火把,迈入蝴蝶阵中。

汽笛的江湖地位最高,也是最怕死的一个。云佳法师在上海经营紫霞庵之所以能顺风顺水大发其财,多半要归功与汽笛在背后出谋划策。

如今的情况是,四品红火已经失去了一品金佛的支持,那帮和尚不再需要这个打手了。汽笛很识相的没有提出抗议,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能安安稳稳的退出江湖道。

当然,在彻底退出江湖之前,还需要给红火一个说法。

汽笛很清楚手下的脾气秉性,那是一群除了偷偷摸摸就是玩刀子的亡命之徒,不安抚好他们,汽笛的晚年别想安稳,搞不好还会将好容易才到手的紫霞庵变成一个乌烟瘴气的道场。

大火轮一心想接替汽笛成为四品红火的大当家,这些年来,汽笛也默许了他的野心。但在心里,汽笛并不看好大火轮,那是个只有野心没有脑子的莽汉。

这些天追踪祝童的行动中,大火轮一心要在众人面前抢功,没想到却被小骗子击伤,并废去了一身修为。无形中,这等于帮了汽笛一个大忙。

他并不准备找祝童拼命,甚至也没打算伤到祝童。只是想在某种情况下逼迫祝童答应一些条件,比如说,四品红火退出江湖道的时间能否推迟一年半载,还有补偿金的金额能否多一些。所有这些,都不是神钩王寒能做的事,他一出手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汽笛还知道江流与神钩王寒真的想把祝童干掉,五品清洋的大小姐暗中发出了江湖悬赏,杀掉祝童能得到一百万,打伤他也能得到十万。所以汽笛才不得不冒险亲自出马,以其将局面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开始的十几步还算顺利,外围的蝴蝶不算密集,它们天生怕火,远远的躲开了。

愈向前行,蝴蝶的密度愈大,空气中渐渐飘出蝴蝶被烧死的味道,越来越狭窄的空间令蝴蝶根本避无可避,多数蝴蝶只被烧断了一半翅膀,在汽笛和江流的身后留下片片残骸。

江流走在汽笛前面,他左手挥舞火把手机轻松阅读:,右手遮在眼前,埋头急进。

空气中不只有蝴蝶,聚集到这里的蝴蝶实在太多了,因从蝴蝶们互相碰撞而翅膀上飘落的数不清的粉屑越来越浓。据说,这东西进入眼睛能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也许会变成瞎子。

江流停下来,汽笛也走不动了。他们发现,前面的蝴蝶已经不是在飞,而是首尾相连组成一道看似柔软实则危机重重的蝶墙。

它们不怕火焰的烧灼,不怕驱虫药,这些些弱小的蝴蝶似乎在用自己的生命维护着什么。

汽笛知道祝童就在里面,他能隐约听到蝶墙内面传出的声音。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里面进行某种奇怪的活动。

江流发起狠,向蝶墙抛洒黑火药,并用火把引爆。

大片大片的蝴蝶被烧灼开,蝶墙上出现了一个缺口。随着蝴蝶补充的速度变慢,缺口在逐渐变大。只是蝴蝶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虽然江流带来的黑火药数量够多,破开蝶墙尚需一些时间。

这期间,粉屑的浓度也变得难以忍受。汽笛急速挥动折扇,勉强为自己和江流开出一点相对清洁的空间。

守在外面的神钩王寒先遇到麻烦了。

江湖童话、与蝶共舞(下)

神钩王寒正凝神注视着汽笛与江流的行动,忽然感到身后有点异常。

轻微的异常寻常人也许感觉不到,也只有他这样的老江湖多年养成的感觉才会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是否有危险。

神钩王寒没有转身,先是一个前扑,同时挥舞木棒后撩并射出两枚带倒刺的利钩。

发动袭击的是曲奇,他依靠身体灵活的柔韧性在半空中扭腰避过利钩,手里的双节棍丝毫不受影响,追着神钩王寒砸过去。

第一击,双节棍砸中神钩王寒倒挥的木棒。一个是蓄势而发,一个仓促接招,神钩王寒的木棒“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他随手抛开木棒,前冲的身体一颤闷闷的哼一声;这一下吃了点暗亏。也幸亏他当机立断抛开木棒,如果稍一迟疑,曲奇加诸而来的柔劲至少也能让他重重的摔上一跤。

神钩王寒依旧没有回头看,脚尖在地上一点冲向蝴蝶阵深处。那根木棒乃铁力木打造,已经跟随神钩王寒几十年,能在一击中将其击断,袭击者的功力可想而知。

这段经历让曲奇明白了一个道理,江湖搏斗不是擂台赛,也不是寻常的交流切磋。击倒对手并不是目的,在最快的时间内使给对手重创并让他失去反抗的能力才是最主要的。

他一路跟着汽笛三人,曲奇一直在观察对手并寻找出击的机会,他已经确定,神钩王寒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所以,曲奇一发动就是一连串的杀招。双节棍携丝丝劲气,死死的锁住神钩王寒后背,就如一条出击的毒蛇。

神钩王寒已经冲进蝴蝶阵深处,背后的压力不仅没有减轻,还有不断加深的趋势。

如果是一般的江湖高手,遇到这样失去先机,袭击者又是一位高手的情况八成会选择找到合适的障碍,寻机摆脱对手的杀招。

可神钩王寒知道他没有那样的时间和机会,虽然没有回头看,仅凭感觉就能判断出,对手杀招距离他的后背不会超过一尺;而在他抛开木棒时,这段距离是三尺。

曲奇正在暗中得意,能击败神钩王寒这样的对手……

奇变就在双节棍击中神钩王寒后背的瞬间发生,他忽然倒下了。

曲奇知道,双节棍虽然击中了,这次打击却没有多少作用。神钩王寒不是被击倒的,他是顺着发力的方向,在双节棍击中的瞬间主动扑到,并迅速在地上滚了几圈。

曲奇暗骂自己混蛋,不该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分心。

神钩王寒扭身窜起,双手连挥射出九道黑芒,接着脱下上衣拧出一条绳棍。

曲奇无奈地止住攻势,将双节棍舞成一面盾牌挡住黑芒。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接下来只能是实打实的缠斗了。

“原来是你。”神钩王寒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曲奇。

他们见过面,在三月的擂台上都曾代表江湖道出场。

那边,江流终于破开了蝶墙。

蝶墙的中心有一处两米大小的空间,三只硕大的蓝色蝴蝶在空间里舞动。

叶儿在蝶墙破开前就感觉到有人在接近,开始的时候很诧异,她竟然能接受到蝴蝶传递来的消息,感受到蝶群对同伴被杀死而产生的悲伤,感觉到来人身上的杀气。

她不知该怎么办,试图唤醒祝童,可祝童只知道死死的压住她,疯狂的在她身。

蝶群传递过来的危机感越发浓重,叶儿勉强凝聚起几分气力,挣脱开被祝童按住的手臂,紧紧抱着他、拖着他向湖水中移动。

也是这一刻,蝶墙破开一个大洞,汽笛和江流只看到祝童沉入湖水中的背影。

江流抽出水刺,率先冲进去。

水中功夫是江家的擅长的,他并不怕来自水中的威胁。

汽笛却开始后退了,他听到了神钩王寒发出的呼叫声,后面有人来了,并且是位高手。

月牙湖的水并不深,叶儿跌进去过一次,岸边十米处也不过齐腰深。现在,她多么希望这湖水深一些,再深一些;那样,才能隐藏住她和祝童。

她抱着祝童在水里挣扎,虽然看不到,却知道江流的位置,能感觉到水刺的锋芒。

蝶墙忽然散开,数不清的蝴蝶依旧以叶儿和祝童为中心翩翩飞舞;似乎在有意阻碍江流,遮挡他的视线,减缓他寻找目标的速度。

江流没办法驱散蝴蝶,但他不并气馁,潜身扎进水中。

叶儿一阵惊慌,她感觉到不到对手了,蝴蝶们感觉不到水中的江流。

但是叶儿知道,对手随时可能出现,他就在水中。

她提醒自己冷静,脑子里急速想着对策。

这一刻,她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场景。在船上,面对无迹可寻的袭击者,祝童抱着她,在她背后写着……

叶儿勉强控制着祝童的身体,用手指在他背后画出一个“灵”字。

因为情势危急,这个“灵”并不太成功。可是叶儿却隐约看到一只尖利的水刺破开水面,扎向祝童的后背。

她尖叫一声,双手用力将祝童推开。

江流愣住了,水刺就要穿透祝童的身体了,可是他却突然倒向一旁,出现在他眼前是一个女人洁白的。

他稍一犹豫,水刺的锋芒堪堪刺中叶儿右胸,这一击的力道用尽了,只在细嫩肌肤上留下一个细微的红点。三只蓝蝶从蝶群中扑出,引动一群蝴蝶向江流扑击,遮住了他的目光,迫使他再次潜入水中。

叶儿正拉住祝童,拖着他向岸边移动。

水刺又出现了,这一次的目标是叶儿。江流已然发现,祝童如今是个废人,只要制住那个美丽的女人,祝童就是案板上的肉,随他怎么处置。

叶儿没有时间写术字,眼看水刺到来,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量,叶儿竟然带着祝童横移一米,险险避开水刺,细嫩的肩膀上又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江流没有下潜,挥舞着水刺不断出击,将叶儿赶向岸边。这里的水不够深,江家的水中功夫不能完全发挥,陆上功夫更是大受阻碍。如果在岸上,脚踏实地,他有把握一招就制住这个惊慌失措的女子。

虽然有蝶群阻碍,江流还是能看到那曼妙的曲线轮廓,以及部分吹弹得破的白嫩肌肤。心底涌起的邪念,竟使水刺温柔了几分。如此美丽的女人杀掉实在可惜,不如先享受一番……

叶儿并不明白江流在想什么,她甚至忘了自己身上没有衣服,只是她拖着祝童被动地躲避着神出鬼没的水刺的攻击,没有觉察到水越来越浅。

“噗!”的一下,水刺从祝童腰间刺入,抽出,带出一蓬**的血箭。

叶儿惊叫一声,抱着祝童倒下。

“美人,别在躲了。你跑不掉了。”江流邪笑着,水刺在空中画出个十字花;“站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只要你答应一件事,我可能放你们走。”

叶儿愤怒的注视着江流,嘴唇哆嗦着,吐不出半个字。她是善良的,可此刻心里却燃烧起强烈的仇恨,恨不得在这个人脸上咬几口。

祝童腰部正在出血,叶儿的手捂住伤口,却根本止不住。

三只蓝色蝴蝶一直在追在江流身后,在它们带领下,原本四处乱飞的蝴蝶似乎有了意识,齐齐的扑向江流。

只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千只万只蝴蝶都聚集到江流周围,堆积起一道厚厚的蝶墙。

江流一时惊慌,只徒劳的挥舞着水刺,他忘了潜入水中躲避。

叶儿捂住嘴,吃惊看着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她能感受到,蝴蝶们对那个人充满的仇恨,隐约还能猜到,这仇恨与自己有关。

祝童呻吟一声,挣扎着要起来,他醒了。

叶儿连忙抱住他。

祝童站起来,长长的呼一口气;指着被蝶群挤压着的江流问:“那里是谁?”

“他要杀你。”叶儿环着祝童的腰,死死压着出血的伤口。

“放心,我没事了。”祝童在伤口周围点几下,封住穴道。果然,伤口不再流血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祝童看到的江流手里的水刺,知道这是个江家人。

“不知道,他们有三个人。那边也有人打架。”

“明白了,放心。”祝童拍拍叶儿的手,示意她放开。

叶儿心里一直提着的那股劲卸去了,她紧紧偎依进怀里,这个男人是她的依靠。

“不要杀人。”叶儿望着祝童的眼睛。

“放心,我是医生。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祝童微笑着环住她,轻轻将一枚金针刺如她脑后。

叶儿缓缓地闭上眼,她以为自己太累了。

蝶群深处,江流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抛开水刺钻进水里,紧接着又窜出来,双手捂住眼睛,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汽笛距离曲奇背后不过三米,正在衡量是否出手。击倒这个年轻人算不得什么事,他手里的折扇能发出十二枚毒针;但得罪曲老亿,可不是件小事。

神钩王寒就没如此多顾及,右手将软棍舞成一片黑云,左手持一只半尺长的锋利弯钩,每次出击都是要命的险招。曲奇失去先机,对手又是一副拼命的架势,还要提放随时可能出手的汽笛,只能暂时处于防守。

可是,曲奇似乎有无尽的韧力,神钩王寒的攻势渐渐被双节棍压制。

汽笛听到江流的惨叫,大惊,感觉周围的蝴蝶猛然多了起来,并且不像之前看到的那么散乱,更像一支有人指挥的军队。

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汽笛不再犹豫,纵身扑向曲奇。

神钩王寒已经累得呼呼只喘,他受伤在前,年纪也大了,刚才的一轮急功耗费了太多的气力。

曲奇也不好过,汽笛一出手就是狠招,扇面如刃、扇骨似刀,瞬间就掌握的主动。

“噌!”一声轻响,折扇中射出三枚毒针,曲奇被逼得一个铁板桥仰身倒地。

神钩王寒看出便宜,利钩画道冷冽的寒芒刺向曲奇脖颈。

曲奇躲开了毒针却没躲开神钩王寒的杀招,利钩在他肩膀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沟。

“住手。”祝童安抚好叶儿,让她躲在水中,**着身体踏上湖岸,两个起落就拦在曲奇身前。

神钩王寒与汽笛同时看到祝童眼里浓重的杀意,无数只大大小小的蝴蝶绕着他翩翩起舞,如梦似幻,怪异之极。

汽笛干笑两声,叫住神钩王寒,道:“老朽冒昧来访,祝师兄莫要见怪。”“我们都是客人。”祝童招手叫过曲奇,看他的伤处没伤到筋骨,才露出笑摸样,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还小啊,怎么能和前辈们动手动脚的?知道错了吗?”

“知道。”曲奇神色如常,盯着神钩王寒道:“我不该手软,第一招就错了,不该理会他的木棒。”

神钩王寒哼一声,却也说不出什么。他那一招确实是仓促间的虚招,曲奇如果拼着被木棒击中,双节棍能把他的腰打折。

“你。”祝童指着神钩王寒道:“知道错了吗?”

“他先动手的。”神钩王寒戒备着。

祝童只站在那里,却似乎能掌控周围的一切,眼中闪烁的光芒更让他心惊肉跳。祝童身上多了以前没有的股杀伐之气。

神钩王寒一连变了三个架势,可那锐利的目光总是落在他积蓄劲力的地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他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场面,他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是从一次次的搏杀中挣来的。可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你不知道,哈哈,你不知道。好!”祝童冷笑两声,手掌轻抬;“在上海,袭击祝门弟子在前,半路截杀我在后。这一次,如果不是有曲师弟绊住你们,我现在当是个死人了。”

汽笛暗叫不好,刚要说点什么;空气中花香四溢,蝶影重重,祝童的身影消失在蝶群之中。

下一刻,蝶群扑向神钩王寒,很短的时间就将充满了他身边的空间。

神钩王寒一阵茫然,这是做什么?早知道祝童的身法迅捷,可也不能快到如此程度!

两只蝴蝶落在神钩王寒双肩,汽笛忽然感觉不妙,叫道:“老王,小心上面。”

汽笛的话音未落,神钩王寒头顶卷起一股蝴蝶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只沾满花香的拳头。

神钩王寒摆出一个举火烧天的架势,那是一座蝴蝶组成的飞来峰!无法闪避,能做的惟有格挡。

“嘭!”的一声闷响,蝶群散开,祝童倒飞而回,稳稳的落在曲奇身边。

汽笛急忙跑去扶着神钩王寒,发现他手臂僵硬,双手之间的软棍忽然碎裂成布屑。眼见是废了。

就这么败了?四品红火就怎么完了?

汽笛一阵茫然,手里的折扇滑落到地上。

他,没有面对祝童的勇气。

叶儿醒了,夕阳刚将半个天空烧得灿烂。

枫树下落花婆娑,蝶群飞舞。月牙湖内波光粼粼,祝童在河畔升起一堆篝火,烧烤着几条半尺长的小鱼。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走到祝童身边低下头,含羞问。

“不知道。”祝童没有抬头,一只手却准确地抚在她**的翘臀。

“你的伤还要紧吗?”叶儿去抚摸祝童的后腰,那里贴着一副丑陋的狗皮膏药。

“没事了,你的伤更重。”祝童的手在叶儿肩膀滑过,水刺留下的伤已经封口了。

“我睡了多久?”叶儿躲开这只手。

“不知道。”祝童坏笑着,手继续作怪。

“他们呢?”她的身体一动,继而微微颤抖着,像是平静的湖上起了一层涟漪。

“不知道。”祝童一把将叶儿抱在怀里,轻吻着。

“不知道?”叶儿观察着祝童的表情;“骗人,不知道怎么带我到这里?”

“不是我,是你。你带着我跑到这个地方,然后就……”祝童泛着红丝的眼睛不怀好意的在叶儿身上逡巡。

“不许说。”叶儿这才发现的状况很尴尬,着急的左右看一圈。

哪里还有什么衣服?枫树下狼狈的散落着几片破碎的布片,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先穿这个吧。”祝童从身下扯出一团,递过去;“其实穿不穿还不一样,又没有外人。”

叶儿顾不得说什么,手忙脚乱的将一件灰色体恤套在身上,那原本是祝童穿的,还好,比较结识,没有被扯破。

“你刚才说我们是跑来的的?”叶儿拉进衣襟,将雪白的长腿遮住端坐在祝童对面。

“是啊,你发疯似的拉着我跑到这里,接着,我就被你……”祝童嘴角的笑纹太讨厌了,叶儿忍不住撩起一把湖水击过去。

水花准确的将祝童淋了个正着,她没想到自己只轻轻一挥就能带起如此一大片湖水,把祝童弄成一个标准的落汤鸡。

叶儿想到他腰间的伤,马上心疼了,嗔道:“你怎么不躲?”

“不知道。”祝童痴痴的看着叶儿。他终于可以确定,叶儿回来了!她完全好了!

“傻瓜,你哭什么?”叶儿站起来,把祝童的头抱在胸前,忍不住也潸然泪下。

枫树下飞出三只蓝色大蝶,带动千万只蝴蝶,绕着他们翩翩起舞。

一、邀访(上)

五月十八日午后。

凤凰城陈家客栈住进了两男两女四位年轻的客人,好似两对来凤凰旅行的情侣,却开了三间房。

陈阿伯记得那位两女客,去年春节她们都曾在这里住过,并且和李先生认识。

一个是梅兰亭一个是青梅。

两位男客都很年轻,一个没有出示身份证,另一个叫彭湖。他们住在楼上相邻的两个房间。

梅兰亭呆在房间里没出来,青梅一来就与陈大妈两口打得火热,大妈长大伯短的叫个不停。她说自己是凤凰基金的项目经理。

青梅还说,凤凰基金会准备在凤凰新城建立一座学校,将湘西偏远山区的孩子们接到这所学校集中起来,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教育机会。当然,这所学校主要是为那些没有条件接受教育的贫困女童准备的。

陈阿伯当然高兴了,朵花前天也说过类似事,却没想到办事的人这么快就来了。凤凰基金虽然只成立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已经为多所学校提供了资金。只是,因为没有专门的人员管理监督,有些资金的使用情况并不令人满意。

陈阿伯当即兴高采烈的去凤凰新城寻找合适的办学地点,青梅说要买下一栋楼,请陈阿伯去打听一下本地的房地产行情。

陈大妈有点不相信,她并不知道凤凰基金会有多少钱。

青梅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彭湖在楼上已经等急了。

前一段时间,彭湖没有得到祝童的过多关注,福华造船最热闹的时候,彭湖没有被允许登上“东海骑士”号,他以为自己被抛弃了,时常到漫江花语买醉。

一周前,青梅突然把他叫进漫江花语的经理室,并交给他一台电脑。

彭湖这才知道,祝童并没有忘记他,没有让他进入福华造船的核心圈,不是冷藏而是另有考虑。

彭湖现在的身份有两个,一个是金石投资公司的财务总监助理,却只对祝童一个人负责,前期的任务是配合曲老亿改造望海医院。

还有一个身份是凤凰基金会的财务顾问,这次带着一千万来凤凰城,与青梅一起筹建凤凰学校。

可是,他到凤凰城现在的真正使命是充当祝童的联系人,参与一场看不见的战役。

青梅走进房间后,手里多了只优盘。这是她在堂屋的角落找到的,祝童在客栈门前留有暗记。

彭湖把优盘插接口,里面是几份加密文件。

青梅凑到电脑前看完文件,与彭湖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愣着干吗?发短信吧。”青梅站起来,从挎包里拿出一只崭新的山寨手机丢到*上;她的挎包里还是几部同样的手机。祝童规定,每部只能用一次。

彭湖发完短信,还没有回过神来,青梅又丢过来一部手机。

这次不是发短信,是打电话,彭湖以祝童私人助理的身份邀请日本TBC电视台主播川上洋子在二十四日前后上海停留几天,采访一位大人物,祝童保证在月底之前安排时间接受她的专访。

川上洋子很愉快的答应的,她如今正陪着井池雪美小姐在开封。

另一个电话给欧阳小姐,同样是敲定一个采访时间。只不过这次是需要花钱的,欧阳小姐答应给一个版面,开价十万。彭湖答应了,祝童没有给他讨价还价的权利,欧阳开价多少就是多少。

最后一个电话最困难,那是川上洋子和欧阳将要采访的大人物,远在大洋彼岸的身份显赫的参议员,雷曼。

这样的电话彭湖没有打过,所以叫来隔壁的客人商议,那是羽玄的弟子凡心。

凡心很仔细看过优盘里的文件,表情与他们差不多。祝童此举明显是消费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更奇怪的是,他好像根本不担心被拒绝。

“你们的老板和雷曼先生有交情?”凡心问。

“事情是这样的……”彭湖大概介绍了一些雷曼参议员与福华造船乃至田旭阳的关系,对于发生在日本京都海力诺高尔夫球场的那场风波,他知道的并不比记者们更多,没有给说出什么内幕信息。

倒是青梅知道的还多些,冒出一句:“雷曼先生如今是老板的朋友。”

凡心斟酌片刻,道:“那就打吧,没有一定的把握,李先生不会让你打这个电话。”

“可是,现在已经午后了,美国时间是凌晨两点。”彭湖迟疑着说;“会不会不太礼貌。”

“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凡心瞄笑笑,道:“这个号码应该是雷曼先生只为最重要的人准备的,随时可以找到他。”

彭湖知道祝童为什么邀请这个看似平常的人来做参谋了,他的见识和视野明显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他用了十分钟把文件看了三遍,做好案头工作并整理好自己的状态,才以祝童私人助理的身份拨通了那个号码。

果然,接电话的正是雷曼先生。

按照祝童指示,彭湖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后,就开始询问雷曼的行程安排,并通知他,望海医院已经做好了接待准备。彭湖说,李先生希望雷曼先生能在二十五日之前抵达上海。

雷曼很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他希望与祝童通话。

彭湖说祝童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为了更好的为雷曼先生服务,他正在山里采药。

雷曼快要发怒了,他在电话里吼叫着抗议,说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忙,即使去上海看病,也不接受任何采访。

彭湖按照祝童的指使耐心地倾听完雷曼的愤怒,才不紧不慢的说,老板并没有过分的要求,他一直关注着雷曼先生为重塑形象所做出的努力,并且为曾经发生的误会感到遗憾,随时准备提供必要的帮助。这次机会可算是对雷曼先生补偿。雷曼先生并不用做太多,并且,一定对雷曼先生的形象与前途有莫大的好处。

雷曼先生有点感兴趣了,询问祝童要求他去上海做什么。

彭湖凑到电脑前,将自己刚翻译好的东西一字一句的念给雷曼先生。

“中国古代有一首很美丽的诗句,‘桃花潭水深千尺’。可是在上海,这句诗代表着一个人的名字,他叫谭千炽。当然,谭千炽先生还有一个英文名字,泰勒。他如今拥有绿卡,也就是说,谭千炽先生拥有美国的永久居留权。我们能确定他在美国拥有巨额财产,包括不动产、现金、一家全资商贸公司以及几家大公司的股票,总价值超过五亿美金。我们不确定他是否拥有别的资产或者美国国籍。现在,谭千炽先生正在接受中国政府的调查,他卷入了一场十分严重的经济案件。李先生希望您到上海后,在适当的场合表达对谭千炽先生的关注,以谭先生的人权受到侵犯的理由。因为,谭千炽先生已经失去了自由,他还没有被审判,并且没有见律师或家人的权利,这个案件并非很严重的刑事案件。李先生已经替您安排好了一个机会。

“如果您能在五月二十五日抵达上海,二十六日或今后的几天,您将出席一个以上的小范围媒体交流活动,上海财经记者欧阳小姐与TBC电视台日本TBC电视台主播川上洋子将参访您,您可以在那个时候表达对谭千炽先生的人权遭受侵犯的不满。当然,如果您还有别的媒体朋友的话,比如CNN之类的,李先生很愿意支付不超过五个人的旅行费用。”

雷曼先生停顿了片刻,要求彭湖再重复一遍。很明显,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并启动了录音设备。

自卫的本能让彭湖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猜测:老板之所以自己不打这个电话而是让自己转达,也许是因为这个电话有很大的风险。毕竟,要求一个美国参议员到上海,并且安排他表达对政府的不满,有一定危险的性。这个电话等于一份投名状,打完,就没有退路了。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晃了一下而已,青梅和凡心在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彭湖很识相的将屏幕上自己翻译的东西又念了一遍。

过了几分钟,雷曼先生开始讨价还价,说可以考虑在适当的场合表达对谭千炽先生的关注。同时,雷曼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也就是费用问题。雷曼说,他对任何问题表达关注都是有价值的。按照惯例,谭千炽的资产超过五亿美金的话,他应该得到至少五十万美金的关注费。

彭湖又开始朗读了,这样的感觉实在很糟糕,也很奇妙,老板似乎知道雷曼先生在想什么、会做什么。

“李先生说,他可以支付的只有您和您的随行人员的旅行费用,也是不超过五个人。他让我转告您,您的这次旅行和关注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您自己。他需要借助您的帮助度过一次危机。如果他过不去这次危机,您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李先生还说,这次关注算是他用掉了一次权利。并且,李先生还有一份小小的礼物,他希望您能运用您的关系与影响,关注另两个人的资产情况。他们留在中国的亲人很快将与泰勒陷入与泰勒先生一样的尴尬境地,那是一对母子,母亲的姓龙,名字是……”

雷曼参议员听完,沉默了片刻说没有问题了,他很确定的告诉彭湖,五月二十五日之前一定抵达上海。

彭湖接下来开始联系陈依颐小姐,说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将到上海望海医院治病,祝童希望她出面接待一下,在五月二十六日举办一个小范围的欢迎宴会,地点在南海宫澜。

陈依颐比雷曼干脆,一口回绝了;说自己很忙,如果李想先生有什么事,让他亲自与自己联系。

彭湖只好再次趴在电脑前,却没看到祝童留下的任何对策。只好很遗憾的说,祝童在山里采药,不方便打电话。

陈依颐哼一声就挂线了,彭湖耸耸肩,意思是老板也有算错的时候。

他正准备将手机交给青梅处理掉,凡心道:“稍等一下。”

青梅也认为应该不能着急,老板麻烦陈依颐的事不会就这么黄了。

果然,十分钟后山寨机响了,陈依颐说已经定好了二十六日中午南海宫澜的内厅,结束前让彭湖警告李想,至于警告的内容,陈依颐没说。

“接下来该怎么做?”彭湖问。

“收集资料,把最近所有相关的资料集中起来,等老板派人来拿。”青梅拆解开山寨手机,顺手丢到挎包里。

“他会来吗?”凡心问。

“我不知道,你们都看到了,老板要求你们离开那刻起就不能在走上这条街。还有,你们不能住在一家客栈,但是也不能分开太远。跳岩那里有家酒吧,每天晚上我们在那里见面。这里有几张身份证,你们住客栈就用这个登记。”

青梅的话只是在重复祝童的指令,凡心和彭湖今天就要搬家,住到另一条街上去。并且今后的一周内,他们每天都要换客栈。

陈家客栈,只是他们约好的会面地点。

青梅是唯一留在陈家客栈不走的,祝童将依靠她接收消息,传递指示。

一、邀访(下)

凡心和彭湖接过几张明显是伪造的身份证,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到另一条街上找住处。凤凰古城有几百家客栈,只要不是公众假期,别说是一周,轮换着住几个月都住不用发愁。

住进来没多久,离开也不算麻烦,梅兰亭的行李还没有打开。

凡心稍慢几步,考虑着祝童为什么会如此小心,难道他害怕李颂汉带人追到凤凰城来?凡心刚得到确切消息,由于前面的失败,李颂汉已经被召回了;尚无迹象表明还有另一路人马在执行类似的任务。

雷曼参议员也许会相信谭千炽在美国真的有五亿美金的资产,所以他如此痛快的答应了祝童给他安排的话题。作为一个美国的政治人物,雷曼需要一定的曝光率以吸引公众的眼球。

祝童竟然要求一个美国参议员借谭千炽的绿卡身份对中国的人权状况说三道四!其心机之深、招法之奇另人叹为观之。

一个在美国有巨额资产的富豪,一个被中国政府关押的持有美国绿卡的神秘的富豪,这个话题有足够的吸引力。表面上祝童替他选择的参与角度很中性,无论谭千炽是否是罪犯,以人权的角度表达关注与不满总是恰当的。不仅能将雷曼自己与参议员的身份所代表的美国政府至于一个道德高地,还能向中国大众显示美国的制度优越。

凡心不相信谭千炽的“五亿美金”身家,他认为祝童不可能有能力调查到谭千炽在美国的资产。可即使是造谣,想必与实际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他并不知道的是,祝童所说的谭千炽资产的信息并非毫无根据,而是综合从江小鱼和蓝湛江那里得到的蛛丝马迹后合成的成果。

彭湖心里想的是祝童不允许他用这台电脑链接网络,要上网收集资料只能到网吧里,这还好理解。不好理解的是祝童不允许他和成风和台海言联系,只能发短信,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现在在那里。

来凤凰城的路上,彭湖以为自己是整个计划的执行者,现在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

凡心挽着梅兰亭与彭湖前后脚走出陈家客栈,刚走到彩虹桥下,面前出现了三个人。

“小杨,你也来啦?”彭湖认识中间年轻人,他是祝童的司机杨辉。

“是啊,老板让我来接你去一个地方,他要见你。”杨辉很随意的说,另两个人已经一左一右将彭湖夹在中间。

“太好了,我正想见他呢,老板在哪里?”彭湖一直担心的情况果然应验的,老板根本不相信他,只是把他当*使。所谓的助理与顾问,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花环;打完那个电话,他的使命已然完成了。

可是,他并没有反抗,他知道那样不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失去将要失去得到的回报。

凡心退后几步,默默注视着彭湖的背影消失在虹桥的阶梯上。

青梅气出现在他身边,悠悠道:“雷曼先生离开上海他就自由了,老板还需要他,这次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考验。这件事非同小可,老板不得不如此。老板让我转告先生,事实都是人做出来的,那只是结果;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背后的原因。先生一定能理解,是吗?”

“用不着解释,我明白轻重。”凡心苦笑一下。

“先生真聪明,实际上,老板的话我就不明白。”青梅歉然一笑,转身返回陈家客栈了。

凡星将祝童的话在心里转几遍,忽然明白了他与常人不同的地方。祝童并不重视事实,更善于利用隐藏在事实背后的东西。他在策划一件事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会有各种方法干扰、引导对手乃至旁观者的思维,以营造出一种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比如这次雷曼先生的到上海的并对“桃花潭水”表达关注,实在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可以想象,雷曼所引发的的震动将触动一些人的利益。

但更大的意义在于,这场震动会带来更大的关注度,进而影响到整个局势的走向。

如果在看到优盘上的东西之前,没有听到彭湖与雷曼先生的那通电话,凡心一定会认为祝童太过谨慎。现在,凡心有点后悔了:也许道宗不该卷进这个漩涡。

虽然凡心知道祝童的意思,是要借雷曼的参议员身份将“桃花潭水”事件推上一个相当的高度,从而使更高层级的人不得不出面表态,以帮助王向帧度过难关。但以凡心的见识与境界判断,那样的游戏,不是祝童玩得起的。

“我们走吧。”凡心拉着梅兰亭的手走上虹桥。

他并不会呆在凤凰城,未来的几天内,凡心将与梅兰亭一道在江浙一带活动,接触几个神秘却平凡的人。

作为此次战役的高级参与者与祝童的合作者,凡心得到了另一份指示,也从中看到了祝童的布局有多深。

那时,“桃花潭水”将不只是上海滩的一个忌讳,当事实不只是事实而被染上别的色彩的时候,事实背后的原因就不再是秘密了。

政治是一种高层次的讨价还价,“桃花潭水”之所以神秘,查处的过程之所以阻力重重,不是因为这个案件“重大”,而是因为它的复杂程度,牵扯到上海的诸多官员乃至影响到更高层级的政治舞台。

雷曼是一块重量十足的砝码,压上去,胜负立分。

可是,这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如果不能不能很好的掌握和利用,反而被对手借势反扑,祝童和王向帧都将永无翻身之力了。

想到道宗将得到的回报,凡心决定再等等。如果雷曼先生到达后祝童还不能回到上海,他无论如何也会要求羽玄退出了。

凡心忽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包括他一直觉得很了解的梅兰亭。

“你啊,用不着想太多,这就是江湖。”梅兰亭扭一把凡心。

“是啊,这就是江湖。”凡心无奈的叹息一声。梅兰亭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彭湖打给美国那个电话,但她的很自然的就站在江湖道的立场,也就是祝童那一边。

难怪四品火红与五品清洋那么疯狂,江湖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已成为这些人生命中不可触犯部分。

而凡心不觉的是,他此时才真正融入江湖道,把自己当成一个江湖中人。

祝童与叶儿回到蝴蝶洞已经是五月十八日傍晚了。

如果按照叶儿的意思,就在月牙湖畔搭起一顶帐篷住几天。

她对那里的一切都看不够、爱不够,最爱那株挺拔的老枫树和散布在峡谷里的大群蝴蝶,临走时泪汪汪的抱着枫树久久不愿撒手。祝童也有点留恋,月牙湖水极其清澈,山谷不大,置身其中,真有脱离尘嚣的感觉。

去的时候是一路狂奔,祝童没有时间计时,也不知道月牙湖距蝴蝶洞有多远。

一路向回走,才知道他和叶儿是那么能跑。这一路,至少有五十公里,且不是山就是水,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也用了三个多小时。

曲奇没有跟他们回来,他回凤凰城去了。

祝童对叶儿说,曲奇要去采购些食品和日常用品。

“为什么不回凤凰住?想陈大妈了。”叶儿问。

“因为凤凰不安全。”

“要在这里住好久?”

“住几天吧,最多不会超过一周。叶儿,还记得陈大妈对你说的话吗?”祝童不敢让叶儿再问下去了,什么时候能回凤凰城,他根本没多少把握。

“说什么了?”叶儿茫然的问。

“我怎么知道。”祝童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叶儿恢复得很彻底,却把过去十几天所发生一切都忘了。这样最好,总算摆脱了那个可怕的魔咒,再也不用解释自己不是个杀人犯了。

叶儿看着祝童,眼神与表情却好似在说:又在骗人。

祝童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视而不见,叶儿,越来越不好骗了。

“我现在算是个江湖高手吗?”叶儿脚尖点地,轻盈的跃上峡谷口的巨石上。

“超级高手。”祝童咧开嘴笑道。他并没有完全说谎,如果论轻功身法的话,江湖上没几个能比叶儿更高明。这一刻的叶儿朝气蓬勃落落大方,如果不是摆出类似一个犀牛望月的古怪架势,会更有感觉。也难怪,她根本就没有学过任何招式套路,祝童也没学过,他一向认为那些东西都是唬人的,真正的搏击靠的是内力、眼力、力度、速度、应变能力与经验。

架势与套路,只是积累熟练度与应变方法之一,但不是唯一的。

叶儿还不习惯现在的状态,也可以说还没有接受蝶神带来的变化。在月牙湖畔,叶儿拉着曲奇比试过。她跳的比曲奇高,速度比曲奇快,可是始终拍不中曲奇的肩膀。

曲奇也就是个大孩子,还不知道让招,特别面对叶儿这样的美丽的女子;他总能轻易的拍到叶儿的肩膀。

拍到对方肩膀,是叶儿与曲奇约定的胜负条件。祝童不肯和叶儿比试,叶儿顾及他腰上有伤,也不纠缠。

“可是,我还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呢。”叶儿伸出手,脸上露出顽皮的笑。

“暂时就用这个吧。”祝童摸出凤卓青羽,闪身跃上巨石,一把将叶儿搂进怀抱。

“当心被人看到。”叶儿扭动腰肢,轻轻松松就避开了;还不忘抓过凤卓青羽。她落到旁边那块稍矮的卧牛石上,不满的说:“就给我一支笔啊,小气鬼,有没有什么神秘法宝,快些交出来。”

“可不敢乱讲,此笔名为凤卓青羽,正是一件法宝,祝门三器之一,最适合叶儿了。”祝童有点遗憾地站在巨石上,这里能看到蝴蝶洞口;难怪叶儿要躲开。

“凤卓青羽,听起来很不错样子。可是,怎么用呢?”叶儿拿住凤卓青羽就爱不释手,她并不喜欢刀剑一类的利器,刚才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凤卓青羽是一只笔,笔能做什么?”

“写字啊,画画啊。”

“正是写字,只是,凤卓青羽写字与一般笔不同,它不需要墨汁。”祝童趁机讲解凤卓青羽的神奇,从历史传说到近期发生的事,把叶儿听得满眼怀疑;她根本就不相信。

凤卓青羽确实很精致,也很漂亮,可是,精致漂亮与神奇没什么关系。

二、枫仙谷(上)

蝶姨与朵花要走了,她们已经收拾好东西,就等着叶儿回来。

今后,大约也不会再回这里住了。

“你们到那里了?”蝶姨开心的问。

“是啊,好美啊。它有名字吗?”叶儿感激的说。

“妈妈说,那里叫枫仙谷,是蝶神的家。每年去一次,对你和它有好处。”蝶姨看着叶儿的眼睛柔声道。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只洁白的蝶影。

“为什么不对我说。”祝童不满道。

“枫仙谷?妈妈,我去过吗?”朵花不无妒意的问。

“你去不了。”蝶姨推开朵花,留恋的看一眼蝴蝶洞;“找到我就放心了,今后,你们要经常去看看。那里,是你们的家。这里……也是你们的家。”

“蝶姨偏心,你就没让我去过那里。是不是还有更多的秘密瞒着我?”祝童不满的说。

“因为你是男人,因为你的本事大,因为你没有跑。那里对男人没什么意义,只有我们女人才会真正明白。你要记得,苏姑娘想去的时候,就让她去那里住几天。”蝶姨毫无歉意,几句话就把祝童堵回去了。又笑道;“男人不能去,要瞎眼的。不过,你是例外。”

祝童点点头,不说话了。

例外的还有曲奇,汽笛、江流、神钩王寒的眼睛确实都瞎了。不过,叶儿还不知道,祝童也没心思说。

怪不得叶儿舍不得离开那里,原来是蝶神的老巢。咦,如此说来,那只从紫霞庵离开的金蝉也应该有个类似的地方。以祝童的理解,金蝉应该是偏重与男性的。

“蝶姨,叶儿什么都不懂,我也说不明白,您看……”

祝童不会就就这么放蝶姨离开,叶儿莫名其妙的接受了神传,她没有蝶姨的生活经历,没有感受过那种神秘的氛围。很多事都需要蝶姨说清楚、讲明白。否则,别想离开。

“是我疏忽了,朵花,我们再留一晚,明天才回城。”蝶姨恍然,这才有点歉意的意思。

朵花说祝童不讲理,她着急回到凤凰城,与青梅一起筹备凤凰学校,蝶姨要回上海和王向帧回合。

祝童就摆出一副不讲理的架势,说是被逼无奈。

蝶姨拉起叶儿到洞内的水潭处,在蝶群飞舞中把那只砍柴刀交到她手里,接着低声面授机宜。

叶儿头带蝴蝶面具,站在水潭旁将砍柴刀挥舞得虎虎生风。这把砍柴刀材质粗糙、做工粗糙、打磨粗糙,握在叶儿的手里极其怪异。

祝童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不该让蝶姨说得太清楚?!

随着蝶姨的解说,叶儿不时的看他几眼,里面的有些东西令他心惊肉跳。虽然她笑容满面,笑容里却多了些东西。

凡星道士没在蝴蝶洞,可他也没有走远。

吃饭的时候,凡星不请自来,抱两只粗大的竹筒走进蝴蝶洞。

桌上的饭菜都是祝童和朵花准备的,酸萝卜与腊肉是他们从凤凰城背来的,清炖鱼是祝童从河里摸来的,清炒地米菜是朵花从峡谷深处的石缝里采来的,还有凉拌竹笋,是叶儿刚挖来的。

凡星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很自然的在祝童右边坐下,在面前铺开三只空碗,扭开竹筒上的塞子,倾出满满三碗香气四溢的美酒。

凡星将一碗酒送到祝童面前,又给叶儿一碗。自己举起一碗,道:“请。”

“我的呢?”朵花嗔道;“小道士莫非瞧不起我们母女?”

“只有三个空碗,此乃天意,不可强求。”凡星淡然道。

叶儿不好意思了,把自己酒碗递向蝶姨。她是这里唯一的长辈,没有酒,未免不太礼貌。

“蝶姨现在的状态,不能饮酒。”祝童连忙阻止叶儿。蝶姨虽然看上去面色红润,身体却很虚弱。她刚把蝶神传给叶儿,体内少了股精气,空荡荡的,在调整过来之前,真的不能饮酒。

蝶姨歉然一笑道:“苏姑娘喝吧,它现在需要酒气,它喝醉了,晚上你会好过些。”

蝶神与新宿主需要经历一段磨合期,那是一个充满痛苦的过程。只是,蝶姨是以自己的经历去推测叶儿将要遇到的痛楚,却不知道叶儿和祝童一样身负蓬麻功,身体的状况、忍耐力与承受力异于常人;那个她想象中的磨合阶段已经过去了。

朵花不管不顾,去灶台处拿过只空碗,也跟着他们大喝特喝。蝶姨不说她,别的人更不好意思说什么,朵花喝下去两碗就承受不住,没一会儿就醉了。

凡星拿来的酒与竹道士的竹花酒有异曲同工之妙,少的只是岁月的沉淀,多了几分花香,后劲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儿原本不善饮酒,喝下三碗,只脸红心跳,却丝毫没有晕眩的感觉。

吃罢饭,朵花倒在洞角酣睡,不时发出几声可爱的呢喃。

叶儿和蝶姨收拾桌上的东西到洞外清洗餐具,她们之间的交流还没有结束。

祝童与凡星很有默契的攀上山峰,在那块墨玉旁坐下。

“有雨。”凡星看看初生的月亮,说。

“有吗?”祝童看不出什么,深蓝的天幕上星辰璀璨,没有云彩的影子。

“一定会下雨,并且,这场雨要下三天。”凡星很肯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曲奇明天才能回来,下雨的话,你要去接接他。”祝童还是不太相信。

“你去接,我要走了,这身衣服淋不得雨。”凡星竖起右手中指指着东南方向;“雨从那里来,我要去西方避雨。”

“你最近一直在湘西?”祝童问道,感觉凡星越来越神秘了,莫非他一直在躲雨?湘西多山多雨,有的雨下的毫无理由,西边日出东边雨的情况并不少见。特别在这个季节,很多时候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祝师兄别问了,我的事,说不明白。”凡星唇角绽出一丝笑意,凝视着祝童眼睛徐徐道:“倒是你,也许刚错过个一步登天的大好机缘?”

“我不相信有那种机缘。”祝童眨眨眼,因为叶儿复原的惊喜,他还没有时间关注自己的状况。两天来,所有的时间都与叶儿在一起,护持着、压制、调整着她体内的白蝶,甚至没有进行过一次内省。

“你的身体知道,我也想知道。”凡星右手的中指慢慢点过来,指尖印在祝童眉心印堂穴。

祝童闭上眼帘,缓缓调整呼吸,进入蓬麻境界。

再次睁开眼,月亮的位置已到中天,星辰暗淡,银河稀疏;他们的感觉只是瞬间,身边的世界却不知过了多久。

“错过的机缘不是机缘。”祝童叹道。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真的有点放不下。

祝童的蓬麻境界已然在不觉间跃入蓬麻幻境的第三层,与师叔祝黄比肩。可是,从刚才的内省中发现,他曾经有机会更进一步,或者说,有那么一刻,祝童的一只脚已经迈入蓬麻仙境,他的身体内残留着蓬麻仙境的气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师兄是福缘深厚之人,现在的状况其实是最好的。”凡星收回中指,仰头遥望星河,似有无限感慨。

刚才的瞬间,祝童带着凡星重温了在月牙湖畔的经历,包括一些在他失去自我意识是发生的情况,都被唤醒了。

祝童细想,与神钩王寒对垒的那刻,也许正是蓬麻幻境的状态。他捂了捂腰部被江家高手刺伤的地方,正是这个伤口唤醒了他,也正是因为这处伤,将淤积在他体内到处冲撞的能量卸去了大半。

在那个关口,他之所以没有突破蓬麻境界的关卡,差的不是修为,也不是能量的准备,而是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你早知道我要遇到意外?”祝童不无怀疑的看着凡星。

“不知道。”凡星与祝童对视着;“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去打扰祝师兄。家师给你披句已经说的很明白:不系之舟任流行,三峡七道关,关关难过关关过。刻意而为不是帮你,而是害你。”

祝童越想越觉得凡星的话莫测高深。他最近的进步可谓神速,在短短的十几天内,境界从蓬麻初境提升到蓬麻功幻境的第二层,前天在月牙湖畔又进入了蓬麻幻境的最高层,险险跨入蓬麻仙境。

如果真的跃入蓬麻仙境,也许真要遭天谴了。

可是凡星,他原本只是一个平凡的中医,进入道宗不超过三年,拜入竹道士门下才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且跟随竹道士的时间更短,为什么能高明到如斯?

“今后会如何?三峡七道关,如今过了几峡几道关?”祝童从来不信**那样的东西,可是如今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有点夜郎自大。竹道士与凡星,好像都能看穿一些很玄妙的东西。

“我只能看出,红云金顶是最后一峡一道关。”

“能过去吗?”

“不要问我,你说能过就能过,不想过的话,我替你过。”凡星似笑非笑的表情证明,他确实看出了些什么,可就是不说。

祝童改变策略,问道:“叶儿会如何?你为什么要让她喝酒?”

“苏姑娘该喝酒,很简单。”凡星地回答滴水不漏。

“我们的未来会怎么样?”

“你们的未来与我何干?这样的话不该从祝师兄口里说出来,你一直在努力。”

“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以前我很有把握,现在……”

“苏小姐变得厉害了,不好骗了,然否?”凡星替祝童说出来。

“差不多。”祝童抚掌笑道;“我更担心的是,我们会不会有孩子?”

凡心点点头:“你和苏小姐……祝师兄,你很狡诈,但牵挂太多。今后,也许会因此摔上个大跟头。”凡星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当即闭嘴,再也不肯吐出半个字。

“我最不怕的就是摔跟头,如何能够活得更好更精彩,才是应该考虑的事。上海的舞台足够大,凡星,陈依颐小姐可一直对你很关注呢?你是不是……”

任凭祝童如何说,Оm)凡星只仰望星空,丝毫不为所动,如深潭池水般毫无微澜。

祝童说累了,抬头顺着凡星的视线看去,东南的天空处果然出现了几片云朵,正是一副彩云追月的美景。

凡星说的那场雨,真的要来了。

“还有点时间,说说你的故事吧。”祝童有所触动,心境变得安静了。

“我……依旧怀念。”凡星面露痛楚之色,他知道祝童要问什么,需要什么样的启迪和帮助。

祝童默默的听着,凡星原原本本的将自己与那个因癌症而逝去的女孩之间的故事展示在出来。他的讲述并不客观,也不冰冷,他将自己目睹爱人在生死线上挣扎、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被癌症折磨得丑陋不堪的过程与自己的心理变化完全描述出来。话语中蕴含着深切的思恋与复杂的情感。

凡星说,那是一个痛苦而难熬的时期,后期,他不得不借助毒品去与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纠缠着他的痛苦搏斗。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思索人生的意义。

“祝师兄,祝门……能治那样的病吗?”凡星问,“也许可以,只是,那样做很困难,以我现在状态,每两个月也许能救一个。即使更进一步,每月也只能治好一个人。多了,负担不起。只靠祝门秘术……没什么意义的。”祝童明白了,凡星并没有脱出红尘看穿一切,而是对生命有了更深的理解。

凡心思索着缓缓站起来,道:“大道无情。很多时候,现实是残酷而严峻的,你必须学会放弃,学会妥协。而我,并不想那样活着。这就是我离开的原因。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所求不多,索取有限。自在与矜持,是一对超越**的矛盾。我该走了。”

说走就走?祝童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凡星的身影已然跃下山峰,直冲西方而去。

空中忽然滚过几声闷雷,引四方云动。

祝童感觉脸上落下几点水滴,抬头看,乌云当空,果然下雨了。

祝童想,凡星在心态上的境界比自己高出多多,所以才能有如此快的进步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让叶儿喝酒呢?凡星这样做不会如他说的那么简单。

二、枫仙谷(下)

第二天上午曲奇冒雨回来了,蝶姨和朵花要走,祝童让他们吃过午饭再走,并说雨天河水大,也许会有山洪下来,由曲奇送她们走才放心。

叶儿抓紧时间向蝶姨讨教蝶神的事,祝童也没有出去,坐在蝴蝶洞一角打开曲奇带来的东西。

吃罢午饭,曲奇撑着船载着蝶姨和朵花离开了。

祝童和叶儿冒雨送行,直到小船的转过最后一道弯,才转身走回蝴蝶洞。

这个季节,湘西的雨只要开始下就时大时小的,淅淅沥沥的不会正真的停下来。

从蝴蝶洞中流传的小溪,水流明显比平时大了好多。

祝童撑着伞,将叶儿紧紧的护着。

“这里真的属于我们了?”叶儿问。

“是啊,蝴蝶洞属于蝶神,蝶姨不会再回来了。”祝童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当真是恍然若梦。他再也不会想到,叶儿会从一个蝶蛊受害者,忽然变成了蝶神的主人。

“你高兴吗?”叶儿又问。

“什么?”祝童不知道叶儿指的是什么。

“蝶姨说,我们可能不会有孩子。”叶儿有点伤感的说;“蝶神很自私,不允许她的寄主有孩子。”她是那么喜欢孩子,也许刚从蝶姨那里知道这个信息,所以才会忽然变得闷闷的。

“那是她说的。”祝童揽住叶儿的细软的腰肢,低声说;“莫忘了,你的老公是‘神医李想’。”

“真的吗?你有办法?”叶儿眼里闪烁着希冀。

“我自己当然没有办法了。”祝童故作苦恼状。

“需要我配合治疗?吃药吗?”叶儿靠近祝童,急切的问。

“吃药呢,到不必了,只是这种事实在很麻烦,需要你全身心的配合。”

“我会配合,只要……你在骗我,我……”叶儿忽然醒悟了,祝童的手不知何时已移到她胸前。

“没有骗你,生孩子这样的事,我自己真的做不来。所以,需要叶儿乖乖的配合。”祝童抛下雨伞,抱起叶儿狂奔。

好在他们距离蝴蝶洞只剩区区几十米,两个起落就转入石壁后。

叶儿现在的状态经不起挑逗,特别是祝童首先发动的是蝶神。

她热烈的迎合着祝童,配合着他退下衣服。气息随着呼吸的加重而变得炽热,白皙的肌肤透出红润,身子不住抖动,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期待……

水潭边的蝶群喧闹了一阵,飞累了,停到洞壁上、藤条上休息。

两个汗津津的身体也安静下来,相拥躺在铺在地上的毛毯上。

叶儿闭着眼,紧紧依偎在祝童怀里,酥胸因为刚经历过强烈的快感尚自起伏着,她正在感受身体的变化。

祝童所说的办法并不简单,两只蝶神在他们交欢时也会随着起舞,在某个关键的地方。

因为蝶神,他们的爱恋变得分外的浓烈且酣畅;也是因为蝶神,他们的爱恋变得不再单纯。

“对不起。”叶儿低低地说。

她能感受到祝童在努力控制蝶神,在一定的时刻分开它们。可是,他的努力并没有多少效果。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叶儿现在没有能力帮助祝童使蝶神分离;动情时刻,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而是被快感所控制。

“别着急,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一定会成功。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祝童的手在叶儿身上移动,描绘着修长的**,圆润的翘臀,柔韧的柳腰,叶儿一切在他眼中都完美的。

“蝶姨说,你会用蝶神治病,是不是真的?”沉默了一会儿,叶儿又说。

“不完全是,叶儿,你想要成为神医,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别想了,明天开始教你第一课。”

蝶群有开始激动的飞舞。

叶儿抵挡着,恳求道:“我累了。”

“累不累,我很清楚。”祝童毫不留情的压上去,急急的向温润的所在挺进。

五月十九日晚上,日本京都,九津。

成风呆呆的注视着电脑,头一点一点的。

午夜三点,正是最困的时候。

邮箱的符号跳动起来,成风马上变得精神抖擞,打开邮箱。

“开工了!开工了!”成风冲进内室,踢醒正在睡觉的黑白双煞和台海言;“老板来指使了,开始第二拨攻势。”

黑白双煞立马跳起来,他们等待这个时候已经很久了。

网络上,虚幻世界里关于罗局长也就是“罗亿亿”事件的讨论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已经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层次。

所谓的微妙,是因为一个小道消息的出现:罗局长被立案调查。

但是,还有小道消息称,“亿哥”还是自由之身,应该与立案调查同步进行的双规并没有江临在“亿哥”身上。

同样有小道消息称,“亿哥”没有被双轨是因为有人在保他,这个人来自龙家。

龙家的背景很快就被消息灵通人士公布出来,大家这才发现,在重庆官场上,原来还有一个如此庞大且低调的家族。其家族成员男女老少二十六名,除了两个退休的老人和十八个在国内外名校求学孩子,有十六个位以官员身份都活跃在长江三峡两岸的官场上。

龙家人的职务有高有低,最高的那位就是刚被立案调查的罗局长,“亿哥”是厅级干部。

下面依照年龄不同,从科级到处级到副厅,龙家人无一例外,都处在油水丰厚的关键位置上。其中,还有两位龙家人分别是检察系统和法院系统的重要官员。

到了这一步,明显触动了一张更大也更有韧性的墙,阻力又出现了。

相关帖子被删了又删,可接着就会以另一个面目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黑白双煞很不喜欢这样的胶着状态,他们手里有后续材料,但是没有接到指示,不敢乱爆。

现在,老板的许可来了,黑白双煞当然幸福得嗷嗷直叫。

几分钟后,两张由知名学者操刀的署名评论出现了。

第一张帖子由某社会专家操刀,他分析了龙家在长江两岸的势力布局以及升迁过程,提出一个令人担心的疑问:龙家系统的官员都在三峡工程影响的范围内,他们曾经或者现在依旧是一项影响深远的庞大的这会资源的掌控者,这就是三峡移民工程与城区重建。

龙家这个官员家族并非不能令人信任,但是,一个家族有如此多的人当官,并且掌控如此巨量的社会财富,已经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

他指出,中国古代为了防止官员和地方政府家族化发明了异地为官的制度,中央政府也明确规定了县市首长以及县市纪检机关、组织部门、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门主要领导职务的,一般不得在本人成长地任职。

龙家的官员表面上没有违反这项规定,但在事实上,龙家的势力范围几乎涵盖了库区沿岸的某几个地区,这样的异地交流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掩耳盗铃的游戏。罗局长成长在巫山,升迁时历经多次异地为官,却依旧能回到本地主政。这种现象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帖子最后要求上级主管部门审查龙家系统的官员,看在他们管理期间有没有腐化的问题。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公正公开的原则,平息社会的不满和质疑。

第二张帖子出自某著名评论员之手,他没有就事论事,而是借“罗亿亿”事件以及他与龙家的关系,站在相当的高度质疑官员的操守与信仰,能否抗拒来自各社会与内心的多重诱惑。

他认为,一个人掌握的相当的权利之后也就是同时掌握了丰富的社会资源,立即变成不法商人眼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但是,现在的干部监管的体制制度并没有制约他的作用,反而会变成他手中用来威吓对手的工具,社会公理法治必将屈于权力嚣张。

原因有三:一是因为他是本地主官,手里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没人敢监督他;二是让平级监督平级,一般人监督领导,下级监督上级,本身就不起任何作用;三是一般群众想监督也不知情,上级监督由于太远而鞭长莫及。

一个地区如果出现一个罗局长这样的官员,社会生态很快就将变质失衡。一旦因为权力滥用而导致社会生态变质失衡,执政基础就有可能坍塌倾覆。

他提出,为了改变这种状况,首先要完善监督制度,其次要公开官员信息,便于民众监督。

公开信息最主要的是财产公开……

洋洋洒洒两张帖子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是因为两个人的名头够大,很快被网站挂上头条。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清晨,两个专家学者几乎同时出面,否认那两篇帖子出自他们之手……

从这一刻开始,“罗亿亿”事件正式升级换代,黑白双煞借两份冒名帖子,将一场局部战争过度为一场影响深远的战役的行动,正式拉开序幕。

上午九点,有人开始质疑两个专家学者是否是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压力,才不得不出面澄清那两张帖子是别人冒名所为。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博客,那两份帖子首先并不是出现在论坛,而是在他们的博客里。

质疑者对比了这两份帖子与他们博客里的类似帖子的风格、观点、用词、语法习惯,得出结论,那两份被指冒名的帖子就是他们的作品。

很快有人就发现,博客里已经没有那两份帖子的踪迹了。

但是有心人无处不在,原始截图被放了出来。

有人说,傻子只要敢忽悠,也能找到更傻的崇拜者。

两位学者的粉丝站出来,就帖子的真伪从各个角度展开论战。

既然是论战,内容真伪当然是很重要的因素。

龙家的事被深度挖掘,有人放出一份资料,点明龙家系官员曾经和正在掌握的移民补偿款的规模。紧接着,这份资料被证明是臆造的,但是,与紧接着出现的正确数据相比,彼此的差距不算太离谱。

龙家不再能保持低调,因为被这场无妄之灾波及,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响亮的名号“龙家天下”。

这边战的热闹,两位评论者为了摆脱麻烦不得不应战,在他们的引导下,整个讨论的方向有向理智思考与理论层面升华的迹象。

层级高度决定了看得懂热闹的人不会太多,引发持续关注的话题当然要足够吸引眼球。

黑白双煞深挖罗局长的发家史,将“虎踞龙盘”的过程加工成一个肉香四溢的香艳的故事。把罗局长塑造成一个爱江山又爱美人的多情种。

接下来,“如花似玉”再次被放到重要位置,有人臆测出一个更为香艳的三角恋故事,为了使这个故事更有味道,还给罗局长虚构出一个情敌。

下午五点,九津迎来了一位令人尊敬的绅士,卡尔先生。

一小时后,另一颗被引爆,一组龙家在欧洲求学的三位后代奢华时尚的生活照片出现了。

同时出现的是一个可疑的银行帐户,里面的资金高达三千万欧元。

据说,这些都是龙家的钱……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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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意盎然(上)

雨果然下了三天。,尽在

在这三天里,曲奇一直没有回来,蝴蝶洞内外春意盎然。

叶儿从祝童那里初步学习了人体经络,开始试图控制自己体内的真气运转。

她的蓬麻功境界已然相当高,但是对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却一知半解。真气来来回回,只会按照对“灵”“气”两字的天然悟性与感应运行有限的几条线路,可算一个百年不遇的祝门异类。

学习经络当然免不了动手动脚的,教学的双方情意绵绵,一来二去的,就变成了一场真刀真枪的肉搏。

在此过程中,祝童又做了一件蠢事。

他在某个香艳的时刻灵感突发,竟然将两人的内息联结起来,强行引领叶儿体内的真气运转小周天。

叶儿的基础比较好,冲破小周天有惊无险,还算圆满。境界虽然没有提升,对真气的控制和经脉的理解却深了不只一层。

转完小周天,叶儿激动并感激得热泪盈眶,**四射。于是,接下来又开始运转大周天。

但是,大周天比小周天复杂和困难了不只一倍,

简单的说,小周天只是打通任督二脉,使体内的经脉通畅,形成一个内部循环圈,真气可以在这个循环圈内自由流动。

大周天才属于真正修炼,是一种改造身体的提升潜能的高级阶段,不只是通任督二脉,而是要打通身体的奇经八脉。

如果以蓬麻功论,蓬麻初境属于小周天范畴,蓬麻幻境应该在打通奇经八脉之后才会出现,任何一条经脉堵塞都会造成境界的消退。祝童上次就是因为伤了全身经脉才导致大小周天同时堵塞,修为全失,退步到蓬麻境界之外。

之所以恢复的如此快,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大小周天通畅过,身体有过经历,心理有过经验。

他本以为替叶儿打通大周天不会很困难,却没想到根本不是那回事。祝童这才相信一个道理是不容挑战的:外来的力量只能通小周天,打通大周天需要自身付出艰苦的努力。一条经脉一条经脉的探索,来不得半点偷懒。

但是,恶果已经出现了。

那天晚上,他放弃了所有外在的东西,准备与叶儿好好享受一场纯粹的鱼水之欢时,却发现叶儿在运转小周天……

祝童当即停下来,与叶儿展开一场很严肃的谈话。

可是叶儿根本不听,她已经痴迷与这种神奇的东西,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早日掌握控制自己身体的方法,进而控制蝶神,早日达到最佳的状态。

祝童的感觉很糟糕,他想,自己实在是太贪心了。

第二天上午,祝童冒雨跑到山顶上打坐,到中午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到吃饭的时候了,祝童到河里捞几条鱼回到蝴蝶洞。

迈进洞门,顿觉暗香浮动,恍惚入梦。

叶儿正站在水潭旁,用一直陶碗舀水浇在身上,一群蝴蝶绕着她舞蹈,几只落在她发上、肩上。

这一刻,叶儿身上闪耀着圣洁的光泽。祝童不禁有些痴了,手里的鱼不觉落在地上。

叶儿感觉到祝童的目光,回眸一笑,招手道:“跑哪里去了?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祝童看着水珠在她凝脂般肌肤上滚动,体内涌起强烈的冲动,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我怎么舍得……”

叶儿回转身,吐出舌尖迎合着祝童的索取,喃喃道:“知道你在山上,真怕你不下来了。”

这次交欢,叶儿没有运转小周天,她知道祝童为什么苦恼。

小骗子想明白了,投机取巧是要不得的。

第三天,祝童调整教学方法回归经典,从祝门术字开始,将叶儿向正确的修炼道路上引导。

叶儿冰雪聪明,坐在水潭边,手持凤卓青羽,一遍遍书写、揣摩“灵气天然”四个祝门入门术字,很快就沉浸其中。

祝童又后悔了,叶儿写字完全不管身边的状况,蝴蝶洞变得寂寞了。

第四天早晨,外面的雨停了,曲奇驾着小船回到了蝴蝶洞。

叶儿与曲奇不太熟,她与月牙湖畔时衣服都被撕碎了,是曲奇送来的衣服;所以,叶儿甚至有点不敢面对曲奇,很自然的就恢复端庄严谨的常态。

上午,祝童在洞角抱着了很久,然后做出决定,下午返回凤凰城。

叶儿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收拾东西,准备搬到船上。

祝童示意这些东西不必带走,就留在蝴蝶洞。此处山高路仙,寻常人到不了蝴蝶洞;即使是有进山采药的山民找到这里,看到蝴蝶也知道这里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动的。

只是,祝童让叶儿换上朵花留下的苗装,脸上涂上染色药,即使这样,只要稍加留意,还是能看出这个苗女是假扮的。

祝童也找出一套寻常的衣服穿上,稍一装扮,连叶儿也看不出这个面貌朴实的汉子就是“神医李想”。

叶儿若有所思的看着祝童,忽然把曲奇支开;问道:“很危险吗?我们可以留在这里。”

“也许有,也许没有。今天是二十二号,时间差不多了,我必须出去。”祝童捧住叶儿的脸,怜惜的摩挲着;“叶儿,我们要分开几天了,我要去上海。不……你留在凤凰城。你如果也消失了,别人会想到我可能已经离开凤凰城了。”

“可是……你要保证!”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不做让叶儿为难的事;保证今后不让叶儿我担心受怕;保证在上海买一套大房子,让叶儿做一个最幸福的新娘。”

“不是那些,你要保证不冒险,保证不受伤。好吗?”叶儿把手盖在祝童的手上,泪眼婆娑的说;“我要你好好的。”

“放心,没人能伤到我。你的老公是个超级高手。”祝童为了让叶儿放心,做英雄状。

“你保证。”叶儿抓紧祝童手,痴痴的看着他的眼睛。

祝童受不住,认真地说:“我保证。”

叶儿笑了,眼睛里滚出两串晶莹的泪珠儿。

“如果……你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他们都看到你病了。”祝童不放心的叮嘱道。

“知道了。”叶儿嗔一声,扑进他怀里。

“叶儿。”祝童抬起她脸;“不要勉强自己。”

“我会的,回到上海后,我还要做警官。你刚才说过,不做让我为难的事。”叶儿强笑着,在祝童胸前的衣服上拭去脸上的泪珠。

“我说话算话。你还记得一个叫王文远的警官吗?”

“当然记得,他是我们培训班的班长,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叶儿说着,感到祝童的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他属于北方局,你怎么认识他?”

“黄海已经把他调到上海了,前天,他被一个叫邢贵金的人点名抽调进一个专案组,现在应该在凤凰城。在重庆,如果不是他放水,我不可能把你**来。”

祝童把自己与王文远之间的那次谈话原原本本的重复一遍,最后道:“如果不是因为王文远,我们还能在这里呆几天。嫉妒能使人疯狂,在王文远心里,你是个天使,而我只是个江湖骗子。他认为,骗子没有权利拥有天使的爱。”

“上次你带我出来,是为了替我治病。这次,我的病好了,他不会放水了。你怕他,因为他,你才不得不去上海,是吗?王文远很冷静,心思谨密,是培训班里为一个得到特级评价的学员。他如果来了,事情会麻烦一些,但不应该是你做出这样的反应理由。”叶儿并不知道自己时常的那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

祝童已经后悔了,呆在这里虽然逍遥舒适,但接受信息的速度却太慢了。黄海前天已经把王文远的消息传递给柳伊兰,而他在四十八小时后才知道。

还有些东西只是祝童的判断,不好多叶儿明说。

曲奇带来的这份汇总里有更多的信息,祝童经过一上午的研究,断定王文远到上海后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因为,就在他离开上海前还发生了一些事,两个调查组突然进驻望海医院和一品金佛的金莲花投资基金。

望海医院没有什么问题,调查组这个时候进入望海医院,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王向帧回到上海后数次去望海医院拜访范老,范老做出的反应让有些人感觉不舒服。

有问题的是金莲花投资基金。调查组封存了所有财务资料,财富和尚真诚法师被调查组以涉嫌散步虚假信息干扰证券市场非法图利的理由带走了。

同时被调查的还有@图科技,不是调查组,而是上海警方。@图科技的总经理肖玉丽小姐,昨天上午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柳伊兰通过多方打听,得到的消息是,肖玉丽被调查的原因是有人想知道@图科技的董事长徐成风以及技术总监台海言的去向以及联络方式。

这个人,正是王文远。

祝童认为,如果之前王文远没有做过暗中调查的话,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想到去查询成风和台海言的下落。在上海滩的某个圈子里,知道祝童与@图科技的人不少;但是,只有有心人才能看出这次的网络风波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王文远,一定也是这场风波的关注者与参与者。他已经变了,或者说正在发生变化。妒忌,正在侵蚀着他的理智。

东海投资没有在上海注册,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东海投资刚向苏州相关部门提交申请,还没有正式挂牌。曲老亿一向谨慎,现在看来,他的谨慎是对的。

叶儿沉默一会儿,仰起头凝视着祝童的眼睛,问:“祝童,你相信叶儿吗?”

祝童点点头。

“放心的去上海吧,我知道该做什么。王文远不会……”

“你不用做任何事,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做,他们才没办法勉强你。”祝童捧起叶儿脸,把一直木匣郑重的放在她手心,用略带恳求的语气说:“替我好好保管它。”

下了三天的雨,河里的水大了许多,船行的速度更快,路上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即使这样,到达凤凰城时,天已然黑透了。

沱江两岸的吊脚楼上亮起点点灯火,虹桥上却是灯火通明,将桥上的楼阁照得分外通透。

现代化的霓虹灯和古老传统的灯笼在江面上辉映着,身着土家族、苗族服饰的当地人与穿着奇装异服的现代年轻人接踵穿梭往来着。凤凰城的夜空沉浸在和谐与不和谐之中。

祝童三人没有去陈家客栈,而是装做不认识的样子,分别进入跳岩旁的酒吧。

青梅正在招呼客人,看到曲奇已然知道随在他身边是叶儿,热情的招呼他们做到吧台附近的台子上。

祝童选一张靠窗的台子坐下,青梅和杨辉都没有看出,这个衣着普通的人就是他们的老板。

八时许,酒吧开始热闹起来,客人越来越多,叶儿很快进入角色,与曲奇一道招呼客人。

祝童要了被沱茶,漫不经心地观察着进入酒吧的客人。

情况真的有点不妙,曲奇说的那四个人都来了,他们特别留意的不是艳光四射的青梅,而是看似寻常的、叶儿装扮的苗女。

仅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四个人都是三十来岁年纪,坐下要了一推酒水,然后开始大呼小叫的打扑克,似乎对周围一切全部在乎,很像几个来凤凰偷闲的都市小老板的做派。

八点半,又进来三位客人,两男一女。他们年轻一些,衣着时尚,身上挂满视听装备一副标准都市白领的派头。

只是,他们离那四个人远远的,选了一张离门口最近的台子,要的酒水也不多,一瓶红酒,两杯红茶,几样茶点。

祝童把目光投向窗外,跳岩附近还有一组四个人,这边两个,对岸两个。

这间酒吧,被明目张胆的包围了。

祝童判断着眼前的局势,有点头晕。

王向帧应该做了些什么,对手很担心,急着抓到“神医李想”……原因不会如此简单。这三组人虽然目标一致,却不是一路的。

打牌的那四个身上有江湖气,手上都有长期习练武功的痕迹。他们,应该是有人高价请来的打手。

门口的三个人一定来自南方,他们腰里都挂着只名牌腰包,沉甸甸的,里面一定是手枪。他们眼睛里有种冷冰冰的东西,这是三个杀手。

外面的四个人……应该与李颂汉一样,是某个特殊部门的人,他们身上也有枪。现在是夏天,来凤凰旅行的人晚上到跳岩旁放河灯,没人会穿得那么整齐。他们弯腰时有点不自然,枪在肋下。

祝童在桌上丢了张钞票,扫了一眼叶儿,起身离开酒吧。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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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意盎然(下)

叶儿她背对着这边和青梅说着什么,酒吧里放着音乐。她能感觉到祝童走了,强忍着没有回头看;她也能看出酒吧里的客人都不简单。

她知道,祝童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他要连夜离开凤凰城,返回上海。

叶儿没有向祝童打听任何事,她知道祝童面临的是什么局面;这个时候,保护好自己就是对祝童最大的帮助。

但是,她并没有想到祝童不会如此轻易的离开,他决定先解决那三个杀手再走。

打牌的四个人用不着担心,叶儿现在的修为足以自保,酒吧内有曲奇,外围有杨辉和几个石旗门弟子,动起手来……那四个人占没资格和这样的组合动手。

外面的那组知道叶儿身份,他们不敢对叶儿做什么。

只有那三个杀手,他们只会一些粗浅的大路功夫;但他们身上有枪。江湖中人最顾及也是最痛恨的就是这些枪手。

祝童在酒吧外被拦住了,守在那里的两个人亮出证件,低声说:“对不起,我们在执行公务,请出示身份证。”

“我是来玩的,没做违法的事。”祝童拿出身份证递过去;“看清楚了,幸亏今天没喝酒。”

“你叫任强?”对方接着酒吧里的灯光看看祝童,与身份证上的照片对照着。

“如假包换。”祝童挺起胸膛;他很相信猴子的手艺,即使对方用电脑查询,也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拦路者没发现什么异常,歉然道;“对不起,耽误您雅兴了。”

“是不是有出什么大案了?这里有危险吗?”祝童小声的问。

“没有,只是例行检查。快走吧。”

“哼!”祝童收起身份证,挺起胸膛,迈着沉重的脚步大摇大摆的从跳岩上离开。路过对岸的两个人身边时,还特意点上只烟,嘟囔出一句国骂以示不满。

祝童并非故意如此张扬,只是为了确定这四个人里面没有那个叫王文远的精明的年轻人。

祝童在巷子里转几圈,确定身后没有人跟随,才拐进一家中药铺。

店主已经准备关门,看到有客人,懒洋洋的说:“您要什么药?”

“三棱针!”祝童拍出几张百元大钞;“一份特药。”

店主警惕的看看门口,说:“你要的东西,这里没有。”

“你有。”祝童又加上两张百元钞票,低声说;“放心,不会出事的。”

“我这里是药铺,真没有你要的东西。”

祝童不再说话了,又加上两张百元大钞;冷冷的看着店主。

店主受不住了,从柜台下面摸出两个纸包扔到柜台上。

“谢了。”祝童抓起来一捏,一包是三棱针,另一包里有个小瓷罐,应该是他要的特药,也就是店主特制的能涂抹到三棱针上的蛇毒。

十分钟后,祝童从外墙潜入天王庙。

师叔祝黄正在大殿上与索翁达的弟子洛迦哥仁讨论着什么。祝童听了一会儿,嘴角浮起笑纹悄悄退下了。

师叔祝黄并非如看上去的那么迂腐,他公然住进天王庙可谓一举两得。

绊住索翁达的人是一方面,还至少吸引对方两个人在钉在这里。

夜,渐渐沉入沱江的水声里,同时带走了喧嚣与浮躁。

祝童隐在暗处,远远的辍在三个年轻人身后。

他们十一点才从酒吧出来,在跳岩旁大声唱着走调的情歌。

十分钟后,青梅与叶儿款款走出酒吧,曲奇锁好门跟在她们身后十几米处。

陈阿伯在堂屋里守门,看到叶儿回来了少不得一番热闹。

一小时过去了,客栈里的声音静下来。

凤凰古城正在睡去,巷子里游人渐渐稀少了,酒吧里的歌声、音响悄悄的隐去,最后几处的霓虹灯渐渐熄灭,沱江两岸的吊脚楼上的灯笼,被风的吹拂的轻轻地摇晃,若明若暗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幽幽神秘。

祝童沱江里潜入陈家客栈隔壁的客栈,顺吊脚楼的撑杆爬上三楼的一扇窗户,听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纯净水瓶浇到窗户的一角,轻轻拨动着。

过了一会儿,窗户被无声的拨开,祝童闪身跳进去。

这个房间只住着一个赤身**的女客,她跟机警,想要跳起来或大叫,却被祝童拦腰抱住,一手捂住她的嘴巴。

她软软的倒在祝童怀里,眼睛里露出极度的惊恐。

祝童放开手,她张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很有料啊。告诉你的老板,识相点。”祝童在她耳边低低的说完,两枚三棱针刺进她两个肘部的麻穴。

她的眼睛瞬间鼓出来,无声的呐喊一声……

十秒钟后,祝童从窗户里出来,轻轻移到一楼的一扇窗户前。

这次,已然是先浇水,再轻轻拨动窗户。

里面传出一声轻微的响动,那是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对方在打开手枪的保险。

祝童不再躲藏,一掌击碎窗户上,身体一弹,风一般的冲进房间。

进入的同时,两手轻扬,十枚三棱针射到两张床上。

“噗!噗!”两声轻微的啸响,对方的反应够快,祝童右臂一麻,中了一枪。

“你很厉害。”祝童站在床边,脱下上衣,左手食指在伤处抚摸一下,确定只是擦伤,肌肉里没有子弹。才说:“你将受到惩罚,这辈子,只能看到一点点的光明。”

两个杀手都直直的躺在床上,身体僵硬,丝毫动弹不得。

祝童止住血,贴上狗皮膏药,才从开枪那人的胸口拔出一枚三棱针,在他的清明穴处快速点刺几下。

三个杀手算是被解决了,如果三棱针上的特药的浓度不太高的话,他们的双臂还有恢复的可能,只是这辈子都别想用枪了。祝童毁掉了他们的麻穴,这六条手臂将失去稳定性。

如果三棱针上的特药够烈……那就不是祝童操心的问题了,反正要不了性命,他们是杀手,不敢报警。只是,开枪击伤祝童那个杀手受到了点额外的惩罚,双眼散光带弱视。

从进入房间到完成袭击出来,时间只用去了短短的一分钟。

当祝童的双脚踏进沱江时,周围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有两条小船分别从上游下游两边包抄过来;最大的威胁来自江对岸客栈二楼,有个黑洞洞的枪口正试图把他圈进准星。

沱江两岸瞬间从黑暗中惊醒,几束强力手电到处晃动,罩住祝童可能躲避的线路。

祝童没敢细查还有什么危险,双脚猛烈踏击,激起一蓬硕大的水花。

同时,他的身体忽然变成一道虚影,跃上客栈屋顶,以不可思议的速达奔向黝黑雄俊的南华山。

叶儿没有睡,她面对门口闭目坐在黑暗的房间里。

借助蝶神,她能感觉到祝童移动的轨迹。

客栈的大门被敲响,曲奇从另一个房间出来。

他没有看被敲的梆梆响的大门,而是看着叶儿的房间。

“开门吧。”叶儿打开灯光,说;“没什么的,他们只是想进来看看我在不在。”

曲奇打开客栈的门,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走进来。

“苏警官,很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你。”说话的正是查看祝童身份的中年人,他出示一份证件在叶儿面前一晃;“我是三处的刑贵金,正在执行公务,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是警官,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苏警官?”叶儿茫然道:“你是在叫我吗?”

不知何时,她原本清澈的眼睛里笼上一层雾般的迷茫。

“苏警官不必装了,我知道,你已经未完全康复了。他在哪里?”刑贵金在叶儿对面坐下,从堂屋桌子下摸出个豌豆大的黑色东西,又指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到了。你刚才说我们只是想进来看看你在不在,不错,看到苏警官在,我更加确定他就躲在附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儿已然是迷蒙蒙的样子;“他说有人会经常来看看我,让我不要乱跑。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他是好人,你们是警察吗?警察也不能乱抓人。”

刑贵金倒抽一口凉气,他刚才并不能确定苏叶是否真的恢复了,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的确定苏叶是在装傻。可是,精神类疾病的检查与判断历来是个充满争议的领域,他并没有证据指责叶儿在装病。

“你可要想明白了。”刑贵金无奈的说。

就在十几天天,也是在类似的情况下,苏警官还遵照他的前任李颂汉的指令,进入江家村引诱“神医李想”露面。这十几天里,她有了很大的变化。

“我在这里,你们应该放心了。还有事吗?没有事就快点走。他不想见你们,你们在这里,他就不会来看我了。”叶儿转过身,做出生气的样子。

“那个叫任强的人就是他,是吗?”刑贵金突然道。

叶儿毫无反应,她根本不知道祝童的另一个身份。

可是,曲奇的身体忍不住动了一下,似乎要冲出去,他知道祝童的另一个身份。

守在门口的年轻人飞快的拔出手枪逼住他。

刑贵金满意的点点头;“真厉害,竟然在我的眼皮地下遛过去了。不过,他既然露出了马脚,下次就好办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三个人不能离开这里,不能与外界联系。直到他出现,被我们抓住。”

叶儿不敢再面对刑贵金审视的眼光,自从爸爸砍到桂花树后,这是叶儿的第一次撒谎,心里不免涌起深深的自责与罪恶感。她忽然感到委屈,这一切都是为了了那个男人,而他正在快速的离开自己的感知范围。

“苏姐。”门口的年轻人坐到叶儿对面,他正是王文远;刑贵金已然退出酒吧。

“为什么这么叫我,我不认识你。”叶儿抬起头。

“我是文远啊。”

“王文远……”叶儿摇摇头;冷冷的注视着王文远;“你骗人,王文远是我们的班长,他是个有理想,有信念的正直警官。你不是,你的眼睛里没有正气。”

王文远有点心虚。他知道叶儿已经恢复了,一直盼望着这次见面,却发觉现在根本无法面对叶儿的注视。

“我一定能抓住他。”王文远站起来,冷冰冰的说。

现在,也许让叶儿心疼,才能让他的心里好过些。

“你要抓谁?你有那个权利,但是,你没有资格抓任何人。你内心不干净,你抓不住他。”叶儿轻声说。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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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行路难(上)

午夜已过。

祝童从一株高大的松树上落下,前面是座长长的公路桥,桥下是激流险滩。

要进入大山,必须穿越这条不慎宽广的省道,越过桥梁。

桥边突然窜起一人,寒光闪闪,正拦在他的去路。

两条人影撞在一起,又快速弹开。

祝童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飞快的踏上桥面。

对面亮起两盏雪亮的光柱,一辆越野车冲上桥面。

祝童稍微迟疑了一下,越野车已经冲到他身前十米处。

车上探出一个人头,顶端的警灯同时开始闪烁,喇叭里传出呼叫声。

“停下接受检查,这里被包围了。”

祝童横移三米,轻飘飘越过桥栏,消失在黑暗的虚空中。

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祝童越过的栏杆处,用强光手电向下搜寻。

从桥上到下面的水面,直线距离超过三十米,至少十层楼高。

他,就这么跳下去了。

五月二十三日上午九时三十分,怀化火车站。

祝童换了身行头,西服革履器宇轩昂,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

司机打开后备箱,将一个黑色皮箱拿出来,殷勤的目送祝童走进检票口。

从凤凰城到怀化,祝童用了整整九个小时才走完这一百公里。

开始的三十公里完全是沿着公路步行。天快亮时,祝童从路边的一个饭店门前偷了一辆摩托,才在九点之前赶到怀化火车站。

那辆摩托车被祝童以二百元的价钱卖给了一个收赃者,现在大概正在某个修理部的后院被改头换面。祝童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等这件事过去,再回去登门做出补偿了。

十点整,从怀化开往上海的快速列车正点开出。

如果不晚点的话,这次列车将在二十四日中午之前到达上海。

祝童所在的硬卧车厢空荡荡的,只有十几个乘客。祝童在上铺,中铺没有人,下铺坐着一个衣着干净的老者。对面的铺位差不多,中铺空着,上铺是个大学生摸样的年轻人,下铺上是一个带着半大孩子的中年妇女。

怀化虽然是始发站,大部分铺位都被留给了吉首、张家界和省城长沙。

祝童从票贩子那里拿到的就是一张到长沙的票,不过没关系,只要肯出钱那都是小问题,软卧车厢肯定有空位。那价钱,比飞机票还高出一截。

祝童从皮箱里拿出不锈钢茶杯,沏上杯热茶,与老者攀随意谈着,时不时逗弄那个不太可爱的男孩。孩子有点淘气,上车后后哭闹了一阵,后来就不停的吃东西,果皮乱丢,把老者放在茶几上的茶杯都碰倒了。

中年妇女不停地替孩子道歉,就是不舍得约束一下孩子的行为。

十一点半左右,列车停靠在吉首火车站。

祝童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他不该乘火车,而应该从怀化做大巴或别的交通工具。站台上有几个便衣,很仔细的查看着每一位上火车的乘客。有两个,随着乘客登上了列车。

凤凰城位于怀化与吉首之间,祝童之所以选择在怀化上车,主要原因是他要做出躲进大山深处的假象。

可是现在,从对手的布置能看出,这次开往上海的列车似乎成了重点监控的对象。

随着旅客的增多,车厢里热闹起来。

夹杂在旅客中的两个举止证明,祝童确实做了件蠢事。他们关注的重点是三十岁以下、二十岁以上的男性,尤其是这个范围内的男性单身乘客。

祝童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男孩,男孩一把抓过去,却怎么也撕不开巧克力表面的铝箔包装。

祝童把他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揭下包装,露出里面的褐色巧克力板。男孩抓住祝童的手就向嘴里送,祝童用湘西话责备了他一句,这是现学现卖,刚从中年妇人那里偷来的。

男孩立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放声大哭起来,惹得包括那两个便衣在内的众人侧目。

祝童在男孩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暗地里,揽在男孩肋下的手轻轻弹动,同时掰下一块巧克力塞进男孩嘴里。不了解的话,谁都会认为这个面貌朴实的男人是男孩的父亲。

便衣走到祝童面前,将躺在上铺听音乐的大学生叫下来,检查他的身份证。

他们没有理会祝童,也没有要求老者与中年妇人出示身份证,看完就到下一个格子里去了。

中年妇人示意男孩过去,祝童笑着说没关系,继续一点点的喂男孩巧克力,一直喂了三块,直到两个便衣离开这节车厢。

他还没意识到任强的身份已经不安全了,只是凭本能做出这个降低风险的举动。他看到,便衣将每个检查过的身份证都进行了很详细的登记,任强这个身份曾在凤凰城跳岩旁敏感的酒吧出现过,如果被对比审查的话,有一定的风险。

列车在吉首停留了整整十五分钟,比正点开车的时间晚十分钟才缓缓启动。

祝童从窗口注视着两个便衣走向出站口的背影,刚松了口气,却与另一个人的眼睛碰撞在一起。

那是烟子,她站在出站口外面。

祝童连忙收回目光,心里暗叫糟糕:烟子很可能认出他了!

虽然只有短短半秒钟的交流,但是列车才刚刚启动,烟子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烟子熟悉祝童的每一个特征,知道他改头换面的本事。

他探头看看,烟子正奔向车尾,她要上车!烟子身边还有两个人,那两个便衣正在打电话。

祝童把男孩交到中年妇人手里,起身走向列车联结处。

列车乘务员刚打开卫生间的门,祝童迅速的钻进去,锁上门。

这次火车不能坐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到达下一站张家界还有两个小时,烟子与大火轮厮混过几天,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人正是神钩王寒的弟子,王天王地。

祝童不认为自己能安然度过这两小时。王天王地是两个不要命的愣头青,莽汉子。神钩王寒与大火轮已然废在自己手里了,他们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

祝童推开卫生间的车窗,列车刚使出车站,正在加速,外面是吉首市区的街景。

祝童计算着烟子上车的时间,估计她已经进入车厢,正在向这里赶来,不再迟疑,身体蜷曲成一团,从车窗上部狭小的空隙内翻出车外,手一松,轻巧的落在道基上。

吉首的绿化不错,正午时分,附近没什么人。

祝童随着列车奔跑了几步卸去冲进,闪身钻进路基旁的树丛,俯下身趴在地上,等列车离开视线才站起来。

火车是不能坐了,最好的选择只有乘飞机了。

吉首没有飞机场,最近的机场是怀化芷江机场和张家界荷花机场,很明显,这两个地方都不安全。

祝童遛下铁道,走上大街,招手叫过一辆的士;道:“去车站。”

列车上,烟子坐到祝童曾经的座位上,问那个老者:“刚才那位先生呢?”

“他去餐车吃饭了。”老者指指餐车,与祝童消失的方向真好相反。

“你骗人,叔叔去那边。”男孩的嘴角还有巧克力的痕迹,他一直在盼望祝童快点回来。

烟子狠狠的盯着老者,骂了句,匆匆向卫生间方向奔去。

老者喝了口茶,对中年妇人说:“这个孩子很聪明,可是,如果不好好管教的话,你会后悔的。”

妇人不愿意了,撅起嘴道:“后悔也是我们家的事。”

“我会看相,他的相貌正在朝孤凉怨毒方向转变,将来会害死你和你们家所有的人。”老者板起脸;“他太任性了,现在开始管教,已经有点晚了。”

妇人脸色大变,老者提起自己的行李向餐车方向走去。

吉首并不大,几分钟之后,的士就停在车站广场上。

祝童付钱下车,走了十几米,上了另一部的士,这次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商业区。

从第四辆的士司机嘴里,祝童打听到了自己希望知道的信息,第五辆的士将他载到一个二手车交易市场门前。

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即离开吉首,烟子很快就能搞清楚祝童已经不在火车上了,他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小时。唯一的选择就是卖一辆汽车,二手车是最佳选择。

半小时后,祝童开着一辆八成新的越野车离开了交易市场。他没有时间讨价还价,二十万买一辆这般成色的有牌照的进口越野车不算贵,而是便宜。

谁都知道便宜没好货,可这辆车的质量真还就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牌照,二十万的价钱,能买到的是一辆只能在吉首本地跑的走私车。将来可能遇到的诸如审车过户之类的问题,不在祝童考虑的范围之内。

二十三日夜二十点整,越野车驶进武汉天河国际机场的停车场。

祝童从吉首上直接上高速,幸亏发达的高速网络纵横湘鄂大地,六百多公里的距离,祝童用了不到七个小时。如果算上在市内浪费的时间的话,越野车在高速上的平均时速大概在一百三十公里左右。

祝童停好车,将钥匙丢在车下,今后,这辆车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在路上就打电话定好了国航二十二点四十分飞往上海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祝童计划在机场吃点东西,顺便买个提包与几件旅行用品。毕竟,没有谁会空着两只手出门,那样太显眼了。

祝童脱下西装搭在手臂上,随在一群从大巴上下来人中间走进第二航站楼。

这个时间,候机区内的旅客不算很多,几个登机口都空着,换登机牌的窗口只有几个人。

祝童随意观察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大巴上下来的客人涌向换牌窗口,他决定先去吃点东西。

餐饮区的右侧有家西餐厅,祝童要了份套餐,吃完看看手表,二十时三十分,这顿饭用去半小时。

走出餐饮区,祝童正考虑是先换登机牌还是先买行李,

祝童眼睛在换牌窗口一扫,迟疑了。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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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行路难(下)

(恭贺新禧,各位书友新年大吉,财源滚滚。红包拿来……)

还是那几个人!祝童刚进来时他们就在换牌窗口附近晃悠,大巴上的旅客已经换完登机牌散开了,他们还在那里!

为什么?一定有原因,候机大厅里的座位大多空着呢,他们也不累?

大厅内的音响系统传来找人的声音,一位姓穆的先生提醒一位李小姐,开往北京的某次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请李小姐尽快赶到七号登机口汇合。

穆——木;李小姐……李想;北京,北方;七号登机口,七点方向——危险,尽快离开!

祝童脑子“嗡”的一声,这是另一种雁过留声,有人在提醒他,已经暴露了,马上跑路。

谁发出的这个信息?自己哪里露出马脚了?任强,一定是这个身份出问题了。警察不可能封锁住每个机场,他定机票用的是任强的身份证……可是……知道这个身份的只有四个人,他们不可能出卖他。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祝童让自己冷静下来,观察一下周围,他所处位置在候机区大厅的中间。他不敢冒失,也不敢停下,而是不经意的缓缓改变方向,走向登机口。

三个人跑进大厅,祝童一眼看出带头那个年轻人正是王文远。

祝童如今是标准的惊弓之鸟,不能出一点意外。他知道,如果刚才没被注意的话,是因为也许存在的监控者们认为自己与大巴上的人是一路的。看到王文远,他现在要做的是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离开候机楼,坐上越野车,迅速离开这里。

他走到一个窗口,与里面年轻的小姐交谈几句,然后转身走向餐饮区。

这番做作,很像有什么东西忘到餐厅里了。

还好,王文远并没有注意到祝童,他第一时间赶到换牌窗口。

祝童从餐饮区出去,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回到停车场,找到越野车,探头向下看,钥匙呢?他刚才明明丢到右前轮下了,可现在,那里干净的就如教堂里的圣坛。

祝童按在地上的手微微震动,有人在快速接近,并且不是一个人。

祝童心头的一丝侥幸彻底消失了,他矮身钻进越野车下,手脚并用,狼狈之极的在一辆辆或高或低的汽车底盘下窜行。

越野车方向人声嘈杂,他们已经确定了目标。

两辆警车拉着警笛冲进来,封住前后两个出口。

要命的是,停车场周围原本昏暗的灯柱忽然像打了鸡血一般,雪白锃亮,将偌大的停车场照得亮入白昼。还好,武汉天河的停车场设计的比较变态,车位之间种了不少花草树木,面积够大,暂时还算安全。

祝童在躲在一辆黑色房车下,距离出口不到二十米,警车就在他的眼前。

一辆银白色商务车驶到出口,警察拦住这辆车。车门打开,迈出双骨肉匀亭,白皙娇嫩的美腿,一个女子走下来,腻声腻气的说:“帅哥,出什么事了?”

“执行公务,请打开后备箱,接受检查。”门口有四位警官,其中三个走上来,对车内外进行仔细的检查。

这个声音耳熟……是尹石丽。

祝童知道她在为自己创造机会,以尹石丽的本事,也一定能创造出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

“我来送老公,他可是个大人物,这次去北京……帅哥,那里只是一些女人用的小东西,莫非你也有兴趣看?放心,我就是吸毒也不会这般不小心,放到身边让人抓现行。我晓得轻重的,你们唐局经常到我们家打牌……”

尹石丽杂七杂八的挥洒着**汤,三个警官固然坚强,却也不自觉的分了点心。

祝童抓住一丝空挡,钻进商务车底盘,瞬间,从另一侧开启的车门上钻进车内。

尹石丽感觉到了,娇笑的点一下面前的警官:“查完了,改天联系啊,帅哥。”

商务车离开出口,尹石丽还不忘冲外面飞个媚眼。

祝童躺在后侧座位下,那个帅哥的面孔从眼前滑过……确实比较帅。这样的帅哥,做警官可惜了。

“起来吧,现在安全了。”商务车驶上机场高速,尹石丽招呼祝童爬起来;“真够险的,也不带个手机?太小心了吧。”

“带手机更危险。”祝童自嘲的笑笑:“谢谢尹大姐了。”

“叫我小丽,你不是让我去上海找你吗?嘻嘻,我就要去了。”

“现在吗?”祝童思量,从武汉开车去上海,虽然累点,明显下午大概能到。

“趴下,要下路了。”尹石丽摆出搔首弄姿的架势。

祝童又一次躲进后排座位下,商务车出了收费站,尹石丽没让他起来,而是说:“你再委屈一会儿,这一段有监控。等出了武汉才算真正安全。”

看祝童没说话,尹石丽又道:“我们现在去哪?”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谁让你来接应我的。”祝童反问。

尹石丽驾车在武汉街头随意穿行,绘声绘色地说道:“是烟子,她在吉首飞车被人看到了。后来发现烟子正带人赶往武汉。羽玄真人联系我,让我注意一下武汉警方有什么动静。结果就发现他们在向机场集中警力。后来我就赶到机场,可找不到你。是羽玄真人教我用那个广播提醒你。我请一个色鬼去发了那个消息,嘻嘻,没想到还真管用。我们现在上高速,去上海,还是先吃点东西?”

祝童摇摇头道:“那条路不通了,从武汉到上海,公路、铁路、飞机都有人盯着。就是你和这辆车,不出两个小时,一定会被人注意到。高速上布满监控,我们上了高速等于进了一张大网。”

尹石丽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笑道:“祝师兄,你这次捅到马蜂窝了,人家下了好大的本钱啊。”

“向北,去开封,五百公里,明天早晨之前就能到。井池雪美小姐正在开封考察,她有一架私人飞机。”祝童嘴角浮起笑纹。

王文远追来了,这次,不给他多转几圈,碰点石头,有点说不过去。

祝童抓过尹石丽的坤包,从里面拿出精美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用英文道:

“雷曼先生吗?我是您的医生……有点小意外,不,您的行程不需要调整……雷曼先生请听我说,需要调整的是您的表达方式,我们有个更好更有效的选择……”

接着,祝童又拨通井池雪美的电话,依旧用英语说了一通。

尹石丽听不懂英语,等祝童放下电话才问:“你不是真的要做那个日本千金的私人飞机去上海吧?”

“为什么不呢?现在是五月二十三日二十二时四十五分,我还有三十六个小时,时间还算富裕。”

“三十六个小时还算富裕?祝师兄,我们是在向北走,上海在东南啊。”尹石丽忍不住回头看,惊道:“你是谁?”

“不认识了?”祝童笑道,敏捷地跳到前排座位上。

尹石丽看到的是个中年人,额头堆满皱纹、唇上须有整齐的胡须,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眼睛竟然咪成一条缝。可是,就在几分钟之前,祝童脸上没有胡子啊。

王文远没有去停车场,而是走进机场监控室。

他调出大厅半小时之内的画面,仔细查观察着。

很快,他就找到了易容后的祝童。接着,顺着祝童离开的道路一直追踪到停车场。

王文远将一副还算清晰的截图传递给下面盘查的警方人员,紧接着调出停车门口的监控。

尹石丽的商务车开始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这个时间段里,出入停车场的车有几十辆。

接下来的搜索行动没有发现祝童的踪迹,倒是找到了一个偷车贼,正是他,捡到了祝童那辆越野车的钥匙,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被惊动了。

王文远马上到停车场亲自审问偷车贼。

要说贼有贼道是有道理的,偷车贼躲避的地方在与祝童相距不远,他看到了祝童遛上尹石丽的白色商务车,并且很痛快的交代了。

如此一番折腾,等确定白色商务车的信息,查到那辆车已经开上北上的高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王文远迷惑了,从高速收费站的监控上看,驾驶者是个中年司机,而原来开车的那个妖艳女子,不见了。这辆车属于一家酒店,主人说,车借给一个叫尹石丽的朋友了。他刚才还接到尹石丽的电话,说要去北京一趟,车要过几天再还。

难道祝童不是急着赶回上海?他已经换乘另外一辆车已经上路了?还是再次易容后坐上了开往上海的大巴或火车?

王文远权限有限,能调动指挥的警力也有限,一旦判断有误,也许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将白色商务车进出高速收费站的录像一帧帧慢放着,仔细观察中年司机,终于发现了疑点。是眼神,他的眼睛深处隐隐透出的狡黠和嘲弄。

王文远断定,这个人正是祝童。

确定了目标,王文远不再有丝毫的迟疑,跳上一辆警车就追了出去。

路上,他通知各路人马,向京珠高速汇合。并让通讯小组联系沿途各个高速交警,密切注意一辆武汉牌照的白色商务车,一旦发现,马上扣留。

即使这样,王文远心里的疑惑已然没有丝毫的减轻,祝童向北方走是什么意思?他应该去上海才正常。况且,他没有换车。以王文远对祝童的理解,他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其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他现在迫切的想尽快抓住这个讨厌的江湖骗子,以向叶儿证明,她的选择是错误的。

别的,暂时都不必考虑。

通讯组传来消息,已经联系上沿途高速交警,他们都答应配合。

另外,通讯组追踪到尹石丽的手机,确定手机的位置与那辆车的GPS信号重合。

通讯组还发现,一小时之前,这部手机拨打了一个远在美国的号码和一个属于外资企业驻上海办事处的手机号码,第一次通话时间三分钟,第二次通话时间两分三十秒,内容不祥。

通讯组最后确定,那家外资企业的名字是井池财团。

王文远脑子闪出四个字:井池财团。井池雪美小姐带领的考察小组正在开封考察,祝童不是去北京,他的目的地是开封!

凌晨四点,王文远再次得到消息,河南高速交警在黄河大桥上拦截住了那辆白色商务车,人和车已经扣留。

车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并不是尹石丽,他们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妻。

据他们说,这辆车不是他们的,是一个朋友叫尹石丽的武汉朋友委托他们开到北京去。

交接地点在高速路上的信阳服务区。

他们不知道尹石丽到现在的位置,交车时,只有尹石丽一个人,没有什么老头。

信阳服务站内加油站的人证明,他们交车时,车上确实只有尹石丽一个人。

因为,这个女人特别的迷人。

这个时候,王文远正在新郑国际机场,井池雪美小姐的私人飞机樱花号就停在新郑国际机场的停机坪上。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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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时间的味道(上)

五月二十四日清晨六点,重庆江城医院后的江岸上。

江小鱼拖着疲惫的步伐从水中冒出来,他一身黑色水靠,脸上的伤疤纠微微颤动着。

过去的一夜,他亲手干掉了两个来自墨西哥贩毒集团的杀手,并把他们沉尸江底。

只是,跑了一个。

江小鱼一向小心,特别是在这个阶段,杀人这样的事能不出手的绝对不会参与,不得不出手的时候,绝对不会让第三者知道。

那三个来自北美的杀手体格强壮受过专业训练,装备齐全生命力及其顽强。溜掉的那个身中三刀,却还是被两个南方人救走了。

江小鱼知道,这三个人一定从得到了确切情报,他们还拿着他的照片到处打听。

从得到这个消息的那刻起,江小鱼就没有退路了。他必须出面,要不然,自己早晚会被他们害死。

江小鱼从岸边的石缝里翻出个破皮包,换上一身棒棒的衣服,走上江岸大堤。

他摸出个手机,拨通烟子的号码:“你现在哪里?”

“哥哥,我找到他了,他……”

“死丫头,你有完没完!马上回来,家里出事了。”江小鱼低吼道:“烟子,为了个臭男人,是不是要让清洋家跟着你沉江!他已经把杀手引到重庆了,你再追下去,江家村会失火的。”

“可是父亲……”

“别管那个老不死的,听他的话,你和江家死无葬身之地。”

江小鱼愤愤的掐断电话,拐进一条巷子。

巷子深处有一间出租屋,昏暗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崭新的大床,床上躺着那个猫一样的女子。

她盖着单薄的浴巾,露出两条雪白的长腿。

江小鱼带着满身的腥味闯进房间,踢上门,撕开自己的衣服扑到大床上。

五月二十四日上午十时整,开封龙亭。

潘杨湖内碧波荡漾,一艘高大的双层龙舟在湖面上飘荡。

井池雪美小姐与几位官员摸样的人坐在龙舟二层,伴着湖光山色,气氛融洽的交流着。

今天,井池雪美小姐身边多了位迷人的小姐,也许是位女士。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柔媚味道,参加商谈的官员们都禁不住被她吸引,兴致越发高了几分。

井池财团的名声一向不错,他们在上海乃至东南沿海有多项成功的投资案例。井池雪美小姐更是社交场上一颗明星级的风云人物。

对于开封与参加谈判的官员来说,与井池财团的商务谈判可算是一桩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

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井池雪美小姐已经敲定了两家合资公司的框架。

一家是电子公司,一家是制药公司;井池财团承诺投资二十亿人民币,并答应以土地入股的条件,给予合作者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按照市值,这两块土地的价值还不到这些股份的一半。

因为都属于国家政策鼓励、地方政府财政支持的高科技企业;如果井池雪美小姐稍有不满的话,这两块土地完全可以奉送。

可以想见的是,谁得到了这两块土地,也就成为了井池财团的合资方,立即就会成为一个身家不菲富豪。虽然那两块地如今还属于开发区,但政府不可能成为合资的一方。

为了合资公司股权的归属,势必会有一番较量。在坐的以及将要来的出席签约仪式的官员中,很有些人已经开始谋划了。

井池雪美小姐手里还有两块更大的蛋糕,樱花银行与樱花保险公司。

井池雪美小姐提出,为了方便两家合资公司的运营,申请在开封设立樱花银行的分行以及樱花保险公司的分公司。并且,井池雪美小姐还暗示,这两家企业也可以考虑合资。

在中国,外资银行或保险公司多集中在北京上海广州,或一些沿海城市,在内陆城市扎根的很少见。对于开封来说,井池财团的进入本身既是一件提升城市形象的大好事,对本地的经济和税收又有莫大的好处。

如果再引进井池财团的金融机构,更是一件锦上添花的大好事。

对于有资格与这两家金融机构的合作伙伴来说,意义与利益更是大的不可估量。只不过,那是另一个层次的问题,开封本地没有适合与井池财团合作的金融机构,基本上只有喝汤的份。

从井池雪美小姐一行抵达开封的第一天起,她就毫不掩饰对龙亭的喜爱,可是说是酷爱。不论谈判又多忙,每天都要抽空到龙亭转一圈。

她多次暗示,如果能在如此的美景内或附近修建一座别墅,将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言外之意,如果这个愿望不能得到满足,将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龙亭属于重点保护文物,没人敢批准在景区范围内或附近修建别墅。但是,对停在龙亭水面的游船却没什么具体规定。

地方政府为了满足井池雪美的愿望,以最快的速度设计了一艘超级龙舟赠送给井池雪美小姐。现在这艘只是样品,正品比这艘要大一倍,上下三层,长三十米,宽八米,里面的装饰更奢华,那将是一座水上别墅。

同时赠与的,还有荣誉市民的金钥匙。

今天,两位地方主官亲自出面接见井池雪美小姐,省政府的领导也将派人到场。

十一点整,这里将举行一个合资公司的签约仪式,领导们将把这艘特别打造的龙舟赠与井池雪美小姐。

所以,今天得龙亭封园一天,周围布置了三层的警力。

王文远赶到龙亭时,遇到的正是这样的情况,他已经在外面等了整整两个小时。

期间,王文远用尽手段,要求本地同一系统的同行出面通融,甚至把电话打到了北京,依旧没能踏进龙亭半步。

此时,借助专业监控设备,他能从两百米的距离外看到龙舟上的情况。

井池雪美小姐身边的那个女子正是尹石丽,祝童似乎消失了,据本地同行的消息,确实有一位中年人与尹石丽同时到达,可是那个人一直呆在龙舟下层,与井池雪美小姐的随行人员混在一起。

同一时间,上海浦东,望海医院。

夏洁正和苏娟商量辞退的这批医生护士的补偿事宜,忽然接到董事长秘书西蕾娅小姐的电话,请她马上赶到到十三楼。

夏洁奇怪,祝童走后,西蕾娅小姐负责配合曲老亿对望海医院十层以上的改造工作,这个时候请她去有什么要紧事?

但是,西蕾娅小姐的语气很坚决,也很奇怪。夏洁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对苏娟歉然一笑,匆匆走向电梯。

西蕾娅小姐早在电梯外侯着了,引着西蕾娅来到十三层中间。

因为西方人忌讳十三这个数字,十三层曾经是医院的监控中心和网络信息中心。如今,这里将被装修成一个运动区。因为时间紧,设备还没有被拆掉。

夏洁走进的,就是原来的网络信息中心的办公室。

郑书榕坐在外间,夏洁和他打个招呼走进内间机房。

“董事长,你回来了?”她惊讶的看到,范老正神情严肃的坐在电脑前看什么东西,而在范老身后的,正是消失了二十几天的祝童。

“夏姐,范老要去北京,麻烦您准备一下,亲自陪范老走一趟。”祝童含笑对夏洁说。

“现在吗?”

“对,越快越好。急救车就在停车场,你们马上出发。你和郑医生要保证范老的安全。”祝童叫郑书榕进来,交代道:“如果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些东西不能扩散出去。”范老抬起头,厉声道。

“我不能保证。”祝童扶着范老的手臂蹲下身体;“如果情况变得很糟糕,它们将分批出现在网络上。”

“影响太坏了,你负担不起严重的后果。这是惊天大案,处理起来需要讲究时间。”

“可是,我已经无路可退了。”祝童将一个移动硬盘取下来,放进一个黑色提包交给郑书榕。

“范老,它不是病,是滋生在共和国肌体上的毒瘤。不早下决断切除,只要它存在一天,就不会停止向外分泌毒素。”祝童诚恳的对范老说;“如果只为自保,我完全有另外的办法,比如说拿着它去找某些人谈条件,比如对外放出一点,让他们有所顾及知难而退。可是,我没有那么做。”

“好一副油嘴滑舌。”范老板着脸,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欣慰。

“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桃花潭水’已经变成一个漩涡,请您心里有数。”走到电梯前,祝童又道。

“‘桃花潭水’,你做什么了?”范老停下脚步,他知道那潭水的深浅。

“一个来自美国的参议员对谭千炽先生的遭遇很关注,他希望谭千炽的基本人权受到尊重。”

“美国参议员,是不是那个雷曼。”

“您老的消息很灵通。”祝童笑道。

“年轻人,不要玩火啊。”

“雷曼先生有关注的理由,谭千炽有绿卡。”

“我刚才的话是,你不要玩火。”范老重复一遍,转身走向电梯。

夏洁竖起大拇指,冲祝童摇三摇。

“对了夏姐,我有余总的一些小道消息,您有兴趣吗?”

“余总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夏洁在祝童肩膀使劲一掐,缩身闪进电梯。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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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时间的味道(下)

开封龙亭。

十时三十分,一个车队驶进龙亭,省政府的领导到了。

十时四十分,刑贵金经过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赶到开封,与王文远汇合。

按照级别,刑贵金比李颂汉高出半级,有随时要求面见里龙舟上的最高领导权利。可是规定并非法律,安保人员进去通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更别提回话了。

刑贵金再三要求从王文远确定,祝童就在龙舟上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才越级打电话给某个神秘的办公室。

十一时整,龙亭内的仪式隆重开始了,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人准备来配合他们抓捕“神医李想”。

刑贵金不是王文远,他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头,周围的人好像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都在装糊涂。

他的感觉是对的,一种很微妙的博弈正在某个他能感觉到但看不到层面上进行。

一个相当级别的官员出席与井池雪美小姐这样的富豪有关的仪式是相当谨慎的。

井池雪美小姐派出的工作小组半年前就开始与本地政府接触,对井池财团的调查从那时就开始了。与井池雪美小姐有关的资料,早就被送到了相关领导的面前。他们知道井池雪美小姐与“神医李想”之间关系,也知道刑贵金一行要求进去抓捕“神医李想”这件事的些许内幕。

装糊涂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表示他们无意参与那场较量,不准备帮助任何一方。

刑贵金感觉到了,王文远却是真糊涂。

他眼看着里面的仪式从开始到结束,眼看着龙舟上那场简单而隆重的酒会,急得两眼通红。

十二点,签约仪式顺利结束,里面的官员分批次乘车离开龙亭。

十二时十分,井池雪美小姐一行登上政府方面为他们准备的豪华的车队,在前后警车护卫,大摇大摆的从刑贵金和王文远面前经过,向城外驶去。

“怎么办?再不抓就来不及了。”王文远着急的说。

“跟上去。”刑贵金没有正面回答,匆匆上车。

王文远跳上车,两辆车紧紧的跟着前面的车队,出城。

抓是不现实的,他们两个组不过区区十个人,如今在开封的才六个人。以现在的实力去拦截搜查一个地方政府欢送贵宾的车队,如果抓住了还好,抓不住“神医李想”马上就是一场。

刑贵金与王文远都很清楚他们的行动缺乏法律支持;如果捅出大娄子的话,没有人会替他们说话或承担责任。

十三时二十分,车队进入新郑国际机场,井池雪美小姐一行从特别通道进入机场,旋即登上“樱花号”私人飞机。

王文远连忙去查询“樱花号”的飞行申请,惊讶的发现,它的目的地不是上海也不是东京或京都,而是张家界荷花机场。

刑贵金从另一个渠道也得到同样的信息,井池雪美小姐累了,她安排了一次短期休假,去湘西凤凰城小住三天。开封市已派出一个随行小组,负责井池雪美小姐在湘西凤凰城的安保工作。

王文远得到了井池雪美小姐一行进入进场的监控录像,他又一次看到了尹石丽和祝童的身影,遗憾的是,中年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十四时整,王文远和刑贵金目送“樱花号”冲出跑道飞上天空。

他们对视一眼,匆匆钻进汽车,尽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湘西。这里,没有合适的航班供他们乘坐。

王文远心里充满的挫折感,从二十三日凌晨祝童潜入陈家客栈袭击三个**到现在,整整三十八个小时的时间,王文远一直追在祝童后面,行程接近两千公里,动用的警力超过一百人,现在却要回头再去湘西。

三十八个小时,王文远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现在困了,可就是睡不着,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两辆警车在高速上狂奔,速度早已超过最高限速。

王文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脑子里一遍遍回忆着,猛然坐起来叫道:“他不在飞机上,他现在一定在上海。”

王文远拨通一个电话,让通讯组查询一些资料。

十分钟后,信息反馈过来。

王文远马上联系刑贵金,说:“我要求马上去上海,现在是五月二十四日,今天下午……也就是一个小时后,雷曼参议员将抵达上海。李想一定会去见雷曼。”

“你不是说过,雷曼先生明天才到吗?”

“是今天,我刚查过,雷曼先生突然改变行程,他提前一天到了。我们都被骗了,他根本就没去开封……那两个人,就是信阳的那两个人,他们根本就不是尹石丽的朋友。他们得到了一笔钱,在服务区外交给了李想另一辆车。从那时起,他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一定是这样,今天上午他已经到上海了。”

“那个中年人是怎么回事?”刑贵金问道。

“那时障眼法,他故意弄出个这样的形象引**我们上当。他和井池雪美小姐关系密切,一定早就考虑好了。那个人……该死的,他叫池田一雄,是井池财团的副总裁。难怪这里的人怪怪的,他们已经调查过,确认井池雪美小姐的随行人员中没有‘神医李想’。可是,他们应该当时就把消息通报给我们。”

刑贵金没说话,电话那端传出一阵忙音。

王文远打开笔记,连上网络。

三十八个小时,他的时间与注意力都被祝童吸引了,根本没时间关注另一个世界的动向。

进入一个新闻网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不起眼的消息: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昨日启程赴上海某医院治病,在洛杉矶机场,雷曼参议员就某些对手的质疑与攻击接受了CNN的专访。雷曼参议员表示,此去上海不只是为了健康原因,虽然雷曼先生认为中医是神秘而有效的治疗人类疾病的手段之一。雷曼先生透露,他去上海的真正原因是对一件正在发生的事件表达关注。那是一件与美国公民泰勒先生有关的、严重的侵犯**的事件。雷曼先生之所以突然改变行程安排提前一天启程去上海,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希望能尽快赶到上海寻求见到泰勒先生,表达美国政府对泰勒先生的爱与关切。

雷曼先生还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一对正在美国避难的孤助无援的**的故事。那个丈夫与父亲,现在也已经与泰勒先生一样,**正遭到严重侵害。

CNN同时配发了泰勒先生的个人资料,首先他是一位在美国拥有五亿资产的富豪,是一位华裔,目前拥有美国的永久居留权,入籍事宜正在办理中。其次,泰勒先生目前正被中国政府非法关押,他不能见律师,不能给家人打电话。雷曼参议员接到了泰勒先生的美国律师的求助,目前正在试图用自己的影响施加压力,让泰勒先生能尽早得到会见律师和保释的权利。

至于雷曼先生说的那对**,CNN似乎并没有相应的准备;只是给出了一个姓氏:龙。

CNN表示会尽快与她们取得联系。

GNN还宣布,对于这件事,他们将派出若干个精干小组追踪报道。

泰勒先生是谁?那对龙姓**是什么人?雷曼是美国参议员,有什么权利跑到中国指手画脚?

几个论坛上开始出现以类似标题的帖子,有人开始介绍泰勒先生的真正身份,谭千炽,并指出雷曼参议员嘴里的龙姓**并就是“亿哥”的夫人与儿子。

“桃花潭水”浮出水面,并很自然的被与之前被炒得火热的“罗亿亿”“虎踞盘龙”“龙家天下”事件联系起来,形成一股更大的激流。因为,罗亿亿太太和儿子在美国并非避难,而是留学;龙家在美国的资产被爆出,管理者与所有人正是罗亿亿的夫人。

所有人都在质问:美国,为什么会成为**的黑钱的藏身地?

王文远恍然大悟,怪不得刑贵金出面都碰到了软钉子,十个小时前,一颗已经震撼弹引爆了!

祝童带着他东跑西颠南征北战的,根本就是在耍着他玩儿分散注意力。该做的,他已经准备好了,并且准备了不只一套方案。

现在,随着雷曼参议员的正式登场,事情已经有了本质的变化。

可以预见的是,一场声讨**与美国的力量正在凝聚,很可能将演变为一场与民族尊严与反腐倡廉有关的疾风骤雨。

王文远此刻的感觉极其复杂,一方面不甘心就此承认失败,内心深处,却不得不佩服祝童的心机、手段与那股若隐若现的浩然正气。也许,他真的斗不过这个骗子?

刑贵金打来电话,只说了短短几个字:“行动取消,人员就地解散。”

就地解散!王文远加入这个小组之前没有得到**海的许可,现在,他还有脸回去吗?

王文远的仰天长叹,一拳砸在车窗上。

幸亏这辆警车配置比较高,玻璃都是防弹的……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五月二十四日,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乘坐的航班安全降落。

与前几次不同,雷曼先生的随行人员中只有一个安保人员、一位私人助理、一位私人顾问,两个私人秘书,却多了两组媒体记者。

前来迎接雷曼先生只有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的官员,因为这次行程是私人原因,上海市府没有人出现。

雷曼先生在浦东机场表现的很低调,他拒绝接受当地的媒体采访,并傲慢的表示,他们不值得信任。

值得一提的是,望海医院董事长秘书西蕾娅小姐高调出现在机场,她给雷曼先生献上一束鲜花,并引导着雷曼先生登上一辆黑色房车,疾驰而去。

没有人有兴趣追踪这辆汽车的去向,雷曼先生是来看病的。他已经表示过,在上海,他相信的医生只有“神医李想”

大家还知道,“神医李想”现在不在上海,那个幸运的年轻人正被卷入一场可怕的是非之中。雷曼先生能否见到他相信的医生,很值得怀疑。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雷曼此行的目的,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专门来看“神医李想”的笑话的。

大家都还记得,不久之前在日本,两个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事情。

这个时候,祝童正在范西邻乘坐同一辆白色轿车进入水上人家。

汽车驶近修缮中的佛堂,远远的能看到田旭阳田公子正在草坪上打太极拳。

轮椅……没有了,田公子现在的气色很好,似乎再也用不着那东西了。

“田公子恢复得不错。”范西邻停下车,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主要是心情不错。”祝童也没有开门,附和道。

田公子的心情看来真的不错,他看到范西邻的车,收起架势走过来。

“看来,我没得选择了?”范西邻道。

“没人勉强你。我一向很尊重您和De。”祝童伸出手;“我需要你这样的朋友,东海投资需要您这样的朋友。”

“老头子都被你忽悠到**去了,我还能说别的吗?”范西邻苦笑着,握住祝童的手,道;“De认为你是个豪杰,她是对的。”

“De的身体还好吧?”祝童关切的问。

“承蒙关心,她的身体没问题,就是精神不太好。你知道,De一向很注意形象,现在五个月了,体型上免不了会有些变化。”

两人正说着废话,田旭阳走到了近处。

透过挡风玻璃,他首先看到的是范西邻,接着看到祝童,表情马上变得及其难看。

六、暴发户(上)

五月的上海难得有阳光灿烂的日子。O

此刻,一束阳光就如一个高明的魔术师,透过高级轿车的减速玻璃照在祝童的脸上,把那抹模糊的笑容支离破碎出暧昧、诡异、嘲弄、讥讽等丰富内容,甚至还有一丝温柔的怜悯。

怜悯,是田旭阳所熟悉的表情。

曾经,在面对一个不值得怜悯的可怜人时,他的脸上也会有一丝同样的表情。那些人需要同情、包容与一钱不值的怜悯。

“田公子的气色不错,很快就可以正常工作了。”祝童推开车门下车,一**坐到车头上。

范西邻从另一侧下来,眼光看向佛堂,那里有两个僧人。

精舍附近宛如一片世外桃源得小桥流水间,实木打造的长廊一直延伸到湖畔。

精舍的地基是露天铺装得厚实木地板,就连小路都用五色鹅卵石铺就,周围环绕精心挑选的假山奇石、竹林和名贵花草,以及价值不非的名贵古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田旭阳的脸色有点难看,这句话是对范西邻的。

“两天前。”范西邻淡然一笑,伸出两个手指;“我退出了,De那么喜欢佳雪花园,可惜她得不到了。”

“是因为他吗?”田旭阳指着祝童;“那只是个跳梁小丑,很快就会滚出上海滩。西邻,这是我们的世界。”他又转向祝童,;“我应该感谢你,没有你,福华造船……”

祝童没话,只是看着他。

田旭阳不由得闭嘴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再下去,才真的很像一个跳梁小丑。

“虽然还没分出胜负,可是我只能抱歉。家父去北京了,田公子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范西邻与祝童并排坐在车头上,表情很值得玩味;“况且,我觉得没有田公子的上海滩,也不错。”

田旭阳本已苦涩心情笼上一层厚重的阴霾。

范西邻这个时候忽然退出并站到祝童那边,对他心理打击是巨大的。

“李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田旭阳很快调整好心态,范西邻带来的打击还算不得致命。

“昨天。”祝童答道。

“你不该回来。”田旭阳。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我只知道我必须回来,听田公子成立了一个顾问团,前韩海船舶副总裁李正勋现在就住在佳雪花园。还听田公子手里忽然出现了一块福华造船需要的土地……我可以这么认为吗?田公子想重回旭阳集团,想接管福华造船。我对陈依颐小姐有过承诺,大家都知道‘神医李想’一诺千金,所以,我回来了。”

“你答应过依颐什么?”田旭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佳雪花园内并不只有李正勋,还有旭阳集团曾经的四大天王;那是田旭阳为复出而准备的班底。

招揽韩海船舶的李正勋是件很隐秘的事,因为福华造船,他需要一个内行做高参,况且,这个内行对“神医李想”充满仇恨。范西邻并不知情,但百里宵知道,田旭阳对祝童知道李正勋在上海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祝童眼睛深处的玩味表明,他对这个消息或者这个人很有点想法。

“你呢?”祝童指间旋转出龙星毫;“我本善良,但非圣贤,偶尔会有丧心病狂的时候,当有人想致我于死地的时候。田公子曾经是上海滩真正的大人物,交游广阔,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您能告我,那个想致我于死地人是谁吗?”

“不是某个人,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你在上海滩飞扬跋扈。”

“飞扬跋扈?”祝童看向范西邻;“我有吗?”

范西邻点点头,挑剔的目光注视了他一会儿,:“你虽然很低调,但在一些人眼里,你确实很不识相。这个城市有自己的规则,不喜欢暴发户;由其是你这样的外来者。”

“暴发户,没人对我过。”祝童故作伤感的嘟囔一句。

“那时因为你以前只是和医生。他们能容忍一个对他们有用的‘神医李想’,不能容忍一个在他们的地盘上抢食的‘白鸽李想’。”范西邻嘴角微翘,牵出一个暧昧的笑。

“‘白鸽李想’?什么意思?”祝童迷糊了。

“上海话里有句俚语是这么的:勿要放白鸽,意思是不要空话骗人。放白鸽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了吧?‘白鸽李想’的意思很复杂,但绝对没有尊敬的意思。”

“田公子,您能解释一下吗?”祝童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副迷糊样。田旭阳从他的眼睛深处看到了一丝冰冷的波动,但他并没有害怕,慢慢道:“鸽子,早晚要飞走的。”

“时间不多了,陈依颐小姐快到了。”祝童表,对“白鸽李想”的兴趣到此为止。他离开上海还不到一个月,竟然有人拿他的名字搞风搞雨,再问下去只能徒增烦恼。

这是个讲求实力的城市,等这件事结束后,想必再没人敢用类似的腔调什么了。

“我很为难,田公子,虽然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情,但还是很为难。理智告诉我,阻止您重出江湖最有效的办法是让您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可是,那有悖于我的……职业道德。您知道,我曾经是‘神医李想’。田公子,您有什么建议?我希望有更好的选择。”

田旭阳盯视着在祝童指间飞速旋转的龙星毫,心里阵阵发冷。

祝童的威胁很直接,田旭阳知道,这并非空言恐吓。在日本,“神医李想”曾把一个意志坚定的前FBI特工人变成了疯子,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知道是他干的。

“你不敢也不会那么做。”田旭阳硬挺着,语气冷漠而且傲慢;“付区长中午要来吃饭,他很清楚我的身体状况,对这里的斋饭很感兴趣。你现在不过是只落水狗,很多人都想踩上一脚。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应该想起一个词:识相。也许还能保全望海医院或者@图科技之中的一个。我忘了,‘神医李想’还是金石投资的副董事长,你最近一定没和‘万家生佛’联络过。他们就比较识相。”

祝童收起龙星毫,嘴角泛起笑纹,道:“你服我了,识相;是啊,我是应该识相一点。田公子,中午的饭局在哪里?佛堂……当然是画舫了。佛家精舍容不下那般俗气。这里是上海滩,有属于这里的游戏规则,我应该入乡随俗。”

完,祝童走向人工湖。停在另一边的画舫上,有几个穿白衣服的人在忙碌。田公子已经不需要医生和护士了,那些人是厨师。

“西邻,出什么事了?范老为什么去北京?”田旭阳从祝童身上收回目光,审视着范西邻。

“雷曼来上海了。王向帧前几天回到上海,调回了谭千炽的卷宗,是有新疑点,需要补充调查。他手下现在没几个人,牵头的是黄海。”范西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祝童身上。

到现在为止,他还有点犹豫。祝童实在是有点不得人心,明里暗里的对手太多了。他对将要掀起的风浪的力度信心不足,如果博弈的结果只是几个小鱼小虾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话,未来究竟怎么样还很难。

田旭阳揣摩到范西邻心里心思,:“我知道雷曼先生上飞机前在美国的表演,西邻不必太在意,谭千炽不敢乱讲话。他是个知道轻重的人。王向帧手里的证据并不充分,他最多在里面呆上三五年,出来还有一份富贵。如果乱讲话,才真是找死呢。西邻知道谭千炽身后站着谁,王向帧这一招算不得高明。”

“今天看新闻了吗?”范西邻忽然把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上。

“新闻?”田旭阳不在意地摇摇头;“雷曼的新闻很少,了条不起眼的消息。他是美国参议员,对中国的事三道四的,没人喜欢看。”

“田兄上次请雷曼站台是不是华夏给牵的线?”

“还能有谁?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田旭阳略微有点不安,范西邻起华夏时,表情有点怪异。

“来之前接到华夏的电话,提醒我注意舆论环境。田兄,他们的新闻不只是国内的报纸电视。我特意看了看,海外媒体报道了一件事很有意思,重庆龙家前天才站出来与‘亿哥’罗局长划清界限,昨天就被人爆出一份清单。好家伙,龙家仅在国内的房产的市值就超过了五亿,最值钱的他们在上海买的商铺。虽然清单的真实性有待检验,但龙家算是完了,他们经不起调查,龙家这些年真没少挣啊。”

田旭阳心里一惊,龙家的风波他也知道,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华夏那帮人消息灵通嗅觉敏锐,这个时候,不会无缘无故的提醒范西邻关注龙家的事。

“我们老了,田兄,也许该收手了马上会给范家生出个男丁,做个富家翁享受这个世界的精彩,也不错。”范西邻悠悠一叹。

“我还不老。”田旭阳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沉声道;“龙家是龙家,谭千炽是谭千炽,华夏那些人太小心了。”

“龙家和谭千炽看起来是两件不相干的事,可正在纠结成一个漩涡。华夏那些人的意思是,田兄很可能被卷进这个漩涡。不收手的话,他会把你搞成另一个‘亿哥’。那个时候,田家的资产……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对依颐的承诺。不错,他是个暴发户,如果把他逼急了,那些承诺随时可能失效。”

“西邻……”田旭阳瞪大双眼,他怎么也想不到范西邻会出这样一番话。

“旭阳集团无论在依颐手里还是你手里,都是田家的资产。田兄费尽心机想拿回集团掌控权,证明自己还在其次,是要对付他。云峰山上那尊佛,与田兄有多少干系?以前我知道你看不上他,现在呢?你付出了多少?我猜不会少于旭阳集团三成股份。对吗?”范西邻瞟向祝童。

田旭阳点点头:“我就是看不惯他,被一个瘪三骑在头上装疯卖傻的滋味……付出再多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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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暴发户(下)

“田兄想过没有,那尊佛跟前的香火虽盛,但这些年来很是发生了几件事,你可曾见过他替谁过话?”范西邻拿出一枚雪茄;“李先生刚才让我看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为重修云峰寺捐款的大施主。很意外的是,我不只看到了谭千炽和田兄的名字,还看到了龙家。看来,他们也在佛前烧过香,但是该倒霉时候没人出来话,谁也救不了龙家。”

“他有那东西!”田旭阳怒声道;“传素大师怎会如此不小心?”

“那是人家的事,我只关心结果。”范西邻燃起雪茄,深吸一口,轻轻摇摆着;“佛,当然喜欢跟前多几个抬轿子的。但是,抬轿子摔跤只能怪自己没看清路,佛是管不了这些俗事的。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有个很不好的感觉,田兄如果不放手的话,很可能会成为龙家和谭千炽的陪葬品。”

“西邻言重了。”田旭阳不确定范西邻的是感觉还是有了确切的消息。

“前几天我和你的感觉一样。当事者迷啊,执着于成败的人看不清眼前的坑。”范西邻长长的呼出一口浓烟;“龙家本来与这件事无关,他们和他们女婿罗局长可算是遇到一场无妄之灾。李先生没有直接去趟‘桃花潭水’,他利用罗局长牵扯龙家,进而操作出一个反腐倡廉的舆论氛围。在这样的氛围下,他才敢去趟‘桃花潭水’的浑水。并且,是用雷曼参议员出面,规格够高了吧?这样谋略与操作你我都做不到。民意滔天啊,在如今的资讯环境下,谁都要顾及三分。王向帧在这个时候重启对谭千炽的调查,可算是趁势而起。我们这个圈子里没有傻瓜,华夏那些人原本也不看好王向帧,可是今天欧阳小姐的专栏开始吹捧王向帧了。欧阳的老板是华夏的喉舌,他们既然允许欧阳话,很明显,他们也在看风向。田兄应该想过,他既然能把几件事不相干事扯到一起弄出现在的局面,多扯一个田旭阳算不得什么。”

“他在玩火。‘桃花潭水’正在变成一个有国际影响的丑闻,无论愿意与否,这个国家的官员和人民都不会任凭别人在自己脸上抹黑。这件事发展下去会变得很尴尬,雷曼已经把话放出去了,谭千炽……‘桃花潭水’……嘿嘿。雷曼可是带着热情和世界上最有影响媒体来的,他需要这个机会挽回自己的声誉,他也许不得已,但来自国内与国际的压力会让他清醒;任凭那个人左右的话,雷曼这个人就真的完了。西邻,这件事已不再单纯,他如何收场?王向帧担不起这个的责任,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田旭阳想了会儿,整个人忽然轻松了。

“也许吧,可是我并不担心。他,不会想不到这些,也许还留有后手呢。雷曼是谁?他现在是他手里的傀儡。”是这么,范西邻心里却没有他语气里的轻飘,华夏那些人的话里也透露出类似的意思。

祝童把事情搞得如此大,不只王向帧担不起这个责任,他的父亲范老同样担不起。

范西邻知道范老是带着什么去北京的,也知道他要在北京做什么。但达成妥协的条件或前提中肯定少不了的一条是,祝童要先灭火,把这个由他掀起来的危机化与无形。

并且,范西邻想的更深,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即使祝童真的能做到完美,但由这件事种下的祸根随时可能引发。祝童的表现实在是太耀眼了,他简直就是一个不可控制的炸药包,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一个这样的存在。

这一次,祝童将矛头直指谭千炽背后的利益集团和“那尊佛”,在上海混,不可避免的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和纠葛,谁知道他下次会看谁不爽?田旭阳不过是道开胃菜而已。

范西邻从田旭阳的漩涡里脱身很容易,可是服父亲范老离开望海医院,看起来难度相当的大。他相信“神医李想”甚于自己这个亲生儿子。

湖畔,祝童身边忽然多出个僧人。

范西邻不认识那个和尚,疑惑的看向田旭阳。

“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田旭阳一语双关的;“‘神医李想’的来历十分神秘,就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无处大师很了解他,他们属于一个世界的人。西邻还记得齐怀志吗?不错,他没有死,已然遁入空门,现在叫无聊大师,是无处大师的师弟。无聊去年忽然现身上海滩,还弄出个金莲花基金来。那个在网络上上名声很大的真诚法师是无聊的弟子。”

“真够无聊的。”范西邻哑然失笑。他记得齐怀志,对无聊可没什么印象。

“他们坐不住了,因为那个人搞出的事情,真诚法师受到牵连,被以扰乱证券市场的罪名立案调查,金莲花的帐户被查封了。无处大师找我想办法。他透露出一些信息,虽然很少。但是,很有意思。你绝对想象不到他们的手伸得有多深,一会儿付区长也要来,他身边那个小黄,也是他们的人。”

“有点意思,怪不得人现在是末法时代。”范西邻丢下雪茄;“瞧,他们聊的很投机啊。田兄,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事罢。相信我,无处或无聊是否大师我不知道,但我能断定,他们不敢出卖‘神医李想’。那个世界的事我多少听过一点,蓝家也来自那个世界。那个蓝湛江蓝公子最近离开龙帮去搞了个鹰洋投资,据,他的离开是为了给‘神医李想’腾位置。”

田旭阳沉默了。

他与蓝湛江还算有点交情,对蓝公子的背景与实力略知一二;如果祝童能逼得那样的人退避,确是要好好想想了。

人工湖畔,祝童与无处大师的交谈确实与范西邻的那样,很投机,却也危机重重。

祝童的状态不太好,最近一段的时间太累了。刚才,他的脑子里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只看到无处大师的嘴唇在动,却没听到他在什么。

“对不起,请大师再一遍,我失神了。”祝童揉揉太阳**,歉然道。

“师兄要注意身体啊。”无处大师握住祝童的右手。

一股和煦的暖流缓缓进入祝童体内,这是一种亲和安详的内息,它们并不遵循经脉循环,而是如水银泄滴般慢慢抚慰着、修复着祝童疲惫的身心。

“谢谢大师慈悲。”祝童睁开眼;“您有一颗善良的心。”

“阿弥陀佛,师兄重任在身,这个时候需要清醒。”无处大师合十念声佛。

“刚才大师……”祝童问。

“无聊师弟在普贤寺,他很挂念真诚师侄。田施主有办法,无聊师弟不太信任他。阿弥陀佛,祝师兄回来了,想必真诚师侄很快就能回归佛门。”

原来是这件事,祝童对内情却不太清楚,问道:“真诚大师所为何事?被哪个单位带走了?”

“是因为两只股票,真诚师侄在虚拟世界内修行,曾经预言过两只股票的涨跌。此次的灾祸就是由此引发。贫僧的弟子黄杰打听过,真诚师侄的案子在市府经侦处。听,祝师兄与黄海黄警官有交情,他曾在经侦处任职。可以的话,烦请师兄拜托黄警官问问真诚师侄的案情。如果有什么需要,普贤寺上下倾力配合,只要能早些把这件事做个了结。阿弥陀佛,真诚师侄还年轻,没经历过这些。”

“他什么了没有?”祝童感觉很不好,无处大师虽然很坦白,但是话里话外透露出,真诚法师似乎在里面出了一些对无聊大师乃至金莲花基金不利的东西。

“真诚师侄知道的并不多,他跟随无聊师弟刚三年,尚未剃度,还不是金佛寺弟子。无聊师弟……不瞒祝师兄,真诚师侄与无聊师弟之间有很深的俗缘。”无处大师的意思是,真诚可算是金莲花基金的人,不是一品金佛的弟子。所以,无论真诚了什么,都只能影响到金莲花基金。另一方面,真诚法师大约是无聊大师的亲戚,或者是孩子。

“这件事由我而起,祝某近期找个时间去普贤寺请罪,与无聊大师谈谈,听听他的意见。”祝童放心一半心。

如果只是一件单纯的经济案件,只要案子在市局经侦处那里就不算难办。

到底,真诚法师被抓是因为有人要借这件事给祝童以压力,只要祝童没事了,真诚法师的事可大可小。祝童不知道真诚法师的案情,不过想想无聊大师的历史以及金莲花基金膨胀的速度,想必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事。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虚实善恶转换只在一念之差。事物万象本就是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实与幻,也没绝对的真与假。”无处大师合十道;“田施主近期出去了两次,还有几个人来看过他,师兄要小心啊。还有件事要转告师兄,空木师兄失踪了。”

“空木大师……”祝童想着那个枯瘦的老僧,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拿出一只手机,拨着号对无处大师:“大师的弟子来了。”

一辆黑色房车停到田旭阳和范西邻身边,黄杰伴着付区长来了。

电话接通了,祝童对着话筒:“道尊,空木大师不见了。我现在上海分身乏术……谢道尊。”

羽玄真人很会办事,已经让木长老带着八仙去凤凰城了。一是因为木长老不放心叶儿的病,二是为了让祝童安心。这一次,他在祝童身上下了重注,出现任何意外情况,道宗都会收拖累。

祝童想给叶儿打个电话,又想起王向帧的话,思量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该如何。

上午送走范老后,王向帧的秘找到他,要让叶儿速回上海,与黄海一起继续对“桃花潭水”进行深入调查。小于还,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希望他最好不要与叶儿联络。

祝童咨询过蓝右江,华夏那帮人认为局势虽然在变化,可由于王向帧得罪的人太多,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惨胜,王向帧一定会离开上海,很可能会到北方或西部某省任职。

黄海可以跟王向帧走,叶儿肯定还要留在上海,祝童不希望叶儿进入黄海的调查组。

只是,那些话实在是不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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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尴尬(上)

凤凰城,跳岩旁的酒吧。

叶儿在吧台里用一只毛笔沾着水在桌面上写字,青梅在不大的空间里巡视。

夏日,来凤凰休闲的人多,也许是因为叶儿和青梅两位美女坐镇的缘故,酒吧这两天的生意异乎寻常的好,曲奇忙的提溜乱转,所有的台子上都被坐满了。

吧台旁有两只圆椅,两个学生摸样的年轻客人正坐在上面对着叶儿发呆。叶儿似乎习惯了,若无其事的写自己的字。

两天来,叶儿虽然在酒吧里,大部分时间却在习练术字。她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祝童替她推开了一扇大门,那是一个传奇而神秘的世界。进入这个世界没有捷径,勤学苦练而已。

凤卓青羽如今就挂在叶儿腰间,陈大妈用蓝色土布缝制了个笔套,很小心的保存着。自从知道了这只笔是祝门三器之一,叶儿再也没用过它;虽然,祝童说用凤卓青羽书写术字有事半功倍的奇效。

吧台上的电话响了,叶儿放下毛笔拿起话筒。

“叶儿,我到上海了。”里面传来祝童的声音。

“顺利吗?”叶儿腮角浮起一丝微红,这一刻是那么的清丽动人。

“还不错,我在水上人家。叶儿,这几天要小心点,有个很厉害的人可能出现。他以前叫空木大师,是普贤寺前任主持。”

“嗯,我会注意的。木长老来了,他们就在酒吧里。李想,是不是太麻烦人家了?”叶儿不希望祝童担心,抬眼望向酒吧。空木大师与八仙……应该是七仙占据了酒吧里的三张台子;吆五喝六的最是热闹,只是装束有点怪异。不过这里是凤凰城,奇怪的人多了,他们并不是太显眼。

叶儿病好后,对木长老没有多少记忆。但她知道,木长老曾为竭尽全力帮助过自己,现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

这样的状况,她到现在还不太适应。

“不麻烦,木长老在就好了。告诉木长老,空木大师擅长蛊术,我曾在他那里吃过亏。不过,叶儿不用怕他的蛊术,你有蝶神护佑,只要与木长老在一起就不会什么事。还有件事,井池雪美小姐快到了,你们可以一块回来。”

“是你叫雪美小姐来的吗?”叶儿温柔的问。心里略微有点吃味,那个小丫头一直对祝童贼心不死。

“算是吧。两分钟,时间到了。想你,亲一个。”祝童挂断了电话。

叶儿又听了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放下话筒。

想了想,叶儿拨通黄海的电话。

一位苗装少女推开酒吧的门。

曲奇迎上来,愣住了。

“嘘,我来喝酒啊,还有位子吗?”苗装少女顽皮地将手指竖在唇边。

“没有了,小姐跟我来。”曲奇很快反应过来,引着苗装少女走向吧台。

曲奇的手搭在在吧台前的两个年轻人的肩上,轻轻一按,两个年轻人就滚成一团。

曲奇连忙扶起他们,拍打着他们身上的土说:“喝多了吧?小心点。”

“他喝多了。”被碰的那个指着同伴道。

“你才喝多了呢,刚才……刚才有人推我。”

“明明是你不小心。色迷心窍了吧。”

“你胡说,就是是有人推我。姐姐,您看到了吗?”

“我什么都没看到。”叶儿抬起头,莞尔一笑:“这次酒钱我请,你们是来写生的学生,去画沱江吧。”

打发走了两个学生,叶儿对苗装少女笑道:“雪美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人请我来接你。”苗装少女坐上圆椅子,全不管周围人的眼光旁若无人地道;“叶儿姐,来杯好茶。”

“只怕小店没有能被小姐看得上的茶。”叶儿在九津呆过,知道井池雪美一向讲究,倒了被白水给她;“我暂时还不能走。”

“咦?叶儿姐变了。”井池雪美伏在吧台上仔细看着叶儿纯美的面容;“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降住他的只有你,现在好像变了。不好不好,叶儿姐,你不能迁就他。”

“为什么不能?”叶儿淡淡地道。

“明白了。”井池雪美莞尔一笑,低声问:“他是不是很厉害?”

“什么很厉害?”叶儿不解的问。

“就是……就是在那个的时候,很厉害。”井池雪美做出暧昧的样子。

叶儿这才明白,脸颊不禁浮起微红,啐道:“雪美小姐很想知道吗?”

“我很有兴趣。”井池雪美很认真地说;“别忘了,他还欠我个孩子。”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叶儿平静地说。心里,当然有点气。祝童为什么会让井池雪美来接自己,只要一个电话,她就可以第一时间赶回上海。

“一言为定,我知道叶儿姐一言九鼎。”井池雪美一副妙计得逞的样子,吐着舌头做奸笑状。

叶儿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自己不宜说什么,怎么缠都缠不过对方。整理一下心情道:“雪美小姐在开封的事情办好了?”

“还算不错,如果不是来接叶儿姐,现在应该在上海和李先生喝茶呢。他现在正和平志君在一起。对了,李先生让我告诉你,可以回去上海了。他不方便给您打电话。他让我告诉你,一个姓黄的警官在做一件大事,一个姓王的警官一直追着他不放,他很可能会来凤凰城。”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叶儿放下心来,祝童竟然与松井平志在一起,想必已经安全了。可是,他为什么让井池雪美转达的那样的信息?刚才电话里为什么不说?

叶儿想,祝童也许不希望她现在回上海,也许是因为王文远,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不好明说。

姓黄的警官是黄海,上午,黄海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隐晦的要求她尽快返回上海参与对谭千炽的调查。

姓王的警官一定是王文远,叶儿知道王文远在抓祝童,不知道任务已经取消了。祝童很顾及王文远的精干与缜密。他大概不希望王文远这个时候到上海。叶儿认为如果自己去梵净山的话,王文远会毫不犹豫的跟去,至少能多给祝童一些时间。

“可是,樱花号申请明天上午十点二十分飞上海。”井池雪美有点着急了;“叶儿姐不是生气了吧?我刚才的话是和你开玩笑呢。”

她的随行人员正在张家界待命,随她来凤凰城的只有尹石丽和新花匠川中宏。如果叶儿不走的话,她白跑一趟还算不得什么,主要是怕祝童误会。

“雪美小姐多心了,我要去梵净山,来回需要一两天的时间。真的不能跟小姐一起回上海。”叶儿握住井池雪美小巧的手,诚恳地说;“您的时间宝贵,我不好让您等。”

“梵净山?去哪里做什么?”井池雪美皱着眉头,不解的问。

“梵净山很漂亮啊。”叶儿笑道。最近几天,她从曲奇和青梅那里听到了很多很多,萦绕在心里最大的谜团已然解开。春节期间,祝童之所以给她打那个奇怪的电话,是因为他当时要去梵净山迎战一个叫索翁达活佛的超级高手。

这片刻,叶儿有点明白祝童的苦衷了,他不希望自己参加黄海的调查组。可是叶儿知道,自己只要回上海,肯定要卷进这个漩涡。

也许,拖个一两天。去梵净山看看,看看那竹道士飞仙的蘑菇岩,看看那令祝童九死一生的红云金顶。叶儿还知道,祝童与索翁达活佛有个三年之约,她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好奇。

“不如,我和您一块去吧。”井池雪美打量着叶儿,一袭普通的淡蓝色的裙子,头发用米色手帕挽在脑后。红色丝线环过修长的脖,系着女儿玉垂在白皙挺翘的胸前,这是她身上唯一的饰物。

比较起来,井池雪美觉得自己略显消瘦了,在心里,她嫉妒的认为那是被爱滋润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井池雪美从叶儿纯净的笑容里看到一种从前所没有的难言的魅力。那是一种气质或者气息,她在祝红身上有过类似感受,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分别不过短短的一月时间,是什么让她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井池雪美若有所思地说;“拜托了,请让我与您同行。”

她还认为梵净山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要不然,叶儿不会放下上海的事不管,无缘无故的跑去看风景。

“雪美小姐有时间吗?您不必为了我耽误行程。”叶儿歉然道,这个富家小姐有私人飞机,时间一定很值钱。她甚至怪祝童多此一举,不该让人家绕一大圈来凤凰城。

“时间总会有的,福华造船的谈判还没有完成,现在去上海也要等几天。拜托了,雪美能照顾自己,不会给您添麻烦。”井池雪美说完,站起来深深的鞠躬。

“雪美小姐不要客气,我还要等一位朋友。您如果方便的话,欢迎同行。”叶儿无奈的答应了,心里暗狠:为什么不硬下心来干脆的拒绝。

她能感觉到井池雪美心里怎么想,与您同行,其实有多重意思。

“真的吗?谢谢叶儿姐。我去准备一下,唔,爬山需要一双很棒鞋子。雪美忘了,要替李先生问候您。”井池雪美猛然探头在叶儿脸颊上吻了一下,笑嘻嘻的跑了。

“雪美小姐是自己来的吗?”叶儿担心井池雪美的安全,最近几天,凤凰城来了许多不相干的人,有点乱。

“放心吧。尹姐姐和川中先生在外面等着呢。”

“你住下了吗?一会儿……”

“我在陈家客栈等您。”

叶儿抚着脸,无奈的摇摇头。祝童不会让任何人转达这样的问候,井池雪美是故意的。

尹石丽与川中宏守在酒吧外的跳岩旁,井池雪美推门出来,对川中宏说了一串日语。川中宏连连点头,尹石丽一头雾水。

川中宏走了,井池雪美挽住尹石丽,道:“姐姐带我逛街,我需要一双能爬山的鞋子。”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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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尴尬(下)

上海,水上人家。

付区长下车后明显有点迟疑,他看到了湖畔的祝童。

“区长大人来了。呵呵,你们有正事,西邻就不在这里碍眼了。”范西邻含笑摆摆手,没有与付区长握手应酬的意思,转身走向湖畔祝童那边。

付区长只来得及笑笑,对范公子的淡然气度只能在心里遗憾片刻。

更要紧的在于,“神医李想”还是上海官场的忌讳,他拿不准如何拿捏与祝童之间的关系。

由于范老的缘故,范西邻夫妇与上海的各方面联系颇多,平时还真没把付区长这个级别的官员看在眼里。虽然付区长的级别不低且还有另一个身份,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

好在,“神医李想”似乎看出了付区长的尴尬,只在湖畔与无处大师交谈,没有要过来打招呼的意思。9。

王向帧已经回到上海了,重新启动对“桃花潭水”的调查,在搞不清未来的局势之前,付区长不想落人口实。他今天来见田旭阳,是为了协调福华造船需要征用的一块土地,那块土地早被田旭阳以工业用地买下,却不在旭阳集团名下。在当时,这只是田旭阳转嫁风险的无意之举,现在,却成为一张制约福华造船的牌。

付区长被田旭阳请到精舍门,那里早摆好了一套考究的红木桌椅,台面上有一副茶具。

“区长,我去那边一趟。”

黄杰看到祝童与师父在一起,对付区长说。

付区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田旭阳冲上茶叶,笑道:“那是个不请自来的麻烦家伙。2。区长,这是刚下来的雨前龙井……”与黄杰一样,田旭阳都可以回避的付区长的姓氏。

“他与范先生一起来的吗?”付区长瞟着着湖畔,问。

“西邻犯糊涂了。”田旭阳看付区长看到祝童如此顾及,颇有些期期然。

付区长不说话了,端起茶杯细品,若有所思的样子。

又有三辆房车开进来,陈依颐小姐和程震疆到了,来的还有史密斯先生与松井平志先生。

史密斯现在是修伊.斯特恩博士的在福华造船的代理人,他最近与田旭阳联络密切,很有重整旗鼓的意思;可是看到祝童,,不觉有点手足无措。

松井平志与田旭阳和付区长打个招呼,然后就去湖畔那边了。7。

陈依颐干脆就没向这边看,一下车就跑到祝童身边。只有程震疆,是先去和祝童说了几句话后坐到了付区长右手。要不然,不只田旭阳,付区长也会感到相当的尴尬。

“田公子,今天不是个合适时候啊。”付区长缓缓一句,田旭阳心里的压力更大了。

祝童忽然走过来,先是对付区长微微一笑,用英语对史密斯说:“我很不喜欢看到您,史密斯先生,特别是现在。如果您以为修伊.斯特恩博士或者别的什么人能左右福华造船的未来,并想在里面玩点什么花样的话,我很乐意提醒您:上海是中国人的上海,您和修伊.斯特恩博士的目的是赚钱;作为客人,要懂得礼貌,不要做让主人为难的事。9。”

史密斯诺诺几声,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付区长听不懂英语,田旭阳在给他翻译。刚翻了一半,祝童转身按住紫砂茶壶对田旭阳道:“田公子,您可以决定那块地的价钱,只是要快。福华造船签约在即,如果因为您耽误大家的时间,付区长会很为难。福华造船的谈判已经用了太多的时间。我有几句话,您可以听,也可以当成耳旁风。第一,福华造船现在或将来都不会属于某个人,它身上寄托着太多的东西;第二,万事开头难,如果在上海遇到的阻力太大,福华造船会有更好的选择;第三,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也许在做判断时会有偏差,请三思。”

“付区长,您现在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这些话,本来应该您来说。2。”祝童说完就走了,回到湖畔那群人之中。

付区长很有点恼怒,今天这次协调会本是陈依颐提出来、田旭阳同意的,没想到因为祝童的出现竟然变成这般场面。

田旭阳却呆呆的看着祝童按过的紫砂壶,它已经完全陷入桌面,桌子上只能看到一只壶盖。

付区长随着田旭阳的眼光看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伸出手拿起壶盖,里面的茶汤依旧滚烫。

程震疆尴尬的笑笑,对付区长说:“我去那边看看。”说完,追着祝童去了。

程震疆是聪明的,他的来自军方,福华造船如果因为田旭阳的横生枝节而延缓签约,他要承受很大的压力。4。这个时候,当然不肯与他们坐在一起。

他手里还有金石投资公司股份,可算是福华造船的小股东。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断,程震疆总算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了。那些股份价值千万,且来自祝童,他只能选择与祝童站在一起。

目送着程震疆的背影,付区长与田旭阳对视一眼,都意识到,陈依颐之所以提出在这个时候协调那块土地,是因为“神医李想”回来了。

无形的压力在无声蔓延着,水上人家的生气盎然中,在他们眼里竟隐隐透出几分萧瑟零落。

祝童,是在对他们施压,福华造船别说还没有签约,即使签约了,只要他愿意,把这个影响巨大的项目搅黄,在别的地方另起炉灶并非只是威胁。5。

那样的话,不只付区长前途堪忧,田旭阳真就再无翻身之力了。

凤凰城,夕阳透过窗上的竹帘涂抹进一抹暮红。

叶儿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王文远满脸风尘的推开酒吧的门径直坐到叶儿面前,双目不满红丝,却闪着执着的光彩:“苏姐,我被人耍了。这两天,他就像遛狗一样带着,从湖南到湖北,从湖北到河南,跑了几千公里。”

“是吗?太过分了。”叶儿唇角带笑,将一杯白水送到他面前;“等回上海,我让他客赔罪。把我们英明神武的王班长弄得如此狼狈,实在是罪孽深重啊。”

“我要喝酒。”王文远指着叶儿背后的酒柜;“我要喝最烈的酒。”

“喝酒吗?我记得你从不喝酒。4。”叶儿没有取酒的意思。

“苏姐,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弟弟?”王文吼道:“我是王文远,我是个男人。”他站起来探身伸长手臂,一把从酒柜上抓过一瓶洋酒,将杯子里的水倒掉,满满的倒了一杯褐色酒液,仰头一饮而尽。

叶儿没有动,也没有开口阻止,只静静的看着他。

“对不起苏姐,我失态了。”王文远受不了这清澈的目光,放下倒满的第二杯酒。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酒。听话,去洗个澡,睡一觉。”叶儿递给他一包面巾纸,柔声道;“男人就要有担当,文远,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弟弟。希望,我的好弟弟不要让姐姐为难。2。他做的事也许有些过分,但是,我相信他是个好男人。”

“可是……”王文远凝视着叶儿,也感受到了叶儿的不同。

叶儿没有装病,可彼此的距离不仅没有缩短,而是更远了。

那,似乎是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不变的只有叶儿令人迷醉的笑容和明净的眼神。

“他是个罪犯,我一定能抓住他。”王文远攥紧拳头,低低的咆哮一声。

“你需要证据。”叶儿粉面含嗔。

“答应我,在没有确定他是清白的之前,好好爱护自己。”王文远拉住叶儿的手;“我会找到证据的。”

叶儿轻轻的收回手,没有继续刺激王文远那颗被怒火与嫉妒燃烧着的极度敏感的心。3。她不禁有点担心祝童,他的历史,似乎经不起太过详细的调查。

道宗八仙里的“曹国舅”和“韩湘子”坐在距离吧台最近的台子上,他们听到了这边的谈话,早看王文远不爽了。

“曹国舅”站起来要过来搭讪,叶儿微微摇头,阻止了他。

王文远感觉道理,霍的转身盯视着“曹国舅”,说:“曹恩德,十年前抛家弃子遁入道门,你的案子还没消呢。”

“哦啊……是什么案子?”“曹国舅”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他和你的夫人私通,孩子不是你的,可你把人家的腿打断了。虽然后来赔了一大笔钱了结了民事部分,但八级伤残已经属于刑事案件,我如果愿意,随时可以抓你回去。”王文远把“曹国舅”弄得很是狼狈,转而看向“韩湘子”

“我是清白的。”“韩湘子”挺拔的身材愈加挺拔,按住“曹国舅”道;“国舅,我们是守法公民,用不着怕任何人。”

“你很清白吗?”王文远仔细辨认片刻,说道;“你的辅导员为什么突然疯了?我听说,有个叫韩山的学生平时醉心于邪术,十二门功课不及格。”

“他敲诈我。”“韩湘子”不在意地说;“一门三千元人民币,这是他开出的价钱。我不是出不起这笔钱,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不配做一名为人师表者。大学老师是一个高尚的职业,即使为了对得起那份薪水,也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所以,你就把他逼疯了?”王文远上前一步。

“没有人逼他,我只是告诉他,我不在乎能否毕业,要把他说的话告诉校长。他也许是吓坏了,也许本来就是个疯子。”“韩湘子”直视着王文远,轻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和他有点像。”

王文远簌然惊醒,他摸摸自己的脸,知道自己失态了。

对道宗的调查资料来自刑贵金,他不该也没有权利使用它们。

也许“韩湘子”说的对,他正处于疯狂的边缘。这样的状态,只会让叶儿蔑视,让可恶的“神医李想”暗自得意。

叶儿是他生命中最完美的童话和梦想。王文远不允许自己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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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诱惑(上)

上海,晚九时,灯火阑珊最深处。

南海宫澜内廷海之恋。

因为时间尚早,海之恋内没有多少客人,这里的夜生活从午夜开始。

钢琴旁,优雅的白裙女子摇摆着藕荷般迷人的手臂奏出一曲如泣如诉的旋律。她的美丽与优雅,只在这个看似奢华绚丽,灯红酒绿的所谓上流地方寂寞地展示。

西蕾娅小姐站在门前,作为祝童的秘书,她负责总体接待,并客串雷曼先生的女伴。

祝童与陈依颐随着轻柔的音乐慢慢起舞。

陈依颐穿一件低胸晚装,两条黑色吊带突出她那幼滑而雪白的肩背,稍微用心就能看到同样雪白的丰满;轻飘的裙裾,随时展露着一双毫无瑕疵的修长美腿。

“先生,你又帮了我一次,该怎么谢你呢?”陈依颐晶眼睛里晶莹欲滴的风情,红唇靠近祝童的耳边低语着。

“好好做事,让福华造船早日启航。”祝童把两人的距离推开一些,松井平志和沙盈盈小姐也在跳舞,他们的姿态就比较含蓄。

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也在,欧阳小姐正在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里对他进行简单的专访。

“你不是猪,装也装不来。”陈依颐的凑上来,两人的下身不可避免的有了一次短暂的接触。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依颐,我已经名花有主了,不玩游戏。”祝童不能不承认被这具火热而曼妙的酮体所吸引,陈依颐对自己骄傲的资本照顾的很好,任何一个男人在这般情况下都会感受到无尽的诱惑。

“你就是收起獠牙,也变不成猪。”陈依颐不满的哼一声。

祝童越是拒绝,她越是觉得刺激。这是一场游戏,胜负并不重要。难得遇到一个这样的对手,她享受的是过程。也许,祝童真的受不了诱惑带她上床,陈依颐反而会感到索然无味。

距离海之恋不远,南海宫澜田公子出钱装修的包房内,凡心道士陪一位西服革履、不到三十岁的、身上有书卷味的年轻人。他张有一张正义凛然的国字脸,虽然因为略显清瘦没能显示出多少威严,却多了几分亲和力。

西服虽然是名牌,但肯定不是年轻人的日常着装,他不停地四处张望,紧张又矜持的观察着这个上海有名的富贵所在。以他的身份,很少有走进这类顶级会所的机会。

“廖先生,随意一些。有人说,北京的官员多,上海的学者多。廖先生这样令人敬佩的学者,应该是江南的骄傲。”凡心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作为主人,他比较有底气。

“凡心先生客气,我没有那样的理想。”

廖风,网名“飞扬公”,实际身份是某高校副教授,也是一位对社会文化现象颇为关注的青年学者。

他称自己为理论界的后起之秀,对现行的社会文化研究体制与成果,多次表示质疑。他认为现在的社会文化气氛充满了拜金主意,没有一个和谐社会所必须的宽容与善意。导致这些不正常现象的不只是不断加大的贫富差距,主要原因在于那些趁改革开放后管理不规范钻空子大捞了一把的权利新贵们,以及某些官员们为了能从这些新贵手中分到一杯羹而利用职权不遗余力出谋划策、卑躬屈膝所表现出的丑态。

廖风最近的一篇博文曾引起轰动,他公开质疑某些媒体与研究机构在充当着权利新贵的吹鼓手。这些媒体从理论上阐述着中国贫富差距的“合理性”,并且还在不断地宣扬“中国的贫富差距在可控范围里”、“不要仇富”、“要善待这些精英”。廖风认为,这些言论与理论都在加重民众的不满情绪,加深社会文化中的世态炎凉。

黑白双煞选择了四位与廖风类似级别的学者,同一时间攻破安全系统,利用他们的博客对“罗亿亿”与“挑花潭水”事件发表评论。

廖风是反应最慢的一个,但他并没有单纯地抗议,也没有选择回避,而是对那篇假冒自己名义发表的博文点评,并旗帜鲜明的提出自己的观点。这,正是凡心选择他的原因。

“如果,我们给你提供一个舞台,一个能展示廖先生才华的、公开的、能吸引很多人关注的舞台。”凡心很用心的选择着词汇,并仔细观察着廖风的表情;“那个舞台上,有位重量级选手,他会与您进行一场辩论。廖先生感兴趣吗?”

“与什么有关的论辩?”

“人权。”凡心轻轻吐出两个字。

廖风冷下脸道:“不感兴趣。我对是社会上的一些事情有意见,但,我是中国人,我热爱并包容这个国家的一切。”

廖风的反应很正常,凡心笑笑,又道:“那个舞台,能让廖先生一夜成名,变成上海的良心与骄傲。”

“在中国,这样的辩论是不被允许的。”廖风没有被诱惑,很冷静地回答。

“组成那个舞台的不是某一家媒体,包括本地一家电视台,CNN的新闻摄制组,日本TBC电视台主播川上洋子小姐的摄制组。另外,我们还邀请了国内国外各两家网络媒体。欧阳小姐的专栏,是唯一取得采访许可的平面媒体。”凡心没有理会廖风的冷静,他有充足的把握打破这种冷静。

看着廖风惊愕的表情,凡心投出最后一颗炸弹:“那位重量级选手是雷曼,美国现任参议员雷曼先生。”

廖风忽地站起来,又坐下,盯视着平静的凡心道士,说:“你的老板是谁?是不是‘神医李想’?”

“廖先生很聪明。”凡心没有否认;“他不是我的老板,我们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

“你们这么做要得到什么?”廖风的脸开始发红了。

现阶段,“神医李想”可算是个很敏感的人。正如他刚才所言,廖风对目前的状况还算满意,还没有卷进一个充满风险的漩涡的勇气。

凡心看看手表说:“现在是二十一点二十分,廖先生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考虑,我将给您留下单独思考的时间,您还可以咨询朋友的意见。需要提醒廖先生的是,您不是唯一,还有两位与您面临同样的选择。我和‘神医李想’不认为这场论辩能争出个高下对错。雷曼先生是历经多次选举的参议员,口才与机变能力超出先生多多。我们认为,最后确定的人选只要做到不落下风,并清晰明白的阐述出自己的观点,就算成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廖先生是否参与需要在二十分钟内做出选择。无论谁参加这场辩论,都不会是一个人去战斗,我们会为他组成两个后援小组。正如您所能理解的,现场论辩不只需要好的口才与机变能力,还需要学会表演与虚伪。他将经历一次艰苦磨合与培训,因为这场论辩不只是给国人看,国外也会有很多人关注。所以,能熟练而严谨的使用英语是必须的。”

廖风涨红了脸要说什么,他已然意识到这个舞台意味着什么,勇气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凡心展示出的舞台是一个功成名就的超级馅饼,瞬间冲垮了廖风心底的防线。

可是,廖风的英语并不流利,所以他急于表明自己的优势。凡心刚才说,还有两个人与他面临同样的选择。

凡心没有给廖风开口的机会,说道:“当然,您不必用英语与雷曼先生辩论,这个舞台的主要观众还在国内。我们只是希望参与者能不借助翻译听懂雷曼先生说什么,多一些思考的时间,这就足够了。”

包房的们被关上,廖风激动的浑身颤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个巨大的机遇,他激动于这个足以改变他的命运的机会,一个能让凡人成神的机会。他的脑子乱哄哄的,不是在考虑风险,而是被成功必然接踵而来的荣耀与利益激动着。

最近两天,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对中国人权的指责虽然没有出现在传统媒体上,却已经成为虚拟世界最大的热点。一位美国参议员借助一个拥有绿卡的不法商人被中国政府羁押,公开以人权的名义对中国的内政横加干涉,不仅没有得到多少支持,反而掀起一场支持反腐倡廉的反对外来干涉的热潮。

因为,雷曼先生嘴里的谭千炽,是一个很敏感的人物。在上海,他有另一个代号“桃花潭水”。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与一位美国参议员论辩,特别是在这种氛围下。

任何人,只要能走上这个舞台上,必然会在一夜之间名动天下。风险也同样巨大,名动天下有两种,不是成为英雄,就是变成狗熊,没有第三个结果。可是,廖风以为,既然这个舞台是“神医李想”搭建的,自己成为狗熊的可能性并不大。凡心已经说了,他不要取得胜利。

凡心走出包房,梅兰亭正在大厅里与柳伊兰说话,马上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我给你介绍柳大姐。”

“久仰久仰。”凡心拱拱手,他很好奇。

因为竹道士,柳伊兰在道宗内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山水道观只在名义上属于道宗,观内大小事物却都要征询柳伊兰的意见。

柳伊兰今天的装扮端庄而保守,如果不是脸上掩饰不住的妖娆风情,很难看将她与传说中那个柳家大姐对上号。

“凡心先生有大学问,梅小姐有福了。”柳伊兰着摆摆手;“你们进去吧,我还要等蓝公子。”

“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凡心问。

“柳大姐很担心,刚才还劝祝童放弃呢。她认为你们在玩一场超出能力范围的游戏。”梅兰亭好像被柳伊兰感染,面带忧色。

最近几天,凡心作为祝童的合伙人与助手,沉浸在一种亢奋状态中,尚没有时间仔细考虑后果问题。祝童已经成功的引领起一股巨大的民意潮流,并正着手利用这股浪潮,向一个同样巨大的利益集团发起挑战。

是的,他在挟持民意。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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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诱惑(下)

凡心理解柳伊兰的担心,他也被同样的问题困扰。{泡.书。吧。首.发}

这件事的特别之处在于,祝童似乎并不在意胜负,也没有把那个看不见的对手击垮的意思。他只是利用营造的局势帮助王向帧,进而得到一个对自己和道宗有利的生存环境。

可是,对手不知道!

凡心明白祝童与道宗没有正面与对手对抗的能力,但不把对手彻底击垮就意味着可能会受到来自对手的报复。那个时候,王向帧能否帮得上忙、能帮多少还很难说。祝童,好像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并没有,他似乎与自己一样,沉浸在这个巨大的游戏之中不可自拔。

“不必担心,我们知道分寸。”凡心说道。一半是为了让梅兰亭放心,另一半是因为他已然想明白,道宗只提供了一个平台且软实力丰厚,应该没多少风险,对手的报复只会针对祝童。

步入海之恋,梅兰亭与凡心一开始有点拘谨。她与凡心并非内廷会员,今天与欧阳小姐和沙盈盈一样,只是作为祝童的客人出席一个迎接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的私人聚会。

南海宫澜经常出现一些大人物,与不可预测的风险相比,雷曼先生的参议员身份并没有被宫廷的会员们看得很重。约定的时间是二十一点三十分,现在快到点了,海之恋内显得有点冷清。钢琴空荡荡的,优雅的琴师去休息了。

看来,柳伊兰的担心并非多余,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没几个人希望同样敏感的雷曼参议员扯上关系。

陈依颐迎上来,她今天是以祝童女伴的身份出现,招呼好客人是女主人的本分。

凡心和梅兰亭被让到海之恋深处,与程震疆坐在一起,欧阳小姐也在座,她正在对着一台袖珍电脑整理资料。听到陈依颐的介绍,只抬起头歉意的笑笑。想必,程震疆刚才献了些毫无效果殷勤。

右手的台子上坐着松井平志和池田一雄,还有沙盈盈小姐与日本TBC电视台主播川上洋子小姐。池田一雄和川上洋子小姐下午才赶到上海,代替原本确定要出席的井池雪美小姐。

祝童与雷曼先生在凡心身后的台子上低声细语。

雷曼先生显得轻松而惬意,他刚听完祝童的计划,与廖风一样对那场与人权有关的辩论充满了期待。

那真是个精彩的舞台,一位美国参议员拖着病患之躯,为了一位在美国拥有巨额资产并受美国法律保护的公民,为了彰显正义与人文关怀的伟大,克服可以预想与不可预知的重重困难,不远万里赶到上海奔走呼号,是一种何等令人感动并惊讶的举动啊!

尽管,雷曼很清楚他的行为对谭千炽并不会有多少实际帮助,甚至可能将谭千炽本已脆弱的一线生机彻底掐断。但那并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他需要借助这个人、这件事、这次行动重塑形象。作为一名民主世界的职业政客,雷曼先生需要这个舞台,需要让选民看到他在做什么。

雷曼的保镖彼得先生和谭千炽的美国律师斯蒂芬先生并没有出现,他们被安排在海之恋之外的某间包房里。

斯蒂芬先生是谭千炽在美国的法律顾问,他在看到参议员雷曼先生在机场发表的声明后,马上行动起来,搭乘第一班飞机飞来上海,并通过美国在华商会第一时间与雷曼先生取得联系。

现在,祝童正在从雷曼先生手里接过从斯蒂芬先生那里得到的两份文件,一份是谭千炽在美国资产的详细资料,还有一份是美国移民局对谭千炽申请美国国籍的审查文件。

对于祝童和雷曼来说,谭千炽美国律师的出现都是个意外之喜。

雷曼先生原本对祝童说的,谭千炽在美国有五亿美金的资产有所怀疑。斯蒂芬先生提供的资料证明,祝童确实在夸大事实,谭千炽在美国的资产并非五亿美金,而是三亿五千万美金。当然,其中有由于股市不景气和房产大跌的而导致资产缩水的因素。

“斯蒂芬先生是谭千炽先生在美国的律师,他没有为谭千炽先生在中国境内进行法律服务的正式委托。但按照美国法律,在委托人的资产受到威胁时,他有权利和义务为自己的客户提供法律援助。在上海的每一分钟都,斯蒂芬先生都能从谭千炽的资产中扣除等额的律师费,那是条吸血的蚂蝗。”雷曼先生这样评价道。

“他手里还有没有更详细的资料?”祝童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意犹未尽的说。

都是些很正式的英文,他虽然只看懂了大概,却已经相当满意了。斯蒂芬先生的本意是给雷曼参议员提供支持,用他们证明谭千炽确实应该受到美国法律的保护,到了祝童手里,将会变成压到谭千炽身上的巨石。

“我认为,这些已经足够了。”雷曼撇撇嘴;“同时,我需要得到合适的回报。”

“保证您的健康,就是回报。”祝童也撇撇嘴,他不会轻易的放开捆在雷曼身上的无形枷锁;“您应该已经体会到了,我保证,只要我活着,您就不会有病痛之患。如果,您没有自杀的想法的话。”

“我觉得,还不够。”雷曼指着祝童手里的文件;“对于您来说,它们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即使贵国政府去调查,也不会得到比它们更好的东西。它们可以被当作有法律效率的证据,用以追讨谭千炽先生在美国的资产。”

“追回来的钱与我无关。”祝童迅速答道;“并且,我给您提供了一个最好的舞台,您得到的回报更大。也许,您很快就可以去竞选州长,或者美国总统。”

“只是可能。”雷曼先生咧开嘴,舒心地哈哈大笑。把这两份资料给祝童,倒霉的只会是谭千炽。

但是在雷曼这里,谭千炽越倒霉那将让这场辩论更据戏剧效果,以吸引更多的眼球和更高的关注度。

雷曼先生对结果满怀期待。只不过,他期待的是一场悲剧。如果谭千炽忽然自杀了,或者被判了死刑,那就太完美了。

最好他被……上帝啊,原谅我的罪孽。雷曼低下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守时是绅士们的必要修养与美德之一。

二十一点三十分整,海之恋的开始热闹了。

先是进来了十几个白人,他们是美国上海商会的代表、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的官员、雷曼先生在上海的朋友,及其夫人或女伴。

雷曼先生连忙起身到门口迎接,因为此行的公开理由是身体不适,他站起来的同时已经收敛起笑容,并皱起眉头以显出几分憔悴。

宫廷会员中接到邀请的并不多,主要是金石投资的股东们。

还不错,至少有一半人给祝童面子,比如说万家生佛就来了一半。

二十一点三十五分,盛福笑眯眯在柳伊兰陪伴下走进大门。他对祝童说家里忽然出了点急事,万家海赶回去处理了。

柳伊兰从来不会给盛福面子,当即点破道:“谁不知道万家生佛算盘打的最精明,万老板八成是躲在外面看风景。”

“真的有事,老天可以作证,不是不给李先生面子,家里真的有事。”盛福趁机摸了一把柳伊兰的玉手,虽然收获了一个白眼,已是眉开眼笑。

祝童呵呵笑着请盛福入座,时间差不多了,主宾与主客基本上都到了,聚会该开场了。

陈依颐来到祝童身边,两人左右伴着雷曼先生走到钢琴旁,祝童举起酒杯开始致辞。

凡心看时间差不多了,将梅兰亭托付给程震疆照顾,自己顺着墙边走向门口。在走廊里,正遇到黄海与一位陌生的中年人走向海之恋。

凡心没见过黄海,也没见过追捕祝童的刑贵金,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有特别的身份。错身而过时,刑贵金看了凡心一眼。从这个眼神里,凡心读出了一个很不好的内容,这个人知道他。

廖风在包房不停看手表,二十一点四十三分,凡心终于出现了。

“我考虑好了,这个机会非我莫属。”廖风不等凡心坐稳就急切的说;“理由有三……”

海之恋内,祝童完成了简短的致辞,众人共同举杯,祝雷曼先生早日康复。

他看到柳伊兰略显不安的眼神,顺着柳伊兰的目光,看到黄海站在门边,还有那个中年人。

祝童冲黄海点点头,等美国领事馆的官员致辞、雷曼难先生说完感谢的话,第一波结束才算结束。

他举着酒杯走到黄海面前:“你的朋友?”

“同事。”黄海用短短的两个字证实了祝童的判断,这个人不是黄海的朋友。

“多谢光临,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刑贵金。很对不起,我需要与您谈谈。”刑贵金温和的笑道;似乎黄海没有介绍他的身份与背景算不得什么。

“十分钟后我会有点时间,阿海,带您同事去休息室等一会儿,好吗?需要什么只管让他们拿。”祝童虽然是征求意见的口吻,已经叫过一名侍者。

“我们不会客气的。李老板财大气粗,怎么吃也吃不穷。”黄海也没有征求刑贵金的意见的意思,随着侍者走向休息室。

刑贵金只好尴尬的点点头,他看到了海之恋内的状况;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他的身份与背景都算不得什么。

“祝童,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柳伊兰悄然出现在祝童身边,轻声道。

“是我母亲的意思吗?”祝童举着酒杯含笑与一位宫廷的会员遥遥示意。

“不是,夫人不清楚你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但是我不能看着你继续下去。你要想清楚后果。至少在五年内,王向帧不会有足够的能力保证你绝对的安全。四两拨千斤并不好玩。在人家眼里,你真的只有四两。加上美国参议员,也不会超过一斤。”

“我很清楚自己的近两,我的安全用不着别人保证。”祝童轻抿一口酒,皱眉道;“大姐,我想喝白酒。”

柳伊兰没理会祝童的要求,语带哀求地道:“人家已经找上门了,一会儿……”

“大姐说的是他们?”祝童偏头点向休息室方向;“他们不是来抓我的,那个姓刑应该想对我威逼利诱一番,然后提出个相当有诱惑的和解协议。”

“你不准备去见他,是吗?”

“还是大姐了解我。不是不见,只能说,他来的不是时候。我和他都没有解决这件事的资格,那样的协议没有意义。”祝童确实没打算去应酬那个什么刑贵金,黄海也清楚,祝童大概不会出现在休息室内。

在如此微妙的时刻,祝童与刑贵金见面还可以,密谈就会让很多人浮想联翩。海之恋内外都是明白人,即使有黄海在场祝童也不好与刑贵金有过多的接触;在某种层次上,那样做对王向帧的威信与尊严是一种不大不小的伤害。

“你就那么自信?”柳伊兰微叹道。她也明白,如果真有诚意和解的话,对手应该找王向帧,刑贵金确实不够资格。

“并不全是,大姐,人生能有几回搏?事情已经做到一大半了,不到高氵朝,我将后悔一生。寝食难安,寝食难安啊。”

“畜生才追求高氵朝。”柳伊兰扭一把祝童的臂弯内,那里的肉最嫩。

没想到,祝童毫无反应。柳伊兰惊讶的发觉,自己的两指之间的嫩肉竟然在发力瞬间变得柔韧而弹力十足。

那里是最不受力的地方,她从未见过这样神通,没见过有人能把劲力运转得如此神妙!

柳伊兰不肯服输,兰花功凝聚指尖,骤然发力!

“大姐,不要骚扰我,天上有人看着呢。”祝童调笑一声,手臂轻抖将柳伊兰的兰花指弹开。这可不是开玩笑,女人最好钻牛角尖,以柳伊兰的修为,这世上没几个人敢硬接这样的招数。

那里,可是臂弯啊!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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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心态(上)

宫廷内一片祥和,可很有些人时不时会有意无意地瞟一眼祝童。

如此敏感的时候,他不敢离开公众视线片刻,与柳伊兰的交谈从眼前飘忽到江湖。

盛福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从几个宫廷会员中走过来,道:“刚才看到了黄警官,李先生有麻烦吗?”

“很大的麻烦,有人要抓我。”祝童半真半假的说。对盛福这样的老狐狸来说,隐瞒不如坦诚。

“李先生在开玩笑吧,这里是柳家大姐的地盘。对了,刚才有个美国人说,李先生的人权好像遇到了问题。他建议,如果必要的话,李先生可以去美国领事馆。他说你是雷曼先生的朋友,一位令人尊敬的绅士和医生,美国zf一定会提供必要的保护。”

“他在开玩笑。”祝童撇一眼雷曼先生身边;心里暗叫糟糕。

那人的身份不过是美国上海总领馆新闻文化处的官员,怎么能在这个场合发表这样的言论?

祝童在人群中找到陈依颐,示意雷曼先生来到自己身边,说:“请告诉您的朋友,如果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将不得不请他离开。”

“您说的是凯恩斯?”雷曼先生喝酒了,并且喝得还不少;他用微笑掩饰着尴尬,道:“凯恩斯是与温格一样的好人,他很期待能与您有更深入的接触。”

“对不起,我并没有同样的期待与兴趣。告诉凯恩斯,他还有五分钟,如果他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的话,我会替他选择一个合适的理由。”祝童背后渗出冷汗了,与“温格一样的好人”,雷曼在告诉祝童,凯恩斯与温格一样,都有另一个身份。

“我们需要更多的朋友,关于那场对话,我需要凯恩斯做我的顾问。party刚开始,请凯恩斯这个时候离开,作为主人,是很不礼貌的。”雷曼先生不满的抗议道。

“是你需要这样的朋友,邀请他的也是你。”祝童毫不让步;“他正在给‘我们’招惹麻烦,凯恩斯先生必须离开。你们可以在工作时间讨论工作问题,而不是现在。”

“如果您坚持的话,OK,我这就转告凯恩斯。”雷曼听出“我们”的意思了,犹豫片刻,还是去找凯恩斯。

陈依颐略显紧张的问:“先生,我觉得凯恩斯先生没有恶意。”

“哈,我没有说他有恶意啊。只是,他的善意我无福消受。有些人,很擅长用善意的帮助将朋友送入地域,凯恩斯先生就是那样的人。他刚才的那些话不是在释出善意,他想害我。”祝童远远的看着凯恩斯,有这个狡猾的家伙做雷曼的顾问,需要多加几分小心。

“你是不是太多心了?”陈依颐眨着大眼睛。

祝童喝酒,没有回答。这一刻,他是多么希望离开这里,到凤凰城,到叶儿身边。

雷曼先生走到凯恩斯身边,低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

凯恩斯错愕的目光找到祝童,与他对视片刻,耸耸肩,表达自己的遗憾和无辜。

于是,大家都看到他离开了。祝童暗舒口气,和这些人在一起,真比走钢丝还要危险。

蓝湛江姗姗来迟,却总算来了。他与谢晶步入海之恋,正遇到离开的凯恩斯。

祝童与陈依颐迎上去。

祝童以为,蓝湛江从小接受西方精英教育,又在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式家庭中长大经受了非常纯正的中华文化的熏陶。这样的经历使他更了解东西方文化的差异,知道那种表达方式与语言环境更能打动并征服观众、特别是高端观众的心。

蓝湛江到上海后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祝童透过柳伊兰邀请蓝湛江做自己此次行动的顾问,蓝湛江还没有表态是否接受。

“送走一个麻烦?”蓝湛江恭维过陈依颐的美丽后,对祝童说;“我认为做你的朋友和对手都是件令人愉悦的事。只是,面对他们的时候,你的胸怀不够宽广。”

“蓝公子意思是,我心胸狭隘,容不下外人?”

“这是你的理解。”蓝湛江从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取下一杯香槟,又道;“如果了解更多的话,他们其实也有单纯的一面。他们相信,在上帝面前,所有人都是罪人和孩子。”

“这不全是我的原因。”祝童与蓝湛江碰杯;“我与他们接触的并不多,从史密斯到卡尔,再到汉密尔顿勋爵和修伊.斯特恩博士以及雷曼先生。他们也许是好人,来到中国,他们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从心里看不起我们。我讨厌被人当成何以随意戏耍的猴子,讨厌他们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我想,卡尔先生和雷曼先生之所以能成为我的朋友,主要原因并非败在我手里,而是汲取了教训,不再以上帝的心态面对我。史密斯先生的悲剧是他自己造成的,我没有感受到尊重;到现在为止,他还以为自己是上帝的最佳选民。”

“你是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蓝湛江笑着喝下一口香槟。心里有点郁闷地想,祝童这些话同样适用与自己。他与祝童之间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的,大概也与这种感觉有关。祝童从来就不会找他闲聊,只有有事时才会想起他。尽管,这并不妨碍彼此的信任与合作。

“蓝公子的判断很准确。”陈依颐接口道;“李先生啊,是一个心胸狭隘的男人。”

“对于陈小姐的话,湛江深有同感。”

祝童苦笑,不知该怎么回答合适。蓝湛江总是那么有风度,特别是对女士,他确实有点狭隘了。

“和江公子的事,成了?”祝童转换话题。

“这正是我和谢小姐迟到的原因,全部手续一小时前才办完。我和谢小姐都要感谢你,江公子被你掀起的疾风骤雨吓住了,他同意了我和谢小姐的开价,我们得到了千江股份。”

谢晶也来与祝童碰杯,笑道:“我和蓝公子每人少花了五千万。”

祝童哈哈一笑:“没想到,先得到便宜的是你们。我需要得到合理的回报。”能让江小鱼破财,总是令人愉快的。

“我来了,就是回报。”蓝湛江伸出手。

“我就不说谢谢了。”祝童与他握在一处。

蓝湛江答应了祝童的邀请。

凤凰城,晚二十二点。

叶儿与井池雪美小姐携手在沱江边漫步。

酒吧已经交给百里宵的租客,王文远到来后,那个地方已然没有了利用价值。

曲奇跟在她们身后,川中宏在她们前面。左右是道宗八仙的“铁拐李”和“曹国舅”,韩湘子在陈家客栈里。王文远,如今正在陈家客栈里睡觉。

井池雪美认为,沱江两岸的酒吧太喧闹了,沱江的水也显得有点脏。

叶儿说这是难免的,每个地方的发展都需要经过这个阶段。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对沱江、对凤凰城的山水多几分关爱。

井池雪美说,还是蝴蝶洞好;那里的山水纯美幽静,人迹罕至风景也好,晚上能看到好多的星星。

叶儿就想起了蝴蝶洞里的蝴蝶,与祝童一样,她也带了几管蝶蛹在身上。蝶姨说,蝶神融入一个身体的开始阶段有一个互相适应的过程,蝶蛹能减轻叶儿的痛楚。

可是,叶儿很少吃蝶蛹,每个蝶蛹都是一只蝴蝶。蝶神在她的身体里折腾时,她更多的是习练术字使自己进入蓬麻境界来抵消那难言的折磨。

也许是井池雪美的话让叶儿想起了蝶神,蝶神真的开始折腾了。一股热流从叶儿胸前蔓延开来,胃部涌起强烈的不适,她捂着胸口轻咳,不得不摸出一粒蝶蛹吞进去。

蝶神有了蝶蛹,缓缓安静了。

井池雪美好奇的看着叶儿,问:“是不是那个了?”

“那个了?”叶儿拭去额角的细汗。

“就是……那里有BB了?”井池雪美指着叶儿的小腹,似乎在询问一件很平常的事。

“不是。”叶儿羞红了脸,她可没有井池雪美那么好意思。

“真不是?”井池雪美有点失望的问;“你们一直在采取措施?据说,那样很不舒服。”

“雪美小姐,我不想谈论那些事。”叶儿知道,井池雪美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如果能确定自己肚子里有了祝童的孩子,一定会拿出那份协议,缠着祝童履行诺言。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井池雪美没有死心,扶住叶儿手臂说;“如果真是的话,叶儿姐要小心……”

“不是,我们没有。”叶儿刚整理好的思绪又被打乱了。

“可是,不可能没有啊。在曰本抓奸那次,我亲眼看到你和李先生……”井池雪美不依不饶的说。

叶儿受不住,左右看看,不管井池雪美说什么埋头向前走去。不禁开始怨恨祝童,招惹这个要命的小丫头干吗?还签下那份协议。抓奸那次……想起两人之间绮丽的时光,心里又多了几分甜蜜的感觉。

沱江边有一架大水车,那是个仅供游人拍照的装饰,巨大的叶轮早已停止转动了。

叶儿和井池雪美刚走到水车下,前面的川中宏不走了。

曲奇赶几步,护在叶儿身边,他也发现了异样。

黑黢黢的水车上蜷伏着一个黑影,水车下坐着一位带竹笠的麻衣老者,拄一只青竹杆,面前摆着一方灰布,布上是几堆草药。

酒吧里射出的灯光从对岸照过来,老者抬起头,显出一张满是麻子的衰老的脸。

“他……我见过他。”井池雪美指着老者叫一声,身体偎向叶儿怀里。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这张脸,这个人,还有竹竿上的那张蛇皮。

“蛇君麻皮。”“铁拐李”从一旁闪出,铁拐在灰布草药摊前的青石板上重重顿下,砸出一团火花;“前辈为何拦路?”

“我在这里摆摊,只为讨口饭吃。各位有兴趣呢照顾一下,没有兴趣请走吧,不要耽误老麻的生意。”蛇君麻皮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说。

叶儿身上一麻,她感觉到就在蛇君麻皮低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试图钻进她的鞋子,脚底板上凉凉的。

蝶神瞬间移动到那里,把一个微小的蚯蚓般的活物吞下去,又飞快移回原位,很满足的样子。

九、心态(下)

铁拐李和曲奇都没看出叶儿的刚遭受了攻击,叶儿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没有经验,也不知怎么表达。>

她以为没有证据指责这位老者,也许是小虫子呢。

“上面是什么?”曲奇纵身跃起,刚接触到水车巨大的木轮,随即在空中倒翻,闪了两闪落到叶儿身边,脸上满是惊诧。

“蟒。”他嘴里吐出一个字。

水车上响起“呲呲”声,木轮经不住重量开始摇动。

蛇君麻皮把一只竹笛在唇边吹两声急促的短音,一条手臂粗的黑影就游他的身后,果真是一条十米长短的黑色蟒蛇。

“小黑,莫要顽皮,吓着人也就活不了了。回去吧。”蛇君麻皮摸一下海碗大小的蟒蛇头,就如对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

蟒蛇绕着蛇君麻皮转一圈,游向沱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井池雪美这才长出口气,拉着叶儿的衣角说:“叶儿姐,回去吧,我很害怕。”

“该怕的不怕,不该怕的却怕了。”蛇君麻皮扶着青竹杆,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井池雪美;“姑娘,这辈子,没有哪条蛇会伤害你。”

“还是快走吧。”井池雪美受不住蛇君麻皮的眼光,拉着叶儿扭头就走。

曲奇与八仙都在擂台上看到过柳伊兰用红线毁掉蛇君麻皮的竹竿,见到过那条奄奄一息的白蛇。这时,对蛇君麻皮手里的青竹杆很是敬畏,等井池雪美与叶儿走远了,才跟着离开。

如果祝童在的话,就能听出蛇君麻皮话里的意思。井池雪美经受过一次蛇蛊附体的诅咒,她身上留有的气息却能保证今后不会被蛇类伤害。

如果祝童在的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蛇君麻皮,他能看出叶儿被攻击了,也不会惧怕那条叫小黑的蟒蛇。

蛇君麻皮收拾起药摊准备离开,水车旁的闪出两条黑影。

“得手了?”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

“没有,那女子麻烦的很,她身上有古怪。”蛇君麻皮答道。

“什么古怪?”这次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我不知道。”蛇君麻皮收拾好了灰布上的东西,把竹笛放到地上;“该做的已经做了,诅咒下在那个年轻人身上。他太多事了,如果不去招惹小黑,我本没有机会。钱呢?”

黑暗中走出一个年轻人,把一个包裹放到地上,拿起竹笛。“这东西怎么用?”

“需要蛇神帮助的时候,用笛子对着他吹几下,不能发出声音。”蛇君麻皮打开包裹,里面是十匝钞票。

“不发出声音?”年轻人抬起头,赫然是普贤寺、云峰寺前任知客僧无情大师。

蛇君麻皮也不回答,用把包裹放进灰布包里,背起来系好,拄着青竹杆顺沱江向下游走去。

又一个黑影现身出来,黑色短卦黑色布裤黑色布鞋,只是头上没有黑发,光秃秃的还有几个香疤。原来是普贤寺前任主持,无情大师的师父空木长老。

午夜,南海宫澜内的聚会散去了。

廖风面前多了三个人,他认识其中一个,确切的说在沪上媒体的社会版上看到过照片。

“您就是李先生?”

“我是李想。”祝童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廖风,并介绍自己的同伴;“这欧阳小姐和蓝湛江先生。”

廖风又开始紧张了,欧阳小姐的财经专栏是沪上白领的必读品,蓝湛江比“神医李想”的名头更大。在上海滩,蓝湛江这个名字虽然没有“神医李想”来得响亮,却是品味与财富叠加的世家富豪的代表。

欧阳小姐含笑点点头,女士,有不给名片和不接受名片的特权。

蓝湛江递一张名片给廖风,并很接过廖风的名片,很认真地读一边,放进纯金名片夹内。不像祝童,一直在手里把玩着;那样做有点不礼貌。

越是接近翻开底牌的时候越需要加倍小心,祝童感受着廖风身上的每一丝细息,略微有点不满意。雷曼是一面厚实高墙,在廖风身上,他感觉不到穿墙而过的杀气。也许,应该先让他见见血……

“湛江和身边的朋友都很喜欢廖先生犀利的笔锋、不俗的见地,很高兴,能有合作的机会。”蓝湛江用纯正的英文说。

廖风一愣,马上意识到最后的考察开始的,他并不知道,接受考察的只有他自己。

半小时后,蓝湛江满意的点点头,对祝童说:“我认为,廖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的智慧与口才足以得到与雷曼先生对话的机会。”

“谢谢蓝先生,谢谢李先生,谢谢凡心先生。”廖风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想要站起来鞠躬,又怕太过唐突了。

“但是,廖先生的缺点同样明显。”蓝湛江话锋一转,道;“你的表达不够鲜明,语言中,符号的痕迹太重。对话不是写文章,也不是写报告。你必须抛弃面面俱到的心理。要知道,你的观众并不全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有教养的白领。你应该用比较浅显的语言表达出这个宏大的命题。你没有时间妄自菲薄,你的使命是并非展示中华文化的厚重与宽容,尊严与骄傲是你最好的武器。”

廖风思索着蓝湛江的话,不太懂。

欧阳小姐开口了;“对话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去掉开头和结尾以及中间的停顿,有效时间不会超过四十分钟。如果平均分配的话,你和雷曼先生各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你必须考虑清楚,在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你必须将你的立场与结论鲜明的表达出来。如果按照文字来计算的话,大概是五千字左右。”

廖风倒吸一口凉气,区区二十分钟、五千字,如何能表达完成一个如此敏感与巨大的话题?

祝童在看与廖风曾经写下的文章,抬起头道:“篮先生的意思是,最能被感染是那些在你眼里自私、懦弱、胆小、圆滑、虚伪、爱面子、好逞强的市井小民。你的话,要在他们能理解的范围内。要做出代表他们说话的姿态,向他们传输对人权的理解,而并非引领他们随着你的话去思考。你应该明白,他们很少有时间和机会去思考这类问题,他们也用不着思考。只需要让他们感觉到你在替他们说话,让他们体会到发泄出淤积在心里的不满的快感,就算合格。还有三天的时间,我们共同寻找一个合适基点。这样吧,明天,我们邀请几位朋友共同讨论。廖先生,您的朋友也可以参加。我们明天晚上可以进行一次预演,我可以邀请一位韩国朋友,他曾经很狂妄,现在正在上海。我负责说服他和您进行一次热身赛。廖先生,您的任务是,在一小时时间内把他变成小丑。”

“李先生,您的意思是,预演也要全程直播?”廖风感觉突兀。

“不是直播,是录播。”祝童嘴角浮起笑纹;“那个人……大家应该有点印象,韩国韩海船舶的前任副总裁,亚太区主管李正勋先生。”

“李正勋……那本来就是个小丑。”欧阳小姐半掩红唇笑道;“廖先生的预演选择这么一个人,只怕有失水准。”

廖风也有点沮丧,李正勋,那个令人不齿的艳照的男主角。“神医李想”怎么会为他选择了这么一个预演对象?与这样的人对话,他确实觉得有**份。

凡心道士一直没怎么说话,此时忍不住开口了;“欧阳小姐的意见很有道理,廖先生真正的对手是雷曼先生。李正勋的身份和地位,与雷曼先生相差太大了。如果效果不好,会有损廖先生的形象。”

“这次对话不会邀请CNN参加,让网站来人来设备录制,只在网络上播出。”祝童考虑清爽了,看廖风不太愿意,又道:“廖先生,人人都想出名,可是,机会并不多。你需要放下身段,用最犀利的攻击完成这次预演。这是一次检验,也是上战场前的热身。”

“我支持祝……李先生的意见。”蓝湛江说话了;“对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证明你的能力,找到面对镜头的感觉。我们需要借助这场预演,吸引到足够多的关注度。”

“知我者,蓝公子也。”祝童与蓝湛江相视大笑。

廖风是一把需要磨砺的刀。

这个时候,还是江湖中人更理解祝童的心思。与李正勋的预演有三重意思,一是检验并培养廖风的现场感,可算是一次高级培训;二是再次拉高民众的关注度;第三才是重点,给对上施加压力,给王向帧提供更多的筹码。

送走了廖风和欧阳小姐,祝童和蓝湛江聊了会儿,他们还要等另一个人,宋中韧宋公子。

抡起与媒体的关系,宋中韧是担任协调人的最佳人选。他今天晚上也收到了请柬,可来电话说因为谈判正进入关键阶段,程震疆把福华造船的宣传与沟通事宜叫给他,实在抽不出时间。祝童打电话给程震疆,宋中韧才答应十二点之前来谈谈。

十二点整,宋中韧到了。

祝童有点惊艳的上下打量一番,宋中韧变了,穿了一套与南海宫澜明显不合拍的休闲军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宋中韧身上竟隐约有几丝虎虎生气的意思。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程震疆对福华造船筹备处实施准军事化管理,受益最大的就是这个曾经的花花公子。

十二点三十分,祝童与陈依颐、凡心道士和梅兰亭并肩走出大厦。今天晚上,他们要去佳雪花园。明天上午,廖风和欧阳小姐也将住进去。未来的三天,佳雪花园将成为一个隐秘的培训中心和录播中心,全力打造出一位属于上海的城市英雄。

蓝湛江被柳伊兰留下了,祝童知道她的意思,一笑置之。

这个晚上,最忙的人应该是宋中韧,他要联系三大网站。确定具体的操作费用。祝童给了他充分的授权,花钱的事与上帝有关,宋公子最喜欢做了。

一辆黑色房车开过来,停到他们面前。

车窗玻璃无声地滑开,黄海打开车门道:“上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祝童对凡心歉然道:“对不起,想当灯泡也当不成了。”

“知道你是大忙人,有兰亭陪着我,放心去吧。”凡心道。

“我不放心的其实是你;梅小姐的功力……”祝童还要说几句疯话,梅兰亭飞起一脚,把他踹进车内。

陈依颐失望的轻叹一声,没有了祝童,她根本就不想踏进那个阴冷的豪宅。

黄海随即踩下油门,房车飞快的驶入车流。

祝童弹去腰上的灰尘,问:“那个姓刑的走了?”

“你不肯见人家,只好走了。”黄海答道;“你用不着躲着他。对你的行动已经取消了。”

“真是个好消息。我们现在去哪?黄警官,不要太隆重,咱俩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祝童昨天就知道自己自由了,要不然,也不敢如此大方的出现在上海顶尖会所内,为雷曼先生举办欢迎会。

“首长要见你。”全神贯注与开车,一连超过几辆慢车才说;“我现在没时间喝酒。”

“那就算了。”祝童咂咂嘴,他现在真的很想喝酒。柳伊兰怕他闹出上次的笑话,坚决不允许侍者为祝童提供白酒。而聚会上的香槟与红酒,不合祝童的胃口。

“后座有酒,只是,别喝醉了。”黄海偏偏头。

祝童说声谢谢,一缩一弹,身体就移到了后座。

黄海又超过几辆慢车,扭过头,看到祝童真在后座喝酒。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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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杀意(上)

房车驶近原金融工作组的驻地,开大门。

原本热闹喧嚣、灯火彻夜不息的两栋别墅黑漆漆的,只有花园里亮着几盏灯。

王向帧静静地坐在黑影里喝茶,朵花在陪他身边。

他的表情略显沉重,打发朵花回房间,腾出座位让祝童和黄海坐下。

“今天晚上,你错过了一次很好的机会。”王向帧道;“刑贵金是来寻求妥协的。你已经自由了,这是他们释出的善意。”

“首长认为,我应该见他?”祝童以为王向帧在试探。

“他们害怕了。”王向帧没有正面回答;“雷曼参议员搅乱了他们的步调,他们已经放弃了谭千炽。之前,他们希望谭千炽签署文件,拿回在外面的资产。1。可是现在……”王向帧摇摇头;“一个小时前,谭千炽跳楼自杀了。”

“自杀!跳楼自杀!”祝童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含义,只感受到对手的杀意。难怪王向帧会如此……

黄海惊得跳起来,碰翻了**下的椅子。

“他没有死,楼下的大树接住了他。如今正在海洋医院抢救。”王向帧道。

“我去医院。”黄海说着就要走。谭千炽自杀,黄海要负一些责任。因为,谭千炽是在他的手里的自杀的。

“别着急,向老在医院,他刚来过电话。谭千炽正在手术室抢救。向老认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脑部受伤严重。主刀医生说,很可能会……向老正在想办法。”王向帧按住黄海,看着祝童道:“你拒接妥协,他们被迫使出这招断尾求生。6。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马上要去北京汇报,你们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王向帧没说出的意思是,谭千炽脑部受伤严重,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祝童脑子里乱哄哄的,怀疑、沮丧,诸多负面情绪同时涌出来。对手打出的这张牌太厉害了。

现实远比网络残酷,谭千炽在这个时候跳楼自杀……他如果死了……他和王向帧都没有退路了;黄海也一样,只能将谭千炽的案子办成铁案,掀个低朝天。

他怀疑自己的智商,虽然也隐约考虑过这种可能,可谭千炽手里有巨款……谭千炽不会自己跳楼,他外国外还有三亿多美金的资产,那是他的救命符;他认为那些人就是为了这笔钱,也会救他;这也是他敢于回来的依仗。3。

可是现在……对手切断了妥协的可能,他们不惜放弃三亿五千万美金也要干掉谭千炽。不对……人可以死,钱死不了。

“我现在去医院,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就能让他醒过来。首长,请通知医院,一旦谭千炽出了手术室,我要把他转到望海医院。另外,我还要弄清楚谭千炽有没有遗嘱,他死后,这笔钱由谁继承?”

想明白了,祝童拉起黄海就走。

王向帧静静的看着他们,房车驶出大门的瞬间,祝童回头看一眼。

王向帧的原本挺拔的身体,竟有点茫然无力的感觉。

“停车,我下去。”祝童拉住黄海的手臂。

美国参议员雷曼的登场,国外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已经让王向帧承受了太多的压力。8。他也许希望对手找他谈条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谭千炽自杀,王向帧有点扛不住了。此刻,需要双方坦诚合作,王向帧有权利知道他要做什么。

“可是医院……”黄海不太情愿的停下车。

“向老在,谭千炽暂时死不了,我马上就到。”祝童拉开车门跳下车。

黄海挂上警灯,鸣响警笛,房车飞快的消失在街角。

祝童和起关上大门,走到王向帧身边,说:“王先生,走走吧。”

王向帧无声的点点头,迈步走向别墅后院。

“范老现在北京,那份东西,我交给他了。4。”祝童先给王向帧竖起一根强力支撑;“我想了又想,那份东西不应该传播出去。范老答应,让能做出决定的人看到,让他们知道‘桃花潭水’的内幕,让他们上海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闹剧。”

“范老……有消息吗?”王向帧停下脚步,问。

“有消息也应该您先知道,这次去北京,您最好先见见范老。”祝童把郑书榕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名片上递给王向帧;“郑医生是我的徒弟,他负责保证范老的身体健康。四个小时前我们通过电话,他说,范老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很好,今天见了两位客人。”

王向帧迟疑了一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他很不习惯这种状况,要见范老,他有自己的通道和办法。

“这是我刚得到的,谭千炽在美国资产状况的的详细目录,和他申请加入美国国籍的审查文件。1。”祝童又递过一叠文件,这个时候,王向帧手里的弹药越多约好;“您可以留下原件,我需要一份复印件,适当的时候,我将把它们公布出去。”

“来源可靠吗?”王向帧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非常可靠!谭千炽的美国律师如今就在上海,他把它们交给雷曼先生,以证明谭千炽是受美国法律保护的正当性。他那里也许有谭千炽的遗嘱,我会尽快把它弄来交给您,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很好,非常好。”王向帧招手叫过秘,让他把文件复印两份。

审查谭千炽,最难的就是查清他的资产状况。有了这些,黄海的工作就完成了一大半。4。谭千炽就是不开口,也有了够分量的证据。今后,还能通过它们一步步寻找这些钱的运行轨迹,进而追查到国内的汇出单位。没有几家与谭千炽有牵连公司经得起调查。

小于匆匆跑去复印了,祝童看着小于的背影有点不放心;这份文件,他也只有一份。

王向帧笑道:“小于已经跟我五年,这里看似平静,周围有两组人负责安保。”

祝童还是不放心,看护谭千炽的人应该也不少,可是他还是跳楼了。

“那不全是疏忽。”王向帧看出祝童在想什么,解释道:“谭千炽昨天才被带到上海,工作组刚解散,暂时没有合适的地方,只能委托市局看守所代为看押。黄海身边人手不够,这几天都是他在看守所。今天晚上……”

“我明白了。4。”祝童不好意思的说。黄海如果不去南海宫澜的话,如果不是在楼下等了那么久,谭千炽没有机会跳楼。说来说去,还是上海太乱了。

“明天晚上,我会在个对话视频。这只是一次路演,重头戏在三天后。廖风……”祝童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以及步骤原原本本的说给说来,用去了整整二十分钟的时间。最后道:“我保证谭千炽死不了,我能撬开他的嘴。”

“那个廖风,怎么样?他能做好吗?”王向帧眉眼间的神采已经完全恢复,如果真如祝童所言,廖风将公开与一位美国参议员对话,并质疑美国的人权与法律对中国的伤害的话,他承受的那部分压力来自朋友的压力就无形中消解了。不只是消解,利用的好的话,是一枚重磅炸弹。3。

毕竟,在很多人眼里,祝童属于王向帧的人马。把雷曼弄来的是他,将雷曼推上舞台让廖风做出一场精彩表演的也是他。

“明天晚上就能知道,韩海船舶的李正勋是块又臭又硬的试刀石。廖风如果能砍翻了他,正式演出应该没多少问题。雷曼先生是政客,还是我的病人。我们已经达成默契。他对他的选民讲他的道理,展示他的姿态。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次重塑形象的炒作秀。廖风讲廖风的道理,引领国内观众表达对美国的不满。谭千炽和亿哥那样的人,才是廖风的重点抨击对象。人权,只是一面大家抢着挥舞的旗帜。”

“亿哥是谁?打击面不要无限扩大。”王向帧皱起眉头。

“亿哥啊,就是罗局长啊。7。他在美国也有巨额资产,是一盘很正点的开胃菜。这场对话预计一个小时,属于廖风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分钟,他没时间树立太多的对手……如果廖风不合适,这次对话将由我出面。”

“李先生最好不要出面,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王向帧注视着祝童的眼睛,道;“谭千炽的案件有没有结果,我都会离开上海。”

祝童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本来并不在乎报复,现在,有点怕了。

小于回来了,将一份复印好的文件递给王向帧,原件,真的被留下了。

祝童翻看一下,没有少,也没有多。

“把那份的东西复印一份,给李先生带走。”王向帧对小于道。

小于有颠颠的跑走了,也许感受到了王向帧的变化,脚步轻快了许多。

“我给你几分数据,也许用的上。”王向帧含笑道。

祝童觉得自己赚了,王向帧给的数据,一定与外逃贪官有关。廖风如果有这样一份利器的话,就能做到有理有据,砍出去就是血花四溅。

小于很快回来把几页纸交到祝童手里,同时还有一把车钥匙。他说:“黄警官已经到医院了,向老听说李先生在这里,请您尽快去医院。”

王向帧对小于道:“你也去。李先生要把他转到望海医院;如果有人有意见,帮着做作工作。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这是第一位的。”

小于答应一声,拉着祝童跑向前面。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与黄海那辆一样的黑色房车,祝童没有和小于客气,坐上驾驶席发动汽车就走。

路上,祝童拨通吴瞻铭的电话:“吴哥,请马上到海洋医院。通知咱们医院,把最好的急救车开来,让病房和手术室做好接待病人的准备。”

吴瞻铭听祝童的口气就知道不是废话的时候,连声答应。

放下电话,祝童把速度提到最高,不顾红灯绿灯,全速冲向海洋医院。

谭千炽的生命一定有危险,要不然,向老也不会打那个电话。

小于也开始打电话,他很客气的请海洋医学院院长欧阳凡尽快到医院手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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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杀意(下)

黄海站在海洋医院的五号手术室外,看到祝童急匆匆的跑来,急忙给他披上一件白大褂。[泡`书`吧`超`速`首`发]

“手术已经停了,向老不相信这里的医生,无论如何也要马上转院。”

祝童没说话,用最快的速度按照规定完成消毒,进入手术室。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的男性身体,两位医生带着四位护士在对病人止血、包扎伤口。

向华易脸色铁青,与范老以前的主治医生陈主任站在稍后的位置。

看到祝童进来,向老特意介绍道:“这位是陈院长,李想,你看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院长?海洋医院的院长不是吴天京吗?陈院长接替吴天京出任海洋医院应该他离开上海期间发生的事,不会超过一个月。医疗系统并不封闭,望海医院与海洋医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海洋医院院长更迭,他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

“李院长,您看看。”主刀医生认识祝童,客气的说。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向华易叫停了手术。看着病人的病情不断恶化,他心里很不痛快。

祝童暗骂自己荒唐,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谁做海洋医院的院长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站在主刀医生让出的位置上,拿出龙星毫,用酒精消毒,轻轻刺入病人的胸前。

谭千炽的情况确实很危险,他原来的伤在头部,那里被包扎得看不出摸样。现在的情况是,谭千炽胸内大量出血,右肺部几乎被积液充满了;且积液还在增加,并开始压迫心脏。

怪异的是,谭千炽的胸前背后并没有伤口。

“陈院长的意见是立即实施开胸手术,我怕有危险。”向华易说。

“里面的积液至少有两千五百CC,病人血压已经到临界点,不开胸引导出积液找出出血点的话,伤口会持续出血,病人随时有死亡的危险。”

祝童心头一紧,他可不会做手术,特别是复杂的胸部外科手术。从浦东的望海医院到这里有一个小时车程,希望吴瞻铭快点赶到。在此之前,能依仗的只有龙凤星毫和祝门术字了。

他沉下心,把凤星毫刺入谭千炽右胸,度一丝真气进黑晶炼化,缓缓输进去。

两分钟过去,负责观察的护士说:“降了,血压降了。”

祝童缓一口气,收回龙凤星毫。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手指粘着谭千炽渗出的血液在他胸前抹上一个潦草的“鬼”字,取出四枚金针刺入“鬼”字四角。

他并没有试图去寻找出血点,而是先用真气护住谭千炽的心脏,后以术字和鬼门十三针封住他整个右肺的气血通路。这样一番布置,至少能保证谭千炽能活到进入下一个手术。

“寻找出血点需要开胸?“祝童问主刀医生。因为带着口罩,他没认出对方的身份。

“在危急情况下,开胸是最稳妥的办法。可以快速清除积液,对出血点及时处置。”

“他的情况很危急吗?胸腔积液两千五百CC,在你看来,有没有手术的必要。”祝童听出来了,主刀医生不是胸外主任,而是一位的年轻的医生。

“陈院长认为很危险,他亲自制定的手术方案,主任在外面开会正在往回赶。我没有单独做过这样的手术,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主刀医生说。

都在医院混过,祝童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主刀医生虽然年轻,却不是好糊弄的。他已然看出谭千炽的情况有蹊跷,故意迟迟不动刀,并暗示给向华易。

陈医生的专业是内科,他虽然是院长,却也无权制定如此大的胸外的手术方案。胸外主任去外地开会?那个老滑头被称为海洋医院的不倒翁,八成也看出不对劲,躲出去了;能在手术结束前或谭千炽被宣布死亡之前赶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手术室内外,一定有人随时向他通报手术情况。

如果手术中谭千炽出了什么意外,年轻的主刀医生是个很好的替罪羊。

“陈院长,病人需要马上转院。”祝童这才面对陈院长。虽然带着口罩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祝童敏锐地捕捉到陈院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向华易的话果然大有讲究,谭千炽的胸腔出血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只是,他是用什么办法造成这种症状?祝童一把拔掉谭千炽身上的所有输液管,移开呼气面罩;“他现在不需要这些。”

外表没有伤,就只有药物了。陈院长是高明的西医,他如果想弄死谭千炽,有的是办法。可是,任何一种办法都需要把药物弄进谭千炽体内。祝童的初步判断是,有人给谭千炽肺部注射了不该注射的东西!如果不是这家生活考究经常运动,养身有道身体健壮的话,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病人的情况经得起颠簸吗?”陈院长一开始就没有搭理祝童,这句话是问主刀医生。

“已经好了很多,可现在的状况应该只是暂时的,我认为应该在观察一些时间。病人的身体尚很虚弱,外部环境的变化一定会影响到他,如果现在转院的话,只怕路上会有很大的风险。”主刀医生看祝童一眼,无奈的很配合的陈院长说了一些困难。

“李院长,你也听到了,病人随时可能遭遇生命危险,可说是命悬一线。我认为现在不能转院。”

祝童听得心头火起,可手术室不是吵架的地方。争执起来,也许真的会影响到谭千炽原本脆弱的小命。

吴瞻铭跑进来,祝童低声向他介绍了大致情况,最后道:“你认为,什么原因会造成现在的状况?”

吴瞻铭与祝童配合更默契,他可算是海洋医院的老油条了,马上明白了祝童的意思。拿过病历和仪器吐出的图表简单的翻看一遍,问护士:“病人的并的器官有没有异常?”

“刚开始是血尿,现在已经好多了。”

吴瞻铭似乎找到了破绽,说道:“不当用药引起的肺出血并不罕见,虽然发病机制尚不十分清楚,但是我经历过几次。咦……陈院长,为什么对病人用这么大剂量的吗啡?尚主任也算是专家了,竟然开出这样的处方。手术后病人不能大量使用抗凝剂,这是药理常识,是治病还是要命?这种程度的胸腔积液,在没有确定病因之前,应该采取保守治疗,先导出积液再寻找出血点。”

陈院长瞪起眼睛:“这个处方是专家组根据病人的情况仔细推敲、集体讨论的结果,吴医生当时不在现场,搞清楚当时的症状前,不要乱说话。”

“好了好了,责任问题今后再说,现在的问题是病人需要转院。请陈院长通融一下,望海医院的急救车已经到了。”向华易出来打圆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间。医学问题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各种可能,这样炒下去,天亮也分不出结果。

“不行,现在病人的情况很危险,我不同意转院。”陈院长强硬起来,彻底拉下脸;“向老,不是学生不给您面子。刚才,您要求停止手术,我们已经照办了。可是,转院的风险太大。如果病人在路上或者到望海医院后出现什么意外的,您和我都说不清楚。甘局长特别交代过,这个病人很重要,不能出一点差错。”

“那个甘局长,我给他说、”向老强压着心头火,和颜悦色的说。

“卫生的甘局长,向老,这个时候,人家应该已经休息了。我的意见是,现在太晚了,今天晚上让病人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明天上午,如果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甘局长同意的话,再商量如何在保证病人安全的前提下转到别的医院。我们都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我不能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向老,您可可以吗?”

陈院长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向老想了想,说:“李先生,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祝童盯着陈院长的眼睛,道:“如果陈院长认为病人不应该转到望海医院,这里能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保证病人的安全的话,我当然同意。只是,需要有人站出来签字负责,陈院长,您能保证,类似的情况不会在发生吗?”

卫生局,甘局长也牵扯进来了?祝童有点头疼。

“我们一定会做好分内的工作。”陈院长含糊道。

“那就等等吧。”祝童与吴瞻铭开始给谭千炽最转院的准备工作。小于去找欧阳凡了,这个时候,和陈院长说再多也是枉然。他心里有鬼,不敢与祝童对视。

都是医生,手术室内医生护士都看出他们要做什么,却都没说什么。陈院长倒是想阻止,可祝童和吴瞻铭根本就不理会他,嘴上敷衍,该做什么一点也不耽误。

“您叫什么?我在海洋医院呆了一年,很多同事还不认识呢。”祝童对主刀医生道。

“我和郑医生住隔壁,叫我小高好了。我叫高厚理。深厚的厚,道理的理。”

“高厚理,好名字,好名字。家在上海吗?”祝童吸收着话里的信息,又问。

“我是安徽人,在学院读完硕士就留校了,前年才到医院。”

祝童点点头,和郑书榕住隔壁,那就是说他没有自己的房子,还在医学院的单身公寓里栖身。以上海的房价,他这样的医生想要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的话,不在病人身上想办法就要和吴瞻铭一样,找一个有房子的上海女子结婚。只靠海洋医院的薪水;没有一点可能。

不是所有的医生都为了钱不讲医德,祝童感慨一番,忽然问道:“小高,有没有兴趣到望海。我们那里非常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别的我不敢承诺,两年内,在望海医院附近,你会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

“我对现在的状况还算满意。”高厚理看看陈院长,迟疑了片刻,答道。

不只高厚理,手术室内,除了躺在手术台上的谭千炽,所有人都没想到祝童会突当着海洋医院陈院长的面,公然撬墙角。

陈院长“哼!”一声,扭过头。祝童这样做当然有高厚理是个可造之材的缘故,他的心里有一条底线,没有为了讨好院长草菅人命。更主要的还是为了给陈院长办难堪,进而搞乱他的思维,转移他对谭千炽的关注。

“陈院长别在意,我那里刚开张,除了钱什么都缺。海洋医院背靠医学院,高水平的专家教授一抓一大把。您高抬贵手,支援支援望海医院。”祝童继续给陈院长添堵。

“小高是胸外尚主任的得意弟子,重点培养对象。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怕尚主任舍不得。”陈院长果然中了**计。

“那就这么说定了,尚主任的工作由我负责。小高,这两天想想有什么条件和要求,回头找吴院长交流一下。吴哥,小高的事就拜托了。”

吴瞻铭顿了顿,才点头表示一定办好。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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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遇袭(上)

欧阳凡终于来了,他是海洋医学院的院长,也是陈院长的直接上级。[泡~书~吧~超~速~首~发]

欧阳凡询问了谭千炽的情况,又走到手术台前亲自查看一番。祝童说有把握保证谭千炽路上的安全,转院手续由他签字负责。

欧阳凡和向老商量了一下,认为病人现在情况稳定,可以转院。

陈院长在欧阳凡刚进来的时候就无奈的闭上嘴,脱下白大褂走出手术室。

望海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进入手术室,有了他们帮忙,谭千炽的转院准备很快就做好了。

祝童趁这个机会到门外打电话给雷曼,要求从谭千炽的律师那里搞到他的继承文件。

免不了又是一番讨价还价,祝童没时间,对雷曼开出的条件全盘接受。

明天上午,谭千炽跳楼的消息就会闹得满城风雨,祝童以为现在去查找那些资料已经有点晚了。

谭千炽被推出手术室,祝童结束通话与欧阳凡陪着向老,站在急救车边。

欧阳凡冷不丁说了一句:“李院长,小女很欣赏你。她刚才对我说,只有‘神医李想’才能救他的命。”

“欧阳老师,我不是院长,吴哥才是院长。”祝童拍拍自己的脑门,欧阳凡说的小女是才女记者欧阳小姐。

难怪会如此顺利,莫非,欧阳凡与华夏的那帮人有联系?

“我忘了,应该叫你李董事长。改天,一起坐坐。”欧阳凡看谭千炽安置好,说。

“一定登门拜访。”祝童握住欧阳凡的手,他在内心谴责自己太短视,对如此优秀的资源竟然视而不见。欧阳凡是海洋医学院院长,望海医院正缺医生和护士。

黄海开着挂警灯的房车开道,小于和向老的车跟随,急救车驶出海洋医院。

祝童守在谭千炽身边,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还好,直到急救车停在望海医院的大楼前,被推进手术室,谭千炽的病情没什么变化。

接下来的工作由吴瞻铭负责,插胸管导出肺部积液,对谭千炽再次进行全面检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望海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在三楼,手术区隔壁。

手术进行了一个小时,引出胸部积液后,出血点也已经找到。有三个,都在右肺底部靠近心脏的位置,形成原因不祥。

科学永远充满了为止,谭千炽的情况暂时也是个难解的迷。

祝童耗费真气包裹住出血点,消解附近的组织炎症,一直到谭千炽的血压降到正常水平,可以不用祝童帮助、不使用呼吸机的情况下自己呼吸;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黄海被允许进入手术室守在谭千炽什么边,他穿上一件白大褂守在谭千炽身边,看来,再也不会离开半步了。

小于给黄海带来四个帮手,都是操着外地口音的年轻人。虽然穿着便装,明眼人能从身体的姿态和肤色看出,他们那应该是来自海军陆战队的职业军人。

祝童询问了值班医生,医院的病人本就不多,吴瞻铭把骨科那帮人赶走以后,手术室的使用情况可以惨淡来描述。祝童干脆决定将整个八楼封闭,短期内,在谭千炽恢复之前,望海医院不再进行任何手术。

回到上海已经两天了,曲老亿一直没露面,十层以上的装修工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祝童昨天询问过曲老亿带来的施工队的项目经理,按照计划,整个工程完工尚需两个月。留在医院项目经理说,由于祝童的要求比较高,所需材料考究,曲老板去南方采购木料了。

秦可强最近也没消息了,柳伊兰说,他和曲老亿在一起。祝童闷闷的想了一会儿,不知曲老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时候,曲老亿肯定不会去采购木料。

杨辉还在凤凰城,祝童要去佳雪花园,他和黄海告别,嘱咐他注意休息,顺楼梯下到大楼的地下三层。宝马车停在那里。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只有三辆车,祝童感慨着望海医院的萧条,在距离宝马十几米的地方按动电子钥匙。

车灯闪动几下,发动机自动启动,低沉有力机器声为这广阔而封闭的空间里增添了几分生气。

祝童站住了,注视着停在宝马旁边的另一辆车。

那是一辆白色轿车,前挡风玻璃映出一个闪烁的红点。

“谁?”祝童小心的后退两步,忽然间射出两把金针,同时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

地下停车场门口粗大的柱子后闪出几点火花,随之而来的是三声闷闷啸声。

祝童的身体变成一道虚影,越过宝马和白色轿车,落在车后的黑暗中。

那处的灯光被他打灭了。

一串急速奔跑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

祝童微微喘息着站起来,打开白色轿车的车门,负责守夜的保安仰着头、嘴里堵着破布,被捆成个粽子半躺在驾驶席上。他满脸惊恐的看着祝童,鼻孔里插着一只快要烧到鼻尖的焚香。

祝童把他从束缚中解脱出来,确定没有受到伤害,才问:“几个人?什么时候?看清他们的样子了吗?”

保安不停的颤抖着,张开嘴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祝童从宝马车上拿出一瓶水让他喝,可保安竟然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不敢接。

“水有问题?”祝童感觉事情越来越严重了,在保安额头捻入一枚金针,帮助他稳定情绪,镇静心神。

“有个人上过您的车。”保安总算缓过来了。

“两点的时候,我从监控里看到有人上您的车,从里面拿出几瓶水,又放进去了几瓶。我马上联系队长。队长……今天没在,他让我下来看看。我到这里的时间是两点十五分,出电梯前看过表。后来……背后一麻就不知道了。您来的时候我刚醒,只看到一个黑影,他躲在柱子后向您开枪。”

“是不是同一个人?”祝童问。

“什么?”保安的反应有点慢。

“我问你,开枪的人和你在监控里看到的是不是一个人?”

保安摇摇头,表示不能确定。他被吓坏了。

发生了这种事,祝童不可能去佳雪花园了。他扶着保安来到监控室,调出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资料。

“没人向我开枪。”祝童看完,用磁盘复制一份,然后把所有与自己遇袭有关的图像资料从资料库里删除;“告诉你们队长,你看错了。”

保安怔怔的的说:“可是,您被袭击了。那人有枪,这是很严重的刑事案,按照规定必须报警。”

“你明天到财务上找宋小姐,她会给你五万现金。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半个字。”保安连连点头。

“五万块钱抵得上你两年的薪水了,拿着这些钱回家吧。或者换个城市,上海,不适合你。”望海医院的保安还是陈依颐时代从保安公司雇佣的,祝童来的时间短,还没时间操心这些事。他觉得这个保安实在不够机灵。

保安这才明白祝童是要他走,脸上有了点笑容。不过有了五万块钱,可以回家了。

安置好保安,祝童回到重症监护室找到黄海,告诉他有人在地下停车场试图开枪袭击他。

黄海坚强的神经似乎也受不得这样的刺激,过去的一夜,发生的事太多了。

这一耽搁,祝童到达佳雪花园时,东方的天空已经隐约透出朝阳的基色。他没有再去开宝马,而是选择了打的。今天上午,黄海将以个人名义邀请几个刑侦专家对宝马车做仔细的检查。

守门的千门弟子正在打盹,看到祝童站在门外吃了一惊,还好,他认识祝童。

楼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人的睡眠最深,祝童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后花园里找个僻静的所在,面对一株古树伫立片刻,缓缓沉入蓬麻境界。

袭击他的是神钩王寒的弟子,祝童分辨不出是王天王地中的哪一个。他并没有受伤,王天或者王地可能不太熟悉这种威力巨大却陌生的武器,从监控里可以看出,祝童即使站着不动,那三颗子弹也打不到他。

他没有办法阻止别人用枪,能做的,只有尽量提升自己的修为。下一次,就不会如此好运了。

王天或王地也许是来替师父报仇的,也许是被人收买了。

祝童废掉了神钩王寒,汽笛失去了对那一系人马的控制,四品红火分崩离析,江湖道要乱了。

清晨,天空飘下一阵细雨,空气变得潮湿而缠绵。

陈依颐慵懒地站在窗前,拉开窗帘,后花园就跳进她同样慵懒的眼睛。

秋千架旁站在两个年轻的男人。

祝童的双手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左手在前捂着小腹,右手在后贴着后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摇摆着。

蓝湛江站在他十米处,似乎只是在看着他,又好像在说着什么。陈依颐只能看到蓝湛江的背影,他想做出与祝童类似的动作,却只能摆出个架势,不能随着祝童的节奏摇摆。

陈依颐大奇,学着他们,把右手按在柔软的后腰,左手捂住小腹。

同样,她没感到这么做有什么神奇的,很快就没了兴趣。

门外响起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助手在提醒她早餐已经准备好。

“东海骑士”号上的谈判已进入尾声,那里,有太多的工作需要做。陈依颐脱下睡衣,**出一具曼妙的女体走向洗浴室。

当她换好衣服走进大厅,祝童和凡心正坐在长沙发上与今天的主角廖风交谈,蓝湛江在隔壁的餐厅闲适地享用一份丰盛的早餐。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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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遇袭(下)

廖风眼睛里的红丝表明,过去的一夜失眠了。(P~a~o~S~h~u~8.c~o~M}

他手里拿着厚厚一叠资料,为了这次彩排,他在拼命吸取资讯。

陈依颐当着凡心和廖风的面对祝童说:“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太忙了,差点被人干掉。”祝童很识趣地配合道。

“今天晚上呢?不许再让我独守空房。”

“看情况吧,如果彩排顺利的话。”

“一言为定。”陈依颐伸出修长的酥手,与祝童合击三下。扭头给廖风一个迷人的微笑,撒娇般说道:“廖先生,拜托您了。不许让他从您这里找到借口。”

“一定一定。”廖风站起来,晕晕地握住陈依颐的手。曾几何时,他只在遥远的距离里臆想过陈依颐这样容貌双全的女富豪。

“一定要努力啊,拜托了。”陈依颐的手只与他一触,转身与助手走出大门。

蓝湛江用完早餐,与出门的陈依颐走个对面,两人轻轻拥抱一下,交换一个侧吻。

“陈小姐最近见过柳大姐吗?”祝童目送着陈依颐的身影消失,问道。

“我最近不在上海,没听说,不过,我并不认为这与柳大姐有什么关系。女人啊,天生会在某些时候都会变成尤物。李先生要悠着点啊。”蓝湛江以欣赏与羡慕的口吻道。

廖风没见识过这般绮丽的场面,有点相信流传在社会上的那些与“神医李想”有关的绯闻是真的了。

“现在是八点三十分,开始工作吧。”祝童拍拍手,拿出一份计划书将被陈依颐打断的谈话拉回来;“廖先生做的准备已经足够了,上午与蓝公子和凡心先生对一下思路。李正勋先生就在楼上,我马上去找他谈。欧阳小姐去邀请几位韩国问题专家,九点半之后才能到。海皇娱乐的工作人员十点到,他们将在这里布置出一个演播室。宋公子去接网站派出的摄制小组,现在已经上了,估计很快就会到。我的意见是,这只是一次预演性质的开胃菜,不应该在内容方面给予过多的关注。重要的是,廖先生要从中汲取经验。”

“我们去那边吧,凡心先生已经等急了。”蓝湛江以为大厅不是个合适的工作场所,招呼廖风走向附属的小会客室。

作为田旭阳邀请来的客人和顾问,李正勋已住进佳雪花园一周了。这一周里,除了去水上人家与田旭阳见了一次面,余下的时间都躲在佳雪花园三楼、原本属于田旭阳的房间里。看书、看电视。实在无聊了,可以到隔壁的田旭阳重金打造的影音间看电影。

他不想外出,并非上海这座国际都市对他没有吸引力,而是不敢。

艳照事件,已经完全摧毁了李正勋的生活。几十天来,他生活在外界与自己内心的沉重压力中。他惧怕出现在公众场合,他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他,熟悉他那具臃肿的身体的每一个细微之处。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那个叫“神医李想”的讨厌的中国医生。李正勋痛恨这个人,每次想到“神医李想”嘴角讨厌的笑纹,心里都会涌起毁灭一切的冲动。

祝童走进房间时,李正勋还在熟睡中,身边躺着一个艳丽的女郎。那是田旭阳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原海皇娱乐老板范经理安排的。几天来,一直陪在李正勋身边。

祝童掩着鼻子退出门外,他受不了房间里污浊的空气和浓重而庸俗的体液与香水发酵出的味道。

“让他们起来,请那个女人十分钟内离开这里。等等,也许……留下吧。”祝童对守在门前的侍者说,那也是一位千门弟子。他可不知道百里宵与祝童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人的话与掌门有同样的分量,甚至更重。

“您是说,让那个女人留下?”

“留下吧,也许有用……唔,还是让她走吧,也是个可怜人。”祝童脑子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理清了思路。

现在,炒作李正勋的糜烂与无耻没什么效果,公众对他已经有了同样的印象。他不想由此毁掉一个吃风月饭的女人,对于她来说,生活已经很残酷了。

女人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精致而廉价的挎包里多了一叠钱,比预计的要多很多。她不无留恋的回望一眼,缓缓而坚决关闭的铁门将一个富裕而奢华的世界隔开了。谨从外表看,她与那位金智珠有几分相像。

李正勋穿着睡衣揉眼睛,这个时候被叫醒令他很不满意。可是,侍者的态度很坚决,不仅赶走了那个带给他慰藉的女人,还很不礼貌的把他拖进洗浴室,强迫他醒来。

“早!”祝童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和李正勋打招呼;“对这里还满意吧?”

李正勋怔怔的看着祝童,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神医李想”!坐在他面前的是那个让他身败名裂的中国医生!

李正勋嚎叫一声,瞬间爆发了。他扑向祝童,接着球一般滚倒在厚实的地毯上。可是他马上就跳起来,再次扑过去,试图给“神医李想”造成哪怕一点点伤害。

可是,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再也动弹不得,李正勋接触到的只是祝童的皮鞋。一次次的被踢倒,愤怒与仇恨被彼此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一次次教训,他放弃了。

“对这里还满意吧?”祝童再次以主人的口吻说;“请坐下,我们需要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你毁了我的一切。”李正勋吃力的爬起来,他没有力气把自己放进沙发,厚实柔软的地毯,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是我,是你自己。”祝童耐心的说;“我们本来可以在另一种情形下谈那件事,可是,你不该鼓动民粹。我那样做,只是为了自保。”

“你害死了她,是你,因为你,我的宝贝死了。”

“你很爱她吗?”

李正勋点点头:“她是我的生命。”

“很抱歉。”祝童做出个委婉的表情;“你既然爱她,就不该利用她。”

“不是我,她自己要求的。我并不想答应,可是那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一起,智珠知道一切。她要挟我,如果不给她这次机会就离开我。我是被迫的。”

“真的吗?”祝童吃惊地瞪大眼睛。

“是,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用。智珠已经走了。”李正勋沮丧地摇着头;“她本来不该出现,我的计划里没有她。”

祝童脑子里回忆着整件事情的经过,对李正勋,有点同情了。与重宇造船公司相比,“金智珠”的TWB造船企业确实有太多的破绽。最大的破绽在于,她这个人是假冒的,虽然她的表演堪称完美。可是小骗子从来不相信什么完美,他就是在审视“金智珠”的完美的过程里发现疑点,从而识破了整个骗局。

如果没有TWB造船企业,只有一家重宇造船公司,也许,真能浪费他一些宝贵的时间。

“我现在给你个机会。”祝童收拾起心里的遗憾,开始谈正事。

“什么机会?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一定是阴谋,你要利用我。”李正勋警惕地看着祝童,从两人的交往过程中能感觉到,“神医李想”不是个富于同情心的善良之辈。

“您的判断肯正确,我确实有要利用您。可是,您也能得到好处,这是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机会。双赢您知道吗?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失败者。我得到我需要的,您能借这个机会开始新的生活。您不想死,也不想永远活在屈辱里,我看得出来。”

“我不会相信你,田先生说,你已经完蛋了。”李正勋想起田旭阳的话,竟然从地毯上站起来。

“他没有骗你,三天之前,我的情况确实很狼狈。”祝童平静的说。没什么好否认的,田旭阳为了拉拢李正勋,只会夸大事实;“可是现在,我回来了。百里宵先生正在日本度假,田旭阳先生很不幸的再次成为过去,他已经决定退出对福华造船的争夺,您对于他没什么用了。可是,您一定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不是吗?您曾经是韩海船舶的高层,您的心里,一定还想着东山再起的一天。”

“您能帮我东山再起?”李正勋不是傻瓜,百里宵是他与田旭阳之间的牵线人,他的突然消失并且没有任何告别或理由,李正勋心里早就开始嘀咕了。

“我只能给你一次机会,能否东山再起,要靠你自己去争取。”祝童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是一次什么样的机会?”李正勋开始上路了。

“今天,中国的三大网站将在这里举办一场探讨中韩两国民间文化的访谈节目。您可以作为嘉宾参加。如果您能在这次节目中表达出韩国民众的心声,他们会选择无视过去所发生的事,把您视为大韩民族的英雄。这次访谈节目由我出资赞助,没有任何政府背景。第一传播渠道网络,相信,电视台与平面媒体很快就会跟进。我不会对您的言论有丝毫的限制,任何您认为合适的观点都可以自由的表达。”

“这样啊。”李正勋陷入思考。

“您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将介绍您见一个人,他是您今天晚上的对手。”祝童继续放出诱惑;“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您不必讨好所有人,那样的妄想是不现实的。恕我直言,您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赌徒,在您的国家,所有人都将您视为耻辱的象征,特别是您以前所交往的高级人士们。取得他们的谅解是困难的,今天晚上,您需要从基层做起。您可以随意指责中国的一切,比如我的虚伪、无耻以及贪婪也可以,一点问题都没有。您可以解释‘金智珠‘小姐的死因,如果能在节目中留下几滴纯真的泪水是最好不过的了。您可以说,是因为中国的福华造船对韩海船舶的巨大威胁,才不得不用那样的办法对付我。我记得,这样的表演您曾经使用过。那是好像就有一定的效果。如果不是因为……哦,很抱歉。您只要说得痛快,能得到一部分韩国民众的认同,成为他们心目中忍辱负重的英雄。那将是您的赌注,如何翻本,就看您今后怎么利用这些赌注了。”

“您认为我该怎么用……那些赌注?”李正勋忽然低下腰,诚恳的向祝童请教起来。

“这个问题……”祝童的意外是发自内心的,二郎腿不由自主的放下了。“得到他们的认可就等于拥有了一定的支持,运作得当的话,其中的商业利益之可想而知。当然,您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但是,您还有另一个选择。”

“另一个选择?”李正勋不解的问。

“您可以选择离开。离开韩货,与那个让您伤心的国家彻底决裂。从对手到朋友的距离,并非想象中的那么遥远。您曾经是韩海船舶的亚洲区总裁,田先生邀请您,看重的就是您曾经的身份和经历。如果,您在这次访谈中用另一个角度与与立场描述您在韩国的经历的话,中国,将展开博大的胸怀欢迎您。您应该知道,中国漫长的海岸线上有大批的船厂,他们都需要您这样的富有业内经验的人才。这次访谈对您来说是一次难得的自我推销的机会,让他们认识到您、知道您的价值,也是个很好的选择。李正勋是您的名字,我也姓李。中国有句古话,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

“您是……我不能背叛我的祖国。您不必再说什么……让我考虑考虑。”李正勋用双手捂住脸,睡衣被汗水湿透了。

祝童果然不再说什么了,与聪明人交流就是省心。李正勋完全明白另一个选择的的意思,前景固然可观,可是要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

侍者推门进来,说楼下有人找。

祝童看看李正勋,没有催促他,随着侍者走出房间。

他给李正勋展示出两条路,每一条看上去都有诱惑,却都不是那么完美。选择哪一条?怎么走?需要一些时间。

宋中韧果然第一个到了,他带着一群装束新潮的、年轻的、朝气蓬勃的红男绿女在大厅里吵闹着、嬉笑着,很是热烈。网站是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职业,与他们打交道,宋中韧也显得有点正经了。

找祝童的并不是宋中韧,而是引起红男绿女们欢呼的凤凰仙子。

朵花倒是很适应这样的场面,她也正处于喜欢热闹的阶段。

祝童站在二楼护栏旁看了片刻,让侍者下去请朵花上来。这样的场合,他不想在没有提前招呼的情况下露面。

朵花喜滋滋的跑上来,叫道:“大哥,我来找工作。一定要给个面子啊。”

“给什么面子?”祝童招呼朵花坐下。

“我来应聘做主持啊。爸爸说,你们的对话节目需要一个主持人,他让来的。”

“你是说……”祝童脑子里出现了瞬间的空白。王向帧让朵花出面,在两个注定充满争议的对话秀里做主持?没有听错吧?朵花有凤凰基金,她不是已经退出娱乐圈了吗?

“爸爸说,我不喜欢上学,未来会被老公骂的。他让我跟着你好好学习。爸爸还让我对你说,这两场对话都很重要。但是,他不希望有太浓厚的政治色彩。大哥,政治色彩是什么色彩?我问爸爸,他说你知道。哼!就是不告诉我。”

“政治色彩……朵花,你爸爸就是政治色彩,朵花是女性色彩。大哥呢,是无色透明的。”祝童有点明白了。朵花出现在对话现场,是王向帧做出的一种姿态。另外,让朵花跟着祝童学习,有王向帧对女儿的未来不放心,甚至有对他自己的未来没有把握的意思。

“装深沉。”朵花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但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大哥,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祝童问。

“让我做主持啊。”朵花拿起桌上的花瓶当话筒,做主持状;“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档节目由我,凤凰仙子为您主持……呸呸!太老土了。我换一个。哈喽,各位亲爱的,晚上好,下午也好……”

“好了好了,我答应了。”祝童夺过花瓶,对朵花说;“有三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了,我就同意你做主持。”

“答应,大哥说什么我都答应。”朵花跳起来,在祝童脸上吻一下;“条件呢你慢慢想,我先去宣布一项伟大的决定。”

朵花不等祝童说话,几步跑道二楼栏杆处,探出半个身体高声对下面道:“我宣布,凤凰仙子从今天开始重出江湖。第一份工作马上就开始,我将作为今晚对话秀的主持人。”

祝童闭上眼睛,朵花处于无敌状态,他发觉自己所有的手段与限制都是无效的。

楼下传来激烈的叫喊声、欢呼声。

如果只听声音的话,谁都不会相信大厅里不过区区十几个人。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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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红云天风(上)

梵净山红云金顶。

叶儿站在天仙桥上,眼神空茫而痴迷,凝望着遥远飘渺的东方。

临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在她背后燃烧着最后的灿烂,一群归鸟着从高空飞过。

峡谷里的风卷起片片云雾,激烈的冲击着红云金顶上的所有人。

井池雪美小姐原本也站在这里,这时,已经主动下去了。她受不得金顶风云中的温度剧烈波动。

叶儿却感到心旷神怡,迎着浩浩天风,她踮起脚尖缓缓抬起双臂。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迎风飞舞的蝴蝶。她的脚尖在天仙桥上轻点,身体真的在上升。

她已经飘起来了……

曲奇的感受与他的人一样,很实在。看到叶儿闭着起眼睛沉醉的样子,仿佛随时可能随风飘出红云金顶。曲奇急忙挥出一根黑索,缠住叶儿右脚。

叶儿今天穿了一条灰色牛仔裤,上衣是一件宽大的休闲衫。烈风卷动,将她的衣衫鼓动起来,两条修长的腿在空中虚踢,似要挣脱黑索的羁绊顺风而去。

又一股疾风卷着的更大的云雾袭来,红云金顶整个被吞没了,叶儿的身体完全隐没在云雾中,曲奇手里的黑索被拉得笔直。

“苏警官,苏小姐。”曲奇焦急的喊道。

“韩湘子”和“铁拐李”分列天仙桥左右,木长老在弥勒殿附近,听到曲奇的叫喊,才发现叶儿身上正在发生的奇迹。

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飞起来,红云金顶上的风虽然剧烈,可还没到能把人吹走的烈度。

韩湘子要去帮曲奇,木长老的拐杖点在他肩头;低声道:“都不要动,这阵风有古怪,谁也帮不了她,只能看她自己如何选择。”

“铁拐李”已然发动了,他距离曲奇最近,铁拐勾住天仙桥上的铁索,运力上冲,半个身体已没如云雾中。

叶儿恍然未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及其危险的境地,她虽然闭着双眼,千里之内的风起云涌尽在感知中。远方起伏的山脉中回荡着一个恢宏的声音:“瑟瑟天风,千山狂歌,莫回首,正逍遥。”

她已然忍不住想随着天风的牵引去看个究竟,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千山之中吟咏这令人怦然心动的歌谣?去体验乘风飞翔的逍遥。

可是,脚上的黑索牵绊着她,她忍不住想解开羁绊。

正此时,一曲清亮的笛音从天际降下,叶儿猛然从幻境中惊醒,气息一乱,身体又有了重量。

她看到了“铁拐李”痛苦的表情,看到周围的云雾激荡成两团,绞缠争斗着逐渐分开。

“嘭!”的一声,天仙桥上大震;叶儿牵着“铁拐李”重重地跌落尘寰。

铁拐李似梦似幻,喃喃的念着:“瑟瑟天风,千山狂歌,莫回首,正逍遥……让我去,让我去。”

“你听到了吗?”叶儿好奇的看着曲奇,曲奇摇头:“苏小姐,刚才太危险了。”

“你们听到了吗?”叶儿又问木长老和“韩湘子”。

“苏姑娘听到什么了?”木长老问。他正把一枚银针刺入“铁拐李”顶门,安抚他浮动的魂魄。

“瑟瑟天风,千山狂歌,莫回首,正逍遥。”一个清朗的声音猛然响起,凡星道士坐在弥勒殿顶;“苏姑娘灵性非凡福缘深厚,‘铁拐李’差得太远,如此天音,非他所能承受。”

“你听到了?”叶儿脸上现出愉悦的表情。

“托苏姑娘之福,凡星得以一窃天机。”凡星跳下弥勒殿,来到木长老身边躬身道:“师祖,弟子心中有惑。天地玄黄之外,可有另一宇宙?”

“《淮南子》有解,曰:‘上下四方叫作宇,古往今来叫作宙’。古往今来,多少人聆听到来自自然的启示,在天地中探寻宇宙的边际,试图挣脱羁绊进入天道,可真能踏出那一步的微乎其微。如令师竹道尊,去了就不再回来。要寻找答案,只能靠你自己。”

“弟子总感觉此处有仙师的气息,每次试图远离,无论走多远,最后发现,还在附近游荡。请问师祖,这是为何?”凡星的腰更低了,几乎触到木长老的步履。

“登仙之处必是福地,前人福地未必是你的福地。苏姑娘的福缘只有她能受得,你和铁拐李私窃天机,当真是罪大恶极。”木长老含笑道。

“谢师祖,弟子懂了。”凡星起身,再恭两恭。

叶儿却不明所以,最近几天,她一直和曲奇、木长老、八仙混在一起;没少缠着他们询问祝童的往事,对春节时祝童与索翁达活佛的那场较量感由其兴趣。竹道士登仙的事,只是偶尔听他们提起过。在她想来,竹道士当然是死了,也许是跳崖摔死了。

可是现在,聆听过天风内的天音,叶儿开始怀疑过去是不是太过理智了。凡星的意思是,她刚才感受到的是竹道士与索翁达争斗时留下的信息。

“长老,竹道士真的登仙了吗?”她好奇的问。

“孔子曰:**之外存而不论。**者,谓天地四方也。**之外,谓众生性分之表,重玄至道之乡也。万物皆有灵性是一种自然存在,并没有高下之分。姑娘如今,当明白这些前人所言非虚。”木长老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儿的胸口,说。

“谢谢长老。”叶儿毫无被轻薄的感觉;她知道,木长老目光所致,是蝶神存在的位置。这

些天来,她一直在适应蝶神。关于这个小精灵,祝童并没有给她多少具体的指点。在从小浸润在祝门奇书的祝童看来,所谓蝶神并非什么高级东西,只是处在愚昧之中的人对那类的存在缺少理解罢了。

可是叶儿一直是个纯粹的唯物主意者,任何存在在她这里都需要有一个可以理解的合理解释。木长老的那句“**之外存而不论”点醒了她,以有限的科学去解释无限的未知,是一件艰难而自找自寻烦恼的事,承认存在才是合适的态度。

木长老将目光从叶儿身上移开,怜惜地拍拍铁拐李,道:“福缘天成,可惜苏姑娘是女儿身。”

“女儿身怎么了?”叶儿嗔道。她没感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可是红云金顶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叶儿脸上多了几分难言的神采。

“老道是可惜,仙姑无缘与苏姑娘同行。如果这痴汉也是女儿身,一定受益匪浅。”

“何大姐的伤好些了吗?”叶儿信了木长老的托词,关切的问。她从曲奇那里知道了发生在文峰观的那场奇异的争斗,对为了救自己受伤的“何仙姑”充满感激。

“就快没事了。谢苏姑娘挂怀。”

“该说谢的是我。房子修好了吗?要花不少钱吧?”

木长老被叶儿的天真感染,跟着道:“是啊,花了不少钱。不过祝师兄对我们的帮助更大。”

“您为什么叫他师兄?祝童啊,他还很年轻啊。”叶儿对神秘的江湖充满了好奇,特别是江湖人物彼此之间的称谓。

木长老看看“韩湘子”,意思是让他解释。可“韩湘子”也曾被叶儿奇怪的问题搞得头晕脑涨,立即背起“铁拐李”顺铁索而下。

“附近不安稳啊,天要黑了。尽快下山去吧。”凡星远眺向金顶上空的天风红云,悠然道。

话音未落,红云金顶猛地一暗;最后一抹夕阳隐没入地平线之下。

“不安稳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人来打架?”叶儿挽起袖子,做女侠状;“祝童说,你们都是高手,我也是高手。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没人敢找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来打架,路上有几个人,有点麻烦的是,她们也是女人。”凡星说。

“下山吧。”木长老皱起眉头,

江湖本是个男人的世界,可他们都对出现在江湖的女人有几分顾及。寻常的女人不会出来闯江湖,敢走入江湖的,无一不是厉害角色。比如祝红,比如缘寂师太,比如烟子和云佳法师,还有八品兰花的姐妹们。

上山容易下山难,最难的是井池雪美小姐。上山时还好些,她从小跟着野村花海练过些基础养身功,在牧场时常策马驰骋,本就有不错的基础,加上提着心劲与叶儿一较高低,走那万步云梯时还能与叶儿并肩。

可那也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要不然也不会受不得红云金顶的烈风躲到蘑菇岩下。

下山时,井池雪美再也不与叶儿比。她左半个身体依在川中宏,右半个身体依着曲奇,两脚几乎悬空,话也少了很多。最后,干脆让川中宏和曲奇轮流背着。理由很充分,上山时,她那双娇贵的脚板上,磨出了几个水泡,粘地就疼得厉害。尽管木长老已经给她用了上好的上药。

五月的梵净山繁花似锦,即使是夜行,也随处可被连绵不绝的花香相遇。

不知何时,月亮已挂上山头,叶儿现在的视力极好,月夜对她几乎没什么影响。一路上,随手采了不少鸽子花,大部分都被她含在唇边,不知不觉就被吃掉了。

叶儿颇有些不好意思,祝童说过,会比较喜欢吃些花啊草的什么的。她本来还不信,人怎么能吃那些东西。几天下来,叶儿实在忍受不住鲜花的吸引,吃下去的花比饭多。在凤凰城,花多在花店里,且价格不菲。梵净山就是个大花园,她再也忍不住了。

万步云梯,每隔一千步都有石碑。

初下山时,众人还提着小心,走过八千步、五千步石碑,没有出现异常现象,空旷的梵净山似乎就他们这一对游客。间或有夜莺飞过树梢,白天喧闹的金丝猴早不知去哪里了。

过了三千步石碑,山下的灯火已隐约可见。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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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红云天风(下)

两千四百步石阶处有间客栈,正卡在石阶的弯处。(P~a~o~S~h~u~8.c~o~M}

客栈里黑黢黢的,门前的吊廊下坐着两个黑影,都举着长长的烟袋。

幽幽烟火,映出两张女人的脸。都是四十上下年纪,脸上的肤色与皱纹表明,她们都是辛劳孤苦的农妇,或者……

前面探路的是“韩湘子”与“曹国舅”,道宗八仙之中,随木长老上山的只有他们和铁拐李;另外几人已回巫山,参与文峰山景区建设的前期工作。

“道宗借道,请朋友行个方便。”“曹国舅”在客栈外十米处站住,抱拳道。

“咱们也是客。该走就走,没人拦着你。”靠外的女人把烟嘴移开,指着曹国舅身后的叶儿冷冷地说;“臭男人走的越远越好,她留下。”

“你们是何来历?”“韩湘子”眉心一挑,拦在叶儿身前。

“私人恩怨,与外人无干。”另一个女人站来,凶巴巴的说;“我们家有个兄弟看上她了,这辈子非她不娶。我们家八代单传,如今是姐妹八个守着一颗苗,当姐姐的替弟弟找媳妇,该不该?”

“请问,那颗苗是清洋家哪位儿郎?”凡星站在叶儿右侧,朗声道;“江小烟姐在哪里?她何时出面?”

“认出来了?”女人撇撇嘴;“看上她的正是江小烟,五品清洋现在的当家人。这样的身份,不会辱没她吧?”

“烟子姑娘也是女人。”曲奇接口道;“莫非……不对不对,她就是女人。”

“烟子也是你这个臭男人能叫的?”第一个说话的女人暴怒了,挥起烟袋砸向曲奇。

曲奇扽出逍遥棒,堪堪架住烟袋。只是,架住烟袋并没能保证他的安全,烟锅里爆出一团炽热的火花。曲奇没有在意,十几颗火花落在他肩膀、手臂上,“噗!”地发出几点幽绿的光,空气中随即飘出异味。

众人没想到女人如此凶狠,一言不合就突然发动袭击。看到曲奇受伤,几乎同时动起来。

凡星第一个反应过来,墨玉竹笛击在石阶旁的小溪内,激起一大团水花罩住曲奇。

“曹国舅”的玉板、“韩湘子”竹笛分别功向一个女人。

可是,两个女人并不招架,挺着胸膛让他们打。

玉板和竹笛几乎同时停住了,一个指在胸前,一个指在咽喉处,距离不过寸许。

“打啊,杀啊。”女人咆哮着,并且主动凑上来。

“韩湘子”和“曹国舅”被逼得不断后退,他们可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光棍。

两只烟袋又挥舞起来,搂头砸向“曹国舅”、“韩湘子”。

这一来,众人总算明白曲奇为什么中招了。不是她们高明,而是她们的修为太浅薄。

“曹国舅”和“韩湘子”一样,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有多次机会击倒对手,可每次都在最后关头停下了。两个女人根本就不躲不闪,似乎很乐意被打倒的样子。

“打啊。有什么不敢的。”井池雪美已经从川中宏背上下来,与叶儿站在一起,愤怒地说。

“老娘一没钱,二没男人,早就活够了。你个小娘皮,老娘还看不上你呢。”“有种就杀了我,早死早脱生。下辈子做个男人,干死你个东洋货。”两个女人丝毫不惧,夹七夹八的骂着。

井池雪美气得直哆嗦,踢一角川中宏:“你是聋子吗?”

川中宏呀一声,两手前神甩出两只四棱飞镖。

这时,才看出两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光棍,而是身手敏捷、很识相的女光棍。她们尖叫着“真打啊!”“小鬼子不要脸”同时跳出圈外消失在山林深处。

叶儿急忙查看曲奇,木长老正给他上药。曲奇身上的衣服被烧出十几个洞,月光下,十几处伤口没有出血,也没有起泡,而是闪着妖艳的蓝色磷光。

“这是什么?疼吗?”叶儿被吓得花容失色,她何曾见过如此阴险歹毒的伤!

“不疼,痒。”曲奇勉强笑道。他明白,这次的麻烦大了。疼或出血都算不得什么,最怕的就是这种怪异的毒伤。

木长老在四个伤处用了四种药,可他的神情越发凝重。四种药都没什么效果,蓝色磷光烧灼曲奇肌肤的速度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

“这阴火,那两个臭……女人以身为炉练出的阴毒被斜物引燃。无药可解。”木长老总算找出了蓝色磷火的缘由,却更令人绝望。

“真的无药可解?他会怎么样?”

“阴火无解,所有方法都是火上浇油。只能用更冷的寒露震服。只要能熄灭阴火,阴毒解起来并不难。”

“寒露是什么?”曲奇忍着麻痒问。

“寒露是比冰还冷的真水。”

“哪里能找到寒露有?”这次的“韩湘子”与“曹国舅”同声问。

“寒冰好取,纯真难得。一种是从千年冰心取得的寒冰,用真气凝练,初得的第一滴就是寒露。一种是以自身修为,采天地之精华,以真气凝练,也可得寒露。只是,必须是修炼有成的阴功才能有此效果。”

“我来试试。”凡星站出来,墨玉竹笛点在一处伤口上。

竹笛口先是渗出一丝淡淡的雾气,接着,凝聚起一滴晶莹的水珠,滴在伤口上。

曲奇舒服地呻吟一声,那处的蓝色磷光熄灭了。

井池雪美惊奇的看着竹笛,没有药,只滴出水滴着就能疗伤?旁边的小溪里有很多水呢?

几天来的经验告诉她,在这些人面前不要乱讲话。

十几分钟过去,凡星熄灭了八处磷火,到第九处时,已经很勉强了。曲奇身上有大小十五处伤口,余下的六点磷火,已烧出核桃大小的伤口。

“苏姑娘,该你了。”凡星脸色苍白的拭去额角的汗水。

“该怎么做?我不会啊。”叶儿尴尬的说。

“你只是没做过。”凡星用竹笛指指叶儿腰间的布囊;“用它,你一定行的。”

布囊里装着祝门三宝之一的凤卓青羽,叶儿打开布囊,将凤卓青羽握在手中;“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叶儿猛然醒悟了,祝童不是号称“神医李想”么?他一定有办法。

“可是……”叶儿拿出手机,新的问题又来了:她不知道祝童的电话号码。

前一段时间,祝童为了躲避追捕,已放弃了常用号码。他身边有很多手机很多卡,每个都不会使用一次以上次,几乎是用一个丢一个。

叶儿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难题只有她能破解,周围的人都帮不上忙。

叶儿首先拨通的是黄海的手机,知道祝童在佳雪花园。又拨通了陈依颐小姐的手机,得到的消息是她没在佳雪花园,而是在“东海骑士”号游艇上。

不过,陈依颐给了叶儿另一个号码,美女记者欧阳小姐的手机号码。陈依颐说,最近两天,祝童一直和她在一起。

叶儿心里虽然有几分不快,却没想太多,她相信祝童。

上海的夜晚比梵净山要早一个多小时,佳雪花园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海皇娱乐的工作人员在大厅的一角装饰出一处淡黄色基调的现场舞台,

朵花坐在舞台中央的一台硕大的根雕茶海的主位,背景墙是一副凤凰城的水墨山水画,重点是沱江两侧的吊脚楼。

左侧上方是祝童写就的四个俊秀飘逸的草书:凤凰清谈。

廖风穿着一袭青色唐装坐在朵花左侧,架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摇摆一副折扇。俗话说,人靠衣装。原本斯文的廖风被这套行头衬托得,很有几分饱读诗书的风流才子相。

李正勋坐在朵花右侧,西装笔挺,神情木讷而严肃。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留在中国。

因为李正勋的改变,原本计划中的小丑就不复存在的;使得网站的年轻人们颇有微词。还好,他们的老板很讲道理,看在钱的面子上。为了这次视频转播,祝童可是花了大价钱。

从现场效果来开,朵花与廖风的表现都差强人意,出现了不少诸如忘词、冷场、前言不搭后语之类的场面。

还好是录播,每次出现卡壳的事故,欧阳小姐都会喊停,然后是重来一次。

这使得表现最好的李正勋很有点不耐烦。意料之外,坐在嘉宾席上的几位专家学者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每次停顿,都会给廖风提供一些很有创意的妙语或新视角。

当然,这些新视角无一不与今天的主题有关。比如有位专家就提出了一个令现场的所有人长时间鼓掌的论点:泡菜与大韩民族偏执狭隘性格的关系。

与网站做节目有一个好处是,什么难题都能得到现场解决。

专家席面前当即就摆出了一串答案,经过他们的甄别与选择,泡菜被列出了三种罪大恶极的罪行。

其一;泡菜当中含有一种叫做亚硝酸盐的东西,长期摄入有极强的致癌效果。

其二;亚硝酸盐能损伤大脑中枢及周围神经系统,引起儿童多动、注意力不集中、学习困难、任性冲动、脾气急躁。成人后,容易形成偏执、自私、傲慢无理等不良性格。作为一个以泡菜为最佳食物的民族来说,是一场悲剧。

第三条比较牵强,李正勋提出抗议,欧阳小姐也表示不可接受。

但是,大家都认为很有创意,特别是年轻人们;最终达成妥协,行成一个比较含蓄的版本,为:泡菜的好坏与泡菜罐有直接关系,罐子是一种自私自我的封闭容器,长期食用这种容器中的食品,对人的性格有暗示作用。容易形成一种诸如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好东西都是我的不良毛病。

另一个与罐子的特点易碎与神经脆弱的关系的论据被欧阳强力否决了,祝童与大家一样都有几分遗憾。

与欧阳小姐坐在一起的还有日本职业主持川上沙子小姐,她本不该在这里,但是朵花需要一个老师,祝童提前把她请来了。

川上沙子是最专业的一个,她只对灯光、摄像、拍摄角度对播出效果的影响之类的技术问题感兴趣,被她折腾的最厉害的是朵花。

拍摄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一小时的凤凰清谈才录制的可供后期编辑制作的效时间不到十分钟,朵花已经被她教训哭两次了。

祝童、凡心道士与蓝湛江没有在现场,他们在房间里看直播,只是观察。

凡心觉得廖风的状态太放松了,也许是被现场气氛感染。他出去了一趟,提醒廖风注意控制语言节奏。回来时,手里还多了部精巧的蓝色手机。

“欧阳小姐说苏小姐的电话打到她那里了。”

祝童接过一看,也是叶儿的号码,连忙放到耳边。

“叶儿,刚才……你说什么……”凡心看到,祝童的表情从轻松变成冰冷,脸色铁青。

他站起来关掉监视器的声音,房间里马上安静了。

蓝湛江与凡心隐约能听到手机里叶儿急促的声音,遥远的湘西,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了。

梵净山万步天梯,曲奇已经陷入昏迷。

叶儿拨通了欧阳小姐的电话,开始是没人接,后来有人接,但是没说两句就挂断了。

叶儿焦急的再次拨通陈依颐的电话,陈依颐听出叶儿真的有事,连忙打电话给佳雪花园的门卫,让门卫通知欧阳小姐接听电话,如此一耽搁,浪费了二十分钟的宝贵时间,曲奇身上的六点磷火变得有拳头般大小。

凡星休息一会儿,看曲奇实在是痛苦,忍不住再次耗费功力。可是这次,他的努力不仅没有效果,墨玉竹笛却断了,凡星也由于耗力过甚而伤了脏腑,吐出一口血。

祝童知道现在急不得,让叶儿把电话给木长老,由他描述出曲奇的症状。

木长老说,曲奇是受不住身上难忍的瘙痒主动昏过去的,暂时并无大碍。只要能熄灭阴火,他就能解去阴毒。

祝童这才放心,请木长老把电话给叶儿。他如果在现场的话,用龙星毫炼化真气就能熄灭阴火,可是叶儿……他斟酌了又斟酌,才确定了思路。虽然有点冒险,可事关曲奇的生死,暂时只能让叶儿冒险了。

“叶儿,仔细听的说。第一步,先调整好自己……”

叶儿仔细听完祝童的话,就要照做,可祝童强迫她复述一遍自己刚才说的每个字。果然,叶儿有两个地方理解错了。祝童重新解释,又让叶儿把电话给木长老,对他说一遍,才允许她开始。

叶儿缓缓调整呼吸,凤卓青羽虚画出一个“气”字,接着又画出个“灵”字,然后又是一个“气”字。

如此循环往复,叶儿的动作越来越慢,凤卓青羽却开始发生异动。

书写“气”字时,凤卓青羽笔端的翠羽膨胀成球;书写“灵”字时,翠羽凝聚如针。

第十八次书写到“灵“字,周围的水汽似乎被引动,变得雾蒙蒙的。翠羽的嘭的一声收缩凝聚,笔尖处现出一滴晶莹的水珠。

“长老,可以了。”祝童在电话里听木长老描述他看到的,说道。

“苏姑娘,可以了。”木长老把曲奇送到叶儿面前,紧张的看着叶儿。

凤卓青羽似有千斤之重,叶儿双目微启,看着曲奇的伤处,缓缓沉下。

翠羽微微触到磷火,曲奇的肌肤上冒出一股青烟,磷火无声的熄灭了。

叶儿微微喘息一下,再次从头开始,运转蓬麻功凝聚周围的水汽,并借助凤卓青羽将水汽凝练成比冰更冷的寒露。

这次,叶儿写了二十一次“气”字,二十一次“灵”字,第二滴寒露才从凤卓青羽峰尖渗出。

木长老一直关切着叶儿的一举一动,看到叶儿的脸色变得纸一般白,持着凤卓青羽的手指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不由一阵心悸:叶儿现在的状况肯定凝不出第三滴寒露了。

凤卓青羽的峰尖点在曲奇肩部最大的一处磷火处,那里的肌肤已经被烧灼出桃子大的一块,裸露出来的肌肉如婴儿般艳红,且正中的那一点在不断坍陷,很快就会烧到骨头。

寒露触到磷火,伤处冒起一阵青烟,磷火无声的熄灭了。

叶儿手臂轻移,准备开始第三次凝聚。

“苏姑娘,等等。”木长老叫住她。

叶儿好像连说话都吃力,黑亮的眸子中闪出一丝迷惑。

“再试试。“木长老没敢让叶儿移动,抱着曲奇,将另一处磷火触向凤卓青羽。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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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号外、幽灵神火(上)

叶儿手臂一抖,凤卓青羽在曲奇的伤处触一下。[泡~书~吧~超~速~首~发]

曲奇闷哼一声,锋尖翠羽刺入肌肤,伤处渗出一股血滴。磷火没有熄灭,却被血液滋润的更旺了几分。

叶儿微微呻唤一声,苍白的脸上闪出润红。

木长老大吃一惊,急忙取出一粒丹药塞进叶儿嘴里,说道:“苏姑娘,不敢再勉强了,快快调息。”他知道,这是叶儿在强行压制体内紊乱的内息表象。

“可是……”叶儿看着依旧在曲奇身上燃烧的三处磷火,再次举起凤卓青羽。

祝童知道叶儿的深浅,在电话那端道:“先休息一会儿,我再想想。”

空中忽然显出异象。

莹莹月华忽然被一片深重的乌云遮盖,半空中响起一声霹雳,三道闪电劈下,接着,客栈附近就落下瓢泼般的大雨。

凡星诧异的挣开眼,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他完全没有感觉。

木长老狐疑的看看周围,让弟子将曲奇抱到客栈的雨廊下,招呼川中宏和井池雪美也过来避雨。

凡星地仰头望天,任凭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将他的衣衫湿透。

他已经很久没有淋雨了,颗颗雨滴似根根利刺,落在皮肤上激起片片白雾。凡星雕塑般坚持着,经受暴雨的琢磨。隐约可以看到条条肌肉在蠕动着,他的身体蒸腾起丝丝雾气,脸上表情纠结、扭曲,痛苦比想象中更加难以承受。

“顺之自然,逆之自然。”木长老忽然道。

他一直在观察凡星,对于这个竹道士唯一的传人,道宗上下都不深熟悉,却都十分期待他能继承竹道士的衣钵,成就另一个道宗传奇。他能看出凡星对雨水的抗拒,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能看出这对于他是一道关隘。

凡星睁开眼微微颔首,身上的雾气渐渐变淡。

诡异而难测的气氛从山林深处探过来,似乎有人隐在不远处观察着他们,随时可能发动突袭。

川中宏挺身挡在井池雪美身前。

叶儿也感觉到了,云梯周围十几丈外有人。不是一两个人,而是至少十个人,并且都是女人。

一会儿,雨中传来声音,那些女人躲在远处肆无忌惮的吟唱着怪异难懂的歌谣,间或发出几声凄婉的嚎叫。

万步云梯上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影从雨帘中冲出来。

前面是个表情阴郁的光头中年人,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蹲在曲奇身边。

“韩湘子”试图上前阻止,后面的年轻人道:“道兄,我是石旗门秦可强。曲老板是他的长辈。”

木长老也认出曲老亿了,颇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曲先生,老朽无能,累曲老弟遭罪了。”

“不怪长老,怪只怪他们太歹毒。”曲老亿放开曲奇的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祝童在那边放下一半心,手机一直处于开通状态,他听到了秦可强可曲老亿的声音,也听到了那些女人的嚎叫。

曲老亿从木长老手里接过电话:“没关系,曲奇已经好很多了。”

“好很多了?”祝童不用问也知道曲老亿说的并非事实;他刚想到一个制服磷火更好的办法:“曲老板,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请将电话给叶儿。”

叶儿接过电话,仔细的听着;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不确定的问:“这样就可以了?”

“一定行,曲奇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祝童肯定的说;“快去做吧,我要和曲老板说话。”

叶儿把手机交到曲老亿手里,面对曲奇闭上得眼睛,脸上的晕红更浓了。

“苏小姐,您已经尽力了。”木长老很担心,劝道。

叶儿迟疑道:“木长老,这是另一种方法,我很安全。”

曲老亿看着叶儿的行动,不知道祝童给她说了什么。但是对曲奇的担忧让他没说什么,也忘了听电话。他刚才查看过,曲奇中的邪毒确实很麻烦。

一道微不可察的白芒顺着凤卓青羽,从叶儿手中移到翠羽的锋尖处,在那里凝出个洁白的光点。

叶儿好奇的注视片刻,将凤卓青羽移到曲奇胸前膻中穴,微哼一声。

光点脱离凤卓青羽,没入曲奇体内。

那是什么?难道这个神秘的光点也能治病?

木长老和曲老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深深的疑惑。

叶儿盘膝坐在曲奇身边,闭目屏息,凤卓青羽微微颤动着,在曲奇身上虚画。

奇迹发生了!

曲奇肩膀上最大的一处磷火爆出一朵白色的光团,周围的水汽瞬间聚集到光团周围,形成一个精巧却凝重的漩涡。

漩涡降到曲奇肌肤上的瞬间,肆虐的磷火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了。

叶儿睁开眼,惊喜的注视着曲奇的肩膀,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有两处。”木长老看出叶儿大概对这种治疗方法并不熟悉,说道。

如今最要紧的是熄灭曲奇身上另外两处磷火,至于用的什么方法,今后有的是时间请教。他早知道祝门秘术神奇,却没想到叶儿现在用的根本不是什么祝门秘术,而是蝶神。

刚才,她用祝童教的办法,催动蝶神产出一枚蝶蛊。接着,用凤卓青羽将蝶蛊催化为一只白蝶,并将白蝶天然具备的野性凝练掉,才小心的种入曲奇体内。

接下来的事情就全然不在叶儿的理解范围之内了。她刚用凤卓青羽引导白蝶移动到伤处,白蝶忽地跃出,在磷火上空一寸处翩翩起舞,洒下斑斑清流……

“哦,对不起。”叶儿赫然惊醒,连忙闭上眼,凝神屏息寻找到躲进膻中穴的白蝶,引导着它到另一个伤处。

两处磷火同样被熄灭了,叶儿擦擦额角的细汗,郑重地把凤卓青羽点在曲奇眉心。

曲老亿目瞪口呆的看到曲奇生龙活虎般从地上跃起,木长老连忙按住他,取出几个瓷瓶处理他肩膀上的几处烧伤。

“好痒啊。叔父,您怎么来了?”曲奇身手去抓挠伤处,木长老死死的按住他的手,道:“抓不得,会留下伤疤。”

“没关系,俺不怕丑。”曲奇笑呵呵的说。

“好了,曲奇已经好了!他站起来了,真的好了!”曲老亿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对着手机道。

“不用谢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祝童紧绷的心情松弛一些,问道:“曲老板去湘西有何贵干?”

“买木料。”曲老亿简短的回答一句,将手机递给叶儿。

随即,看秦可强一眼,转身冲进云梯下的黑暗中。

秦可强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凡星身边,看到曲老亿走了,对叶儿和木道长拱拱手,向另一个方向冲去。

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幽黑中传出一阵女人的尖叫,接着就是寂静。水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提醒他们,这里刚才下了一场暴雨。

“走吧。”凡星从暗中站起来,两眼神采熠熠,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流转在里面的波光。

“恭贺道友。”“韩湘子”与“曹国舅”同属道宗,能感受到发生在凡星身上变化。

叶儿和川中宏就差多了,他们只是觉得凡星身上多了几分难言的灵秀之气。

“道长没事了吗?”井池雪美是感觉最迟钝的一个,却是反应最快的。

“不敢称长,小姐叫声道士即可。”凡星撩一把润湿的长发,悠然道。

“道士,怪怪的,道长……道士坚持的话,就叫您凡星道士。或者凡星。”井池雪美挽住叶儿的臂弯,说着话,顺万步云梯向下走去。

这处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井池雪美身家丰厚,对自己的安全看得比一般人要重;经历过刚才的事,心里后悔不该跟着叶儿来冒险。

一小时后,一行人在没遇到什么意外情况,顺利的抵达山门。

凡星给叶儿个微笑,对木长老道:“长老,我要走了。”

木长老微微颔首,叫过“韩湘子”道:“可否让他跟你历练一番?”

“走吧。”凡星牵起“韩湘子”的手,施施然竟真地走了。

井池雪美回望夜幕中的梵净山万步云梯,阵阵后怕,觉得自己的这次梵净山之行完全是愚蠢的决定。

她没想到对于凡星道士来说,刚才的经历是多么的宝贵与重要;没想到对于叶儿来说,梵净山之行是她踏入江湖道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更没想到突兀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两个曲老亿和秦可强正在做的事,对江湖道,对祝童,乃至对她的命运意味着什么。

曲老亿从一间饭馆里走出来,招呼道:“各位饿坏了了吧,饭菜已经点好了,请进。”

感到饿的大概只有井池雪美小姐,可她却是表现得最端庄的一个。

木长老带头,几个人步入饭馆。

“仓促了,只是些山野小菜。各位包涵,随便用点。”曲老亿大概包下了整个饭馆,厅堂里只摆下一个饭桌,上面是热腾腾的饭菜。

“多谢曲老板操心。”木长老拱拱手,当仁不让的坐上首席。

井池雪美很自然的做到木长老左侧,叶儿坐在木长老的右侧,别的人也很快找到了自己位置。

“曲奇,你替我好生招待大家,不够的尽管让他们上。”曲老亿看大家坐好了,对叶儿道:“苏小姐,请您到里面来一下。”

不知为什么,叶儿心里对这个光头汉子有几分戒备,她看看木长老和曲奇才站起来,随着曲老亿走进饭馆唯一的一个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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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号外、幽灵神火(下)

关上包间门,曲老亿好像换了个人,脸上的阴郁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在这张饱含关爱、怜惜、感激的脸上从未出现过那样的东西。

“苏小姐,我想看看那只木匣。可以吗?”曲老亿用一种略带颤抖的声音说;“只是看看。”

木匣……祝童交给叶儿的木匣就在她背上的肩包里,用两层防水布仔细包裹着。叶儿没想到曲老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为难地说:“那不是我的东西。”

“你可以问问祝童。”曲老亿拨通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递过来。

叶儿有点为难,更怕祝童为难,期期艾艾地说:“这样合适吗?”

“他会答应的。”曲老亿很确定的说。

叶儿只好接过手机,说:“李想吗……我很好,曲大哥也很好……他们在外面吃饭呢……凡星先生已经走了……雪美小姐说,今天晚上在这里住下,明天去张家界,后天就能到上海了……我知道,记得了。祝童,曲老板想看看那只木匣,可以吗?……好的,我知道如何做了。”

叶儿放下手机,恭恭敬敬的对曲老亿鞠了一躬:“曲叔叔,我不知道您是祝童的长辈,请您原谅我。”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曲老亿登时变得手足无措,伸出手想去拉,又觉得不太方便,只能受了这一礼。

等叶儿抬起头,曲老亿在身上摸了几下,拿出一只细长的锦囊道:“苏小姐这声叔叔叫得……这个就当是叔叔给的见面礼吧。”

“我不能要曲叔叔的东西。”叶儿飞红了脸。

“一定要收下,要收下,童儿能找到你这样的好媳妇,难得啊。苏小姐,今后好好看管那个野小子。如果他不听话,就用这个教训他。”曲老亿把锦囊塞到叶儿手里,锃亮的光头上渗出层细汗。

“那……就谢谢叔叔了。”叶儿知道拒绝不得,仔细收好锦囊。

她把肩包取下来,拿出包裹着的木匣,双手递过去;“曲叔叔,您看吧。”

曲老亿接过来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转身放到桌子上,“噗通!”一声跪下,用颤抖的声音低声叫着:“大哥,大哥啊!”

叶儿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曲老亿,这才想到,祝童交给她的木匣里一定有了不得的东西。几天来,叶儿从未动过打开木匣看看里面是什么的念头,如今,对这个神秘的木匣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曲老亿擦擦眼泪,跪着解开防水布,打开木匣。

十分钟过去了,曲老亿捧着木匣对叶儿说:“苏姑娘,我想带走它。”

叶儿没想到曲老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稍一思索为难道:“曲叔叔,我答应过祝童……”

“苏姑娘,你认为他把它留给是为了什么?他知道有个人更想看到里面的东西。留在你这里,是因为他知道夫人会来找你。”

“夫人……”叶儿惊喜地说;“她来了吗?”这一刻,她恍然悟到祝童苦于没办法与母亲联络,交给她,确是大有深意。

“夫人在山上。”曲老亿肯定地说;“我只借用一夜,明天早晨就还回来。这里面是祝童父亲的遗书,夫人没见过它。”

叶儿使劲的点着头,道:“我想亲手把它交给夫人,好吗?”

“也好,我们现在就上山。”曲老亿似乎有点为难,终于点点答应了。

“我去对雪美小姐说一声。”叶儿拭去眼角的泪痕,去隔壁房间。

没想到,井池雪美好像也看出了点什么,一定要跟着叶儿一起上山。

叶儿说:“夜里上山很危险的,雪美小姐的体力……”

“没关系,我的身体很棒的。”井池雪美挥舞着拳头;“只要叶儿姐能坚持,我一定能跟上。还有川中宏呢,他可以帮我。”

曲老亿开始不同意井池雪美上山,后来打个电话问了问,才勉强答应。

很快,一行人踏着月色,重新走上万步云梯。

上海,佳雪花园。

祝童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母亲,果然去看叶儿了。

外面传出一阵喧闹声,廖风与李正勋主演的闹剧在朵花的主持下结束了现场录制阶段的工作。

网站的年轻人一改工作时的专注与认真,围着朵花要求她请客,去宵夜、去泡吧、去蹦迪。

欧阳拿着一堆厚厚的资料与录制好的资料走进祝童和凡心所在的房间,神情疲惫的说:“两位老板给个意见吧,编辑们都等着呢。真羡慕他们,一点也不知道累。”

“欧阳小姐辛苦了,先休息一下,我给您扎一针,保证有立竿见影的奇效。”祝童抽出凤星毫,请欧阳小姐坐好;涵养片刻轻轻刺入她的太阳穴。

“真好。”五分钟过去了,欧阳小姐揉着眉心赞道;“不愧是‘神医李想’,先生的医术太神奇了。”

“小道耳,算不得什么。”祝童谦虚地笑笑,盯着欧阳小姐道:“昨天我见到令尊了,欧阳院长的医术与人品才真的令人敬重。”

“他说什么了?”欧阳微红着脸问。

“没说什么,欧阳院长说,您是他的骄傲。”祝童暗生警惕,欧阳表现的莫名其妙的羞涩很能说明问题,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欧阳听出祝童话里的距离感,借整理资料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说:“你们刚才看到了现场情况,有什么指示?”

“欧阳小姐呢?我们想先听听您的意见。”凡心道。

“完全是一出闹剧,我认为,这样的东西毫无价值。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应该推倒重来。”欧阳小姐嘴角微翘,毫不客气的说。

“这难道不是我们希望的吗?”祝童故作吃惊的样子;“廖先生虽然在他的圈子里有点名气,可那毕竟只是个小圈子。这次行动,我们需要引起最大程度的关注,所以,以一出雅俗共赏的闹剧为开胃菜,很合适。”

“雅俗共赏?”欧阳凡冷笑一声;“我只看到了俗。这样的东西做开胃菜,只怕会先倒掉很多人的胃口。他们不会有心情关注我们的第二期节目。”

“欧阳小姐,您嘴里的‘他们’应该是精英们了。您估计,他们之中有多少会关注我们的第一期节目?”祝童翻看着欧阳拿来的大纲,上面列出了几个重点议题,时不时在上面圈画几下;“比如您,欧阳小姐,如果没有适当的理由和需要,您会关注如此无聊的东西吗?”

“不会。”欧阳思索片刻,摇头道。

“所以啊。”祝童将圈画好的大纲递给凡心,道;“这道开胃菜根本就不是为他们准备的。”

“我明白了。”欧阳小姐赫然一笑,她觉得自己有点傻乎乎的。

如果面对的不是祝童而是另一个人的话,她会感觉很糟糕,现在,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潮湿的暖流。

“把泡菜去掉吧。”凡心看完大纲,抬头道;“欧阳小姐的意见也有几分道理,太俗的话,只怕雷曼先生会有意见。他是美国参议员,有自己的团队和形象顾问。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允许雷曼先生参与这样的节目。如果雷曼先生勉强参加的话,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现在每一步都要慎重,小的纰漏可以允许,不能留下大的破绽。”

“也是啊。”祝童斟酌良久,将“泡菜”从编辑大纲上划去;“我去看看雷曼先生,这里的事就麻烦二位了。”

祝童隐约看出点凡心的心思,不得不做出妥协。

至少在现在,道宗还是太多合作伙伴。作为整个行动的关键,凡心领衔策划的这两场论辩必将成为某种标志性的东西。

凡心不希望自己身上出现太过低俗的符号,同样的道理,道宗也不希望背负负面影响。

祝童从后门走出洋房,宝马在黑影中静静地侯着。

夜风吹来一阵清凉,祝童恍然片刻,唇角绽出一丝无奈的笑纹。

是啊,凡心是对的。

他担忧的是声誉和名望。

之前,祝童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他现在是七品祝门的代表,很快就要成为八品江湖酒会的召集人,言行不能只看到眼前的效果如何,还需要慎重评估未来可能造成的影响。那些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某些时候却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况且,朵花还没走,她会拿着一份样带给王向帧看。王向帧,八成也有同样的态度,和意见。

脚步声打断了祝童的思绪,杨辉从暗中走出来,祝童感觉很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杨辉从祝童手里接过车钥匙,去发动汽车。

宝马X5驶向望海医院,雷曼参议员既然是以看病的理由来到上海,当然就只能住在望海医院。

望海医院原本有四套别墅,范老住了一套,雷曼住在另一套刚刚收拾好的别墅里。

路上,祝童与叶儿通过电话,心里的疑惑没有减少半点。

叶儿说,她正与曲老亿一起重上梵净山。难道,母亲在梵净山?他觉得要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祝童半晌没说话,此时此刻,叶儿知道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是静静地等着。让祝童感受到她的呼吸,知道她在陪着他,就足够了。

好容易调整好情绪,祝童让叶儿一定保重。

祝童考虑良久,拨通了梅叶的电话,发生在梵净山的事对他说了,然后道:“梅老,我觉得曲叔叔要做一些事,请您转告母亲:后辈自有后辈福,望她不要太过操劳;我迫切的地希望能尽快见到她。”

梅叶答应了,让祝童不要多想。

接下来只有等了。

梅叶所处的环境很奇怪。话筒里有风声,有雨声,有夜鸟的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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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号外之二、龙蛇乱舞(上)

梵净山蘑菇岩,六位精神抖擞的年轻人守在石阶两侧。

蘑菇岩下的避风处躺着十几个黑衣妇人。

现在的她们再没有几小时前的嚣张,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也动弹不得。

即使如此,她们还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各自的感受,一双双充满怨毒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一个光头中年人,他就是让她们如此狼狈的人。

中年人正是曲老亿,他并不在乎妇人们的眼光,在蘑菇岩旁的空地上专心致志地整理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祭坛。

祭坛上供奉着一面红布遮掩着的灵位,两侧有一对古铜烛台,然着两柱蜡烛。中间是只精巧的赤金香炉。还有四碟素果,三只白玉酒杯。

曲老亿燃起三柱梵香,恭敬的拜了三拜,沉声道:“大哥,您走了二十四年,我听您的话,听道士的话,潜心经营逍遥谷,没有做任何让您为难的事。今天,我看到了您留给童儿的信。我要告诉您,现在,我有足够的力量让天下人知道当年在天柱山究竟发生过什么。我要为您正名,洗去那些人加诸在您身上的污秽。大哥,我能做到。”

叶儿与井池雪美站在蘑菇岩右侧,曲奇和川中宏在两旁戒备。

她们手牵手好奇的注视着曲老亿的动作,两个女孩更关心的祝童的母亲祝红什么时候到。

山下方向传来“吱呀”声,曲老亿转过身面对云梯。

带头的是个面目彪悍的老妇人,她手拄竹竿,以一种天生尖刻而犀利的目光凶横地看着曲老亿,问道:“你就是曲老板?”

曲老亿冷冷地看她一眼,没理会她。

几个黑衣人抬着两副滑竿走上来。云佳法师守在第一副滑竿左侧。

汽笛从第一副滑竿上下来。

他的眼瞎了,摸索着把手搭在云佳法师肩头,走到曲老亿身前道:“曲老板,人已经给您请到了。您可要说话算话啊。”

“放心,我曲老亿一诺千金,答应过事不会反悔。里面的东西都归你,等这件事结束,你的眼就能看到东西了。”曲老亿将一个皮包丢给云佳法师;“里面有一千万,有木长老配制的灵药。”

“发财了,爹爹。”云佳法师呵呵笑着打开皮包,找到一个细瓷药瓶,打开朝汽笛的眼睛里涂抹。

她对蘑菇岩下的布置毫不在意,只瞟了叶儿和井池雪美一眼。

曲老亿看向第二架滑竿,上面坐着的灰衣老僧一直没有下来的意思。烟子略显紧张的站在滑竿旁,被蘑菇岩周围诡异的气氛弄得心惊肉跳。

“鱼郞,终于见到你了。”

“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贫僧空想,鱼郞已经死了。”灰衣老僧沉静地说,古井不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曲老亿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是我孟浪了。”他忽地转身,击掌喝到:“请贵客。”

随着这声大喝,十八只两米高的光柱散出盈盈灯光,蘑菇岩左近瞬间亮如白昼。

红云金顶方向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江湖最后一位侠客周半翁老先生,秦桐山、梅叶、老骗子祝蓝紧随其后,再后面是空寂大师与羽玄真人;雪狂僧与无处大师落在最后。

早有几个逍遥谷弟子举着五张太师椅跑过来,在祭坛左侧排开。

又有几人搬出三张茶几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摆出一个舒适雅致的观礼席。

曲老亿请五位嘉宾坐下,沏上好茶。

周半翁坐好后,不无忧虑的扫一眼灰衣僧人,与空寂大师交换一个眼神。几个人面色凝重,从出场到落座都没说半句话。

“有请空木大师。”曲老亿向空寂大师歉然半礼,道。

秦可强扶着一位枯瘦的僧人从蘑菇岩后转出来,正是普贤寺前任主持空木大师。

雪狂僧和无处大师站在空寂大师的身后,看到空木不禁奇道:“空木师叔,您老不是去采药了吗?”

无处大师看出事情不对,扯扯雪狂僧的衣袖;他这才发现气氛不对,捂着嘴安静下来。

“空木大师,人证物证俱在,您有什么要说的吗?”曲老亿问道。

空木大师看看灰衣僧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怜惜,对曲老亿道:“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大师不好意思,我替你说。”曲老亿指着躺在一旁的十几个妇人道:“空木大师炼制了一种歹毒的药物,交给她们暗害逍遥谷弟子。”

道宗木长老撩开曲奇的上衣。

灯光照在曲奇**的肩上,露出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

空寂大师与羽玄真人起身上前仔细的查看,秦桐山与老骗子已经看完了。

老骗子斜一眼空寂大师,对空木大师道:“幽灵火,这是幽灵神火。空木大师好本事,练出三百年前的幽灵老祖的看家宝贝。可喜可贺!金佛寺戒律院,不愧藏龙卧虎的风水宝地。”

空寂大师念声佛,对空木道:“阿弥陀佛,师弟,你不该私离金佛寺,练出这种毒物害人。”

他上相当的难堪,金佛寺的戒律院一向是关押江湖大盗或罪人的所在。过去的岁月里,不知有多少天才般的人物失败后被打入戒律院面壁思过,或多或少的,他们都会在戒律院留下一些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

千余年下来,金佛寺之所以能不断壮大,稳稳占据八品江湖第一品的宝座,戒律院的存在可说功不可没。

三百多年前,幽灵老祖以一身诡异莫测的毒功横空出世,短短的数年间就在江湖上掀起一股恐怖的血雨腥风。

后来,幽灵老祖在八品江湖的合力围剿下被擒,自愿入戒律院思过。

幽灵老祖太过恐怖,江湖各派对他的看家本事幽灵神火都有研究。特别是七品祝门,正是凭借破解幽灵老祖的幽灵神火的功劳,才引起八品江湖的瞩目,最终晋入八品江湖的行列。

曲老亿举起一只烟袋道:“炼制幽灵神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幽灵老祖只留下了幽灵神火的炼制方法并没有留下毒功的修炼功法。所以,大家都以为这种东西已经成为永久的记忆。不仅要耗费价值不菲的珍稀药材和七种毒物,更需一些极其难得且有干天和的东西。月前,耀宗发现江家村附近的河流里出现了大批死鱼,仔细追查发现,有人在江家村西山的寺院里炼制毒物。这种毒物,只有女人才能用!”

曲老亿的最后一句话惹恼了周半翁,他拍案而起,怒道:“空木、空想,你们要做什么?”

灰衣僧人不屑的看一眼周半翁,没有回答。

空木大师低声念声佛,也是个不理会。

曲老亿继续道;“空想大师二十年前就死了,没有空木大师的助力,鱼郞怎么可能瞒过天下人?”

“信口雌黄,你有什么证据?”灰衣僧人终于动容了。

“你可以选择否认,只是,不要后悔。”曲老亿冷冷的看着灰衣僧人;“你儿子就比你聪明,他如果在的话,一定比你识相。”

“江家村号称富甲一方,烟子小姐,您如今是清洋家主,认识沈耀宗吗?”曲老亿说罢两掌一击,蘑菇岩后转出一人。

这是个衣着考究的胖子,脸上挂着童叟无欺的微笑,乐呵呵地对烟子说:“江小姐,我们刚见过面?”

“你……沈老板……”烟子掩饰不住心里的震惊,指着沈耀宗,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耀宗可算是江家村的半个当家人,当初他以一个经销商的身份出现,与江家村上上下下混得很是投机。十年前,沈耀宗在江家村投资建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到现在,沈耀宗名下江家村的资产与股份加起来已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就在几天前,烟子听江小鱼的话,刚把江家的造船厂转让给沈耀宗。

“江家村有一半是我的。”曲老亿盯着灰衣僧人,一字一顿地说;“耀宗不姓沈,他姓曲名阳宗,是我的亲弟弟。为了这一天,我等了正正二十四年。为了这一天,我曲老亿六上重庆,暗中筹划了二十年。阳宗隐姓埋名在江家村收了十五年破烂,鱼郞,那么应该知道为什么。”

黑衣老妇跳到烟子身边,攥住她的胳膊问:“怕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只要江家没有死绝……”

“娘啊……”烟子疼得低低喊了一声。

“臭婆娘,折腾得还不够吗?滚到一边去。”灰衣僧人从滑竿上站起来,一脚踹在黑衣老妇身上,将她踢出十几米。

烟子连忙扑过去扶起黑衣老妇。

周半翁与空寂大师立时动容,没想到鱼郞一直在装,他的腿根本是完好的,竟然骗过了他们这些老江湖。

“你要做什么?”灰衣僧人脸色泛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要为我的大哥玉影子柳珞器讨回公道。”曲老亿掀开祭坛上的红布,露出一面古朴精美的黑色牌位。“江家村有几个帐户?帐户上有多少钱?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年偷了多少税?给什么人塞了多少钱?阳宗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到吧,小江村长早就被阳宗收买了。为了这一天,逍遥谷前前后后花费了两亿巨款。现在,我,随时可以毁掉江家村!”

“他在胡说,告诉我,他在胡说!”黑衣老妇摇着烟子的胳膊。

“娘啊……”烟子如今悔透了,悔不该听从妈妈和父亲的话把江小鱼逐出江家村。江小鱼一定意识到了什么,或许只是直觉,所以才会表现的那么低调,瞒着大部分人包括小江村长暗地里把江家村的部分资产转移到重庆和上海。

灰衣僧人盯视着牌位,久久没有开口。

“是我做的,那个婆娘哭哭啼啼的烦死人的,老娘受不得就杀了她。姓曲的,讨公道冲我来。要杀要刮,老娘都接着!”

黑衣老妇爬起来,挣开烟子冲到曲老亿身前。

汽笛的眼睛刚刚能看到一点亮光,听到黑衣妇人的话大吃一惊,颤抖着问:“你……你为什么骗我,说薇儿是被玉影子……”

“老娘愿意!”黑衣妇人扭头啐一口,桀骜且不屑地说;“堂堂四品红火的当家人,迷上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女人。不是我,你早就毁了。”

“你只是个没脑子的可怜人。”曲老亿轻蔑地啐一口;“鱼郞,你处心积虑二十多年,究竟想做什么?称霸江湖?还是别的什么?”

“我想要什么?”灰衣僧人嘿嘿一笑,扶起黑衣老妇,柔声道:“阿兰,别闹了,人家不吃这套。烟子,扶你娘下去。”

黑衣老妇好似被抽去了最后一股精气,软软的被烟子扶到滑竿上。

汽笛气得浑身发抖,他的眼睛还看不清爽,凭听觉猛的扑上去,与黑衣妇人厮打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云佳法师和烟子都试图将汽笛拉开。

“她……她杀了你妈妈。”汽笛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

云佳法师呆住了,烟子也不觉松开手。两人曾同在缘寂师太门下学艺,可算是情同姐妹。却没想到彼此之间竟然还有一段不易化解的仇怨。

“我要你死,要你死。”汽笛死死掐着黑衣妇人的脖子,低低地吼着。

曲老亿上前抓住汽笛的肩膀,用暗劲封住他的穴位轻轻提起来:“汽笛兄,今天不是你报仇的时候。”

云佳法师扶着汽笛,举目看看,朝叶儿的方向走去。

“你要什么?”周半翁问灰衣僧人。

“开始,我想要的本该属于我的钱。蓝家有什么资格掌管江湖道的钱?那时候,我们江家人最多,功劳最大,凭什么和一群废物比肩!现在,我想要的是金佛寺!空寂大师,师兄,您不累吗?金佛寺上下几千口人,需要一个雄才伟略的英雄,而不是您这样的废物。”

灰衣僧人眼射奇光,死死的盯着空寂大师。

“阿弥陀佛……施主好深的心计……”空寂大师闭上眼,身体晃两晃,痛苦地捂住胸口。

老骗子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将空寂大师拉开。木长老攥住空寂大师的脉搏,轻轻一搭,肃然道:“大师危险,不要抵抗。”

雪狂僧怒吼一声:“尔敢伤我师傅,看拳。”

随即,旋身跃起,右脚挟着飕飕劲风踢向灰衣僧人胸口,左脚微曲,明显留有后招。

“傻小子,你的拳头长在脚上吗?”灰衣僧人不躲不闪,一拳击向雪狂僧脚尖。

“不好不好!阿弥陀佛,师叔太牛逼了。”

雪狂僧倒翻出去,落地后马上抱着右脚,呲牙咧嘴的揉搓着。看样子,这一下吃了点亏。

羽玄真人与曲老亿倒抽一口冷气,他们自问都没把握如此轻易的化解掉雪狂僧的这一招,更别提伤人了。两人眼光略一交流,同时出手,一人用掌一人用拳,击向灰衣僧人。

灰衣僧人嘿嘿笑着,轻巧的躲开两位江湖高手的夹击,跃上蘑菇岩,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曲老板做的好局,清洋却之不恭了!杀了你们,江湖上再无人能阻挡我们江家。有金佛寺这面金字招牌,江家村毁了就毁了吧!无情师侄,可以上菜!”

山上山下同时传来奔跑声。

无情大师带着八个劲装大汉封住下山的道路;**宗韩胖子的大弟子赫然也在其中。

八个大汉都是光头,明显是鱼郞暗中培养多年的假和尚。他曾以空想大师的名义主掌金佛寺戒律院多年,不知道暗中还控制了多少金佛寺僧众。

山上下来的是缘寂师太,身后是八位黑衣妇人。她们身手迅捷,人手一只燃烧着幽幽蓝色火焰的、三尺长的铜烟袋;稳稳的堵在上山的路上。

无情从怀里抽出一只青竹笛,横在唇边吹几声,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曲老亿皱着眉头,不知道无情在做什么。

无情身后的八个人与缘寂师太带来的八位黑衣夫人同时揭下背上的布袋,扔到蘑菇岩周围。

很快,周围就响起了一阵沙沙声。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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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号外之二、龙蛇乱舞(下)

黑色的、青色的、黄色的、黑白相间的……数不清的毒蛇从布袋里钻出来,吐着信子扑向祭坛方向。

井池雪美吓得花容失色,钻进叶儿怀里不住的大叫着。

叶儿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她也害怕;但井池雪美已经先表现了,只有咬牙用最大的毅力稳住心神。

蘑菇岩下一片混乱,江湖长老再也坐不住了,至少有上千条毒蛇近似疯狂的攻击着每个人。

奇怪的是,它们不攻击清洋家的任何人。

老骗子祝蓝与木长老还在照顾空寂大师,登时被弄了个狼狈不堪。

周半翁脱下外衣拧成一条绳棍,将身边的几条毒蛇积肥,气得老脸通红,怒道:“五品清洋难道要造反?”

灰衣僧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蘑菇岩下的众人,高声道:

“造反?半翁以为江湖还是过去那个江湖?你们太自以为是了。老骗子,二十多年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不用忙了,空寂大师已是毒火攻心,那火,还是幽灵神火,神仙也救不会他的性命。他享受了半辈子,此刻西归算不得遗憾。空木大师振作点,您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金佛寺新任掌门非您莫属。秦家兄弟,请您老实点;曲老弟,你也同样。我知道石旗门和逍遥谷的厉害,无意与你们为敌。放心,我五品清洋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只要各位答应一个小小的条件,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可是,你们两个;”

灰衣僧人指着周半翁与祝蓝,狞笑道:“半翁和老骗子必须死!祝门所有的人都必须死。”

他的目光转向汽笛:“你的眼睛好了吗?傻瓜,你的那些小伎俩老子早就看透了。空木大师一生精研药理之术,他完全可以治好你和王老弟的眼睛。你可以放心的去了,四品红火的弟兄们很快将奉神钩王寒为主。哈哈哈哈,想不到吧,五品清洋和四品红火不会也不必退出八品江湖。”

汽笛是老江湖了,只死死地盯着黑衣夫人。

烟子扶着黑衣老妇,心里一时转过不知多少滋味;有兴奋也有惊喜,更多的是怀疑。

难道这样就行了?杀掉这些人就能控制住八品江湖的庞大势力?如果可以的话……

空寂大师已是委顿不堪,无处大师抱着他,不住声念佛。雪狂僧神勇异常,片刻间,近百条毒蛇死在他双拳下。

最镇定的要数祝蓝,毒蛇虽然也围住了他,却不敢真的攻击。他在蛇群中快速移动,掏出七由散递给大家,不断地说:“本公司研发的新产品,各位试试。”

曲老亿和秦可强渐渐收缩到蘑菇岩右侧,将叶儿与井池雪美护在中间。他们都有同样的心思,空寂大师明显早被人暗算了,金佛寺的人的人也不可相信。

五分钟过去了,众人将七由散撒到身上,蛇群渐渐平静了,只在祭坛一米外游动着。

梅叶出人意料的站出来,问道:“你说的小条件是什么?”

“梅老头想试试吗?”灰衣僧人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瓶;“这里面有十粒丹药,空木大师给它们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忘忧丹。吃下它,我就放了你们。时间并不多,还有更厉害的呢。”

“忘忧丹,那是什么?”梅叶问。

“这是空木大师特意为你们准备的礼物。”灰衣僧人看着空寂大师,道;“只要不与我作对,就不会有任何痛苦。”

叶儿悄悄拿出手机,想给祝童打电话。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事情,这些人,真的视世间法律为无物?

曲老亿看到了,摇摇头,古板的脸上隐现出一丝略带顽皮的微笑。

“时间到了,我给过你们机会了。”灰衣僧人等了片刻看无人理会他,用讥讽的口气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佛慈悲,却不度顽石。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幽暗的梵净山深处传出沙沙声。

曲老亿凝神听了片刻,叫一声:“不好,上红云金顶。”

“晚了!”灰衣僧人冷笑道:“蛇君麻皮曾说,只要十分钟,方圆十公里之内的蛇儿都会赶来。”

首先出现的是两条水桶般的蟒蛇,背部漆黑,腹部金黄,身长都有七八米。

紧接着,不断有或大或小的蛇从石缝里、树枝上钻出来。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腥臭的味道,数分钟之间,蘑菇岩周围聚集了不下万条猛蛇。

老骗子祝蓝气得哇哇大叫,七由散似乎完全失去了驱蛇的效果。

它们不理会清洋家的人,与原来那些毒蛇回合后再次扑向蘑菇岩下。

秦可强与曲奇已经冲了出去,两人把昂贵的红木椅子拆了,每人手里挥舞着两只弯曲的椅子腿,试图从蛇群中开出一条通道。

只是,冲出不到十米就陷入了蛇阵,最大的威胁不只是是那两条黑色巨蟒,十几条碗口粗细的蟒蛇“呲呲”叫着从半空出扑下来,牙齿尖锐行动迅捷,将两位江湖高手弄得手忙脚乱。

不过半分钟时间,曲奇已经两次遇险。幸亏他以柔克刚的功夫聊的,才能从蟒蛇的缠绕中挣脱出来。

秦可强很朴实,每一招都在蛇群中击出桌子大小的一片空白,却很快被蜂拥而来的蛇群填满了。

雪狂僧呼喝着冲了过去,举着一张茶几在蛇群中横冲直撞。

“嘭!”的一声,茶几重重的砸在最大的那条黑背黄腹蟒蛇身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缺口。

蟒蛇吃痛,暴怒了。蛇头咬向雪狂僧的脖子,尾巴一甩缠向他的右腿。

雪狂僧哈哈大笑,任凭蟒蛇缠住右腿,张口吼出一声狮子吼,立时让身边一米内的蛇群委顿不堪。右腿横扫,硬生生将蟒蛇踢成两截。

叶儿紧张得手心出汗,又不知道怎么帮他们。

井池雪美更是不堪,躲在川中宏与叶儿身后不住尖叫。。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们周围的蛇很少。

灰衣僧人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老骗子,祝门秘药也不过尔尔。围好了,不要放走一个。”

八个黑衣夫人走进蛇群,长长的烟袋锅内的幽火健旺了几分。她们不比刚才的那些,个个身手敏捷。狞笑着注视着手忙脚乱的众人,随时准备偷袭。

叶儿忽然觉得腰间一轻,她以为有蛇暗中袭击,连忙用手去打,去打了个空。

“苏姑娘,莫着急。”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

“啊!夫人……”叶儿禁不住叫道。

一丝的温煦的笑容让叶儿放弃了挣扎。

果然是祝红,她从叶儿腰间取走的是凤卓青羽,已经飘然而起;左手金针右手凤卓青羽如凌波仙子踏进蛇群。

凤卓青羽青翠的锋羽绽放成一朵蓬松的花朵,依次点向那八位黑衣妇人手里的烟袋。

祝红的身形太快了,蛇群好像也舍不得伤害她,只对那诡异的幽火有几分忌惮。

灰衣僧人暴怒了,抽出一只细剑喝一声扑下蘑菇岩。

“嘭!”的一声,蘑菇岩下跃起一人,与灰衣僧人撞在一起。

两人之间爆出一朵金光,灰衣僧人接连瞬间刺出十八击,却都被挡住了。

“嘿嘿,老杂鱼,味道如何?”拦住他的却是老骗子祝蓝,凤凰面具在他手里似乎是一面华光灿烂的金色盾牌。

“是你?以前真小看你了?”灰衣僧人收起狂妄。

“那是,祝门秘术是越老越值钱。”老骗子似乎也不怕身边的蛇群,好整以暇地答道。

“再接这一招。”话音未落,灰衣僧人身体消失在细剑布下的斑斑光点中。

老骗子叫一声:“这次厉害。”

凤凰面具的光芒忽的涨大,堪堪来得及护住他,叮叮咚咚的撞击上已响成一片。

叶儿看得出神,猛然感到一阵尖利的劲风袭来。她连忙拉一把井池雪美低下头。

“莫慌。”曲老亿伸出手,捏住一节细细的剑刃。

“厉害,杂鱼也是越老越臭。”两人再次分开,老骗子剧烈的喘息着,右耳处血肉模糊,凤凰面具已变得暗淡无光。

灰衣僧人也不好看,手里的细剑只余半截,左臂袍袖都不见了,手好像伤了,藏在身后。

祝红已经解决了八个黑衣妇人,正到雪狂僧身边,对老骗子嫣然一笑道:“谢谢师兄了。”

顺手一辉,凤卓青羽点在一条猛蛇的七寸处。

雪狂僧呆呆祝红,他没有曲奇的柔功,急切间,金钟罩的功夫来不及施展;刚才那一下虽然勇猛,右腿也被勒伤了。

“曲奇跟我来;阿肯留下照顾空雪大师。”祝红没有停顿,凤卓青羽连续闪烁,将曲奇身边的几条大蛇点倒,朝红云金顶方向飘去。

曲奇应一声,一招横扫千军将身边的蟒蛇击退,跟着祝红奔向红云金顶。

包括周半翁在内,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蛇群在几条巨蟒的带领下,似一块巨大的地毯跟着曲奇和祝红向红云金顶游去。蘑菇岩下只留下有百十条垂死的蛇,对众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秦可强扶着雪狂僧会到蘑菇岩下,木长老和祝蓝连忙上前查看。

秦可强的身上还好,雪狂僧的腿上、腰间有四五处被蛇咬的伤口。

汽笛突然暴起,冲到万步云梯旁抱住黑衣妇人,嘶叫道:“你杀了我的薇儿,你杀了我的薇儿。”

黑衣妇人拼命挣扎,她被汽笛脸上疯狂的表情吓住了。

灰衣僧人皱着眉头道:“汽笛,你……”

“啊……哈哈哈哈……”

汽笛抱着黑衣妇人跃下悬崖,放肆而狂放的笑声在峡谷里回响、飘荡……

众人都呆住了,没想到四品红火的掌门人竟然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云佳法师和烟子都扑到悬崖边呼喊着,灰衣僧人定定地看着空旷的峡谷,久久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说出半个字。

袅袅的笛声从红云金顶方向传来,叶儿被这熟悉而陌生的旋律唤醒。

这才发现,五品清洋的人正在离开,灰衣僧人也不见了。

烟子和云佳法师,还在悬崖边徒劳地呼喊……

缘寂师太也要走,曲老亿上前拦住她,说:“师太请稍等,夫人要和你说几句话。”

缘寂师太看看身边,灰衣僧人和空木大师早就不知去向了。

红云金顶上,曲奇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伫立在虚空之中。

下面是万丈深渊,他的身体距离红云金顶的岩壁有五米之远。

蛇群更加疯狂了,前面蛇的被不断涌上来的挤下向悬崖外;将要掉下去与后来的纠结成在一起,垂下一团团扭曲翻滚的蛇链;终于跌落进红云金顶的虚空中。

凡星道士与祝红守在天仙桥两侧,把持着一根长长的

一、遗嘱(上)

祝童并不知道梵净山发生的一切。

他在望海医院为雷曼先生特意准备的病房里,翻看着一份英文文件,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这是谭千炽的美国律师提供给参议员雷曼先生、谭千炽的遗嘱文件的复印件。

“您认为它代表着什么?”祝童抖抖文件问。

“很明显,谭是个傻瓜。”雷曼咬着粗大的雪茄,从深凹的眼窝泛出讥讽的笑意;“只有中国才会有这样的傻瓜。也许,我应该称呼他为中国式白痴。斯蒂芬先生并不愿意让它曝光,作为一位资深律师,替客户制定这样一份法律文件是要被人耻笑的。”

谭千炽的遗嘱很简单,前十几页是他资产明细表,真正有简直的只是最后一页的寥寥数行文字。

他只留给妻子和孩子五十万美元现金,余下的所有资产都捐给了一家名为华夏战略研究基金会的组织。文件显示,这是一家在美国注册的非盈利性机构。

不知道这个美国的华夏与北京那个有没有关联。如果确实是一家的话,形势就太复杂了。

“我们需要更多得信息。”祝童收起文件,暂时压下心底好大的疑团;“楼下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别墅的主卧房,也是雷曼先生名义上的的病房。楼下的大客厅里,现在正有一群人在高谈阔论。

雷曼先生的助手和FBI的安保人员彼得当然也在,谭千炽的美国律师斯蒂芬先生与那位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秘书也在。他们属于雷曼的智囊团,祝童没打算干涉。

另外还有四位中国人、或者说曾经是中国更准确。他们都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刚才还拉着祝童问东问西,指点江山侃侃而谈,对国内的人权状况极度不满的样子。

“他们啊。”雷曼先生审视着祝童的表情,道;“有什么问题吗?他们是彼得的朋友,听说我要参加一场辩论,特意来提送一些资料。”

“什么资料?我能看看吗?”祝童伸出手。

“我不认为这是个礼貌的要求。”雷曼两手一摆,表示拒绝。

“您认为我该怎么说?”祝童没有收回手;“我必须了解你要做什么,那些资料对您来说,也许是****。我不能允许这场辩论有任何不可预测的风险。这是我的舞台!您,只是演员。”

“如果您坚持的话。”雷曼妥协了。打开床头的保险箱,取出一叠文件,以及两只移动硬盘;“全在这里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据说,很有分量。重要的是,他们保证这些都是事实。”

祝童翻看几页,表情凝重的说:“雷曼先生,您考虑过没有。一旦您在辩论中使用了它们,会有什么后果?”

“彼得认为它们威力巨大。”雷曼答道。

“您应该咨询一下您的朋友们,有多少人愿意与您站在一起、支持您掀起一场可能造成严重后果的**?”

“您的看法是,使用它们会……”雷曼摆弄着手里的雪茄,不安地问。

关注一位被中国列为犯罪嫌疑人的人权是一件事,引发一场可能造成中美关系动荡的**是另一个概念。

“我就是这个意思。”祝童抖动着手里的东西肯定地说;“您面临选择。如果有足够的支持,它们可以将您送进天堂。如果您的国家没有做好准备的话,您将变成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小丑。我觉得,以您现在所处的环境与身份没有使用它们的资格。”

“他们保证过,这些都是真实的。”

“我没有质疑它们的真实性。但是,你和我都明白,至少有一半的真实都是刻意制造出来的;或者是用部分真实表现不可告人的阴谋。”

“亲爱的李,您不理解美国,我可以使用它们。当然,那需要一定的技巧。”雷曼不满地摇摇头。

“技巧?”祝童不解的看着雷曼。

“比如,我可以把它们交给一些……您知道,大家都称呼他们为消息灵通人士。对,就是他们!这些东西由他们散布出去,然后会有记者询问我对这些东西看法。嘿嘿,那个时候,相信我的朋友们已经做好准备了。也许只要一周,我们会知道它们的真正价值。想想吧,我,雷曼,将在一段时间内内占据各大媒体的头条……”

“那是在美国。”祝童听明白了,干脆地打消了雷曼先生的畅想;“别忘了,我们现在在中国,在上海。”

“有区别吗?”雷曼眼睛眨呀眨的,明显在装糊涂;“人权没有国界,对人权的遵守不能通过边界加以隔离。他们是人,无论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您应该承认这个事实。谭千炽自杀了,我的朋友们认为,作为参议员,我应该做的更多。并且,他们相信我能做到。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祝童知道今天海内外媒体上对谭千炽自杀的关注,雷曼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他和他朋友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雷曼先生。”他拿出火机,点燃了手里的那堆东西;“瞧,它们只是一堆不错的燃料。”

“上帝啊!您在做什么!”雷曼惊呆了,注视着祝童手中的火焰;“你没权利毁掉它们!这是不可原谅的。”

“如果您坚持使用它们的话,我和你都将与它们一样,燃烧,最后变成一钱不值的尘埃。”祝童将燃烧着的东西扔出窗外的人工湖里;“我决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你在上海的时间还有三天,三天之后,你必须离开上海。这件事,也必须从你登上飞机的那刻起结束。”

“OK,我尊重您的决定。”雷曼很识相的妥协了,马上又提出一个问题;“既然您希望这是一次温和的对话,外面那些人怎么办?我欠他们一个合适的理由。”

“真的吗?”祝童抽出龙星毫;“很简单,这里是望海医院,您不远万里住进这个房间,不是为了工作,是来治病的。下面那些人……我相信对您来说,他们不是问题。”

雷曼睡着了,祝童轻轻关好门,走下楼梯。

客厅里,几个男人正对西蕾娅献殷勤。

她今天穿了一套绿色长裙,镂空的后背、细长高挑的双腿,凹凸有致的锁骨,丰挺的酥胸,将她完美的曲线展示出来。

“老板。”西蕾娅看到祝童,迅速来到他身边;“他们希望与您谈谈。”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不要叫我老板。”祝童给了西蕾娅一个微笑;这两天,多亏有了她,祝童才没有显得太狼狈,也掌握了雷曼身边发生的任何事。

“李先生。”

“李总。”

“李医生。”

“李院长。”

四位男人围上来,用四种称呼热情的和祝童打招呼。

他们没有因为称谓不一样感到尴尬,而是开心的大笑着。

站在祝童对面的是位带眼镜的中年人,白净的面皮却留着不甚般配的山羊胡。

他双手递上名片,谦恭道:

“鄙人姓杜,杜十娘的杜,是美国世华永存人权基金会的理事。我们一直在关注国内的人权状况,每次回来,都会被国内对人权的淡漠感慨,这是社会堕落的表现……”

“杜先生,您需要钱是吗?”祝童摆弄着手里的名片。

“什么?李院长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杜先生不解的问,很真诚很无辜的表情与他的发丝一样丝毫不乱。

“世华永存人权基金会,搞这么个东西要花不少钱吧?”祝童微笑说。

“钱算不得什么。我们出国多年,虽然在国外都有一份还算舒适的生活,但每每想到国内的同胞正在承受着****,人权被肆意践踏……”

“哦,我明白杜先生的意思。杜先生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想知道,您的职业是什么?”祝童不给他长谈阔论的机会。

“我的职业?”杜先生哈哈大笑道;“在国内,我们曾经是同行。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像李院长这样拥有精湛医术的人,如果在美国的话,一定不会遇到您刚刚经历过的事……”

“这么说,杜先生也是医生了?您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对不起,我在您身上没有闻到医院的味道。”

“我是已经很久没有做医生了。但是,我认为,医治人类心灵上的创伤更重要。”杜先生略显尴尬,回头撇了一眼客厅一角。那里,是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文化秘书。

“他们一定给了你不少钱?”祝童凑近一些,低声道;“每年多少?十万美金?二十万美金?杜先生,如果我给您的……对不起,世华永存人权基金会提供一百万美金资助的话,可以得到什么回报?”

杜先生明显被祝童的建议击中了,愣了有十几秒没说话。

“任何条件,只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他旁边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人答道,刚才的凛然之气荡然无存,竟隐约有几分谄媚之色。

“比如说……”祝童揽住西蕾娅的腰肢道:“美女。”

“美女?”四个人都露出迷惑的表情。

“西蕾娅小姐很迷人,也很漂亮,是吗?”

“当然了,西蕾娅小姐是标准的西方美女。”杜先生殷勤道。

“是啊,西蕾娅小姐金发碧眼,肌肤如雪,身材更棒。但是,我们之所以能欣赏到西蕾娅小姐这样的美女,是因为在他们的强大宣传影响下,我们已经接受西方对美丽的定义。在一百年前,中国人不会理解这样的美。可是各位想过另一个问题没有?他们如何看我们?中国的美人在他们看来是美还是丑?他们所欣赏的东方美女是什么样的?这是一个很有趣也很吸引眼球的课题。”

“李先生的问题,确实值得研究?”杜先生若有所思的说。

“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可以另约时间。你们可以和西蕾娅小姐谈谈,她负责安排我的时间。祝各位晚安。”祝童明白了这是一群什么货色,呆在这里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远远的和彼得打个招呼,带着西蕾娅走出别墅。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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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遗嘱(下)

“老板,您真的需要给他们时间吗?”西蕾娅很自然的挽着祝童,问道。(P~a~o~S~h~u~8.c~o~M}

他们正走在人工湖通向望海医院主楼的回廊,夜色静谧风清月明,回廊外是波光粼粼的静水。

祝童固然不奢望左拥右抱,但也是心情大好,笑道:“当然不,如果他们缠得紧,您可以约到一个月后。识相的话……”

“还有个问题,老板,我已经工作两周了,您应该很明白我的价值。”西蕾娅也笑了,娇声道:“史密斯先生每周付给我两千美金。我在附近租了间公寓,每月要一千美金。”

“确实物有所值。史密斯给三千美金,今后,你每周还能得到两千美金。”祝童这才知道西蕾娅在与自己谈薪水。

也难怪,他最近太忙了,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每周三千美金,一个月下来就和七八万人民币。祝童从来没有花费如此的高薪用过人,虽然有点贵了,可也是值得的。毕竟她是一位经过高手**出来的专业的金融秘书与私人助理,在一些场合带着西蕾娅出现,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老板,您很快将发现您做了一个很明智的决定。”西蕾娅喜滋滋的让自己骄傲的乳峰紧贴在祝童的手臂上,低声道:“昨天party结束后,斯蒂芬先生请我喝酒,我在他身上装了只小蚊子。”

“小蚊子?”祝童唇角泛出笑纹;大概是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吧?

“是啊。”西蕾娅顽皮地一笑;“我发现斯蒂芬先生昨天凌晨三点钟与芬尼先生见面了,他们谈二十分钟。后来,雷曼先生从用五万美金从斯蒂芬先生那里得到一份遗嘱文件。”

“芬尼?是不是……”

“不错,芬尼是领事馆的人,就是那个充满激情的年轻人。”西蕾娅肯定地说;“我有录音。”

“明白了。”祝童恍然;“西蕾娅,你将得到一万美金的奖励。”

“谢谢老板。”西蕾娅没有表现出惊喜或骄傲,而是很优雅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人之间再没有语言交流,步伐渐渐变慢了。西蕾娅知道,老板需要思考,默默的陪伴是最好的选择。

祝童本来就不相信这份遗嘱的真实性,谭千炽又不是傻瓜,他背后的人也不是善良之辈,不可能在费尽心机的弄到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并成功的转移到美国之后,签下一份那样内容的遗嘱。

昨天……谭千炽自杀的时间是在凌晨一点左右,芬尼三点钟约斯蒂芬见面,并把那份伪造的遗嘱交给他。那个时候,芬尼已经得到了谭千炽自杀的消息……准备一份这样的法律文件不是仓促间就能办到的。祝童无法确认文件上谭千炽签名的真实性,可是现在,没有人会去关注细节,FBI拿出来的东西一定是高级货色……可是,他们怎么知道谭千炽要自杀,并提前挖下一个大坑等着祝童去跳?莫非……

望海医院的主楼近在眼前,祝童拿出手机,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加快步伐走进大楼。

黄海正在谭千炽的病房门外踱步、抽烟,他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休息了,脸色憔悴,眼里布满血丝。

祝童与西蕾娅走出电梯,他远远的叫了声黄海。

黄海走过来,哑着嗓子说:“李先生总算来了。”

“西蕾娅,替我约欧阳小姐明天早晨一起用早餐。”祝童示意西蕾娅去护士站,把黄海拉进电梯。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海不解地问。

祝童按住电梯的停止键,用最短的时间把雷曼先生别墅内情况与谭千炽的遗书的来历说一遍。最后道:“我不能确定我身上的东西和手机是否安全,但是,这些情况必须尽快传递给王先生。这部电梯能隔绝无线电信号。”

“你在这里守着,我跑一趟。”黄海精神了一些,马上就去按下行键。

“你不能一个人去。”祝童坚决的制止了他,打开电梯门;“我想办法唤醒谭千炽,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他。”

“也好。”黄海从病房里叫出一个同事,两人匆匆走了。

病房里,祝童让值班护士去请吴瞻铭,面对病床凝神屏息,涵养体内的真气。

谭千炽还处于深度昏迷中,生命仅靠呼吸机和几条输液管道维持。

每次使用祝门术字都会有一段的不适期,祝童痛恨那种无力的感觉,本想在雷曼与廖风的对话结束后再想办法唤醒谭千炽。现在,在对手一步步进逼下,他必须冒险了。

十分钟,吴瞻铭来了。

祝童睁开眼,笑道:“吴哥,我现在给他治病。您替我看着点,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请务必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吴瞻铭劝道:“病人刚经过一次手术,体力只怕有点弱。现在是半夜,他的病情还算稳定,不如等明天,多请几位专家再……”

他的废话还是那么多,祝童忍不住笑了,说:“等不了了,我没时间。”

“那好,我去准备。”吴瞻铭去招呼人手。

祝童又闭上眼,又等了二十分钟,吴瞻铭把准备工作做好,道:“让他们在外面等候,您一个人留下。”

吴瞻铭安排好,隔着病床站在祝童对面。他早想观摩祝童神秘的医术,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祝童用一把手术刀轻轻切开缠绕在谭千炽头上、身上的的纱布,这样才能准确的辨认穴道。事关重大,他不敢冒险。

谭千炽的头……祝童暗自叫苦,颅骨骨折真是太麻烦了,要唤醒他就必须刺激头部的几处大穴,可是现在,玉枕穴附近根本就是骨折的重灾区。说不得,要救他就先要替他梳理头部脉络,修复附近的经络。

龙星毫在酒精里反复的浸泡、消毒,“噗!”的燃起淡淡的蓝色火焰。

祝童仔细回想着刚才反复推敲、斟酌后拟定的步骤,轻声对谭千炽道:“生死一线,希望我们有足够的运气。”然后喝下一口酒精。

龙星毫在空中缓缓描绘出个“灵”字,祝童微微张口,喷出一缕淡蓝色青烟。那是由他体内精纯的真气与酒精的混合物。

谭千炽的身体太过虚弱,为了保证他能承受得住梳理脉络的痛楚,首选要将他的麻醉。这第一步,就是祝童制定的麻醉术。

一小时过去了,祝童身上只剩下一条短裤。

他衣服都已被汗水浸湿,吴瞻铭早替他脱下了。

吴瞻铭正在见证一件正在发生的奇迹。

谭千炽身上的管子已经全部被去掉了。

通过仪器能看到,谭千炽的各项生理指标正在恢复正常,吴瞻铭甚至看到谭千炽颅骨破裂处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的复原。

“太神奇了。”吴瞻铭由衷的赞叹道;“你应该去申请诺贝尔奖金。”

祝童无力地摇摇头:“是否成功,现在才是关键。吴哥做好准备,我要唤醒他了。”

在吴瞻铭看来,谭千炽的状况已经很好了,几乎可以确定没有生死的问题。因为颅内出血,颅脑损伤到这个程度的病人一半以上都会成为植物人,能否醒来还要看运气。

可是,他不敢说半句话,生怕打扰了祝童。

龙星毫缓缓刺入谭千炽眉心的印堂穴,凤星毫在顶门百汇穴停留片刻,捻刺进去。

冷暖两股能量在谭千炽脑中部紫府汇合,生成一道生机盎然的绿色气雾,顺着刚被修复的脉络缓缓移动。

谭千炽大脑中的一个个出血点被绿色气雾包围、抚平、吸收;即将坏死的细胞组织得到涵养,重新焕发出生机。

当祝童将能感觉到的所有异常都消化后,绿色气雾回归紫府;接着,绿色气雾散开,瞬间凝聚成两个字:圣、心。

“开!”祝童低喝一声,龙凤星毫同时从谭千炽头上弹出,掉到地上。

祝童的手,白皙而稳定,却连两根如此轻微的分量都承受不住了。

“真的要看运气了。”祝童后退两步,坐进吴瞻铭搬来的椅子。

同时书写两个祝门术字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龙凤星毫弹出的同时,他失去了对那两个术字的感应。

这不是救命,而是拼命。相信在祝门历史上,没有谁会为了唤醒谭千炽这样的病人付出过如此大的代价。

看起来效果还算可以,谭千炽的眼睛虽然还没有睁开,但仪器显示,他的脑部信号正在趋于正常。按照西医的说法,从理论上讲,谭千炽现在的数据接近正常。等麻醉的效果过去,他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醒来。

从外观看,谭千炽的脑袋已经很圆了。当然,祝童只能将碎裂的暂时颅骨拼合起来,稍有大一点的震动就可能再次开裂。

“我们是否需要一位骨科专家?”吴瞻铭征求祝童的意见。这样的状况,他不确定是否应该使用固定钉。

“不让他移动,保持半个月左右应该就可以了。专业问题,我不太懂。也许。上石膏?”祝童无力地说。

“可是,有伤口啊。”吴瞻铭挠头了。石膏能固定,但至少要封闭半个月,那样的话,伤口就不好处理了。

“不行的话就把他捆起来,机械固定。”

“那样的话,要封闭神经。”

“封闭神经……这到是个办法。好了,就这么办。”

两个人很快商量好后续治疗方案。

在祝童看来,封闭神经倒是容易多了,把他的穴道封住就能办到。只是,半个月下来,谭千炽很可能颅骨好了,颈部由于被封闭的时间过长,而麻痹……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手术,比起变成傻瓜,付出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相信即使谭千炽醒过来,也会认可的。

“喝点水吧,你至少出了两千CC汗,会要命的。”吴瞻铭端来一杯水,喂祝童喝下去。

“我想喝酒,我要喝酒,白酒。”祝童喘息片刻,要求道。

“喝酒啊,这里是病房……你等等,”吴瞻铭迅速走出病房,将守在外面的医生护士叫进来,围着谭千炽忙乎。

还好,在忙碌与激动只余,还能想到给祝童披上一件白大褂。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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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华夏(上)

早晨,西蕾娅将祝童从深度疲惫中叫醒。

西蕾娅说,欧阳小姐来了。

祝童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呼吸间散发出浓重的酒气。

昨天晚上,他一口气喝下了两斤白酒。然后带着薰薰醉意,在热力激荡出的飘飘然中沉入蓬麻境界。

祝童揉着太阳穴站起来,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多希望能闭关一周,至少也要三天。那样的话,他就能恢复七成修为。现在,至多有四成。

他的身体内,神秘的血球已经彻底炼化融入到蓬麻功之内,这也许是他能跃升入蓬麻幻境的主要原因。在月亮湖畔,原本被血球压制的蝶神经历过洗礼,也发生的奇妙的变化;与蓬麻功经过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现在的状况是,蓬麻功因为救治谭千炽处于虚弱状态,蝶神就开始活跃了,不得不借助酒精压制蝶神。

祝童在西蕾娅陪伴下走进望海医院内部餐厅,不大的空间里用屏风格出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

不知是欧阳小姐,欧阳凡也来了。

“欧阳院长!大家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祝童拱手道。

“不欢迎吗?”欧阳凡正对付一只生煎馒头,故作不快地说;“食不语,寝不言。先对付它们吧。”

“您请慢用。”对欧阳凡的来到,祝童没感到有多少意外;他已经确定欧阳凡父女与华夏基金会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没有华夏那些人在背后撑腰,在上海,欧阳小姐那样犀利尖刻的的专栏生存不了多少时间。

让祝童意外的是,他看到了苗苗妈。她穿着一套整洁的餐厅员工制服,明显已经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了。

还有个人是祝童回上海后刻意躲避的,叶儿的姐姐苏娟。

祝童进来时,苏娟正陪着欧阳父女享用还算丰盛的早点。

“李先生,您请坐。”苗苗妈看到祝童很有点激动的样子,拉开一张椅子。

“苗苗还好吧?”祝童笑着看一眼苏娟。苗苗妈能到望海医院工作,一定是她的功劳,她如今是望海医院的行政总监。

“好好,多亏苏大姐……苏总帮忙,替苗苗找到一所好学校。她整天念叨……对不起,您请用餐。”苗苗妈赫然笑着,知道现在不是表达感谢的时候,小跑着去给祝童和西蕾娅取餐具了。

“苏姐,前一段发生了一些事,怕您担心,所以……”祝童不好意思的说。

“食不语,寝不言。那些帐,回头再给你算。”苏娟眉心一挑,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欧阳凡定下基调,这顿本是工作餐的早餐就变得相当纯真。几个人各吃各的,欧阳凡最先用完,离席走出餐厅,依旧坚持食不语,寝不言的原则,没说一个字。

祝童真感到饿了,用最快的速度吃下一份半早点,才意犹未尽的站起来。

离开餐厅前,夸赞苗苗妈的手艺几句。苏娟,已经陪着欧阳父女去祝童的办公室了。

“我需要一个建议。”办公室里只有祝童与欧阳父女时,祝童抛出谭千炽的遗嘱;“如果你们没意见的话,我将用它们来证明谭千炽的身家。这,就是我邀请欧阳小姐来的原因。”

欧阳凡父女凑到一起,对遗嘱仔细研究了十分钟,先开口的是欧阳小姐:“请问,李先生从谁的手里得到它的?”

“它是斯蒂芬先生提供给雷曼参议员的文件中的一部分。斯蒂芬先生的身份是谭千炽在美国的委托律师,他正在上海。也许,这个时候应该距离我们不到五十米。”祝童望一眼窗外。他的办公室在也是一套别墅,坐在这里,可以看到雷曼居住的别墅。

“你相信它确实是谭千炽的遗嘱吗?”欧阳凡问。

“相信与否并不重要,我只知道,我可以利用它达到一些目的。”祝童想了想,嘴角绽出一丝笑纹,又道:“欧阳院长,对不起,我们没时间绕圈子。我迫切的需要一个建议。”

“没有建议,只有善意。”欧阳凡盯着祝童,一字一句地说:“两个华夏是一家,在美国注册的华夏基金会是为了能近距离的倾听来自世界的声音。我们每年都会有学者去访问,与外界交流的渠道比较通畅。到他被关押为止,谭千炽与华夏之间没有任何形式的接触。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明白了,谢谢欧阳院长的坦诚。”祝童收敛起笑纹,坐直身体,将自己所知道的,与这份遗嘱有关的情况、包括西蕾娅的小蚊子在内尽可能详细的说出来。

“也许有人看华夏不顺眼,想给华夏头上扣个味道不太妙的帽子。”他最后总结到。

“谭千炽的情况如何?他醒了吗?”欧阳小姐一直没开口,这时问道。

“还没有,我只能保证他在望海医院期间不会有生命危险。”祝童摇摇头。

“李先生有多大的把握?”欧阳凡问。

“谭千炽吗?”祝童心里瞬间转过七八个由头,叹息一声,伸出手指比划出个七字;“七成!该做的我都做了。谭千炽能否醒过来,我只有七成把握。欧阳院长是专家,经历过那个程度的脑部损伤,即使醒过来,还有别的风险,比如失忆症。”

“我能去看看他吗?”欧阳凡又问。

“现在不行,他刚经历过手术,现在正处于麻醉期。明天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上午就能有比较靠谱的结果。”

“我明天上午一定来。”欧阳凡举着遗嘱,道:“我能拿走一份复印件吗?我需要用它证明一些事。”

“可以,您就拿那一份吧。我这里还有。”祝童决定冒一次险。对手要算计的人虽然不一定就是朋友,但可以试试,暂时结成联盟也是个不错的收获。

“我先告辞了。”欧阳凡心里有事,匆匆走了。

祝童要送,被坚决的制止了。欧阳凡说,欧阳小姐不会走,他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女儿能交到祝童这样的朋友。

一般来说,孤男寡女单独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总会有些微的暧昧。可是这个早晨,祝童丝毫没有那样的感觉。欧阳小姐开诚布公的话,将所有的暧昧扫得干干净净。

“父亲不方便说,我很乐意给李先生个建议。华夏基金只是一个组织松散松散的智库,研究的主要方向并正在或将要发生的政治事件。华夏建立的初衷,是探索一条适合中华民族长久发展的道路。这次,姓侯的之所以敢向华夏开刀,主要原因可能在我和父亲。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和李先生走的太近了。父亲支持你到望海医院抢走谭千炽,他们可能因此认为,这是华夏的选择。实际上,华夏从建立之初到现在,没有做出过这样的选择。我们当然有自己的立场,但只限于倾听与观察,还有,就是一点点必须提供的趋势性研究报告。”

欧阳小姐说完了,祝童拿出蓝右江交给自己的那名片,问:“它代表着什么?”

“华夏希望与李先生有更多的交流,希望知道在您的心里世界是什么样的?想知道您对中华民族的未来的期许。华夏付出的回报只是一些建议。现在,它代表着一条通道,您可以利用它得到一些建议。”

“我需要付钱吗?”

“当然不!对您来说,华夏需要的是您的智慧。您只需要坦诚地回答一些问题就行了。父亲曾经想介绍您加入华夏,那是你刚来上海的时候。父亲是华夏基金会生命科学基金会成员,您掌握着一种神秘的古医术,父亲认为,如果能研究这种神秘的古医术,对人类的未来有帮助。”

原来是看上祝门秘术了。祝童微微摇头:“没有意义的,欧阳小姐可以看出我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使用这种……‘神秘的古医术’有很多限制,学会它需要不只是勤奋与汗水。”

“所以才需要从多个角度研究啊。”欧阳小姐含笑道:“正如您所说,这种神秘的古医术已经流传了很久很久,它并没有与大多数秘术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这就证明,学习、掌握它的要求并不会太苛刻。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曾经有灿若星辰奇才;他们创造了大量的文明财富。但是,缺少交流、敝帚自珍、保守的门户之见使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消失了。父亲认为,您所掌握的那种神秘的古医术有推广开来的可能。中国有十几亿人,即使万中选一……”

“欧阳小姐,我同意您父亲的判断。但是,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实话说,这‘神秘的古医术’不只是一种医术,还可以是一种杀人秘术。如果大面积推广的话,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掌握,对中国乃至世界都是一场灾难。”祝童举手投降,欧阳小姐词锋太过锋利,他感觉自己快被说服了。

“您已经展示出它的神奇,应该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炸药在问世之初有许多不完善之处,被称为是来自地域的礼物,稍微强烈的振动就会引起爆炸。在运输和贮藏的过程中曾经发生了许多事故。核技术造出了原子弹,也让人类对自然与为止的探索前进了一大步。您应该同意的我的看法,从民族与国家利益的角度思考这种神秘的古医术的未来。”

“我现在不只是医生,这些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好的。”祝童沉吟良久,不能不承认对方确有道理。

祝门弟子入门的唯一标准是能否进入蓬麻境界,但祝童并不认为所有的祝门弟子都是天纵奇才。前有郑书榕在索翁达活佛引领下进入蓬麻境界,后有叶儿在不知不觉间融入其中。只是,祝门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包括祝童在内,所有的祝门中人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您同意的话,下周我将对您进行一次专访。您答应过,不能再拖了。”

祝童想了又想,还是不明白欧阳所说的华夏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也许,那是一群有理想且神通广大的人;也许,那只是一个特殊的政治团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与华夏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是很必要的;能被他们看上的人并不多。

“那个姓侯的是谁?”祝童问。

“我能去看谭千炽吗?”欧阳小姐问。

两人同时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脑子里猛然闪过个念头,也许,自己错过了一些什么。如果不去找廖风而是说服欧阳小姐出面与雷曼对话,效果会更好。

她也算是为美女了,只是一向特立独行且眼高于顶,让祝童不敢太过接近。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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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华夏(下)

五月二十六日上午十点,谭千炽醒了。

他已经被移到一间高级病房,分内外两间。

他躺在一架特制的病床上,头部被不锈钢支架固定着,身体半仰着,有很好的视野。病床是为某些精神科病人特别制作的。吴瞻铭又加上一副骨科器具,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对面墙壁上有一台液晶电视,这是VLP病房的标准配置;现在乃至今后一段时间,将成为谭千炽唯一的消遣工具。

祝童就坐在他的病床边,黄海坐在另一边。

“欢迎谭先生安全归来。”祝童微笑着说,顺手拉起他的手腕试一下脉搏。

“您是……神医李想?”谭千炽楞了足有两分钟,才说出醒来的第一句话。

“我是李想,你现在望海医院,我的医院。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祝童放开他的手腕,情况相当不错;“你会感觉脑袋发木。不要着急,那是正常现象。它曾经被摔得像个破水壶。请忍耐一段时间,大概半月后你就能恢复一定限度的活动了。在此期间,说话时尽量避免使用开口音。不要试图移动头部,你的颅骨正在恢复,为了未来能更好的享受生活,我们为你使用了特别的治疗方法。我相信,你不会喜欢在脑袋上钉上几颗钢钉。从三楼摔下来的病人,脑部伤到那个程度,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我才能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是的,我相信。”谭千炽看一眼黄海,闭上眼睛。

祝童与黄海交换一个目光,都没有再说话。

经历了那么惨重的伤害,谭千炽需要一些时间想想:很多事,很多人,很多钱。

情况比预想的要好,祝童之前最担心的是谭千炽出现比白痴稍好的状况,失忆症。现在看来,没有出现那种情况,谭千炽的思维恢复得相当不错;可以说堪称完美。

祝童和黄海退出房间,在病房外间的客厅里坐下。

这里望海医院主楼的第十五层,曾经是VIP病房。在祝童的改造计划里,VIP病房将被移到九层,这里将被改造成高级客房,为前来修养的富人们服务。

曲老亿主持的改造工程还没有进行到十五层,整个楼层里只住着谭千炽一位病人。现在,这间病房已经被改造为一间无菌病房,门窗密闭,室温保持在二十四度。所有进入病房的人都需要在隔壁的房间里接受消毒更衣。门外,由黄海带来的人二十四小时把守。

谭千炽现在最怕的不是什么术后并发症,而是发烧感冒之类的小病。他脆弱的颅骨,经不起哪怕几次剧烈的咳嗽。

只要不发生地震,或者王向帧还没有彻底失败,安全上可以得到最大程度保证。

这一切都是黄海回来后布置的。所有参与对谭千炽抢救的医护人员,在吴瞻铭带领下,于今天早晨出发去西藏休假了。为的是尽量隔绝外界对谭千炽病情的了解。

王向帧现在正在北京,黄海通过特别渠道消息传递过去,并带来回一些信息。

首先是,王向帧已经与范老见过面了,移动硬盘已经由范老递给高层;相信这几天就会有消息出来。

第二,王向帧和范老都看了昨天晚上廖风与李正勋之间的对话,他们认为内容有过激的地方,但对廖风的表现基本满意。

祝童还没时间关注那段视频的效果,但还是感到很高兴。既然王向帧和范老都看到了,证明那段视频没有被封杀。

传播并没有什么难度,凤凰仙子的号召力虽然已不复一年前的火爆,但在三大网站的强力支持下,第一期凤凰清谈还是取得了预期的效果。虽然内容上有诸多删减,重要的是,这段视频的结尾发布了廖风将与雷曼参议员对话的广告。

“你们想知道什么?”中午,谭千炽开口说话了。

他还不能正常进食,按照他的要求,祝童为他准备了半杯低度红酒,一杯果汁。用过这些,他的精神好了很多。

“你见过这份遗嘱吗?”祝童拿出那份遗嘱,递给谭千炽。

“没有,但他并不是伪造的。”谭千炽说,脸色有点难看。

“为什么?”黄海问。

“那些财富,只是名义上属于我。去美国之前,我在一批空白文件上签过字。他们随时可以调动和和使用我名下的一切。”

“前面的资产明细表,是真的吗?”

“只是一部分。”谭千炽翻看一下;又道;“斯蒂芬先生被他们控制了。还有一半在另一个地方。”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黄海问道。

“我已经死了。”谭千炽顿了顿,他看着祝童说;“请保护好我的家人。”

“雷曼参议员已经开始保护他们了。请放心,他们是在保护一笔政治财富,美国不会允许有人在那片自由国度受到伤害。我可以再去重申一下。”祝童点头允诺。

“不行,他们不能在美国。我希望他们回到国内。在今后五年内,你们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来。”祝童诧异道。

“我的家人不会相信我会自杀;现在,外界知道我自杀有多少时间了?”谭千炽眼里泛出深切的仇恨。

“大概三十个小时。”黄海看看手表。

“回来之前,我安排他们去日本旅行。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做了。”

“做什么?”祝童与黄海都震惊了。

“公开一些东西,以换取我的生命。”谭千炽在笑,只是这笑容是那么的诡异;犹如一头奄奄一息却依然狡猾凶残的狼。

“什么东西?”

“是另一笔财富,它们在瑞士人那里。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都不是省油灯啊,谭千炽自保的手段在祝童看来有点简单幼稚,但却是小人物最好的选择。

“你应该尽量避免激烈的情绪波动。特别是,不要用这种方式笑,”祝童到后面看看谭千炽的脑壳,警告道。

“是啊,我只是个稻草人。”谭千炽自嘲道;“请去日本保护他们,把他们接回来。在见到他们之前,我不会再说话了。”

“可是,如果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呢?”祝童看黄海脸色难看,对他使个眼色。

谭千炽自杀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三十多个小时,至少在一小时之前,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与谭千炽说的那些有关的信息。

“我需要一支笔。”谭千炽迟疑一下,说。

祝童抽出堡狮龙金笔,与一起病例夹递过去。

“限量版,好东西啊。”谭千炽识货地赞一声,在病例上写下一串数字,以及一段文字。

数字应该是一个电话号码,那段文字就很有意思了。

问: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辰。

答:两座楼头钟鼓响,一轮明月满乾坤。

“只有一次机会,我等你们的消息。”谭千炽闭上眼,再也不说话了。

祝童不认为谭千炽太过小心;正如他刚才说的,他已经死了一次了。

这属于黄海的工作,他嘱咐留下来的几个人认真工作,就匆匆的去了。

祝童也离开了病房,佳雪花园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呢。

谭千炽交由两位年轻的护士照顾,她们并非望海医院的人,而是祝童从漫江花语借来的兰花弟子。

网站的年轻人将佳雪花园的后花园变成了一个篮球场,川上沙子小姐的摄制组已经入住佳雪花园,原本安静的别墅内变成人声鼎沸。CNN的摄制组要到明天上午才进驻,那时会更热闹。

蓝湛江与凡心已经将工作间搬到别墅三楼的会客室,欧阳小姐邀请来的专家的住所也移到了三楼。

李正勋当然已经离开了,据说去福建的一家台资船厂应聘了,但祝童并不关心他的去向;他更关心廖风的状态。

随着昨天对话节目的播出,廖风正在被包装成一位有良知的年轻学者,他需要借助与雷曼的论辩确定自己在大众心目中的地位。

祝童走进会客室时,沙子小姐正在从技术角度点评廖风和朵花在镜头前的表现。

两个人都毕恭毕敬的倾听着,廖风还在笔记本上做记录,朵花手里转着一只录音笔。

祝童没有打扰他们,在蓝湛江身边坐下。

他有点好奇,沙子用什么办法将朵花降服了?她说的是英语,现场没有翻译,朵花完全听不懂啊。

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朵花确实有极强的悟性。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沙子小姐身上,在仔细的观察并试图模仿沙子小姐的说话神态、语言节奏以及妙不可言的肢体语言。

沙子小姐的点评看来还需要点时间,祝童低声地邀请蓝湛江换和地方说话,他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华夏基金会的情况;蓝湛江以前曾经与他们打过交道。

“我今天见到华夏的人了。”祝童开门见山的说;“欧阳小姐就是他们的人。”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蓝湛江丝毫没有惊讶;“欧阳小姐的栏目与编辑部没有什么关系,她有固定的读者群和广告商支持,随时可以去任何一家财经期刊。这样的女子,有骄傲的资本。”

“欧阳凡也是华夏的人。”祝童又说。

“这我到是不知道。”蓝湛江笑笑;“我只和华夏战略与经贸基金会的人接触,欧阳凡应该属于生命科学基金会。他们早就看上你了,家父曾经请教过他们对你和我的判断,你是个幸运儿。为什么提起华夏?你想知道什么?”

“印象?”祝童喝下一口酒;“在你的印象里,他们是否真的是一群与世无争的人?”

“与世无争?”蓝湛江微微摇头;“他们不是。只不过,华夏并不为特定的政治团体服务。他们虽然志向高远,为了生存,还是会做一些事的。比如我,现在如果想得到华夏的建议,就要成为他们的会员,每年缴纳一笔费用。这是可以理解的,每个国家和民族都会有这么一些人。在西方,他们被称为智库。在中国,他们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存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儒家文化并没有提供适于华夏存在的空间,但是,还是有那么几个。现在的华夏就是一种历史与现实结合的怪物。”

“如果有人想对付他们,你认为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除非那是个疯子。”蓝湛江到酒柜处选红酒,想了想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在我看来,那个人想借攻击华夏转移矛盾。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华夏与王向帧联合。可是,我认为那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华夏会选择忍耐,华夏的宗旨不允许他们做出过激反应。除非国家或民族面临危难,华夏不会站在任何一方的旗帜下。他们需要保持客观而超然的视角,这是他们从国外同行那里学来的生存之道。当然,他们会在提供建议的时候暗示自己的态度。”

“我没有问题了,谢谢篮先生的指教。”祝童举起酒杯与蓝湛江碰一下,一饮而尽。

“你应该学习欣赏红酒。”蓝湛江道。

“为什么?”祝童正要再给自己倒一杯白酒。这里是田公子的私人酒吧,里面的酒还真不少,但多是市面上常见的大路货。

“与热烈的白酒比起来,红酒给人的印象比较柔和;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醉。”

“我只能保证今后尽量少喝酒。”祝童知道蓝湛江在提醒他,作为江湖酒会的召集人,不能如以前那样壮怀激烈,对鹰洋投资要持一种宽容的态度。

“还有个消息,昨天晚上,江小鱼回来了。”

“江小鱼回来了?”祝童念叨一句。隐约觉得上海滩将发生一些事。

随即笑道:“他是个聪明人。”

江小鱼的事该由江小鱼操心,祝童自己的这摊还忙不完呢,他脑子里想得是如何说服欧阳小姐。

这个下午,欧阳小姐并没有在佳雪花园出现。

祝童拿着一份专家组为廖风拟定的对话草稿,就离开了。

黄海要去日本寻找谭千炽的家人,并将他们安全的接回上海。临行前,他们必须见一面。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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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突破(上)

(对不起,有事耽搁了。

日本九津。

“寂寞啊……”台海言泡在温泉里,嘶声大号。

因为长时间呆在机房里缺少运动,他的皮肤本就苍白;这么几天连续的泡下来,就变得白里透红,娇嫩动人。

他并不是一个人,云蒸雾绕的汤池里还有百里宵。

台海言的嘶号未尝不是百里宵的心声,只不过城府比较深,没有喊出来而已;他的心里更多的无奈。

千门,看起来曾经属于他百里宵,可祝童几乎只用几句话就将他放逐到日本。

他并不怪祝童,比起依附田旭阳,祝童将要成为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更有诱惑。百里宵脑子里想的是:流传了千年的千门与时代的隔膜真的太远了,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变成惊弓之鸟,也许到该转型的时候了;千门,不能只依靠旁门左道。

“老板来了……”成风呼喊着推开格子门。封闭几天的效果实在很糟糕,每个人都有点神经质了。

“老板来了?”台海言忽的站起来。

“不是老板来了,是老板的指示来了。”成风不好意思的笑笑;“起来吧,该工作了。”

黑白双煞又开始忙碌了。

成风送来炮弹,两只哑火数天的大炮再次喷发出震撼。

谭千炽自杀的消息已经不能吸引眼球,但黑白双煞喷出的是谭千炽拥有的巨额财富清单,总额达三亿五千万美金以上。

这一下,网络世界里沸腾了。

大家都知道谭千炽比“亿哥”有钱,之前也有过不少猜测;金额从上百亿到几千万不等。当如此详尽的资料出现是,大部分人还是被震撼了。

之前,曾有人对谭千炽事件发表过貌似公允的评论,认为在确定一个人真的有罪之前,谁也没权利侵犯他的人权。

雷曼到上海后接受了两家媒体的采访,他不只表达了多谭千炽的关注,更对世界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一对中国母子在美国相依为命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当然只能是龙家母子,虽然他们在国内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在欧美媒体那里还是很有噱头的。

事实证明,貌似公允其实是最最虚伪的。

黑白双煞很有成就感,他们替廖风发布了一篇措辞严厉的评论。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篇评论得到了廖风的默许,是祝童组织的智囊团的精心打造,由欧阳小姐操刀完成。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出这篇评论的水准与力量,基本上等于是对雷曼参议员反击的第一枪。廖风,只不过是一个署名而已。

随着这篇评论的出现,国内虚幻世界里所有的不同声音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黑白双煞与上海滩的新贵成风、台海言不同,没有经历过奢华的腐蚀。

从“亿哥”到“桃花潭水”,他们一点点将一个小浪花推动成影响深远的巨大的漩涡。

如今,这个漩涡已经具备了旺盛的生命力,形成了一股反腐倡廉的浩大浪潮,不断冲击着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脆弱的堤坝。

五月二十七日,这股浪潮终于冲出网络,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传统媒体之上;层级还相当的高。

起因还是美国参议员在上海接受了国内外几家媒体的采访。

雷曼还是以龙家母子噱头,他抛出了一张照片,证明一位美国公民的亲属的人权正在受到中国政府的侵犯。

照片上是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背景是雄伟的三峡大坝。那位父亲当然就是“亿哥”罗局长,也就是雷曼所说的受害人。所谓的美国公民,是只那个十几岁的男孩。雷曼说,男孩在五年前就取得了美国国籍。

境外媒体的报道多偏重与中性,拥有资料最多的是CNN,他们派出摄制组对龙家母子进行了全方位的跟踪报道,向世界展示出一个富足的华裔美国家庭在自由世界的幸福生活。

龙家母子住在洛杉矶的一栋面向大海的别墅内,孩子在附近的一所私立学校就读。母亲每天的大部分时间用来照顾两个孩子。不错,是两个孩子,另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可爱的小女孩,她是男孩的表妹,男孩母亲的侄女。

境内媒体在第一时间都选择了沉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评论。

在虚幻的世界里,CNN展示的龙家母子在美国的幸福生活就如引爆了一颗核弹。愤怒、质疑、讨伐、失望、冷漠等诸多声音充斥国内各网站的博客、论坛。

谁都能感到,虚拟世界里正凝聚起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

这时,黑白双煞将另一份资料放了出去。

那是一份干巴巴的数据,上面很详尽的显示出,中国历年逃到美国的官员的数量,以及他们所带走的巨额财富。

五月二十七日,晚间黄金档新闻时间,上央视两个频道分别播出两条新闻,简单介绍了一些“桃花潭水”案件的相关情况,并证实了两件事。

其一;谭千炽确实被相关单位收押,并在看守所遭遇意外。谭千炽正在上海某医院接受救治,具体情况不祥。此次事件的相关责任人,看守所值班副所长与当事民警已经被停职,接受调查。

其二;“亿哥”已经于五月二十三日被双规,同时被调查的还有属于龙家的一批官员。

晚间的另一档时事评论节目里,某金牌主持人对龙家母子在美国的幸福生活发表的评论,指出,他们的幸福是建立在三峡库区数万乃至数十万移民的利益被侵害的基础上,是一种可耻、血腥的幸福。

金牌主持人还指出,改革开放一来,美国已经成为中国贪官的天堂。他们将在国内贪污、受贿乃至敲诈勒索来的财富转移到美国,用其中一部分聘请律师、财务顾问取得美国国籍并将非法财富洗白,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过上与龙家母子类似的幸福生活。他严厉的谴责美国政府以法律和人权为借口,对中国政府针对这些贪官和非法财富的相关行动采取不合作态度。这不仅严重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更是对公平的蔑视,对犯罪的纵容,对世界法律基础的践踏。

当然,金牌主持人不可能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外国人身上。最后反思时表示,根除贪官外逃不只能摇旗呐喊与愤怒,国内需要加大反腐倡廉的力度,加强监督机制的建设,从根源上将此类事情的发生的几率将到最低。

他用很一段意味深长的话结束了这次影响颇大的评论。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把钱送给别人花,**一定牵扯到利益交换。解决这个问题,要从法律、制度上着手,但最重要的是要解决人的思想问题。官员如果没有坚定的**信仰,就不配做人民的公仆。

“我们是不是可以回上海了?应该可以了吧?央视已经关注了啊。”台海言看到这些的第一感就是,终于解放了。

“老板没说啊,要不然你问问?”成风可不这么看。他和台海言之间隔着一个肖云丽,情敌之间互相迫害一下很正常。

“我不打,要打你打。”台海言虽然迫切地想离开这里,却也不是傻瓜。他在成风脸上看到了一丝祝童在某些时候特有的笑纹。

“小言啊,你是老板的弟子,我是老板的师弟。咱们祝门最讲究尊卑了,按照辈分呢,应该喊我一声师叔。”

“那是表面现象,有时候,我是老板的师傅。该喊师叔的是你。”台海言毫不妥协。

这样的嘴上功夫,两人间几乎每天都要来那么几次。

成风有点悲哀的发现,原本沉默寡言的黑色穿云燕,好像一天比一天厉害了。

成风的手机响了,依然是一条短信。

他按照短信的提示打开信箱,兴奋地叫一声:“解放了,终于解放了。”

台海言凑过来,急切的问道:“老板让我们回去了吗?”

“不是,老板让我们俩去东京,找一位姓黄的警官。未来两天,我们配合他的行动。不对,老板让我们听他的指挥。”

“黄海!”成风和台海言面面相觑。

在他们看来,祝童与黄海并不能算一对好朋友。

远在上海的祝童可不认为自己已经成功了。

传统媒体收虚拟世界里的影响渐成趋势,但央视不同。

发布这样的新闻,只能证明有高层关注到这件事了,接下来要做的工作还很多。

比如现在,他正坐在欧阳凡家里。

这是一间洁净而简朴的书房,虽看似单调,但却能从满壁的书籍中看出欧阳凡的情怀。

书桌正上方挂着一副书法;宁静致远,这四个几乎已经烂掉的自省箴言,在这里却显得很有韵味。

“真诚法师是李先生的朋友吧?他今天下午自由了。”

祝童没想到欧阳凡的开场白会是这样,笑道:“真诚法师是我的朋友。”

说起来,祝童与这个财富和尚根本就没有见过面;可这明显是华夏对他提供谭千炽遗嘱的回报,不是朋友也只能认了;要不然就有点不识相了。

“他醒了吗?”欧阳凡又问。

“醒了,只是不肯开口。黄警官正在想办法。”祝童答道。

“我能去看他吗?”

“如果只是您一个人的话,可以。”祝童想了想,答应了。

“不只是我,还有个朋友。他需要了解一些细节问题。”欧阳凡明显没有女儿的口才与说服力,提要求的时候没有什么技巧。但是他的身份让祝童斟酌了好久,还是无奈的拒绝了。

“他不肯说话,我想,您的朋友现在去看他没有什么意义。谭千炽只是我的病人,希望您能理解。”

“能理解,李先生的难处我感同身受。”欧阳凡淡淡的一笑,就放下了这个话题。

但是,他有说起了另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

“觉非现在还好吧?本以为你会把他安置到望海制药或者望海医院。如果为难的话,不妨把他交给我。他确是一位难得的人才,荒废掉有点可惜了。”

祝童心里一惊,欧阳凡知道王觉非回来!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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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突破(下)

否认没有任何意义,况且,祝童也不认为王觉非在道宗庇护下会活得很自在。这一点,从羽玄真人与凡心从不提起他就能感觉到了。华夏,也许真的能给王觉非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

“我无法替他做出任何决定。您的善意,我会尽快转达给他。”祝童确实要征求一下王觉非本人的意思,欧阳凡表示理解。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开始讨论望海医院从海洋医学院引进人才的事宜。

欧阳凡的意思是,望海医院可以成为海洋医学院的实习医院。那样的话,人员交流与学术交流会比较方便。

但祝童要按照自己的意愿经营望海医院,没有同意欧阳凡的提议。他只是想填充一些必须要有的科室;比如说急救科与手术科。

在他想来,西医科室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存在,望海医院应该是望海制药的实习医院,真正赚钱的地方在十层以上才有的中医养生服务。他希望将望海医院最终经营成为一家地道的中医院。

祝童把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欧阳凡认为做医院与做医生一样,不能凑合。如果祝童暂时没有精力的话,还不如不做。

欧阳凡还认为,中医虽然在很多方面都被证明是有效的,但是社会发展到现在,交流与借鉴才能进步;没有必要将望海医院弄成一家纯正的中医院。

讨论具体问题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十点钟,欧阳小姐回来了。祝童今天晚上的主要目标正是她。

他很快结束与欧阳凡的话题,将几张信纸递给欧阳小姐:“这是廖风自己准备的草稿,请欧阳小姐是监制,先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温和过度,不够犀利,缺乏激情。”欧阳小姐很快就读完了那五千字,给出十二字的评语。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祝童笑着将草稿转给欧阳凡;“您也提点意见。”

“用不着,我历来不善此道,徒乱心神。”欧阳凡拒绝了;“我去准备茶点,你们慢慢聊。”

“他是不是生气了?”祝童等欧阳凡离开书房,故作天真的问。

“是啊,老爸很生气,后果相当严重。”欧阳掩嘴微笑。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请欧阳小姐出山。”趁真气氛比较和谐,祝童适时提出要求。

“请我出山?”欧阳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笑道;“我不是已经在您的贼船上了吗?”

“我的意思是,明天与雷曼先生的对话,由您取代廖风出场。”祝童郑重其是地说。

“李先生,您喝酒了吧?”欧阳收敛起笑容,她看得出祝童不是在开玩笑。

“我认为欧阳小姐比廖风更适合。沙子小姐和蓝先生都认为,廖风的学识、见识都没的说,缺乏现场表达的魅力与感染力。而这些,正是欧阳小姐的强项。”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建议。”欧阳干脆的拒绝了;“只有在一种条件下,我才可能答应您的要求。”

“什么条件?”祝童怀着一丝希望问。尽管,他已经感觉到欧阳提出的条件一定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我做主持,李先生替代廖风做主宾。我和沙子小姐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都认为,李先生是最适合与雷曼参议员对话的人。”

祝童只好笑笑:“那就算我没说。”

欧阳不是廖风,在她眼里,这种出名的机会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她看出祝童有点不自在,说:“李先生不必遗憾。凡心先生与蓝湛江先生的定位很合适,这次对话并不需要争出了高下;廖风也用不着战胜雷曼参议员。他的使命,只是能完整的表达出中国对人权的态度;表达出由于意识形态的差异、民族和文化的不同而对人权的不同理解;表达出我们对外部势力无礼干涉的不满与愤怒,就足够了。”

“是我钻牛角尖了。”祝童簌然醒悟,很快调整好心态,说:“欧阳小姐,我答应接受专访,但不是下周。下周福华造船将要签约,很多新老朋友都要来,我抽不出时间。”

“李先生什么时间有空?”欧阳并不想放过他。

“再约吧,下周过去后,应该能抽出时间。”

欧阳凡准备好茶点,叫两人到客厅用。祝童这才发现,这个家里缺少一位女主人。现在,他还不好意思问这样的问题。在他看来,欧阳凡是一位很称职的丈夫与父亲。

茶过三道,祝童明智地起身告辞,欧阳小姐一定要送他。

欧阳凡住在海洋医学院的家属区,是教授楼中一套很普通的公寓房;杨辉的车就停在楼下。

“陪我走走吧。”欧阳请求道。

祝童挥手示意杨辉到大门口等着,随着欧阳并肩走去。

从家属区有直通校外的大门,但是欧阳选择的是穿越校园。如果是一天前,祝童一定会委婉的拒绝;但是现在,他只能默默的陪着她漫步。

海洋医学院绿树成荫,仲夏夜,已是将近子时,校园内人影稀少,宁静而迷人。欧阳穿一件飘逸的连衣裙,走在路旁的树影下,在庄严肃穆的教学楼映衬下,显得自由而洒脱。

两人都没说话,幽暗处常有风吹花影,传来隐在暗处的恋人的低语,含情脉脉的暧昧氛围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祝童略显茫然,他后悔不该贸然深入欧阳的世界。了解越多,引力愈大。

“第一次听说你,是在前年。爸爸说,海洋医院来了一位中医师,在网络中心做主任。第二次听爸爸说,你用一根注射针头挽救了一个年轻的生命。第三次听说你,是在一周后,爸爸说,你帮王叔叔保住了院长的位置,把教委吴主任弄得不得不装病住院。”

距离大门不到百米的阴影里,欧阳停下脚步,亭亭在祝童对面。

“李想,从那是起,我就开始关注你,你是唯走进这里的的男人。”

欧阳拉起祝童的右手,缓缓引导到胸前,贴近那团骄傲的挺立,并按上去。

“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是一层薄纱。”

裙下没有胸罩,隔着一层薄纱,祝童手心感受到欧阳的心跳与温柔情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了叶儿,也许在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沉默。

“我曾经痛恨我的骄傲,痛恨的我的矜持。那时候我想,如果在你来上海的第一天就去见你,我们之间有可能吗?后来我知道了,神医李想来上海,不为名不为利,只是为了与苏小姐相爱。”

欧阳牵着祝童的手从领口探入,微微喘息着:“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零。”

祝童轻轻拨弄一下凸起,欧阳就软软的倒过来,低声呢喃道:“抱抱……”

祝童抽出手,轻轻的环住她。欧阳不是花痴,她只是太骄傲了。他还知道,欧阳爱的并非是现实中的自己。

“欧阳,不要只在梦里做女人。”祝童在她耳边说一句,就放手了。

“要走了吗?”欧阳理理短发,低头掩去羞涩的微笑。

“我很忙啊。”祝童道。

“下午没去佳雪花园,是因为我见到了一个人,他叫王文远。”欧阳抬起头,目光已经变得清亮而深邃;“他正在调查你。”

“王文远。”祝童眼前浮现出那个年轻而骄傲的面容,无奈地叹息道:“有些事,并非我的本意。”

“我可以安排一次饭局。”欧阳笑着说;“我请客,你付钱。你们都那么优秀、那么骄傲,不应该成为对手。”

“后天吧,我希望他能听我的解释。”祝童知道,这是华夏在对自己示好。仅凭欧阳,还没有能力影响到到王文远。

他真的很骄傲,也许自己几天前耍的那招南辕北辙,是有点过分了。

“你们需要什么?”祝童问。

“很简单,谭千炽。”欧阳说。

“好吧,明天上午,欧阳院长可以带一个人来望海医院。”

“两个人,我也要去。”

“欢迎。”祝童答应了。

欧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瞬间,刚才的温情与暧昧,已荡然无存。

离开欧阳,祝童马上赶回望海医院。

明天下午,廖风与雷曼的对话将拉开帷幕,今天晚上,他必须知道雷曼的智囊团为他准备多少重磅****。

作为这次对话的幕后导演和主人,祝童必须保证雷曼参议员不会说出太过敏感的东西。

路上,他抽空拨通了叶儿的电话。整整一天,他都没有抽出时间。

欧阳的梦确实引起动祝童的冲动,但他问心无愧。也许,有些不安与悸动。重要的是,他把持住了自己,没有随她入梦。

午夜,凤凰城。

叶儿与井池雪美陪着祝红伫立南华山最高处。

月郎星稀,兰径奇石,天空是透彻的湛蓝,凤凰古城的喧嚣与流光溢彩,只蔓延到半山就被茂密的层林淡化了。

叶儿仰望着祝红,能感觉到她的人虽然在这里,心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祝童的电话?”叶儿欣喜地打开电话。

“别说我在这里,别说昨晚发生的事。”祝童慈爱地抚着叶儿的长发,轻柔地说。

井池雪美撅起嘴,暗暗咬牙却毫无办法。叶儿已经得到了祝红认可,祝童给未婚妻打电话很正常。

“雪美小姐,我们去那里看看吧。”祝红似乎知道井池雪美的心思,拉住她的手,走向山峰的另一侧。

就这么一拉,井池雪美满腔的郁闷竟消失了;乖巧的随着祝红去了。

威尔逊夫人已经成为过去,如果不是祝红的劝导,井池雪美很乐意将那个扮成圣母的恶毒女人永远地留在日本。她的律师已经准备好了起诉文件,在最后一刻被叫停了。

“叶儿,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什么时候回来?”电话联通了,祝童好像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我和雪美小姐正在登山呢?”叶儿笑吟吟的说;她很享受被爱人牵挂的感觉。

“登山?”

“是啊,南华山。明天上午我们就要离开凤凰了。雪美小姐说,来凤凰两次了,还没登过南华山。所以,吃过晚饭我们就开始了……放心,川中先生和曲奇也在。曲奇的伤已经没事了……他很好,我不辛苦啊。祝童,原来我也能做医生,你怎么早不告诉我……晓得了……会注意的。我只是有点胸闷,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今天没有偷懒,上午写了二百个字呢。一个都不少,骗你是小狗。感觉是好了很多……肉麻,雪美小姐会生气的……别说了,明天下午我们就到上海了,你来接我们吗?……那好,我知道了。雪美小姐好像预定了锦江饭店,晚上等你替我们接风……我会转告她,你要注意休息,不要累着自己……”

通话持续了十几分钟,车到了望海医院,祝童才不得不挂断电话。

“下山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上香。”祝红转了过来,一只手牵着井池雪美,一只手牵着叶儿的手,亲亲蜜蜜地并肩踏上下山的石阶。

“晚上上香,不太好吧?中国的和尚们不睡觉吗?”井池雪美不解的问。

“他们知道有人去上香,会等着我们的。”祝红含笑道。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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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江湖乱(上)

凤凰城天王庙,大殿内外人影稀疏却灯火通明。{p-a-o-s-h-u-8.c-o-M)

洛迦哥仁站在殿门内,祝槐站在门外,整个天王庙前院只他们两个。

祝红一行缓步走进,曲奇与川中宏快步上前,分别站到洛迦哥仁与祝槐对面。

“祝槐,你还记得我吗?”祝红从踏进天王庙的那刻起,已然放开牵着两个女孩的手,脸上温存的笑意也被庄重所取代。

“阿弥陀佛……”祝槐垂下头,不敢面对祝红清澈的目光。

“那年冬天,我和二师兄路过襄樊。在汉江边,二师兄看到了你。你躺在一堆枯草中,像一直可怜的小狗,满身恶疮只剩一口气了。二师兄在见到你之前从未用祝门术字替人续命,他说,世上的人太多了,死一个就清静一分。你是第一个打动他的人,二师兄看到你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条小鱼,说,这不是个懒惰的孩子。因为你,我们在汉江边停了三天。走的时候二师兄没说什么,一年后,二师兄再去襄樊。你竟在那里等了一年,你才成为祝门弟子。祝槐,你还记得当时你多大吗?”

“九岁。”

“祝门蓬麻功,九岁可是练已经有点晚了。有今天的成就,你可知晓二师兄在你身上下了多大苦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祝门弟子,你的天赋只算中等。还记得它吗?”祝红拿出凤凰面具,放到祝槐眼前;“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却佩戴了它整整三年。祝门传承千百年,只有你有如此福气。作为大师兄,你为祝门做过什么?除了练功,二师兄可要求过你什么?”

“师叔,祝槐错了……”祝槐原本坚定的佛心,猛然崩塌了。

他跪伏在祝红面前,盯着祝红手里的凤凰面具,再也移不开片刻。

洛迦哥仁惊异万分,他亲眼看到,祝红并没有做怎么,只是亮出凤凰面具就将被索翁达洗脑的祝槐唤醒了。这个女人修为,似乎比师傅也不差多少。

“法师,我现在要收回天王庙,您有意见吗?”祝红收起凤凰面具,对洛迦哥仁道。

“前辈修为高绝,洛迦哥仁不敢拂逆前辈的意愿。晚辈在天王庙并没有做任何错事。这里是鹰佛的信徒聚会的所在。只怕鹰佛知道了,会责怪晚辈。”洛迦哥仁恭谨地答道。

“天王庙是祝门道场,容不得外人指染。”祝红放缓声调说;“祝槐可以跟你回布天寺见鹰佛。他不会责怪你的。”

“洛迦哥仁谢前辈慈悲。”洛迦哥仁松了口气。

祝槐可算是一块试刀石,祝门在唤醒他之前不可能腆着脸强收天王庙。

对于这一点,祝童知道,老骗子知道,索翁达和洛迦哥仁都很清楚。所以鹰佛才会放心的将洛迦哥仁留在凤凰城,祝童数次来天王庙,只能口头上表达不满,却不敢说收回天王庙的狠话。

现在,有祝槐跟着回布天寺,洛迦哥仁什么都不用说了。

“师叔,祝槐再不想见到鹰佛。”祝槐抬起头说。他确实不敢再次面对索翁达活佛了。

“你必须去。”祝红厉声道;“蓬麻功最重心境感悟,这是你的难关,也是莫大的机遇。迈不过这一关,你再没有前进的希望。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我既然回来了就再不会离开。”

“祝槐知道了,谢师叔指点。”祝槐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抬起头,鲜血从他的额角渗出。他站起身对洛迦哥仁道:“我们上路吧。”

“不要太急,天黑不好赶路。明天再走。”祝红这才露出笑容,转身对叶儿和井池雪美说:“你们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了。明天你们不必来见我,早些回上海吧。”

“夫人什么时候回上海?”井池雪美上前几步,拉住祝红的手,依依不舍的问:“雪美何时才能再见夫人?”

“很快的。只要雪美欢迎,我每年春天都去日本看雪美。”祝红慈爱的说。

叶儿也走上前,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拉住祝红的手。她知道,祝红是不放心祝槐再次面对那个传说中的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今天晚上要对他面授机宜。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大场面,叶儿对江湖道的理解深了不只一层,知道祝红的举动其实大有深意。

昨天晚上,她还看到了祝红更加凌厉的一面。

在蘑菇岩下,祝红用一根金针逼迫一位叫缘寂师太的老尼姑收回了一个约定。叶儿也知道了,原来祝童与母亲之间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那些事,都与祝童的父亲有关。

她还很清晰的记得祝红当时对缘寂师太说的最后一段话。

“我和蓝先生之间一直清清白白,如果不是因为童儿,我不会对你解释什么。当年,你和空想大师联手逼着我离开,那时我曾说过。有一天我会回来,当我回来时,你们必须加倍偿还。空想大师一直躲在背后算计别人,难得出面一次,却是为了对付我这个弱女子。他已经自食其果,丧身在自己布下的阴谋中。缘寂你呢,难道现在还看不开?空想大师为什么会无条件的帮你,那是因为深爱着你啊。你空活半生,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女孩!”

回到客栈,陈阿婆还在堂屋里侯着,她对叶儿说,有个人要见她。

于是,叶儿看到了刚获得自由的彭湖。

彭湖说,老板让他明天随叶儿一起回上海。

叶儿知道彭湖是祝童的助手,不清楚他怎么回在凤凰城。

征求过井池雪美的意见后,叶儿同意彭湖与他们同机回上海。

曲奇让彭湖先回房间,对叶儿说了他在这里的原因。

叶儿想想了,又把彭湖请来,代表祝童向他道歉。

如果是一个月前,叶儿会在心里埋怨祝童,他没有权利将彭湖关到宾馆里那么长时间。

现在,叶儿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上海浦江,圣丽园集团公司的自用码头上。

江小鱼阴冷的目光与他背后阴冷的路灯同时扫视着面前的七个人。

大火轮与神钩王寒已经被江湖道看成两个废人,他们身后是四品红火仅剩的五条汉子了。

江小鱼正在选择是否收容他们,包括大火轮和神钩王寒。他并不认为功夫被废就是废物,也不认为神钩王寒眼睛瞎了就只能找个地方等死。他甚至很欣赏那五个在这个时候还不离不弃追随着他们身后的汉子,其中就有几个月前在凤凰城天王庙撒泼的王天王地。

圣丽园内所有属于江家的人都离开了,江小鱼迫切需要一批只属于自己的手下。

可以预见的未来,他还将被迫面对来自大洋彼岸的杀手。

神钩王寒与大火轮毕竟曾是混迹江湖的风云人物,四品红火最擅长暗中下手。江小鱼认为,他们的经验比功夫更有价值。

但是,在收容他们之前,江小鱼要做逼着他们做出选择:从此抛开四品红火,效忠他一个人。

大火轮开口了。

“江公子,你的要求我们答应了。我们发誓!从今以后,江湖上再没有神钩王寒和大火轮,我们,只属于圣丽园。”

神钩王寒叹息一声,扶着王天的肩膀走到江边,将手里的竹竿扔进滔滔浦江,然后面对江小鱼忽然跪了下去。

江小鱼急忙也跪倒,扶着神钩王寒的说:“前辈,江某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啊。我咨询过医生,他们说,您的眼睛能治好。”

“江公子,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我们的主人了。只要您能说话算话,王寒这条老命就卖给你了。”

“前辈太抬举小鱼了,起来说话,起来说话。”江小鱼扶着神钩王寒站起来,慨然道:“今后,有我江小鱼在,各位就可以在这个城市挺直腰板做人,与我共享荣华富贵。”

“谢江公子。”大火轮带着众人同声道。

“有两点各位务必牢记。第一,从今以后,各位必须放下与江湖道的所有恩怨情仇;第二,我们也不是黑社会,我们要在上海滩,堂堂正正的做人,干干净净的活着。对于任何拦在我们前面的人,第一是忍,第二还是忍;第三是杀!如果欺人太甚,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刻,江小鱼犹如一匹从暗处扑出的猎豹,爪锋牙利,气息凶残,使人不寒而栗。

“从现在开始,这片码头就属于你们了。”江小鱼指指不远处的黑影,对大火轮说;“那里有七只箱子,里面有你们的新身份,还有我给各位准备的见面礼。不多,弟兄们每人五十万。王老前辈和你是一百万。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圣丽园的安保人员。你就是他们的地盘。”

大火轮有点畏缩的瞟一眼曾经的手下,他如今修为全失,曾经的信心也荡然无存,怕是管不住这些亡命之徒。

江小鱼笑笑,又道:“大火轮做你们的经理,各位有意见吗?”

“没有。”

“二当家本来就是我们的头。”

“听从江公子吩咐。”

几个人连忙表态,表示一定听从大火轮的领导。

“希望各位记得今天的话,不要做让我和大火轮为难的事。”江小鱼缓缓扫视一圈,将一双双原本桀骜不驯的眼睛盯得飘忽不定;“江湖是什么?相信你们不会对那个世界再有任何幻想。我希望各位从现在开始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这里是上海滩,是中国的财富之都。只要有钱,用不着打打杀杀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过两年大家都没有后悔的话,你们可以在这里成家立业,我的贺礼将是一套房子。如果有人想做一番事业,圣丽园将是你们的舞台。”

这番话,点到了包括大火轮在内的所有人心底。他们或多或少都已厌倦了混江湖的生涯,不是不想安定下来,而是没有机会。

如今,他们面前有一个美好的前景,只要能经过江小鱼的考验就能得到。在他们想来,那并不算很难。

江小鱼满意地点点头:“王老前辈不住这里,他老家今后将是我江小鱼的良师。王天王地,你们明天陪王老前辈去望海医院。他的眼睛,只有那里能治。”

望海医院,那不是祝门的医院吗?

神钩王寒的眼睛就是被祝童弄瞎的,王天王地兄弟俩为了替师傅报仇,曾去那里伏击过祝童。

“怕了?”江小鱼冷笑道:“这里是上海,你们用不着怕他。他一定会替王老治好眼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可是身家亿万的上海滩富豪。”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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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江湖乱(下)

清晨,上班的高峰期,天空忽然飘起了雨,宣布江南的雨季来临了。

上午九点,一辆房车驶进望海医院,在大楼的停下。

祝童与苏娟撑着伞已经侯在门口,看到欧阳凡父女陪着一位很精神的老者从车上下来,急走几步迎上前。

“你就是‘神医李想’?不错,很不错。”老者不等欧阳凡介绍,已伸出手。

祝童轻轻握住,说:“欢迎前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里面请。”

欧阳凡道:“许先生也是中医界仅存的泰斗之一,他研究过李先生在海洋医院的病例,对李先生的医术推崇备至。”

“前辈抬爱啊,李某只是侥幸。”祝童谦虚着,引他们到一部电梯前。

这个老头是中医泰斗?祝童很是怀疑。他只气色不错,那时保养之术的成绩。真正的中医都应该会养气之术。几十年下来,即使是再不入流的功法也该有成效了。他的身体可谓经脉散乱,空荡荡的没什么内息。

苏娟与欧阳小姐落在后面,她很好奇,李想的名气真的如此大?这位许先生曾做过她值乘的列车,在她的印象里应该是一位大人物。

十五楼,谭千炽的病房。

许先生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人,向华易向老。

“前辈,您老一向可好?”许先生放开祝童,对向华易执晚辈礼。

“原来是许老。”向老哈哈笑着,对祝童说;“没事了,许先生与我一样,都喜欢和年轻人开玩笑。”

昨天晚上,祝童思来想去觉得不踏实,打电话给小于,将有人要来看谭千炽的消息通报给王向帧。

今天一早,向华易就来了。

祝童听他们寒暄了几句,才知道许先生的身份,他是同仁医院的现任院长。

开玩笑?只怕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祝童研究过同仁医院的院长们,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的,无一不是神通广大背景深不可测的家伙。在医术上,他们都算不得有很深的造诣,但是,前几任同仁医院的院长卸任后,都有一个待遇丰厚的位置。比如向华易的华易基金会虽然是家族积累,在他从同仁医院院长位置上下来后,才得到成立华商银行的执照。

他就此试探过几次,每次都被向老哈哈笑着糊弄过去了。

客套过后,许先生笑看祝童。

大家的时间都很值钱,祝童先请客人消毒更衣,带着他们走进隔壁的病房。

欧阳小姐很识趣的留在这里陪向老和苏娟说话。

谭千炽正在看电视,瞟一眼进来的几个人,只在祝童脸上停了片刻,注意力就又转向墙壁上的悬挂的液晶电视。

欧阳凡第一眼就被固定谭千炽头部的支架吸引了,他上下左右查看一番,特别是对谭千炽的后脑勺研究了又研究,问道:“你给他复位?”

祝童点点头。

“你现在感觉如何?”许先生对谭千炽说。

“很好。”谭千炽轻轻吐出两个字。

“认识我吗?”

“许国良。”谭千炽咧咧嘴;“你来晚了。”

许老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谭千炽真的恢复意识了。

祝童心里嘀咕,原来许先生曾经见过谭千炽;看起来,他们之间还有过什么交易的样子。

许老转到后面,与欧阳凡一起研究谭千炽的脑袋。

颅骨骨折复位历来是一项充满危险的手术,大脑是人体最精密也是最娇嫩的器官,里面血管丰富神经纵横,相当一部分颅骨骨折病人都是死在复位的手术中或术后四十八小时之内。

谭千炽的颅骨复位的相当完美。

他的整个后脑只涂着一层黄色的药膏,没有骨钉、没有石膏,没有绷带,甚至连简单的包扎都没有。

欧阳凡与许先生都能看到谭千炽的颅骨被人用极其高明的方法一点点的拼合在一起。这样的手术,前半个月都属于危险期。可谭千炽并没有出现手术并发症,还能看电视。一切都表明这次手术根本就没有打开颅骨,脑组织没有受到二次损伤。

施术人似乎是用只无形的手,从内外同时用力,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并且,谭千炽的头部神经被封闭了。

施术人很自信,认为只用常规药物就能保证谭千炽的颅骨能顺利恢复。

许国良看完,盯着祝童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转站到谭千炽面前说:“我劝过你,可是你没听懂我的话。”

“听懂了,但那时,我做不到。”谭千炽眼光转向祝童,道;“虽然他救了我的命,但是在见到我的家人之前,还是什么也不会说。我很明白许先生的意思,我的命运已经无可改变,活着也是受罪。”

“死到是不一定,你脑子里装着一部百官行述,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

“许先生,您不该再呆在这里。”谭千炽打断许国良的话,依旧看着祝童;“你在这里多呆一分钟,他的危险就多一分。他活着,我就能活着;他出事了,我和我的家人就失去了最后一点希望。我!不相信你们!”

“你相信他?”许国良也看向祝童。

谭千炽闭上眼,轻声道:“他是江湖好汉,不是政客。”

“安心养病吧,我们还会见面的。”许国良无奈地笑笑,与欧阳凡走出病房。

祝童默默地对谭千炽点点头,最后一个离开房间。

“李先生,等一下。”谭千炽轻声叫住祝童。

“有事吗?”祝童停下脚步。

“关上门。”谭千炽又道。

祝童关好门,谭千炽说:“请替我换个房间,这里不安全。”

“因为他?”祝童疑惑地看向门外。

“是;许国良曾给我个建议,让我将所有的钱都捐出去,将这些年来的经历都告诉他,整理成一本书。”

祝童笑道;“许先生的建议不是挺好吗?”

“许国良以前是国学研究院的中医史专家,他要的名垂青史!华夏里这样的人不在少数,真正干事的人是欧阳凡那样的书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看到的那份遗嘱就是对他们的警告,许国良在装糊涂。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以前,也许没人相信我能活过来;现在不会了。据我所知,有人在他身上装了跟踪器。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了。”

祝童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如谭千炽所说,也许真不该答应许国良来看谭千炽。

“放心养病吧,这里很安全。”祝童想了想,似乎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外面不只有黄海的人,还有曲老亿留下的逍遥谷的人。因为施工,十层以上的楼梯被封闭了,只有一部电梯能到达十五层;他认为没人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谭千炽的病房。

“如果今天晚上忽然停电,请李先生尽快回来,我只相信你。”谭千炽请求道。

祝童答应了,心里已经决定上午什么也不做了,让曲老亿的人停工,尽快在十八楼谭千炽准备一间无菌病房。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对不起。”送走了许先生和欧阳凡,欧阳小姐没有走。她看到祝童脸色不好,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正站在望海医院的大门口。

“与你无关;该来的早晚要来。”祝童看着飘落的雨滴,悠悠道:“只要有人,就不会有真正干净的地方,华夏也一样。欧阳,我混迹上海将近两年了,最佩服的就是令尊欧阳院长,他是个有理想的人。”

欧阳思索着祝童的话,想要说点什么。

祝童忽然将手里的皮包塞到她怀里,道:“里面是雷曼先生的对话草稿。去佳雪花园吧,对蓝公子和凡心先生说声抱歉,上午我没时间去。拜托了。”

“我知道。”欧阳点点头,想要说什么;祝童已经招手让杨辉把车开过来,替欧阳小姐拉开车门。

宝马X5走了,祝童走向大厅里。

之所以赶欧阳小姐走,是因为他看到了三个熟人,神钩王寒和他的两个弟子,王天王地。

望海医院的导医小姐正在耐心的对他们解释着,望海医院没有眼科,请他们到别处就医。

可是王天王地兄弟俩坚持要在这里看病,并指名点姓要让望海医院的董事长、神医李想亲自看。

还好,望海医院生意不好,医院大厅里的病人并不多;但也引起了一阵骚动。

苏娟已经带着保安去调解了,祝童冷眼旁观片刻,思前想后还是只能出面接下这一招。

与别的医院一样,望海医院一楼大厅一侧就是急诊科。

祝童让护士打开一间外科诊室,将神钩王寒与王天王地三个人请进来,并支开包括苏娟在内的所有人。

“您可想好了,真的要我为你治眼睛?”祝童笑眯眯的看着王天王地兄弟问;将天不怕地不怕的两兄弟看得浑身发麻。

反正神钩王寒现在是个瞎子,看也白看。

“老朽反正是烂命一条,祝大夫就看着治吧。”神钩王寒淡然道。

“这可是你们自找的,希望,我们都不会后悔。”祝童抽出龙星毫与凤星毫,涵养片刻轻轻刺入神钩王寒的清明穴。

神钩王寒的眼睛其实并不算真正的瞎了,只是视网膜上笼上了一层蝴蝶翅膀上的粉屑;这种粉屑中含有的花粉,是植物繁育雄性因子。大量的花粉的落到视网膜上,就将神钩王寒的眼睛当成了某种花朵;它们凭着生物的本能拼命的向内渗透,并分泌出一种酸性物质,导致神钩王寒的失明。

这种病在别的医生那里也许治起来比较困难,祝童身负蝶神,只要他愿意,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根本用不着使用龙凤两枚宝针。

之所以都拿出来,是为了涵养三只蝶蛊。不错,是三只。祝童决定,神钩王寒和王天王地身上都种下一只蝶蛊。

在他想来,王地或者王地已经对他发动了一次袭击,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种上蝶蛊,即使不催动它去折磨他们,至少也能在下次遇袭前得到警讯。

替神钩王寒种植蝶蛊很容易,龙星毫刺入清明穴,一只紫蝶就进去了。

替王天王地种蝶蛊就要费点心思了,无论蝶神有多大的神通,至少也要有身体的接触才能种上。

“好些了吗?”祝童问。

神钩王寒点点头,没有说话。

“接下来会有点痛苦,忍着点。”祝童开始耍花招,催动紫蝶在神钩王寒的右眼里清理花粉。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一个及其敏感的器官。

神钩王寒开始还咬牙强忍,耐不住祝童不断加大对紫蝶的控制,到第三分钟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俩,来按住他。”祝童招呼王天王地兄弟过来,一左一右按住神钩王寒的肩膀。

他装作查看神钩王寒眼睛深处的病情,凑上前,两手扶在他们胳膊上,用极快的速度将凤星毫在分别在两人手臂外侧点刺一下。

“好了,回去修养三天,应该就能好了。今天老子心情好,下次来这里闹事前先打个招呼。”祝童收起龙凤星毫,招呼护士进来,将神钩王寒的眼睛用纱布缠得里三层外三层。

“这就行了?”神钩王寒摸摸眼睛,刚才,他已经感受到了光线的刺激。

“相信我,三天后自己打开就行了。不用再来医院了。”祝童笑眯眯的开出一张处方,递给王天王地中的一个;“这是药方,到街上随便找家中药铺就能抓到。煎服,早晚各一次。要谨记一点,三天内,他的眼睛不能进水。吃饭可以,不能吃辣也不能吃盐。”

“不能吃盐,这是为何?”

“没什么道理,不能吃就是不能吃。”祝童板起脸,挥手让他们离开。

神钩王寒的眼睛还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没事了,王天王地兄弟不敢太过得罪祝童,扶着师傅走了。

诊费的事,祝童没说,苏娟也不好意思问。

以她多年做列车长的眼光看,这三个人都属于重点可疑人员,祝童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不寻常。

苏娟没想到的是,王天王地与神钩王寒真的曾经是混迹火车的江湖飞贼。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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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里侯(上)

十一点,三辆绿色越野车驶进望海医院的大门。

十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匆匆跑进医院主楼,带头的是福华造船筹备处副主任程震疆。

他们都是祝童召集来帮忙,加强望海医院内外的安保力量。

十五楼,谭千炽的病房前,程震疆见到了祝童。

“第一批人给你带来了,下午还有九个人。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程震疆颇为自豪地介绍道。

“欢迎各位,这里全靠你们了。”祝童从一台崭新的发电机前抬起头。

“你们,对这玩意熟悉吗?”祝童问。为了应对停电,他刚让苏娟去购买了三台柴油发电机,正在让曲老亿的手下安装调试。

“报告首长,可以操作。”程震疆身边的黑脸年轻人挺胸道。

“这里是医院,不能那样。”祝童有点不好意思。

“你们的主要任务是看好这部电梯,除了几个自己人,不要让任何人使用他们。”祝童指着电梯说。

“保证完成任务。”九个小伙子齐声答道。

不是福华造船筹备处雇佣的那批是,而是一个班的现役海军陆战队员。他们虽然穿着便装,但是身上流露出的虎虎气势让祝童看着就喜欢。

上午,打发走神钩王寒后,祝童与向华易商量了又商量,还是决定向王向帧求助。

现在看来,王向帧的办法相对简单,他应该是让黄海出面了。

这时,苏娟跑上来,说有两辆警车开进来了,指名要找李想。问他们什么事,没人回答。

祝童疑惑的看看向老,向老摇头表示不知情。

程震疆说话了。

“应该是来帮忙的,黄姨刚才问过我这里的情况。”

祝童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里面有两个班的海军陆战队员,外面有正牌的警官,望海医院应该能防住不太高明的刺客了。

“程老兄,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呆到晚上。等苏警官回来再走。”祝童对程震疆说。

“完全可以,谈判已经结束,就等签约。这两天正好有空,一直呆在这里也行啊。”程震疆豪爽地说。

“那样就不合适了。只要今天下午不出事就行。”祝童连声感谢。

他有点怀念曲奇和秦可强了。有他们在,他才能完全放心。

井池雪美的飞机四点到上海,叶儿已经知道这里的事,她和曲奇会用最短的时间赶到。算算车程,两个小时应该够了。

中午,范公子来了。

守电梯的小伙子不允许他上楼,即使苏娟陪着也不行。

祝童安置好楼下,才下楼见范公子。

他对这些严格遵守指令的小伙子很满意,一句装门面的场面话都不肯说,也没有让范公子上楼的意思。

范公子也无意上楼,他来是邀请祝童赴一个饭局。

祝童说自己没时间应酬,可范公子执意邀请,说有位从北京来的候先生要见他。

“他是你的朋友?”祝童犹豫了一下,问道。

“算不上朋友。”范公子不在意的说;“他手里有些东西,不然的话,我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多事。”

“那就见见?”祝童心里叫苦,原来人家是拿着范公子的把柄来的。

“最好见见,吃顿饭而已,很快的。”范公子松了口气。

“吃饭可以,让他来医院吧。我们的内部餐厅有很好的厨师和饭菜。”祝童想了想,为这次见面划定的基调。

“可是,我已经在海天定好房间了。”范西邻犹豫着。

“也许,是有点不合适。”祝童不忍心太落范西邻的面子,毕竟是范老的亲儿子;“去我办公室吧,那里安静。”

“也好。我这就让他过来。”范西邻知道这是祝童底线了,只好打电话让对方过来。

半小时后,一个高瘦得男子被西蕾娅引进祝童的办公室。

祝童没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对方的年纪,这是很少发生的情况。从外表看,他应该已经步入中年,但是头上那刻意凌乱的短发,又显得极其时尚。衣着更是奇怪,高品质的灰色休闲裤下是一双圆口布鞋,上衣却是一件洁白的纯棉衬衣,一遛金色纽扣无一例外都在扣缝里;哦,还系着背带。

“你就是那个神医李想?”男子没有与范西邻一样坐在沙发里,而是一屁股坐到大班台上。他的个子本来就高,原本十分无礼的举动竟完成得很自然。

“我不习惯仰视。”祝童靠在椅背上,丝毫不让地与对方从高出射下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你会习惯的。”男子抽出一只硕大的烟斗,里面已经装好烟丝。他从裤兜里找出一根粗粗的火柴,在腰间的一划,竟然着了。

祝童这才注意到,对方还系着一条细细的灰色皮带,与裤子的颜色几乎一样。

“我姓侯,大家都叫我万里侯。你也可以这样叫我。”男子深深的抽了口,将浓重的烟雾喷到祝童眼前。“你那只金丝猫不错,什么时候玩腻了,让她去北京找我。”

“听说谭千炽在你这里,准备一下,我要带他走。”男子俯下身,盯着祝童眼睛;“你好像没听清。我再说一遍,谭千炽无论死的活的,我都要带他走。现在!”

“你会得到回报的,听说你已经治好他了。真有本事,摔个半死的人都能被你救活。神医李想是吧?你已经有一家医院了,还是那个是金石投资的副董。钱当然也不稀罕了。西邻,他喜欢什么?”男子忽然转向范西邻,将整个背部丢给祝童。

“万里侯。”祝童这时候开口了,对范公子说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带一只猴子来见我?”

“侯公子,你最好客气点,他不是围着你转的那些人,他是我的朋友。”范西邻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了。

“哈,你终于说话了。”男子猛然转过身;“你叫我猴子?那是咱的小名。小时候,我说的是十岁以前,很多人都叫我猴子。那时我太瘦了,比动物园的猴子还瘦。考虑一下,不让我带走也行,至少让我见见他。”

“请坐。”祝童伸手指指沙发。

“我喜欢这里。”

“我不喜欢,请坐。”祝童又说。

“臭规矩真多。我讨厌上海,妈的,满大街都是潮潮的玩意儿。”万里侯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几乎只用了一

两步就跨到范西邻身边,紧贴着他坐下。

“你有病。”祝童等他坐好了,说。

“你才有病呢。”万里侯猛地跳起来,指着祝童的鼻子道:“别以为披个医生的皮就了不起了,你这样的老子见多了。”

“你真的有病。”祝童伸出右手指指脑袋,又指指左肩,最后停在胸口;“你脑子从小受过刺激,具体表现是喜怒无常,多动。肩胛骨断了,可是落到西医手里了,里面现在还有钢钉。天阴下雨的时候,会很不舒服。你如果还是这副德行的话,十年内必定死于心脏病。哦,你很练过功夫,佛门功夫。”

万里侯呵呵的笑起来,搂着范西邻的肩膀道:“这小子很有意思,真***有意思。不过,确实有本事。嗨,李先生,我现在相信谭千炽被你救活了。知道你为难,谭千炽只是你得病人,他是黄海的人。这样吧,听说下午有一场秀,带我去看看。把那个美国参议员介绍给我认识。可以吧?”

“猴子,今年几岁了?”祝童问道。

从他进门开始,祝童就在观察、判断,但对方表现得太好了,不断改变策略乃至形象,以至于到现在为止祝童对他的印象还十分模糊。祝童能确定一点,万里侯是很自负的人,他可以容忍被轻视乃至被调侃,但一定容忍不了被当成孩子。

果然,他跳起来,大叫着隔着大班台伸手抓向祝童的脖子:“你竟然敢叫我的小名……”

“你没资格在我面前动手。”祝童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一把攥住对方的两个手指;“你想不想听听手指折断的声音?咔吧!咔吧!两根手指能发出不同的声音。”

万里侯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看起来十分狼狈。他猛然发力,试图将手指挣脱出来。

祝童完全没有用力的样子,微笑着看着他。两根手指却怎么也脱不出对方的控制。

“算了,又话好好说,用不着动手动脚的。”范西邻不疼不痒的劝道。看得出,对万里侯栽在祝童手里,他心里的滋味不只是幸灾乐祸那么简单。

“我们之间没啥好说的。在我面前,你也没有玩刀的资格。”祝童松开右手,左手一张一和,弹出三枚金针。

“叮!”的一声轻响,万里侯的另一只手张开,露出一截闪着蓝光的短刃。

紧接着,又是“咔吧!”一声轻响。

祝童几乎没怎么动,就掰断了万里侯的右手中指。

“你需要尽快找个中医。莫怪我没提醒里,这根手指如果落到西医手上,就凭你的身上这套行头,这辈子都别想在用它戳女人了。”

房间里忽然变得出奇的安静,万里侯怔怔的看着祝童,似乎在看一个怪物;他还没有感到疼痛。

“哈哈哈哈,领教了。你有骄傲的资格,够狠!考虑一下,是不是今后做我的兄弟?”

“我很忙,西邻,你还是带他去看医生吧。”祝童皱着眉头说。

“用不着,你就是中医。这根手指是你掰断的,一事不烦二主,你给我治好,我就当没发生过。”万里侯咬着牙根说。他开始感到疼了。

“有点道理啊。”祝童左手中又射出两根金针,钉在万里侯右手腕部,封闭住万里侯手部的脉络。右手一翻一转,折断的中指复原了。

“半月内不能用力,少喝酒。”

“这就好了?”万里侯将指头举到自己眼前,仔细观察一会儿。

“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看西医。”祝童左手金光闪烁,十几枚金针在他的手指间灵活的旋转。

“西邻,我们走,这小子又臭又硬。”万里侯深深的看祝童一眼;“我们还会见面的,到时候,希望你还能这么横。”

“多谢夸奖。对了,送你两句话。”祝童顿顿了,等对方的反应。

“我不想听。”万里侯迈着两条长腿消失了。

范西邻无奈的摆摆手:“你刚才真的掰断了?”

“没有,只是卸掉关节而已。他现在没事了。”

“真够狠的。”范西邻看祝童的目光变了,至少,不像以前那么放松。

门轻轻的关上,祝童重重的倒在椅子里。眼里的凶悍与桀骜消失了,渐渐变成深重的忧虑。

他在想着万里侯出门前说的那句话,那是才是真正的万里侯。语调平缓不做作,没有失望、没有冷漠,没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冰冷的傲慢。

这是个很麻烦的对手,蛮横、无理、粗鲁、直率都是只是他的伪装;为的是掩饰深藏的狡猾与阴险。他这样身份的人随身携带着一柄利刃也只是为了演戏。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祝童并不怕这样对手。可是他还有叶儿,还有望海医院,还有祝门在山东的望海集团。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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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里侯(下)

下午三点,祝童进入佳雪花园所在的巷子。

今天的佳雪花园比昨天还要热闹,只进入那扇大铁门,祝童就用去了整整十分钟的时间。

也许是因为昨天央视表态的缘故,消息灵通的媒体记者们冒雨将那条窄窄的胡同挤得水泄不通。祝童不得不让杨辉将宝马车停到街上,用一分钟的时间将自己简单装扮一下,才混到铁门前。

即使这样,他还是被曾经打过交道的那家沪上电视台的美女主持人认出来了。为了不引起更大范围的骚动,在美女咬牙切齿的胁迫下,不得已,带着她和两个助手进入别墅。

“电话换了也不告诉一声,真够绝情的。”美女主持人在门外被挤得花枝凋零,不满地埋怨着。

“不能怪我,欧阳小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可惜,您的时间安排不开。”祝童半真半假的说。

“情况不是变了吗?”美女记者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挽着祝童的手臂,将一只半饱满的酥胸顶在那里;“替我安排个好点的位置,对了,凤凰仙子今天也来了吧?我觉得她临场经验不足,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让我上?这是重要的外事活动,现场直播耶!如果出现冷场或者控制不住的场面,影响可不太好。”

“我也觉得朵花小姐有问题。”祝童笑着抽动几下胳膊,让摩擦的质量更高些,说道:“你如果想上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亲……人也要把丑化说到前面。雷曼先生今天说些什么、会拿出什么样的猛料,我可没有控制的权利。廖风先生的经验有限,也许会……”

“好了好了,不同意就直说,用不着吓人。”美女主持人马上衡量出这是一场危险大于机遇的赌博,贴的也不那么紧密了。

大厅门口,日本TBC电视台主播川上洋子小姐正与两位中年人争论着什么。

看到祝童,川上洋子一把拉住他,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他们说我没有在上海备案,不能参加今天的直播。”

“二位是……”祝童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历,还是审慎的问。

“市外办联络处,临检今天在这里采访的媒体。”微胖的中年人说;“您就是李想先生吧?抱歉,职责所在,请理解。”

“欢迎两位领导来指导工作。”祝童给对方一个微笑,转向川上洋子;“你们有没有备案?”

“我们有,我们在北京办有采访许可,可以在全国从事新闻采编事宜。”川上洋子委屈地从助手手里拿过一份文件。

“可是,您没有在上海备案。按照市府下发的规定,不能在上海做这样的事。”

“上海不属于中国吗?”川上洋子愤怒的叫道。

“很遗憾,我们只是执行规定。”

祝童看双方就要炒起来,忙叫过一位侍者,让他把川上洋子劝走。

“二位,借一步说话。”祝童伸手,邀请他们到二楼。

“不是不给李先生面子,我们职责所在,必须严格审查每家媒体的资质。”两个人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

祝童嘴角浮起笑纹,伸出手:“那么,请二位先出示证件。”他们就守在入门处,川上洋子小姐来得比较早,机位早就架设好了。CNN的摄制组在大厅外,看样子也是被他们挡住了。

“你怀疑我们的?”微胖的中年人板起脸,掏出证件打开亮给祝童看;“看清爽了。”

“孙云雷,孙处长。”祝童眯起眼睛,念出证件上的名字;“请收起来了吧,二位还是请上楼稍后,我需要打电话核实一下。”

“你要为你今天的行为负责。”孙云雷恼怒地说。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被人当枪使。”祝童凑到他耳边说;“你应该看到了这里有多少家媒体,中国的外国的都有。我能肯定,如果现在打电话到外办去,一定没人敢承认是谁指派你们来临检的。对不起,我从来没见过一位处级官员出马临检。如果因为你们……我想,今天晚上会有一个比雷曼参议员到上海替谭千炽撑腰更大的新闻。上海到底属不属于中国?这个题目有点耸人听闻。孙处觉得呢?”

孙云雷张了张嘴,没有吐出半个字,表情变得极其难看。

“我倒是有个建议。既不使二位为难,又能让二位的领导说不出什么。孙处想听吗?”祝童不想得罪两个可怜的替罪羊,又说。

“请李先生指教。”孙云雷与祝童一样,低声说。

“看到他了吗?”祝童指指大厅内;“芬尼先生表面上是领事馆的文化秘书,实际上,他有另一个身份:FBI。孙处不用怀疑消息的可靠性,我有充分的证据。”

孙处看着芬尼,两眼冒光。可是很快就熄灭了,他并没有合适的权利。

“我马上会给二位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你们一会儿可以直接打电话到到领事馆,或者给你们领导。同意吗?”

“成交。”孙处轻轻握一下祝童的手。

“请稍后。”祝童将刚才竖起来的衣领放下,迈步走进大厅。

雷曼参议员在二楼休息,芬尼在大厅里正和几个网站的年轻人对话;眼光虽然没向这边看,可祝童能感觉到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门口。

“芬尼先生。”祝童亲热的挽住芬尼的胳膊,对那些年轻说;“小伙子们,工作去吧。不要在这位先生身上浪费你们的热情。虽然他很乐意做你们的朋友。”

“哇!神医李想。”一个看不出性别的年轻人夸张的叫道。

朵花正在舞台上做准备,马上走过来扯开那个年轻人,嗔道:“瞧你的没出息样,这是我大哥,懂吗?”

“大哥好?”几位年轻人同时向祝童鞠躬。

朵花满意的拍拍手:“都散了吧,大哥很忙的。今天,谁也不许打扰他。”

年轻人果然散去了,祝童冲朵花伸出大拇指,夸道:“你很有混黑社会的天赋。”

“嘘,千万别让黄海知道哈;他可是警官。”朵花俏皮的拍拍祝童的肩膀;“听话啊,今后我罩你。”

“去忙吧。”祝童打发走朵花,才对芬尼说;“您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悄悄的离开;二、我把你扔出去。外面可是有很多记者,至少二百个。”

“李先生在开玩笑吧?我是雷曼先生的朋友,美利坚合众国驻上海总领馆的外交官,即使有得罪您的地方,您也无权赶我走。”芬尼不软不硬的说,并试图挣出祝童的控制。

“你的意思是,我是流氓我怕谁?对吗?”祝童加强力道,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这里是私人领地,你,不是位受欢迎的客人。”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对我抱有敌意。”芬尼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挣扎。芬尼先生应该知道温格先生,他现在没有烦恼。不错,那就是我做的。”祝童说着,悄悄抽出龙星毫,用极快的速度刺入芬尼肋下。

“您……上帝啊。”芬尼果然不敢动了。

“现在好了。”祝童放开芬尼;“您现在自由了,只是,我不能保证您走出三步后会不会有不可预料的情况发生。”

祝童亲热的拍拍芬尼的肩膀,似乎在说一件很有趣的事;“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喜欢自由,不想因为您而去坐牢。温格先生不相信我的话,所以,很遗憾。”

“会怎么样?”芬尼紧张地问:“如果我走三步的话,会变得和他一样?”

“也许会,也许不会。您知道,我是个医生,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事。”

“上帝啊,您在骗我。”芬尼不是傻瓜。

“风度!芬尼先生,请注意您的风度。”祝童继续挤压着对手的理智;“您可以试一下,也许,我真是个疯子呢?也许,正有一颗毒丸正在您的体内做不规则运动。”

“我相信,您不敢当众杀人。”芬尼似乎恢复了一些自信。

“你可以去问他们。”祝童指指站在门口的孙云雷;“他们能解决您所有的疑惑,只有,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承认您的身份。FBI先生”

祝童说完离开芬尼,走向楼梯。芬尼开始挠头。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只是用龙星毫刺了芬尼一下,度进去一丝不算太冷的真气。那丝真气最多能维持三分钟,并将在接近芬尼心脏时消散。

祝童认为,以芬尼从小接收的教育以及成年后接受的职业训练,对自己的生命还是很看重的。

刚才已经耽搁了一分钟多,祝童走上二楼平台时,芬尼正站在原地犹豫。

希望有人尽快给他出先馊主意吧,祝童想。

他不确定芬尼身上是否带有录音设备,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带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

祝童走上三楼平台时,芬尼招手向孙云雷求助了。

果然上当了,芬尼的同伴怕他重蹈温格的覆辙。

驱逐芬尼是祝童一直想做的事,只是以如此的方式驱逐,似乎有点太过张扬。

刚才,有很多人都看到了祝童与芬尼之间发生的事。

“诸位辛苦了。”进入三楼会客室,祝童连连抱歉。

没人理会他。

蓝湛江靠在沙发上假寐,手里举着一只空酒杯,他似乎很累,风度已然很不错;昨天晚上应该没休息多少时间。

廖风面对着一张大镜子,无声的说着什么;他在练习口型吗?现在练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凡心道士与欧阳凑在一起,拿着几页信纸低声交谈;那应该是最后的定稿了。

房间里还有几位专家,他们最悠闲。专家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工作,现在距离正是开场还有一小时,他们要在开场后才会紧张起来。

祝童能做的是就是拿出龙星毫,将蓝湛江唤醒。

“你越来越厉害了。”蓝湛江舒适地伸伸懒腰;“瞧,他很努力。”

祝童再次观察廖风,竟然很有几分蓝湛江的味道;感觉相当不错,怪不得蓝湛江会累成那样。

“有什么问题吗?”祝童问凡心。

“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凡心道,布满红丝的眼睛里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忧虑。

“凡心先生认为,雷曼可能藏有杀招。”欧阳补充道;“凡心先生将雷曼先生近期的演讲稿都弄来研究了一遍,发现他有个习惯。每次结尾的时候,都会甩出一个语出惊人的噱头。可是,这里没有。”

“那会是什么呢?”祝童暗自一惊,问道。

“不知道,所以凡心先生才不放心。怕他接不住。”欧阳看看廖风。

是啊,如果雷曼最后耍出一招杀手锏,廖风应对不合适的话,前面所有的表演都是在为人做嫁衣。

“我去那边看看。”

祝童也觉得不安稳,屁股还没做热就起身去找雷曼。他绝不允许这个狡猾的政客在自己眼皮底下耍花招。

雷曼的工作间就在他们脚下,二楼的会客室。

祝童来到二楼会客室门前,彼得拦住了,礼貌地说:“对不起,参议员先生正在休息,他不能见您。”

“你说什么?”祝童只顿顿了,就从彼得手臂间穿了过去。

雷曼参议员没有休息,他正抱着一本圣经大声朗读。

“亲爱的李,我收到了很多支持。很多很多。”雷曼看到祝童,开心的走过来,给他一个热烈地拥抱。

房间里除了雷曼的私人班底和谭千炽的私人律师斯蒂芬先生,多了位气度不凡的陌生白人。

祝童从雷曼的拥抱里挣脱出来,对那个陌生人说:“嗨,先生,我们需要谈谈。”

“您在和我说话吗?”陌生白人耸耸肩;“很遗憾,我并不认识您。”

六、公子之间(上)

“我们有共同的朋友。”祝童审视着对方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陌生白人耸耸肩。

“您应该与汉密尔顿勋爵有深厚的友谊。”祝童拉开对方考究的西装衣襟,牵出一枚湛蓝的宝石胸坠;“对不起,我想它是海洋之心。”

海洋之心内的紫蝶已经退化成蛹,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但是蝶神还是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您可以叫我汉斯。”陌生白人不再掩饰,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是汉斯.斯科特.威廉姆斯,朋友们都叫我汉斯。汉密尔顿勋爵是我老师,他已经退出了森林基金会,很荣幸,我成为勋爵指定的接班人。”

“威廉姆斯先生,欢迎您来上海。”祝童松开海洋之心,握住对方有力的大手;“您的目的?我需要知道一些东西,不是吗?”

“勋爵叫我汉斯,他认为,我此次上海之行最主要的目的是得到您的友谊。”汉斯.斯科特.威廉姆斯眨着银灰色的眼珠。

“好吧,汉斯先生,如果您坚持的话。”祝童笑笑;很明显,大家不想让彼此的关系太紧张。

“这样的感觉很好。”汉斯郑重地说:“雷曼参议员是森林基金会一项重要而长期的投资项目,我的目的很简单,保证基金会的资产不会贬值。”汉斯很认真地说;“我们认为,他在冒险。”

祝童从对方的表情里可以看出若隐若现的嘲讽。

明白了,汉密尔顿勋爵不敢来上海,这个叫汉斯的家伙被派来表达态度。在他们眼里,雷曼是海洋基金会投资的一份价值不菲的资产,而现在,祝童正在使用这笔资产。

“勋爵还好吗?”祝童招手让雷曼过来,对汉斯道:”汉斯,你如果以一些条件威胁雷曼先生的话,勋爵一定会后悔选择你这样的傻瓜做他的继承人。雷曼先生是我的朋友,勋爵也许忘了告诉你,我有足够的资本代替森林基金会,成为雷曼参议员的坚实后盾。”

“威廉姆斯?哈!我很尊重勋爵,他是我的老朋友,但你不是勋爵。”与祝童想的差不多,雷曼也不喜欢这个家伙,但是却不敢冒犯他背后的森林基金会。

汉斯微笑着说:“您想得太简单了,参议员不可能离开森林基金会的支持,不只是钱的问题。朋友,对于雷曼先生来说,除了钱,还需要盟友与朋友们的关照。他可以选择的并不多,对不起,雷曼先生,我只是对李先生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雷曼的表情明显呆滞了一下,有点难堪地说:“没什么。”

“现在,我们需要谈谈。”汉斯对祝童道;“您可以使用雷曼先生,但是,作为投资人,我们需要得到保证,与合适的回报。”

“保证?”

“雷曼参议员的事业在美国,在美国国会,在华盛顿的国会山。这里是上海,‘桃花潭水’是个不错的舞台。但我们都明白这个舞台属于您。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显得太白痴,那样会失去选民们的信任。”最后,汉斯特别加重语气;“他不能成为您一个人的工具。您必须保证他的名誉不受伤害,这是委员会的意见。”

“还有呢。”祝童轻轻吐出口闷气。汉斯的坦诚让他明白,雷曼的生命虽然掌握在他手里,但是汉斯代表森林基金会提出条件,雷曼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塑造出一个雷曼不只是有钱就可以做到的,还需要很多需要长时间积累才有可能具备的东西。至少在现在,祝童与对方的差距可用天差地别来表述。

“史密斯先生是修伊.斯特恩博士的代表,森林基金会很敬重修伊.斯特恩博士,我们希望,史密斯先生能进入福华造船董事会。”汉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似乎吃定了祝童不能在这个时候拒绝他的建议。

“不可能。我不喜欢史密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祝童冷下脸;“修伊.斯特恩博士没有表达对我尊重,你们也没有,我凭什么给你们面子?汉斯.斯科特.威廉姆斯先生,你应该问问勋爵为什么不敢来上海?你们和雷曼先生之间的交易与我无关,同样,邀请雷曼先生来上海与你们也没什么关系。我只能保证让雷曼参议员体面的离开上海。”

“雷曼先生,您的意见呢?”汉斯看向雷曼。

“汉斯,您还不明白如何对一位参议员说话,即使与森林基金会之间有深厚的友谊,你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威胁我和李先生。打电话给勋爵吧,他肯定比你更了解怎么与李先生交流。你还有十五分钟。亲爱的李,我们去喝一杯。”

雷曼搂着祝童的肩膀离开汉斯,他很高兴祝童能让对方吃瘪。

“您不能再喝酒了,他要求你做什么?”祝童捂住雷曼的酒杯,问。

“他给我提供了一些东西,要求在适当的时候使用它们。”雷曼从助手手里拿过一份文件;“就是这个。”

祝童用最快的速度扫视遍,马上转身走到汉斯身边:“汉斯.斯科特.威廉姆斯先生,您真的想这么做吗?”

那份文件的主角是华夏基金会,重点是赞美华夏基金为中国人权事业做出的卓越贡献,并引用一个属于华夏的学者在美国言论,称华夏基金会是中国的良心与希望。

可以想见,如果在对话结束的时候,雷曼参议员用煽情的语言念出这些华丽的辞藻,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与轰动。廖风肯定接不住这颗炸弹,他对华夏知道的并不多。

祝童不知道那位叫孙铁力的学者是谁?曾经说过什么?那些话是全部还是别有用心的节选。但他知道华夏一定不希望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孙铁力的那段话如果被雷曼说出来,无论对华夏还是孙铁力都是个很大的麻烦。

汉斯正与汉密尔顿勋爵通电话,他捂着手机想要说什么,祝童已经抢过来,对着话筒说:“勋爵,在将海洋之心还给您的时候,您保证过。”

“李先生……”对面传来轻轻的笑声,汉密尔顿勋爵用轻松的声音说:“很抱歉,汉斯如果让您不代表我的意思,他到上海是受修伊.斯特恩博士的委托。亲爱的李,一个月前您让修伊难堪了。博士是个很固执的人,他需要尊重甚于友谊。委员会很尊重博士的意见。”

“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威廉姆斯先生是您与修伊.斯特恩博士共同的信使?”祝童问。

“也许吧。上帝作证,交回海洋之心后,我就已经退休了。”

“祝贺您勋爵,能金盆洗手是幸运的。能问一个问题吗?您最近的身体如何?”祝童用自己都感觉虚伪的语调说。

“我不明白?”那边传来汉密尔顿勋爵迟疑的声音。

“您最近是不是喜欢喝酒?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喝酒……有什么问题吗?”

“您应该问问雷曼,或者史密斯先生,他们很清楚喝酒意味着什么。”祝童学着勋爵刚才的轻佻语气,继续道;“您现在应该不到五十岁,也许打算过两年再重出江湖。如果今天的事令我感觉不舒服的话,勋爵,我向您保证,如果您忽然想来上海,无论您出多少钱,一亿或者两亿美金,我都不会见您。”

“为什么?我没去上海的计划……上帝啊,您对我做什么了?”

“我是医生。”祝童干脆的挂断电话,交给汉斯。

他看看手表,已经三点五十分了,直播开始的时间是四点三十分,还有四十分钟。祝童不认为自己对勋爵的威胁会有多少效果,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场硬碰硬的战争了,廖风需要一颗同样规模的炸弹。

他急切的盼望着黄海的消息,来之前日本联系时百里宵说,黄海带着谭千炽的家人已经上飞机了,最迟三点就能抵达上海。

祝童希望廖风使用的杀手锏是谭千炽儿子手里的文件,它们现在黄海的保护下。其中有一份文件是谭千炽将那些钱转移到美国的过程,其中牵扯到多家著名的金融机构。洗钱,是一项高智商高风险高收益的专业行为,谭千炽控制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已经或正在被转移到鳄鱼岛。

最重要的是,谭千炽之所以能安全的呆在美国,是因为他给一些政治家捐了一大笔钱。祝童需要的是黄海手那份名单,当然,其中并不包括雷曼。

还有三个瑞士银行的帐户资料,金额高达五亿三千万美金,受益人正是是三个姓侯的人,其中应该就有万里侯。

只是,谭千炽的儿子坚持要到上海之后才把它交给黄海。佳雪花园在市中心,即使开着警车狂飙,从机场赶到这里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

“芬尼先生,您想明白了?“祝童走出雷曼的房间,迎面碰到了芬尼。

“我遇到了个朋友,他说,您喜欢开玩笑。”芬尼愉快的眨着眼睛。

祝童看到了芬尼说的朋友,四个正走上楼梯的男子。中间带头的是万里侯,范公子在左边,后面是田旭阳田公子与一位个子不高的的男子孩,他显得颇为腼腆。

万里侯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睛半睁半闭着。可是田旭阳……他看祝童的样子,就如一只狮子在看自己的猎物。

祝童盯着田旭阳身边男孩,也许不太对,只是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他的相貌……

欧阳小姐也看到了,她站在楼梯上,似乎正准备下来找祝童。

“哈喽,美女。上个月在北京没请到你喝茶,哥哥可算知道相思病的滋味了。茶不思饭不想,瞧,为了多活几天,哥哥来上海看你了。”万里侯的目光从祝童脸上扫过,转身张开双臂迎向欧阳。

“侯公子,请自重。”欧阳用右手的铅笔挡开万里侯,冷冷地说;“我不是宋小姐,你认错人了。”

原来,让江小鱼上当的是他,宋小姐现在万里侯手里。祝童明白了一点东西,他还记得答应过江小鱼的事,但王向帧和黄海都不知道宋小姐的消息呢。

他的注意力又转到矮个男子身上,对方也在看他。祝童能肯定自己没与对方打过交道,但是……原来,他的眉眼与云峰山上的那尊佛,有几分相似。

六、公子之间(下)

“她怎么能比的上欧阳小姐比呢,云泥之别,云泥之别啊。{泡。书。吧,小。说。网}田公子,您认为呢?宋小姐可是您介绍的。”这番话如果让别的人说一定很别扭,但万里侯就是能把它说得很轻松。似乎央视美女主持宋小姐只是一个稍微值得关注的古董之类的东西。

田旭阳呵呵笑笑,一点也没尴尬的意思;他拦在祝童面前说道:“李先生,这里是我的家,佳雪花园是我的。您没打招呼就弄这么多人来,似乎很不礼貌啊。”

“是因为他吗?”祝童指着万里侯;“希望您真的想好了。”

“不错,我这半年来装疯卖傻,等的就是他。”田旭阳真的很轻松,有那么点神采飞扬的意思;“依颐和百里先生呢?我希望尽快见到他们。”

“他们啊……”祝童瞟一眼范西邻,只看到一个苦笑。心里“咯噔”一下,局面失控了!他不清楚万里侯的能量有多大,但是看范西邻无奈的样子,这段时间,万里侯不只是找回了田旭阳,似乎还做了一些事。

“这位是……”祝童暂时放开田旭阳,看着矮个男子。

“万公子。”范西邻站出来介绍;“这位就是‘神医李想’。”

“久仰。”万公子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很高兴认识您,李先生。”

万公子、万里侯……祝童有点明白了。万里侯,本来指的就是万公子和侯公子两个人。看排名顺序,万公子的地位与实力还在侯公子之前,也许是三个……

“田先生……”欧阳绕过万里侯走到祝童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对田旭阳道;“让我交给您一件东西,您应该记得,我来看过您。”

“当然记得。”田旭阳点点头;“很抱歉,让欧阳小姐受惊了。”

“您还记得孙先生吗?”欧阳脸色微红,看来,当时的田旭阳肯定做了些不雅的举动。

“孙铁力?”田旭阳问道。

“这是他给您的信。”欧阳取出一个信封;“孙先生本来要当面交给您。可他走得比较急,只能让我转交。”

“孙先生出国了?”田旭阳没有急着打开信封,而是奇怪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只有侯公子清楚?”欧阳意味深长的看一眼万里侯。

“拿来。”万里侯的眼睛盯在田旭阳手里的信封上,劈手就去夺。

田旭阳后退几步,将信封藏在背后;“这是孙铁力给我的信,侯公子想看也可以,等我看完了再说。”

“猴崽子,你想造反吗?”万里侯逼近两步,瞪着眼睛道;“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等我看完信再说。”田旭阳躲向祝童身后。

“侯公子,佳雪花园是田公子的产业。在这里,我们都是客人。”祝童将田旭阳护住,脑子里急速分析着。

他对这位孙铁力充满了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人?汉斯想利用雷曼参议员打击他,万里侯与田旭阳因为他的一封信而突然翻脸……听欧阳小姐的意思,这个人似乎是被万里侯逼走的。可是,现在的资讯条件如此发达,他为什么不用别的通道和田旭阳联系,而用写信这样的古典方式。

“闪开,你他妈别耽误老子的事。”万里侯眼里凶光一闪。

“嘴巴干净点。”祝童大怒,抬起脚踢过去。他最受不得的就是被人骂娘。

意想不到的是,万里侯竟然躲开了祝童的脚,腰肢一挺顺势抬步上冲,左手虚晃右肘上撩,点向祝童胸口。

金佛寺正宗拳法罗汉拳!万里侯藏得好深啊!上午在办公室,他很轻巧的就卸开了万里侯的右手中指。现在,竟然有被逼入绝地的感觉。

万里侯的右肘已经点进来,左手看似虚招,但是祝童看到了他手心里的一抹蓝光,那是一柄利刃。田旭阳在祝童身后,再后面是雷曼先生的临时工作室,祝童向后躲。势必将田旭阳破门弹送进去。

要命的是,欧阳小姐在左侧,并挽住了他的左臂,她更受不得祝童的冲级。右侧是三楼的石柱花栏……难道要跳楼!

祝童一咬牙,抱住欧阳小姐原地旋转一周,将她手里的签字笔点向万里侯左手心的蓝光。

“嘭!”的一声,祝童的肩膀一沉被击中了。还好他借着旋转卸去了大部分力道。

“你个兔崽子,想让我侯家断子绝孙啊。”万里侯几乎同时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差一点顺楼梯滚下去。

祝童旋转的时候用自己的膝盖分开他的双腿,欧阳小姐的高跟鞋被甩起,正点在万里侯的裆部。接着,祝童的另一条腿也到了,顺势贴上去,运劲将他滩开。

“别装了!我知道你的斤两。”祝童放开欧阳小姐;她还在懵懂中,没搞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手里的笔只剩半截。

“有话好好说,都是朋友……李先生,他就这德行,处一段就知道……他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万公子站在范西邻身边,不紧不慢的劝解着。

“无畏说的不错,你他妈的是个妖怪!”万里侯揉着眼睛爬起来,刚才被欧阳的发丝扫过,有点不好受。

“你不长记性,还敢骂!”祝童放开欧阳,几乎瞬间来到万里侯身边。

万公子、田旭阳、范公子、欧阳小姐眼前一花面面相觑,祝童和万里侯不见了。他们只看万里侯被祝童一脚踹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却没看清祝童是怎么进去的。

芬尼从雷曼的工作间探出头,好奇的问:“亲爱的万,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没你的事,芬尼,去忙你的吧。”万公子温和地说。

“欧阳小姐,这封信可真是时候啊。”万公子又对欧阳说。

“我本来不想拿出来,范公子,您也该看看孙先生的信。”欧阳似乎不喜欢万公子,对范西邻道。

田旭阳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抬头望一眼万公子,把信递给范西邻。

距离他们几米远是一间杂乱的工具房,祝童把万里侯扔到一堆破窗帘上;“信不信,你敢再骂一句,我让你这辈子再说不出半句话。”

“你他……别那么认真么!父母真的很伟大?你和我都一样,都是快感的副产品……好了,我知道了。”万里侯爬起来。

“你是无畏大师的弟子?”祝童问。

“算是吧,我给了他一百万。他……我的功夫怎么样?得到真传了吗?一百万啊!”万里侯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别想走出这个房间了,干脆向祝童请教起来。

“一百万不算贵,你练了几年了?”祝童指尖转着龙星毫,强压住废掉这个人的冲动。

“八年!”万里侯比划个八字;“这八年,老……我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没睡过一个好觉!无畏说,我也算是个高手了。”

“八年啊,不错,无畏大师没有骗你。这确是佛门真功。”

“那我怎么打不到你!”万里侯不相信,盯着祝童的看来看去;“他们说,我这一招笑里藏刀就是江湖高手也躲不开。”

祝童点点他的眉心;“无畏大师没有骗你,这一百万花得值。以您的天资,练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入门了。只要坚持下去,十年后也许能打到我。”

“值吗?好像不值啊,还不如一把手枪。”万里侯做瞄准状。

祝童有点心服了:混迹江湖如此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怪胎。

他很明白万里侯虽然说的是废话,心里一定在算计着一些东西,就是在田旭阳正在看的那封信。现在,两个人都在等,等田旭阳看完信走进来。那时,一切都将揭晓。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多久,田旭阳与范西邻进来了。

“侯公子,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利用我?”田旭阳看起来似乎换了个人,死死地盯着万里侯问。

“五分钟之前你还是黄盖,巴不得老子敲打敲打你。现在怎么了?听说你给华夏不少钱,姓孙的用怎么锦囊妙计忽悠你这个傻瓜?”万里侯捏着蓝色小刀,满不在意地说。

“孙先生认为我如果想留在上海的话就不能太冲动,他说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就是指标!”

“我,姓孙的都跑路了,他还的话你也信。”

“孙先生认为,侯公子如果自己来上海,你还可以观望;如果他和万公子一起来上海,就可以断定万家和侯家失势了。他们要是表示可以帮田公子摆平某人,并要你出一笔现金而不是股份,你可以认为他们马上就要远走高飞。”范西邻举着信纸念出一段,抬头问道:“侯公子,铁力先生的判断有道理吗?”

“笑话,我会远走高飞?”侯公子哈哈大笑,“啪!”地捻出个响指;“不是看在一千万的份上,吃饱了撑得才来上海转悠。现在好了,你田公子好自为之,老子走了。”

“就这么走了?你好像忘了,这里是上海,不是北京。”范西邻拦住万里侯,笑嘻嘻地说;“我的爱好不多,你应该知道。万公子就比较识相。”

万里侯眼里寒光闪闪,与范西邻对视着。

范西邻的表情淡然平静,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却理所当然的小事一般。

祝童不明白这些公子们之间的交流习惯,只看着万里侯手里的蓝色小刀。它在急速旋转着,随时可能刺向范西邻。虽然祝童与范西邻的关系一般,可看在范老的面子上,也不会允许他在自己眼前挂掉。

无畏大师还是很有分寸的,他早看出万里侯心术不正,所以才传给他这套罗汉拳,也只是这套罗汉拳。

这倒也不是骗他,罗汉拳乃是扎实的修炼法门,也可说是金佛寺比较高级的入门功法。万里侯的罗汉拳练得太扎实了,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只会这一套拳法。如果无畏大师真个见钱眼开的话,侯公子三年前就该开始修炼更高深的拳法,也应该掌握一些应用的技击法门。

现在的万里侯,可算是身处宝山而不自知。空有一身扎实的功夫基础,却连祝童的衣角都摸不到。

“反正也要走了,作为朋友,我陪了你两天。侯公子就不想留下点什么让朋友们怀念的东西?”范西邻又道,还冲祝童眨眨眼。

“这是你的。”万里侯最终忍住了,掏出一张黑色卡片扔给范西邻;“范公子,你很好,我记住了。”说完摔门而去。

田旭阳看着万里侯的背影,失望的叹息一声。他刚才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孙铁力的判断是错的。现在,他必须要面对讨厌的祝童了。谁都知道,神医李想不是个宽厚的人。

“范公子……”祝童没有理会田旭阳,好奇的看着范西邻手里的黑色卡片。

“这个吗?呵呵,它代表着一艘价值两千万美金的游艇,据我所知,万公子得到它不过两个月,现在就停在‘东海骑士’旁边。给你了,千万别和我客气,这是你应得的。万里侯原准备开着它环球旅行,现在该另找门路了。”

范西邻把卡片塞进祝童上衣口袋,笑着说:“我刚从万公子那里得到个消息,王向帧有新位置了;省长,一方大员啊。”

“省长……”祝童楞了片刻,恍然明白。

万里侯背后的那尊佛妥协了,王向帧有了合适的位置,万里侯被迫远走海外;这一局,可以结束了。

除了王向帧,大家都看到了范老的北京之行,因为范老有了更大的影响,范西邻可算是受益最大的人。

这艘游艇,他确实不好推辞。算起来,这样的回报并算丰厚。

从重庆到湘西再到上海,一路行来如履薄冰,他付出的更多。

七、收尾(上)

“范公子的爱好是……”祝童心情大好,笑着问道。

“遇到倒霉的家伙,敲竹杠。”范西邻瞟一眼万里侯消失的方向;“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在我面前耍花样!侯公子比较聪明,识相的人早晚会咸鱼翻身,走就走了吧。他!能不能走还要看我高不高兴。”

范西邻的话音未落市外办联络处的孙云雷处长走进来,对范西邻说:“万公子要走了。”

“放他走,他不走,事情还不好办呢。侯公子吗……先拖两天。”范西邻马上换个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说。

“明白了。”孙云雷点点头出去了,还不忘小心的关上门。

祝童望着门外没说话,万里侯的身家一定分外丰厚,祝童很想把他们送给秦可强。石旗门的物流公司已经到了瓶颈期,如果想再进一步就需要巨额资金的支持。

范西邻好像看出祝童的心思,道:“他必须走。即使王省长在上海,也只能让他走。”

祝童笑笑,明白了,万里侯的离开是侯家承认失败的先决条件。特别是万公子,他如果不能安全离开,接下来就是一场鱼死网破的残酷斗争。范公子放走一个留下一个,用心深不可测啊。

“我知道这个爱好很不好,希望李先生不会和我有同样的爱好。”范西邻又道。他的眼睛看着田旭阳。

“只要他不干涉福华造船。”话都说到这一步了,祝童不好在说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田旭阳。

田旭阳也没说什么,虽然眼睛里有不甘,逐渐变得平静,黯然向范西邻移动了一下脚步。

他被迫承认了一个事实,接受范西邻的保护。

“李先生去忙吧,外面是你的舞台,千万不要演砸啊。我对你很有信心。”范西邻从门后拔下一只蓝色小刀,在手里把玩着;“上海该乱了,很多人要倒霉了。李先生,福华造船签约后,你最好离开一段时间。”

“这是建议,还是要求?”祝童的感觉很不好,范西邻现在的表现……有点像刚离开的万里侯,虽然没有万里侯的野性,股子里感觉差不多。

“只是建议,我们是朋友。”范西邻哈哈一笑,对田旭阳说;“福华造船一旦签约,股票很快就会复市。你虽然失去了旭阳集团,但是万里侯走了,那几家公司名下的股份当然就回到你的手里。那些股票会在一夜间翻上十几倍,足够抵得上你失去了,况且,旭阳集团在依颐手里,还是田家的财产。李先生帮你把一个资不抵债的旭阳集团改造成价值百亿的优质资产,田公子,你没什么可抱怨的。”

“你什么意思?”田旭阳问。

“我的意思很明白,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范西邻把蓝色小刀扎进门上;“Della喜欢这里,我要佳雪花园。李先生的喜欢望海医院,你应该把它完整的交给他。”

祝童有点喜欢范西邻的爱好了,痛打落水狗的感觉果然不错.

祝童只持有望海医院百分之四十多的股份,到现在,望海医院还没有召开过董事会。想必,余下的股份大部分都在田旭阳手里,那些董事,不过是田公子的人头而已。

“好吧,我认了。但是,李先生必须保证,从现在开始,不能干涉我的自由。”田旭阳咬牙切齿地说。

“除了福华造船。”祝童点点头。

“成交。”田旭阳伸出手;“这一段我想了很多,李先生,我们注定不会成为朋友。这一局,我承认失败了。好运气不会总在你那边,我田旭阳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祝童握住田旭阳的手,摇两摇道:“田公子太谦虚了,我只是个医生,身体不舒服了尽管来望海。”

又对范西邻笑笑,说:“我答应过一个人,帮他找回宋小姐。”

“那个女人……你确定?”范西邻不解的问。

祝童很肯定地点点头。

范西邻取出手机,拨通说:“万公子,把宋小姐留在船上。她要是少了跟头发,你就别走了。”

“那是个祸水,没想到李先生还是个惜花之人。”范西邻很仔细地把手机放回去;“好了,宋小姐就在你刚得到的游艇上。香车美人,海阔天空……呵呵,你随时可以去接收。”

“有劳了,那边还有一摊子麻烦,我先走了。”祝童对范西邻点点头。

门关上了,杂物间里马上变得分外宁静。等了一会,范西邻打破了这难挨的宁静;“你败在他手里,不是运气不好。”

“我知道。”田旭阳微垂着头说。虽然恢复了自由,心情却相当的不好。

“属于你的运气已经没有了,要远走高飞的家伙,也一样。”范西邻挥挥手,似乎在赶走某种不安;“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你和他们都是笨蛋,他比你们有力量。把他当作对手,首先要尊重他的力量。宋小姐……他这是帮余晓江余总,奇怪,他们怎么混到一起了……你不觉得奇怪吗?蓝公子就在楼上,他曾经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李想……”

田旭阳紧抿嘴唇一言不发,范西邻在计算祝童的实力……哦,力量。对他来说,显然是个好兆头。他握紧拳头,掩饰着心底的兴奋。

范西邻抬手按着太阳穴;“旭阳,我认为,他比你更适合做依颐的哥哥。你答应远离福华造船,说话要算话。你很幸运有我这个朋友。他并不想放开你,但因为我,他放开了。知道吗,我就要出山了。”

“什么位置?”田旭阳不无羡慕地问。与他们不同,范西邻走的是另一条路线。虽然只是个研究所所长,行政级别却相当于厅局级。这个时候出山正是时候,上海官场上马上就会腾出一批油水丰厚的位置。加上范老的影响,范西邻很可能会更一步,迈入副省级高干的行列。

这也算是厚积薄发,范西邻已经忍耐了很久,准备了很久。

田旭阳很不是滋味,经过了这场折腾,他开始怀念死去的父亲了。如果田家还有人在官场,如果当时不是那么任性,如果能考虑得长远一些,如果……

“那不重要。”范西邻放下手,很开心地说;“他应该是我的朋友,老头子是个宝啊,他有本事让老头子多活几年。旭阳,万里侯走了,有一块比福华更有味道的蛋糕,他们带不走,我们可以共同享用。”

“神锋?那不是万家的……”

“不错,就是它。你现在要做的是收拢队伍,把四大金刚凑齐,准备接手神锋董事局主席。”

田旭阳心情大好,范西邻不只敲了侯公子,万公子付出的更多。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手下的四大金刚,有两个本来就是范公子的人。还有更厉害的Della,等她生完孩子,神风……

无论如何,神锋总是一盘很有味道的蛋糕。万里侯已经独占了不少年,现在,轮到他们享用了。

“现在,我们帮他渡过这道坎。”范西邻说。

田旭阳沉吟着,他虽已不再把祝童当成对手,可也绝对不想帮他任何忙。

范西邻很认真地说:“刚才万公子对芬尼说的话你听到了,他们要对付华夏的孙先生。万里侯!鼠目寸光的家伙,贪点、捞点,到时候离开也就是了。勾结外人扼杀自己民族的根本,简直是死有余辜。要不是……中国需要孙先生这样的思考者。我想,万里侯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不该逼人太甚。就在两周前,王向帧已经认输了。可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竟然想借你田公子染指福华造船,甚至派人去抓他,要置他与死地。可惜,不过十天,他不只把局势扳回来,还把那尊佛拉下神坛;万里侯不得不流亡。如此厉害的家伙,如果不能……只好捧起来,交个朋友。旭阳,雷曼是他引来的,请佛容易送佛难。我们得到了好处,很有必要帮唱完这出戏。”

“可是……瞧外面的阵势,怎么帮?”田旭阳不甘心地说。

“佳雪花园是你地盘,相信以田公子的心计,总有办法的。”范西邻微微一笑;“我去望海医院,万里侯不是好打发的,万一他们临走……这里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至少,给他多争取一些时间。”

田旭阳无可奈何地看着范西邻离开,不管愿不愿意,都要绞尽脑汁想办法帮助那个可恶的“神医李想”。

欧阳还在门外,看到祝童出来,笑问:“结束了?”

“结束了。”祝童随着她走上楼梯;“孙铁力先生的信是怎么回事?”

“那封信啊,孙先生是写给范公子的。”欧阳俏皮地吐吐舌头;“孙先生不喜欢田公子,不会给他任何建议。万公子和侯公子远走高飞,王向帧胜了,但这件事还没有真正结束。上海政商两届面临洗牌,‘桃花潭水’势必要有个结果。这是得罪人的事,王向帧还要头疼一两个月。”

“他不是要走了吗?”祝童问。

“这个案子由他而起,当然要由他收尾。王向帧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好多人都在看着他。‘桃花潭水’可大可小,为了今后考虑,王向帧会选择妥协,找出一条线,抓几个不大不小的鱼出来意思一下。他要去的那个省在西部,想做出政绩来,必须拥有强有力的后援。上海是财富之地,他也许会借助‘桃花潭水’取得这些资源。”欧阳停下脚步;“他应该福华签约之前回到上海,如果他没有见你也不出席签约仪式的话,就表明他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你。出现那样的情况,你最好离开一段时间,等王向帧走了,再回来经营你的望海医院。这,是孙先生的意见。”

他们已经来到四楼,廖风的工作室门前。

“知道了。替我谢谢孙先生。”祝童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这一次,他希望孙铁力的判断是错误的;“有机会的话,请介绍我见见孙先生。”

“现在可不成,孙先生去美国是为了躲是非,近期不会回来。”欧阳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祝童对孙铁力充满了好奇,这个人,似乎是华夏的灵魂,一个真正的智者。

“也许要一年吧。侯家和万家承认失败,前提是万公子和侯公子的安全。有两个观察点,十月的国庆庆典,或者明年二月份的两会,那尊佛正式退出,这件事才能算真正结束。那时,孙先生才会回来。”

“那尊佛……哈!我们进去吧。”祝童心情大好。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竟然搞掉了一尊佛!

“很有成就感吧?”欧阳推门,不忘调笑一句。

瞬间,他们进入室内,欧阳脸上的浅笑就消失了。

“这就是雷曼的底牌。”祝童把一份文件递给欧阳;“他们的要捧杀孙先生。”

欧阳翻看文件,蓝湛江迎上来,很敏感的问:“哪个孙……孙铁力先生?”

祝童点点头:“是森林基金会的要求,雷曼很难拒绝。”

凡心也过来了,凑到欧阳身边看文件。

七、收尾(下)

廖风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头,祝童没有示意,他不好过来。{泡。书。吧'小。说。网}

“下面已经准备好了。凤凰仙子正在热身,还有二十分钟。”欧阳看完把文件递给蓝湛江,意味深长地说。

“蓝先生有何高见?”孙铁力是华夏的人,祝童知道欧阳不好说什么,看着蓝湛江。

“扼杀。”蓝湛江吐出口气;“有人想扼杀华夏。呵呵,这个舞台真热闹。你在帮王向帧,他们要借你的舞台扼杀华夏。”

“说点有用的,没时间了。”祝童不满的说。

“有用的,你听吗?”蓝湛江这会儿已经看完了文件,凝视着祝童的眼睛说;“他应付不了这个局面,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你有三个选择。下策是拖,让廖风上,五分钟或十分钟后找人去配电房制造一起停电事故,然后宣布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这次对话延后。”

“不太好吧?太明显了。”凡心第一个反对。

“很好解释,这里是私人产业不是专业录播室。今天来了三家电视台,民用电路经受不住这么多的大功率高耗能设备。想必大家都能谅解。”

“说说中策。”祝童脑子里转着圈,蓝湛江的下策确实很有诱惑。代价是,搞黄了这场万众瞩目的对话,有怯战的嫌疑。都怪三家网站这两天吹的太厉害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着这次对话。王向帧已经胜了,但他和王向帧都需要一个可以接受的收尾。将雷曼造成的不良影响消除,或者淡化掉。

“中策还是拖,该结束时让凤凰仙子把持住话语权,不给雷曼时间。”

“下策与中策有同样的弊端,雷曼完全可能在晚些时候再举行一次新闻发布会,那个时候,他可以随便说。”欧阳看着祝童,插话道;“蓝先生的上策是不是换掉廖风?”

“英雄所见略同。”蓝湛江恭维欧阳一句;“下重手,那些人才知道疼。”

祝童沉默了。

换掉廖风,就意味着祝童要亲自上阵与雷曼对话。蓝湛江和欧阳都认为只有祝童才能在气势上彻底占上风。

祝童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如果隐身幕后还算善解人意,但走上前台,说不准就会被某种情绪所左右,变成个一把锋利的尖刀,雷曼变成一个可笑的玩偶。那样的话,雷曼的上海之行彻底失败,声誉大损,今后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有个问题,我为什么要毁掉雷曼?”祝童躲着欧阳的目光,说;“目的已经达到,王向帧已经过关,这场对话已经没有了必要性。”

蓝湛江和凡心瞬间轻松了,王向帧已经过关,也就是说,祝童已经赢了。因为欧阳小姐,他们不好说什么。

“不是为了华夏,也不是为了孙先生,是为了你自己。”欧阳盯着祝童;“你是中国人,我想在苏小姐心里的‘神医李想’是个敢作敢当的好汉。”

“过了这次,他们还会用别的办法打击华夏。”祝童道。

“从诞生的那天起,华夏就在经受考验。虽然有各种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它正在成长。”欧阳一字一顿地说;“这里是你的舞台上,你不能逃避。”

“让我想想。”祝童有点承受不起。

“大哥,阿海回来了。”

朵花推开门,黄海风尘仆仆的冲进来,两天没见,他竟然瘦了一圈。

“没晚吧。”黄海从怀里拿出一叠纸;“他们去医院了,我怕耽误事。”

“没晚,很及时。辛苦了。”祝童接过两张薄薄的纸,觉得双腿发软,肩膀上被压上了千钧重担。

两张纸,上面的内容不多,有两个账号,分别是万里侯和万公子的帐户资料;还有一份名单,下面很详细的标注了这些人的身份。怪不得他们要跑,原来万里侯已经算计到谭千炽反水的后果。

“去休息吧,这个时候不能倒下。”祝童收起两张纸。

“我去医院。”黄海转身就走。

看着他疲惫的背影,祝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虽然望海医院已经布置了数道防线,但作为防守方,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多个人总是好的。

叶儿,也该到了吧……

“李先生。”欧阳的声音把他唤回现实。

“我上。有个条件,事关华夏,欧阳不能置身事外,你陪我一起上。”祝童整理一下思路对欧阳说。

“两个人?”欧阳问。

“最多五分钟,汉斯先生会来找我摊牌。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欧阳小姐必须陪我一起上。雷曼也不会是一个人,那个芬尼先生九成会出马。现在,我们抓紧时间看资料。凡心,先不要对廖风先生说什么,他依然是凤凰清谈的头牌。”

欧阳想说什么,祝童已经走到廖风身边坐下,拿过一叠厚厚的文案埋头苦读。

他这几天忙的头昏地暗,只知道对话内容的大致框架。蓝湛江、凡心、欧阳与专家组就每个话题可延伸出的多个可能分支都做了细致的准备。虽然大部分的东西都用不上,但是对话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要做到心中有数就要了解那个话题是可以深挖的,那些话题是要尽量回避的。

欧阳也过来,示意廖风站起来,然后很自然地坐到祝童身边,偏过头看祝童手里的文案。

廖风有点呆滞,心里千般滋味,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是心里尚有一丝幻想,他已经忍不住要爆发了。几天来,他咬牙经历了魔鬼般的训练,为的就是今天这个舞台。可是现在祝童与欧阳的样子,很明显在暗示他可能出局了。

房间里的灯闪了几下,熄灭了。

祝童抬起头,迷惑地看看周围。蓝湛江摆摆手,表示与自己无关。

别人都与他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真的停电了!

田旭阳推开门,将外面的喧嚣声也带了进来。

“对不起,电路故障。我打过电话了,供电局的人正在赶来。”田旭阳对祝童眨眨眼,说。

“多长时间能修好?”廖风问。他可算是最着急的一个了。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下面的设备太多了,这里的线路已经多年没有休整,查起来可能要耽搁一些时间。”田旭阳一副遗憾的表情。

祝童拉开窗帘,外面淫雨霏霏。他皱着眉头,思索着田旭阳这样做的目的。这个人难道转性了在帮自己?可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停电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又两个人闯了进来,前面是朵花,后面是汉斯.斯科特.威廉姆斯先生。

朵花被欧阳拦住了,祝童迎向汉斯。

“威廉姆斯先生,很遗憾,我们正在抓紧时间抢修。”

“我能理解。”汉斯文质彬彬的耸耸肩;“我们需要谈谈,有安静一点的地方吗?”

“请跟我来。”祝童带头向外走,路过门口时对朵花和欧阳说;“朵花,下去让大家安静一些;欧阳小姐……跟我来。”

朵花撅着嘴说:“真倒霉。”

倒霉吗?她还不知道自己重出江湖的历史就要画上句号。王向帧有了新位置,黄海大概也不会留在上海。朵花作为省长的唯一的女儿和黄海的未婚妻,势必要跟着去。

四楼的客房大部分都空着,佳雪花园最兴旺的时候,这里是招待最尊贵的客人的地方。到了田旭阳父亲手里,四楼的就成为随行服务人员的住处。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祝童打开一扇房门,请汉斯和欧阳随便坐好,说:“汉斯先生不必在意,欧阳小姐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啊,我知道你。欧阳专栏美丽的女主人。能认识您,是我的荣幸。”汉斯捧起欧阳的手,在嘴边轻轻一吻。然后递过自己的名片。

交换过名片,客套就算结束了。

汉斯对祝童道:“希望停电只是个美丽的意外。”

“是很意外。”祝童等着对方进入正题。

“勋爵让我转告您,森林基金会可以做出有限度的让步。您可以使用雷曼先生,但作为投资方有取得合理汇报的权利。不!不!请不要打断我。当着迷人的欧阳小姐,我怕会失去继续说下去勇气。勋爵提出两个新的建议。他仔细考虑过您说的话,并与修伊博士充分沟通过,第一条还是与参议员有关,您必须保证雷曼先生的声誉不受到伤害。第二,对不起,如果停电只是意外、对话将继续的话,森林基金会会建议雷曼先生不再谈论与人权和谭先生有关的任何话题。”

“不谈人权?”祝童看一眼欧阳,问;“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很明显,在现在的环境下,雷曼先生不适合对中国的人权问题发表任何意见。更何况,上海是个飞速变化的城市,每一天都会有惊喜。这里有森林基金会的投资和利益,从长远考虑,作为参议员,雷曼先生应该收获友谊与理解,而不是敌意和嘲讽。勋爵让我转告李先生,没有人喜欢失败者!他很高兴接受您的邀请,来上海享受一次愉快的休假。”

汉斯说完了,祝童和欧阳相对苦笑。

没有人喜欢失败者!很明显,对方也知道了发生在北京的变化,甚至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

王向帧胜利了,他们的立场也随之转变了。

“可是,不谈论人权和谭千炽,雷曼先生准备谈什么呢?”欧阳问。

“我们给雷曼先生准备了两个主题,首选是信仰、宽容与博爱。当然,如果你们有准备的话,也可以谈论东西方文明之间的差异。”汉斯.斯科特.威廉姆斯愉快地说。

“您不像个纯粹日尔曼人。”欧阳微笑着说。

“您猜对了,我有四分之一的犹太血统,八分之一的吉普赛血统。”汉斯对自己刚才耍的小噱头很自豪。虽然在祝童和欧阳看来,那并没有多少戏剧感。

“好吧,为了友谊,让我们谈论文明。”祝童想清爽了;“但是,人权问题还是要谈的。毕竟那是雷曼先生引发的话题,他需要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台阶,大家都需要。”

“也许……”汉斯注意地听着,并思考。

“是啊,谈论人权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们都知道,每个有争议的话题都可从多个角度解析。这场秀可以信仰、宽容与博爱以及东西方文明的差异的氛围下进行,雷曼先生应该用温和的态度阐述你们对人权的希望,我们这边……您应该明白。”

汉斯满意地点点头;“与您的交流是令人愉悦的,我十分期待能有与您合作的幸运。”

祝童打个哈哈,他知道已经可以离开佳雪花园了。

廖风完全有能力应对这个话题,他的特质,本来就宽厚雅致。

欧阳与汉斯用十分钟的时间明确对话内容的大致框架,无论是雷曼还是廖风,都不能挑起任何有争议的话题。

又用了几分钟,双方敲定了由于话题转变带来的善后工作。

CNN的工作由汉斯负责,沙子小姐很聪明,到场的国内媒体自然会理解;不理解的,宋中韧用一个红包就能让他们理解。

祝童的任务是让“美丽的意外”变成惊喜,停电将在半小时后结束,趁这段时间,雷曼与廖风都能有所准备。

他很快找到田旭阳,告诉他情况变了,停电可以结束了。

回到房间,看着廖风神采飞扬神情,祝童心里浮起淡淡的失落感。

“我很遗憾。”欧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背后,轻声道;“我失去了与‘神医李想’双剑合璧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我也……很遗憾。”祝童在心里无声地说。他不敢回头,欧阳的声音里,有令人心悸的东西。

八、悬赏(上)

高峰期,上海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泡'书'吧'更新超快/|\

祝童坐在宝马x5里,也只能暗暗着急。

离开佳雪花园已经一小时了,廖风与雷曼的对话想必已经结束,可他距离望海医院还有一半车程。

手机没响,就证明这次很圆满,对话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欧阳与朵花先后发来了短信,都只是不咸不淡的说结束了,一切顺利。

祝童思索着接下来的操作步骤,还需要黑白双煞再折腾一番,将那股潮流缓缓平息下去。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些在虚幻的世界里翘首盼望着的人了。他们成就了“神医李想”,祝童借用他们的力量,却没能给予他们应得的回报。

好在,今天或明天央视就会传递出更多信息;明确北京对“桃花潭水”、“亿哥”、龙家诸人的定性与反腐倡廉的决心。

接下来,上海也将有一批官员倒霉。

他已经尽力了,这样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期望。

如果还不够的话,只能在心底对那些有意无意间帮助过自己的人说声抱歉了。

外面的细雨缠缠绵绵地下着,没有停息的意思,也没有爆发的可能。

祝童拨通成风的电话,如此这般一番。台海言和成风可以回来了,还有百里宵和卡尔。这个时候,他终于用不着在意是否被监听了。

想了想,又拨通了江小鱼的电话。

“余总,回来了?”祝童说。

“回来了。还好吧?”话筒里传出江小鱼淡然的声音。

“还算不错。那件事已经办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去接人。”

“她在哪里?还好吗?”江小鱼的呼吸有点急促了。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是,人我是给你要回来了。她现在游艇码头,‘东海骑士’号旁边停着的一艘……对不起,请稍等一下;”祝童拿出那张黑色卡片;“奋进号;名字有点怪。余总去吧,她就在奋进号上。”

“谢了。”那边传来走动的声音,江小鱼已经迫不及待了;“王天刚回来,他去望海医院取药,在附近看到了一些北方人。王天王地兄弟俩在北方混过一段,见过其中的几个。李总,有两组人马,都是玩喷子的高手。你应该注意一个瘦子,他有个外号叫壁虎,也有人叫他飞天壁虎。”

“谢余总关心,我们两清了。有人说过,对手多了并不全是坏事。很有道理啊。”

“哈哈!李总真有意思。”江小鱼爽朗地大笑。

祝童也大笑,随即收线,把玩着手机。

在上海,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但这句话不适合江湖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是祝童与江小鱼这些人谨守的原则之一,它代表着江湖道最原始的凝聚力。即使是对手,也要遵守这个游戏规则。

江小鱼表达的很清楚,万家侯要走了,临走之前想试着能否干掉谭千炽。

“范公子,请转告万家侯,今天晚上安生点。如果望海医院出了什么事,他们就别想走了。”想了想,祝童拨通范西邻的电话。

“你有什么发现?”范西邻问。

“有些从北边来的人在望海周围转悠,我的朋友认出了几个。其中有一个是飞天壁虎,他们来自北方。”祝童说。

“知道了,医院内的事拜托李先生多担待。外面,由我负责。”范西邻的声音透露出他很不高兴。

“你不知道!”祝童沉声道;“范公子务必问清楚他们为了要谭千炽的命,下了多少本钱?谁在背后替他们做这件事?”

“有那么严重吗?”范西邻认真起来。毕竟,谭千炽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对他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借助谭千炽交代出的东西,他能抓到很多人的把柄。

“望海医院周围已经不干净了。至少有两批人马想要谭千炽的命。范公子,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们许下了巨额悬赏,谁能干掉谭千炽,谁就能得到这笔巨款。万里侯在那里都不重要,只要谭千炽活着,这个悬赏就一直有效。”

“如果,我能说服他们取消,李先生认为可以吗?”

“不知道。”祝童斟酌一下,才说;“这样的悬赏,会由一个有一定实力的人委托人主持。现在可以确定,钱肯定已经在人家账上了。万里侯已经没权利取消,只有找到委托人,让他出来说话,谭千炽的安全才能得到保证。”

“明白了,李先生稍等一下。”范西邻挂线了。

祝童无声的笑笑。事情也许不像他说的那么严重,但为了清静,有备无患嘛。

范西邻敲打敲打万里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除非,他们想拼个鱼死网破。

以他们的身家,那样可能性很小。

十分钟,宝马只穿过了一条街,范西邻的电话来了。

“您知道无情大师吗?”

“无情……普贤寺的知客僧?”祝童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这件事又无情大师在背后主持的话,就相当麻烦了。

“就是那个人。无情大师曾贪了云峰寺一大笔香火钱,万公子说,他答应无情,只要干掉谭千炽,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听到无情两个字,祝童就知道逼迫万里侯已经没什么用了。

无情大师在云峰寺贪了一亿四千万,不可能只买谭千炽一条命。如此大的手笔,很可能还包括自己的命。无情大师在普贤寺经营多年,交往的黑白两道朋友不知道有多少。最要命的是,他曾经是一品金佛的实力派精英份子,对祝童、上海乃至江湖道的一切都有相当的了解。

祝童越想越头疼,对范西邻道:“你尽量说服万里侯,我现在就回医院准备。”

“我这就联系相关单位,加强对望海医院外围的警戒。”范西邻知道事关重大,与祝童商量几句就收线了。

七点,宝马车停到望海医院的门前。

祝童下车,站在大门正中,秦可强从门卫室出来与祝童并肩而立。一双眼睛精光闪闪,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马路对面的有几间店铺,两个男子在最大的那家药店门前避雨。

祝童的眼睛盯着那个瘦小的男子,他带一只黑色棒球帽,眼睛躲在长长的帽檐下与祝童对视着。

祝童抬起手臂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他有八成的把握确定,那就是江小鱼说的飞天壁虎。虽然躲在相对阴暗的夹角内,身上披一件宽大的风雨衣,以祝童的眼力还是能看出他的手臂比一般人要长,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精干之气。

这不全是天赋使然,神石轩有一种专供采玉人修炼的功法,修炼有成的话,手臂会被拉长。飞天壁虎一定也有练过类似的功法。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而是不经意地把头转向别处。

“他们上午来过。”秦可强说;“我刚看完监控。”

“我过去。”祝童抬腿要走,秦可强一把拉住他;“这样的小事,用不着祝公子出面。”

他打个手势,旁边的店铺就出现了两个年轻人。

飞天壁虎转身要走,药店里也走出两个年轻人,稳稳的把他们的困在不大的空间里。

一个年轻人一把抓住飞天壁虎的肩膀。

这个时候,怪异的情况发生了。

飞天壁虎从风雨服内钻出来,贴着墙壁蠕动几乎眨眼间就到了二楼的雨檐处。那瘦小的身体闪了两闪就消失在一扇窗口内。

“好功夫。”祝童不由自主地赞道。

在没看到这一幕之前,祝童以为就是自己出手也留不下飞天壁虎。有了这样的本事,望海医院的大楼并不算什么。

飞天壁虎的同伴被带了过来,那是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祝童看了他一会儿,问:“只要你说出悬赏的内容,就可以走了。”

“谭千炽的命,三百万。你的命,二百万。听说还有一个,也是二百万。不过,金主只挑选有把握的人接那个活。”

“还有呢?”祝童又问。

“你的命是死活,他们两个是期货。”

“期限是多少?”

“算上今天,谭千炽还有两天,另一个还有三天。你是无期。”

“你走吧。”祝童挥挥手,秦可强的人放开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死活的意思是,只要祝童还活着,这笔悬赏就一直有效,谁能杀死他就能得到二百万。期货的意思是,只有在指定的时间内杀死被悬赏者才能得到赏金。

另一个被悬赏二百万的是谁?祝童思量着身边的人,最有可能的是叶儿和母亲;仔细一想,黄海、朵花和王向帧包括范老都有可能。

“曲老板回来了吗?”祝童问。

“回来了,他就在里面?”秦可强答道;“苏小姐也回来了。”

“今天晚上这里会很热闹。发出悬赏的是无情大师。”祝童心里沉甸甸的。谁头上顶着二百万的赏金,都不会轻松。

取消这个悬赏的唯一办法是捉住发布人,也就是无情大师。可是,他现在隐在暗处,祝童在明处。

“秦大哥,麻烦你派人守住地下室。”

“你要多加小心。”秦可强点点头,拿出一部对讲机开始呼叫石旗门弟子向望海医院集合。

院子里停着两辆警车,里面坐着五位警官。

祝童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让杨辉拿两条好烟递过去。对于他们,祝童并没有寄托多少希望,只是当成威慑力量。刚才那一幕他们应该看到了,却没有半点去帮忙的意思。

也许一会儿会好些吧。祝童想,范公子如果真想干点事的话,还是值得信任的。

他走进大厅,迎面正遇到苏娟和叶儿姐妹在一起说话。

祝童走过去很自然的牵住叶儿手,对苏娟说:“娟姐,医院里的病人多吗?”

“你自己不会看?”苏娟指着冷清宽敞的大厅嗔道。

望海医院的生意本来就不怎么样,经过这一段的折腾,取消了几个科室之后,更是门可罗雀。

“娟姐发个通知,从现在开始,半小时内所有人必须离开。医院放假三天,薪水照开。让住院部做做工作,把所有的住院病人都转移到海洋医院,费用我们出?”

“所有人?”苏娟不解地问。

“是所有人,包括后勤、餐厅和保安。”

“李想,出什么事了?”叶儿脸上的惊喜和羞涩被担忧取代。

“没什么,就是想清静清静。”祝童笑着说。

苏娟比妹妹有见识,看出情况紧急,匆匆去通知医院各科室清场了。

“跟我来。”祝童反握住叶儿的小手,走向电梯。

电梯门刚关上,祝童就吧叶儿拥进怀里,吻住润泽甜美的红唇。

叶儿满腹的相思与担忧,如雪花般被这一吻消解了。

八、悬赏(下)

电梯停到十五层,叶儿已是脸泛桃花,祝童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一点。

“不许这样了。”叶儿搬开祝童按在停止键上的手。祝童知道时间紧,在叶儿耳边低声道:“今天晚上不许下楼。”不只黄海和程震疆带来的人守在电梯口,还有曲老亿、曲奇,和四位逍遥谷弟子。

七点四十分,苏娟在秦可强的帮助下,将望海医院内外所有的不相干的人都疏散;她上来和叶儿说了几句话,也被祝童劝回家了。

晚上八点,柳伊兰带着五位兰花弟子来了。八点三十分,五辆喷着防暴队标志的警车驶进医院大门。

十九个荷枪实弹的年轻警官,在黄海的配合下取代先前的两组人马,在望海医院主楼周围构筑起第一道防线。

九点,西蕾娅陪着雷曼回到望海医院。测试文字水印9。雷曼提出要见亲爱的李医生,祝童这才想起来,雷曼先生似乎也处于危险之中。

可是,这个时间,祝童已经来不及找到能安置一位美国参议员的合适地方,只好从楼下分出一部分警力守在雷曼住的别墅周围。

九点三十分,望海医院主楼的灯光熄灭,整个医院变得一片黑暗。与周围的灯火辉煌形成鲜明的对比。

十点过去了,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十一点过去了,十二点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黄海、祝童与曲老亿坐在十五楼的监控室内,前面是四位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官,他们分为两组轮流盯着屏幕墙。

医院内外的监控设备都处于工作状态,范西邻派来的人还在几个进出医院的必经之处安装了红外夜视装备。

谭千炽在十八楼,柳伊兰和叶儿带着九位兰花姐妹负责看护他。测试文字水印6。

整个十八楼除了谭千炽没有一位男性。柳伊兰使用了一种八品兰花独有的秘术,能让任何进入十八层的男人都无可遁形。

楼顶,有程震疆带着两位逍遥谷弟子和八位军人负责。即使这样,祝童也丝毫不敢大意。

十二点三十分,一只流浪狗穿过围墙下的出水口跑进望海医院。过了十分钟,又一只流浪狗钻了进来。

到凌晨一点,已经有七八只流浪狗从各个角落进入了望海医院。祝童感觉不对了,望海医院里面除了主楼前的广场就是人工湖。

新修的建筑群很干净,职工餐厅在主楼内,人工湖内的四座别墅只有启用了三座,应该没什么吸引这些流浪狗的东西。

曲老亿也觉得那些狗很奇怪,可是负责外围的秦可强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那些流浪狗都是自己溜达进来的。

测试文字水印2。接下来的,似乎方圆十公里内的流浪狗都得到了什么信息,争先恐后地涌向望海医院。

人工湖周围,犬吠声此起彼伏。祝童观察着流浪狗关注的方向,竟然是那座还没启用的闲置别墅。

可是,秦可强检查过那里,什么也没有啊!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祝童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起身对曲老亿说:“我下去看看。”

“鸡鸣狗盗,徒乱心神。别着急,再等等。”曲老亿抚摸着光头说;

“让下面的人多注意……”

“不对,我知道了,另一个要杀的人是雷曼。”祝童猛然跳起来。雷曼的住的别墅就在空置别墅隔壁,其间只隔着区区三十几米的水面。

测试文字水印2。杀掉雷曼,对祝童绝对是个重大的打击。一位美国参议员,受他的邀请来上海看病,结果竟然在属于他的医院里被人刺杀。

这不只是一件爆炸性新闻,更是一桩十分严重的政治事件。别的且不说,可以肯定的是,王向帧必将受到牵连……雷曼住的别墅里面只有雷曼的随行人员和一位FBI安保人员彼得,以及西蕾娅小姐。

之前,谁也没想过雷曼参议员会是对方刺杀的目标之一。望海医院内所有的灯光几乎同时亮起来,强烈的明暗反差让狂吠着的流浪狗群安静了。

楼顶,两束雪白的光束射向雷曼居住的别墅。秦可强首先破窗进入别墅,六位防爆队员随之赶到,从前后两个方向破门而入。

曲奇也下去了,他带着两个人顺着人工湖上的回廊急促扑向别墅。测试文字水印1。

祝童还在十五楼没有动,他两眼死死地盯着屏幕;希望能尽快看到雷曼平安的消息。

至少,蝶神的感应显示,雷曼并没有死亡。两条人影出现在别墅二楼平台上,探照灯的光圈罩过去,是西蕾娅!

一个毛茸茸的人形怪物挟制只西蕾娅,被秦可强和三位防暴队员逼到别墅平台的一角。

祝童大惊,披着狗皮的人!那是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她竟然披着狗皮,在众多监控与监视者的眼皮底下进入了望海医院,并且顺利进入雷曼隔壁的别墅,又从水路潜入雷曼住的别墅。

因为一个祝童不知道的原因,她并没有找到雷曼,而是摸进了西蕾娅住的房间。

并且挟持了她。流浪狗正是发现了这只

“同类”的异常,才发生了骚动。要不是祝童醒悟的早了一线,秦可强及时赶到,只要再耽搁两分钟,雷曼就完了。

测试文字水印7。对讲机内传来消息,雷曼先生平安。黄海对防暴队员发出指令,让他们在别墅内警戒,贴身保护雷曼先生的安全。

祝童松了口气,看着秦可强和挟持着西蕾娅的人周旋。西蕾娅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那个人刚才没杀死西蕾娅,就证明她不是个亡命之徒。

曲老亿开始要求监控人员查看先前的监控录像,查一下有几只狗进来了。

“二十一只。”一位警官肯定地说。

“不用查了,我相信。他说二十一只就是二十一只,不会错。”祝童说。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那位警官转过头,撕下唇上的胡须。王文远已经回到黄海的专案组,黄海去日本接谭千炽家人的时候,他就化妆进入了望海医院。

测试文字水印5。王文远挑衅般看着祝童,对自己自己能在祝童的眼皮子地下晃了两天而没被发现感到惬意。

“就是你说话的时候。”祝童瞧一眼黄海。他负责审查进入十五层的警官的身份,一定早就知道了。

“小王的能力很强。”黄海拍着王文远的肩膀笑笑,又对着对讲机说:“二组三组保持警戒!四组注意!四组注意!检查下面有几只流浪狗!检查下面有几只流浪狗!”祝童站起来:“王警官在,我就放心了。”

“你不能出去。”王文远道。

“为什么?”祝童指着楼下;

“西蕾娅小姐是我的秘书,雷曼先生是我的客人。”

“你也是目标之一。别墅周围太空旷了,周围至少有五座高层建筑上可能埋伏有狙击手。测试文字水印7。只要你出现,被狙击的可能性超过五成。”王文远很认真地说;

“于公,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于私,你如果坚持下去找死的话,我会很高兴。”

“他们会处理好的。”曲老亿说。他也不同意祝童下去冒险。

“狙击手?太夸张了吧!”祝童不相信周围会有狙击手;

“这里是上海。在中国,很少有人能见过狙击枪,更别提掌握狙击技术的刺客了。”

“想要你的命的人并不是寻常小贼。黄处知道,我的狙击技术就很不错。”王文远又指着屏幕上的秦可强说;

“还有他,也是个高手。”祝童无言以对,无奈地坐下了。秦可强是狙击高手,他想到过,没有确认过。

在湘西张家界,蝶姨肩膀上的那一枪,估计就是他的杰作。那还是夜间远距离狙击,只是,王文远是怎么知道的?

仅从表面看?

“十八只!十八只!下面有十八只狗。测试文字水印7。”对讲机叫了起来。

“再查!注意看水面。”王文远想也不想就说。十八只,肯定不对。进来了二十一只,去掉一只,至少还应该有二十只。

难道还有两个人装成狗混进来了?那样做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雷曼所在别墅的平台上,秦可强对西蕾娅说:“西蕾娅小姐不必紧张,她不会伤害你。”西蕾娅轻轻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并不害怕。

她只穿着一套轻薄的睡衣,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抵着一页锋利的匕首。

“你真的这么认为?”女刺客藏在西蕾娅身后,以略显暗哑的声音说;

“你不配与我谈判,让‘神医李想’来。三分钟之内看不到他,我就杀了这个洋妞?”西蕾娅的身材比较高,将女娇小的女刺客完全遮在身后。

测试文字水印3。再后面,就是平台上的矮墙。那是个死角,女刺客只露出一点带着狗毛的胳膊,只要不动,秦可强就拿她没有办法。

“你是冲着二百万来的,她不值那么多钱。杀了她,你是死路一条。如果放了她,我可以让你能安全的离开。”秦可强耐心地说。

“她是不值二百万。”女刺客收回手臂,将利刃抵在西蕾娅后背;

“我不相信你。神医李想出面,我才会放了她。”

“你是冲雷曼参议员的来的吧?据说,能接到这个悬赏的人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你一定不是无名之辈。”秦可强悄然但缓慢地靠近着,表面上很难看他有丝毫的移动;两只脚也一直是稳稳地站在平台考究的大理石地砖上。

“别耍花样,你靠近一厘米,我到刀就刺进去一厘米。”女刺客很小心。

“我没有动!”秦可强伸开双臂;

“瞧,我身上没有武器。”

“对您这样高手来说,没有武器更可怕。你本身就是一件武器。”

“你认识我?”秦可强不敢动了;

“我来上海不到三年,认识我的人并不多。我们见过吗?”

“还有一分钟。神医李想再不出现,我就杀了她。”女刺客冷冷地发出最后通牒。

“好吧,你如果坚持不肯通融的话,不必等一分钟了。神医李想不会来,他在楼上,就是来也不可能在一分钟内出现。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你杀了她,我一定杀了你。一命换一命,很公平。”十五层监控室,王文远摘下耳机对祝童说:“你这位朋友很有意思。她的使命有两个,或者刺杀雷曼,或者引你现身。”

“王警官的判断不错,你不能下去。”曲老亿点着光头:“西蕾娅小姐不会有危险。”

“曲老板能确定?”祝童不放心地问。

“基本上可以确定。她用的是短鱼刺。烟子小姐的身价,比西蕾娅小姐可高多了。”

“你认识她?”王文远盯着曲老亿问。

“年轻人,做自己的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操心的别操心,乃长寿之道。”曲老亿阴沉着脸说。

“曲老亿,你……”王文远脸腾得红了。

“我怎么了?”曲老亿敲着桌子道:“搞清楚没有?下面还有几只狗?”

“十九只!十九只!确定,还有十九只流浪狗。”对讲机传出呼叫声。黄海呵呵笑着把王文远按下去,说:“你答应过,不横生枝节。”

九、联手(上)

祝童本来就有点怀疑杀手的身份,只是烟子隐藏的很好,才没认出来。

想了想,祝童拿出手机拨通江小鱼的电话,说:“来望海医院。烟子在这里。她要刺杀雷曼,被困住了。”

“烟子……”停了片刻,江小鱼又说:“我没空。就是有空也不会去。江家的事与我无关。别忘了,她曾经是你的女人。”

“好吧,祝你和宋小姐**情深。”祝童放下手机;“我必须下去。”

“你也听到了,下面只找到了十九只狗。也就是说,还有一个人潜进来了。”黄海按下王文远,又按住祝童的肩膀;“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找出那只狗。他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一定是飞天壁虎。”祝童强迫自己静下来,看着监控思索,飞天壁虎会从哪条线路爬上来?

望海医院的主楼是椭圆形宝塔,每三层就有一条突出主体建筑外、由玻璃装饰成的塔檐。且越是下面,塔檐的宽度和角度越大。如今外面下着绵绵细雨,玻璃表面湿滑,没有外力帮助的话,别说是飞天壁虎了,就是真壁虎也爬不上来。

“不只是飞天壁虎。”王文远反驳道。

“说说理由?”曲老亿似乎对上他了。

“很简单,这幢大楼不适合攀爬。飞天壁虎的出现是为了干扰你们……我们的思路。进来的那个人……也许是飞天壁虎……外面还有两个人。女杀手早就进来了,她一直躲在那套别墅里。”

王文远抓起对讲机,叫道:“二组、三组,马上观察大楼外墙,重点寻找有没有绳索这类的东西!重点寻找有没有绳索之类的东西!”

放下对讲机,王文远又道:“按照杀手的行为方式以及所要刺杀的对象分析,我们可以推测出一些东西。假设李先生,谭千炽、雷曼是他们的三个目标。首先要确定排序问题,万里侯没有控制杀手的能力,那个无情大师最想杀的是谁?不是谭千炽,他只是第二目标。雷曼先生虽然身份尊贵,却只能排到第三位。好啦,我们可以确定李先生是第一目标。这样,问题就简单了。李先生身手不错,人也比较……狡诈。对不起,我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面对李先生这样狡诈的目标,一般情况很难得手;必须营造出一种氛围。下面就是一个机会。李先生,你现在如果下去,是送死。好啦,再说我们的第二目标。谭千炽先生很明显在严密的戒备下,如果要保证一击得手,最佳时间不是现在,而是李先生被刺杀的瞬间。如果你不出现,他们会选择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下手。那时,因为生理原因,大部分人的精神都可能出现弥散现象。

“还有一种情况,排序要重新确定。假设万里侯能控制住无情大师。站在万里侯的角度考虑,雷曼先生无疑的第一目标。李先生是第二目标。杀掉雷曼,李先生将不可能再留在上海了。不妨这样设想,我们面对的更有可能是这一次精心策划的统一行动。楼下那个女人并没想在这个时候动手,她隐在西蕾娅小姐的房间不是想杀她。她在等,等某人发出信号才会去杀雷曼参议员。那时,李先生同样会去救雷曼参议员。别墅周围……即使没有狙击手也会有足以干掉李先生的人……或者爆炸物。我能肯定,那些狗,让她提前暴露了。我们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是卡死位置,第二是找出那个发出信号的人。”

“我去十层。”曲老亿对王文远点点头,跳起来出监控室。

祝童也要走,王文远再次叫住了他。

“你不能走,我对黄处保证过。保证你的安全。你比那个飞天壁虎还滑溜,我可跟不上。”他手里的鼠标点开一副建筑结构图,又道;“这是你的地盘,现在是临时指挥中心。在这里,你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比如资料库,没有你的授权我用不了它。如果强行破解……”

祝童飞快的输入一串密码:“我授予你最高权限。”

“谢谢老板的信任,但是,你还是不能走。”王文远进入系统,分解望海医院的建筑结构。

鼠标停在是第十层,那里是最后一道塔檐的上方,且十层以上已经被腾空了。只有越过这里,才可能威胁到祝童与谭千炽的生命完全。

“我们现在能动用的人力资源,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上看,都优于半月前在江城医院的时候。望海医院的情况相对简单,对手也没有你狡猾。”王文远一帧帧巡视着似乎随便打开的结构,慢悠悠地说;“李老板,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他们就不可能得手。”

“很有道理。”祝童坐下了,也点开一副建筑结构图。

他忽然明白王文远的意思了。杀手们已在周围晃悠了一天,或者两天,晚上七点才开始清理望海医院,已经晚了。该进来的人早就进来藏好了。

烟子或飞天壁虎的使命,如王文远所言,确是为了制造混乱。

发信号的人,肯定是无情大师。

祝童现在的确不适合露面。在望海医院如此大的范围内,找到无情那样的高手或者隐在暗处的杀手,危险大于可能造成的麻烦。外面已经有了足够的人手,防暴队和秦可强的石旗门弟子封死进出的所有线路。只要守住关键位置,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有利。如果能拖到天亮,进来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这就对了。”黄海欣慰地笑道;“只要你们两个联手,他们搞不出什么花样。我去下面,随时保持联系。”

“黄处,你带两个人去顶层。”王文远的鼠标停在大楼的顶层,在巨大的中央空调的热交换器与进出顶层的通道之间画下一道线;“不用搜查,在这里布置一道警戒线;”今天下了一天的雨,这样的天气环境,人站在地面只能看到八层,或者六层。如果有人冒险在黄昏时从外面攀爬的话,四层以上都是盲点。”

“楼上有人了。”祝童说。他已经认同了王文远的判断,七点开始封锁医院,确实有点晚了。那半小时的混乱期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他们没有枪。”王文远平静地说;“李老板等黄处就位后打开顶层的所有灯光。这样的布置,顶层就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如果他们想强行冲击,黄处知道该怎么做。等下面结束了,我让两个防暴队的兄弟去帮你。”

祝童不说话了,王文远属于专业人士,在处理这样的情况明显比他高明。

黄海抽出手枪检查弹夹,王文远拿出自己的配枪递给他;“我这里用不着它,黄处多加小心。”黄海没有客气,拿过王文远的枪,点点头出去了。

如果发生王文远说的情况,一把枪很可能不够。杀手不会给他留下换弹夹的时间。

“曲奇,马上回来,上顶层。”祝童也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人。

黄海去顶层,曲老亿去了十层,两个关键位置很快就能控制住。楼下,雷曼住的别墅平台上,秦可强还在与烟子对峙,情况相对来讲不是那么紧张了。

“李老板,我们来打个赌,看谁先找到他们。”王文远继续漫无目的地搜索者;

“赌注是什么?”祝童也开始搜索了,他选择了一条远离王文远的线路。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如果我先找到了那个发信号的人,你退出。”

“退出上海……不可能;离开叶儿……那是亵渎!王文远,你很有本事,但不能自以为是。换个赌注。”祝童话音刚落,对讲机里传来呼叫声。“十层外墙东侧有一条疑似绳索的东西!九点位置。九点位置!”

“知道了,继续观察。”王文远摇摇头;“他们已经上来了。不在顶层,就在十层。”

鼠标划过十层走廊,灯光已经打开,深长的走廊里空荡荡的。曲老亿带着三个人守在电梯旁,每人面对一条走廊。那里是中心位置,也是咽喉之所在。所有想在十层活动的人,都逃不过他们的视线。

祝童进入音响系统,先播放出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又拿起话筒,点下十层的通道按键。

“我们已经发现了外面的绳索,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出来,或者等下去。现在出来,我可以让你们安全离开,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等下去,结果你们知道。”

“没用的,那些都是亡命之徒。”王文远道。

祝童的鼠标又移动到编辑按键;“我们不能等,杀手也是人,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有个极点。我没想劝降他们,是想让他们藏得更隐秘。你的话很有道理,只要能拖到天亮,他们就失败了。”

祝童把刚才的话回放,听了两遍后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就是录音、输入音响系统、设置成循环播放。

两分钟后,望海医院的所有空间里都回荡着舒缓的音乐声,祝童的话随着音乐,不间断地传向隐在暗处的杀手耳中。

“那就请我吃顿饭吧。”王文远道。

“什么?”祝童不解地问。

“赌注啊;”王文远嘴角绽出一丝微笑;“你胜了,我请你喝酒。我胜了,你请我吃顿大餐。地方我选,钱你出。你,比我有钱。”

“一言为定。”祝童愉快地答应了。心里,对王文远却多加了分小心。

他太骄傲了,骄傲到近乎偏执。这样的人在解开心结之前,注定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

“一言为定,现在,我们看看怎么解决下面那个女人。”

两人面前的屏幕上同时调到楼下,秦可强与烟子已经对峙了一段时间。下雨,凌晨,外面的温度不超过十度,这让一贯养尊处优的西蕾娅小姐有点挺不住,红红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了。

这期间,烟子只是隐在西蕾娅小姐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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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联手(下)

“她曾经是你的女朋友?”王文远拉进镜头,近距离观察着烟子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只脚。(P~a~o~S~h~u~8.c~o~M}

“可以这么说。”祝童没有否认。

“几天前,我曾经与她合作追捕你。真是有意思,现在全反过来了。我们接触的不多,看得出,她很了解你,她依然爱着你。”王文远又道。

“她很固执。”祝童压住心里的郁闷,说。

“固执的女人总是很麻烦的。”王文远换了个角度,远距离观察对峙现场;“以她的身手,如果想走的话,下面的人能拦住她吗?”

“她出身水上世家,如果想跳进水里,秦大哥拦不住她。人工湖是一潭死水,她想要离开,还要闯过两条封锁线……你的意思是,她正在等机会?”祝童看看手表,凌晨一点十分。

江小鱼说不管清洋家的事了,可是祝童很清楚,他不可能真的不管。

“有没有可能……请你的朋友搞出点动作,让狙击手击毙她。这个位置就不错。”王文远放下了刚才的话题,将鼠标定格在医院大楼的五层的三个窗口上;“这里是……内科诊室,从这三个房间……”

“不能杀人。”祝童告诉自己冷静,不要被王文远激怒。

他和王文远虽然都在讨论如何解决烟子,却都在各自的电脑上紧张的搜索着无情大师可能躲藏的地方。进入的同一个系统,同样拥有最高权限。

王文远的优势在于基本功扎实,计算机技术熟练,还掌握着一些只有他们能接触到的专业软件。

祝童有主场之利,这套管理系统是台海言开发出来的蓝精灵;多多少少,他也参与了这套系统的开发。并且,比王文远使用这套系统的时间长一些。

“可是,不解决这个麻烦,会越来越麻烦。西蕾娅小姐快崩溃了。”王文远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他忽然愣住了,问道;“李老板,你那辆宝马X5几点入库?停在几层?”

“找到了!”两人同时叫起来。

无情大师不只雇佣了杀手,还雇佣了黑客!蓝精灵的防火墙已经被人攻破!祝童的宝马X5就停在停车场三层,里面也只有他那一台车。可是,王文远面前的屏幕显示,那里没有任何一辆汽车。

王文远一把拽下自己这台电脑的电源线;祝童已经替他扯断了联接线。

“你赢了。”祝童说。他开始拨打台海言的手机;他应该还在日本。

“我要后门。”电话一通,祝童就叫道;“望海医院的系统后门。”

“你会用吗?”台海言不屑地说;“给你你也不知道怎么用。”

“我要后门,台海言,我不想说第三遍。”祝童厉声道。

“好吧,把电话给你身边的高手。”台海言被吓住了。

祝童站起来,请王文远拉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把手机塞到他肩膀上。

王文远歪头夹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舞动。

他们在和时间赛跑。

望海医院的蓝精灵与海洋医院的一样,都是一个封闭的内网。对手不可能从外面进入这个系统,他现在一定在医院的某个房间里,也在利用这个系统监视着医院内外发生的一切。

“看来,无情大师没找到真正的高手。他就在这里!”王文远从台海言提供的后门进入蓝精灵后台,整个系统的运行情况一目了然。

“不一定,检查一下附近的无线信号。那里可能只是个诱饵。他只要在那里安装一个无线发射器,就能在一公里内进行操作。”台海言在电话那端大声的反驳着。

“你应该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祝童把手机从王文远肩膀上拿起来,问:“燕子,说说你的意见。”

“先说说现在的情况……算了,马上准备一台能上网的电脑,我马上连过去。还有,准备一台信号跟踪器!那个人是警官吧,他们有那东西。”

台海言兴奋了,终于有盖住师傅的机会,他如何不兴奋!

王文远打了个电话,示意监控室内的一位同事去外面借无线信号跟踪器。

祝童坐到王文远刚才的位置上,整理电源线,接上外网,开机。

五楼,刚才王文远点过的那间内科诊室内的桌子下,一只黑色的小匣子上在安静地工作着。

望海医院不远的江面上,泊着一艘货轮。无情大师爬在货轮甲板,面前架着一只狙击枪。

无情身后,一个光头男子操纵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这台电脑已经接入望海医院的蓝精灵。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而是有点胆怯地盯着屏幕上的几个窗口。

那些窗口显示着望海医院的主楼周围的情况,一个个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一个个身穿便衣年轻人。望海医院的大门前,停着十几辆的士。

虽然他们在黄浦江上,距离望海医院直线距离有三百多米。但他还是害怕,这样的阵势,他第一次见到。

江小鱼悄然出现在无情身后,低声说:“烟子是清洋家主,她如果出了任何事。无情,黄浦江底就是你的坟墓。”

无情霍地转身:“江公子!”

江小鱼凑到光头男子跟前,夺过鼠标,观察着望海医院的情况。

“不是我,是空想大师,你父亲……”无情辩解道。他看到神钩王寒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与他手里的黑棒上旋转的钩刀。

“我没有父亲,只有妹妹。”江小鱼没有抬头;“无情,别怪我不讲理。我警告过你们。他做什么我都与我无关,只有烟子。她是江家村未来的希望,五品清洋是家主。”

“你母亲……”

“我知道。”江小鱼盯着屏幕上的望海医院楼顶;“她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要烟子安全。你现在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你们的炸药放在哪里?”

无情张张嘴没说话,盘算着是否妥协。

“我数三声。”江小鱼抬起头;眼里充满毫不掩饰杀意,恶狠狠的盯着无情大师:“我只有妹妹,没有父母!”

望海医院十五层,王文远把控制权移交给远在日本的台海言,对祝童说:“你还没有回答,宝马X5几点进的进入地下车库。”

“七点多,不会超过七点三十分。”祝童答道。

“这就奇怪了。”王文远若有所思的看着监控室的屏幕;“他们为什么会在哪里做手脚?”

“我去看看。”祝童心里也涌起强烈的不安。

“慢着,”王文远拦住祝童;“先问一下,你会拆弹吗?”

“你是说,那里有炸弹?”祝童吃惊地问。

“只有这样,外面的一切才好解释。烟子小姐和楼上楼下的刺客都在等!他们等什么呢?除了一场爆炸,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我们阵脚大乱。望海医院的供电电缆有两条,但在地下车库二层的配电室汇集。只要在这里……”他的鼠标点到地下三层,配电室正下方。“爆炸不只能让我们陷入混乱,还能造成停电。‘嘭!’只要三分钟,刺客出动刺杀谭千炽;烟子小姐趁乱脱身,也许,还有机会干掉雷曼。他们不敢恢复车库的监控纯属无奈,你把望海医院所有的人都被赶走了,那里一定有一辆车。炸弹就在车上。李老板同意我的判断吗?”

“我同意。”祝童心诚悦服。工作状态的王文远,确实比他厉害。

王文远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黄处,请联络市局技术处,十分钟后对望海医院周围五公里实施全频率无线信号覆盖,地下车库可能有爆炸装置。”

出去的那位警官回来了,王文远马上把一台无线信号跟踪器接入蓝精灵,带上耳麦对远在日本的台海言说:“我们只有九分钟。找不到就不找了。”

“OK!”台海言回答一声。

两个人开始紧张搜寻工作。

祝童抹去额头的细汗,心里阵阵后怕。设计这次刺杀计划的一定是疯子!无情可没这样的本事,烟子的水平……似乎也差点。但三个臭皮匠能顶上一个诸葛亮,也许无情、烟子、壁虎联手才能搞出一个这样的计划吧?

王文远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抱着信号追踪器等台海言分析数据。看祝童一副紧张的样子,他从桌下拿出一只工具箱好整以瑕地整理着,说:“别太担心。车库已经搜查过两次了,里面没有人。要引爆炸弹,只能用定时器或遥控。现在是一点三十分,要不要再打个赌!他们的引爆时间一定定在凌晨两点三十分到四点之间。等无线信号覆盖开始,我就下去把它拆掉。你千万不能出现,他们等的就是你。你一露面炸弹一定会被引爆,狙击手就会开枪。不必担心我失手炸掉你的大楼。这里是上海,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搞出太大的动静。我估计,即使爆炸,李老板最大的损失也只是重修供电系统。花不了多少钱。”

祝童苦笑着说:“王警官,我像个守财奴吗?”

“说实话,不像!”王文远看看手表,对着耳麦道:“燕子,还有最后三分钟!只排查五百米之内的目标,外面下着雨,超过这个范围……”

“东边,他们在东边!”台海言叫道。

祝童站起来了。

“黄浦江!”王文远看看地图;“他们在船上。”

望海医院的前身是一座散货码头,医院的主体大楼距离江边不到二百米。这片江岸距离进出海的航线还有段距离,在黄浦江上停着十几艘船,这条线路不仅方便撤退,还能接应从医院撤离的烟子和杀手们。

黄浦江,货轮甲板上。

江小鱼从无情大师手里接过一只遥控器;“你还在等什么?”

“等烟子小姐发出信号。”无情道;“我只负责狙击和引爆,这次行动是烟子小姐和壁虎策划的。她刚才传来消息,在她面前的女人倒下之前,我不能引爆。”

“你们用怎么办法联系。”江小鱼声音愈发的阴冷了。

“手语。”

江小鱼低声咒骂一声,爬到甲板上,举起狙击枪看了一会儿,起身对无情说:“不能等了,对那个姓秦的开枪。”

两束雪白的光束从望海医院大楼顶端朝江面扫来。

江小鱼脸色大变,按动手里的遥控器。

没有爆炸声,望海医院的灯光也没有熄灭!

“见鬼!这就是你的炸弹!”

“信号被屏蔽了,联系中断。我们被发现了。”光头男子尖声惊叫。

探照灯的光柱扫过来,江小鱼飞起一脚把踢下船,对无情大师道:“开枪!”

“光线……我看不见!”无情跳起来,把狙击枪丢尽江里。“快走吧!他们就要来。”

“走!去把烟子抢出来!”江小鱼拉起无情的肩膀,跳下甲板。

同时,光柱扫到甲板上。晃了几圈,将甲板上的几台设备罩进光圈。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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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炸弹(上)

望海医院主楼顶层,黄海举着望远镜观察,两个警官操纵探照灯按照黄海的指示在江面上来回扫射。

两条人影从中央空调的热交换器的管道下窜出。

黄海扔下望远镜举枪就射,一连开了五抢。

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一个黑影摇了两下,倒下来。

另一个矮小的黑影身手敏捷,他躲在后面,听到枪声顺势倒地翻滚。

曲奇豹子般扑上去,在双脚连踹带踩虎虎生风。

黑影迅速翻滚着,想找机会站起来。

黄海拿出另一只枪,喝到:“别动,动我就开枪!”

黑影稍以犹豫,曲奇的脚尖点在他肩膀上,随即踏实。

“哎呀……你好狠!”黑影痛叫着。

曲奇踏上去的一脚虽然没有声音,柔劲却已将他的肩骨踩断了。

望海医院楼下,雷曼居住的别墅二楼平台上。

枪声响起来同时,西蕾娅小姐呻吟一声,倒向秦可强怀里。

秦可强无奈地伸出双手抱住她,感觉着手出湿津津的,翻过来一看;西蕾娅后背上,有一道半尺上的刀口。

烟子轻笑一声,消失在栏杆背后。

秦可强双手按住西蕾娅的伤口,只能看着她潜进人工湖。他对着肩膀上的对讲机呼叫:“人质受伤!”

十五层,监控中心。

祝童听到秦可强的呼叫的同时跳起来。

“你不能出去,危险!”王文远距离门口最近,伸手拦住他。

祝童象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身体晃成一道虚影,从王文远的双手之间消失了。

“记住,你有很多钱啊!”王文远徒劳的喊一声。

祝童坐电梯下楼,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雷曼住的别墅。

他现在要做的是查看西蕾娅的伤势是否致命,没空理会烟子是否溜掉了。

探照灯的光柱在人工湖与江岸之间飞快的晃动,忽远忽近的光柱在不甚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道道光怪陆离的黑白。烟子在水下飞快的游动,人工湖水质清澈,她在距离江岸二十米的地方被一只光圈罩住了。

十八层,谭千炽临时病房的内。

叶儿感觉到祝童移动,抬头看向柳伊兰。

“想去吗?。”柳伊兰盘膝端坐在地板上,面前摆着一盆兰花。

“用不着,我们就在这里。”叶儿看看病床上的踏出,说。

“我出去看看。”柳伊兰曼妙的腰肢扭了两下,人就不见了。

叶儿坐到柳伊兰的位置上,注视着那盆盛开的兰花。

整个十八楼有九盆同样的兰花,淡淡的花香飘荡在不大的空间里。柳伊兰说,任何人潜进来,都会被兰花都感应到。

叶儿开始不太相信,但现在信了。曲老亿上来过一次,他刚进入走廊,兰花的花蕊轻微的颤动了。

她把窗帘拉开一道缝,向外看。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阴暗而冰湿,绵绵的雨丝让一切都雾蒙蒙的。从十八楼可以看到浦江对岸的万家灯火,却看不到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从凤凰城归来,特别是经历过梵净山那一夜的变故后,叶儿想了很多。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美丽与平凡,从没想过能拥有媲美传说中的江湖高手的力量。那个世界,充满了危机与风险。叶儿一路上脑子很乱,她还没想清楚今后该何去何从。

下午回到上海,她没有随井池雪美小姐去酒店。王文远开车在机场接到她,直接就到了望海医院。

王文远说了很多话,叶儿却没听进去半句。

她坐在望海医院十五楼,默默地等待祝童从佳雪花园归来;她没有去看那场万众瞩目的对话。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等待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叶儿用这段时间将一年半来的经历回忆了一遍。她问自己后不后悔?

王文远看完了那场对话,过来对她说,那是一场很乏味的对话。没有对抗也没有**。祝童派出的那个叫廖风的学者的表现,只能用平庸来形容。

王文远试图劝叶儿离开祝童,说有很大的风险。

那一刻,叶儿忽然想明白了!如果能够回到一年半前,即使知道所有的一切,她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至少,她对一年半来的日日夜夜,无悔也无怨。

她对王文远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但你只是个大男孩。你身上缺少一种东西,一种属于男人的血气。与黄海相比,你缺少他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胸襟。如果你还这样纠缠不清,今后我就当不认识你。你只有先成为他的朋友,才能成为我的朋友。

她知道自己说的如此直白会让王文远不开心甚至下不了台,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她不希望王文远成为横插在自己与祝童之间的软刺。

现在,她默默的感觉着祝童,虽然有点担心,内心却很平静。与这个男人在一起,虽然随时都会有不可预料的危险,却很充实。

江小鱼与无情伏在一片被黑暗笼罩的江岸上,距人工湖只有三十米的。

他看到了烟子,也看到十几个人正快速插过来。其中,有四位端着微型冲锋枪的警官。

“你去引开他们。”江小鱼推一把无情大师。

“怎么引?他们有枪!”无情畏缩地说,声音放到最低。

“冲进去,让他们抓住你。”江小鱼冷冰冰地说;“照我的话做,你还能活着。如果烟子被抓住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无**变幻不定,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想离江小鱼远一点。面对这个冷血的男人,以及与江小鱼及同样冷血的空想大师,他甚至都没想过反抗二字。

“想好了没有?”江小鱼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佛曰,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枪响了,飞天壁虎他们已经落网了,你就是不去也没办法再当和尚了。进去嘴巴严点,什么都不承认。给你请个好律师,顶多判个十年。我在外面给你花钱,五年内,保证能把你捞出来。”

“你发誓!”无情可怜巴巴地看着江小鱼。

“发誓……那东西有用吗?去吧,我江小鱼说话算话。”江小鱼手臂一轮,无情大师就如一只夜鸟,横空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几乎同一时间,人工湖内涌起一大片激越的水花,烟子躲在水花里扑向江岸。

无情大师的出现打乱了原本就不太牢固的防线,他正落到四位防暴队员中间,脚步还没站稳就举起双手大叫道:“我是无辜的,我投降,别开枪。”

烟子已经绕开防暴队员,冲进一位石旗门弟子的怀里。锋利的水刺准确地点在他的胸前,她控制着力道刚好制住他。然后顶着他的身体向江岸移动。

前面还有两个石旗门弟子,他们手里各有一根木棒,一打上路,一扫脚下,死死封住烟子的去路。

“看刀!”江岸方向传出一声低喝。

两人心里一惊,手里的木棒不由自主的缓了一缓。

烟子抓住着一丝空隙,把身前的人推开,踩着他的头冲过阻拦。

从跃出水面到现在不过短短的数秒钟,可烟子已经撑不住了。江家的水上功夫不是白用的,潜行穿过人工湖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她落到江小鱼身边,张开嘴吐出两个无声的“哥哥”,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颓然瘫倒在地。

江小鱼抱起烟子,快速翻滚着,一直滚进滔滔黄浦江。

祝童走出电梯,秦可强已经抱着浑身是血的西蕾娅等着了。

他示意秦可强将西蕾娅放到地上,握住她的手腕,扯开染满鲜血的睡衣。

因为伤口与鲜血,西蕾娅背上的魔鬼纹身似乎有生命,随着急促的呼吸颤抖着。

还好,西蕾娅的身体素质不错,烟子也没想杀死她。伤口看着吓人却不深。

“感觉怎么样?”祝童抬起西蕾娅下巴问。

“我没事,老板。有点冷……”西蕾娅脸色惨白,不停地颤抖着。她只穿着淡薄的睡衣,被烟子劫持,冒雨在外面站了一个小时,体力消耗很大。

“这算工伤,等伤好了,给你个大大的红包。”祝童撵出凤星毫,炼化一股暖流度进去。

“真的啊!能告诉我多大吗?”西蕾娅勉强笑着说。

“你想要多少?”

“唔……我感觉好很多了。老板,我需要一个豪华的假期。这个红包,应该能足够支付我的假期内的开销。”

“如你所愿。”

“那个……老板,会不会留下伤疤?“西蕾娅两腮浮起红晕,精神刚好一些,就开始关注另一些问题了。

“不会很明显,我为你请上海最好的医生。如果不满意,我可以请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为你做修复手术,顺便,把这东西去掉。”祝童抚摸着西蕾娅背上的纹身,封住伤口周围的穴位。

“要好多钱啊,老板出吗?”

“与西蕾娅的美丽相比,钱不是问题。”祝童收起凤星毫,对秦可强说:“送去海洋医院吧。她没有生命危险,没有中毒,只是需要一位高明的外科医生缝合伤口。我给欧阳院长打电话,让他提前安排一下。把这个带上,手术完了撒到伤口上,不要用别的药。”

祝童塞给秦可强一瓶冰雪散,给欧阳凡打着电话,目送他抱着西蕾娅上了一辆石旗门弟子驾驶的的士。

望海医院内外已经没有任何一位医生了,吴瞻铭的技术不错,可他现在西藏。

刚送走完西蕾娅的事,王文远就提着工具箱跑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祝童知道他要去拆除地下车库的炸弹,很自然的接过王文远手里的工具箱。

“你会吗?”王文远没有客气。

“不会,但我是‘神医李想’。有我在你左右,你牺牲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话,听着别扭。”王文远带上一副白手套;“一会儿,你离我远点。”

进入地下车库三层,宝马x5旁边,果然停着一辆白色轿车。

两位防暴队员守在门口,旁边放着一套笨重的防护服。

王文远穿戴好,拿起头盔,左右看看说;“还不错吧?”

看着这张年轻英俊的脸,祝童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安,没有理由,只是不安。

“等等。”他叫住王文远;“不如等排爆专家来做吧,他们比你有经验。”

“已经两点了。”王文远指指天;“记得吗,我们都认为定时装置应该设置在两点三十分到三点三十分之间。屏蔽只能保证它不被遥控引爆,对定时器没用。”

“不行。”祝童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他似乎看到,王文远在打开车门的瞬间,被炸成碎片。“你想没想过另一个可能,它不只能遥控引爆,还可能机械引爆。如果,车门上有机关……”

“你是不是大片看多了?”王文远扣上头盔,适应着这身行头;“如果……好好照顾好苏姐,不许欺负她。如果你做对不起她的事,我这只闲鬼……”声音变得模糊了。

祝童越想越觉得危险;打开王文远头盔上的护罩,说:“不拆了;一会儿找拖车把它拖到江边。”

“可是,来不及了。”王文远迟疑着。

“炸就炸吧,停电而已。你知道,我是有钱人,不在乎这点钱。个医院正在装修,还省事了呢。还有,我怕鬼!”祝童想明白了。

他不能拿王文远的生命开玩笑,还不如赌这颗炸弹如他们分析的那样,威力不会很大。

十、炸弹(下)

对讲机连续传来呼叫,各小组在汇报成果。

祝童开心地笑了:“抓到两个,击伤一个。不错不错。王警官,我们先去审问疑犯,如果真有必要的话,再来拆。”

“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的安全是我的职责。“王文远神情怪异地说。

祝童楞住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王警官,我是怕有危险。”他感觉王文远怪怪的,这个状态可不太对头。他拉住王文远的手臂,

他快速回想一下,自问并没有说错话,态度……今天晚上都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的。

“李老板,你虽然有钱,但没有权利干涉我的工作。”王文远“啪!”地合上防爆头盔的护罩。

“王警官!王警官!对不起。如果刚才有什么不合适的,请包涵一二。但是,你现在绝对不能去拆弹。”祝童死死的拉住王文远的手臂,说着对门外的防暴队员使个眼色。

王文远表现得很不对头。如果说在十五楼监控室时还算正常的话,现在就太不正常了。

王文远穿着臃肿厚实的防护服,行动不便,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

祝童试图打开他头盔的护罩,王文远按住锁扣不松手;冷着脸一言不发。

黄海接到消息跑进来,他已经听防暴队员大概讲述了现场现场情况,与祝童一起打开护罩说:“你是刑侦警官,不是防爆警察,不是拆弹专家。”

“时间来不及了。”王文远两眼通红,倔强地说。

黄海摘下他的头盔:“没什么来不及的。你不能冒险。”

叶儿急匆匆的跑进来,对王文远道:“班长,你只接受过初级排爆训练,没有权利处置现在的情况。我已经通知拆弹专家了,防爆车马上就到。大家忙了一夜,都在外面休息呢。如果排爆失败就是一次事故,你的死活且不说,很可能连累大家。按照条例,我们现在应该封锁现场,而不是冒险!”

王文远直直地看着叶儿,然后垂下头,木然站在原地不动了。黄海与一位防暴队员替王文远去掉防爆服。

“李想,你去外面看看。三组抓到个和尚。”叶儿对祝童使个眼色,说。

“那就麻烦你们了。王警官,我欠你一顿饭。”祝童大概看出了点什么,怏怏地走了。

王文远……莫非他打算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越想越后怕,如果不是西蕾娅的伤势不太严重,他没有遇到王文远并跟着来的话,也许……

他没有乘电梯,顺着车库长长的盘旋通走上地面。

无情大师狼狈不堪地站在广场上,两位警官守着他,满身泥泞神情沮丧,双臂被手铐拷在背后,两脚被一条黑色绳索绑住,那距离,他只能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周警官,我能和他谈谈吗?”祝童走过去,询问那位年长些的警官。他是黄海调来守护谭千炽的警官中的一个,两人说过话。

“可以,但我们必须在场。”周警官温和而坚决地说。

“谢谢了。”祝童收敛起微笑,盯着无情大师的眼睛,沉声道:“大师,我有三个问题。下面那辆车上有多少机关?定时器定到几点?炸弹有多大威力?”

无情眼里闪过一丝讥讽,摇摇头没说话。

“阿弥陀佛!希望你不会后悔。”祝童恨得心里冒火,身边有警官看着,再多的手段也用不出来。无情大师是僧人,虽还没到五大皆空的境界,祝童与他没打过多少交道,了解不多;只凭没有内涵的语言,不可能让他开口。

他正在思索如何让无情开口,医院大门外传来轰鸣声,几辆警车随着一辆大型防爆车开进广场。

几位警官迎上去,引导防爆车进入地下车库。

曲老亿带着两个人从大楼出来,他在十一楼抓到了这两个刺客。估计事先审问过,两个刺客的上衣被扯掉了,裸露出来的部分,伤痕累累。

“李老板,我们该走了。”周警官对祝童说,推着无情大师走向一辆警车。

曲老亿把刺客交给警方,站到一旁看着无情,那阴冷的目光让他毛骨悚然。

无情犹豫呆了一下,停下脚步。

“大师,如果那辆车爆炸的话,不论法律如何判,我会不顾一切的。”祝童一字一句地说。

周警官没有催促,对另一位警官说:“兄弟,我们去抽支烟。”

两位警官离开几步,到警车旁抽烟,祝童走到无情面前;“以大师的学识、身份、身手,何苦为人做替罪羊?”

“救我走。”无情低声说。

“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祝童坚决地拒绝了。

无情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你从云峰寺弄走了一亿四千万,我听说这笔钱还没有出去。你至少要在里面呆七八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了。有些人会走运,有些人会倒霉。大师一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吧?我如果想追那笔钱的话,不会太难!抽烟吗?”祝童点燃一支烟,塞进无情大师嘴里。

“追到你也得不到。”无情从嘴角吐出一句。眼睛却瞟向警车那里,看着两个刺客被塞进警车。

“无所谓啊,它们本来就不属于我。黄警官是我朋友,苏警官是我老婆。他们立功,我还能跟着喝几杯庆功酒。”祝童注意着无情的表情,轻松地说。

“好吧。”无情大师吐出香烟;“你听好了,时间可不多。那辆车上的炸药不多,机关有三个,后备箱的门和车门不能打开,前轮不能移动。烟子在后座上装了个不倒翁。定时器的最后时间是两点五十分。”

他本想让谢家把那笔钱替他洗出去,可谢晶说,谢家已经不做这样的生意了。无情知道祝童的本事,只要有适当的借口,比如说复仇,谢家不会为了他而得罪江湖酒会召集人。

“谢了。”祝童拍拍无情的肩膀,藏在指尖的龙星毫将一只紫蝶送进无情的体内;轻声道:“大师,你前后三次出手谋害我。当我是传说中的大德高僧吗?”

无情眼中的神采熄灭了,紫蝶迅速移动到丹田内,潜伏下来,散发出微细的冰寒。

“进去别乱说话,如果运气好,五年后你这身本事还能剩下三成。”祝童顾不得惊世骇俗,瞬间将身法提到极致。

周警官的注意力一直在这边,他揉揉眼睛。李老板……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了。

防爆车下去有一会儿了,祝童生怕自己去晚了。

最要命的是那个不倒翁……是祝童教给烟子的。利用一个普通的不倒翁,接上感应器,祝童可以控制一台摄像机断断续续地工作一周。没想到,烟子竟用到炸弹上了。

祝童估计,不只是摇动,重型防爆车引起的震动,就可能干扰到它。

地下停车场三层,黄海、叶儿站在停车场门外;重型防爆车停在白色轿车不远处,几位身穿厚重的防爆服的警官正在调试一个拆弹机器人。

“你怎么来了?”叶儿首先发现祝童。

黄海扭过头,半真半假地惊道:“李老板跑得真快。”

“停下来。”祝童擦擦头上的冷汗;“黄处,让他们停下。那辆车,不能动。”

还好,也许是烟子的手艺不太过关,也许是操作者胆小。不倒翁应该放在光滑的平面上,而不是汽车后座。

“和尚交代了?”黄海问。

祝童点点头;“车门、车轮都不能动。后座上有个不倒翁,稍有震动就可能引爆炸弹。”

“你等等。”黄海快步走向防爆车。

“累了吧?”祝童握住叶儿的手。

“不累,是担心。”叶儿靠近一些,低声说;“李想,我做了件错事,不该刺激他。”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祝童的手指在叶儿腕上轻轻滑动几下;“叶儿,你要跟他们一起走吗?”

“你说呢?”叶儿白祝童一眼,抽出手。他太过分这个时候还不忘挑逗自己的敏感处。

“王警官还好吧?”祝童又把那只手握住,问。

“黄海让他去望海医院监视嫌犯。”叶儿挣了两下没挣脱,脸有点红了。

黄海把王文远调开……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处于他那个阶段,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李老板,请说得具体点。”黄海陪着两位拆弹专家过来了。

祝童松开叶儿的手,正经神情道:“被抓的和尚说,炸弹威力不大,但车上的机关多。有三处。第一是车门和后备箱的门,只要打开打开就会引爆;第二是车前轮不能移动;第三是车后座上放了一只不倒翁。不倒翁帽翅上有磁铁,两边有感应器。如果帽翅的摆动超过三十度,感应器启动,‘嘭!’就爆了。”

“难办了。”拆弹专家皱起眉头,低声商量一会儿,没有找到能完全破解的办法。

“有没有定时器?”黄海问。

“有,他说是两点五十分。”

“不如就让它炸吧。”黄海建议道;“楼上正在装修,有大批的木料。现在是两点二十五分,定时器预定的时间是两点五十分,我们还有二十五分钟。把那些大木板弄下来,堆到轿车周围布置一道防爆墙。”

“我同意。”祝童马上表态:“但是,要通知消防队。”

“必须切断电源,李医生,病人有没有危险?”黄海问。

“没关系,他现在不用药。”祝童说。

虽然有点心疼他的宝马X5,它距离白色轿车只有五米。一旦爆炸,这辆车也就寿终正寝了。这个时候,不值得为了一辆车而冒险。

“李老板豪爽,就怎么办吧。”拆弹专家也不想冒险,很快就达成了统一意见。

接下来的时间,望海医院内刚休息了没多久的人们再次忙碌起来。

曲老亿精挑细选来的昂贵的木料被一块快上电梯,送到地下三层停车场,由祝童、曲奇和曲老亿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堆在白色轿车周围。

电缆附近是重点保护区域,堆放的木料最多。

叶儿紧张的两手冒汗,她负责计时。

CK表的指针刚移过两点四十五分,两辆灭火车已经停在广场上,木板只才堆到白色轿车的半个车身。

叶儿高声道:“时间到,一分钟后大楼停电,全体撤离。”

大家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顺通道跑步撤离。

祝童刚接过一块木板,他有点犹豫,想把它放到宝马X5傍边。

叶儿闪身过来,不说话只拉住他衣角。

“来得及……好吧。”祝童轻轻放下木板,与叶儿手牵手飘向通道。

他们顾及影响,追上前面的人就放慢速度。

距离出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望海医院内外的灯光熄灭了。

“还有一分钟。”

祝童在心里说。

十一、重逢(上)

两点五十分过去了,没有爆炸。

两点五十一分过去了,没有爆炸。

两点五十二分、两点五十三分……

祝童看着手表,疑惑地看看叶儿。

叶儿也不明白,问身边的拆弹专家。

“有时候,定时器的计时环境与实际……”拆弹专家刚说半句话,“嘭!”的一声,祝童觉得脚下的大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没有形成冲击波,小炸弹。”拆弹专家松了口气。

“别墅!”祝童大惊,烟子装了两个炸弹,而不是一个。

他与大家一起,都站在望海医院的大门外,看不到爆炸的具体位置。但敏锐的感觉告诉他,这声巨响根本就不是来自地下车库。

“但愿不是雷曼……”祝童心里嘀咕着。

周围的人太多了,他尽量用常人可以接受的速度跑向后面。

他很后悔没有考虑得周全一点,烟子在雷曼住的别墅里藏了几个小时,他应该想到……

绕过主楼,祝童的脚步慢了下来。

雷曼穿着睡衣在几个人搀扶下匆匆跑过来,看到祝童,他挥舞着手臂叫道:“太可怕了!太可怕!这不是医院,是地狱!”

不是雷曼住的别墅,熊熊火焰从那座空置的别墅二楼肆虐着。

祝童松了口气,只要没死人,一切都好办。

望海医院十五层,祝童从最深重的睡眠里醒来。

谭千炽依旧在十八层的病房,他刚见过自己的家人,黄海却已经没有权利再询问他任何问题。

他接到了王向帧的指示,谭千炽被隔离了,一个从北京派出的调查组正在飞机上,他们将接手谭千炽,以及与“桃花潭水”有关的所有案卷。

无情没有说谎,却也没有说出全部事实,也许他根本不知道烟子在另一个地方也安装了炸弹。白色轿车上的炸弹威力有限,事实上车里只有一个燃烧瓶,引发的火灾烧毁了汽车。灭火车抢扑救及时,作为保护层的木料被点燃,祝童的宝马被烧毁,望海医院的供电电缆没有受到影响。

事后看,用那些昂贵的木料做保护层是一招臭的不能再臭的败笔。

“几点了?”祝童睁开眼,看着叶儿甜美的微笑,痴迷地问。

“你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雪美小姐在外面,她已经进来三次了。”叶儿坐在床头,略微有点脸红。她想到了井池雪美的表情,与在京都抓奸那次差不多。

“已经三点了。”祝童拉住叶儿细白的手腕,看看CK表上显示的时间,在手心轻吻着。

“都说了,雪美小姐在外面呢?”叶儿娇躯发软,那处的肌肤最是敏感了。

“没关系,她不是个孩子。我们的事……”

“雷曼先生的助手送来一些请柬,他定了南海宫澜的内廷,请你今天晚上务必光临。雷曼先生的助手说,这个party是为了感谢‘神医李想’治好了参议员疾病,是答谢party。”叶儿拿出一叠请柬,打开一个放在祝童眼前;“雷曼先生的助手还说,参议员明天回国,机票已经定好了。”

“要走了啊……这么多?”祝童看着叶儿手里厚厚的一叠请柬。

“雷曼先生的助手说,您可以邀请十对朋友。”

“好大的面子啊。”祝童摸摸自己的脸。

“是啊,好大的面子。”叶儿笑道;“party的时间是二十二点,现在已经三点了。”叶儿在暗示,祝童需要尽快确定邀请的客人名单。

“叶儿看着办吧;我只邀请你。”祝童注视着叶儿娇美的眉眼轻声道。西蕾娅受伤,萧萧在东海骑士上帮陈依颐,这样的事应该秘书或助理来做,他不想太操心。

“那可不行,雷曼先生是美国参议员。这样的场合,我不适合去。”叶儿说。

祝童做委屈状,叶儿现在还是为王向帧工作的警官,王向帧如今的身份……有些场合叶儿确实不适合露面;容易引起一些人不必要的联想,和议论。

“彭湖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找他谈。”叶儿道。

“哦……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祝童想想,让彭湖做自己的助理,似乎不太合适。他在凤凰城表现的不错,但祝童不喜欢他的性格与过深的心计;如果他发现小脾气或提出抗议而不是选择默默承受,如何选择会很简单。

“雷曼的人只送来了这些请柬,还有吗?”祝童又问。

“还有……账单。”叶儿横他一眼,拿出一份清单;“不算明天的机票,雷曼参议员上海之行的费用是……四十七万。他们太能花钱了。”叶儿不满地说,把账单扔到一边。

“不算多,不算多。”祝童的手,顺着叶儿的手臂移上去;“刚才我做了个梦,一座大大的房子,里面有好多人。有母亲、有叶儿,有娟姐两口,有毛头……对了,叶儿的老家也来了好多人,长辈……”

叶儿似乎知道祝童在说什么,红着脸轻声道:“他们来做什么?”

“参加婚礼啊。”祝童有点不高兴了;“原来你也做梦了。”

“没有,我……很高兴。”叶儿贴上来,呢喃道。

“哈!被我听到了。”井池雪美撞开门冲进来,恶狠狠地说;“背后说人坏话是很不礼貌的。”

叶儿急忙坐直身子:“雪美小姐,您……太着急了。”

“是不是来早了?”井池雪美比划出个暧昧的手势。

“没有啊。我对叶儿说,雪美不是孩子,她越来越懂事了。”祝童懒洋洋的坐起来;“雪美,我要换衣服了。”

井池雪美撇撇嘴:“换就换呗,又不是没见过。在牧场,我们一起泡过温泉的事,你好像没对叶儿姐说过啊。”

“真的吗?”叶儿板起脸问。

“是真的,雪美从不说谎。”井池雪美很认真地点着头;“虽然是风俗,但是李先生泡温泉时的表现很不君子。”

“听说,雪美小姐得到了一艘可以停泊在龙亭内豪华画舫。”祝童心虚,不敢让井池雪美再说下去。

那段时间,他被刺杀挨了一枪;为了复仇,为了保命,不得不使出些不太地道的手段将井池雪美抓在手里……只不过刚过去一年,却有沧海桑田之感。什么债都好还,感情债,难啊!虽然,他并没有承诺过什么。

“是啊,他们太聪明了,竟然想出这么高明的办法。”井池雪美也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让祝童感到愧疚比让他厌烦好上千百倍,顺势转变话题道:“先生,我忽然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祝童身上只有睡衣,不好意思当真井池雪美的面起床。

“他们太聪明了啊。昨天下午我们刚到上海,就有人找上门来谈合作的事。池田先生说,那些人都很有来头,与谁合作都会得罪人。对井池财团在开封发展不利。”

“你抛出了多少诱饵?”祝童皱起眉头。

“所有。樱花银行和樱花保险。”井池雪美苦着小脸幸福地说;“本来呢,这些东西池田先生计划等有了一定的基础再说。可是,他们太聪明了。整整一天,为了招待我,他们把龙亭封闭了整整一天,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太感动了。”

“你答应了?”

“没有啊,只是在被逼得没办法的时候,说先做井池制药的事。樱花银行和保险的事,下次再谈。”井池雪美用细白的手指比划着;“他们追到上海来了,三拨人,都住在锦江。”

“没关系,只要雪美能忍上半年不去开封,自然就没事了。”祝童松了口气;“没有红口白牙的应承,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人家是为了招商,有提成的。”

“可是,龙庭很迷人,我真的很想看到那艘画舫啊。”井池雪美做倾心状。

“那就在牧场建个仿制品。”祝童嘴角浮起笑纹;“雪美小姐,您没有发现,天夜牧场星弈湖附近的地势与龙庭很相似吗?你现在手头资金宽裕……”

“不行不行,假的就是假的,我不会花钱骗自己。”井池雪美连连摇头;“只有在开封,龙庭才是龙庭。”

只有在开封,龙庭才是龙庭。祝童想着井池雪美的话,一时有点痴了。

今后,叶儿该怎么办。昨天晚上,叶儿说黄海要她归队,她很为难,想听听祝童的意见。

只有在上海,叶儿才是叶儿。昨天晚上的苦恼瞬间解开了。

祝童对叶儿说:“叶儿,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好。”

“外面有客人啊。”井池雪美吃味了,打断他们的温馨。

“叶儿,替我去海洋医院看看西蕾娅小姐,看有什么需要,我不方便去。”祝童接过叶儿递过来的衣服,穿上。

“现在吗?”

“现在,她刚做过手术。上海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城市,只怕这里不好受啊。”祝童指指心口;“对了,如果娟姐方便的话……”

“好了,我替你对姐姐说。”善解人意的叶儿明白祝童为难,这样话,她对苏娟说最合适。

叶儿走了,祝童去卫生间梳洗。

出来后,看到井池雪美从小野兽变成淑女,双腿并拢,两手相叠放在腿上,优雅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

“怎么了?”祝童奇怪地问。

“因为,外面的客人很特别。”井池雪美的语言也变得清晰、简洁了。

“外面的客人很特别?”祝童重复一遍。

井池雪美很认真的点着头;“您应该去迎接她。”

“我去迎接……”祝童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泪水一下眼眶里涌了出来。他选择睡觉就是为了躲清静。

昨天晚上到现在,包括万家生佛在内,有太多的人打电话来对“神医李想”表示关切与慰问,对发生在望海医院的不幸事件表达愤怒。

祝童很清楚,那些人都得到了准确消息,知道王向帧回到上海,就是引发这座城市震动的时刻。就在几天前,祝童为雷曼举办的party,请柬发出了不少,到场的可没几个。

这个时候,能通过曲老亿进入望海医院十五层的可没几个,能让井池雪美做淑女状的只有一个人,母亲祝红。

他扑到门前,手扶房门停住,慢慢的跪到地下,才缓缓地把门推开。

十一、重逢(下)

客厅沙发上,端坐着一位妇人。因为她,简单的病房客厅似乎变成宽敞明亮的圣殿,所有的浮华与纷争,都悄然隐去了。

祝童嘶哑着嗓子叫了声“母亲”,头就重重的叩下去,再也不敢抬起来。他怕,这只是一个梦。

祝红缓缓走到祝童面前,两手颤抖着抚在祝童头;“童儿,你怪我吗?”

“没有……”祝童拼命摇头;“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祝红欣慰地笑了,她拉起祝童,让他坐到沙发上。拿出手帕擦去他的泪水,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一点点看着;“童儿莫哭,让我好好看看你。”

祝童的眼里也只有祝红,盯着母亲慈爱的眼眸说:“妈妈,您比我想象中的要美一千倍。”

“傻童儿……”祝红抚着祝童的面颊,竟有点不好意思了。

祝童这才看到,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叶儿和曲老亿站在门口,都是眼含热泪,很感动的样子。

“妈,哥哥哭起来真难看。”井池雪美站在祝红身后道。

祝红笑了;“雪美小姐,哪个人哭起来都不好看。”

“不对不对,您也哭了,但是很美。”井池雪美很真人地说。

对于这样马屁,祝童一点都不觉得肉麻。反而觉得井池雪美说的很正确,祝红眼角带泪,却自有一份甘美。

唯一在心里鄙夷井池雪美是曲老亿。他用胳膊肘触触叶儿,示意她过去说几句贴心的话。与井池雪美想比,他更希望看到叶儿做祝童媳妇。

叶儿没去,而是拉着曲老亿悄然退出房间。她以为,此时此刻,祝童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与母亲的重逢。这一天,他已经盼了二十多年。他有太多的话要对母亲说,有太多泪水要流淌。那些话在他的心底憋了二十多年,那些泪水,也压抑了二十多年。

“童儿,你应该谢谢雪美小姐和叶儿,不是她们缠着我不放,这个时候,我应该正在凤凰城呢。”

“是,谢谢雪美小姐。”祝童低头站起来。

“主要是叶儿姐的功劳,她缠着妈妈不放,这才……大哥陪妈妈好好聊聊,我去找叶儿姐。”井池雪美也是聪明丫头,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

走廊里,她只看到了曲老亿,奇怪地问:“叶儿姐呢?”

“走了。说是要去海洋医院看望西蕾娅小姐?”曲老亿靠着墙壁,似乎是在替祝红当门卫。

“真去了啊。”井池雪美脸泛喜色;“曲叔叔……”

“雪美小姐,您还是叫我曲先生吧?”曲老亿有点承受不住了。井池雪美的小嘴,太甜了。

晚九时,细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夜上海的流光溢彩,已用霓虹的光影臆造出随处可见的奢华与浪漫。

南海宫澜内,一间普通的包房内,祝童站在宽大的玻璃窗前,举着一杯杯酒聆听细雨敲打出的滴答声。

他在等,雷曼参议员的party十点才开始,作为主人,雷曼要到九点半才到。

祝童之所以如此早就到了,是为了陪母亲祝红。

现在,母亲在隔壁与周半翁、秦桐山、梅叶、空寂大师、羽玄真人、蓝右江、柳伊兰、老骗子祝蓝商议事情。他们今天讨论的,正是与端午节的江湖酒会相关的事。

于蓝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泡茶、喝茶。

这是在知道她是蓝右江的女儿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于蓝固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当年的一切,祝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痴情的女人。那是一场属于青春的梦幻,祝童早已清醒,而于蓝似依然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老骗子推门进来,又重重地关上门。

“闷死了,真麻烦。”

“师父,您怎么出来了?”于蓝为老骗子斟上一杯茶,捧到他面前。

“空寂那个老……”刚张口,老骗子就想到了空寂大师是位修为高深的高僧,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鲁莽而不解风雅的动作,在他做来更是带了几分不堪,却丝毫不显得粗俗。

“空寂大师怎么了?”祝童转过身问。

“师妹要求将这次江湖酒会的地点放在天柱山,这是两个月前就已经说好。可刚才空寂大师不知如何说服了半翁先生,提出这次江湖酒会应该在金佛寺举办。”老骗子放低一些声音说。

“一定有什么原因。”祝童说;“以空寂大师的身份,没有足够的理由,不会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还不是梵净山。”老骗子说;“他们不想为当年的事道歉,就是因为这个。”

祝童下午听母亲说了发生在梵净山上的一些事,但祝红叮嘱他不能对这件事上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他马上就要出任江湖酒会的召集人,而不能让大家认为他只是祝门弟子与玉影子的儿子。

“做错了,当然要道歉。江湖道讲求的是江湖道义,把大家凝聚起来的是江湖道义,而不是面子。”祝童转过身面对窗外,淡淡地说了一句,。

隔壁房间里,空寂大师雪白的寿眉微微抖动一下。

在座的人没听到前面的话,但他们都听到了祝童最后一句话。声音低沉而清晰,就如在耳边低语。

为了保护会员们的**,南海宫澜的包间都做了最严格的隔音设计。可是祝童竟然能让自己的声音穿透隔音,清晰的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这份修为,让房间里的大部分人都感到吃惊。这间包房里,周半翁也做不到这样的效果。祝红的修为他们不是很清楚,应该也不行。

“很有道理。”羽玄真人开口了;“江湖道江湖道,没有道义就不会有江湖。”

“不错,二十几年啊。人生就几个二十几年。”梅叶叹息道。

“阿弥陀佛……”空寂大师低低的念了声佛号。

“此事不用在说了,就按以前商量好,这次江湖酒会放到天柱山。”周半翁不满地看看隔壁,说。

“谢半翁先生。”祝红偏首行了个半礼。心里暗暗自豪。

祝童表现得很好,江湖道除了道义,就是实力了。祝童这次没有耍计谋,他现在还没有耍计谋的机会。但是他表现出的强大实力,把原本很微妙平衡打破了。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的,就是在座中实力最弱小的六品梅苑的梅叶梅长老。

“五品清洋退出江湖道,四品红火也算是退出了。八品江湖,要有八派才算真正的八品江湖。我们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又一番扯皮将要开始了,祝童收回注意力,喝酒,看风景。

他并没有那么高明,是利用眼前的玻璃震动的原理,取巧而已。只是,这样取巧,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十分钟之前,祝童接到了王向帧的电话。比范西邻预计的好一些,王向帧并没有回避他,却也没有约他见面。简单的几句话,王向帧不仅表达了诚挚地感谢,也委婉地暗示他最好离开上海一些时间,并对自己不能出席福华造船的签约仪式表示抱歉。

王向帧并没有解释什么,但这样已经很好了。他邀请祝童出席婚礼,王向帧与蝶姨的婚礼,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后,也就是他离开上海之前。具体日期还没有确定,王向帧说,会让朵花提前通知他。

范老也回来了,望海医院内外乱糟糟,警方在勘察现场,供电局在检查线路,消防支队在评估两次爆炸、两场火灾对建筑的影响。医生护士都放假了,这样的情况,明显不是和适合修养的所在。

范西邻下午打电话说,范老暂时住在海洋医院以前住的那座别墅,请祝童有时间多去喝茶。

现在祝童心里被与母亲的重逢塞得满满的,别的都不重要了。

母亲说,她原本想在凤凰城住一段,等到端午节再与他见面。可是空寂大师突然要求在上海开这次准备会,她才不得不搭乘井池雪美小姐的飞机来上海。晚上,她会随梅叶去苏州碎雪园,并在那里等祝童参加完福华造船的签约仪式,起程去天柱山祭奠父亲。

“童儿,很不错。”老骗子满意地说;“蓝儿的茶也不错。”

“是师父教导有方。”于蓝说。

“是啊,没有师父的言传身教,哪里会有我……和于姐的今天。”祝童也说。

“你们现在都比师父厉害。”老骗子开心地笑着;“蓝儿是东海投资当家人,童儿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哈哈,都是我老骗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空寂和羽玄都不敢叫我老骗子了。今后,你们可要对望海制药多多关照啊,不要忘了刚才的话。”

“刚才……我们说什么了?”祝童问。

“你个臭小子,拿师父开心不是?”老骗子大怒,于蓝掩嘴浅笑。

祝童心里充满了感激,为了他,老骗子舍弃了唾手可得的安逸生活,带着他闯荡江湖,让他从小就感受世间百态,认识人性的复杂多变,认识社会的险恶。这样的教育充满了风险,稍不注意,祝童就可能彻底的堕入真正的魔道。

但是老骗子总能在关键时候察觉,迅速转变环境,用的新的环境与事件缓解那些本不可避免的沉淀。

在见到叶儿之前,他确实如老骗子希望的那样,养出了一颗冰冷而玲珑剔透的江湖心。

“师父,请喝下这杯酒。”祝童为老骗子斟上一杯酒,跪下举到老骗子面前。

“只一杯。”老骗子不满地说,两点潮湿在眼眶里凝聚。“起来吧,这是二十多年来你第一次真心地敬老子酒。不容易啊。童儿,你长大了,可以自己飞了。”

包房里充斥着其乐融融的气氛,祝童和于蓝左一杯酒、右一杯茶,把老骗子伺候得哭笑不得。

欢乐与轻松总是短暂的。

彭湖敲门进来了,对祝童说,雷曼先生已经到了,在海之恋的偏厅,请祝童过去。

一小时前,祝童刚与彭湖谈过话,请他正式进入金石投资做副总。今天晚上,祝童将把他介绍给金石投资的股东们。雷曼给的十张请柬,祝童都用来邀请他们了。多出来一张,给了蓝湛江。

彭湖表现的很温顺,这样的态度让祝童的感觉复杂。他准备成立一间办公室,负责处理望海医院以外包括@图科技、金石投资、福华造船在内的所有相关事物。原计划请彭湖负责,可是现在,祝童觉得还是等等,等福华造船签约后,看萧萧有没有合适的位置。

祝童走进海之恋偏厅,雷曼马上支开所有人,他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雷曼要求,走之前至少让斯蒂芬律师见一见谭千炽,那样的话,回去也能对支持他的选民们有个交代。

祝童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事实上,除了治疗检查的时间,他现在想见谭千炽都很不容易。谭千炽之所以还留在望海医院,完全是因为需要接受他的治疗。一组来自北京的陌生人已经替代黄海,接管了与谭千炽有关的所有事物。

但是,祝童还是给了雷曼一份礼物;一份让雷曼很满意的礼物。

那是一段视频,谭千炽通过这段视频,声明作废自己之前签署的所有法律文件,包括那些莫名其妙的遗嘱。

同时交给雷曼先生的还有一份文件。

通过这份文件,谭千炽解除了对斯蒂芬律师的聘用,并同意他得到一笔客观的酬劳。

十二、骑士之腰(上)

十点整,party准时开始。

陈依颐作为祝童的男伴,光彩照人地陪着他与接到请柬的金石投资的股东们应酬。

雷曼参议员的party,到场的都是尊贵人士。祝童身边的这一群虽然是南海宫澜的核心会员,但也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到这样层次的人士。

所以,金石投资的股东们很满意。仅凭能参加这一次party,就足以抵上之前所有的冒险与付出。

万家生佛就有有点不合适了,一张请柬只能有两个人出席。大家都很识相的带着夫人或女伴,每个人都必须为party的氛围负责。但是万家生佛没带女伴,两个大男人连决而来。

看到他们的第一眼,祝童觉得萦绕在万家生佛身上的那股无形的财富压力,竟然消失了。他有与他们相处的真正平等的心态,很轻松的感觉。

但对方的感觉更灵敏,万家海笑得跟一尊佛似的,拍着祝童的肩膀说:“我早知道你能赢。”

“早知道……”柳伊兰不给他面子,嗔道。

“早知道就早来了,柳小姐就放过我这二百多斤肥肉吧。”万家海嬉笑着掩去尴尬,凑近些对祝童道:“付区长想见你……哦,我只是说说。你一定没时间吧?”

万家海很识相,马上就变了口风。

“是啊,我很忙。”祝童的脸色有瞬间的阴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付区长注定了要倒霉,现在谁也帮不了他。求到万家海那里,看来他真是走投无路了。

祝童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据说,这个人一向很小心,人也不算太贪婪。怪只怪他命不好,不该在错误的时候坐到错误的位置上。

“是啊,大家都很忙。”万家海笑道。

乐声响起,柳伊兰丢开盛福眼巴巴的眼神,拉祝童跳舞。

“无情被抓,空寂大师脸上很不好看呢。”柳伊兰说;“夫人刚才拒绝空寂大师的要求,他,想让你警告无情,不要乱说话。”

“除非他活腻了。”祝童不以为然地说。无情大师不会乱说话的,他又不是傻子。可是,空寂大师这样做别有目的。

“大姐,您认为空寂大师是什么意思?”祝童问。

“别在大姐门前装傻。”柳伊兰穿了一套丝质旗袍,祝童只把手她腰肢上,就感觉酥酥的。怪不得盛福会如此迷恋她。

“我是真不明白。”祝童诚实地说。

警告无情不要乱说话,以普贤寺在上海积累的人脉,一品金佛根本用不着请外人帮忙。如果无情大师还是金佛寺弟子的话,他们甚至能在风头过去后,悄悄的把无情保释出来。

“别以为过了这道关,你就有资格在大姐面前挺起腰板做人了。”柳伊兰斜一眼与雷曼共舞的陈依颐,在祝童肩膀上扭一把;“这次是你运气好,不许有下次了了。”

“我保证。”祝童也与陈依颐交换了个微笑。

“空寂大师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最迫切的任务是稳住阵脚。那个老杂鱼从金佛寺带走了不少人马。所以,空寂大师才会要求今年的江湖酒会在金佛寺举办。金佛寺现在最需要的是江湖道的支持。既然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不合常理的要求,你想空寂大师会为什么?”

“明白了,他不怕无情乱说别的东西,怕无情说出那个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样的事,谁也帮不了他。”祝童有点感动。为空寂大师,也为他的儿子黄杰。

确实,以空寂大师的身份,这样的话,确实不好意思请外人转达。空寂大师的压力很大,空想在金佛寺经营二十年,如今要在江家村另立山头成立另一个金佛寺,拉走的人不在少数,已然伤了一品金佛的元气。

黄杰,马上就会回归金佛寺了吧?祝童想。

上海已经没有属于他的舞台。他到上海后,紧接着就是郑区长、付区长前赴后继地接连落马;按照官场的习惯,黄杰被认为是身上被染了晦气的人。随着这次上海官商两届的大洗牌,所有人都会对他和他的公司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无情说出点什么,许多人会理所当然地跳出来,做一回打虎英雄。

普贤寺信众是不少,但官场更多的人是不信佛也只信邪的。

乐声停止,雷曼先生举起酒杯拉住祝童的手,高声道:“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以这杯酒表达对李想先生的衷心感谢。他用他拥有的神奇医术帮助我找回了自信和健康。大家都知道,雷曼曾经是一位英勇的、所向无敌的骑士。我脆弱的腰椎,就是为那短暂的辉煌付出的代价。李先生,治好了它。朋友们,祝贺我吧,雷曼又是一位所向无敌的骑士了,在所有的地方。干杯!为了骑士只腰!为了‘神医李想’!”

海之恋内响起热烈而暧昧的叫喊声。男士们多兴奋地注视着雷曼的“骑士之腰”,女士们则略显羞涩地鼓掌。

雷曼的话本身就很暧昧,他所说的骑士不只是骑着马驰骋在赛道上,还包括另一个地方。

祝童可没有刻意为雷曼治疗过“骑士之腰”,那不是医术的效果,是紫蝶在改造自己的寄所。这样的效果,其实属于意外的惊喜。

“李先生,您的‘骑士之腰’还好吗?”陈依颐在祝童身边低声问。

“我不是骑士。”祝童觉得她的手在自己的臂弯内侧轻轻滑动。

“可是试试嘛?莫非,您有别的爱好?”陈依颐暧昧地笑问,她今天虽然是晚妆,却没用香水。露在外面肩膀,稚嫩得让人心悸。

“依颐,签约之后,你就要靠自己了。”祝童从暧昧的氛围中挣脱出;“佳雪花园将属于范公子和Della,田公子是范公子的朋友。”

“我见过哥哥了。”陈依颐垂下眼帘道;“哥哥不会介入福华造船的任何事,他正准备进入神锋集团做董事会主席。”

“神锋……也是田家的……”祝童才说出几个字就感觉不对了。

神锋是超级国有集团公司,田旭阳或范西邻,包括已经远走高飞的万里侯,都不可能真正的拥有它,那是一个巨无霸。

“哥哥说,也许过几年,神锋这样的公司会被允许民间资本进入。”陈依颐的红唇几乎贴在祝童脸上,用最轻微的声音说。

“依颐,我帮你,不是为了这个。”祝童无奈地说。这个消息,也许就是范西邻借陈依颐给自己的暗示或回报吧。

万里侯走的时候,范西邻不只敲了一艘游艇,还敲来了个神锋集团的董事局主席。可能几年之后,范西邻与田旭阳联手,也许真的能把这个巨无霸收入囊中。

“那是为了什么?在你眼里,陈依颐没有吸引力吗?”陈依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幽怨地问。

“很有吸引力,就是因为吸引力太大了,为了多活几年,我才不得不敬谢不敏啊。”

“大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很羡慕朵花。”陈依颐微红着脸说。

“如果依颐真这么想,我很乐意。”祝童伸出手,将她拥入怀里。

一年多来,两人都在半真半假地演戏。这瞬间,陈依颐终于解脱了,找到了一个能与祝童长久相处的最佳角度。

“祝贺你们,幸福的人。”蓝湛江适时出现了,举着酒杯很有风度的说。他的女伴是柳伊兰,这个时候不知到哪里去了。

“蓝公子的感觉真好。”祝童推开陈依颐,从口袋里拿出一方丝巾,递给她。

“右江希望能请你宵夜。时间是party结束后,地点……就在这里。”趁陈依颐擦拭眼泪、补妆的空隙,蓝湛江对祝童说。

“今天恐怕不行,我与欧阳小姐约好了,要去见一个人。”祝童歉然道。

蓝右江要与自己见面,完全不必通过蓝湛江。这样做,只能有一个解释,不是为了江湖酒会的事,谈的内容只会与蓝家有关。

选择不同的渠道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表述。就如自己交给雷曼的那份文件和视频,王向帧希望能在离开上海之前追回谭千炽在美国的资产。他知道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希望祝童能通过雷曼和斯蒂芬律师的渠道试试。

凌晨,一点十分,随着雷曼先生的退场,热闹的party进入尾声。

无论结果如何,雷曼先生的上海之行算是以一个比较体面的借口结束了。

当初,他就是打着找“神医李想”看病的旗号来的。

走出南海宫澜所在的大厦,叶儿开着一辆黑色奥迪车停在祝童面前。

今天晚上,祝童必须去赴另一个约会。欧阳小姐出面,协调祝童与王文远之间的关系。

“这辆车,是首长送你的。”叶儿等祝童上车,欢快地说。

“是吗,包括车里车外的一切。”祝童解开衣领,扯下领带,松弛地仰在真皮座位上。

宝马X5已经被烧毁了,他现在确实需要一辆代步工具,这辆奥迪是王向帧的专车。他从没想过,王向帧会在这个时候送来这样一份礼物。

“想得美。这是国有资产。”叶儿驾驶着奥迪驶入街道;“在你买新车之前,它归你使用。”

“我是说你啊。”祝童握住叶儿放在档杆上的手,不怀好意地问。

“我很为难。”叶儿忽然变得愁眉苦脸了;“首长建议,我跟着他去西部,做他的机要秘书。”

“你答应了?”祝童对王向帧有点不满了。让叶儿跟他去做机要秘书,就是要让叶儿离开上海了;这不是捣乱吗?

“没有。我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叶儿模仿王向帧的说话的语气道:“首长说,如果那个‘神医李想’敢翘尾巴的话,你就跟我走吧。小于有新的岗位,我正缺一个合格的机要秘书。李想,我很为难啊,首长的答应升我的官,处级。你说,我是守着一棵树吊死,还是去体验一下广阔的大森林呢?”

“哦……”这一下,轮到祝童愁眉苦脸了,虽然知道叶儿是逗他;“只要叶儿开心,我没意见。”

“真的?”叶儿问。

祝童肯定地点点头;“叶儿不开心的话,我就是给你一个大森林也没用的。”

“别只是说说啊。我们到了。”

奥迪车停在一家精致的酒店门前。

午夜,即使在上海营业的酒店也不多,这家就是其中之一。

十二、骑士之腰(下)

叶儿挽着祝童走入酒店,早有侍者过来招呼,将他们引入一件包房。

精致的意思就是不大,欧式包房也一样,只能供六个人就餐。地方虽然小,布置得还算用心。温馨惬意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每个细节都显得干净,和精致。

“酒店的老板一定在日本呆过。”祝童坐下后说。

桌上只有几碟凉菜,看得出,在他们到来之前,欧阳与王文远之间的交流还算愉快。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叶儿坐在祝童和王文远之间,欧阳在另一个中间位置。

“幸亏你们来晚了,我和欧阳小姐很谈得来。”王文远笑着与他们打招呼,他甚至起身替叶儿拉开椅子,脸上丝毫看不出勉强与焦虑。

“文远刚才说了很多,他说,昨天晚上太冲动了,希望能当面向你们道歉。”欧阳打开一瓶茅台酒,伸伸舌头道;“这是我从老爸的酒柜里偷来的,千万给我保密啊。”

“欧阳小姐费心了。来,王……警官,我们干一杯。”祝童接过酒瓶闻一下,是放了多年的好酒,香味逾醇只是酒味有些淡了。

“这杯酒,该我自己喝。”王文远拦住祝童,举着酒杯对叶儿说;“苏姐,因为我的自私和不理智,这段时间给您带来了很多困扰和麻烦。这杯酒我喝下去,当是为您赔罪。”

“咕咚!”一下,王文远喝干了。

他从祝童手里抢过酒瓶,又倒上一杯酒,举起来对祝童说;“李先生,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在我的印象里,您的形象是扭曲的。直到昨天晚上……您为了救我的命,死死拉住我。那时我才知道,为什么苏姐会爱上您。苏姐说的不错,您是个真正的男人,我太不成熟了。”

“咕咚!”一下,王文远又喝干了。

“文远,我很高兴。”叶儿被感动了。

祝童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王文远的表情、语气都无懈可击,只是感觉王文远心里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但是王文远已经很给面子了,再不说什么只怕欧阳脸上不好看。

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说:“酒是大家的,不能你一个人独吞。来来来,我们俩干一杯。”

有了个良好的开始,接下来的气氛就轻松多了。

欧阳以一个合格的调解者身份与水准,巧妙地引导着祝童和王文远展示出两人之间的相似点,并加以适当的夸大。

在友好祥和的气氛下一瓶酒是不够喝的,欧阳只带了一瓶,王文远就招呼酒店又上了一瓶。

王文远喝的比较多,一瓶酒祝童只喝了五杯,别的都被他灌下去了。

“他很能喝酒吗?”祝童低声问叶儿。

叶儿摇摇头:“不晓得,我们在一起学习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喝酒。就是结束的聚餐,好像他也没喝几杯。”

祝童感觉不好,欧阳说:“要不然就不喝了吧?”

欧阳刚才也跟着喝了两杯,这会儿正是脸泛桃花的时刻,不在意道:“难得今天高兴,文远刚才说,昨天死过一次,有两世为人的感觉。”

祝童正想着说什么,侍者把酒送了上来。

王文远迅速打开酒瓶,祝童也不好再说话了。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瓶酒上。

祝童喝出来是假酒,王文远也觉得味道不对。

酒店领班被叫了进来,她礼貌而坚决地告诉客人,他们这家酒店已经开了多年,做的是回头客的生意。且酒店只从正当渠道进货,提供的绝对不是假酒。

王文远强烈质疑这瓶茅台酒的真假。并拿欧阳拿来的那瓶做对比。

领班说,欧阳小姐拿来的那瓶是陈酒,已经放了十几年了。这么多年过去,茅台酒经历过几次改哥,味道不一样是很正常的事。

“算了,把这瓶酒退了吧。”祝童不想继续这样的争执,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有结果。

但是,领班说,这瓶酒已经打开了,不能退。如果不满意的话,酒店可以替他们打折。

“不能就这么算了。”王文远满脸通红,激动地站起来;“欺人太甚!这次不搞出个真假来,还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你们这些奸商欺骗。”

祝童与叶儿对视一眼,心里都沉甸甸的。

王文远的话别有深意……刚才表现出的感动,根本就是在演戏。

欧阳也起来劝王文远,说大家都很忙,好容易才坐到一起吃顿饭,现在就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王文远的酒劲上来后,谁的话也不听。他抓起酒瓶砸向酒店的玻璃门。

祝童急忙一把护住叶儿,一把拉过欧阳。

“哗啦!”一声,玻璃门碎了,四处飞溅的玻璃片还是划破了欧阳的手臂。

领班的身上也被扎了两快玻璃片,一块钉在高耸挺拔的胸前,一块把她的腮部划出一道血痕。使她用一种祝童听不懂的语言尖叫着。

事情忽然闹成这样,王文远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欧阳的手臂,不知道该说什么。

酒店侍者围在门口,外面已经开始报警了。

祝童打电话给黄海,让他速来处理。

欧阳打电话给欧阳凡,让海洋医院来急救车,并准备手术。

酒店老板来了,祝童没等他开口就说:“两条路,对抗……或者商量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是啊是啊,请问几位……”

“钱不是问题。”祝童看一眼领班;“她也不是问题。”

如此一分解,问题就显得简单了。

钱不是问题,老板很快就计算出酒店的损失,即使他狮子大开口也不过喊出十万价钱。这点钱在祝童看来算不得什么。

领班的问题,祝童只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领班就止住哭号,不能置信的盯着他。

黄海来了,把昏沉沉的王文远拉走。

“李先生,我很抱歉。”欧阳红着脸说。

“你不必自责。“祝童对欧阳说:“他很聪明,不会钻进一个牛角尖里不出来。我相信,经过这次,他会真正的成熟起来。”

说是这样说,祝童和欧阳都看清楚了。王文与台海言类似,在专业领域是精明灵气非凡的天才;但他很比台海言骄傲,这种出自血脉的骄傲不允许他在一个骗子面前低头。

刚才,他一直在压抑自己,勉强自己。

这件事除非闹大,王文远才会知道受到真正的教训。如今,只会带给他一些挫折感而已。

但王文远是黄海的人,而黄海在帮王向帧的处理一些很敏感的事物。他们都很清楚事情的轻重。现在正是王向帧的关键的时期,如果这件事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并加以利用,大家都吃不消。

苏州,碎雪园。

下午,细雨。

井池雪美穿一套雪白淡蓝花和服,跪坐在专门准备的茶台前。

祝童陪着祝红坐在系云轩内,与梅叶一道看井池雪美小姐表演茶道。

井池雪美小姐长长的衣袖挽起在肘部,细嫩白皙的手臂操持着炉火。点、灼、洗、泡……举止有度一丝不苟,她似乎沉浸在某种玄妙的神韵境界,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舒缓而优美,还有几分说不出的雅致。她展示的并非纯正的日本茶道,而是一种古老而陌生的礼仪。

井池雪美将一杯气扑鼻的液体捧献到祝红面前,梅叶得到了第二杯,祝童是第三杯。

“请指教。”井池雪美弯下腰,露出一节雪白修长的脖颈。

“好。”梅叶道;“雪美小姐深的茶道精髓,这样的美茶,不饮就醉了。”

祝红亦点头称许,轻轻啜饮两口茶汤,微笑。

“这只茶碗,好像值不少钱吧。”祝童不解风情地说。

井池雪美恭敬地说:“先生用的是含珠。”

“含珠。”祝童饮尽茶汤,果然看到茶碗内部有颗颗珍珠样的玉色白斑。

“这只叫什么?”梅叶打量着自己手里的褐色茶碗,碗壁上落满细碎的白点。

“梅老先生那只,叫傲雪。有祝愿长辈长寿的意涵。”井池雪美抬起头,又对祝红道:“母亲用的是心香。”

祝红手里的不是陶器,而是一只用紫玉雕成茶碗。这么大的紫玉,却通体晶莹,看着就赏心悦目,用来喝茶,似乎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了。

“都是古董啊,老夫有福了。”梅叶似笑非笑的看着祝童。

三只茶碗都非同小可,任何一只拿到拍卖会上都会引起轰动。可井池雪美竟然随身带着这么一堆宝贝来中国,在座的几个都是明白人,看出井池雪美小姐对这次茶会蓄谋已久了。

“童儿,喝茶。”祝红道。

“好的,母亲。”祝童将茶碗放到茶台上,井池雪美又斟了半杯,举送给祝童。她的表情还是那么庄重,眼里却露出一丝喜悦。

饮完茶,井池雪美小姐去换衣服。

“花间女郎只斗草,赢得珠玑满斗归。雪美小姐是有心人。”梅叶回味着留香,叹道。

祝红望着系云轩外的桃林,对祝童说:“妈妈不干涉你的事,叶儿很不错,能找到这样的媳妇是你的福气。雪美小姐是个苦命人,她需要一个支点。”

“知道了,母亲。”祝童轻声回答。心里,对母亲多了一份敬重。

井池雪美小姐现在的状态很好,她在用一种不屈不挠的姿态奋斗。人,每个阶段都会有属于那个阶段的理想,也许,等井池雪美小姐真正的成熟起来,他才能彻底的松开那个暧昧的支点。

怪不得别人,这一切都是他主动招惹来的。井池雪美一直缩在一个坚硬的硬壳里,是祝童打破了那只硬壳,虽然当时有这样那样的客观因素,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只用道理和理智去解决。

祝童以前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井池雪美之间的关系,面对这个乖巧、倔强、任性的富豪继承人,他总是硬不下心肠。现在,母亲祝红替他给出了一个看似清晰、却不无模糊的答案。

“这就是母亲啊。”梅叶似笑非笑地说。

“梅老有更好的建议吗?”祝红赫然道,没有试图掩饰自己对儿子的关爱与那一点私心。

“没有……”梅叶思量了一会儿,摇头道。

祝红又道:“竹道尊走的时候,依兰本有机会随他而去。但是她说,最后的时刻,是她有了一丝犹豫。正是那瞬间的犹豫,依兰才跌落凡尘。依兰醒来后就沉寂了,后来,她说自己并不后悔。雪美身上有依兰的影子,她们,更享受过程。”

“柳大姐知道那个世界?”梅叶不无羡慕地问。

“所以,鹰佛才想得到她的帮助。”祝红收回目光,落在祝童脸上;“童儿,你还记得与索翁达活佛在梵净山上发生的事吗?”

“记得……我只记得昏倒前的事。”祝童忽然不敢肯定了。

系云轩内静下来,都在想着心事。

祝红观察得很细致,在与祝童的梵净山之战以前,索翁达活佛是祝门掌门,在上海呆了一段长也不算短的时间。

那个时期,柳伊兰对他没有任何防备,索翁达有的是机会。但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接近柳伊兰的举动。从梵净山下来后,鹰佛回归布天寺,他本宣布要闭关两年,却在一个月后就出关,并把女活佛曲桑卓姆派来上海,邀请柳伊兰去布天寺做客。

这表明,索翁达活佛在梵净山上有了什么感悟,因为这感悟,他甚至不能静下心去闭关修炼。

“前几天,我在梵净山见到竹道尊的弟子凡星。你和凡星身上,与依兰有一样的气息,竹道尊留下来的气息。”祝红打破了安静,井池雪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缘来……如此。”祝童恍然,不禁仰天大笑。

这一刻,他才真正的豪气勃发,有了面对索翁达活佛的勇气。

怪不得凡星进步的如此之快,甚至比祝童还要快上几分,可用一日千里来比喻。

祝门蓬麻功保守的特性决定了,只靠祝门秘术,他不可能在短短的三年内具备面对索翁达活佛的实力。活佛的天赋、活佛的阅历、活佛的传承与历练,任何一项都不是他能比肩的。即使有了蝶神也不行。使用聚神术或风骨鬼鞭,那是拼命而不是对决。

竹道士走的时候想到了索翁达活佛的反应,所以他留下了两张牌,用来制约活佛的癫狂。

祝童可算是那张明牌,竹道士暗示索翁达拜入祝门,更大的可能是为了牵制住索翁达活佛,给凡星道士的成长创造空间和时间。

祝童对此没有丝毫抱怨,他对竹道士充满了感激。即使只是明牌,他得到的好处也远远大于付出。没有梵净山那一战,他不可能胜过蓝湛江,没有索翁达的活佛对祝门术字的研究,祝黄不可能悟到聚神术还能那么用;祝童也就不可能有现在的实力与修为,包括周半翁在内的江湖大佬们,不可能在昨天晚上被迫妥协。

而这一切的基础,都来自竹道士不知什么时候种进他体内的那一丝纯净的真力。

“孩子,你在想什么?”祝红问。

井池雪美换了一套裙装,人也变回原来的活泼;很感兴趣的看着祝童问:“是啊,你在想什么呢?”

“我再想,竹道尊留下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丝气息会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凡星,也许会选择去另一条道路。到底值还不值?”祝童认真地说。

他已经彻底炼化了那丝气息,凡星道士还在努力。他没有蓬麻功的基础,也没有经历过祝童这样的磨难。

这样的话,井池雪美不懂。但她是乖巧聪明的,也没问。

“没什么值不值,凡星属于道宗,他继承了竹道尊的传承,就要担负起那份责任。羽玄真人一定会全力支持他。”祝红第一个放开了。

“是啊,竹道尊当年,也曾有锋芒毕露的阶段呢。”梅叶脸上充斥着向往,似乎在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

祝童担心的是,凡星也许会选择与索翁达相似的道路,用实战去磨练自己,加快吸纳那丝气息的速度。不经历风雨,凡星不可能拥有比肩索翁达的实力。

一、两个主任(上)

五月的最后一天,淫雨霏霏终于离开了上海。

祝童难得有空,偷得半日清闲一早就拉着叶儿到浦东的一处环境优雅的高档住宅小区看房。

此处距离望海医院不过半小时车程,靠近高架桥,周围有比较成熟的商业设施,交通还算方便。

价钱与环境都不再祝童考虑的范围内,望海医院的别墅都将被改造成高档病房,海洋医院的单身公寓明显已经不能再去了。他迫切的需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一间只属于他和叶儿的私密空间。

因为时间紧,这次选择的依旧是一套二手房,一套二百四十平米、位于三十八楼顶层的跃层公寓。

介绍人是柳伊兰,原房主……事实上,整栋楼有都属于两个人:盛福和万家海。

这样的小事原本并不需要万家生佛亲自出面,当祝童与叶儿的奥迪车停在大楼前时,万家生佛的车也到了。

叶儿只知道祝童要买房,别的都不清楚。看到万家生佛,她微微蹙下眉头。内心里,她不希望祝童与万家生佛走得太近;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散去了。

王向帧将离开上海,她不可能跟着他走,出了这么多的事,留在上海的话,她知道再也不如以前那样做个小警官。王向帧不同意她彻底退出,昨天晚上找她谈话,建议她进入福华造船做董事会审计室主任。

叶儿认为自己资历与经验太浅,出任如此关键且责任重大的职位,引人非议还不算什么,最怕工作中出纰漏。

王向帧说,这不只是他个人的意见。福华造船虽然是一家股份制集团公司,但军方将出资建造并拥有五个大型船坞中的最大的一个。

那将是一笔巨大的投资,为了管理这部分投资,军方会派出人员进入福华造船。这笔投资不会计入会计科目,他们也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董事会或公司管理层名单内,但审计室就将有两个。并且,审计室将聘用专业审计师,她的职责并不是审计。

可叶儿知道,在福华造船的基建阶段,审计室虽然只是一个对董事局负责的财务监督机构,却拥有巨大的权利,甚至比董事会的权利还要大。

王向帧还说,这个位置最初的人选是程震疆,综合各方面情况与程震疆近期的表现,包括陈依颐在内的各方面最终放弃了他。也就是说,程震疆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现在只是福华造船的筹备处副主任,且一旦签约完全,程震疆将离开上海。

至于程震疆会去什么地方,王向帧没说,叶儿也不好问;只是心里有点可惜。她不知道,程震疆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与自己的亲密爱人祝童有直接关系。

“能有如今的局面殊属不易,即使在现在,也还有人不希望看到福华造船成功。在福华造船内部,各方势力交错,可谓山头林立。松井平志先生与陈依颐可算是真正想看一番事业的人,已经确定陈依颐将出任董事局主席,松井平志出任集团总裁。但井池雪美小姐和万家生佛之类的股东的目的就不单纯,至于修伊.斯特恩博士这样的股东想的什么就不好琢磨了;还有隐在暗处的田旭阳和别的什么人。目前,能镇住他们的只有一个人。所以,你是担任审计室主任的最佳人选。也许两三年后,福华造船羽翼丰满之时,个人的因素自然会变得无关紧要,你可以选择继续或是退出。只怕经历过这番历练,你会爱上这个职业所带来的成就感。”

王向帧很清晰的表达出他对叶儿的希望,至少在在福华造船干满五年,等完成全部基建工程,船坞里使出第一艘巨轮后,她才能离开。

叶儿很矛盾,尚未想清楚是否接受王向帧的建议。她想先和祝童谈谈,只是祝童昨天晚上去普贤寺见空寂大师,就无情大师和黄杰以及江湖酒会的事交换意见;后又去道宗在上海的太真观见羽玄真人。

结束后还开着刚得到的游艇,陪松井平志、井池雪美小姐和朵花夜游浦江。朵花好奇心重,最终把游艇开到大海深处看星星,回来时已是早晨了。

想到那艘游艇,祝童的感觉相当复杂。东西是好东西,性能、设备配置、装修都是顶尖的,只要燃料充足就是一只可以自给自足的诺亚方舟。即使耗尽燃料,凭着船上储备的食品,游艇上的太阳能供电系统与风帆也能保证五个人舒适地生存三个月,节省点的话时间会长达半年,万里侯本打算开着它横渡太平洋来着。凭着优良的通讯系统与导航系统以及超强的抗风暴能力,在如今的环境下,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很奢侈了。

只是,如此好的东西与万里侯沾上边,就颇有点值得玩味了。

乘电梯升到顶层,盛福殷勤地站在门前:“苏小姐,李先生,请进。”

叶儿隐约感觉到万家生佛的异样,他们看她的目光里没有了以往的欣赏,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审视也有敬畏。她对挽紧祝童的手臂,万家生佛可算是耳聪目明的消息灵通人士,他们既然听到了风声,这个职位八成是逃不掉了。

祝童却没想太多,随着万家生佛看房。

公寓有三层,下面是宽大的客厅、餐厅,二楼有两间书房两间客房,三楼是阳光主卧与两间儿童房,顶层还有一个专属花园。整个公寓已经被精心地修缮一新,原本的的欧式风格,却摆着一整套精美奢华的红木古典家具。

客厅墙上的挂了几幅价值不菲的书画,属于叶儿的书房里有一套堪称极品的画具。

他随着万家生佛上上下下转了一圈,问道:“多少钱?”

万家生佛相视一笑,由万家海笑呵呵的说:“且不说友谊,李先生是咱的财神;赚财神的钱是要倒霉的。我们当时拿下这套房子用了二百万,李先生别笑,这是股东的权利。装修吗,大概用了五十万。这样,你就出三百万吧。”

“三百万?”祝童指着墙上道:“那几幅画就不只三百万吧?”

在上海,这样的小区,这样的公寓,位置不好的房子也要三万一平米。这样的顶层,至少也要五万、或许七万一平米。

“都是些小玩意,这些东西不算房价里,是我们兄弟恭贺贤伉俪乔迁之喜的一点心意。俗是俗了点,呵呵。”盛福比较会说话,指着客厅一角道:“老万是真的喜欢交李先生和苏小姐这样的朋友,想把那块石头也搬来放那里,我好容易才劝住他。”

“好啊,我就喜欢石头。那块地方空着是有点别扭,那是什么?”祝童笑嘻嘻的看着万家海。他们所说的空白处摆着一只青花瓷碟,瓷碟里是一片因为干燥而略显卷曲的面包片,其中一面明显涂抹过黄油。

“一点小把戏。”万家海顺着祝童的目光扫了一眼;“这间房子空很久了,昨天来收拾的人活干的不利索,让李先生见笑了。那是一份诱饵,完好的诱饵。苏小姐可以放心,这里面绝对没有老鼠。”

“哦……”祝童吸了口气,对万家生佛的细心与善解人意的狡猾无言以对。

装在瓷碟里面包片……即节约了人工成本,空闲的时候不用派专人打理,又博得了客人的好感。它代表着一种早已消失的属于古典商家的智慧,这种思路不只是用来检验有没有老鼠,更多是被用来检验手下的品格与心性。

叶儿扭一把祝童,说:“万老板,这套房子我们不能要。”

“为什么?”盛福有点意外;“上海发展的太快,附近地段很少有适合李先生和苏小姐的住处。我们拿到这套房子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荒芜。没有高架桥,没有超市,什么都没有。苏小姐,当时的房价真的很便宜。”

“不是不喜欢,两位的心意我们收下了,这套房子我们真的不能要。我们不好占前辈的便宜。”

“如果苏小姐不喜欢,我这就把它们收走。”万家海指着墙上的画道。

“还有这套家具。”祝童收敛起笑容,揽着叶儿腰肢道;“两位是我的前辈,心意领了,但是如此重礼确实承受不起。六百万,我只要一套干净的空房子。如何布置房间是女主人的事,你们不能剥夺她享受购物乐趣的权利。”

“也好,也好;”万家海眼角灵活,比盛福看的清楚,怕叶儿再说什么连忙应承下来。

“东西也不会浪费,可以送到望海医院。二位不是要了一套贵宾房吗?”祝童道。

“是啊是啊,是我们孟浪了。我这就让人运走。”盛福也明白过来。

祝童已经答应,叶儿不好开口了。只是六百万这个价钱,还是有点说不过去。

万家生佛是忙人,知道祝童也不清闲。敲定好价钱,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留下钥匙很识趣的告辞了。

关好门,祝童一把将叶儿抱进怀里。

她轻轻地挣了一下,挣不开就温顺地伏在他怀里。祝童抚摸着叶儿柔软的腰肢,低下头用亲吻嫩白的面颊,低声问“喜欢吗?”

“喜欢。”叶儿低声道;“可是,这套房子我们真的不能要。”

“说说你的理由。”祝童是敏感的,听出叶儿话里有话。

他刚在心里算了下自己的身家,金石投资的股份,@图科技、望海医院,加在一起怎么也有几十亿了。他有点疑惑又有点窃喜,上海真是财富之都啊,如此巨额的财富竟然他不到两年的时间内赚到的。仔细一想,那些都是纸面富贵,真正能动用的现金不超过一千万。

六百万买房子,还要装修,这么大一套房子要用不少钱,再给叶儿买辆车,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他本想在郊外买套别墅,把母亲也接来一起住。可妈妈说她不喜欢上海,也不喜欢奢华,在苏州碎雪园已然有点不习惯了,她想在凤凰城和南阳乡下选个地方。

买这套房子只是为了在上海有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为了与叶儿共筑爱巢。如果叶儿感觉不舒服,再好的房子也不要也罢。

“他们不只是为了讨好你。”叶儿将环在腰间的手臂推开一些道;“我正想和你商量,首长建议我出任福华造船董事局审计室主任。”

“审计室主任……”祝童一时搞不明白这个消息代表着什么意思。

“明天就是福华造船签约的日子,接下来,是大量的基建工程。基建期间的每一笔开支,都必须经过审计室的审核才能支付。还有……”

叶儿细细地将昨天晚上王向帧与自己的谈话说了一遍,最后道:“首长有两层意思;其一是因为基建期间的财务一向比较混乱,需要一个有担当的人。阿疆可能就是在这上面不注意才……我即使得罪了什么人,看在你和首长的面子上,别人也不好说什么。第二层意思是,希望我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原来万家生佛拜的财神爷不是我,是我的叶儿啊。”

祝童的感觉相当不好,他不希望叶儿去做福华造船的审计室主任,那可是要对数以百亿计的巨额资金负责的职位。真出点问题的话,不只是叶儿,他和王向帧加一起也担当不起。

可是叶儿已经说了,王向帧希望叶儿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仔细想想,叶儿本身学的就是财务,进入王向帧的金融工作小组后,在北京经受过顶尖的金融犯罪侦查培训,课程里就有审计;除了资历与经验不够,为人、性情与素质确实很适合这个职位。

一、两个主任(下)

“你如果不喜欢的话,我这就给首长打电话。”叶儿注意着祝童的表情,说。

“事到如今,我的意见很重要吗?”祝童苦笑着摇摇头;“既然组织信任你,就去做吧。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叶儿看着祝童的表情从苦笑变成自嘲,奇道。

“大不了,叶儿出了什么纰漏,作为后盾,老公我替你赔上呗。只是,不能上亿啊,多了咱们赔不起。”

“你……”叶儿飞红了脸,贴近他的胸口,感激莫名。

祝童拥着她,轻吻芳香的发丝,暗骂王向帧狡诈。他从日本回来后第一时间退出了福华造船,可王向帧就是不放过他。

万家生佛都拜上门了,表明这件事已经达成了共识。且不说他没有理由去干涉,即使找到王向帧那里,估计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程震疆……那是一个针对他的警告。行贿罪,可大可小;无论大小,他都不想去沾。

虽然他也知道,王向帧根本就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感觉还是很糟糕。王向帧回到上海已经有几天了,除了让叶儿送来一辆车,连个电话也没打过。祝童想,过了明天就离开上海,等王向帧走了再回来。再呆下去,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只是,叶儿不能跟着他去了。

叶儿抬起头,星目微闭,一张俏脸红红微微喘息着。

祝童什么也不想了,罩住那可爱的唇亲吻。

先是轻轻的,渐渐,叶儿的身体变得炽热,把她柔软的舌尖伸过来纠缠在一起。

抱得愈紧,吻得愈深,祝童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内,将叶儿抵在了客厅壁上,手也不安分起来,探进两人之间,扯开束缚……

叶儿不自禁的呻吟着扭动着身体,缓缓展开自己,迎合……

两只蝶神激动的旋转着、冲击着,没有神传琥珀做媒介,它们更疯狂。

好久,两人才平静下来。

叶儿小猫般缩在祝童怀里,懒懒的闭着眼,享受着风雨后的余韵。

手机响了,是叶儿的手机。

祝童抱着她跳到沙发上,打开叶儿的包拿出手机。

“姐姐,我和李想看房子呢……还可以吧,没有定,我想在看看……几点了?啊……我忘了……好的,我们马上到。”叶儿丢下手机;“姐姐要请咱们吃饭,约好十二点到餐厅。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那就去呗。”祝童狡猾的笑着;“我没问题。”

“不许看!”叶儿在他胸脯上狠狠的捶了几下,左手按住他的头让他伏在沙发上,抱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跑上二楼。

祝童等脚步声消失了,才坐起来,慢慢穿好衣服,上到顶层花园。

花园里有一半是玻璃花房,装有一套豪华的恒温恒湿设备,酸枝木花架上是一盆盆精美的兰花。看得出,万家生佛为了讨好叶儿把真下了本钱。为了得到这些精品兰花,盛福也不知道在柳伊兰那里花了多少冤枉钱,如今都被摆在这里了。

叶儿收拾好了找上来,她也很喜欢这些兰花,竟然没有崔祝童走的意思。

“叶儿,这套房子我们买了吧。”祝童刮一下叶儿的鼻子,说;“做都做了,你不觉得刚才的感觉很美妙吗?”

“你……无赖。”叶儿正是不禁挑逗的时候,脸又红了。

“家具和字画都不要,只要房子,和这个花房。”祝童牵住柔软的手;“盛老板说,装修出这样一个地方是为了招待一些尊贵的客人。到现在为止,这里只用过一次。”

“合适吗?我听说,万家生佛有一家建筑公司,如果……”

“没什么如果,他们很识趣的。那些工程给谁做都少不了麻烦,如果他们中标的话,事情还好办呢。叶儿,万家生佛已经过了原始积累阶段,现在也是爱惜羽毛讲信誉的大公司了。他们还是福华造船的股东,不会为了些许小利惹得大家不痛快。即使出了什么问题,哼!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把事情讲清楚了,他们不会胡搅蛮缠。”

“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啊。”

“有啥可担心的,别忘了,你还有个很有本事的老公呢。这里离望海医院近,先买下来,他们不过是少赚一些,不行的话就以医院的名义买。咦……那样还可以避税,万家生佛还是望海医院的股东呢。就这样办!”

“他们怎么会是望海医院的股东?”叶儿不明白了,祝童的钱从哪里来的,她确实知之甚少。倒也不是不关心,她相信祝童是个有心里有数的人。祝童曾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将炒股所得的一千五百万捐给了凤凰基金。

“这个问题……”祝童挠着头;“你应该知道史密斯先生吧?他曾经是合联船舶的董事长,现在不是了。我介绍南海宫澜的几个会员出资购买了他持有的合联船舶的股份,万家生佛是主要出资人。他们成立了一家公司,叫金石投资,我是金石投资的副董事长。那个,这笔生意我得到了一点……介绍费。”

“介绍费?”叶儿知道金石投资,不清楚史密斯为什么会突然将手里那些马上就要升值的股份转让出去。她知道其中少不了祝童捣鬼,却不知道这鬼是怎么捣的。

“也可以说是中介费。”

“多少?”

“大概……纳过税的话,大概是三亿多。人民币,不是美金。”

“三亿……多?”叶儿的眼睛睁得溜圆;“祝童;你必须对我说清楚。”数目实在是太大了,不由她不吃惊。

“是这样,你还记得那个惩罚条款吧?当时签下那个条款正是为了预防史密斯耍花样。可惜,他还是和修伊.斯特恩博士……”祝童只好如此这般一番,将驱逐史密斯的过程一点不带隐瞒的说给叶儿,最后道:“这件事没有侵犯福华造船股东们的利益,我咨询过律师,至多算是对合联船舶的股东们有点不尊重。但是金石投资是合联船舶的大股东,井池雪美小姐和蓝湛江已经知道了,他们也不喜欢史密斯。万家生佛是金石投资的大股东,我以金石投资的名义投资望海医院,所以,他们也算是望海的股东。明白了吧?”

叶儿摇摇头,点点头,皱眉想了又想;合联船舶属于鳄鱼岛,祝童在哪里和上海都纳了税,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幽幽道:“这样的钱,挣得总是不踏实啊。”

“这样的机会百年难得一遇,史密斯这样的傻瓜,很难碰到啊。”

“你才是傻瓜呢。”叶儿想着想着,“扑哧”一笑。史密斯金融领域内的专业律师,如果祝童有把柄的话,他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我们收拾一下住进来。过一段有时间有闲钱了,再去买套别墅,把妈妈接来,风风光光的把叶儿娶进家门。”祝童看叶儿的表情,放下心来;“望海医院不属于我个人,是祝门的资产。”

“真的?”叶儿俏眼含羞问。

“不相信吗?”

“我进的是那个家门?祝家,还是柳家?”

“当然是……”祝童楞了一下。

祝家还是柳家,这确实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叶儿的真正用意不是家门姓氏,而是希望他能离开江湖道。可是,他马上要出任江湖酒会的召集人,身上寄托着很多人的希望;离开,做梦的话就简单了。

“走吧,别让姐姐骂。”祝童揽起叶儿出门。

到苏娟订好的餐厅,已然是一点半了。

苏娟一家三口都在,除了毛头,丝毫没有等急了的意思。

特别是苏娟的老公,换了身笔挺的西服,脸上的气色很是纯正,甚至能说是神采飞扬。

“姐夫,有喜事?”叶儿坐下后开玩笑般问上海男人。

“是有喜事。”苏娟也满脸欢喜;“你姐夫啊,要升官了。看不出,他这般话也说不利索的老实人,这辈子还有官运。”

“真的啊,恭喜了。”祝童举起酒杯;“姐夫,敬你一杯。祝姐夫步步高升。”

上海男人很痛快的喝下酒,脸立马红了;“别人的酒不喝,妹夫这杯酒不能不喝。”

“咦!这是那般道理?”祝童心里“咯噔”一下,倒着酒手歪了,酒也撒了一些。

“我这次升官,还多亏妹夫你啊。来,敬你一杯。”上海男人接过酒瓶,倒了满满两杯。

“慢!”祝童捂住酒杯;“我不明白,姐夫升官与我有什么关系?”

“妹夫知道范市长吧?”

“范市长……你说的是范西邻?他……市长?”祝童大吃一惊。

“副市长,是范副市长。”上海男人得意地说;“前几天机关里有很多消息,昨天,主管财经的秦副市长确定要调走了,接任的就是范副市长。他还没正式上任,但是昨天晚上来……喝啊。”

“昨天晚上怎么了?”祝童颇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范西邻的手腕他可是知之甚深。上海男人……祝童隐约记得他只是个主任科员,混日子那种,范西邻会给他个什么样的香芋呢?

上海男人自顾自的喝下一杯酒,道:“昨天晚上,我们局长带着我去漫江花语……你知道,那地方是……去了才知道是范副市长请客。范市长说,很欣赏我,要提拔我做他的办公室副主任。呵呵!我们局长的脸当时就绿了,想起来就好笑。就是因为他,我这些年一直被压着。今后,他要看我的脸色了……妹夫,喝啊。范市长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有本事的医生,是他最好的朋友。”

祝童与叶儿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姐夫升官,你们不高兴?”苏娟横了老公一眼,问祝童和叶儿。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祝童举起酒杯;“今天是双喜临门,苏家出了两个主任。”

“两个主任?叶儿也……”苏娟吃惊的看着叶儿。

叶儿点点头,对上海男人道:“姐夫,小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祝童飞快地拦住叶儿的话头;“来,为了两个主任,干杯。”

现在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看上海男人的样子,除了升官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即使他知道是因为叶儿,支撑他升官的“神医李想”的未婚妻;如果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一定会闹得很不愉快,苏娟也会不高兴的。

祝童知道,他现除了祝贺的话更是什么也不能说。

二、条件(上)

喝下杯中酒,祝童心中已然有了应对。

上海的水太深,特别是主管财经的副市长。

就凭姐夫的口才、心计与心胸,在一个局长面前都混得灰头土脸的;跟着范西邻,早晚要闹出大麻烦……或者大笑话。

改天见到范西邻时候,请他高抬贵手放过注定没有官运的上海男人,如果真念祝童的人情的话,放在身边镀镀金,过段时间换到个福利好的单位,安排个责任小且比较舒服的位置就是了。

王向帧整顿上海的金融系统官员,秦副市长调走,祝童大约能估计到。

可是……可是……范西邻怎么摇身一变成副市长了?

他转而看着叶儿稚嫩的肩膀,担忧地想:大概,她出任福华造船董事局审计室主任的位置也与范公子有关。

叶儿的脾气太正,今后不可避免的会遇到很多很不顺眼的旁门左道之事。得罪人还是小事,如果不小心捅到马蜂窝,或落入防不胜防的圈套,能承受得住吗?

得给叶儿加几个保险!首先就是有两个得力助手。

祝童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彭湖和萧萧最合适!

彭湖的见识和经历都够了,只是心里阴暗不好控制。但是,这样的人也天然具有看破很多阴谋诡计的能力。

萧萧,虽然看起来豪爽大方,论心计,比叶儿可强太多了。

想到就做,明天就是福华造船签约的日子了。

祝童陪姐夫喝了几杯酒,借口去卫生间,走出酒店大门拨通了王向帧的电话。

接电话时,王向帧有点意外,他似乎没想到祝童在这个时候会来电话。

“首长,我不同意叶儿做福华造船的审计室主任。望海医院也需要一位财务总监。”祝童稍微客套了两句就切入主题。

王向帧当然知道他是在瞒天要价,上海的高级审计师多的是,选择叶儿出任这个关键位置有很大的因素是因为她和祝童的关系;有些事,叶儿的立场就等同于祝童的意思。有些人也许对法律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对“神医李想”的感觉相当强烈。

既然利用了对方当然要付出代价,王向帧温和地问:“什么条件下,你才会同意苏小姐担任福华造船的审计室主任?我们觉得,苏小姐是现阶段最合适的人选。”

“两个条件。”对方如此坦诚,祝童也就不好绕圈子了;“第一,萧萧和彭湖做叶儿的助理。”

“萧萧……萧心梅是吧;她现在……好吧,她可以进入审计室,做副主任。至于彭湖,他的资历只怕……”王向帧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交给我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萧萧现在忙于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工作,是陈依颐最得力的助手,进入审计室问题不大,主要是彭湖。福华造船的审计室虽然名义上属于董事局领导,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可算是一个半官方机构,特别是在掌管着军方的投资的情形下,不是谁都能进的。

“第二,你不能彻底放手,一旦叶儿遇到什么麻烦的话……”

“这点请放心,苏小姐现在是、未来还是我的助理。我会在那边给她保留一个位置,她随时可以得到支持,这样总可以了吧?”王向帧字斟句酌地说。

“不够,首长应该当众表明态度。建设福华造船是一项投资以百亿计的大工程。那是一块金光闪闪的的盛宴,会引来数不尽的贪食者的觊觎。我不拍叶儿出什么纰漏,怕的是她被人当成替罪羊。叶儿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孩子,在这个位置上,正气与自律保护不了她的安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离开福华造船正是怕遇到这种事。首长,我希望在明天的签约仪式上,你能站在她身边。”

“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糕;”王向帧耐心地说;“对苏小姐我会倾力支持,但这个时候,我不方便露面。”

“凤凰城,陈阿伯的话犹在耳边;我还没有后悔那时的选择,和所做的一切。我希望,你也没后悔。”祝童心头升腾起一股愤怒,他费尽心机,冒着巨大的危险帮助王向帧度过难关,难道等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态度?

王向帧不方便露面,祝童大概也知道点原因。他已经有了新位置,但去赴任之前先把上海的乱摊子弄出个结果。整顿上海的金融秩序,是件可大可小的事。王向帧不露面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即他没打算在上海滩掀起一场官场风暴。这一点,从范西邻接替的那个秦副市长只是被调离就看得很清楚了。

范老带去的北京的移动硬盘上有足够的证据支撑王向帧对秦副市长采取更严厉的措施。谭千炽号称“桃花潭水”,这水指的的就是钱。作为在上海主持财经金融事物的主官,秦副市长涉水甚深。谭千炽如今就住在望海医院,刚见过家人,祝童知道他已经开始交代了。

“这样吧,三点半我有点时间,你和苏小姐一起来,我们聊聊。”王向帧沉默片刻,缓声说,随即挂断电话。

祝童没有马上回去,站在餐厅门口沉思。他觉得自己有点孟浪了,不是为了叶儿,本不该逼王向帧表态。

欧阳说的很有道理,王向帧马上要去的那个省份经济落后,要发展,要做出政绩来,需要保持良好的人脉。他应该没有权利和资格处理秦副市长,那样级别的官员动一动都会引起震动。黄海已经将谭千炽交给北京来的专案组,也许王向帧将这个功劳让给了别人,也许他秦副市长牵扯的东西太多,处理起来需要时间。

“你……给首长打电话了?”叶儿也出来了,表情凝重的看着他;“你不该在这个时候麻烦他,他的压力已经很大了。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鬓角有了白头发,看上去老了很多。”叶儿柔声责备着,心里却有点感动。

她知道,祝童是为了她才给王向帧打电话;且一定提了一些令王向帧为难的条件。

“我给你找了个两个助手。萧萧和彭湖,怎么样?”

“萧萧……首长同意我挑选两个助手,我已经和萧萧说过了。首长还把于秘书留下了,让他帮我一年。”

“哦……”祝童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王向帧把小于留下帮叶儿渡过开始最困难的阶段,这样的布置应该很给自己面子了。

“还有,我要求他明天替你站台。”

“首长答应了?”

“算是答应了吧。他让我们三点去见他。叶儿,这个时候我不方便去,你去吧。”祝童点点头,他瞬间想清楚了。

无论实际情况究竟如何,那些事都与自己无关。王向帧既然把叶儿架到那个位置上,想利用自己威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必须出来替叶儿撑腰。

如果去见王向帧,看到一脸憔悴的王向帧,说不定心一软,会不忍心坚持。

“那……你去哪里?”

“我去海洋医院,再给你找个后台。”

“范老?”叶儿惊喜地问。

“是啊。范西邻明天一定会去出席签约仪式,如果你和范老一起出现,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可是范老的身体……祝……李想,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一点也不过分。”祝童指着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流道;“谁让他范西邻去招惹姐夫呢?请范老出山,初一十五而已。”

苏娟也出来了,嗔道:“你们俩倒好,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快进去了,他快喝醉了?”

“姐姐;”叶儿拉住苏娟的手,说:“你觉得姐夫适合当官吗?”

“有啥适合不适合的,我看啊,他越来越有官像了。”苏娟也喝了点酒,脸颊染了层晕红。

“是这样,我刚接到电话要马上赶回驻地;李想要去海洋医院看范老……”

“娟姐,我今天必须去看看范老。晚上还要陪松井平志和陈依颐小姐去见井池雪美小姐。参加完签约仪式,我要出去一趟,大约一个月时间。好在夏姐回来了,吴院长这两天也……”

“不听不听,工作的事工作时间谈。今天不吃完饭,谁也不能走。”苏娟一手抓住祝童,一手牵着叶儿,硬生生把他们揪进酒店。

祝童无奈地对叶儿苦笑,看样子,苏娟今天真要霸道一次了。

这顿饭一直到苏娟两口都喝醉了才算结束;祝童负责将他们送回家,叶儿去见王向帧。

赶到海洋医院见到范老,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范老还住在以前住的海洋病研究所,祝童走进别墅一层,看到郑书榕在客厅陪Della说话。从楼上传来范老的声音,他好像在训斥范西邻。

“李先生来的正好,快上去看看吧。老头子发神经了,他不能太激动。”Della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拉住祝童就上楼。

几个月没见,Della胖了一圈,穿一套宽松的裙装,显示出有孕在身的姿态。

“现在上去不好吧?万一范老逮着我也骂一顿,才是无妄之灾呢。”祝童开着玩笑,随着Della走进范老的病房。

范西邻低头垂首站在房间中央,范老坐在病床上,指着范西邻的鼻子;“……不清楚!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你的那点花花肠子!在研究所这些年,没见你做出什么拿得出手的学问,狐朋狗友就交了一大堆。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说吧,这次是谁在背后拱你出来?”

“父亲,这次真是组织上的决定,我也感觉很突然……李医生来了。”范西邻看到祝童,长出口气。

范老看到祝童和Della,才意犹未尽地停止这场教训。

二、条件(下)

祝童感觉范老的情况很正常,但是为了范西邻和Della,以及范老的面子还是紧走几步。

他抽出龙星毫刺进范老的太阳穴,度进一丝真气涵养平复着他体内的燥热,道:“范老,您不能激动。凡事都要想开一些。嫂子年底就要给您添个胖哇哇了,您啊,要紧的是保重身体,抱孙子。有您操心,上海的会多一点福运;没有这点福运,天也塌不下来。西邻兄学富五车,练达勤勉,正是做一番事业的时候。您老不能太自私啊。”

“爸爸,您真的要注意身体了。我还指望着您给孩子讲战斗故事呢?”Della轻轻捶打着范老的背。

“是啊是啊,不生气。”范老被祝童和Della联手制服,看着Della笑呵呵地说;“医院里环境不好,什么奇怪病菌都有。你快些去疗养院。西邻的事,我只是敲打敲打他,省得他不知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惹出祸端来。没事的,没事的。西邻,你也是快做爸爸的人了,马上要去那么要紧的岗位,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少接触。别学你的前任,当官就要造福一方,不能就腐化。”

“是是!爸爸注意身体,西邻记住了。”范西邻低着头,偷偷递给祝童一个感激的眼神。被人骂总是不舒服的,不论他是自己的爹还是别的什么人。

“你去吧,把Della送回疗养院。”

“我这就去。爸爸,明天一早我来接您。”

“用不着你接,我和李先生一起去。”范老舒服了,脸上的气色恢复正常;“记住我的话,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干的。”

“爸爸,那我们就走了啊。”Della做弱不禁风状,扶着范西邻的肩膀。

“路上小心些,让司机开慢点。宁肯多等等,慢些没关系。给你父母说一声,让他们早些回来,外面有什么好?”范老瞧着Della的小腹,慈爱的说。

“我已经给他们说了,这几天就回来。爸爸,我们走了,您休息吧。李医生,多费心了。”

范西邻搀扶着Della走了,直到脚步声消失,范老才收回目光。

“恭喜了,范家又出了一位五虎上将。”祝童笑着说。范西邻出门前与他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什么五虎上将,不给我惹麻烦就要念佛了。他啊,顶多在那个位置上干两年。到时候,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必须离开上海;这里钱太多,钱太多。”范老脸上没有欣慰,只有凝重。

“儿孙自有儿孙福,范老多虑了。”

“这个时候把他推上去,你当那些人真要栽培他?”范老从鼻孔里哼一声,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小子,来找我什么事?是不是要让我替你媳妇撑腰啊?”

“您知道了?”祝童估摸范西邻请Della出面,是想请范老出席明天的签约仪式,替他撑腰。好像范老更乐意替叶儿撑腰。但人家毕竟是亲父子,他只要露面,范西邻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苏警官为人理性大气、正派端庄,跟你,可惜了。国家好容易才培养出一个苏警官这样人才,你可不能拖她的后腿,”

“老实人总是吃亏的。”祝童不满地说。

“你说什么!”范老瞪着眼睛道。

“没说什么啊,我刚才说,她需要多跟前辈们学习。特别是您老,一定要多关心、爱护她。”

“小滑头。我现在的身体好着呢,耳不聋眼不花。谁也别想在我面前玩花样。对了,我在北京见到了陈老,他的病和我差不多。我请他来上海,你一定要用心给陈老治病。”

“什么时候?”祝童有点着急了;“能不能晚些时间?我马上要出门。大概一个月。”

他这次出门一方面是筹备十二年一次的江湖酒会,另一方面是为了躲是非。可范老竟然要塞给自己个病人!

医治范老这样的病人决不是简单的开几幅药、几次针灸、到香薰室蒸蒸那么简单。即使他身负蝶神,没有两个月的时间,很难有什么好的效果,当初救治、调养范老就用去了三个月。可是现在,他根本就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陈老已经确定下周到。”范老不满地说;“我知道你想躲出去,等王向帧走了才回来。可是,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你就安心呆在上海,有我们这些老头子在,没人会来招惹你。”顿了顿又道;“和你的小媳妇。特别是对你那个小媳妇来说,陈老比我管用?”

“望海医院正在装修,香薰室也要改造,恐怕接待不了那样的贵客。”

“就在这里,海洋医院也可以啊。”范老坚持道;“隔壁的别墅已经空出来了,陈老可以先住进去。”

祝童想了想,觉得这个病人不能拒绝;也许,应该把治疗陈老的任务交给叶儿。

她也身负蝶神,这一个月的时间,正可以用蝶蛊替陈老那样的棺材瓤子梳理经脉,涵养中气。想明白了,祝童笑道:“这样吧,让陈老的医生马上传一份病历过来,我准备几幅药。陈老到上海,由郑医生和我媳妇为他调养一段。等我回来正好可以治病了。”

“你的小媳妇……她也能治病?”范老呆了,半信半疑地问。苏叶苏警官学的是财经,没听说什么时候学医啊。

“您就放心吧。她啊,治病也许不在行,救命却很厉害。”

范老看出祝童的行程已然不可改变,说:“这样也好,郑医生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过,你可要尽快回来啊。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及时告诉我一声。”

“谢谢范老的关照,我记住了。”祝童收回龙星毫;范老只是轻描淡写的半句话,分量却比任何承诺都来得实在。

“小子,我现在可以敞开了喝酒了吗?”范老满意地点点头,对祝童能敏锐地领会他的意思很欣慰。

“您现在每天可以喝半斤酒,不能再多了。”祝童笑道。

范老现在的情况相当不错,中气充盈,气血健旺;但是这一切七成要靠紫蝶支撑,而酒是紫蝶所必须的。没有酒,紫蝶必将从范老体内汲取能量。

离开范老的病房,祝童与郑书榕在楼下呆了一小时,检验他最近的修为,指点一些遇到的情况,交代了陈老到来后的注意事项。他本想带郑书榕去参加江湖酒会,现在,只能作罢。郑书榕正在研究白医生从井池家族藏书楼选来的古籍资料,对呆在那里并不在意,好像对他这个不用心师傅与引路人,除了感激,也没太多的感觉。

范西邻果然很识相。

祝童刚步出别墅的大门,就看到Della在一株海棠树下向他招手,身边停着一辆银灰色奔驰车。

范西邻选择与祝童见面的地方依旧是海洋医学院对面的今豪西餐厅,只属于他们夫妻的二楼。

进入宽大的餐厅,范西邻已换了一套宽松的高尔夫休闲装,坐在摆满精美食物的长餐桌前,手里晃着一只斟满金黄色液体的玻璃杯。

“李先生,请坐,这杯酒敬你。”

祝童端起面前的酒杯,也是金黄颜色,以为是洋酒,赫然道:“对不起,我只喝白酒。”

“当然!这是老头子珍藏三十年的竹叶青。本准备Della生产后用来做满月。今天Della高兴,知道李先生喜好杯中之物,特意拿出来一坛感谢先生。”

Della举起杯清澈的矿泉水说:“已经三个月没见先生了,难得今日清闲请李先生过来聊聊。西邻念叨几天了,说一定要好好谢谢李先生。”

“谢……”祝童看着Della;“不敢当啊!不敢当!贤伉俪福缘深厚,李某不过是顺水推舟。我们是朋友嘛!小事情,谢来谢去的显得生份。要我说,这杯酒应该恭贺西邻兄履新之喜,英才得展,懋绩可风!”

“李先生真会说话;”Della抿嘴一笑;“西邻,我早说李先生不吃这套,你还不相信。现在信了吧?”

范西邻乐呵呵的与祝童碰了下酒杯,一口喝下半杯:“今天是最后一次喝酒,从明天开始,西邻戒酒了。我知道李先生不喜客套,既然是朋友,咱们就痛快的喝一回,不醉不归。”

祝童看范西邻喝光了杯中酒,轻抿了一口道:“喝酒可以,但有些话要说在当面。西邻兄,叶儿的姐夫是老实人,恐怕当不起西邻兄的厚爱。”

“好说好说……”范西邻抱着只古朴的酒坛倒酒,听祝童如此说不禁放下酒坛;“莫非,他不愿跟着我?西邻选他做助手,就是看中了老实二字。你可能不知道,他的笔头很厉害,参加过为几任市长撰写工作报告的班子,是位有大才的状元公。刚才你也听老头子的训斥了。不瞒先生,西邻此次履新当真是战战兢兢,惶恐之极,生怕出什么纰漏。财经这一摊历来是难做,西邻的打算是,宁可少做事也不能人戳脊梁骨,不能能让老头子为难啊。在上海的官场找能干的滑头还容易些,老实人可稀罕得紧!如果选错了人,用了个两面三刀的阴谋家,这个市长还不定是谁当呢。”

范西邻的表情很诚恳,祝童可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也许范西邻真的顾及羽毛,图谋更远大的前程,不想在这个位置上玩什么花样。可那个位置注定了,范西邻只要到任,不只是他,身边的人也会经受防不胜防花样翻新的种种诱惑。

“今天只是朋友间的聚会,用不着说废话。”祝童以为,范西邻身家丰厚,当然对一般意义上的糖衣炮弹有免疫力。可上海男人乃是一真正的凡夫俗子,水准与一年多前的吴瞻铭相当,理论水准有了不代表有豁达的心态与看透一切的眼光;他的经历与历练很难抵御那些人的花花肠子。

祝童以为,老实人一旦开始堕落,比所谓的聪明人还要可怕,因为他们不知深浅无所顾忌。

一旦出什么事,还不是自己出来擦屁股?

“好了,我替西邻答应先生,过几个月就把他放下去。回原单位做副局长。先生放心了?”Della与祝童碰下酒杯。

“如此,谢谢嫂子了。”祝童的脸变起来堪称神速,转眼就眉开眼笑了。

范老小命在他手里攥着呢,他当然不会以此来威胁范西邻夫妇;但是大家都很明白,“神医李想”如果不开心,范老的心情与健康想必也会出点小问题。

祝童没有提叶儿的事,范西邻做不了主,范老与王向帧同样做不了主。是一股集合了各方势力的力量将她推到那个位置上,谁都会轻易表态。

三、了结(上)

晚九点,一辆普通的的士驶进圣丽园集团公司的大门。

祝童与秦可强,曲奇从车里下来,江小鱼带着神钩王寒已在办公楼前侯着了。

于公,江湖酒会前,祝童必须解决掉五品清洋退出江湖道的问题。

于私,他要为前几天发生在望海医院的事讨个说法;救走烟子的只会是江小鱼。

公事方面看起来复杂,如果抛开空想大师其实也简单。

烟子如今是清洋家主,她是个很实际到人,与江小鱼一样都没太多不切实际到妄想,根本还是钱的事。

在上次江湖道崩溃前,五品清洋可算是八品江湖中仅比一品金佛稍差的大财主。蓝家带往海外的巨额资产中,清洋家占相当的份额。所以在江湖道重建之初,五品清洋才会表现的那么嚣张。

这件事其实早就应该有个清晰的结果,蓝宇先生曾与鱼郞、也就是现在的空想大师多次交换意见。无奈对方开价太高,蓝石家族承受不起,事情才拖到现在。

夜幕笼罩之下的圣丽园办公楼内已经没几个人了,江小鱼把他们引进自己的办公室。出乎祝童的预料,江小鱼没有把办公室设在这栋十五层大楼的顶层,而是选择了三楼。

办公室并不大,装修也简单而实用。

祝童走到窗前,能看到大楼背后的码头,码头上停靠着几艘货轮,货轮的阴影里停着一艘小巧的快艇。

他明白了,江小鱼心里有鬼,选择这间办公室的原因是从这里可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都是江湖人,也都是明白人,客套的时间极其短暂,江小鱼先切入正题。

“江家退出江湖道已成事实,我们的条件有两个:其一:”江小鱼竖起一根手指;“归还江家当初存在蓝石金库里的书画和古董;其二,蓝家必须付给我们三亿现金。”

“三亿,人民币还是美元?”祝童问。

他刚与蓝右江通过电话,蓝家答应交还那批书画和古董。在他们看来,那些东西虽然价值不菲,却没有几件真正的精品。也难怪,五品清洋只是一帮水上豪强,文化底蕴和见识决定了,他们的眼光着实有限。

“人民币。我们不会狮子大开口。”江小鱼很肯定地说;“我们手里有一份清单,当初只江家存在蓝石那里的大洋就有二十万块,算上金条和珠宝,如果当时委托给国外的任何一家银行的话,现在的收益只会多不会少。”

“可是,据我所知,这些年蓝家已经支付给江家村一亿多现金了。况且,蓝家在国外的事业并非一帆风顺。”

“蓝家做的怎么样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这些年蓝家支付过的钱只能算是利息。与本金无关。”

祝童斟酌着没说话。

江小鱼的开价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蓝右江说,鱼郞三十年前的开价是五千万美金。不说以前,只这三十年的时间,五千万美金至少也该翻倍了。

“还有别的条件吗?”祝童想不出来江小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

“我想确认一下,祝师兄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谈?”江小鱼挺起腰板道。

“召集人。”

“既然是江湖酒会的召集人,你能保证,今天我们达成的条件能得到严格的执行,是吗?”

“先说说看。”祝童注意到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声响,加了分小心:烟子在那里!

“一品金佛。”江小鱼燃起一只烟;“将空想大师收回金佛寺的戒律院。”

“你……要对付自己的老爸!”祝童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江家本可不必退出江湖道。就是因为那个老不死的莫名其妙的野心,才会闹到现在的地步。”似乎在表达某种情绪,江小鱼狠狠地将只抽了一口的香烟摁在黑色大班台上,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狰狞。

“三亿人民币,我可以答应。只要江家家主签署完一些文件,这笔钱就能在第一时间进入江家指定的帐户。那批古玩字画已经在上海来,存在银行保险库里,你们随时可以得到它们。很抱歉,这个条件我无权表达意见。你需要和空寂大师谈谈。”祝童知道一周前发生在梵净山的事,心想,把鱼郞收回金佛寺的戒律院基本上算是便宜他了。

祝童很想亲手解决这个害死自己父亲的人,如今看来,基本上不现实到。江小鱼或烟子,都很乐意看到将空想大师收归金佛寺戒律院,却一定不能接受他死在自己手里。

“也好,我会尽快去拜访空寂大师。麻烦祝师兄替我约个时间。”江小鱼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杀气,睨视着祝童道:“现在是不是该解决私人恩怨了?”

“正有此意。这里似乎有点拥挤了。”祝童扫视着不甚宽敞的办公室。

“如你所愿。”江小鱼忽的站起身,领头向外走去。

祝童却没动,示意秦可强和曲奇也出去。

他要独自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烟子,也做好了破门而入的准备。

大门刚刚关上,“轰!”的一声巨响。

办公室内室的房门变成漫天碎片,灿若星辰的光点随着木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充满房间内的所有角落。

如此灿烂的招式远超祝童意料,以前的烟子可没这般本事。

最先遭殃的房间里的吊灯和台灯。

祝童刚闪到窗前,房间已被黑暗笼罩。

他隐约看到烟子窈窕的身影,如豹子般飞射过来。细剑与鱼刺,是她的爪牙;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双眸,代表着深重的怨恨。

祝童挥起一只硬木沙发,重重的撞散细剑绚丽的轨迹。

“呲呲”几声轻响,细剑的光华消散;硬木沙发就如遇到火焰的冰雪,只剩个空架子了。

一击落空,烟子迅速变招。

细剑离手,化作一道彩虹直插祝童胸前;鱼刺在地上一点,烟子的双脚踢向祝童下体。

这一刻,祝童忽然变成了一座稳重的山岳。

他右手闪出一点寒芒,寻到细剑微细的剑尖,轻轻一转;细剑无声的落在地板上。

左手,已经穿透鱼刺的乱影,拂过烟子脚踝,顺着她的双腿狠狠的劈去。

烟子尖叫一声,飞速升高,鱼刺在天花板上连点三下,才落到距祝童最远的墙角。

烟子盯视着这个狠心的负情郎,眼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心里有无穷的怒火要倾泄到他身上。可她的双腿颤抖着,已经没有力量再使出哪怕半式杀招。

刚才那两招已经是超水准发挥了,她坐到江家家主的位置上后,才得以接触到只有家主才能修习的江家最核心的保命三招,却被祝童举重若轻的化解了。

烟子不是傻瓜,她本就知道现在的祝童已非昔日那个的小骗子,可还是为这样结果感到沮丧。

再高明的招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是渺小的!所谓的迅捷、诡异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幻术,在祝童面前都变得如孩子手中玩具般的可笑与浅薄。

能与索翁达活佛对垒的人,再差也不是她能正面对付的。

烟子轻声咳嗽几声,说:“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来杀我了。”

“为什么要杀你?”祝童好整以暇的坐到房间里唯一完整的沙发上;“烟子,我今天来不是打架的,我要了结过去的恩怨。”

“没那么容易。”烟子检视着祝童的表情,忽然笑了;“你害怕我对付她,是吗?”

“烟子,如果叶儿与你一样恶毒的话,你绝不是她的对手。”祝童毫不在意的说;“她是女神,你只是个女人。”

“你胡扯。”烟子尖叫道:“只要我愿意……”

“知道这是什么吗?”祝童指尖忽然闪出一蓬红色的火焰。

那火焰在烟子注视下化为一直火红的紫蝶,离开祝童的指尖,在她面前半尺处翩翩飞舞。

“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击落它。”祝童满意地说。

“嘭!”地一声,烟子休息了一会体力恢复了大半,她凝聚起全身的真气,将鱼刺点向紫蝶。

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紫蝶被鱼刺点中,没有落地却变成了两个,继续在她面前半尺处飞舞。

烟子喷出一口鲜血。刚才那一击明明击在实处,在她发力的瞬间,却变得空荡荡的。那种脱力的感觉让她难以承受,烟子,可谓是被自己的力道伤了两处经脉。

“她有同样的本事。”祝童指尖打个响指,紫蝶凭空消失了;“如果我愿意,完全可以用她们在你身上做下记号,凭它们,我能控制你的生死。如果我那样做的话,你根本就不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她周围百米的范围内。”

“蝶神,你们得到了蝶神。”烟子放声大笑起来;“祝郎,这是你们的报应!空木大师养了一只蚕蛊。他这辈子已经毁了。他一直怀疑你被蝶蛊袭身了,把自己到身体献给了魔鬼。我本来还不愿意相信。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的祝公子,怎么会那般不智?现在信了!哈哈哈,你活不了几天了。祝郎,我会为你守孝三月,多给你烧点纸钱。”

“我不想骗你。我今天来的目的是要寻求和解。空木大师是佛门弟子,而我是擅长鬼神之术的祝门。蚕蛊或蝶蛊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可怕的,但是在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叶儿现在也算是祝门弟子了,她有与我类似的际遇。”

烟子收敛起笑容,咬牙道:“和解!你做梦!”

她挥舞着鱼刺捅过去。

祝童皱着眉头看着鱼刺刺入自己的胸膛,入肉一寸许才捏住烟子的手腕,道:“这样可以吗?”

“你……为什么不躲?”烟子呆呆地愣了片刻,看着不断渗出的鲜血,痴痴地问。鱼刺刺入的位置正在祝童的左胸,她以为,鱼刺已经伤到祝童的心脏了。

“不让你杀死一次,如何谈化解?这些血,是我欠你的。”祝童缓缓抽出鱼刺,深深的吸了口气。

三、了结(下)

鱼刺的锋芒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一张纸那么近,稍微慢一线,这条命真就交给烟子了。对于他来说,这并非冒险。烟子的深浅乃至呼吸的节奏与所能运用的力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这点皮肉伤,在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祝童从烟子主持到在望海医院到刺杀行动中看清楚来很多,她不敢也不能真下杀手。如果她真的心狠手辣,那两处炸药就不会只那点威力;她有足够到时间干掉美国参议员雷曼,但她放弃了。劫持西蕾娅,现在想来,等同于对祝童到提醒与嘲弄。

“打完了?”江小鱼推开门,走廊里的灯光射进来,照出一片狼藉。

曲奇看到祝童受伤,急步来到祝童跟前。

“我没事。”祝童对秦可强说。因为他看到秦可强放在腰间的手已经握住两柄飞刀,他随时可能对烟子和江小鱼发起突袭。

“没事!确实没事。祝师兄乃真男人也。”江小鱼也同时喝住神钩王寒。

“你走吧,我们两清了。”烟子转过身面对墙壁。

祝童这才撵出龙星毫封闭伤口周围的穴道,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对江小鱼道:“咱们之间还有笔帐要算。”

“我不欠你什么。”江小鱼沉声道。

“你是不欠我什么,但是你带来了很多麻烦。因为你,未来的两周会有一些人会来上海。作为江湖酒会的召集人,我希望你小心一些,离开上海或着把战场移到别处。如果因为你而使江湖道遭受打击,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后果。”

江小鱼不说话了,与祝童对视了一会儿,轻轻移开眼睛;“知道了,我马上返回西部。”

“还有。”祝童对着烟子的后脑勺说道;“下周就是端午节,我代表江湖道,正式邀请清洋家主江小烟小姐莅临天柱山朝天观,出席江湖酒会。”

“我一定去。”烟子道。

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祝童与她相处过,能感觉到隐在那冷冷的声线下的一丝轻松。

烟子轻松了,祝童却轻松不了。

江小鱼提出的条件过于简单,他搞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祝童对他的了解,江小鱼一定在图谋什么。

估计烟子也不明白,她能接到祝童的邀请参加江湖酒会,为江家重返江湖道保留一线希望,不是因为祝童念旧情,而是因为江小鱼的妥协。

离开圣丽园,祝童问秦可强:“秦兄,你认为江小鱼为什么把战场放到西部?”

综合得自谭千炽的信息,江小鱼黑了国际贩毒集团至少五亿美金,如此一笔巨款,足以引发一场战争了。

“那里地广人稀,在沙漠里杀几个人随便埋都不用埋。他在那里混过几年,比较熟悉环境。”

“不会如此简单。”祝童轻轻摇头;“还记得毒狼阿西吗?江小鱼在西边的仇人并不少。”

秦可强没有提供新鲜的思路,祝童找不到思考的基点,只好暂时不去想。

半小时后,的士停在一栋写字楼前。

祝童让曲奇在车上等着,与秦可强并肩走进去。

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今天晚上祝童要处理的事比较多。

比如这个约会,他们已经迟到了十分钟。于蓝带着助手在大厅里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四个人汇合后上到十二楼,一位漂亮的小姐已在电梯前侯着了。

祝童抱歉的笑笑,随着她走过长长的走廊,进入一间装饰豪华的办公室。

“很抱歉,出了点意外,迟到了。”秦可强对坐在大班台后的瘦削男子道。

祝童落后半步,随意地打量着办公室内的三个人。

穿西装打领带的那个应该是律师,坐在窗前沙发上的胖子,看起来气度不凡,他……

两人落座后,瘦削男子故作不满的说了些时间就是金钱之类的废话,秦可强又解释了几句,才进入正题。

祝童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协助秦可强收购这家在华东、华北、东北都拥有分公司的物流公司。

石旗门接手四品红火的物流公司的时间不算长,在业界没有什么影响。之前蓝湛江曾建议秦可强,国内物流业近几年发展比较快,石旗门现在扩张已经晚了,最好收购一家比较成熟的公司。比较起来,也许花的钱会多一些,但一来节省了时间,二来不用自己去培养自己的品牌和管理人员,还能少个竞争对手。

祝童接手后,基本上同意蓝湛江的意见。前一段比较忙,这两天才有点清闲。

当年,正是秦桐山与梅叶保护着虚弱的祝红远赴海外,这份人情,早晚也还。

秦可强经过两个月的调查,最终选定的这家公司。但是之前接触过几次,对方似乎无意套现。

收购一家成熟的物流公司需要一笔巨款,祝童昨天晚上约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出海散心,就是为了这件事。他们已然同意各出资一亿人民币,于蓝掌握的东海投资出资一亿人民币。

今天的谈判如果顺利的话,东海投资将牵头成立一家投资公司,收购这家物流公司。

谈判初始阶段,于蓝担负起主攻手的角色,频频与瘦削男子过招。秦可强在一边时不时插上几句,祝童只是倾听。

到后来,双方基本上都心里有数了,能做主的是祝童与那个气度不凡的胖子。

“两亿人民币!我要全部股份。”祝童对胖子道。已经十一点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什么?”胖子吃了一惊。看看瘦削男子,又看看自己的律师,笑道:“李先生在开玩笑。”

瘦削男子的开价是五亿,于蓝认为五亿太高,双方还没有进入讨价还价的阶段,正在互相诋毁。祝童忽然报出两亿的价钱,把

“不是玩笑。”祝童站起来,盯着他道:“我不想调查你。但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你会接受这个价钱……请让我把话说话。今天之前我们并素不相识,这笔生意结束,我会忘了你。第一,你刚下飞机不会超过三个小时;第二,你来自东北;第三,你的身份……先生,这里没有外人吧?”

“你调查我?”胖子面露温怒之色。

“我刚说过,‘我不想调查你’。”祝童走到胖子面前,盯着他;

“你如果认为我在敲诈的话,恭喜,你猜对了。你,至少是位厅级官员。如果再详细一点的话,城建局、房管局、国土局……我不想费心思。东北三省,如果我想知道你的身份的话,一个小时足够了。官方网站上一定有您的靓照。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没有证据证明这家公司属于你。你如果那样想的话……我不认为你会你们愚蠢。毕竟,我会拿出两亿现金。”

“你……真的没有调查我?”胖子撇一眼瘦削男子。

“至少在现在,没有。”祝童摘下眼镜;“我不希望发生那样的情况,我的朋友很想得到您的公司。这是一笔生意。五年前,这只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没有银行贷款,没有换老板,五年的时间就发展到现在的规模,着实不易。但我的朋友也做这行,他就没有如此好的运气。我认为你来自东北,不是你的口音,这家公司在那里发展的堪称业界奇迹。很可惜,我历来对奇迹这样的东西很敏感!在那里,我差点载跟头。你的脚;”祝童指指胖子考究的皮鞋;

“从我进门开始,它们一直在动。你的手机,你有两只手机,虽然你调成震动了,但是它们一直在响。你长了一张虚伪的脸,下巴一直抬得很高;你抽的烟太多了,但是您手指很干净。你心里有鬼啊。你的手表价值超过三十万、金笔更值钱,它是我见过的最昂贵的一支笔了。你刚才用它在纸上画了个兔子……一定不经常用吧?有一个冷笑话,那些零碎如果价值超过十万的话,就属于用的不卖、卖的不用的……奢侈品。这套西装价值不菲,我开始很好奇,这折纹还有味道证明,它们离开商场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所有的所有都表明,坐在我面前的是个暴发户,怪就怪在,你身上并没有暴发户的味道,而是有另一种味道……平时你应该很朴素……还用我再说吗?”

“请问贵姓。”胖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您只能看;”祝童拿出一张名片,在胖子面前停了十秒钟。

“神医李想。”胖子轻声念叨着,额头上渗出冷汗。

“同意吗?”祝童收起名片,问。

“同意什么?”胖子抬起头,眼光飘忽不定。

“那么,我可以认为您同意了我的报价,对吗?”祝童嘴角浮出笑纹;“我觉得,您也许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不希望节外生枝。”

“什么时候付款?”胖子一咬牙。

“一周内。”

“把钱打进这个账号。”胖子拿出一张黑色卡片。

祝童接过来瞄一眼,递给目瞪口呆的于蓝。

于蓝仔细看看,冲祝童微微摇头。

“如果你坚持的话,需要一成的手续费。两千万。”祝童从于蓝手里接过卡片;“洗钱,可是犯罪啊。”

“从两亿中扣除。”胖子呼地站起来,狠狠的盯着祝童;“你狠!老子认了!我们能再做笔生意吗?价钱随你开!”

“没必要。”祝童摇头拒绝了;“我觉得,你是个危险人物。你的事,我帮不上忙,也不想帮。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建议。”

“请说。”胖子挥挥手。瘦削男子与律师连忙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秦可强于蓝也随着他们走向房门,于蓝的助手是位年轻的白领小姐,她正在犹豫,看到祝童在看她,急忙站起来。

门轻轻的关上了,祝童才缓缓地说:“不要心存幻想,你不能再回去了。现在不走,也许永远走不了了。”

“你真的没调查过我?”胖子不再掩饰脸上的震惊。

“我的建议是,马上扔掉手机,然后有多远走多远。”

“您真的不能帮我?”胖子扯开衬衣上部的扣子,狼狈地说。

“谁也帮不了你;两亿,已经是帮你了。我其实很想把这笔钱捐给希望工程。我忽然觉得……”祝童边说边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手站住了,迟疑片刻道;“我改主意了,这笔生意取消。”

“一亿!”胖子近乎绝望的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只要一亿,公司就是你的了。”

祝童一脚将他踢开,无奈地笑道:“请相信,这非我本意。我老婆是警官;我怕做成这笔生意,她不让我上床。”

走出写字楼,祝童手里多了只银灰色手机,他看看上面的号码,对门口的保安道:“小伙子,想发财吗?”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楼上有个通缉犯,打这个号码告诉他们地址,他们一定会要求你看住他。不要贪心,有钱大家赚才是正道。去找几个同伴,你们能得一笔奖金。”

于蓝与秦可强一直没说话,上车后,祝童对秦可强道:“对不起,你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了。这家公司很快就会被拍卖。三亿……应该够了。找几个兄弟过来盯着,比让他跑了。另外……秦兄明天可以再来一趟和……”祝童掏出瘦削男子客套时给他的名片看看;“那……马总谈谈,别谈收购的事,派人进公司看着他,尽量让公司受到的影响降到最低。我觉得,他是个聪明人……”

保安看着远去的的士,看看手里正在震动的手机,轻轻按下通话键。

四、江湖酒会(上)

福华造船的签约仪式简单而隆重。

简单是因为,整个仪式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的一个小时。

但是到场的嘉宾级别决定了,这是一场很隆重的签约仪式。

最引人瞩目的就是王向帧与范西邻,一个将要就任西部某省的省长要职,手里还握着上海众多政商要人的命运;一个是将要出任上海主管财经的副市长。他们同时出现本就很令人玩味,与他们一同站在前排的苏叶苏警官,当然就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比较起来,与范老在一起的“神医李想”就低调多了。

一周后,端午,天柱山,朝天观。

新一届江湖酒会在争吵与妥协中落下帷幕。

因为召集人祝童资历浅薄,部分预定事项都没有结果。

但是最重要的三件事总算有在最后一刻有了结果。

第一件大事是,江湖酒会改组,成立江湖理事会;理事会成员由八品江湖掌门与五位江湖长老组成。

第二件大事是,四品红火与五品清洋退出江湖道没有任何争议,石旗门与汉水尹家成为替代者。神石轩落选,没能再次跻身八品江湖。

第三件大事是,确定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权限,任期时间为五年,且不得连任超过两届。

五位长老分别是来自海外的二品道宗的水长老、三品蓝石的蓝宇、四品石旗的秦桐山、六品梅苑的梅叶、七品祝门的祝蓝。老侠客周半翁出任江湖理事会主席的提议被祝童强力阻挡,最终获得一个没有任何权利的名誉称号,八品江湖盟主。谁也没想到,理事会主席的落到了之前最不为人所注意的梅叶头上。

支持周半翁的人当然比支持梅叶的人多,甚至梅叶自己都投了周半翁的票。

但是祝童以自己与七品祝门退出江湖道相威胁,胁迫大家重新投票,最终获得了这个结果。

他的理由很简单,周半翁老先生确实无愧于一代侠客风范,品格高尚,为人公正;在重建江湖道期间到处奔走,有不可磨灭的功劳。但是第一届江湖理事会面临繁杂的事物,理事会主席需要有旺盛的精力与热情处理这些事;周半翁老先生年逾古稀,精力与身体都不适合再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

当然,大家都知道祝童这样说虽然有道理,也只是表面上的说辞。主要原因是对周半翁在重建江湖道期间对几件大事的处置有意见,其中最令人诟病的就是阻碍江湖理事会的设立。

祝童说,三十年前,江湖道重建之初,五品清洋提出建立江湖元老会;十年前,竹道士认为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权利过大,提议设立江湖理事会;都失败了。时代不同了,古老的江湖道需要改变,如果前两次的变革的机会能抓住一次的话,江湖道不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很多事都不会发生。而周半翁的反对,是前两次改革失败的最重要因素,他是当时的江湖道影响力最大的人,现在也是如此。如果周半翁不退出江湖道的决策机构,新一届江湖理事会不会有什么作为。

这番话令很多人不快,但是得到了空寂大师与羽玄真人的响应,六品梅苑的新任掌门人梅兰亭与五品尹家的家主尹石风也站到祝童身边。

有了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的支持,周半翁与蓝宇只能黯然接受这样的结果。这预示着,一代大侠周半翁退出八品江湖的权利核心,三品蓝石靠侠客操纵江湖道的历史就此终结。

没有达成妥协的事是很多,八品江湖理事会监察机构的设立、东海投资的资产划分与在江湖道中地位、金佛寺戒律院作为江湖道“监狱”的撤销……等等等等。

不是大家没诚意,也不是分歧太大,而是时间不够了。

祝童要求翻案,八品江湖为父亲玉影子柳珞器恢复名誉,以正江湖道正气。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回避话题,但当祝童提出来时,现场还是沉默了。大家都看向两个人:周半翁与空寂大师。当年那场悲剧,固然有鱼郞的因素,但周半翁与空寂大师这两个在当时举足轻重的人的态度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如今,柳珞器的儿子顶着父亲留下的阴影成长起来,并成为江湖酒会召集人,他有理由要求一个说法。

周半翁脸上不好看,空寂大师也显得有点尴尬。玉影子当年是个小人物,正是他们为了江湖道不至分裂,才导致了那个结果。如今,玉影子柳珞器依旧是个小人物,而他的儿子与妻子却都是江湖道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于公于私,祝童都不可能顶着当年的阴霾出任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红私下联络梅叶、蓝宇先生、柳伊兰与羽玄真人将这次酒会的地点选择在天柱山,已经预示了这个结果。

“那是一个混乱时期;”蓝宇站起来,他也是个垂暮老者,但看上去丝毫不显老态,如五十许人;“江湖道重建之初,半翁虽然知道事有蹊跷,却没有能力调查。因为对方人证物证众多,特别是汽笛的证言,确实令神石柳家和祝门蒙冤了。我作为当事人之一,向祝夫人与祝师侄今天正式道歉,江湖道应该为珞器兄重整仙灵。”

因为蓝宇先生的提议,为期三天的江湖酒会的最后一天原定议程被推迟,变成在玉影子柳珞器当年坠崖处立碑。

叶儿接到祝童的电话,与当放下一切匆匆从上海赶到天柱山,参加祭奠柳珞器的仪式。

在天柱山,朝天观距离玉影子当年坠崖处不远,原本是一座只有两重院落的不起眼的道观,二品道宗无暇顾及到此,一直在祝门二师兄手里。期间有两次,朝天观很有变成一品金佛道场的危险,因为价钱没谈拢才耽搁下来。

祝童担任祝门掌门后,朝天观被交还二品道宗才得以注如巨资整修,一年多来也颇具气象。

祭奠柳珞器的仪式结束后,朝天观又举办了一个小型交接仪式。现任祝门掌门,祝门大师兄祝槐将一把代表朝天观传承的玉如意交给羽玄真人,祝童才知道,出资重修朝天观的,是自己的母亲祝红。为的,就是今天的祭奠仪式。

玉影子的石碑,是那块祝童在蝴蝶洞外山上看到的墨玉,不知什么时候被曲老亿运到这里,由神石轩的玉女雕刻成一位把酒临风古雅之士。不多的几个文字,刻在他的背部。

虽然有诸多不满以遗憾,江湖酒会总算结束了。

福华造船刚刚签约,叶儿公务繁忙,当天就要赶回上海。

祝童把她送到山下,远远就看到两辆挂着上海牌照的公务车,彭湖意气风发地样子,站在车外侯着。

“苏主任气派不小啊。”祝童半开玩笑地说。

“还不都是因为你?”叶儿不忍就此分离,却也没办法。

“刚开始,审计室不会有多少事。工作上的事多看少做,陈老那边,也不用每天去。自己的身体要紧。”祝童想了想,说。

“可是,陈老的身体确实很虚弱啊。”叶儿说。

“郑医生认为,他的情况很好。”与叶儿比起来,祝童更相信郑书榕的判断。那本就是个棺材瓤子,能活到现在,完全是靠现代医学科技维持的结果。虚弱是一定的,却没有什么致命的绝症。

离开上海之前,他仔细研究了陈老的病历资料,感觉没有范老说的那般严重。叶儿已经在陈老体内种下蝶蛊,她是第一次以这种神秘的东西为人治病,当然战战兢兢生怕出了纰漏。祝童虽然把凤星毫留给她,并仔细传授了使用方法、讲解了可能出现的问题,叶儿还是每天要往海洋医院陈老住的别墅跑数次,最近两天干脆住到那里了。

“我……不想回去了。”叶儿看着天柱山,犹豫着说。

“还是回去吧。”祝童等了片刻,说。

他知道,现在的叶儿,还放不上海的一切,只是说说而已。

接下来的两周,祝童陪着母亲祝红住在朝天观,每天早晚去父亲碑前上香祭拜。祝童与羽玄真人商量着,在朝天观修一座偏殿……

虽然有点过分但羽玄并无意义;这样一来,朝天观,名义上属于二品道宗,实际上等于是祝家的家庙。

蓝宇先生与玉女一直陪着他们,这两周的时间里,祝童与蓝宇从陌生到熟悉,双方的关系逐渐融洽起来。毕竟,母亲祝红在海外一直托庇在三品蓝石门下。

蓝宇先生逗留的主要的目的是将蓝家原本掌控的龙帮国际移交给东海投资,那些本就是属于江湖道的资产,这些年来,已然成了一笔糊涂账。

柳伊兰、羽玄真人与空寂大师也留在朝天观,一品金佛是大股东,二品道宗也是大股东,八品兰花虽然不起眼,持有的股份却比二品道宗要多。那些事没有他们参与日后少不了又是麻烦;一直到祝童与蓝宇先生的谈判有了结果,才相继离开。

六月下旬,叶儿再次来到天柱山,参加一场只有家人参与的盛大的法事。

之后,祝童陪着母亲去南阳乡下住了几天,后又去位于山东小镇的望海集团。

直到七月中旬,王向帧到西部赴任,祝童才返回上海。

四、江湖酒会(下)

一个半月的时间,上海发生了很多事。

王向帧虽然走了,但他引发的震动不只没有结束的迹象,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有几位南海宫澜的会员被牵扯进去,属于宫廷内的蓝卡会员中,也有两位失踪了。

一周后,祝童在望海医院接待了一位由欧阳小姐引见的神秘客人。

这次见面持续了整整一天,没人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神医李想”变得愈发低调,每天只在望海医院和海洋医院之间出入,不去任何地方,不见任何客人。

八月初,祝童与夏洁亲赴上海,邀请正式退休的舒老为望海医院的名誉院长,并将舒老接到上海。

八月十七日,望海医院再次开业。

十月,望海医院大楼十层以上的装修结束。

十月八日,望海中医研究会所挂牌成立。

中医研究会所,一个似是而非很奇怪的名字,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在半个月后,多家媒体开始聚集在望海医院门前,希望能揭开它的内幕。

第一当然是因为神秘;市面上传言,成为该会所的会员除了一次性支付上百万并负担得起不菲得消,还需要具备一定的资格;最神秘的就是这“资格”了,据说范老与陈老就是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会员,即使以他们的身份与影响,也要付钱。

上海滩有钱人众多,不少人冲着“神医李想”的名气想加入,但望海中医院研究会所只接收九十九名会员,对外发言人、望海医院副院长吴瞻铭称,第一批会员已然满额,除非有会员退出,不再接受报名申请。

第二还是神秘;望海中医研究会所从全国各地邀请了数十位中医专家,其中不乏隐居在偏远地区的老中医或他们的传人。那些人中,有的留下了,与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签订了一份十分宽松但待遇丰厚的合约。

有的在进入望海医院数天后离开了,虽然望海医院没说,很多人都认为他们是名不副实的骗子。

据说,“神医李想”拿着那笔巨额入门费在苏州乡下的山水道观附近收购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度假山庄,供那些留下来的老专家居住、交流、研究整理各自的中医经验与秘方。

当然,对于那些被赶出望海医院的“骗子”们来说,这是一种屈辱。就是他们的不满与抗议,引发了公众对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关注。

“神医李想”依旧低调应对,对媒体的采访一概谢绝,对各种各样的质疑概不回应;时间长了,这件事就淡了下来,但望海医院的生意去却一天天好起来。大家都知道了,望海医院虽然是一家中西医联合医院,但西医只是辅助部分。能在中医科室坐堂的,都是些有真材实料的老先生或他们的亲传弟子。骗子是逃不过“神医李想”的法眼检验的。

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有可能挂到“神医李想”的顶级VIP诊号。据说,他每周至少会抽出半天的时间坐诊。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上海渐渐平静下来,一种全新的政商局面浮出水面。

此时有心人才恍然,推动那场风波的不是王向帧,不是来自北京的工作组,而是新任副市长范西邻。

阳历新年期间,叶儿的姐夫在范副市长身边呆了半年后,出任一家由政府牵头、神锋集团出巨资支持、多家民营企业参股的、旨在扶持高新技术产业的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的董事长。

“神医李想”在沉寂中少有的几次公开露面,就是出席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的挂牌仪式,并担任这家公司的副董事长。

福华造船的基建工程全面展开,叶儿变得分外忙碌,与祝童一周也见不上两次面。

这个春节,祝童没有去凤凰城,他与叶儿一起去了西部某省,参加王向帧与蝶姨的婚礼。

回来后,两人趁着春节假期去照了婚纱照,在上海近郊选了一栋别墅,准备装修好了,举行一场婚礼。

一年的时间,江湖道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与祝童预料的差不多,尹家姐弟竖起汉水尹家的旗帜后,并没有选择与羽玄真人深度联合,而是在尹家村原址成立了一家道家文化传播中心。大开山门,广招弟子,搞得也是风生水起好不热闹。

二品道宗的道德堂走的最扎实,羽玄真人不仅拜会了范老,还请得范老答应,出任道德堂的名誉会长。凡心道士又出奇谋,以加盟的方式在上海、南京、杭州等地选定合作伙伴,相继建立新的道德堂;一举将道德堂打入富庶繁华的长江三角洲。

一品金佛在这一年里与“神医李想”一样显得很低调;在临近年底岁末的时候,雪狂僧空雪大师带着两位无子辈高手无畏大师、无虚大师并精心挑选的十八罗汉奇袭江家村,一举捣毁了小金佛寺,将“空幻大师”“空木大师”收归金佛寺戒律院。

据说,“空木大师”与一个蒙面人斗法失败,一直逃到川北秦岭附近,精力耗尽才被抓住。而空幻大师被雪狂僧击伤后跳入嘉陵江逃的更远,最终被守在巫山的尹石风拦截,并击败。

对于这些江湖传言,寻常江湖人份外感兴趣,真正的参与者们却缄口不谈。一品金佛经此一劫变得低调,也在情理之中。

新年三月,空寂大师亲赴上海,名义上是参加普贤寺举办的法会。实际上是为了答谢江湖道、特别是江湖酒会召集人“神医李想”对金佛寺的鼎力支持。两个月前的那次行动的成功,名义上是金佛寺主持,与会的各位江湖同道都知道“空幻大师”带走了金佛寺一三分之一的精英弟子人马,“小金佛寺”已然颇具气候;没有“神医李想”在背后谋划并亲自出马,只靠金佛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神医李想”就此坐稳了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

最令人意外的是江小鱼,三月下旬,他被西部某省公安厅抓获,入狱了。

得到这个消息,祝童十分意外。他马上联系黄海询问,放下电话,眉头浮起更深的疑惑。张伟随着黄海到了西部,担任省厅刑侦支队长,抓获江小鱼的就是张伟。

江小鱼那样的高手不可能轻易落马,在祝童看来,他几乎是自己送上门去等张伟抓。

几天后传来的另一个消息确定了祝童的怀疑,江小烟来到上海,接手圣丽园集团;神钩王寒也同时回来了。

江小鱼这一招是苦肉计,他用这种方式将一个干干净净的圣丽园集团交给江家村。

过去的几个月里,江小鱼带着“神钩王寒”在西部沙漠边缘纵横驰骋,把来自境内境外的杀手们杀得魂不附体,据祝童从秦可强与江湖道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至少有十七个外国人,十五个国内南方北方的杀手死在江小鱼手下。

但是这次他入狱的原因并非杀人,而是纵火罪。他携带着一桶烈性酒上了一辆长途车,途中抽烟引燃一场大火,烧毁了这辆行驶中的省际大巴,造成三人死亡,八人重伤的恶劣后果。这也是一个重罪,江小鱼至少会被判十年以上的重刑。

祝童研究了遇难者名单,三个死者都是来自境外的旅行者,其中一个还是身家丰厚的千万富翁;这应该是江小鱼的最后一战了,他借着这场大火烧死了对手派来的谈判代表,也将自己的脸,烧毁了。

他,不承认自己叫江小鱼!

第二天,祝童与秦可强来到圣丽园,与烟子见面。

又三天,烟子筹集了两千万巨款,带着一个医学专家组赶赴西部,处理赔偿损失、为伤者治疗、整容等善后事宜。

四月,“神医李想”又有动作,受邀带着一个包括万家生佛在内的民企老板团队赶赴西部考察。

考察团在西部某省受到省长王向帧的热情接待,用两周的时间走访了众多企业。

因为远离经济中心,经济发展滞后,包括省会城市在内,基本上没几家像样的企业。该省的优势是地下筹备着丰富的矿产资源,之前多作为原料以低廉的价格支援东部发展。前一任省政府班子已然看到了输出原料的弊端,投资并扶持了一批企业,从事矿产深加工,以赚取更多利润。

但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企业如今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国家投资的企业人浮于事,每年都要靠政府补贴才能生存。民营企业只看中眼前利益,不顾社会观感与效益,还带来了更为严重的后果:环境污染。多次被国家环保局点名批评,被各大媒体曝光。

王向帧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发展经济,政府的信用在前几年已经严重透支,各大银行拒绝再为那些国有大企业贷款。

对于这样的局面,谁都束手无策,万家生佛他们眉头紧皱,即使王向帧答应给他们比国家的西部开发投资更优惠的政策,也没多少兴趣,倒是祝童看得津津有味。

四月十五日,祝童与王向帧摊牌了。

他递给王向帧一张纸,上面是十五个企业的名单。

“我要投资。”祝童说;“金石投资公司负责筹集资金,请首长给予必要的支持。

“说说你的计划。”王向帧斟酌着名单,十五家中有三家国有大中型企业,其余十二家也是民营企业中的佼佼者。

“他们都是污染大户。”祝童道;“我们出钱,投资最先进的环保设施。这笔钱他们不必归还,我们要不低于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有,进入董事会。”

“我想听实话。”

“实话……据说,国家将允许民资进入大中型国企。资源只会升值,早做准备,总是好的。”祝童道。他知道面对王向帧,最好实话实说。

以王向帧的眼光,能看出祝童挑选的企业大有内涵。

那十二家民企只是陪衬,牵扯到地方利益的事他不会让王向帧为难。祝童与万家生佛的目标,是那三家设备先进管理落后的国企。当然,如果民企看不清形势,拒绝金石投资入股的话,随着国家对环保与民生的重视,政策逐渐严苛,早晚会面临淘汰的命运。

祝童,等于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研究一下吧。”王向帧笑着收起名单;“跟我回家,你蝶姨准备好晚饭了,朵花吵着要见你呢。”

五、惊弓(上)

祝童带来的这个考察团的核心成员由原金石投资的九位股东组成,另加上五位望海中西医会所的会员。[泡`书`吧`超`速`首`发]

旗号,当然是为了给王向帧捧场。

对于这些资本玩家来说四月本来就是个相对清闲的时间,他们本对投资西部没什么兴趣,随“神医李想”到西部散散心,顺便还能结识一位高官,何乐而不为?

四月十八日,王向帧研究的结果出来了。

祝童将金石投资的股东内召集到当地最豪华的酒店的总统套房内,将计划原原本本的说给金石投资的股东们,然后说:

“大家都知道神锋集团吧,最迟明年这个时候它就不属于国企了。去年我得到了个消息,国家将逐步允许民营资本进入一些垄断性行业,以及大中型国企。**刚结束,你们一定也看出点端倪。顺势者昌,各位这几天应该感觉到了这三家企业的潜力,它们有共同的特征,拥有丰厚的矿产储备,背负巨额银行贷款、管理松散、观念落后,缺乏自我改造的能力。更确切的说,它们目前都面临着巨大的社会压力,迫切需要一笔资金建立一个先进的污染处理工程。

“但在目前的情况下,银行不会提供这笔资金。最大的原因在于无须竞争。这三家国企与十二家民企都生产同样的产品,科技含量不算高,且为了各自利益竞相压价。目前效益比较好的民企也只能靠偷漏税款赚钱。不瞒各位,去年我就有了背景资料。二月份我来过一趟,同时委托一个专家小组来考察,他们提供了三份报告,各位可以看看。”

祝童将三份资料抛出去;“一套最先进的污染处理设备与基建工程的需要资金两亿左右,投资者可以得到百分之十五到十七的股份。金石投资可以得到一家,东海投资得到一家;另一家给隔壁的朋友。一小时前,我得到了承诺:这三家国企将在两年内进行资产重组,组成一家集团公司,政府会全力推动集团公司在五年内上市。到时候,保守的估计,各位得到的股份至少会增值三十倍。”

“这份资料来自……”一位股东看看背后的签名,疑惑着。..

“不错,他们来自华夏环保研究会。”祝童伸出一根手指;“费用是一千万,我已经付过了。”

“为什么要给他们?”万家海不看资料,那是盛福的事。听到华夏,立马来了精神。华夏基金会下属的专业组织都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他们出具的考察报告有足够的含金量。一千万是一笔巨款了,祝童不会只得到了这三份东西。

“因为,他们是范市长的朋友,集团上市需要他们配合。”祝童无奈的摆摆手;“还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了。”盛福抬起头,添添嘴唇道;“虽然有点复杂,但李先生的设计很清晰,风险不算大,很有搞头的买卖。只是……嘿嘿。”

“你们如果还有胃口的话,还有机会啊。”祝童指着那十二家民企;“它们将并入集团公司,收购或者注资,我不干预。但是,别太过分!它们的背景都不简单,破财免灾的道理各位比我清楚。如果没问题的话,你们有三周的时间和他们谈判。”

“你要什么?”金石投资的一位股东问。他很清楚祝童提供的名单与三周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我要一成。”祝童给他一个微笑;“无论各位收购了几家企业、得到了多少过分,必须将一成的股份无偿转让给凤凰基金。”

名义上,凤凰基金属于王向帧的女儿朵花,虽然如今是柳伊兰在运作,但是在座的各位都以为一成股份是给王向帧的。他们很爽快的同意了。与巨大的收益比起来,一成并不算多。

有一省之长和上海主管财经的副市长支持,风险确实可以忽略不计。他们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很清楚这两位都处于上升期,三五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金石投资可以选择与东海投资和另一方联合,在合适的时候彻底吞下这家集团公司,也可以在上市后将股份转让给别的有意愿的投资者;或者就持有这些股份。

祝童的判断也是他们的判断:资源性资产,只会升值不会贬值。

这可算是一个多赢的计划,政府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并能得到一个纳税大户,环境得以改善,企业焕生机,消除了依附该产业生存的十几万就业人口的失业危险。王向帧,也能趁势收拢地方势力,为本地的如一潭死水般的经济格局引入展变革的契机。

但是把十五家互相竞争的企业组合到一起,势必会触动各方利益。即使以王向帧的地位,也需要有多方配合才能付诸实施。

祝童率领的外来资金如何进入并谋利也是个问题,只有在这个看似最困难的时期打着环保的旗号进入,才能不引起地方势力的反弹。

将要成立的集团公司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战略合作伙伴,一个在业内有影响的大公司,为集团公司注入新的管理经营理念,以适应上市的基本要求。

这件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算容易,至少在完成环保工程的投资之前,这边不会与任何一家有合作意向的公司接触。范西邻倾向于神锋集团公司,当然被王向帧婉言谢绝了。

形成共识并不需要太多时间,祝童离开酒店,坐上了张伟亲自驾驶的一辆警车。他要去见见江小鱼。

来此地两周了,祝童和张伟只见过两次面。

碍于王向帧准女婿的身份与资历,黄海并没有进入本地的公安系统,如今只是带领一个属于公安部的工作组配合王向帧工作。这是个可进可退的、不负责任何一项具体工作、又似乎什么都能插手的奇怪设置,但很适合如今的情况。

比如现在,因为江小鱼烧死的是三位外籍人员,影响与事件本身都十分敏感,本地公安系统处理起来有点棘手,案件就落到了黄海手上,张伟以省厅刑侦支队长的身份配合他。

一年前,张伟还只是武汉一个区的警官,能有今天的位置多亏了黄海和祝童。他知道,无论是黄海还是祝童,都不需要他的感激和报答。特别是祝童,更多的是将张伟当成是朋友,他只会向黄海提出要见江小鱼的要求。

警车飞驰在西部都市略显拥挤的马路上,张伟犹豫片刻,问起“小丽”的近况,他还没有从那个妖艳迷人的女人身上将自己拔出来。

“你如果再见到她,一定不认识了。”祝童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瞧,她现在很正常。”

张伟瞄一眼,脸刷地红了。尹石丽已然散去了**功,现在看去更像一个很普通的白领丽人。

“有机会的话……告诉他我在这里,请她来做客。”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你可以自己对他说啊。”祝童将尹石丽的名片丢到驾驶台上。

“谢谢。”张伟立马精神起来。

祝童盯着他的眼睛,笑了。他有种暖暖的感觉,张伟也许真的会与尹石丽走到一起。他并不只是贪图“小丽”的娇艳,这个看似豪爽的汉子心里真的存有一份柔情。

江小鱼脸部被烧伤,如今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警车还未驶入医院大院,祝童心里咯噔一下:张伟抓到的并非江小鱼,而是……大火轮。他身上有祝童种下的蝶蛊,那是祝童种下的第一只蝶蛊,他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关押“江小鱼”的医院在省会郊外,只是一家拥有一座四层综合楼的、不起眼的二级医院。现在,有多位来自上海和省会大医院的顶级烧伤科、整容外科专家坐镇,负责“江小鱼”与在同一场事故中受伤的旅客的后续治疗。

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只看了一眼,祝童就确定了,那个人绝对是被自己废掉一身修为的大火轮。江小鱼,用这个机会将自己隐身了。

黄海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设在这家医院的四楼,“江小鱼”病房的隔壁。

“怎么样?”黄海揉着眉心问祝童。他身上多了几分沉稳的气质,答应祝童来看“江小鱼”着实有点勉强。两周来,祝童与黄海提过数次才得到这个机会。

“人……少了点。”祝童犹豫着对黄海说;“也许会有人来刺杀他。”

“你确定。”黄海眉心一挑,问。

“不确定。”祝童摇摇头。

他真的不能确定,只是一种感觉。如果大火轮甘愿替江小鱼顶岗的话,江小鱼会全力保护他,即使判十年或更长的刑期,出来后也会保证给大火轮应得的补偿。那么,威胁只会来自境外贩毒集团。以黄海现在布置,医院内外遍布监控,整个四楼被二十多位武警和警官封闭,加上张伟这样的高手,应该足以应付了。

如果大火轮不甘心的话,或者江小鱼想彻底掐断这唯一的威胁,这样的布置就显得有点单薄了。

“他开口说话了没有?”祝童问。

“他的咽喉有严重的炎症,现在不能说话。”黄海也很头疼。对于这起看似普通的纵火案的定性,现在还没有结论。

死者的身份看似简单,但越调查越显得扑朔迷离。外围情报显示,三位死者入境后的表现很异常,他们并非同时进入中国,却死在同一场火灾之中。通过国际**组织协查的现更惊人,三个死者中有两个似乎是职业杀手,另外一个有贩毒集团成员的嫌疑。

“我只能说,很多人希望他死。”祝童还是决定帮黄海一下;“我想看看病历。”

“你怀疑医生?”黄海皱起眉头。

“王文远呢?”祝童扫一眼室内的监控画面,如果王文远在的话,黄海的压力会小很多。春节时来参加王向帧简单的婚礼,还见过一面。虽然彼此的关系并无多少改善,但祝童对他的能力还是很佩服的。

“他一个月前就调走了,听说跟刑处的小组在山东。”

“山东……”祝童一愣!听说王文远在山东,不禁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五、惊弓(下)

去年六月陪母亲去山东小镇时,听说过有人调查陈氏父子与望海集团之间的关系。

当时祝童并没太在意,陈家的股份早就被处理干净了,当年的经手人的是黄杰,表面上与陈家并没多少关系。

近一年来,望海集团周围静悄悄的,在没什么杂音出现。祝童也就逐渐将这件事放在脑后了。

可是上个月,华夏的孙铁力先生透过欧阳传递给他个消息,让他关注一下望海集团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关系。

孙铁力先生不会无缘无故发出这样的警告,祝童与于蓝当天就去了山东小镇,与当地官员好一番联络感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望海集团、特别是望海制药已然走上正轨,出品的几种中成药虽然说不上风靡市场,但在祝童与二师兄收购的医药连锁公司的运作下,去年一年也完成了一亿两千万的的销售额,俨然是当地纳税大户。

各级官员们对望海集团只有关爱,生怕他们迁走了,对祝童的试探表现得甚至有些惶恐。但一丝阴影还是留在祝童的心里。

另一个让感到不安的原因来自“猴子”,李想这个身份就出自“猴子”之手。两人之间说不上是朋友,但“猴子”每年春节时都会和他联系一下。

这也是售后服务的一部分。“猴子”自认不是个性格坚韧的英雄,他曾说:如果被抓,八成会警方问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没有定时联系的话,各位客户当自求多福,尽早求变。

今年春节“猴子”没有和他联系,祝童通过江湖道调查,发觉“猴子”去年年底之前就神秘的消失了,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是青岛。

祝童深吸口气,向东边上海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有叶儿,有他的千辛万苦拼搏来的生活,如果他的感觉正确的话,很可能,他要换一种生活方式了。

孙铁力曾对他说过,那尊佛不会甘心被他这样的小人物摆了一道。十月国庆庆典,他没有露面了;刚过去的两会,他露面了。这预示着,他已然度过了难关,有力量实施反击了。

李颂汉,刑贵金,这两个曾经先后负责追捕他的警官中,祝童更在意刑贵金。但是没有王文远,祝童的感觉不会如此糟糕。黄海的说刑处,应该就是刑贵金了。

王文远太自负了,祝童一直试图缓解彼此间的关系,黄海也曾数次创造机会。无奈,祝童从对方眼里已然能看到深藏的妒火与不屑。

想到这里,祝童决定不再插手江小鱼的事,也许,上海乱一些对自己更有利。他需要找个地方静静的呆几天,好好斟酌一下,怎么做才能度过可能到来的劫数。

黄海将病历拿过来,递给祝童:“李医生,这是病历。他刚来的时候还能说些简单的词汇,近几天越来越严重了。所有的用药记录都在上面,你好好看看,是不是治疗方法不对头?”

祝童谦虚道:“我的水准看不出什么。”

翻开病历,前几页确实没什么问题。

上海的专家是烟子请来的,祝童原以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看到后面的病历以及治疗记录,才发现问题很严重。

头面部灼伤病人最怕感染,大火轮初期有肺部感染、肝功能、肾功能损伤、电解质紊乱等多项并发症。经过前期治疗,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但只能靠呼吸机与输液维持生命。

上海的专家组来了以后,对大火轮实施了气管切开手术;经过那次手术后,大火轮的咽喉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祝童不相信,江小鱼会把他变成哑巴就放心了;他仔细研究着最近几天的用药情况,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这种药,是本地供应的还是他们带来的?”祝童指着一种抗菌喷剂问。

这是一种外用药,起覆盖伤处的作用。病历显示,大火轮前期用的是另一种喷剂。

“这是……进口药,他们带来的。别的病人用的效果都不错。”黄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盒;“每种药,我都留有样本。”

“进口药?”看到药盒,祝童啼笑皆非。

这明明是望海制药出品的冰雪散喷剂,去年有家上海的医药公司订购了一批,要求外包装与说明书全用英文,说是要出口。没想到,他们竟然当成进口药卖给那些专家们了。

冰雪散本是祝门秘药,对治疗外伤有奇效。这种喷剂是望海医药研究所在原配方的基础上改良后的成果,成分与疗效祝童很清楚。对轻度烧伤病人用还可以,绝对不应该用在大火轮这种重度烧伤病人身上。

“把它停了吧,以前那种就挺好。”祝童指着病历上写着冰雪散喷剂的地方说。

黄海点点头,拿着病历去找医生了。他几次亲眼见识过祝童的本事,对他的医术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没几分钟,黄海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面色不善的中年人。

“你有什么权利质疑我的处方?”中年人进门就气哼哼的对祝童嚷嚷。

“请坐。”祝童指指沙发;“我只是建议,都是为了病人好。如果有异议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讨论。但是,那种‘进口药’真的不能再用了。”

“我是烧伤病理学博士;”中年人坐下,缓口气道;“他是我的病人,我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药。我知道,你是‘神医李想’。中医也许在别的方面有用,但是在我面前,你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没有无菌病房、没有……”

“我只是说,这种药应该停用。”祝童皱起眉头。

“你认识它是什么药吗?”中年人不依不饶地说。“进口货,专治疗烧伤的进口药。”

“冰雪喷剂。”祝童祝童拿起药盒;“望海制药出品。望海医院与望海制药都属于望海集团。也就是说,它是我们的公司出品的外伤喷剂。用于治疗出血性外伤,术后伤口恢复。但是,它不能用于重度烧伤。不能大面积长时间使用。否则,很可能因肾功能衰竭而导致病人死亡。博士先生,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中年人的脸腾的红了。

祝童又道:“很高兴您对望海制药的产品如此推崇。但为了病人着想,它不能再用了。我能知道它的价钱吗?”

中年人哑口无言,灰溜溜的出去了。

“这个博士水品够臭的。”张伟翻看着大火轮的治疗记录;“九百八十元。李老板,你真黑啊。小小的一瓶就敢要这么贵!”

“出厂价是六十八元。”祝童歪歪嘴;怪不得博士会如此生气,原来是断了财路啊。

大火轮一天至少要用两瓶冰雪散喷剂,按照行规,九百十元之中博士每瓶拿到的回扣不会少于五百。

四楼的病人有十一位,虽然轻重不一,但冰雪散属于小剂量消耗品。上海的专家组来了有一周了,如果每位病人都用的话,博士这一周少说也挣到五万左右的回扣了。

没办法,冰雪散喷剂没被列入医疗机构采购名录,一半左右的销量都要靠那些手里有资源的医药公司完成。人家如何定价操作,望海制药并无制约的手段。

祝童想,冰雪散喷剂的说明书必须修改,副作用与用量的表述应该更严谨、更明白易懂。看博士的水准,似乎没注意到那些。如果听之任之的话,早晚会被病人家属告上法庭。另外,是不是该趁机把冰雪散的价钱涨一些?

第二天,于蓝带着几位助手来了,她负责与祝童选定的那家国企谈判。

接下来的几天,祝童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万家生佛他们倒是忙的不亦乐乎,从那十二家民营企业中挑了四家,商谈投资事宜。他们的胃口不只是用一套污染处理设施换取股份,而是想获得百分之四十左右的股份。如果没有祝童的警告,那些人一定会将股份全部收购掉。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祝童只有在修炼蓬麻功时才能静下心不去想王文远的事。周末,他终于呆不住了,只通过黄海给王向帧打了个招呼,乘班级飞回上海。

叶儿依旧很忙,福华造船成立后,原旭阳大厦并入集团公司,更名为福华大厦,叶儿就在这里面办公。因为距苏娟家比较近,虽然陈依颐给她配有一辆别克车和专职司机,平时很少回楼顶公寓住。

去年十月,苗苗妈就来到了楼顶公寓做保姆,苗苗也跟来了,偌大的房间里因为她们母女的来到而多了几分生气。

苗苗妈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在上海,能允许带着女儿做保姆的人家,不多。祝童与叶儿是真的喜欢苗苗,今年有特别为她选了一所好学校借读。对于这个家,苗苗妈比祝童和叶儿还上心。

祝童一进门,苗苗妈就围着他忙碌起来,递鞋泡茶、打电话通知叶儿,准备饭菜……

祝童上到公寓的楼顶花园,玻璃花房里,飞舞着数不清的蝴蝶。这些都是叶儿养的,她舍不得吃,祝童时不时上来吃几只。

一会儿,祝童从花盆下拿出一只新手机,换上一个新卡,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对方是秦可强,祝童一周前委托石旗门调查一下周围有无异常情况。

石旗门去年十月份通过拍卖,付出了两亿七千万,收购了那家物流公司。现阶段正处于磨合期,祝童本不想麻烦他。可是,祝童到上海后的情况秦可强最了解。

现在,石旗门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戴毛子,祝童曾经委托的那个私人侦探也失踪了。

秦可强还得到了另一个线索,戴毛子平时十分谨慎,他在自己的家里安装了三部监控设备。带走他的人只发现了两部,秦可强找到了另一部。

七点,石旗门所属的快递公司送来个包裹,里面是一只优盘。

祝童把自己关进书房,优盘里有一段十三分钟的视频,是戴毛子被两位年轻人搜查并带走的过程。

戴毛子的家光线阴暗,周围环境复杂,噪音干扰很大。那两位年轻人的行动敏捷、准确、高效,明显受过相当程度的专业训练,他们只对戴毛子出示了一下证件,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说话。视频只录下了他们叫门时的声音,似乎不是上海本地人。

秦可强还说了另一个情况,最近有人在跟踪青梅。

删除了优盘里的东西,祝童陷入沉思。

向华易向老春节期间去澳洲度假,与向家在澳洲的族人团聚,后以身体原因滞留在那里,现在还没回来。

是不是他听到什么风声,或者受到警告了?

可王向帧并没有过丝毫暗示?黄海表现的也很正常……

六、坐诊(上)

叶儿回来已是十点多了。

祝童正在客厅里指点苗苗写作业。

“苏主任回来了。”祝童接住叶儿,苗苗妈准备好的一桌饭菜已经放凉了。

“老板,你好狠心啊。”萧萧也随叶儿来了。

叶儿娇嗔地横了祝童一眼,她饿了,抓过筷子吃了几口才去梳洗。

有了萧萧,客厅里的欢乐就多了几分。她如今是福华造船筹备处副主任,叶儿的第一助手,也算是个相当级别的职业经理人了。以前就时常跑到祝童这里蹭饭蹭吃喝,萧萧在二楼有一间独享的客房,苗苗妈早已习惯了。有时候叶儿不回来,萧萧也会自己来。

吃完饭,几个人在楼下说了会儿话。

萧萧故意与祝童东拉西扯,用一些工作上的事询问祝童。苗苗妈在一边冲着萧萧使眼色,暗示她该休息了,惹得萧萧一阵大笑。

祝童与叶儿的卧室在三楼,一进门两人蜜糖似黏在了一起,免不了又是一番缠绵……

风雨过后,叶儿温顺的倚在祝童怀里,脸红扑扑的,微闭的眼睛微微转动着,似乎在回味刚过去的甘美。

祝童的手抚摸着光滑的身体,心疼地说:“这里瘦了,这里也瘦了。你用不着这么拼命,离开你,福华造船跨不了。”

“还不是因为你……”叶儿低声说。

“怎么会是因为我?我现在是医生,与福华造船没什么关系。”

“记得首长说的话吗?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看到福华造船船坞里驶出的巨轮,看到福华造船制造的军舰,你会自豪,它们有你的一份贡献和心血。福华造船是你生命中的坐标。为了它的基础更牢固;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些话的分量有点重了,压进心底再也浮不起来。祝童沉默了片刻,说:“谢谢苏主任,真是我的好老婆。听萧萧的意思,好像最近遇到问题了。说给老公听听。”

“是有点问题。”叶儿用毛巾遮住美好的身体,免得祝童动歪心思;“正进行五号座船坞建设招标,松井先生希望日本井池建设能中标,那是井池财团的子公司,技术储备与施工质量有保证。但陈依颐小姐倾向于浦宏船造公司,那是一家老牌国企,曾经也辉煌过,已经有几年没接到订单了。最近刚完成股份制改造,有外来资金注入。听说,市府方面给了依颐小姐很大压力。报价方面,井池建设比较高。可是,浦宏船坞没有建造超大型船坞的经验。”

“三号船坞给谁了?”祝童想了想,问。

三号船坞是军方投资的船坞,更方面要求比五号更为严格。

“不能这么比,三号船坞没有预算压力,由北海重工负责建设。是两个概念。”

“所以啊,你不该为这件事担心。”祝童点着叶儿的鼻子;“你只是审计室主任,主要职责是为三号船坞服务。五号,与你没有关系。”

“可是,它们都属于福华造船啊。”叶儿不满地说。

“在这件事上,你和我都不能说话。五号船坞一定会给浦宏船造。”祝童微叹一声。

因为井池雪美小姐的关系,他不说话还好,说话一定会起到反作用。浦宏船造……刚注入的资金大概与上海依附范西邻而崛起的政商势力有关,人家早就盯上这块肥肉了。报价虽然低,中后期免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追加,全部工程完成后一定与井池建设差不了多少,甚至更高。

作为中国人,祝童也乐于做旁观者。扶持本地企业本就是地方政府的职责,范西邻如此做很正常。浦宏船造通过五号船坞的建设能汲取经验,说不了,会成就一家有实力的有技术的大公司。

“也许……”看着叶儿微蹙的眉心,祝童道;“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等招标结束我试试说服范市长和井池雪美小姐,让井池建设与浦宏船造成立合资公司,共同完成五号船坞的建设。”

叶儿眉心的乌云散开了,用潮湿的红唇堵住祝童的嘴。

这件事也只有祝童能办到,松井平志即使有类似的想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从叶儿身上,祝童感受到的只有柔情与依恋。他了解叶儿的每一个表情,拥抱着她,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叶儿并不知道有人在暗中调查“神医李想”。

第二天下午,一辆酒红色跑车驶入上海繁华的淮河路商业区。

停好车,两位曲线玲珑、带着墨镜的时尚丽人手挽手出现,立即引起区域性关注。

她们衣着含蓄而性感,恰到好处地展示出两具**的美体,高挺的酥胸、纤细的腰肢、窈窕而不失丰满,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莫名的诱惑。

逛商场是女子的最爱,她们出入在淮河路上的商场与品牌专门店,也买了一些东西,却并不只是为了逛商场。她们是青梅与沙盈盈,今天是受祝童邀请来走一趟。

此时,祝童正坐在一距此不远的商务大厦的十楼写字间里,举着一只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青梅与沙盈盈周围的情况。

她们两人并非乱逛,而是只在祝童的视线范围内出没。

一小时后,两位时尚丽人结束了逛街行动,走向停车场。

祝童,已然换上另外副面孔。

一副宽边墨镜遮住了眼睛里的神采,口里含着两枚橡皮球令他的脸胖了一圈,淡黄色发套、廉价的韩流风格的上衣与宽裤、有点夸张的背包,活脱脱一个外来混子。在他身边,类似衣着的混子还有几个。对这个外来者,多漠然的看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他的前面十米处,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正站在街口等红灯;但绿灯两次他没有过马路,只远远的注视着沙盈盈的背影,眼睛深处显出一丝灼热与贪婪。

比较起来,青梅从身材到相貌确实与曾经的一线明星沙盈盈有些差距。很明显,男子属于这条街上还少的几个知道两位丽人真实身份的人之中的一个。

沙盈盈没有彻底隐退,她如今是八品兰花旗下海皇娱乐的实际操作者。而青梅是八品兰花的九妹,负责管理漫江花语和海皇娱乐,可算是沙盈盈的主管。

酒红色跑车驶出停车场,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

一个混子冲着跑车里的青梅吹口哨。青梅摘下眼镜,抛出个眉眼。

几个混子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跑过去。

祝童随在他们身后,左手有意无意地轻轻碰了男子一下。

红灯变绿灯,酒红色跑车呼啸而去,只留下一阵香风中的诱惑与轻蔑。

几个混子失望地谩骂者,从新回到当初的位置。

而祝童已经离开了街口,穿过一个商场来到另一条街上,招过辆的士离开了商业区。

他不知道自己身边有没有跟踪者,早上出门坐杨辉的车到医院,在办公室换了身衣服乘另一辆车到秦可强安排的出租房里换了一身装扮,应该能甩掉尾巴了。

接下来的两天,祝童的一切都很正常。上午去望海医院处理医院日常事物,吃过午饭到十二楼,与望海中医会所的中医或与会员们呆一小时。然后到十八楼属于他自己的空间打坐修炼蓬麻功。

五点左右,到十五楼看望两位常住这里的特殊病人,范老和陈老。

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会员,几乎有一半是冲着这两个老头子来的。

六点半左右,祝童乘杨辉的车会顶楼公寓,等叶儿回来一起吃饭;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周六上午是“神医李想”坐诊的日子。他已经三周没来了,积压的病人很是不少。

“神医李想”的诊号已经排到年底了,能得到诊号的除了被郑书榕遴选过的症状特别的病人,就是经过苏娟选择的那些有些来历的病人。

祝童的诊室设在望海医院的十一楼,是医院里装修最好的诊室,内外三间,富丽堂皇。平时由两位中医轮流坐诊,一位是来自川北小镇的医家传人,姓周名行,擅治消化系统疾病,由擅治疗肝病。周行自小随父亲学医,因为没有考取行医需要的资格证书,一直窝在山里靠一家小珍所为生。

去年年底,祝童追踪逃窜的空木大师,当时受了点伤,路经周家开的诊所,经过几日交谈,才把他请到上海。周家保有三份治疗肝病的秘方,周行的父亲不想秘方外泄。祝童三下川北费尽口舌,最后请舒老游说,才用三百万才买到一份。如今正在望海医药研究所分析,有望在年底拿出产品。

三百万对一份祖传秘方来不算贵,周行的父亲说,另两份不是不卖,是用药太偏,没有大规模推广的可能。

另一位医生姓马名八,来自洛阳乡下,有一手中医捏骨的绝招,且善于中风等脑血管疾病的恢复性治疗。在这个诊室,马八更受病人欢迎,因为他用药猛,下手重,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特别是对于骨折病人,马八的治疗效果比“神医李想”要好。马家的祖传膏药,比祝门的狗皮膏药相比有异曲同工之妙。

与周行不同,马八是祝门大师兄的狱友。

十年前,因为一个病人在治疗期间突然死亡,马八惹上了官司,曾发誓此生再不行医。这次是祝槐出面,把马八请来出来,在望海医院和望海制药转了一圈。马八没有被祝童的口舌说动,却被祝黄折服了。

马八有一身深藏不露的内家功夫,祝童与祝槐都没看出来,却被祝黄一眼就看出来了。

上个月,马八拜祝黄为师,成为了祝门这一代的第四个弟子,祝童的师弟,改名为祝八。他的年纪比祝童要大很多,与二师兄相仿。但是马八与祝童较量过,后来就心诚悦服了。

在望海医院,周行与马八没有行医资格的问题。祝童的豪华诊室属于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确切地说,不属于医疗机构。名义上,他们在这里只是为会员提供医学咨询;处方的出具由有资格的医师负责。

六、坐诊(下)

祝童坐诊时,西蕾娅小姐当然就取代了原本在这里服务的护士小姐,马八也是每次必到。

他很羡慕祝童手里的神乎其神的针术,但是那样的本事不是学能学得来的,他没有蝶神。

今天祝童有十八位病人,前十几位都是有钱人,没什么大病,很快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第十六位病人骨瘦如柴,是被抬进来的,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

祝童皱着眉头看一眼,很明显,这是个吸毒者,并且还在吸。

这样的病人,祝童从不接待,吸毒者是没救的,纯属浪费时间。道宗建立了一个戒毒中心,以往,这样的病人会被介绍到那里去。

想到郑书榕不会不知道规矩,祝童还是用一枚金针刺入病人胸口。

停了会儿,祝童有点明白了。这个年轻人吸毒是有原因的,肝脏畸形。整个肝部千疮百孔,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什么时候开始的?”祝童问站在一边的妇人。看样子,家境应该不错。这样的病人一般家庭根本养不起。而妇人身上的首饰与衣着表明,他们负担起来很轻松。

“五年前我带着孩子去山里休假,好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后来就变成这样了。孩子苦啊,每天疼的吃不下睡不着,李医生,求您救救他。我们家五代单传……”

“肝部寄生虫。”祝童给出了诊断。

“真是神医啊。”妇人面露喜色。

祝童只扎了一针就看出多家医院检查半月才能得出的结论,不由多了分希望。

“是不是,每次驱虫后都会复发?”

“是啊是啊,吃什么药都没用。我们孩子开过两次刀,移植过一次肝脏,但都挺不过半年。李先生,您能治吗?”

“你准备出多少钱?”祝童收起金针,开始谈生意。

在他看来,为病人驱虫并不算难,难的是后期的恢复治疗。病人不只要用一些珍贵的中药汤剂培原固本,扶植被折磨得脆弱不堪的生机,还需要用蓬麻功补充元气。如果是一般家庭,只靠慢慢将养,年轻人根本不可能恢复到能传宗接代的地步。

事实上,那也不是什么虫子,而是寄生在病人胆囊内的一只小生物,它与蝶神类似,似乎是一只甲壳类的生灵,靠吞噬病人的心血为生,只对肝脏下功夫,当然无效了。

“您能治?”

“这样的病治起来分三等,第一等,半年内还您一个生龙活虎的儿子,比普通人还要健康,传宗接代没有问题;第二等……

妇人激动了,也不等祝童说完连声道:“第一等,我们要第一等。”

她出手机拨通就嚷:“……咱孩子有救了,你快去银行取钱……越多越好……人家神医没说,先取五百万……不能少……”

马八在祝童身后捏着拳头,在他看来,“神医李想”治病,有时候太黑了。整个望海医院也只有祝童敢这样做,不只是因为他的名气够大。按照医院制定的规定,开大处方的医生是混不长久的。祝童是唯一的例外,用他的话说,凡是规定都只针对一般人。很明显,“神医李想”不是一般人。

而马八与周行,都是祝童为望海医院培养的非一般人。其眼力与分寸的拿捏,都至关重要。

“五百万,不够。”祝童并不满足;“一根百年山参就要几十万,功能补需救脱、生血添髓,强精壮气。他现在太虚弱,至少需要十根。”

妇人马上又开始嚷了:“……卖一个矿……”

这下,轮到祝童捏拳头了,人家是开矿的,还不只一个。这样的病人,敲轻了都说不过去。他明白这个病人与郑书榕无关,是苏娟送来让自己宰的。病人当然需要人参,但是不是百年野山参。祝童认为,自己修炼多年的真气比百年野山参更值钱。

妇人终于安静下来,

祝童又给病人扎了一针,这次用的龙星毫。

病人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润色的生机,呼吸也平缓了不少。看得妇人泪光盈盈,直说遇到名副其实的神医了。

祝童很认真的说:“夫人,钱的事不必太着急。如果确定由本院治疗的话,请到外面签个合同。我们有专业的律师提供法律服务。请放心,您的钱不会白花,如果达不到合同要求,本院全额退款,并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打发走了十六号,十七号随着西蕾娅小姐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西蕾娅说,这位先生是十七号病人的陪同人员。

祝童盯着他看一眼,对西蕾娅说:“带位客人去客厅稍等。”

十七号病人的陪同人员是李颂汉,曾经在重庆负责抓捕祝童的警官。如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气色很不好。但祝童不认为他是来看病的。

十七号本来也是个值得一宰的病人,四十来岁就患上因脑梗塞抢救不及时引起的偏瘫,看样子也是位成功人士。这样的病人,需要疏通脑被血栓、释放被压迫的神经。

第一步对祝童来说不算很难。难的是需要在西医配合下仔细判断神经受到了多大伤害以及损伤部位,消除血栓后,神经系统有多大的恢复几率。有些脑部神经已经形成永久性伤害的病人,祝童是不会浪费真气的。

他如今心情不对,就将病人交给马八,由他组织望海医院进行深度检查。

十八号病人很简单,吃饱了撑着了,落下个不停打嗝的毛病;已经持续了两年。病人自述,这两年唯一高兴的是,体重从二百四十斤锐减到一百二十斤。

对于这样的怪病祝童并不拿手,但是望海中医研究会所有位老中医拿手,毕竟人家能挂上“神医李想”的号不容易,祝童安慰了他几句,拍着胸脯说一定能治好他的打嗝,才让外面的护士领着病人去找那位老中医接受治疗。

李颂汉翘着二郎腿坐在诊室的舒适的客厅里,时间已到中午了,想着祝童是不是要请他吃饭。

他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试探。

去年五月,李颂汉因为追捕不利被就地免职,他很不服气,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开始私自对祝童进行调查,收获是有的,却都不足以击垮“神医李想”。

十月,上面突然决定他加入刑贵金领导专案组,正式启动“神医李想”的专案调查。

李颂汉能动用的警力和使用的手段更多了,但是还是没有大的进展;直到刑贵金将王文远的调入专案组,祝门在山东的一切以及祝童的成长经历以及变成“神医李想”的过程逐渐有了几分脉络。

今年春节后,第一阶段调查结束。按照分工,李颂汉负责上海部分的调查,他只带了两个年轻的警官,几个月来没有与上海警方与相关部门联系,但进展还是的有的。在李颂汉看来,祝童到上海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就成为一个身家百亿的富豪是很纯属侥幸。他秘密抓捕了戴毛子,搞清楚了祝童曾委托的两个案件的情况。

王觉非是找不到了,他找到了吴主任,还有青梅。海洋医院前院长吴天京的离职,就与李颂汉有关。正是他,将吴家父子的资料送给了相关部门。也算是桩不大不小的功劳。

李颂汉不知道,他今天来找祝童是是多么的愚蠢。近几天,他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去见见“神医李想”。开始的时候还很微弱,但这个念头似乎随时都在成长,今天,李颂汉再也忍不住了,决定当面会会祝童。

这是两人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因为黄海,李颂汉不认为祝童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觉得针对祝童的专案组是在极度保密的状态下工作,祝童不会有什么发现。

“请问,您感觉哪里不舒服?”祝童端详着李颂汉,轻声问。

“我没什么病,只是脑子很乱。”李颂汉脸上显出一丝苦涩。

忽然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坐在调查对象的面前。这样做,是违反工作纪律的行为。

“这里是医院,我是医生。”祝童依旧用轻缓的语调说。

“我知道这里是医院,你,不只是医生。”李颂汉挣扎一下,又颓然坐下;“我很累。”

“累,就休息一下吧。”

李颂汉眼前金光闪烁,缓缓闭上双眼。

祝童松了口气,起身来到李颂汉身边,仔细地盯着他。

三天前,祝童在淮河路街口将一只紫蝶送进对方的身体。几天来,李颂汉一直在望海医院周围晃悠,虽然他自认做的很隐秘,但蝶神能感受到一公里之内紫蝶传递的信息,这给了祝童一个最好的机会。

祝童并没有利用紫蝶对李颂汉的身体发动攻击,而是在他尝试用另一种秘术,一种能影响寄主思维的秘术,控魂术!

在这三天里,祝童每天下午用三个小时的时间与紫蝶沟通,寻找合适的方法。

现在,检验效果的时候到了。

李颂汉陷入深度睡眠之中,不只是催眠,而是蝶神在发威。

祝童指尖旋转着一枚金针,脑子里斟酌着每个步骤。

下一步要十分慎重,稍不留神就可能把李颂汉变成个白痴。

七、天灵灵(上)

祝童的控魂术得自以身饲蛊的空木大师。

控魂术,也称胭脂血、是一种曾经被用来控制烟花女子掌握的古老秘术。

去年年底,祝童将空木大师追到川北。

身负蚕蛊的空木大师很奇怪,点穴无用,不惧疼痛,逼急了就拼命,祝童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人一路上有过多次较量,空木大师数次反击,都被祝童化解。

空木大师到底年纪大了,耗不过年轻人,到川北临近秦岭南坡的山区,再也无力逃下去。绝望中,空木大师将蚕蛊种进十几条乡野土狗的体内,并指挥它们对祝童发动疯狂的攻击。

这是一种近乎自杀的疯狂举动,那些貌不惊人的土狗忽然间变成了凶猛的悍狼,祝童身体多处受伤才将他们击杀。而空木大师体内的蚕蛊母体,也在发动了最后的疯狂后溃散了。

没有了蚕蛊母体,空木大师老了十多岁,似乎真的变成了大德高僧,对祝童百依百顺,问一答十;很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

控魂术与养神术,就是空木大师从金佛寺藏经楼中一同发现的。养神术还有一个比胭脂血更恶毒的名字,只不过在金佛寺得到后才以更含糊的养神术取代。空木大师曾经是藏经楼管事,当年的那场浩劫冲击到金佛寺时,空木大师冒着生命危险将藏经楼经文秘籍中比较重要的转移到一处秘密的山洞,大约有藏经楼全部藏书的十分之一,控神术与养神术就包含其中。

接下来的二十年,空木大师在距山洞几十里随意选个的小山村里隐居下来,修炼控神术与养神术完全是出于好奇。当时的空木大师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和尚。

小山村里的人没有养蚕的习惯,空木大师在山林里扑捉野蚕培养,经过五年的试验,才培育出了蚕蛊母体。

人为培养的蚕蛊母体与天然传承的蝶神有本质的区别,空木大师没有蓬麻功护体,蚕蛊也是蛊,有吞噬的天性,空木大师的性情也开始慢慢改变了。

控神术,空木大师尝试了半生,最多也只能控制几只小狗,且经常有反噬的情况发生,也就是那些狗突然失控,对他本人疯狂攻击。

对于人,空木大师试验过几次,都没有成功。

祝童这几天试验的就是利用控神术去影响李颂汉,现在看来,初步有了点效果,李颂汉被他召唤来了。

控神术需要灵牌与令语,灵牌也就是道具,令语是引发的口令。

空木大师的灵牌是一座小巧的佛像,随着蚕蛊母体的崩溃,佛像也碎掉了。

那是一尊青铜铸就的佛像,随着佛像的破碎,空木大师似乎也没抽去了全身的精气;那是控神术反噬的结果。

祝童亲眼看到了佛像碎掉的一幕,他仔细检查过空木大师的身体与佛像,内心有很大的震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尝试去接触控神术。

只是现在,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受到了空前强大的威胁。稍有不慎,目前拥有的一切乃至叶儿都可能会毁于一旦。他决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所以才冒险尝试控魂术,以期将李颂汉掌握在手里留一条后路。

他为自己准备的灵牌是旋转在他手指间的金针,一枚马八以祖传秘术炼制的含金量七成的金针。

金针刺入李颂汉眉心印堂穴,度一丝蝶神的气息进去。

李颂汉体内的紫蝶本在头顶百汇穴附近,被蝶神吸引,飞快地闪过来。

李颂汉猛然挣开双眼,死死地盯着祝童。

祝童闭上眼,不与他对视,左手盖住李颂汉的双眼,低声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天灵灵,地灵灵……只着六个字,不断重复。这简单易懂的的六个字,就是祝童选择的令语。

李颂汉剧烈地挣扎着,双手抓住祝童的左手推据着、抓扯着,想脱离祝童的遮盖。他忽然变得力大无穷,祝童忍受着李颂汉指甲嵌入皮肉的痛楚,死死按住他的双眼,念着:天灵灵、地灵灵……

金针度进一丝丝紫色气息,紫蝶将其吸收,在祝童的指挥下又吐出来。紫气蔓延出印堂穴,顺经脉上冲。

上下左右两个循环完成,李颂汉变得安静了,跟着祝童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

祝童抬起血肉模糊的左手,长出口气,将一段意识强行嵌入李颂汉的思感深处,控神术的第一步定魂,完成了。

效果如何,要等李颂汉清醒后才能知道。在如今的状态下,祝童可以问他一些问题。不过,祝童并不准备那么做。他不知道李颂汉身上有没有机关,所以也就没敢动手搜查他东西。以祝童对李颂汉的了解,一些必要的准备几乎是必然存在的。在进入这间诊室之前,对李颂汉来说,祝童是个狡猾而邪恶的对手和猎物,而非朋友。

李颂汉醒来时,祝童已经不在了;只有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洋妞坐在祝童的位置上,低头翻看一叠文件。

李颂汉将近四十,门路、机遇与才识都有的,当年一同出道的师兄弟们多已到各省市,都是执掌一方风云人物,只有他,还在刑侦局做一个处级警官。

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他好色呢?几次升迁的关键时候,都是因为玩女人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耽搁了。

前几天跟踪调查青梅的时候,李颂汉见到了沙盈盈,一时惊为天人,连祝童在他身上动的手脚都没感觉到。现在看到西蕾娅,更是觉得苍天不公,如此精致优雅漂亮女人被狗啃了。

他以为,西蕾娅小姐既然是祝童的秘书,那与老板有一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盯着西蕾娅裙下白皙光润的双腿,李颂汉不禁想入非非……

“先生醒了?”西蕾娅似乎感受到李颂汉贪婪的目光,起身收起文件,操着略显生硬的汉语说;“老板说了,先生没病,只是太累了,休息两天就好了。不用治疗,也不用吃药。”

“几点了?”李颂汉觉得有点饿,抬起手腕一看;“我睡了三个小时?”

“老板说,睡眠是最好的灵药;他不允许我们打扰先生。”

“是啊,最近太累了。”李颂汉揉着眉心站起来,自嘲道:“年纪大了,身体顶不住了。”

“在我们那里,先生这样的年龄是最有魅力的。”西蕾娅只是礼貌地恭维一句,引着李颂汉走到门口,叫过一位年轻的护士小姐;“麻烦您送先生离开。”

李颂汉不想走,无奈客厅的门已经关闭了。

李颂汉摇摇头,清醒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态,曾经的经历与接受的训练都使得他的思维与神经远超常人。

十五层,祝童坐在自己专有的房间里感受着李颂汉的状态。

控神术分三种,指挥寄主的行为只是低级手段,只有最高一种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寄主的心理活动,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祝童并不着急,他把当成一颗李颂汉种子慢慢培育,只有在关键时期才会去使用。

这颗种子的核心是**,三天前,祝童从李颂汉看沙盈盈的眼神中读出了贪婪;这隐藏在他心底的**,就成为控神术的载体和引爆点。

祝童以为,王文远到上海之前,没必要引发这颗种子。

控神术能影响人的心理,也能影响人的心智;一旦引发,就很难再恢复了,祝童不想让李颂汉过早的暴露。

另一方面,他已然感受到了控神术对施术者的负面影响。

在他看来,控神术是一把名副其实的双刃剑,在他控制李颂汉之前,因为紫蝶的侵入,从李颂汉那里反射出来东西已经开始影响自己了。

其一是身体,他之所以离开诊室,就是感觉到蝶神躁动,蓬麻幻境有不稳的趋势。这种躁动表明,李颂汉在睡眠的时候在做一场春梦,祝童隐约能感觉到李颂汉梦中的女主角是沙盈盈小姐。

其二是心理层面,那是一种精神冲击,进入祝童心里后,激发了祝童心底的阴暗面,形成一股包含有**、贪婪、不甘、羡慕、杀戮、征服等诸多负面情绪的冲击波。

祝童费了好大气力,才将这股冲击压制下去,不禁有点怕了。

怪不得控神术即使在过去也很少有人修炼,但凡修炼的都是些邪恶之人。如果承受不住被这股负面情绪的冲击,好人也会变成恶棍。

蓬麻功果然是好东西,用了两个小时,祝童将被压制住的东西消化掉,一时觉得神清气爽,停顿已久蓬麻功也有了些进展。忽然又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进步之道。

也许因为是周末,祝童回到楼顶公寓时,叶儿正在厨房帮苗苗妈做饭,萧萧也跟着来了。

吃饭时,萧萧提议明天去郊外踏春,再不去就要到夏天了。祝童这才恍然,春天已经到好久了。

叶儿也难得休息一天,热烈响应萧萧的建议,不过她想叫上姐姐一家。

祝童想劝阻,他知道,姐夫一定没空,叶儿已经抓起电话了。

昨天,祝童就接到了姐夫的电话,说是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要搞一个创业争霸赛,从申请基金投资的企业里挑选五个优质企业,举行一次为期一年的比赛;获胜方,可以得到免除还款的优厚奖励。

明天是争霸赛的启动仪式,他邀请祝童参加,被婉言谢绝了。

祝童之所以会答应范西邻挂名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的副董事长,完全是因为对上海男人不放心。但几个月下来,祝童发现上海根本就不缺乏人才,缺的是机会。

姐夫在范西邻的办公室表现得谨小慎微,担任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董事长后,突然像换了个人一般,很是做了几样漂亮的活动,投资的几家企业台海言也认为很有潜力,将一个各方瞩目的新基金弄到风生水起,反应很不错。

只是近期,祝童发现姐夫身边的人多了起来,不少都是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同学。祝童曾隐晦地提醒过他,不要和那些人有过多的接触。姐夫当时答应的很好,可过后还是该怎样还怎样。

祝童对苏娟说了自己的担忧,就再不管基金会的事了。反正是花钱的差事,风险投资本来就意味着允许一半以上的投资失败率,只要范西邻没事,上海男人也不会有多少事。

七、天灵灵(下)

果然,苏娟说姐夫没时间,她和毛毛倒是很乐意参加。

祝童让苗苗妈准备一下,明天带着她们母女一起去。

苗苗高兴的跳起来,抱着祝童亲了一口。苗苗妈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天一早七点,杨辉就将望海医院的商务旅行车送到楼下。

七点半钟,苏娟带着儿子来了。她也有了一辆别克车,不是望海医院提供的,而是自己的私家车。医院只提供了首付款,贷款与养车费用,以苏娟如今的薪资状况,完全负担得起。

望海医院有五台急救车,只有三辆公务用车。

一辆是祝童年前购买的奥迪,一辆是供舒院长使用的别克,一辆就是他们将要乘用的大众商务旅行车。

吴瞻铭与夏洁与苏娟一样,都有一辆医院提供首付款的私家车。

八点四十分,商务旅行车驶出市区进入高速。

祝童开着车,叶儿坐在副驾驶位置,忽然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身后。

祝童心头一紧,叶儿感觉到李颂汉了,他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祝童估计,以叶儿如今的修为与白蝶的成熟度,她的感觉大约能扩散到周围二百米左右的距离。李颂汉,跟的有点近了。

后座上,苗苗与毛头闹在一起,萧萧成为他们的另一个玩伴。

祝童放慢车速,李颂汉感觉到其中的警告意味,很快消失了。

十点半,隐藏在青山绿水间的山水道观出现在眼前。

周末,山水道观内外游人如织,香火分外鼎盛,俨然已成为一处旅游圣地。

不少居住在城市中的人来山水道观踏春,那些曾经在这里举办婚礼的,更是将山水道观当成他们爱情记忆中的一部分。

苗苗妈主动承担起照看两个孩子的任务,他们不喜去人群里凑热闹,特别是自小在乡下长大的苗苗,带着毛毛在水道观周围的小桥流水、竹林清泉中捉迷藏、逮鱼捉虾,玩得好不惬意。

苏娟姐妹手挽手,窃窃私语着。

上海郊外别墅正在装修,祝童已预定了山水道观八月中秋的婚礼,苏娟知道,萧萧也知道;来到此处,叶儿就有点不好意思。

步入山水道观的后殿,祝童在竹道士的神像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拉着叶儿跪拜。

这是叶儿第二次来山水道观,与前一次一样,安安静静地随祝童对竹道士的竹林大帝神像行大礼。

她知道竹道士的传奇,以及对祝童的关爱之情。她并不奇怪竹道士离开才不过三年,却是山水道观内承受香火最多的神像。

苏娟就有点诧异,竹林大帝这个神仙,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萧萧是这里的常客,不久就扎进不对游客开放的后园,找在此培训的姐妹们叙旧去了。直到他们离开,也没出现。

这个月在山水道观当值的兰花姐妹是柳曼湘,祝童之前只与她见过一次,不算太熟。道宗的水长老在茶坊用三杯竹叶清茶招待了祝童一行。

水长老能荣任江湖理事会长老,很大因素是因为有竹道士这个了不得的弟子,在道宗内地位隐约凌驾道宗五老之上,说话还是有很有分量的。

江湖理事会如今有了个相对固定的办公地点,就在第一任理事长梅叶的碎雪园。每个月,理事会都要有一次聚会。到现在为止,大家的合作还算愉快。对于八品江湖的事物,多由梅叶与五位长老商量,祝童很少说话,他主要关注东海投资;这也是母亲祝红的意思。

离开时,祝童稍慢两步,问起凡星道士的近况。

水长老说,他也有段时间没见凡星了。

凡星春节时来山水道观小住,本想与祝童聚聚;得知祝童去西部参加王向帧的婚礼,凡星就走了,现在大概在川西一带游历。

川西,已接近与索翁达活佛的布天寺的势力的范围,祝童与水长老都觉得凡星太冒险了。却也没有办法,那是凡星有自己选择的道路。

游完山水道观,一行人再次上车,顺新修的公路继续进山,半小时后到了一处距离山水道观不远的所在:祝福山庄。

与山水道观不同,祝福山庄原本是一家部属企业,后来企业搬迁到上海,此处就废弃了。前些年,地方政府招商引资开发旅游,有人看中了这里的青山绿水,投资兴建了一座度假村。

旅游没搞起来,投资商消耗不起,悄悄跑路了。去年十月,祝童想为望海中医会所邀请来的中医们找个安静所在,上海太喧嚣,留不住那些闲云野鹤们。

柳伊兰说,山水道观不远有这么个地方在,祝童来考察后,就出三千万买下了这个半荒废状态的度假村,改名为祝福山庄。

三千万,在上海买一座联体别墅都够呛,在这里就能买到座占地一百多亩的庄园。虽然多是山地,但是周围山林葱茏幽静,空气清新,水源纯净。祝童知足了,母亲祝红来看后也很满意,现在就住在祝福山庄里,半翁也时常来此小住。

进驻的名医多了,稀奇古怪的要求也就多了。祝童又出资包下了附近两座大山,在山外很远的地方就建起了大门,高价请周半翁武校的学生们来把守,阻止游人进入,祝福山庄真成了一块世外桃源。

商务车开进祝福山庄,一幢幢欧式、中式园林别墅掩映在绿树丛中。没有喷泉、没有雕塑、没有花圃,有的是自由流淌的小溪,与树丛中奔走跳跃的鸟兽,随意绽放的野花。整个祝福山庄只有一座三层建筑,那是山庄的中心,也是餐厅与服务人员的驻地。

祝红知道祝童与叶儿要来,已准备好一桌饭菜。

叶儿第一个下车,跑道祝红面前,鞠躬问候,轻声叫了“妈”。

苏娟是第一次见到祝童的母亲,她曾听叶儿说过,还是被叶儿的称呼与祝红的风采镇住了。

祝红亲热地拉着叶儿的手,对苏娟说:“叶儿有个好姐姐,早想登门拜访,拖到现在才见面,是我们失礼了。”

“伯母,失礼的是我们。怪只怪叶儿和李想,应该早让我们知道您住在这里啊。”苏娟内心轻叹,叶儿的魂不只是被李想勾住了,还有他妈;都要结婚了,才知道李想不是孤儿。她很快就把内心的些微不满抛开,又道“见到您,我知道李想为什么如此优秀了。今天来的仓促,没准备什么礼物……”

“要什么礼物,能看到叶儿姐姐和孩子,就是最好的礼物。”祝红拉住毛头的手,弯下腰问:“几岁了?”

毛头有点胆怯,看看苏娟才说:“十一岁。”

“十一岁就带眼镜,很辛苦吧?”祝红很随意地摘下毛头的眼镜;“把眼镜给奶奶,好不好?”

“好的。”毛头依旧怯怯的回答。

“这孩子真乖,就是太乖了。”祝红抚摸着毛头的头,对苏娟道:“今后多带孩子出来走走。”

苏娟看着祝红手里的眼镜,没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叶儿却惊喜地伸出两根手指,高高举在头顶;“毛头,这是几?”

“二。”

“这个呢?”

“三。”

随着毛头干脆的问答,苏娟终于明白了,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眼前这个妇人是位世外高人,是比“神医李想”还要高明的神医!不,是神仙!她在不知不觉间,就将毛头的高度近视给治好了。这份见面礼,实在是太珍贵了。

祝童与叶儿却知道,祝红看似随意的动作绝不轻松。祝红的手指在毛头头上抚摸时,划出了两个“灵”字。就这两下,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用祝门术字治病,祝童与叶儿都尝试过,可治病与治疗近视完全是两个概念。将最娇嫩的眼睛从准病态恢复正常,涉及的东西太多了,几乎与续命的难度相当。要不然,祝红也不会连着写两个“灵”字。

苗苗妈最懵懂,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祝红并没有忽视苗苗,拉起苗苗尚有伤疤手问:“还疼吗?”

“不疼,不疼,以前下雨的时候酸酸的。叔叔给我治好了。”苗苗要比毛头大方,也许是跟着妈妈在街头卖过东西的缘故,也许是从小的经历比叫坎坷;看着祝红道:“阿姨,您真漂亮。”

“这孩子真不懂事,不能叫阿姨。她是李先生的妈妈,苗苗要叫奶奶。”苗苗妈慌得连连道歉。

“不妨事,叫阿姨,我很开心啊。都饿了吧?饭菜准备好了,都进去。”祝红含笑牵着苗苗的手走向餐厅,低声说:“苗苗,阿姨教你写字好吗?学会了,苗苗的手就不会酸了。”

“好啊好啊,我要学。”苗苗连声答应;“我会写很多字,阿姨教的字,一定很好看。”

祝童与叶儿相视一笑,莫非妈妈看上苗苗了,想收她为弟子?说来,苗苗的命运也太坎坷了。那只手虽然经过手术治好了,却没有好好保养。她不忍看妈妈辛苦,帮妈妈洗碗洗菜,落下个阴天下雨就酸疼的毛病。祝童曾用凤星毫给她治过几次,效果还算不错。难以治疗的是苗苗敏感的心灵里已经留下了阴影,一到下雨天,手虽然不酸不疼了,却会不自觉的抖动。

有了个好的开端,接下来的就轻松了,祝福山庄的餐厅其乐融融,真如一家人聚会一般。

下午,祝红很正式地与苏娟商量祝童和叶儿的婚事,表示绝不能委屈了叶儿,苏家能联系上的亲戚都要请到,一个也不能少。婚礼在山水道观举办,婚宴就放在祝福山庄。

苏娟认为太麻烦了,想说自家的亲戚有联系的并不多。可是想到最近有那么多不联系的亲友忽然找上门了,觉得趁这个机会联络一下感情也不错。苏家姐妹、特别是苏娟自小离开小镇,因为他们这一支没有男孩,只有姐妹俩,小时候也受过一些白眼;对父亲、对家乡一直有种难以言表的情怀。

走的是时候已是下午五点了。

毛头和苗苗在祝福庄园里疯跑了一下午,舍不得离开。他们见到了不少怪人,有老头老婆,也有年轻人和中年人。还看到了马八圈养在园子一角马八用来取血配膏药的两只老虎、西川名医范长泰拴在松林里的黑熊、散养在庄园里一群用来采集鹿茸的梅花鹿……

坐上车,还眼巴巴的看着后窗,久久不愿回头。

苗苗比毛头幸运,祝红让祝童每周把她送来一次。她这个年纪还不知道师父的含义,但对祝红让她保密的约定,牢记在心,对妈妈也没说。

八、清理(上)

四月底,万家生佛一行乘坐包机返回上海,可算是满载而归。

当地政府给了他们极高的礼遇,媒体也曾多次对他们投资西部的行动加以宣传。

他们并不知道,王向帧省长才是这件事的真正策划者,委托华夏调研的也是王向帧,为的是为当地沉寂的经济环境中注入一股活水。祝童,不过是摆在表面上的人头而已。

但万家生佛还是很明智的,在完成收购行动后很给王向帧和祝童面子,他们联合金石投资的股东向当地希望工程和红十字会捐款一千万,向凤凰基金捐款一千万,向当地警方设立的见义勇为基金会捐款一千万。

万家生佛两人与于蓝合作,又单独拿出一笔钱支持教育事业,为当地的一家中医学院捐了一座教学大楼,并投入一千万设立了一个名为望海的奖学金。

范西邻的人马也不错,分别为凤凰基金和当地的慈善机构捐了一笔钱。

回到上海不久,金石投资、东海投资与范西邻的人马三方组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委托一家名为时际商贸的公司在媒体上做广告,面向全世界的环保设备供应商与建设公司招标,抛出个十二套设备的大单子,总价值超过二十亿人民币。

时际商贸的组成人员不多,但都是各方抽调会聘用的精英。总经理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姓肖的年轻小姐;不错,也就是@图科技的原总经理肖云丽。

祝童将她从@图科技调开,不只是为了缓解成风与台海言之间由她而起的矛盾,更是为了让她为这项事关重大的工程把关。

另一方面,台海言与鲶鱼邓肯联合开发的专为金融部门服务网络防火墙,蓝精灵钢铁长城去年就上市了,并很快打开了市场。今年春天,又推出了面向企业用户的加强版,效益相当不错。

作为两个创业元老,成风做为董事长还好些,不干涉具体工作;肖云丽的水准于眼光已不适和做一家大型科技公司的总经理。

如今的肖云丽并不缺钱,如果她答应转让@图科技的股份的话,马上就是一个真正的亿万富姐。正是因为她并没有转让股份,祝童才信任她,相信她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损害股东的利益。

对于台海言,祝童也有安排。不管愿意与否,祝童都决定将他送出去,不能让他落到王文远或李颂汉手里。对于自己这个师父兼徒弟,祝童太了解了,他就连猴子都不如。进去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该交代的不该交代都会说个一清二楚。

五一小长假前一天的晚上,成风包下一艘游艇,请@图科技的高层聚餐。

二十三时许,酒过半酣,游艇已然远离上海市区。

一艘快艇悄悄靠近游艇,台海言被从游艇上丢下来,落到快艇上一个人的怀里。

半小时后,台海言清醒了。

“这里是……”台海言揉着眼睛问。

眼前的一切肯定不正常,极其不正常,这艘游艇……不是老板祝童的那艘吗?据说价值两千万美金,能一直航行到美国。台海言一直希望自己也有这么一艘。

接着,台海言看到了自己的老板祝童。

“你可以选择。”祝童坐在他对面;“或者我把你丢下海,或者,去日本或法国学习。”

“老板,别开玩笑了。”台海言站起来,刚才他一直躺在甲板上;“一定是那家伙搞的鬼!他想拆散我们。老板,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没时间和你开玩笑。”祝童看着东边无际的大海;“前天我托人去海关查过,你已经被列入禁止出境名单。半小时后,有一艘游艇来接你,明天下午你就能到日本。”

“我……禁止出境名单……”台海言懵了。

“燕子,你的事发了,再在上海呆下去,要坐牢的。”

“可是,我没做什么啊。我是守法公民……”

“你是没做什么。可是你帮助我做了一些事,比如……”

“比如……”台海言无辜地眨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祝童;“老板,是不是你被人盯上了?”

祝童点点头。

“那……真的很糟糕。”台海言泄气了,忽然想起了祝童刚才的话,惊道;“老板,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我舍不得。”祝童拍拍台海言的肩膀,丢给他一张卡片;“不用害怕,我已经安排好了。多则两年,少则一年,你就能堂堂正正的回到上海。只是在这段时间里,你可能要受点委屈。钱的方面不用操心,你的钱还是你的钱,只会升值不会贬值,一分都少不了。这张卡里有一百万美金,足够你挥霍了。”

“便宜那小子了。”台海言低声叹口气。他知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想好了没有,你准备去哪里?”

“就呆在日本吧,至少有人罩着。”台海言看一眼上海方向;“上学……不用了,世界上没有哪所学校能教我这样的学生。雪美小姐在东京有家樱花电子科技公司,我要去那里。”

他相信祝童不会骗他,更不会害他。只是有点舍不得离开上海。那里有他的事业@图科技,有蓝精灵,有肖云丽,有一群围着他转的崇拜者。尽管他很清楚,那些人更看中的是他的千万富翁的身家。

对于台海言来说,从技术层面上考虑,呆在日本或上海区别并不大。从生活层面上考虑,区别就太大了。在上海,因为有祝童罩着,没人敢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在日本,井池雪美小姐罩着与祝童罩着差不多。他不是傻瓜,知道自己的本事,如果上面没人罩,再多的钱也保不住。在上海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没有祝童,就不可能有蓝精灵、@图科以及他的今天。

老板让他避风头就避,找个祝童这样的老板,不是太难了,而是根本就不可能。

不到半小时,一艘船头有樱花标志的游艇出现了。这里已是公海了,因为不是航道,周围没有来往的船只。

渐行渐近,随着引擎的声音,还有音乐……那艘比祝童的这艘大一倍,明亮的甲板上摆着一架白色钢琴,井池雪美小姐一身雪白的和服,在琴凳上弹奏,川中宏站在船头。

“真是……诡异啊。”台海言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叹。

四月的海面上波浪起伏,游艇摇曳不定,星空多云,背景是深远的幽黑,琴声如珠落玉盘,玉人白衣,武士黑衣,这幅图画真的很诡异。

“没想到雪美小姐亲自来了。”祝童也很意外。

此处距离上海一百多海里,距离日本最近的港口长崎六百多海里。以井池雪美那艘游艇的速度,全速航行也要二十多个小时。

“今夜,你属于我。”井池雪美小姐抬起头,对祝童俏皮地笑道。

回到浦东游艇码头,天已经快亮了。

杨辉驾驶游艇一夜没睡,睡眼惺忪的;他去年考取了游艇驾驶执照,为的就是这艘游艇,老师当然是秦可强。

祝童开车直接回楼顶公寓,让杨辉直接去找秦可强。今后一段时间,杨辉要从祝童身边消失了。

送台海言走,是祝童发出的一个信号,提醒王文远,他已经知道有人在调查他,要抓紧时间了。

过去的十天里,祝童将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移了,除了这辆车与楼顶公寓以及十几万的零用钱,别的就没什么了。

望海医院的股份本来就在望海集团名下,@图科技的股份在成风名下,如今正在与蓝湛江商量,卖给他掌管的鹰洋基金。金石投资的那部分股份,已经转让给谢家的投资公司,变成了一张在鳄鱼岛的银行卡。

郊外的别墅的拥有者是祝童与叶儿两个人,还有一千多万的银行贷款没还,祝童想,如果自己的真的被迫离开上海,别墅也就没用了。

做这一切的时候,祝童都瞒着叶儿,他将自己从走出山东小镇到如今的经历仔细想了一遍,隐隐觉得,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曾经年少轻狂、放荡不羁的经历,如今想来有太多的漏洞根本无从弥补。

比如说舒老就知道他的一些历史,还有韩胖子……

他曾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如今想来,那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如果不用顶着“神医李想”的面具,一切都简单了。

可在面对叶儿的时候,祝童表现的很正常。他一直想找机会对叶儿说明白,让叶儿做好与自己一同离开的思想准备。可是看到叶儿,又不知如何开口。

在正面面对王文远之前,他心里还存有一些侥幸,也许情况不会如自己预想的那么糟糕。

车开进小区,远远的就看到叶儿和苗苗母女站在楼下。

五一假期,祝童早与叶儿说好去祝福山庄陪母亲,苗苗母女提着大包小包要随他们一起去。

祝童停好车,苗苗就扑上来,扒着车窗说:“我就说叔叔会回来,阿姨都着急了,说叔叔掉海里了。”

“叔叔会游泳,掉海里也不怕。”祝童推开车门,笑吟吟地看着叶儿;“真着急了?”

“为什么这么久?电话也不打一个;我还以为你真掉海里了呢。”叶儿板着脸。

昨天下午,叶儿提前下班,与祝童一道到望海医院的会所里探望范老和陈老。两个老头都很喜欢叶儿,特别是陈老,也许是他身上有叶儿种下的白蝶,看到叶儿就乐得合不拢嘴。虽然,最近半年都是祝童在负责他的护理调养。

吃饭时,范西邻和Della也去了。

祝童在会所十二楼开了一套最大的包房,请两位老人和范西邻夫妇吃饭。

这顿饭祝童并没有吃完,不到八点就离席了,对与几个朋友约好了,要坐他的游艇出海,让叶儿多敬两个离不开酒的老头几倍。

她知道祝童开着游艇出海了,担心出什么意外,一夜都没怎么合眼。

八、清理(下)

“碰到个熟人,聊了几句。”

“碰到谁了?聊了一夜。我认识不?”

“认识,你们很熟。我让她来家里坐坐,她说长夜漫漫,在海上能看星星,看月亮;上海没有那么好的风景。”

“让我猜猜是谁?”叶儿盯着祝童的眼睛,忽然蹙起眉头:“是……雪美小姐?”

“哦……”祝童大吃一惊,叶儿怎么能猜得如此准。不是因为对叶儿的信任,他一定认为自己身上被装什么机关了。

“是不是?”叶儿有点吃味了。

祝童点点头:“叶儿是巫婆。一猜就中!”

“我闻到她的味道了。”叶儿淡淡地一笑;“你不跟我们去了,是吗?”

“我刚接到黄海的电话,首长要见我。”祝童走出轿车,把钥匙递给叶儿;“我订了中午的飞机,小杨回家看妹妹了,你开车去吧。替我在妈妈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叶儿有点失望,低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需要我一起去吗?”

“没事,是生意上有些问题要落实。可能首长对我不放心,他也难啊。”

祝童带的考察组在那里签下了二十多亿的合同,虽然对一个省来说金额并不算很大,但对王向帧来说却有抛砖引玉的作用,确是不能出什么纰漏。

叶儿叮嘱了几句,开车带着苗苗母女走了。

祝童目送她们离开,才拿出自己的手机,开机。去机场之前,他要先去见一个人。

两个小时后,祝童来到一家位于闹市区的西餐吧。

上午,西餐吧刚开门,里面没几个客人。

一个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女正在整理餐台,看到有客人进来热情地迎上来。

祝童随着着她走进餐吧深处,随意要了几样小点,一杯白水。

几分钟后,老板来了,在祝童对面座位上坐下。

“有事?”

祝童点点头;“我替你封住火,你替我注意一个人。”

“谁?”

“一个条子。”祝童拿出一只信封,推到对方面前。

看上去,老板是个中年人,肤色微黑,身材壮硕,眼神里有股历尽沧桑的味道。

他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东西看看,笑道:“灭火?”

“他到上海的时候,我会让人到这里点吃饭,点一桌同样的东西。从那天起算,如果三天内没联系你……”祝童用食指敲敲杯口。

老板点点头,将信封收起来,伸出左手:“包在我身上,你可要记好了,如果出事……”

“放心。”祝童的左手与他击一下,起身离开了。

老板盯着祝童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他就是江小鱼,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一点做过手术的痕迹,比过去深沉了许多。如果不是被国际贩毒集团追杀,他不会收购这家半死不活的西餐吧,早就带着宋小姐远走高飞了。

从去年八月到今年初,江小鱼与神钩王寒联手,在西部沙漠连续击杀了多位国内外杀手;杀到最后,没人敢对那笔巨额赏金有任何想法了;简直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二月份,对方妥协了,要求谈判。

江小鱼答应谈判,人却消失了。一直到三月,对方的谈判代表接到了江小鱼的邀请,战战兢兢的赶去赴约。

谈判开始就很不顺利,对方要求江小鱼至少退回三亿美金,或者提供等价的毒品;但江小鱼说钱一分不退,货也没有,还要求对方再付一笔赔偿金。

结果就是,江小鱼制造了一场意外事故,让大火轮出手顶包,将谈判代表连同保镖都烧死了。

为了这一天,江小鱼已然准备了很长时间。早在去年,他就在东北收购了一家美容医院,高价邀请过多位国内外整形美容专家去“走穴”。为他施行手术的,就是一位精心挑选的日本专家。

效果看起来还不错,至少祝童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认不出他。

可惜的是,江小鱼与祝童面临同样的危机,他们的新身份都出自猴子之手;而猴子,如今在王文远手里。

祝童找到江小鱼也颇费了番周折,秦可强的手下连续跟踪了宋小姐和神钩王寒两周,没有任何结果。

有一天,祝童听到王天曾经在来这一带过两次,就亲自出马跟踪王天。

尽管王天表现的很警觉,多次突然换车、横穿马路、前门进后门出之类的手段层出不穷。无奈他身上被祝童种有紫蝶,耍的花招没有任何意义。

祝童让江小鱼关注的并非猴子,而是王文远。他准备等王文远来后先看看情况,谈不拢就带着叶儿远走高飞;如果王文远以某些东西要挟的,就只能让他消失了。

下午四点,祝童坐上了黄海的车。

这次见面是祝童要求的,王向帧虽然有点意外,还是答应了。

黄海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祝童估计,他应该听到些风声了,就说:“黄处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黄海盯着前面道;“你不该这个时候来。”

“奇怪了,我该什么时候来?”祝童心里别扭,语气里不禁带出了情绪。

“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黄海连忙解释;“首长来此处上任快一年了,很多关系还没有捋顺……”

“黄警官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翁婿的大好前程。该不该来,我很清楚。”祝童冷笑两声,再也不说话了。

不是为了帮王向帧,他何苦去得罪那尊佛?不是因为王向帧硬将他塞进福华造船的漩涡,他应该还在海洋医院舒舒服服的做网络信息中心的主任。有大把的时间陪在叶儿身边,如果没有如此多的是非,谁会去管他带着什么面具?

黄海连连道歉,祝童只是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他急得出了身汗,干脆把车停到路边,板着祝童的肩膀。

“神医啊,我真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首长还不知道。上次你走后,张伟请我托朋友去打听邢处在半什么案子。没想到,不只王文远在邢处那里,李处也在。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知道,他们办的案子,外人是无权过问的。不过,我还是通过父亲打听到了一些东西。邢处他们在山东遇到了点麻烦,好像是有个嫌疑人自杀了。”

“谁自杀了?”祝童不由得精神一震。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邢处和王文远正在北京接受调查。听说,出事时,嫌犯正在接受询问。”

“正在接受询问……”祝童默默地重复着。

他有七成的把握断定,自杀的应该是猴子。戴毛子不知道祝童的身份,彼此也没见过面,知道的并不算多,没有自杀的理由。猴子就不一样了,他可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很清楚得罪祝童……哦……猴子应该是怕江小鱼。那家伙,最近杀的人太多了,可算是凶名远著;猴子怕江小鱼报复他的家人。

以他那副病怏怏的身子骨,一心求死的话……

如果猴子死了,那么,王文远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就等于废了。

可是,真的有人自杀吗?想到王文远,祝童又感觉不能高兴得太早。他们曾两次交手,一次合作;第一次交手祝童可算是败在王文远手里了,第二次吃瘪的是王文远;经过那次算不得愉快的合作,彼此的了解更深了。

王文远一心想至祝童与死地,故意放出烟幕,以迷惑祝童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走吧,首长等着呢。”

黄海继续开车,穿过市区,进入郊外一座不起眼的老式大门。

没有高大的浮雕门柱,没有华丽的铁艺大门,唯一令人瞩目的门口那个持枪的武警,对外宣示此处的尊严。

五月,上海已是初夏,西部还沉浸在春的氛围中不可自拔。

门内的世界与可用别有洞天来形容,花团锦簇绿荫环抱,十几所披着爬山虎等藤蔓植物的别墅样建筑宛若天生,如从土里内慢慢生长出来一般。别墅周围多是高大的树林,其间点缀着潺潺流水、砖石小径以及木质凉亭。

路到尽头,突兀一弯湖水映入眼帘。

湖水清亮,一排垂杨柳参差地生长在岸边,柔长的枝条刚披上绿衣,垂落在湖面上轻轻地摆动,点出朵朵水纹。

王向帧与蝶姨正坐在湖畔凉亭里说话。

优裕的生活与舒适的心境将蝶姨将养的恬淡丰润,黑黑秀发随意綄于脑后,她垂头倾听着夫君的低语,指尖掐几朵蝴蝶兰微笑。

祝童与黄海下车过去,相互问候后,黄海与蝶姨就很自然的回避了。

祝童听到蝶姨让黄海给朵花打电话,晚上回来吃饭,黄海不置可否的样子。

“他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祝童问。

“朵花有点任性,正好你来了,劝劝她。朵花对我和你蝶姨的话都听不进去,最佩服你这个大哥了。”王向帧捏着蝶姨留下的蝴蝶兰,略显无奈地说。

“试试吧,我的话也不一定管用。她最近……”

最近一年,祝童与朵花没见过几次面,更别提坐下来闲聊的了。

朵花并没有放弃凤凰清谈、这个由祝童建立起来的栏目;虽然开始的时期火爆过几天,后来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如今的凤凰清谈属于凤凰基金名下的一个宣传机构,朵花身兼制片、导演、主持三大要职,廖风可算是凤凰清谈的常住嘉宾与总策划。

祝童没想到的是,问题就出在廖风身上。这个去年因参与了与李正勋和雷曼参议员对话而声名鹊起的年轻学者,已然是东南学界风云人物。连续出版了三本书,职称也从副教授升为教授。

廖风也算是个有内秀的学者,凤凰清谈在他的策划下,推出了几档颇有影响的节目,虽然依旧从对失学女童的关爱入手,但内容却宽泛了很多,不再局限在农村和山区,将凤凰基金的推上了更高的层次。尤其是上月那期对寄居在城市的失学女童的调查,引起了多方面的关注。凤凰基金,也收到了多笔巨额的善款。

因为工作关系,朵花最近一年与廖风走的很近。于是乎,有些传言就开始蔓延开了。祝童曾问过朵花一次,那是春节的时候,朵花笑着说都是外人乱讲。

现在看来,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九、易针(上)

说正事吧,你这次来,是不是为了案组的事?”王向帧直视着祝童的眼睛,问道。

案组?”祝童有点明白,但如今是该装糊涂的时候。

“去年十一月七日,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调查对象是与‘神医李想’有关的所有资料案组的直接领导是打黑办。”

“真是煞费苦心啊。”祝童不禁苦笑,人家给自己贴上个黑社会的标签。

“你暂时不用担心,前几天有个朋友来,留下了几瓶好酒。你知道,我平时很少喝酒。回头你带回去给陈老和范老,替我问候他们,我近期会抽时间去上海看望两位老人家。还有,给范副市长两瓶,他去年喜得贵子,最近很辛苦。”

de11a去年十一月顺利产下一名男婴,范老乐得当成宝贝一般;给de11a雇了三个保姆。春节后,de11a与那个取名叫范斯齐的男孩每周都要到望海医院住两天,范西邻有什么辛苦?

“好的,我一定带到。”祝童这才回过味来。

原来,这次自己还是小鬼一只,人家想借着打击自己做别的文章,终极目标是王向帧和范西邻。真正的较量不在上海,也不在山东,而是在上面。

想想也难怪,范西邻对万里侯搜刮的太狠了。先出去的万公子还好些,倒霉的侯公子整整被范西邻折腾了一个月才放走。

想必,猴子的死是范西邻在背后给案组使得拌儿。

“还要等多久?”祝童问。被人惦记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一想到王文远在暗转盯着自己就浑身不舒服。

王向帧思量了一下,说:“快则三个月,慢的话……如果十月份11。7专案组没有撤销,你就要做好准备了。”

“十月……”祝童眉头微皱。

十月……如果没有结果,自己真的要离开上海,跑路了。他相信王向帧,但是对范西邻没多少信心。那是个随时可能把朋友标价出卖的主。

“不用紧张;”王向帧看出祝童心底的不悦;“此一时彼一时,明年初他就要退了;左右不过是想多捞点筹码。大棒落到你身上的可能性很小。”

“明白了,谢谢长关心。”祝童忽然看到王向帧在按压太阳穴,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王向帧自嘲地笑笑;“岁月无情啊。”

“我给您扎一针吧。”祝童这才注意到王向帧鬓角露出的白,他,快五十了吧。

“也好,都说‘神医李想’术能通神,认识了这么旧,我还没感受过呢。”王向帧笑着同意了。

祝童让他坐在凉亭的台阶上,捻出龙星毫,随手刺入他脖后肌肤上。

“那里好像没有穴位啊。”王向帧低着头,疑惑地问。

“长懂医?”祝童轻轻撵动龙星毫,真气与蝶神的紫雾在黑晶黑炼化着。

“向老时常给我扎针,略微知道一些。”

“道不同尔。”祝童对王向帧的状况一清二楚,对向华易的医术颇有微词。以前一直没搞明白的东西,也有了点眉目。

怪不得历任同仁医院的院长会如此厉害,原来他们都掌握了一种奇怪的针术。

王向帧的身体已然习惯了定期接受向华易的定期调理,这种针术也被称为易针,可算是一种被动的养身术。好处是,施针者与受针者都不必具备什么内功功底,只要按照一定的程式实施,就能达到驱邪扶正调理生机的效果。

坏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受针者的身体会对这种针术形成依赖;从某种意义上与吸毒仿佛,一旦停止,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创立出此种针术的定是个聪明绝顶之人,也许是个转为皇家服务的医者,他能靠这种针术对受针者施加影响,使对方离不开他;进而保证了自身的安全。要知道,在过去的中国医生并非什么值得炫耀的职业,御医更是一个高风险的岗位,随时都有陪葬的危险。

现在当然没什么皇帝了,这种针术却没有消失,而是被一些人奉为至宝;王向帧这样有资格享受易针的高级官员,就成为他们手中的筹码。

蝶姨来了,看到祝童在给王向帧调理,又悄悄走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祝童收针。

“名不虚传,我觉得年轻了十岁。”王向帧站起来,出了身微腥的大汗,竟然没觉得腰酸腿码;对于经常坐着开会、办公的他来说,这种轻松的感觉已然久违了。

祝童笑笑没说话。他并不会易针,而是将蝶神的紫雾与自身真气在龙星毫内炼化出一丝的珍贵紫雾在王向帧体内经脉内循环洗涤,连续十八个周天,彻底消去了易针的影响。这一番调理,能让王向帧精力充沛,五到十年内不生恶疾,几乎等于接受了一次洗髓术。

“向老可能不会回来了,这是我的意思。”王向帧不经意道。

“知道了。”祝童内心由衷地升起一阵感激之情,王向帧能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向华易,可算是被王向帧逼着离开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保护祝童。

还有一层意思是告诉祝童,对他的调查应该只会在相当程度上进行,对方会因为顾及处于上升期的王向帧和范西邻而适可而止,他也要适可而止。

两人走向王向帧的住处,一辆看不出牌子的大功率越野车轰鸣着停在面前。

车身被花花绿绿的车标贴的乱七八糟,可谓前有狼后又虎,车顶有老鹰,车门上还趴着两只熊。

车门打开,没有跳下个莽汉或摇滚青年,却是朵花回来了。

祝童眼前一亮,朵花的这身装扮可太淑女了,简直就是个正在上学的乖乖女。时尚的型换成了齐耳的短,脸上带着欢快的表情对祝童道:“大哥,我的车怎么样?”

“不错不错。”祝童笑道。

“都是我自己挣的钱;”朵花搀住王向帧的胳膊,撒娇道:“老爸,别总板着脸,我一不喝酒,二不吸毒,三不和不相干的人来往。不会让您为难的。”

王向帧还没说什么,朵花一把拉住祝童的胳膊走向别墅:“大哥,来替我看点东西。”

祝童随着朵花走进入客厅,黄海正在打电话,朵花冲他弄了鬼脸就拉着祝童上楼。

二楼,朵花的闺房里,她拿出凤凰清谈近期的几个策划让他看。

“大哥,我最相信你的眼光了,替我看看哪个最好、适合我?”

祝童没办法,大概翻了翻,心里不由画了几个大大的问号;问道:“这些,都是廖先生的作品吧?”

“是啊;廖老师说,凤凰基金不能局限于眼前的一点点成就,要把眼光放得更远些。为了扩大影响,凤凰清谈作为一个最好的宣传平台……”

随着朵花的夸夸其谈,祝童知道王向帧为什么苦恼了,朵花的状态确实不对劲,她开始有野心了。

以前的朵花虽然嘴皮子利落,却说不出如此顺溜的雅言;主持,确是个能锻炼人的职业。

廖风的策划,在祝童看来都是些哗众取宠的东西。他借助几个特别的社会事件,让朵花以底层代言人的身份倾泻内心的不安与愤怒。那些似是而非的观点与论述,对于缺乏判断力的青少年也许合适,但是没有给出任何有养分的解决方法与建议。除了在在更大的范围内制造不安与愤怒,让观众感受到更大的生活压力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是一种可以引毁灭的力量而没有任何积极意义的东西。

祝童合上文件夹,说:“朵花,你最近的变化很大。”

“哈,看出来了?”朵花得意地摇着头;“我现在是廖老师的学生。大哥,我是大学生了。”

“恭喜。”祝童由衷地为朵花感到高兴;“廖先生如今在哪里任教?”

“嘘……”朵花忽然压低声音;“大哥,廖老师上个月才被西大历史学院聘请为客座教授。是我找校长办的,爸爸还不知道。哈哈,朵花厉害吧?我现在是西大历史学院的学生。爸爸也不知道。”

“朵花,你……”祝童忽然感到不认识面前这个女孩了,她,还是那个胸无城府爱唱山歌的朵花吗?

在一所高等学府里,最具学术地位的教授是讲座讲授,其次是正教授、副教授,再到助理教授、讲师、助教。客座教授虽然只是个荣誉称号,却需要经过资格审批;因为,客座教授不只要拿一笔丰厚的薪水,还是是要做事的。

朵花去找西大校长……这份心计与勇气值得赞扬,但她有一省主官女儿的身份,那个校长想必也不是个良善之辈。可是,没有廖风在背后捣鬼,朵花根本就不会想到去做这件事。

蝶姨上来了,让两人下去吃饭。

祝童对朵花说:“先吃饭,今天我住这里。晚上再聊。”

蝶姨做了一桌丰盛的苗家菜肴,吃得最开心的当属朵花。

王向帧让黄海与祝童喝酒,自己只略微陪了半杯,中间接到电话,匆匆吃了几口就去开会了。

从饭桌上的表现看得出,朵花多黄海有点心不在焉,祝童注意到朵花几次看黄海的眼神都很复杂。

吃完饭,黄海也有事要先走,蝶姨劝黄海忙完回来陪陪朵花。看朵花没说话,黄海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朵花有一张非常生动的脸,笑起来满脸阳光,看着黄海离去的背影,显出几分忧郁的表情

九、易针(下)

露水起来了,湖边的小路有些潮湿,祝童与朵花顺着小路慢慢走着,随意的聊着最近的经历。

湖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圣洁,微风随时吹动柳枝,漾起清波在月光蔓延开去,直到很远很远……

不过,在祝童的刻意引导下,主要是朵花再说,祝童在听。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两人转到凉亭内。

朵花又开始说廖风的那些策划,表示马上就会派记者出去调查、暗访、收集资料。

祝童听不下去了,说:“朵花,财富和资源是有限的。社会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但也不像你想象的你们糟糕。你出生在凤凰乡下,与城市里的孩子比起来,天然就少了几分对抗的底蕴,但是你又是有福的,因为你有一个还算轻松的童年和青春。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你这一生也许只能与你的同乡、同学那般甘于平庸的生活,永远不可能触摸到现在的世界。公平与公正,永远只是局部的存在。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有点明白……”朵花的理解能力比以前深刻多了,皱着眉头道:“可是,廖老师说的和大哥说的不一样。”

祝童决定给她下点猛药:“凤凰基金能做到现在的程度很不容易,从帮助山里的失学女童到帮助城市的失学女童,建立起十几所凤凰学校,每一步都是进步。但是朵花,你想过没有,你以前是谁?现在是谁?你过去能做什么?现在能做什么?未来,你想做什么?你可知道,不管你是不是王向帧的女儿;如果你真做了这些节目,很可能会毁掉凤凰清谈,进而连累凤凰基金。”

“不会吧?廖老师说,这会需要呐喊,去唤醒沉睡者。我们并不想伤害任何人。”朵花吃惊地说。

“有一个更伟大的女性,她的名字叫宋庆龄。以她的伟大,终此一生也不过只做了一件事,宋庆龄儿童基金会。朵花,能踏踏实实地把凤凰基金做好做大,帮助更多的失学女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中国有十几亿人,九百多万平方公里;尽你一生,能帮助的女童也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你的人生应该是快乐而真实,你有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在大部分人看来,你已然取得成功。可是,你的成功不在于你自己的努力。没有包括父母、黄海、柳大姐还有大哥在内众多关爱你的人的帮助,你能走到今天才是笑话呢。因为你父亲的身份,你拥有获取很多的资源,但是,你没有权利妄自动用这些资源。”

“大哥,我只是想多帮助些人。”

“你,不是救世主,廖风不是救世主。在积蓄到足够的财富之前,每个‘救世主’的降临都意味着一场涂炭生灵的浩劫。”祝童心里升起怒火,皱眉道:“朵花,在你心里,还认我这个大哥吗?”

朵花点点头:“你永远是我的大哥。”

“那就好;”祝童挑起朵花的下巴;“朵花,在做决定之前必须明白一个道理,你面前的世界不是彩色的,也不是黑色和白色的,而是灰色的。该休息了,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明天,你随我回上海,我让你看清楚一些事,一些人。好吗?”

朵花听话的点点头,清澈乌黑的眼睛里闪出几丝犹豫与挣扎。

但是祝童在她心里近乎完美的大哥形象压倒了犹豫,她虚弱地靠着祝童的肩膀:“大哥,我的心很乱。”

祝童轻抚着朵花的肩膀,似乎想拂去去她心灵中才尘埃,却知道,仅凭几句话是不行的。

王向帧天快亮时才回来,蝶姨一直在客厅等着,没有埋怨、没有不满,只有心甘情愿地守候。

祝童默默感受着,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祝童跟着朵花厮混了一上午,中午与黄海和张伟一起吃饭,然后带着朵花乘十四点的飞机返回上海。

临走时,祝童趁朵花收拾东西的空隙询问黄海,他有点担心,黄海与朵花之间的感情基础并不算很扎实。

黄海的态度很明确,他现在大部分的心思与时间都投注到事业上,虽然也希望朵花有自己的事业,但不希望她走得太远。至于两人之间的感情……黄海似乎已经放开了叶儿的心结,将那份感情转移到朵花身上。

朵花此次来上海没有通知任何与凤凰基金或凤凰清谈有关的人,按照祝童的嘱咐特别装扮一下,飞机上没有任何人认出她就是凤凰仙子

飞机降落后,机场有两个沪上媒体记者认出了“神医李想”,没认出落后他几步的凤凰仙子。

回到楼顶公寓,朵花长出口气;对着已经关机的手机发呆。

她当然有些委屈与不满,但祝童是她最信任的大哥,她明白,祝童这样做是为了她好。

“你会用这个吧。”祝童拿出一套带耳塞的小玩意儿递给她。

“当然;”朵花熟练的装配起来;“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倾听。”祝童指指自己的手机;“明天下午,我约了廖博士喝茶。你一起去,但是不能让他看到你。”

“可是……”朵花犹豫着,拿不准是否应该服从祝童的安排。她在名利场里混了两年,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湘西女孩了。她很清楚祝童的口舌之厉害,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攻击。

“朵花,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祝童在朵花对面坐下;“你已经是成人了,有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的权利。黄海也好,廖风也好,只要他们对你是真心的,我只会为你高兴。”

“这不是干涉?”朵花举着那套窃听设备。

“黄海认识你时,你只是个山野丫头。而廖风,一开始就知道你有凤凰基金,还有个高干父亲。他也许是个很有学问的好老师、好学者,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不认为他对你的感情如你感觉的那般纯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管你愿不愿意,生活已经被画出了轨迹,也叫圈子的。你和廖风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你身上拥有他所需要的资源。”

朵花不说话了,眼睛里明显有抗拒与不甘。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大哥和你父亲说的一样?”

“爸爸才不会说这些话呢,就你想的多。”朵花不满地嘀咕着。

祝童从电脑里找出一份资料,让朵花看。

一年前,祝童为了选择给雷曼参议员挑选一个对手,调查过几个年轻学者,这份就是当时留下的资料汇总。其中大部分是台海言的功劳,他攻破了廖风电脑,把里面有用的、没用的、乱七八糟的、严肃认真的东西都弄出来了。

通过这份资料可以观察到廖风不为人知的一面,其中有廖风与两位红颜知己纠缠不清的记录与香艳的照片,其中一位还是有夫之妇;祝童一直没有机会使用它们。

朵花看后,生气地说:“这是哪里来的?廖老师没有瞒我,那个……是他的初恋。以前嫌廖老师没钱没名,自己嫁给有钱人了还缠着他不放。后来看廖老师出名了,说是要离婚和廖老师结婚,被廖老师拒绝就彻底断了。这个是他的师妹,他们谈过两年,很正常。”

祝童叹口气,廖风这一招够厉害的,看来,明天的交锋要多动点脑子了。他拍拍朵花的肩膀说:“傻妹妹,好好想想吧。任何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褪色,如果要想维系下去,势必加入其他元素,比如亲情,友情。相濡以沫是指一个漫长的过程,**只是瞬间的事情,烧完了就完了,灰烬都只能随风而去。那时再后悔,就晚了。黄海在你最困顿的时候接纳了你,他并没有始乱终弃,这样好的人可不多啊。朵花,你现在已经二十岁了,要学会对自己负责,懂得珍惜。”

朵花想了好久,点点头又摇摇头;“大哥,这就是我为难的原因。阿海是个好人,可我觉得他爱的不是我。我不想做叶儿姐的替身。”

“你怎么知道黄海不爱你,他是个老实人,不善于表达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但我能肯定,他把你当成共度一生的伴侣。”

朵花沉默了,祝童看劝不动她,拿着电脑上楼看资料,为明天的交锋做准备。

另外,他还要邀请一位陪客,凡心。毕竟现在的廖风也算是个名人,需要一个唱白脸的在一旁调节气氛。

苗苗放学了,她随朵花做过一次节目,两人曾经混得很熟;看到朵花不开心,苗苗很懂事地没有打扰她,吃饭时,也

晚十点,叶儿与萧萧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了,公寓里顿时热闹起来,朵花才开心一些。

叶儿不太关心八卦,不知道朵花为啥来;萧萧却听到过些风声,与朵花东拉西扯的,让叶儿没有机会询问黄海、凤凰清谈等敏感话题。

十一点多,萧萧拉着朵花回房间,说是要秉烛夜谈;祝童这才有机会多叶儿说起朵花与廖风的事。

叶儿马上着急了,要去劝朵花。

祝童拉住她说:“劝如果有用的话,我就不会带她来上海了。特别是你,这个时候不能说任何话。萧萧劝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用。她需要看清廖风究竟是个什么人。”

叶儿转过身:“你要做什么?”

祝童有点心虚地说:“明天下午,我约了廖风喝茶。”

“他也不容易;给他留几分余地,好吗?”

祝童点点头,张开手臂。

叶儿虚弱地靠进祝童怀里,微微一叹。

她虽然没有直接见识过祝童的任何一次“杰作”,却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廖风,很可能会毁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十、算命(上)

高大的榕树笼出的浓绿,将灼热的阳光挡在外层;几株桃树散在周围,使这里成为个清爽桃源。

水上人家的下午是令人陶醉的,在人工湖回廊的僻静处,一张竹制茶台旁,祝童、凡心、廖风正惬意地享受着下午茶。

Della正好也带着刚满半岁的儿子来休闲,接受过众人的祝福与恭维就满意地到画舫上戏水了。

与一个月前的丰满相比,Della清减了一些,惹火的身材却更有风韵。

祝童借田旭阳的风水宝地自然有他的打算,田公子最近很少在上海,水上人家这里如果祝童或Della不来转转,几乎就荒芜了。

廖风与祝童靠坐在逍遥椅上,看着凡心道士摆弄茶台上的茶具,一会儿,三杯散发着清香的嫩黄色茶汤被送到面前。

“常常,巫山新茶;除了去道德堂,别处可是喝不到。”凡心自得地说。

廖风端起茶杯:“只闻茶香,就醉了。”

祝童正摆弄着手机,确定在人工湖另一侧的朵花能听到这里的交谈,笑道:“廖先生是懂茶之人。”

廖风赫然一笑,放下茶杯道:“算不上懂茶,茶之道博大精深,谁也不敢夸口说真个懂茶。以前喜欢喝咖啡,还弄了一整套家伙。这些年,慢慢就习惯喝茶了。可惜啊,什么东西到了中国就有变个样子。就说这茶叶吧。以前,一斤上好的西湖龙井不过百十快钱,现在是一年一个价,总会找到涨价的理由,莫名其妙的就上千了,还是很一般的西湖龙井。中国人有了钱就是喜欢扎堆凑热闹,炒房、炒股、炒中药、炒粮食,简直是挖空心思也要炒。炒来炒去,吃亏的还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啊。”

“以廖先生如今的身家,不会在意这些事吧?”祝童放下手机,笑着说;“听说廖先生刚买了房子,上海的房价……”

“小房子小房子,不能和李先生比。”廖风摇着头,露出几丝得意的表情。

他本有套学校的福利房,前一段出书、做节目很是挣了几个钱。手头宽裕了,就用银行贷款按揭了两套小户型。不是自己住,稍微装修一下就租出去了,房租刚好够还贷款的。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说,他也是在炒房。

“钱够不够?如果需要的话,尽管说话。”祝童认真地说;“去年多亏廖先生帮忙,我和凡心先生一直想找机会谢谢先生呢。”

“谢谢李老板抬爱,我的钱虽然不多,还够用。”廖风说着,两只眼睛在祝童脸上闪了两下,又道;“要说压力,是有一点。每月要还银行贷款……呵呵,钱不必了,如果李老板有需要廖某的地方最好,”

“廖先生真乃君子。”祝童举起茶杯,表示一下,道:“我到没什么事,凡心先生想请廖先生帮忙。”

“噢,凡心先生请说。”廖风充满希望地看向凡心。

凡心含笑道:“是这样,本来这件事不想麻烦廖先生。可李老板说廖先生学富五车博览群书,的理论基础扎实,如今声誉日隆;这件事如果有廖先生参加,当能收到奇效。”

“倒是什么事?李老板刚才说了,我们是朋友嘛。不必客气。”廖风道。

“巫山文峰观先生知道吧?”

廖风点点头;“知道,上个月有朋友去过,回来说起过。”

廖风当然知道巫山文峰观,去年这个时候,“神医李想”借文峰观的名义做出好大一篇文章,最终逼得一位尊贵的大人物低头认输。而廖风,也正是在此次事件中受益,并在众多候选者中脱颖而出。虽然,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候选者并不多。

“文峰观,就是凡心先生的手笔。刚完成一期投资,正需要一个吸引公众眼球的由头。”祝童观察着廖风,说道。

“文峰观是道家道场,以道家悠久深厚的底蕴积累,应该不需要炒作吧。”廖风道。

“文峰观与道德堂都是道宗名下的产业,都是长期投资,但我们也有股东,必须给他们个说法。衡量的标准只有一个,关注度。”凡心又斟上第二道茶汤;“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契机,让大家关注道家文化。李先生认为,我们需要成立一个专门的宣传机构,向外界介绍,展示道宗的理想、理念,让道家能走进大家的生活。”

“这可是个系统工程啊。”廖风道。

“所以才需要请您出马主持啊,费用的问题,好商量。凡心先生计划成立一个道家文化研究中心,有益请廖风先生为旗手。”

“恐怕廖风担负不起如此大的责任。”廖风谦虚道。

“你身后有一个团队,我们会为先生最好的环境。”凡心道;“请廖先生加盟,是我们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先生同意的话,我们会在山水道观举办一个隆重的道家仪式,中华道教协会副主席羽玄真人将出席。至于先生的待遇问题,羽玄真人说了,只要廖先生同意,一切都好商量。”

凡心抛出了第一张牌,等待廖风的回应。

“道家的影响已经深入到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中国人在不觉中,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深受道家文化的影响。最明显的是敬畏!对自然之道的敬畏!道法自然四个字是一块巨石,让人保持恬淡自得的心境的同时,也在压抑着国人的思想,扼杀了中华民族骨子里缺失了进取之心。所以,我一直很欣赏道家的生活方式,但对道家的思想核心,不敢苟同。廖某自问没有彻天之才,担负不起如此大任。”

“所以才需要改变啊。”祝童道;“先生很敏锐的看到的道宗的缺陷,小富即安、安于天命思维模式确实需要改变。只是,先生没看到的只是道家文化的表象,自然之道的真正意思在于抓住机遇奋力崛起,而不是顺从。”

“赎廖风浅薄,请李老板赐教。”廖风放下身段,谦逊地向祝童请教。

祝童心里想,这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啊。

廖风八成对今天的见面有了几分防备,朵花从昨天开始关机,等于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同时,自己约他见面。以廖风的智商与心计,八成已经想过各种可能,他刚才的表现应该是在演戏。廖风如今的坐骑是一辆桑塔纳2000,这个选择,表明他很谨慎,知道自己的斤两。

越是这样,祝童觉得越有意思。彼此都知道对方的用意,挑战性就在于何时翻开彼此的底牌。

道宗确实需要一个对外宣传的机构,之前是凡心在主持,效果一直差强人意。祝童建议道宗引进廖风,唯一的条件就是所有的费用由他负担。羽玄真人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凡心也很欢迎这样学者兼偶像形人士的加盟。

但祝童真正的目的是撕开廖风的面具。廖风根本就不上钩,也就是不去询问道宗开出的价码,让他一时无计可施。

“赐教说不上,我们好容易有机会坐到一起,随便聊聊。”祝童决定把战线拉长,先消除廖风心底的戒备。

一小时的时间过去了,三个人的谈话从道家文化到道家修行方式,从老子到彭祖再到山水道观的竹道士神像,方方面面的奇闻异事不断从祝童和凡心嘴里说出来,一点点消磨着廖风。

效果有,但是不是很明显;廖风很谨慎,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特别是“神医李想”这样名声远播的成功人士。

“先生相信命理吗?”祝童一直攻不破廖风的防线,只好使出杀手锏。

“李老板也会算命?”廖风奇道。

“算命说不上,我对测字之术有点研究。先生应该知道,中医与的基础在于经络之学,而经络之学的基础在于五行易理,测字,小道尔。”

廖风想了想,伸出右手食指沾着茶汤,在茶台上写下两个字:凤凰。

“李老板,廖某以这两个字请问前程。”

“凤凰;”祝童皱眉苦笑,这廖风还真是机智啊。有道是,测字乃以字语人,能拉扯到动物上最好啊。但是廖风写下的“凤凰”两字乃是代表着神鸟,拆不开,打不烂;在骗术上来讲,他根本就不信这一套,正是一块硬骨头。

拆不开也要强拆。祝童一咬牙,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凤凰二字,连在一起代表一种状态。凤凰高飞九天,需要经历浴火重生的苦痛历练。以廖先生为主体,如今只占一个凤字,还不能算成功。从这两个字中,可以看出廖先生有涅槃的潜力,如果先生想进入‘凰’的境界,缺两个机缘。”祝童伸出两个手指,定在廖风眼前。

廖风不在意的笑笑:“哪两个机缘?”

“机缘二字深不可测,妄言要遭天谴的。”祝童开始卖关子;“看廖先生的意思,对李某的话多有不信。也罢,今天高兴,我就在这里卖弄一番。不谈将来,先说说先生的过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廖先生今年三十有二了吧,我就借这‘凤凰’二字说说你的三十岁之前的事。”

“三十之前……”廖风被吸引住了。

“廖先生出身寒门,自幼失孤,可谓命运多舛。少年即自强自立,靠一己之力奋发图强……”

祝童缓声叙述廖风的资料,这些多得自廖风的日记,当然有粉饰与偏颇,但正是他的心声。

十、算命(下)

廖风若有所思地看着祝童手中的黑针,那是龙星毫;以他的学识、阅历与智商,不太相信算命、测字之类的东西。

他略微知道一些祝童与台海言以及鲶鱼邓肯的关系,那是两个世界上顶尖的黑客,他只要上网,电脑里的东西就等于**裸的摆在对方面前。

廖风隐约猜到了今天这场谈话意味着什么,在他说出“凤凰”二字之时,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朵花没有一个做省长的父亲的话,不管她是不是凤凰仙子、有没有美丽清纯的容貌,都不可能引起他的兴趣。

学府生涯,自然将一丝才子风度熏陶在廖风身上,幼年、少年的坎坷,养就了一颗敏感的心,使他具备一种成熟而略微偏激的独特味道。对于单纯的朵花来说,当廖风把这种味道与诗情画意般的浓浓爱意同时展示出来时,是极具杀伤力的。

“三十以后,你脑子开始进水了;”祝童话锋一转,将廖风从某种意境中生生拉了出来。“进水很正常,水为财也,谁都有权利追求更好的生活质量。在上海,如果想生活的好一些就必须多赚些钱。脑子里没进水的人,不多。但是,进水不要太多啊,财迷心窍会令人疯狂。做出些不太和时宜的举动。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是不是我和朵花小姐的爱情,触犯了你们的利益?”廖风以略带嘲讽的口吻问。对于这样的谈话,他在开始就预料到了,早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你的脑子真的进水了。”祝童摇摇头,看一眼凡心;“先生请回避一下。”

凡心起身,拍拍廖风的肩膀;“廖先生,车上还有些好茶,我去去就来。”

廖风不为所动,微微点点头。

“很多人叫我‘神医李想’,但那只是个职业,并非我所愿。少年时,我的理想是做个船长,开一艘大船遨游世界。廖先生的理想就比我远大的多,可惜啊,如果您真的成为爱因斯坦那样伟大的学者或科学家,就不会有今天这次谈话了。”

“是啊,少年不识愁滋味。”廖风淡淡一句,冲去祝童营造的氛围;“我原以为可以做你的朋友,我知道‘神医李想’是个性情中人,为了一份原本不可能的爱情来到上海。没想到会有今天的谈话。”

“关于爱情……哦,朵花叫我大哥,我没有妹妹,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们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一个父亲。朵花与我一样,都是为了追求一份爱情才来到上海。可是,她终究还是个孩子,面对来自各方面的诱惑,曾经走过一些弯路。好在都过去了。我以为经历了那些事,她会学会珍惜拥有一切。没想到……廖先生,她出身山野性子散漫,没有条件接受良好的教育。创立凤凰基金的初衷,是为了帮助与她经历相似的女童。凤凰清谈是凤凰基金的宣传窗口,不应该被赋予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以你的阅历,很清楚那样做的后果。你心里如果对朵花真有爱情的话,不会将做那些她至于风口浪尖之上的事。廖先生,恕我直言,你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凤凰清谈,换取你在学界的声誉。否认是愚蠢的,我从众多候选者之中选中你去与美国参议员对决,看重的不是你的学历与一年前那可怜的声望。凡心先生和我拜读过先生的所有博文,对先生的敏锐的视角与真知灼见,深为佩服。”

“无耻!”廖风满脸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无耻吗?”祝童满意地点点头,从屁股下取出两本书;“这个词,应该用在你自己身上。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我邀请了十二位廖先生的同事,认真拜读这两本大作。很高兴的是,他们认为第一本没有任何问题,是廖先生这些年对世界和社会观察的感悟。销量也不错。我咨询过您的出版社,这本书您只挣了五万多稿费。令人遗憾的是第二本,那时,您借助第一本书的基础与凤凰清谈带来的声誉,拿到了五十万的签约费。可是,这本万众期待的大作里面有不少问题。抄袭,无耻的抄袭,我记得,您曾经在一篇博文里慷慨激昂的声讨过这种无耻的行为。您的原话是‘抄袭是滋生在学界与社会肌体上的癌细胞’。一针见血啊,现在,您正在变成那样的‘癌细胞’。”

廖风死死的盯着祝童的手,看着他一页页翻动书页,哆嗦着嘴唇道:“你……你这是污蔑。”

“如果我是廖先生,当然也会有这样的反应。”祝童又拿出几本书,摊开在廖风面前;“廖先生是历史学家,您的同事也是历史学家;他们有与您同样的严谨的治学态度。瞧!这就是他们找到的原始出处。您很聪明,抄袭的手法很艺术。我是外行,只看出一点点门道。他们可都是内行,看出的门道可就深了去了。廖先生笑了,笑得好笑得好。我能猜猜您为什么笑吗?不错,对于抄袭的界定与惩罚属于一个很模糊的范畴,法律模糊,相关规定同样模糊。廖先生笑的有点早了,我并不准备用它们对你做什么。但是,您的同事们很愤怒,他们随时可能呐喊,他们认为您是学界败类。败类,比‘癌细胞’粗俗的一个词。我想,也许今天晚上,就可能有人开始行动了。他们觉得,网络是个很好的渠道。您应该记得宋中韧宋公子,他现在是大浪网的运营总监,‘黑白双煞’是他的左膀右臂,很善于操作这样的热点话题。他们是很挑剔的,一般人不可能让他们兴奋。但廖先生不是一般人。‘黑白双煞’正在做另一件事,他们找到了先生从学士到博士期间的大部分论文。实在是太无耻了!是吧?”

廖风脸色煞白,两眼通红,想要再说几句什么,却组织不起任何语言。

他见识过祝童将罗局长炒作成“亿哥”的全过程,知道祝童的手段和“黑白双煞”的实力。如果真如祝童说的那样,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变成一堆臭不可闻的垃圾,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能经得起放大镜检验的人,不多,或多或少,每个人都会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今天中午,我很荣幸地邀请到了许静女士夫妇共进午餐。您曾经对朵花说过,是她看你没有钱、没有名,抛弃你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上海是有不少有钱人,可那基本上属于稀缺资源,不是谁想嫁就能嫁得到的。故事很迷人,现实很残酷。许静女士离开你后确实结婚了,她的夫君不是什么有钱人,的士司机算不得有钱人吧?为了供你上研究生、读博士,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你的回报是什么?不是幸福婚姻和忠贞的爱情,而是荒唐!许静女士太善良了,她没有看出那场所谓的捉奸在床只是你为了让她死心演的一场好戏……”

“你……真无耻!”廖风忽的站起来,指着祝童道:“你也不干净……朵花说过你的不少事。把我逼急了,我……”

“嘘……”祝童在唇边竖起食指;“廖先生三思,脑子进水了并不可怕,变成浆糊才可怕。不错,我是比你有钱,比你有名。与你这样的人同归于尽确实不太值得。但是你还没有那样的资格。你值一百万,这是宋公子开出的价钱。我正在考虑该不该还价,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吹来的,省点是点。就看,廖先生是否配合了。同样付出一百万,他们能消除所有与我有关的不良信息。如果先生觉得刚才那些都是小意思的话,不好意思。那些只是开胃菜。还有几招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

“我算过先生的身家。年薪加外快勉强一点算十万,两本书的稿费不到六十万,这些是需要纳税的,交过税后还有多少?只怕够不上付一套房子的首付。去年开始请你出去演讲,大概一万左右每次,去年到今年有十几次吧,就算二十万。参加凤凰清谈,每次有八千到一万左右的报酬。这笔费用都是由凤凰基金支付,所以,你应该多为凤凰基金考虑考虑,不要搞那些也许会给基金会带来麻烦的事。据我所知,先生外出演讲和参加凤凰清谈收入没有纳税,偷漏税十万以上,按照法律,要处以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还有……”

廖风软软地坐下去,祝童本想就此收手,但直觉告诉他,不彻底击垮这个聪明人,今后一定会有大麻烦。

继续道:“还有,廖先生的同事告诉我,你去年主持了两个国家科研课题项目,科研经费分别是十五万和二十万。今年更厉害了,你如今手上有三个科研项目,经费加起来超过八十万。我很好奇,先生是历史学家,拿着国家的经费在研究些什么?怎么进行研究?为了解惑,我问了先生手下的两个研究生。您是他们的导师,有些话说的不太明白。我是个心底阴暗的人,只能凭着这些蛛丝马迹猜测出一点点。可是,就是这一点点,如果闹出去的话,一定会有人调查。毕竟,那是国家的科研经费,应该有人很乐意站出来说出更多……你刚才说,今年卖了两套房子,我很好奇,这些钱里有多少是合理合法经得起调查的。还有,我前天看过你为凤凰清谈策划的几个题目,廖先生,有些话,别人能说,你不能说。有些毛病体制外的人能挑,你不能挑。你不能吃着奶骂娘,那就不是无耻了,而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如果把这些东西综合起来分析,廖先生,这个人真是太……”

“我认输。”廖风眼里的神采彻底熄灭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祝童。

“如你所料,朵花是在倾听;但别装可怜。我很想知道,你成为鹰佛的信徒多久了?他,给了你什么承诺?”

龙星毫锐锋处爆出一点寒芒,刺向廖风两眼之间。

龙星毫锐锋处爆出一点寒芒,刺向廖风两眼之间。

廖风眼里的虚弱消失了,胸前射出一道白光将他护住,那点寒芒被挡在距眉心一寸处。

十一、碎梦(上)

那是一枚铜钱大小的碧色天眼石,正中的黑色天眼中,隐约飞翔着一只白色鹰影。

祝童发觉廖风是鹰佛的弟子的时间很短,他借算命的由头叙述廖风的历史,奇怪地感觉到,对方心底的波动很小。

这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廖风拥有强大的心里支撑,比如对朵花的爱情,或者对理想的渴求,或某种信仰。

关于爱情,祝童第一个就排出掉了,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廖风如果真爱朵花,不可能给他出那些馊主意。他的情感历史也表明,爱情在他心里的分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关于理想就有点复杂了,祝童说廖风脑子进水了实际上是一种试探。他如果真的有追求理想的强烈信念,面对这般**裸的亵渎,只会表现出愤怒、不屑或者厌恶,而不是嘲讽。

剩下的就只有信仰了。

廖风是党员,但祝童不认为他信仰**。要不然也不会去炒房了。

“卢梭说过,金钱可以带来自由,也可以成为束缚自由的枷锁。我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义。”廖风解开胸口的纽扣,将天眼石摘下来放到桌上;“去年十二月,我与鹰洋投资公司签了一份合约,他们在两年内支付一百万,由我主持替一项与藏传宗教历史有关的文化研究。春节过后,鹰洋投资邀请我去康藏地区考察,见到了一位伟大的活佛。这块石头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活佛说,它能在某些情况下让我保有心灵的宁静,不为外力所左右。”

祝童拿起天眼石感受一下,里面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属于索翁达活佛的一丝神念。刚才,就是这丝神念抵挡住了龙星毫发出的试探。

“伟大的活佛?”

“是!”廖风很肯定地点点头;“他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慧眼,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现实主义者,见到了他,我才知道这个浮躁的社会看似繁华,但是缺少一种能安抚心灵的力量。他,具有那种力量。”

“你……”祝童审视着廖风的眼睛,小心地问;“在他那里看到了过去?”

“是的,不只是过去,我还看到了未来。朵花小姐与我有三世之约,她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会找到真正的幸福。”廖风的固执的眼睛充满柔情,似乎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这……他被索翁达活佛的摩罗狱印洗脑了。

“未来?”祝童轻声着。

“是未来,伟大的活佛替我破开了阴霾,我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他,更厉害了。”祝童本没想得到回答,廖风的话让他确定了一件事,索翁达活佛的摩罗狱印更完善了。那个世界已然超越了诱惑的层次,可以随着活佛的意愿,表达更为丰富的内容。

“研究,有进展吗?”

“鹰洋投资给我提供了一批很珍贵的原始资料,我正在让学生们归纳脉络,那批资料太多了。”

“你过去的生活将会被摧毁;”看廖风的状态不是几句话能劝过来的,祝童只好说;“我并没有骗你,今天晚上,你的同事们开始质疑你的作品与论文里是否存在抄袭。学校那边我也做了点工作,你会被调查。如果找到抄袭的证据,你将被辞退。别的事,还没有开始,今后也不会有了。廖先生,无论今天的谈话有何结果,我都会把你赶出上海。凡心先生敬佩你的学识,他真的希望你能加入道家文化研究中心。我知道,你现在不在乎名利,鹰洋投资可以为你提供足够的金钱。但是朵花,不会再见你了。”

“我不相信她会听你的话,朵花小姐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廖风很有把握地说;“她答应跟我去布天寺拜会伟大的活佛。”

“索翁达活佛是我的对手,十八个月之后,我们之间很可能有一场生死之战。”祝童收起龙星毫,把天眼石握在掌心握了。

“你认识活佛?”廖风惊讶地说。

“他,曾经是我的弟子。”祝童似笑非笑地说;“两年前,我还在海洋医院做主任的时候,他跟着我来到上海生活了将近一年,在海洋医院的太平间做杂工。”

“你……说谎!”廖风站起来愤怒地吼道;“伟大的活佛不会做那样的事。你是个骗子,没资格做他的对手!更没资格做他的师父!”

“廖先生,你只是一颗棋子啊。你可以问问蓝湛江蓝先生,他可以证实我说的一切。”祝童不无怜惜地看着廖风;伸开手掌将天眼石还给他;“索翁达活佛、或者鹰佛让你进入的世界,那个世界的美妙有我的功劳。活佛利用里给我出了个题目,你可以把它交给活佛,里面有我的给出的答案。看到它,活佛也许会让你看到你另一个未来。”

廖风把天眼石挂在项下,那种体贴温润的感觉消失了,天眼石内似乎有一股彻骨的冰寒,使他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它不会在安抚你心灵的躁动,只会让你随时保持冷静和清醒。”祝童说完,对着手机道:“朵花,你如果想见廖先生,现在可以过来了。”

廖风充满希冀的看着周围,夕阳西下时候,一群鹭鸟从天际火红的祥云中飞过来,落到不远处的树林里,叫噪着。

十分钟过去了,朵花没有出现。

廖风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是一条短信。

看完短信,廖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盯着祝童冷冷地说:“你是一条看门狗!”

“君子断交不出恶言,你失态了。”祝童淡然一笑,指着西方灿烂的晚霞说:“那里有极乐世界,可惜已是黄昏。伟大的活佛会告诉你,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我们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从认识到现在,一直对你很尊重。我记得,以前的廖风也许没有信仰,却还算是个温良恭俭的翩翩君子。许静女士托我带给你一句话,给此去布天寺路途遥远,希望廖先生在路上仔细想想。她说:如果来生有缘,她会重复同样的错误。因果轮回,轮回因果。廖先生可以问问伟大的活佛,许静她,欠你几生?”

廖风呆了一下,似乎有所触动,看着夕阳默然不语。

Della抱着睡着的儿子过来时,廖风已经和凡心一起走了。

凡心想再劝劝他,祝童认为没用,却没有说什么。

“廖先生走了?刚才好像听你们说起鹰洋投资。前天还听蓝公子说,要……”

“范夫人,我对蓝公子的生意没兴趣。”祝童连忙打断Della的话,顺手接过孩子;“半岁多,有点胖了,范夫人给保姆说说,不能喂太饱。”

“为什么?”Della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奇道;“他如今是吃了睡,睡了吃,不喂饱怎么行?哭起来几个人都收拾不住。我们有专业的营养师,人家可是博士啊。”

“夫人不想养个饭桶吧。”祝童捏着孩子肉乎乎的小手,道:“哭对呼吸系统的锻炼,长大了说话底气足;范夫人,孩子应该有适当的运动时间,吃得过饱对运动系统不利。睡觉的时间过长,个子倒是大了,但影响神经系统的发育。”

“李医生也懂儿科?”Della颇有点怀疑地问。

“范夫人知道进化论吧?”

“当然知道,物择天竞,适者生存。李医生,你不会认为我们家宝宝……”

“我觉没有让他冒险的意思;”祝童向后让让,Della的身材已然完全恢复了,饱满的酥胸几乎蹭到他胳膊;“中医认为,孩子半岁以应该保持适当的空灵,使气血有滋生的空间。”

“空灵是什么意思?”

“空,主要是指身空。适当的饥饿感是肠胃空……”

母爱让Della探寻八卦的好奇转为对宝贝儿子的培养问题的关注。

回去的路上,朵花的心情相当的糟糕,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祝童有点拿不准她的心思,说道:“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经得起放大镜的检视,不知是廖先生,你和我都一样。他并非如此不堪,只是被人利用、蛊惑……”

“大哥,我知道。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去拜会鹰佛,如果不是大哥,下个月我们就要去了。”朵花扭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祝童;“大哥,明天我就回去了。可是……有件事需要麻烦你,我想见见那个许静。”

“有必要吗?”祝童不以为然地说。

朵花点点头;“他曾经在我心里编制了一个梦,你把它戳破了。我想看看,梦境背后的真相。”

“出去度假吧,你需要一个安静的假期。”

“大哥想什么呢?还有凤凰清谈呢。我是在想,谁来填补廖先生留下的空白。””

“哦……”祝童心里一动,朵花心里还没有真正的放开,她在借助工作填补空虚。回头真要和黄海好好谈谈,让他抽时间多陪陪朵花。

直觉告诉他,朵花与黄海之间,只怕走不了多远了。无论目的如何,廖风为朵花推开了一扇窗,那里面,没有黄海。廖风走了,一定会有周风、王风之类的人出现。

“欧阳小姐如何?”祝童想了想,说。以朵花目前的状态,也许该让她看到另一座高峰。与其变成另一个夏洁,祝童宁愿她变成另一个欧阳。

“当然好了,只怕人家看不上我这个小庙。大哥,你能请她来吗?不如现在就联系,我们一起吃饭……”欧阳小姐的学识与影响比廖风都要高一层,朵花立马变得眉开眼笑,急切地催促祝童。

祝童只好与欧阳联系,对方同意一起吃完饭,敲定时间、地点后,还让祝童叫上叶儿。

朵花主动要求与叶儿联系,可惜她没时间。

十一、碎梦(下)

欧阳对朵花的邀请反应很有意思,没有惊讶,有的是释然和理解。

她瞟一眼祝童,握住朵花的手说:“那个人啊,没出前有些人缘,学问做的还算认真仔细;后来就流于浮躁了。最让人低看的地方在于,他对于女朋友的出身是很在意的,虽然没有说出来,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

朵花点点头,说:“欧阳姐为啥不早告诉我?”

“你连我这个大哥都保密,别人如何敢说?”祝童不满地说。心里想,欧阳这些话很有味道啊,那廖风一定也在她身上下过功夫,要不然,欧阳也不会去了解廖风如此多的事情。即使以廖风如今的身价,也不值得欧阳费时间去关注。

欧阳猜到祝童的心思,对朵花说:“都是女人,那个时候谁能听进别人的话?我没有你大哥的本事。朵花妹妹,我真的很羡慕你。妹妹真有福,有个好大哥让你看清那个人真实的一面。”

“咦!你怎么知道的?一定是大哥对你……”朵花奇怪的看看欧阳,有看看祝童;“不对,我一直和大哥在一起,没时间啊。知道了,欧阳姐真厉害啊。”

这顿饭吃的宾主皆欢,朵花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她知道祝童有艘游艇,闹着要去海上遛弯。

只是,祝童喝了酒,秦可强和杨辉都不在上海,他可不敢拿两位身份特别的小姐的安危开玩笑。

最后,朵花听从欧阳的劝告,让祝童开着游艇在黄浦江上转转。

浦江两岸的都市风景祝童早看熟了,一年来,这艘豪华游艇没少接待各方面的贵客,最常走的线路就是夜游浦江。

行至外滩,朵花要拍照,让祝童找地方停下来。

这可不是停船的好地方,祝童没听朵花的,继续开了一会儿,将游艇停在漫江花语附近的江面上。

朵花拿出相机跳上跳下的拍照,祝童与欧阳坐在甲板上看着她的架势,不禁莞尔。

“孙先生下周来上海看望陈老;”欧阳忽然轻声说;“他让我提醒你,注意和范市长的关系。孙先生还说,要请你吃饭。”

“太好了。”祝童与华夏基金的灵魂人物孙铁柱之间只见过一次面,印象相当不错。

“没有陈老,就不会有现在的华夏。”欧阳又说;“作为一个华夏人,我要谢谢你。”

祝童真的不知道,那个脾气怪异的老头子,竟然是华夏的创始人。陈老到上海一年了,住进望海医院的十五层也有大半年了。他与范老是望海中医研究会所唯一的两位常住会员,望海医院每个月都能从他们身上赚取一笔还算可观的键保费用。

陈老不同于范老,对祝童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带搭不理的,但对叶儿来说,陈老可算是一位慈祥的长者。那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奇怪关系,虽然陈老体内的蝶神出自叶儿之手,每周,叶儿都会抽出时间去给他调理一番,陈老却从未把叶儿当医生看,有时候甚至叶儿当成自己的女儿。

叶儿也喜欢把工作中遇到的麻烦事向陈老请教,陈老总会给叶儿一些意见;有几次陈老听完指着叶儿的鼻子一顿训斥,但那些麻烦终究还是解决了。

祝童想着欧阳的另一句话,孙铁柱让他注意与范市长的关系,这是什么意思?前天,王向帧表达过同样的意思。

一年来,祝童与范西邻之间见面的次数不少,却没有更深的交流。双方基本上都秉承敬而远之的原则,祝童本以为保持这样的关系就足够了,但孙铁柱的话一定有更深的含义。

祝童想,搞掉案组,范西邻更多为的是自己,他不会在意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回报。田旭阳在神锋集团干得热火朝天,祝童也听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信息,那里的油水完全使范西邻满意了。

最近的这次西部之行,范西邻的人马得到了三分之一多的份额,万家生佛与于蓝都觉得给他们的太多了。可祝童认为那是他们应得的,明年成立的集团公司要仰仗范西邻的地方太多了。对于这样的结果,范西邻不会有什么不满之处。

那么……莫非是范西邻做了什么事,让王向帧和孙铁柱都看到了另一个可能?

想到这里,祝童不禁毛骨悚然,再没心思看什么风景了。

“大哥!朵花叫你大哥,井池雪美小姐叫你大哥,陈依颐小姐也叫你大哥。李先生,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欧阳悄悄握住祝童的手,低声道。

“还有两个,柳晨和梅兰亭。”祝童握握柔软的小手,微笑着说。

“神石轩的柳总,兰亭画廊的梅总……”欧阳审视着祝童;“你真的很厉害,这几个妹妹都很厉害。”

春节前夕,神石轩在上海繁华地带开了一家旗舰店,不在是单纯的经营玉器,新店铺引进了黄金和珠宝首饰;且在南阳建立了自己的加工基地。

神石轩开业时,祝童广邀宾朋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开业典礼,神石轩可算是一炮而红,春节过后,就在上海的珠宝首饰圈里站稳了脚跟。欧阳也是接到请柬的贵客,当然知道神石轩的柳晨柳总经理了。

梅兰亭的兰亭画廊在上海的的业务并没扩大,但在北京的艺术圈里却混得风生水起,很是签下了几位有影响的画家、书法家。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我大哥。”

“大哥……”欧阳果然叫了一声。轻轻的、软软的,还有点潮湿的感觉,让祝童心里微微一荡,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馨体香,想了一年前的那一握,这才注意到,欧阳今天穿的,似乎就是去年那件裙子。

这个妹妹,可不好打发啊。

祝童和朵花回到楼顶公寓已经很晚了。

苗苗妈在客厅守门,朵花打着哈欠说困了,直接冲进客房睡觉。

祝童与苗苗妈聊了几句,才上楼。

叶儿没在卧室,祝童上到顶层平台上。

在漫天星空,叶儿一身轻薄的白衫,端坐在一块黄色毛毯上,一群蝴蝶围着她翩翩飞舞。

高处的疾风没有把这些蝴蝶吹散,叶儿双手在胸前徐徐挥动,左手虚画“灵”字,右手虚画“气”字。疾风吹到在她周围半米好似遇到了无形的阻力,呼啸着绕走了。

祝童默默的注视着她,一年了,叶儿的蓬麻境界并没多少进步,只是基础更扎实了。但叶儿从母亲祝红那里学会了祝童怎么也摸不着门道的方圆决,也就是分心二用的秘术,可以同时保持对内息的控制与外部导引,这可就比祝童高明多了。

都市中人声嘈杂,在这二百多米的高空,却是一方修炼的好去处。狂放的浩荡天风夹杂着清新气息滚滚而来,涤荡心神涵养真气,叶儿经历过梵净山红云金顶的异象,回上海后一直在找寻找类似的境况,没想到却为祝门贡献了一个全新的修炼方法。

“回来了?”叶儿感受到祝童,确切地说是蝶神感受到祝童。

她缓缓收功,将蝴蝶在胸前聚成一团,送进花房。

祝童把手里的酒杯递给她,说;“叶儿又进益了。”

叶儿甜甜地一笑,晃几下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浮起一层晕红。

为了满足蝶神的需要,她和祝童一样,每天都要喝点酒。她不像祝童喜欢喝烈性酒,只在临睡前喝一杯红酒或黄酒。

叶儿挽住祝童的胳膊,凝视着他的眼睛问:“去见欧阳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什么问题,你有问题。”叶儿脸上浮出顽皮地笑。

“我也没问题。”祝童心底坦然,叶儿没看出什么,才献上香吻。

两人回到房间,叶儿问起与廖风谈话的经过,祝童思量良久,决定把真相告诉他。

他一直自诩聪明,现在才知道,他还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手遮天的本事。为了能保有如今的身份与生活,他已经尽最大的可能做了很多很多。与欧阳交谈好,他忽然感到了一个巨大的危机如乌云般正在酝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笼罩上来,彻底摧毁他所编制的一切。他忽然明了了一个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假的就是假的,他的能力与精明都是有限的。他与叶儿不能一直生活在一个虚幻里,他早晚会无力维持这个脆弱的童话。

“‘神医李想’在上海的时间不会太长了,叶儿,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你会怎么做?”

叶儿起初被惊到了,紧紧抱着祝童的胳膊问:“出什么事了?”

“向老在澳洲,台海言去日本了,杨辉也走了。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回来,有个专案组正在山东调查我案组。王文远在那里。我这次去见王向帧,也是为了这件事。”

“首长怎么说?”

“他和范西邻在帮我撤销案组,现在看来有了点结果,王文远与邢贵金被叫回北京述职,专案组出事了,一个犯人死了。”

“谁?谁死了?”

“替我制造这个身份的人,一个假证商人。”

叶儿倒进祝童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的腰,似乎怕失去什么。

祝童一阵心酸,他都有些承受不了如此痛苦的谈话,况且叶儿。对于他来说,“神医李想”离开上海不过是换个身份,在江湖上,他还是祝门弟子,江湖酒会的召集人,生活环境改变的并不多。但对叶儿来说就有很大的不同,她如果要和祝童厮守在一起,就不是换个身份那么简单了。她的生活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事业将不复存在了,为了祝童的安全,势必要切断与家人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叶儿才说:“你……希望我怎么做?”

祝童心里微震,叶儿,还在犹豫啊!看来,迈出这一步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他收紧双臂,将叶儿柔软的身体匝在怀中,轻声道:“只要叶儿高兴……也许情况不会变得那么遭,我这样说,是怕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你也好有心理准备。最近找机会见见王文远。只要他放手,我就不必离开上海。”

“首长有暗示?”叶儿小心翼翼地问。

“这种事,用得着着暗示吗?如果说有的话,向老逗留澳洲,就是最明显的暗示。”

“我会跟你一起走。”叶儿抬起头,坚决地看着祝童;“你是我的爱人,为了我,你付出了很多。我……”

叶儿还要说,祝童用热吻阻止了她。

对于他来说,叶儿能这样说已经足够了。

第二天上午,朵花走了。

欧阳没有与她同行,对于朵花邀请她加盟凤凰清谈,她没有明确回答可否,只是说要考虑一下。欧阳说自己主持的专栏本就有很多事,怕顾不过来,耽误了凤凰仙子。

朵花看上去好了很多,知道这样的事急不得,非三顾毛驴不可能有结果,欧阳答应考虑已经很不错了。对于欧阳来说,不是很需要凤凰清谈这个平台。

十二、光环(上)

几天过去了,祝童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望海医院的十八层,晚上回家越发晚了。

叶儿看出他在谋划什么,心里很是担心。她抽空去了一趟祝福山庄,把一切都告诉了祝红。

祝红到上海呆了一晚,转天就回去了。

又是周末,“神医李想”坐诊的时间。

苏娟和郑书榕为祝童安排了十一位病人,两个赚大钱,四个赚小钱,有三位是身份特殊无法拒绝的病人,还有两位是注定要赔钱的。

每个月,望海医院都会选择三到五位类似的病人。他们都有类似的特点;一是身患绝症,被大医院判了死刑的;二是家庭贫困负担不起巨额的治疗费用;三是病人的背后有一个温暖的家庭。

那些被家属抛弃的病人,望海医院是不收的。自己的亲人都放弃了的人,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这样的病人不可能得到望海医院的帮助。

治疗这样的病人不为赚钱,也不为提高望海医院的知名度。

收治他们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给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那些老中医们提供研究标本,省的他们没事做。那些人是闲不住的,越是绝症越兴奋。

第二点是为了尽最大的可能把那些老中医的经验保留下来。

中医不是西医,同样的病症因为各人情况的差异,在不同的治疗阶段会开出截然不同的药方。而这些让他们口述只能说出些皮毛,在治疗过程中才能表现出来。

但是今天与以往不同,祝童换了间诊室,不是大了,而是小了。他选择了一间位于五楼的内科诊室,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还多了几位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还有那位漂亮的主持人。祝童欠她一个专访,这打着兑现承诺的旗号邀请她来做个专访。只是,只能拍摄“神医李想”与他的团队对那五位不赚钱的病人的诊疗过程。

祝童觉得自己呆在上海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为了望海医院以及望海集团的未来,他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神话。

这可谓是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神医李想”打造成为传奇,一个年轻的能医治百病的传奇中医师。另外,还要尽最大的可能为望海中医研究会所聚集起来的老少中医们搭建起一个展示医术的平台,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医、了解望海制药出品的药物的神奇功效。

那样的话,即使自己真的被迫离开上海,望海医院和望海制药不至于被自己牵连,帮助自己的人也好有个说话的理由。他不希望被人形容成一个彻彻底底的骗子,至少要让大家知道,“神医李想”的名字虽然是假的,神奇的医术却是真的。

前两位病人乏善可陈,一个是白血病,一个是肝癌晚期。他们都需要用昂贵的中药细心调理,坚持在香薰室内养气排毒,短期内不会有太大的效果。祝童收下他们并负担起所有的治疗费用,是看在他们家人不离不弃的坚持与病人本身乐观向上的态度上。

配合治疗只是一方面,本就是赔钱的事,不能再让医生护士们面对喜怒无常的到处挑剔的病人或家属;毕竟,望海医院不是慈善机构,谁也不欠他们什么。

祝童做了初步检查后,又叫来了几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会诊,最后对他们说,保证在一年内让他们恢复健康。

令人感动的画面适时出现了,连诊室内的空气中都充满了爱与感激。

最后一位病人是个的孩子,他被脑瘤折磨得骨瘦如柴,因为疼痛,两只小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很董事的依靠在爸爸怀里,大而黑的眼睛注视着祝童,说:“医生,我不怕疼。”

“不疼,今后你再也不会疼了。”祝童将龙星毫探入孩子额头,问:“几岁了?”

“九岁?”

“你叫什么名字?”

“白望东,爸爸叫我蛋蛋。”

“蛋蛋,还名字。告诉叔叔,什么时候最疼?”

“睡觉的时候,叔叔,现在不疼了,好想睡会儿觉……”

说着,蛋蛋真的闭上眼,睡着了。

蛋蛋爸爸才三十来岁,看上去却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怜惜地捂住孩子的眼,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好好睡一觉;已经一个月没有麻药了,他太累了。”

声音里没有心疼、没有痛楚,只有令人心碎的平静。

祝童抽出龙星毫,对身边的吴瞻铭说:“准备手术吧,通知廖老先生,一小时后,我们一起为他做手术。”

“一小时,是不是再检查检查?手术需要输血,准备工作必须做好才能手术。”吴瞻铭皱着眉头道。

“他不需要输血,只是个小手术。廖老先生善用针刀,在这里;”祝童搬起孩子的脑袋,在眉心附近比划一下;“从这里入针,两公分处就是病灶。”

“这地方是紧邻黄金三角区域,神经血管丰富,万一……”吴瞻铭看看孩子在别的医院拍的CT图像,担心地说。

孩子脑部的肿瘤之所以没有医院敢动手切除,正是因为位置太敏感。此处分布的血管、神经密密麻麻。以如今的医疗水平,西医治疗的话根本没有下刀的空隙。

“医生,为了治病,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现在就我和蛋蛋两个相依为命,如果……还不如不治。”蛋蛋爸抱紧蛋蛋,平静地说;“北京的专家说,如果不开刀,蛋蛋还有至少两年的时间。我把房子卖了,想带他去各出转转,让他多看看这个世界。您只要把刚才的针法教给我,让他每天能睡一会儿,就行了。”

“放心吧,我说能治好他,就一定还您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蛋蛋。”祝童和气地笑笑,握住蛋蛋爸的手;“倒是您,白先生,要注意保重身体。我把蛋蛋治好了,如果您再倒下……”

“我很健康。”蛋蛋爸挺挺胸膛说。

“白先生,恕我直言,您的情况不比孩子好多少。我是中医,望闻问切是我们的基本功。您心底有一股劲,一股对孩子的爱支撑着您。您的胃下部……有肿瘤。”祝童用一枚金针在蛋蛋爸的腹部点刺几下,说;“我建议,您与孩子一起接受治疗。这位是周行周医生,他是消化系统疾病的专家,您可以让周医生看看吗?”

祝童说着,起身把望海医院两宝之一的周行让过来,自己把蛋蛋接过来。

蛋蛋爸懵懂着伸出手,由周行替他诊脉。

“您这是虚症,长时间饮食不规律,伤及脾胃……”周行说完,对祝童道:“李老板,这个病人我收下了。”

“需要多长时间?”

“三个月。”

“可是……”蛋蛋爸忽然激动了,他浑身颤抖着说;“可是,我们没……”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祝童翻着病历资料,说;“您曾经是电气工程师?”

蛋蛋爸使劲地点点头,

“这样吧,我们医院正好缺少一位设备主管。

“等您和孩子痊愈了,您到我们医院工作,如何?”

“这……”蛋蛋爸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祝童。

这时,漂亮的主持人凑过来,把话筒伸到他面前:“白先生,您真的有胃癌吗?”

蛋蛋爸这才清醒了,点点头,没说话。

“今天之前,您见过‘神医李想’吗?”主持人又问。

“从来没见过,我们来上海是为了满足孩子的愿望。我听说‘神医李想’善于治疗疑难杂症,孩子疼的受不了了,我才带他来碰碰运气。”

“什么愿望?”主持人似乎发现了新闻点,追问道。

“孩子想见妈妈,她是上海人。”

“妈妈为什么没有来?”

蛋蛋爸叹息一声,抬头看向镜头:“你们的节目,上海人都能看到?”

主持人很自豪地说:“当然能,我们是黄金栏目,有很高的收视率。”

“我想对她说几句话,可以吗?”蛋蛋爸眼睛里有了几丝神采。

“可以啊,孩子的妈妈叫什么?我们可以帮您寻找孩子的妈妈。能得到‘神医李想’的治疗,是蛋蛋的幸运,也是您一家的幸运。您可能还不知道,‘神医李想’的号千金难求,不知道有多少病人盼望着能得到他的治疗……”

一曲感人至深的剧目拉开帷幕,事实上,为了今天的这个时刻,漂亮的主持人已经进驻望海医院三天了。白家父子这对病人,正是她从众多的申请资料中精心挑选的。这个剧本,也是她亲自拟定的,只是作为当事人的白家父子不知道而已。

接下来的情况与预期的一样,摄像机全程拍摄了祝童与老中医廖先生给蛋蛋动手术的全过程。

廖老先生本不敢在这个位置下刀,但祝童提前交代过,他的针刀并不用深入脑部,甚至不用破开骨层。只需在病人额头开出一个刀口,剩下的事交由祝童来做;确切地说,是交由蝶神来做。

一只紫蝶顺刀口进入蛋蛋的大脑,祝童用龙星毫控制着它,慢慢向病灶处移动。

祝童忽然迟疑了,他遇到了个难以取舍的难题。九岁的孩子,大脑还在发育阶段。按照吴瞻铭与郑书榕的判断,肿瘤附近是控制视觉区间。肿瘤有蚕豆大小,已然与附近的脑组织粘连在一起,让紫蝶吞噬掉肿瘤,势必会造成局部损伤,影响到蛋蛋的视力。

可是,如果不去掉肿瘤,蛋蛋不只会变成瞎子,还将为此丢掉性命。

十二、光环(下)

祝童停下手,直起身想想了,对蛋蛋爸说:“白先生,这个手术有一些风险,可能对孩子的视力有所损伤。”

“李先生放手治吧,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蛋蛋爸平静地说。

祝童点点头,弯下腰。他很感激蛋蛋爸的态度。

他在蛋蛋额头上伸手沾了点血,在出血口周围画了个圆圈,并在在圆圈内画出个潦草的“灵”字。

蛋蛋没有被麻醉,祝童止住他的疼痛后就一直处于沉睡状态。这时忽然睁开眼,定定地看着祝童,说:“叔叔,我想看看爸爸。”

“孩子,爸爸在这里呢。”蛋蛋爸握住孩子的小手。

“好了,叔叔可以开始了。”蛋蛋仔仔细细看了爸爸一分钟,开心地笑着说。

“蛋蛋,你要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爸爸。”祝童让开一点身位;“不许睡觉,不许偷懒。如果眼睛看不清楚,要马上告诉叔叔,好吗?”

蛋蛋懂事地点点头,说:“我会的。”

“蛋蛋真听话,等你的病治好了,叔叔开船带你去看大海。”祝童有右手盖在蛋蛋额头上,微运真气。

“灵”字化为一道红雾渗进脑部,聚集在病灶处,围拢起来缓缓收缩,一点点将肿瘤与健康的脑组织隔开。

这个过程及其缓慢,祝童需要不断观察蛋蛋的眼睛。孩子被病魔折磨得太坚强了,他牙关紧咬,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爸爸,不舍的眨一下。

有几次,祝童发觉蛋蛋的瞳孔收缩,表明他的视力开始模糊了,就放松一些;等他缓过来,再继续分隔。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手术室内没人说话。廖老先生本应该没什么事做了,但是为了配合祝童,还是坐在手术台一头,用针刀在在蛋蛋后脑忙活着;因为捂得比较紧,包括祝童在内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在众人看来,祝童与廖老先生一前一后,在共同完成一个艰难的手术。

四十分钟过去了,红雾化为一层壳,将肿瘤包裹起来。祝童直起身,长长的出了口气。

吴瞻铭与他配合多次,连忙对一个小护士使个眼色。

小护士拿着毛巾替拭去祝童脸上的汗珠,把一根管子塞进他嘴里。

里面不是水,也不是营养液,而是酒,醇厚的茅台酒。幸亏这里是手术室,酒精与消毒水的味道比较浓,没人发现祝童在喝酒。

“蛋蛋坚持一下,疼了就喊。”祝童移开右手,左手的龙星毫从蛋蛋额头已然干涸的出血口刺入。

蛋蛋闷哼一声,眼睛里泛出泪光,但是他坚持着没有喊,也没有哭。

紫蝶把那个红色肿瘤吞噬掉了,病灶附近在渗出的血液,紫蝶一点点吸收掉。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周,一周后,蛋蛋才算真的安全了。

“蛋蛋,能看到爸爸吗?”

“能,就是有点晃。”

“很好。”祝童离开手术台,吴瞻铭指挥着护士用眼罩护住蛋蛋的眼睛。

搬起蛋蛋的脑袋时,祝童才看到廖老在蛋蛋的后脑勺上刻了一个……八卦。幸亏手术室的护士眼快,早就习惯了这些老中医稀奇古怪的花样,第一时间用绷带把那个精美的八卦遮住了。

“手术成功了吗?”漂亮的主持人看得稀里糊涂,血腥是有一些,但与想象中的手术相差太大。在她看来,那点血,根本就称不上是一个脑部肿瘤摘除手术。重要的是,没有看到切下来的肿瘤。

“现在看来,一切还算顺利。三天后不出现异常情况,就算基本成功了。一周内,蛋蛋应该可以下床跑了。”

祝童真气消耗太大,有点顶不住了。如果不是为了作秀,不是为了抱住蛋蛋的视力,他完全不必如此累。

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接下来的时间,漂亮的女主播指挥着摄像机,全程记录了蛋蛋被推出手术室到望海医院的高级病房。期间,她随机采访了蛋蛋爸,“神医李想”、医生、护士,还有几个安排好的托和没安排好的病人。

蛋蛋爸经历的打击多了,对祝童的保证半信半疑,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但是脸上的感激是真诚的。

忙完这一切,已是晚上起点多了。

女主播手下的工作人员跟着吴瞻铭去外面酒店吃喝,而她本人则随祝童上了电梯,踏进传说望海医院最神秘也是最精华的部分,古色古香、富丽堂皇的望海中医研究会所。

以女主播的见多识广,刚进入时也被镇住了。

祝童只带她进入了十一层和十二层的公共区域,这里主要有膳养坊和舒养坊,和一个相对楼上的四个来说属于大众化的一号香薰室。

膳养坊,顾名思义就是吃饭的地方,占了十二层一半,小桥流水、翠竹碧兰点缀出一个清新淡雅的空间。地方虽然不小,却只有四张台子,带上落地窗附近的六个卡座,每次最多只能供五十多人用餐。

舒养坊是疏散筋骨的地方,里面有专业按摩师根据会员的个人档案,提供针对性的按摩疏散或针灸调养服务。这两处都是需要预约的。

一号香薰室在十一层,也是会员更衣的地方。每个会员都会在这里保存几套比较宽松的衣物。

女主播第一次来,当然没有任何准备。祝童让护士给她拿来一套撒花丝质唐服换上,接下来是一条龙服务体验。

显示香薰,接着按摩,等她坐在长窗前的卡座上品用一份据说有排毒养颜功效的药膳时,外面已是万家灯火。

祝童也换了身松散的灰衣,之前,他已经吃了点东西,陪着女主播用膳,只是在喝酒。

晚十点过后,不断有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会员们到来,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已经习惯在一天的忙碌应酬后,到这里享受一下专业的调理。即使感觉身体的状态没问题,有这么一个私密的空间与层次相当的朋友们交流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每个会员看到祝童都会过来大个招呼,说几句玩笑话。其中有认识女主播的,也有不认识她的,无一例外,都会对她恭维几句;对打断两人之间的交谈说声抱歉。

女主播是场合上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些人什么都不是,人家随便一个的身家都超过亿万;能和她打个招呼就不错了,也就能泰然处之。

渐渐地,她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来打招呼了。

祝童似乎也对他们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很随意地提醒几位客人应该注意身体了,应该去一个叫“问道坊”所在约见某位医师。

被祝童提醒的几位感激地说声谢谢,急忙就转身走了,而没被提醒的也不会耽搁多少时间。虽然,女主播希望他们能多留一会儿,在她眼里,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座座金光灿烂宝气恢宏的金山。

“李老板,这里,我能常来吗?”

“当然。”祝童拿出一张金色卡片放到她面前;“这是一张邀请卡,每个月,您能来免费消费三次。您可以带一位朋友来,只是抱歉,只能在十一层和十二层。上面是会员们的私密空间,未经他们允许,我没权利批准任何人加入。”

女主播很识趣地说声谢谢,拿起卡片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地收好。虽然,这只是一张为期一年的邀请卡,似乎是专为她这样的人预备的,但她已经满足了。

能到十一层十二层,就有进入更高的楼层机会;“神医李想”给了她这个机会,能否把握得住就看她自己了。

十分钟后,一份药膳终于被吃完了。纵有千般不舍,女主播也只能对“神医李想”和这里的一切说再见。她收获了另一张卡片,里面有十万元人民币。只是之前就说好的,她也就没有再矫情。

她很希望能收到“神医李想”的些微暗示,为了这个目标,她还在不经意间松开了胸前的两颗纽扣,露出一片诱人的风光。可惜,电梯门还是关上了。

今天晚上祝童真的很忙,要见几位重要的客人。

朵花又来了,这次是随着父亲王向帧一起,名义上是陪父亲看望范老;但她请祝童约了欧阳凡父女吃饭,其真正用意不问可知。

朵花请客也在望海中医研究会所,不是十二层,而是十五层祝童的专用包房。

祝童进来时,饭局已进入尾声。红木圆桌上的杯碟盘碗已被撤去,摆上了八盘水果糕点。

望海医院的名誉院长舒老陪范老和陈老坐在主席,乐呵呵地端着酒杯。舒老是望海医院做清闲的一个了,他已在上海呆了半年多,且多住在祝福山庄,与祝童请来的闲云野鹤们混在一处。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真真是虚心向他们学习。在舒老他和母亲祝红,师伯祝黄努力下,望海制药属下的研究所得到了不少宝贝。那都是几年年中医文明淬炼出的精华,很可能会随着这些人的离世而消失。

祝童今天特意把舒老请回来,是为了撑场面。舒老与范老、陈老接触的并不多,有他这个饱学之士在,两位老者不会太放肆。

朵花坐在范老右手,叶儿坐在陈老左手,欧阳凡与王向帧、范西邻在谈着什么,欧阳与Della已经离席,坐在外间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美女走了?”Della第一个向祝童发难。他们都知道祝童就在楼下,陪漂亮的女主播吃饭。

“走了走了。其实我是特意躲开,我在这里的话,只怕两位老人家会不高兴。”祝童瞄一眼吧台上的酒瓶。

果然,范老和陈老几乎同声道:“这是个明白人。”整个会所里,也只有祝童敢板着脸限制他们喝酒。

开始还没什么,时间一长,祝童几乎成为两个老头的死敌了,每次见面都要如此这样一番。因为体内的紫蝶,两位老人几乎想泡在酒池里了。可祝童每天只允许他们喝半斤酒,每次不能超过二两。看今天的样子,他们又超量了;只这一餐,每人都喝了半斤以上。

“老了老了,倒变成酒鬼了。”陈老不满地嘀咕一声。

陈老一直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虽然身居高位却烟酒不沾,可算是个严于律己的苦行僧;对于如今的状态当然不满了。这句话几乎都成为他的口头禅了,只要祝童到这里,就能听到数次同样的抱怨。

他也不管两个老者如何脸色,问候了王向帧和范西邻,问叶儿:“几时来的?”

“四点,去机场接了首长就一起来了。看你忙,没让他们知会你。”叶儿也喝了几杯,脸红眼润的。

祝童扫一圈,不只叶儿,朵花似乎喝得更多,眯着眼道:“大哥,爸爸刚说你会测字替我算一卦可好?”

说着,就沾着茶水在台面上写下两个字:凤凰。

洋场号外、沙不随风(上)

这两个字,祝童前几天才给廖风批过,朵花信手写来,让他登时一惊。这丫头,心已经野了啊。

“能请到欧阳小姐这位金凤凰,还要测什么字?人不能太贪心。”祝童一把将那两个字抹去。

王向帧既然出面了,想必欧阳已经答应了朵花的邀请,去帮她把凤凰清谈做好做强。

“呵呵。李医生真乃高人啊,西邻当真想请向先生请教一二,这杯酒,就是为先生留的。”范西邻端起酒瓶倒向一只玻璃杯内,刚好一杯。

祝童接过来沉吟片刻,仰头一饮而尽;才说:“范市长的字,倒惹起我的兴致了。”

“马屁精,臭大哥。”朵花不满地说。

范西邻与朵花一样,伸指沾些茶水写下个“风”字。

“风,天地之使。”祝童也沾着茶水,写下一个繁体的“風”字;“此字内小外大,随势而演化阴阳。从大了说: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西邻兄已得风势,须得云助,当能更上层楼。从小了说,听说嫂子的闺名中正有个‘云’字,可谓姻缘天定。西邻兄才得贵子,乃家事兴旺之象。”

心里却想,范西邻写出个“风”字,明着是让自己测字,暗地里只怕在暗指“神医李想”是无根漂萍,经不得风吹雨打?只有彻底投在他门下才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安稳所在。当即有了算计:我的命运岂能由你范西邻左右?想收服我、让我变成另一个田旭阳,做梦去吧!

“都是好话啊。”范老乐得哈哈大笑,对范西邻道:“还不再开瓶酒,谢谢先生?”

“正是。”范西邻开了瓶酒,先给两位眼巴巴看着的老者斟上,又给祝童、王向帧、欧阳凡各都倒上。大有深意地看一眼祝童,举起酒杯道:“先生说内小外大,真贴切呢。来,干了。”

祝童喝下酒微微一笑,看了Della一眼没再说话。

欧阳凡离席走过来坐到祝童身边,问道:“手术怎么样?”

“还算不错。”祝童结单介绍了一下蛋蛋的情况,略微担忧地说;“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希望他运气够好,视力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你能保证,病灶已经消失了?”欧阳凡问。

祝童点头:“我保证。”

“如果是真经历了开颅手术,现在对孩子的处置是正确的。”

“有什么不对吗?”祝童听出欧阳凡话里有话,急忙请教。

“你用中医秘术消除肿瘤,却又用了西医的后期处理方法;不觉得有点不伦不类吗?孩子才九岁,身体有极强的再生能力。他没有失血,血管和神经组织被破坏的程度极低。这个时候,不能蒙住他的眼睛,而是要让他在动态中自己适应。”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祝童恍然,欧阳凡与王觉非一样都是心脑血管专家,虽然是西医,但丰富的临床经验与扎实的理论功底,都不是自己和吴瞻铭能比肩的。

祝童第一时间通知病房值班医生,让他为蛋蛋去掉眼罩,室内的光线要保持在柔和状态。

“我去看看吧;那孩子曾经是我的病人。”欧阳凡站起来说。

“我陪您去。”祝童知道他与范西邻和王向帧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说的,坐在这里纯属受罪,点头答应了。

他对王向帧和范西邻笑笑,说:“没办法,屁股坐不稳啊。欧阳院长要去看病人。”

“去吧去吧,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呵呵,李医生。我必须提前恭喜你。过不了几天,上海要出个先进典型了。”范西邻笑呵呵地打趣道。

“哪里哪里,都是范市长领导有方。”祝童客套着,对王向帧点点头,随欧阳凡走出包房。

心里想,这家伙的耳目够灵便的。这边刚有动作,他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处置好蛋蛋,欧阳凡对祝童说不上去了,让祝童替自己在陈老、范老面前赔罪。

祝童知道他不喜与王向帧和范西邻应酬,今天能来一半是看自己和女儿的面子,一半还是因为陈老。

“有件事想麻烦欧阳院长呢,您明天有空没,我和吴院长去拜访您和陈院长。”祝童答应了,却提出了另一个条件。

“能说说什么事吗?”欧阳凡停下脚步,问。

“是这样,经过一年的发展,望海医院有一定的基础。但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主要是人的问题。希望能得到欧阳院长和陈院长的大力帮助。”

“你想挖人?”欧阳凡轻笑一声;“范市长刚才说,上海要出现个先进典型了。原来你打的是这算盘。只是,临阵磨枪,太晚了吧。唔,我知道了,这两天有几个人说要辞职,原来是你在后面做动作。”

“我们也知道晚了,可是没办法。陈依颐小姐购置的那些先进的设备大部分都处于闲置状态,接受过培训的那些人,几乎都在去年回医学院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医学设备操作师、化验检验师和有经验的护理人员,医生倒是不太着急。我知道,望海医学院有深厚的积累,欧阳院长抬抬手,就够我们用的了。”祝童没有否认,那是徒劳的也是不礼貌的。

“神医李想”出名了,望海医院肯定会变得门庭若市,以医院如今的接待能力和科室设置,很难适应将要到来的病人潮。三天前,苏娟就登出了招聘广告;吴瞻铭和夏洁两位院长也已经开始利用以前的关系拉人。

“人是你赶走的,现在需要了,想再请回来,不容易吧?”欧阳凡戏谑道。

祝童去年精简望海医院的科室,弄得不少人一时无了去处,幸亏欧阳凡爱惜人才,把那些有些本事的收归医学院。

“此一时彼一时,只要两位院长不插手。问题不大。”祝童很有把握,今天的望海医院与去年不同,一切都已走上正轨,医护人员的待遇在上海可算是最好的。

况且,祝童并不想用去年辞退的那些人,那多是些油条。

“我这边没问题,陈院长那边不好说。”

欧阳凡算是答应了,祝童替他拉开车门连声感谢。

回到包房,两位老者已经去休息了,范西邻和Della夫妇也走了。

叶儿、朵花、欧阳在客厅里说笑,舒老陪着王向帧闲聊。

祝童回来了,舒老就告辞了。

“看出来了?”王向帧问。

祝童点点头,冷笑道:“他也配!”

“实在不行的话,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可以去西边发展。”王向帧含蓄地发出邀请;“我可以把西京中医学院给你,这也是孙先生的意思。”

祝童微一思量,知道王向帧已经和范西邻谈过了,要不然也不会发出这样邀请。很明显,对祝童来说,离开上海乃是下下策。

“他为什么要逼我走?”趁着酒劲,祝童拉下脸问。

“福华。”王向帧轻轻吐出两个字。

范西邻想吞并福华造船!这个消息太震撼了。以至于祝童的脑子里一时有点乱。想想也不奇怪,田旭阳进入神锋集团一年了,基本上已经站稳了脚跟。他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旭洋集团本就是福华造船的大股东,神锋集团有充裕的现金流,说动范西邻把算盘染指福华造船,再正常不过。

在他们眼里,最大的问题不是董事会,不是法律或社会观感,而是能影响到福华造船各个利益方的“神医李想”。

祝童看看叶儿,正好她也看过来;两人交换一个情意绵绵的眼神,祝童转回头,漫不经心地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好大的胃口。您曾经说过,福华造船是历史对我的选择。”眼睛里露出一丝狰狞。

“有人想拉拢松井平志先生,把奥顿动力从福华里独立出来。”叶儿说;“想必,也是他在背后。”

“目前船运业不太景气,政府为了扶植造船行业,近期会有一些措施出台,包括一批军用舰艇的订单。福华造船的两个大型船坞已经完工,有两艘大型舰将交给福华建造。”王向帧看看客厅里的朵花和欧阳,低声道。

谈话到此结束,王向帧能说这么多已然很不容易了。在外界看来,他与范西邻同属于一个松散但稳固的利益联盟,不到万不得已,在这件事上他不能介入太深,能做到如今程度已然相当不错了。

朵花与欧阳要秉烛夜谈,就住在望海医院的会所里了。

王向帧自然有他的去处,祝童和叶儿送他到驻地,凌晨一点才回到楼顶公寓。

两人梳洗已毕,依偎在床头说话。

祝童想叶儿询问福华造船最近的情况,叶儿略微犹豫一下,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个大概。

五号座船坞的招标工作已然结束,井池建设并未与浦宏船造公司组建合资公司。

叶儿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好像是因为浦宏船造公司的要价太高,井池雪美小姐不能接受那样的条件。

松井平志先生是福华造船基建项目的招投标委员会成员,他联合了几位股东,强力反对将五号船坞交由浦宏船造公司建造。陈依颐承受着来自范西邻的压力,自然也不会退让。

经叶儿协调,浦宏船造公司再次与井池建设谈判,但他们拉了一家韩国公司进来。

在谈判开始的第二天,井池建设宣布退出谈判。

五号船坞的招标工作一时间就僵在那里。

后来,陈老与范老知道了,把范西邻叫来骂了一顿,说什么学费都可以教,船坞是造船基础中的基础,如果任凭他们胡来,将来损失的不只是一个五号船坞,弄不好会将福华造船给断送掉。

如此一来,浦宏船造公司才放低姿态,抛开那家韩资公司与井池建设展开第三次谈判,前几天成立了由井池建设控股的合资公司。至此,五号船坞的招标工作才有了最终结果。

这件事,祝童只在开始阶段向松井平志和陈依颐建议,并说服井池雪美小姐首肯,由井池建设和浦宏船造公司组建合资公司,共同完成五号船坞的工程。

现在想来,也许正是因为祝童的这番动作让范西邻感觉不舒服了。福华造船接下来还要建设两个大型船坞,照如今的情况,可能都将由这个合资公司来做。

祝童有点后悔,在没有搞清楚浦宏船造公司股份构成的情况下,不该贸然插手进去;还有叶儿,不该拿范老和陈老强压范西邻就范。这一次不知道得罪了那路神仙,给了田旭阳口实。

想是这么想,祝童却没有表现出来。叶儿就是这个秉性,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洋场号外、沙不随风(下)

转眼又到周末,祝童同样邀请了漂亮的女主播来做跟踪采访。

因为上期节目引起了轰动,特别是范副市长罕见的对栏目组的工作给予肯定,台领导给女主播下达了一个任务:坚决把“神医李想”的节目用心做下去,做好做深做透。

华夏基金的孙铁柱到的前一天,电视台刚播放了对“神医李想”的第二次专访。

此时蛋蛋已然可以下床活动了,经过海洋医院院长欧阳凡的复查,孩子脑部的肿瘤消失了,他真的痊愈了。

对于普通市民来说,“神医李想”是个横空出世的传奇;之前他们也听到过一些八卦传闻。但多是与金钱、美女、财富游戏之类的东西有关。

这一次,他们终于透过镜头亲眼目睹了“神医李想”治病的过程,看到了他创造的奇迹。

几个月前,电视台有过一次与蛋蛋有关的新闻;很多人还记得那个坚强而可怜的孩子,有些人并为之留下过痛惜的眼泪。如今“神医李想”治好了蛋蛋,多家媒体马上就跟了上来,包括平面媒体和网络传媒。

这件事迅速被媒体放大,“神医李想”几乎在一夜间成为上海滩最耀眼的明星。

一时间,与“神医李想”相关的新闻铺天盖地而来,望海医院的门前和赶集般热闹非凡。

有身患绝症或疑难杂病的病人,更多的是来自各个角落的媒体记者们。

病人还好说,开医院的不怕病人多。只大多数人都要求挂“神医李想”的号。这个要求明显是不现实的,即使“神医李想”将坐诊的时间由每周末一次增加到每周三、周末两次,也只不过有三十二个名额。大多数的病人或者等待,或者挂别的老中医的号。抱怨是有的,但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病人们发现,在望海医院看病不会挨宰,没有医生们开大处方,没有莫名其妙的检查,挂号费贵些,与别的医院比起来好太多了。

他们还发现,那些老中医虽然与“神医李想”一个德性,每周只有一天或两天坐诊,可都是有真本事的。

口口相传加上媒体的推波助澜,望海医院的生意越发好了起来;即使是没什么名气的普通医生也忙的不可开交。

麻烦的是记者,开始还算客气,只是他们要求进入医院采访“神医李想”。祝童哪里有功夫应酬他们?统统交给苏娟去打发了事。

这下可苦了苏娟,为了应付那些记者们,望海医院的行政总监忙得焦头烂额,嗓子都冒烟了。

孙铁柱看上去四十来岁,黑黑的皮肤蓄着胡须,两眼极有神采。他在大学本是学的物理,也曾经如个闷头葫芦般不引人瞩目。让他发生改变的不是环境或别的什么,真真是因为爱情。

为了追到如今的夫人、当年的校花,孙铁柱从专科到研究生,用力四年的时间可谓上刀山下火海,历经千辛万苦,生生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知识渊博的思想者、口才雄雄的演说家、敏锐尖刻的经济学天才,完全背弃了当初要成为伟大的物理学家的理想。

祝童曾经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令孙铁柱这般的天才型人物做出如此巨大的改变。后来从欧阳那里看到了几张孙铁柱夫妇的照片,不禁有些失望。那根本就是个很普通的女子,只能说是清秀可人,根本没到想象中能祸国殃民的程度。

可欧阳却说,孙夫人最吸引的地方并非她的容貌,而是气质。

祝童看看又看,还是没能看出什么特别的气质。

孙铁柱带着夫人一起来上海看望陈老,下午,祝童总算见着其人。

他们现在望海医院的十八层,陈老和范老住在这层的一角。孙铁柱夫妇刚陪陈老和范老在十五层用过午餐,送两位老者回房间休息。

初看孙夫人确实普通,但是仔细品味,就能体会到不凡之处。许是中午喝了些酒,孙夫人嫩白的肌肤上染了淡淡一层韵色。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洁净,那是种由内而外的素雅。年过不惑,漆黑清澈的眸子里还注满的神采。祝童在她身上看到了与母亲祝红类似的气质,立即为之折服。

孙铁柱挽着夫人的素手,得意地笑道:“我说得不错吧,她才是最美的女人。”

孙夫人似乎习惯了夫君的疯言疯语,泰然受之,只对祝童一笑,道:“李先生见笑了,他就是这个样子,喜欢夸自己的老婆。”

“好好好。”祝童抚掌笑道;“夸自己老婆总比夸别人的老婆好,孙先生眼里心里,除了夫人,再容不下别的女子了。”

“知己啊,‘神医李想’果是性情中人。”孙铁柱敲起拇指,拍着祝童的肩膀,豪爽地哈哈大笑。又对夫人道:“现在相信了?”

孙夫人点点头;“他比多了三分花心,比你少了三分痴心。只是,他却比夫君多了三分挥洒自如的飘逸。”

“飘逸是吗?你不知道,这小子曾经是个花心大萝卜。才改邪归正没几天。”孙铁柱被夫人看轻,很是不满,当即开始诋毁祝童。

“历经花丛,知情不染、闻香不渎、爱之怜之而不贪,李先生是有情趣的真君子,最得女儿们的欢心。这一点,你差之太远。”孙夫人又道。

“那是那是,他有好几个好妹妹,欧阳也是被他害了。若然我有他这般女人缘,当初追夫人的时候也不会那般艰难了。”

“很难吗?”

“其实也不太难。”

祝童看着两伉俪深情对视,酸声道:“要不要替你们开个间房。”

“好啊。观此处布置,当出自高士手笔。蕙兰最难养,它能这般娇艳,此处定然极有灵气,可算是一处世外桃源了。我啊,正有点困顿呢。想尝试一下醉卧花丛的滋味。”孙夫人大大方方地说,半点扭捏之态也无。

他们这时站在望海医院的十八层,曾是柳伊兰摆下兰花阵的地方。祝童与叶儿都喜欢此处的灵气,就把这花阵保留下来,平时也是祝童修炼的地方。

这层看起来比楼上楼下简朴,装修与布置分外用心,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是整个大楼里最烧钱的所在。每周,这三十六样、七百二十盆盆花卉都会更新一遍;蜿蜒流淌的山泉水每周也要换一次。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会员们中,只有不到十个人有资格进入这一层。

孙夫人说的蕙兰,正在此花阵的阵眼位置。她,当真是个有灵性的女子。

祝童有点为难,十八层只保留了五个房间。两位老者各占一间,祝童与叶儿一间,柳伊兰和曲老亿各自占了一间。

柳伊兰和曲老亿都是神龙不见首尾的人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唯一的选择,只有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们了。想必,叶儿如果见了孙夫人,定然倾心,不会说什么。

安置好孙夫人,祝童与孙铁柱在个角落坐里摆下一盘围棋,泡上一壶清茶,对弈而谈。

“下面很热闹,你这里人气很旺啊。”孙铁柱指着楼下的人群道。

“让先生笑话了。”祝童不在意地说。

“有了这番热闹,想必是‘神医李想’要退出江湖了?”

“先生高瞻远瞩,我这点心思,果然逃不过先生法眼。有人要看我不顺,我看他顺了?‘神医李想’不会无声无息的离开,走之前总要留下点值得怀念的东西。”

“满则溢。越发看不透你如如何想的,以你的智慧,该明白光环越多越危险。以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神医李想’的名气越大,如果要搞臭你就越容易。”

“我不这么看。”祝童在棋盘上拍一颗黑子,悠然道;“我即使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想办法扒下‘神医李想’的外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玩个大的。流沙之东,流沙之西……流沙任风任塑,成丘也只能凭人踩踏。不如飞上天变成沙尘暴,来个流沙蔽日才痛快啊。”

孙铁柱念几遍“流沙之东,流沙之西……”默然片刻,忽然仰头哈哈大笑:“也只有你,才会想到这般深远。把‘神医李想’变成个传奇,让大家看到他有生化轮回的神奇医术。你一去,所有的神奇变为绝响。他们可以把你涂黑成乌鸦,给你套上流氓、骗子的头衔。可当你走后,繁花尽落,光环散去,自会有人去审视传奇,怀念‘神医李想’,进而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前后缘由。‘神医李想’不只在创造的奇迹,也在为公众提供希望。那些毁灭希望的人,定会得到惩罚。他们会感受到民意的压力,也就不敢对指染望海医院了。”

“知己!”祝童学着孙铁柱,翘起拇指大赞。

“你有更好的选择。”孙铁柱话锋一转,道:“我和王省长和欧阳院长都谈过,认为你应该去西部发展。你可以把望海医院和望海集团都迁到那里,王省长可以把西京中医学院交给你,用不了几年,你就能**出一批……”

“不可能。”祝童摇头道;“我所掌握的医术只我能用,它,没有普遍推广的可能。祝门秘术也许可以推广,那也不是三五年能见效的。王省长不可能在一直做省长,他如果离开了,望海医院和望海集团怎么办?难道要再次迁移?我不想成为某个人的附庸,无论他是不是好人。况且,他们逼我就范为的是吞并福华造船,为人为己为朋友,这次我都不可能退缩。”

“他们吞不下福华造船,痴心妄想而已。”

“也许吧,有件事孙先生可能不知道。前几天我刚听说时也不相信。这几天四处打听了一下,听蓝公子说,最近田旭阳和史密斯先生走得很近,史密斯背后是修伊.斯特恩博士,他是福华造船的股东。他们也许吞不下福华造船,吞不下可以卖啊。旭洋集团和修伊.斯特恩博士股份加起来足够左右福华造船的命运了。”

“当真如此?”孙铁柱惊异地问。

“蛛丝马迹而已,我只是推测。田旭阳也许下不去手,但有人能。一旦陈依颐小姐出什么意外……一切皆有可能!”

孙铁柱看着棋盘沉思,好久才落下一子。

“也许你是对的,范西邻前天忽然去了云峰山,联想到去年,他把万公子留了一个月。其中很有些蹊跷。看来是了,他想再上一步,势必要与那尊佛妥协。唉……不如我找机会让陈老转告范老……”

“没用的,我也想过请范老插手,可一来无凭无据,二来,他的翅膀已然硬了。如果一年前,范老的话还有用。如今,只怕范老除了喝酒抱孙子,别的事根本就想不明白了。你以为,他会帮我还是帮自己的孩子?一晃,我到上海快四年了。范老可算是我最用心的一个病人了,对他的了解,只怕他儿子都比不上。他是位值得尊敬的长者,但关键时候……人啊,是越老越捉摸不定,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别人身上。”说到这里,祝童摇摇头。

“是啊,虎毒不食子,谁没点私心呢。”孙铁柱深有同感,前年那次,表面上因为Della怀孕了,范西邻才逃过一劫。但是去年范西邻出山,范老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幌子而已,他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真的很不错。如果没有范老在背后的活动,范西邻不可能做上副市长的宝座。

“孙先生,我想求您件事。”

“请讲。”

“我想把望海医院捐给华夏。”

“这……可着实使不得。”孙铁柱又是一惊,马上拒绝了。

“孙先生先别急,听我细细讲来。”祝童不慌不忙地说;“首先请先生放心,我绝无祸水东引之意。欧阳院长曾对我谈起过华夏的理想,祝某深感佩服,可惜终究是无缘。望海医院不只是一所医院,还包括祝福山庄和这家中医研究会所。我在上海四年的时间,最费心力的也最值得保留的也只有它了。说骗也好,说凭本事挣也好,终究是一份心血。我想,如果我注定要离开上海,把它交给华夏是最好的选择。先生不必说什么,钱的事也休提。”

看孙铁柱要说什么,祝童拦住他,又道:“把望海医院交给华夏,我不求任何回报,不要一分钱,只求华夏能善待它。先生刚才也说了,我将自己身上套上光环,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医,相信中医,很大的缘由还是为了望海医院有一个安稳的未来。先生也看到了,望海医院里有十六位年逾古稀的老中医,三十三位中医世家传人,他们都是活化石。原本计划,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把他们的行医经验记录下来。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我希望,华夏能完成这项工作,把望海医院当成华夏生命研究所的根基。”

“明白了,先生既然相信我孙铁柱,再说别的就是虚伪了。祝先生眼里虽然没有是非善恶,却有一腔男儿热血。”孙铁柱紧紧握住祝童的手,摇了又摇。

“现在,该祝某听先生的教诲了。”祝童交代完,浑身轻松。

“我本有千言万语,如今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孙铁柱自诩半生,今天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也罢,我只问两个问题,希望李先生……祝先生三思。”

“洗耳恭听。”

“江湖道生存千百年,有时候,它是附着在中华民族肌体上汲取营养的肿瘤;有时候,它是保存民族血脉传承的载体。第一问,在当今的科技条件下,政府的力量日益强大,对社会的控制渐趋完善,江湖道是否该换一种方式生存?第二问……”

“孙先生不必问了。”祝童猛然打断孙铁柱的话;“如果有机会,我自然会向孙先生请教。如今,我心里不能装太多的问题。”

孙铁柱与祝童对视良久,说道:“先生太骄傲了。”

接下来,两人只下棋,孙铁柱果真闭口不言了。

一、真是故人来(上)

七月过去了,八月中旬,随着酷暑莅临上海滩,“神医李想”也变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明星级人物。

与别的明星一样,祝童也出了本名为《中医知道》的书,行程也变得分外忙碌。

他几乎每周都会出现在媒体上,或是上电视;向公众传播中医养生之道、宣讲中医知识;或是带着西蕾娅小姐,作为嘉宾出席一些与医学搭边的公众活动,俨然一副专家学者、社会名流派头。

为了这表面的光鲜,祝童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首先就是被迫与叶儿分开,望海中医研究会所十八层成为他唯一的选择,楼顶公寓是再也不能去了。他身边随时都有一组以上的媒体记者或狗仔队,想捕捉一些花边新闻,谋取公众的眼球。

开始的阶段,叶儿也曾经成为一些媒体记者追逐的目标,搞得她不胜其烦。七月初,有狗仔队在漫江花语拍到“神医李想”与曾经的影视明星沙盈盈小姐的暧昧镜头,隔天,又有人拍到“神医李想”开着豪华游艇与漂亮的女主播夜游浦江。

最吸引眼球的还是日本井池财团的女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抵达上海,“神医李想”几乎是形影不离的陪在她身边。几年前的老黄历也被翻了出来,原来,“神医李想”和井池雪美小姐并非新朋友,而是老情人了。

在公众眼里,“神医李想”不只是个医生,身边总是不乏一些美丽的女子。如是,大家的注意马上被吸引,叶儿那边才恢复正常。

祝童和叶儿每次相聚都很不容易,有时叶儿到望海医院看望陈老,而祝童要出席活动没时间;有时祝童有了片刻闲暇,而叶儿却走不开。在两个月里的时间里,虽然在一个城市,祝童和叶儿却只见了三次。

思念如刀,加上时常看到祝童的花边新闻,叶儿清减了。她虽然知道祝童为什么会如此,按照祝童的话说是“自动变成花花公子总比别人把你变成流氓要好”,可每天都看到“神医李想”的花边新闻,心里却总不是滋味。

这天晚上,她与萧萧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并肩走出旭洋集团的大门,看到一位年轻的警官手捧一束鲜红的玫瑰站在路旁。

“好久不见。”他把鲜花捧到叶儿眼前。

“小王……怎么是你?”叶儿吃了一惊,送花人竟然是王文远。

“为什么不能是我?”王文远凝视着叶儿,微笑着说;“我来上海了,市局经侦总队。昨天来报道,今天办完手续就来看你了。”

“谢谢你来看我,可是这花……我不能要。”叶儿推开玫瑰花束。

“为什么?”王文远问。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据我所知,你和他已经分手了。我有权利追求自己深爱的女孩。”王文远认真地说;“叶儿,给我个机会好吗?”

“你没权利这样叫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有下一次,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叶儿看到,马路对面有人在拍照,瞬间的感动立即化为愤怒。

萧萧挡在叶儿面前,妩媚一笑,腻声道:“听见了?快消失吧,她不会给你机会的。唔……这花还算不错,如果……帅哥,你不如考虑一下,追我吧?”

玫瑰花被萧萧拿了过去,王文远有点尴尬,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说:“叶儿,不论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给你送花,直到你接受我,做我的女朋友。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的。”

说完,王文远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儿,转身走了。

看着他那挺拔而落寞的背影,叶儿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辆黑色房车开过来,这是福华造船为审计室主任配备的专车。萧萧拉着叶儿钻进车内,拍着前面座椅道:“开车开车。”

房车开上马路,萧萧转身看向叶儿,笑道:“苏小姐心乱了吧,有情况了啊。他真的很帅啊,如果是追我就太棒了。每天一束玫瑰花……要花不少钱啊。我倒要看他能坚持几天!不如我们打赌,我赌他至少能坚持一个月。”

“别花痴了。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上海?经侦总队……萧萧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想?”

“对不起,我脑子笨,想不明白。”萧萧瞟一眼司机;

叶儿皱着眉头,想着,应该尽快把王文远的消息告诉祝童。

她忽然看到,萧萧说着话,手里却在编辑短信。想来是告诉祝童,王文远来了;心里不禁有点凄楚。

祝童如今有三个手机,对外公布的那个号码只能打到西蕾娅小姐那里,另一个相对隐秘些的,长期转秘书台,她虽然也知道祝童手里的手机号码,但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能随便打。可萧萧似乎就没那么多顾及。

这个时候,祝童正在望海医院忙得不亦乐乎。

与别的名人相同,作为一个声誉彰显、举止……的医生,祝童遇到了来自同行的挑战。

一周前,祝童受邀到电视台做节目,栏目组不只邀请了“神医李想”作为主宾,还邀请了两位颇有身份的医生。

其中有位姓施的是杭州某三甲医院的副院长,名为施中啸。

他出身中医世家,接受过系统的现代医学训练,如今可算是学贯中西的大家。正是这个施中啸对“神医李想”的传奇提出质疑,说祝童是骗子,根本就不懂中医,也不懂医学。那些所谓的奇迹和病例,不过是有人故意导演的骗局。

原本栏目组设定的是一场对话,没想到出现了如此激烈的争辩,漂亮的女主播当时就懵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只是想着幸亏是录播不是直播,回头要重做一次了。

没想到,祝童却毫不避讳的迎上去了,与施院长对上了。

两人唇枪舌剑好一番较量,祝童就不必说了,施院长是领导,口才也相当不错。

祝童说施中啸只是把祖传中医世家当成一块金字招牌,骨子里根本就是个西医,连中医的皮毛都没学到,没资格对他提出质疑。

施中啸,一连串背出数段中药歌诀,接着详细的介绍了每种药的功用与应用方法,并说明在什么情况下哪味药的增减。最后,还举出了几个自己用中西医结合疗法治愈的病例。

祝童听完,冷笑着道:“你说了半天,只能证明你的肤浅,你真的不懂中医。”

施中啸大怒,非要祝童说出个所以然来,要不然就控告他诽谤。

祝童慢条斯理地说:“中医世家很多,留下的药方更多,但真正有价值的并不多。比如你刚才说的药决,只在过去有用,如今就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废方。我说你肤浅自然有道理,因为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学中医不在背多少药方歌诀,更重要的是要学懂中医的道理。望闻问切,望不是简单的看,而是望气。看一个中医懂不懂中医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只看他懂不懂望气就好了。你不懂望气,因为你没有能力感应气。”

施中啸很不屑地说:“你说的气是气功吧,科学已然证明,那不过是心理暗示罢了。听意思你能望气,就是练过气功了?如果能现场展示一下你的气功,我向你赔礼道歉,并拜你为师。”

“我展示很简单,只是,你能看得懂吗?”祝童嘲弄道;“科学证明?科学本是好东西,可惜快变成婊子的嫁衣了。证明这证明那,什么来证明科学?学医不练功,等于一场空。练功连就是气功,就是培养你自己的底气。你只要懂了中医的道理,自然懂得练功的重要。你,就是那个空。我能看出,你少年时练过几天功,可惜啊,也许是因为懒惰,你没能坚持下来。没有练出医者底气,没能弄懂中医的道理,所以只学到了些肤浅的皮毛。胸无底气。”

施院长当然不服了,祝童又不肯展示气功,两人就将上了。

最终,在另一位嘉宾的调解下,两人决定摆个擂台。各自挑选两个病人由对方医治,谁能把病人的病治好,就算赢。

之所以要选两个病人,完全是祝童的意思。他说,如果只是一个病人,或许他治好了后,有人会说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人体的自然免疫功能的作用、心理暗示之类的混账话来找借口。

今天就是擂台赛的日子,为了方便电视台工作,地点选在望海医院,十一楼,祝童的那间豪华诊室。

施中啸院长送来的两个病人,一个是严重的肾衰竭,病人无钱支付高昂的换肾费用,只能靠透析勉强维持着。

另一个是食管癌,他到没有经济原因,已经动过两次切除手术,在最近一次的检查中发现,癌细胞又扩散了,且已经侵入淋巴组织,基本上等于被判了死刑。

祝童为施中啸选择的病人厚道多了,施中啸出身祖传中医外科,本身又是骨科专家,祝童让马八从望海医院的骨科病房里选了一轻一重两个病人。

一、真是故人来(下)

看到施中啸送来的病人后,祝童首先展示了望气术。他先对施中啸道:“你可以先问问病人,在今天之前,他们来没来过望海医院?是否曾在这里求医?见没见到过我?

施中啸与两位病人都表示没有,并签下了祝童事先准备好的法律文件。

“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有人说谎或违约,要付法律责任的。这位先生,我就先从开始吧。“祝童站在肺癌病人面前一米处,凝神看了片刻,说:”你元气大伤,至少动过两次大手术。五行缺损,金火暗淡。你的病在肺部……不是肺气肿,你是肺癌。”

“你确定?”漂亮的女主播问,表情有点紧张。由于施中啸院长看到过她与“神医李想”的绯闻八卦,生怕两人串通,所以她也不知道两个病人的病情。

“我……确定。”祝童又仔细看了看,点头道。

“请问施院长,‘神医李想’说的对吗?”女主播把话筒伸向施中啸。

他只能点点头:“不错,这个病人确实是肺癌。”

“第一回合,‘神医李想’胜出,一比零,‘神医李想’暂时领先。”女主播当即眉开眼笑,宣布第一回合的结果。

接下来,由祝童出题。马八带着两个人腿着一架病床进入诊室。

担架上躺着一位壮汉,身宽体胖的**着上身,只肩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起来颇为郁闷。

施中啸看到祝童给出的题目,不禁有点脸红了。但这次擂台有电视台全程跟踪,各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镜头的监视之中;由不得他退缩。

施中啸院长上前检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才说:“病人是肩胛骨骨折,已实施了保守治疗,没有打骨钉。人工复位的手法很高明。两周内,当能进行轻度锻炼。”

女主播看看祝童,问施中啸:“院长,你确定?”

“我,确定。”施中啸犹豫片刻,说道;“我没有看片子,只是初步判断。西医最重验证,如果能看到片子最好了。”

“请问‘神医李想’,施院长说的对吗?”女主播又问祝童。

“这个问题,要问我的同事,马八马医生。”

马八早盼着这个机会了,挺腰叠肚地站庄严了,有带有方言的口吻道:“不是肩胛骨骨折,病人明明是外伤引发肩胛骨脱臼,受惯性牵动造成颈椎错位。我们对他进行的确实是保守疗法,一切顺利恢复良好的话,三周内他才进行恢复性练习。施院长,这是片子和病历,如果让你来治,他重新站起来的几率有几成?”

施中啸翻看一下马八递过来的病历资料,问:“你确认,病人的全部资料都在这里,没有任何遗漏?”

“施院长不愧是做领导的,这话问的有水平。没有任何遗漏?请问施院长,如果是你,敢这样保证吗?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施院长不厚道啊。我不能保证没有任何遗漏,但护士的查床记录都在了,不如这样,施院长说还需要什么,我让人去找?”

马八的口舌比祝童还要尖刻三分,说的施中啸脸一红。

女主播忙过来打圆场,对于这个美女,马八还是比较给面子的;毕竟她也在望海医院做了两个月节目,对祝童身边这几个人的脾气有所了解。

“三成。”施中啸看完病历,咬牙道。事实上,他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对于颈椎错位且幅度如此大的病人,无论中医西医能做的都只是把错位出复位,只不过方法不同。病人能否站起来,就要看他的运气了。毕竟伤的的颈椎,那是人体的中枢神经系统。

“三成吗?施院长还算诚实。”马八笑着看看祝童,见他没什么反应,忽然伸手在病人腿部掐了一下。

“啊呀……马王爷,您下手轻点啊。”病人忽然叫了一声。

施中啸瞳孔收缩,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次走到的病人身边,轻轻刺激一下病人膝盖部位。有反应!

病人对下肢的刺激有感觉,这证明神经系统没有被切断,他颈椎的伤处不算很严重,这样的病人,施中啸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让他站起来。

“施院长,您只顾看片子资料了,还问我有没有遗漏。病人就在您眼前,您忘了,他才是根本啊。”

这一下,施中啸院长终于脸红了。作为一个素有声誉的医者,这样的疏漏太不应该了。

但他还是强辩道:“这只能证明病情没有严重到危及神经系统的程度,并非你的功劳。”

“您应该再看看病历。”马八本来对施中啸还有几分尊重,如今彻底把他看成个小人;“病人遭遇车祸,来的时候,胸部以下没有任何感觉。”

“病历是可以伪造的。”施中啸才不相信马八的话呢。如果真是那样,病人如今的情况就可称之为奇迹了。

“小人之心。”马八冷冷的吐出四个字,再不看施中啸半眼,对祝童道:“院长,我还有病人,先走了。”

说完,指挥着护士把病人推出诊室。

也就在这时,祝童接到了萧萧的短信。

他来不及细想,就关了电话。王文远终于来上海了,还去给叶儿献花,当街求爱。真真该死!

暂时,他还不准备对做什么案组已经撤销,王文远即使一身本事,也缺少施展的平台。

“马先生出身中医骨科世家,医术没的说,只是脾气不太好,平时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施院长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祝童做完小动作,对马八的表现相当满意,假惺惺的劝道。

“是啊,马医生的脾气确实有点古怪。”漂亮的女主播也上来打圆场,接着就问祝童;“这一场怎么算?施院长算过关了吗?”

“从西医角度考虑,施院长的判断虽然不太准确,但大致还算准确。过关。”祝童很认真地说。

“这一场我输了。比分零比一,零比一。”众目睽睽之下,施中啸脸皮再厚也要顾及身份。

“好,下面开始第二场,有请第二位病人。”女主播道。这一局,施中啸院长算是丢人了。

如果就这么送上去,首先编审那关就过不去,施院长毕竟有官方背景,可算代表着社会主流。反正是录播,先把程序走完,该注意的事项还有后期编辑制作呢。

肾病病人自己走进祝童诊室,脚步虚浮,有气无力的样子。

祝童盯着他看了半分钟,不禁有点哀怜。

“我就知道,你早晚要死在这上面。”这个病人他认识,正是那个“有钱大家赚”的**宗掌门韩胖子。两年前,韩胖子还是个体重二百多斤的壮汉,现在,被病魔折磨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祝童。

“李先生认识病人?”女主播问。

“认识,在海洋医院工作时,我们曾经是同事。”祝童搭上韩胖子的脉搏;“你啊,年纪大了,干那事就要懂得节制,精力不济乱用壮阳药,伤及根本。本来只是气血不足,远离女人好生调养也能恢复。偏偏遇到了庸医,用药剂量过大。你这是药物性肾衰竭。难治啊。”

“先生救我。”韩胖子扑通一声跪下了。

去年擂台赛过后,韩胖子着实风光了一段时间,俨然一派武林豪强的样子。有了名,自然就财源滚滚。**宗一连收下了百十位弟子。他本是个好色之徒,如此一来就像一匹脱缰的种马,过起了日日笙歌花天酒地的快活日子。可惜,他看起来强壮,由于生活放浪,却是个底子虚亏的身子,没多久就不得不靠**和女人上床了。

去年冬天,韩胖子在与某位女子交合时突然发病昏迷,当时他正在杭州,被弟子们送进了施中啸所在的那所三甲医院。

医生询问过病情,看韩胖子不是本地人,身边的弟子们的神气样,当即把他断为一只肥羊。接下来的半个月对韩胖子来说是灾难性的。大处方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哪个药贵用哪个,剂量不断加大。

那些药物也许是好药,但好药不是美食,用多了就会在在尿液中形成结晶,沉淀于肾脏,引起肾内梗阻或结晶体性肾病变,造成肾小管上皮细胞坏死。大量药物最终使韩胖子的肾脏纤维化病变,生生把一个江湖高手治成了肾衰竭。

更为严重的是,他一向依为臂膀的、那个从家乡带出来跟了他多年的情妇兼助手忽然失踪了,同时还卷走了他的几乎所有的存款。

韩胖子不是没想过来找“神医李想”,可开始阶段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在发生什么,后来知道了,身边的弟子们也作鸟兽散,包括那几个跟着他多年的子弟兵。如此一副落魄像,他实在是没脸来找祝童。

韩胖子也不傻,他到底是个练家子,对自己的身体的情况有个大致了解。昏倒在女人肚皮上,是“马上风”的症状,只要救醒他,即使不治,修养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好了。

被医院害得半死不活的,韩胖子也就破罐子破摔,懒上那家医院了。

这大半年来,不是打官司就是披着条幅、举着标语在医院内外巡视,把施中啸院长搞得不胜其烦。他也知道医院对韩胖子的病情负有很大责任,只是不敢承认而已。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糊里糊涂的把韩胖子养在医院里。

这次带他来参加擂台,施中啸其实碰运气甩包袱的意思。如果“神医李想”能治的话,也少了个大麻烦。

可是,祝童说韩胖子的病完全是医院造成的,在这样的场合下施中啸是不能接受的,医院也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

他站起来抗议道:“肾衰竭是对的,但你不能说这是因为医生的原因。”

祝童不理会他,盯着韩胖子,一字一句地问:“你在他们那里花了多少钱?”

“一百二十万,我这些年挣的钱都填进去。”江湖人之间自然有默契,韩胖子马上懂了祝童的意思。

“哪里有那么多,我们有证据,他的医药费还不到五十万。”施中啸抗议道。他已然后悔了,没想到这个韩胖子竟与“神医李想”认识,这可算送佛不成,把自己送到枪口上了。

“可有证据?”祝童没理会他,继续问韩胖子。

“都留着呢,缴费单、处方,病历、化验单、用药记录、医生签名……还有护士查房记录。我开始感觉不对就下手了,那时老子身边还有一群徒弟,把这些东西都抢了出来。可是,投诉无门啊。两次鉴定都说医院没有责任……”韩胖子哭诉着从屁股后的破挎包里拿出一叠复印件,他还算精明,没把原件带在身边。

“很好,我可以邀请专家为你重新做医疗鉴定。我还可以替你请律师,控告他们。你花了一百二十万,他们至少要赔给你五百万。”祝童唇边浮起微笑,不是得意,而是看到了那只破皮包的牌子,竟然还是LV的。

韩胖子,真是标准的暴发户啊。

二、热闹背后(上)

两天后,女主播的栏目播出了剪切版的擂台赛,施中啸丢面子的桥段被剪去了。

只隔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另一段完全版的擂台赛视频出现在网络上。当即引起一片哗然。众多网民对施中啸及其那家三甲医院口诛笔伐,网络中一时间甚嚣尘上、硝烟四起。

这一次,祝童没有动用黑白双煞或台海言去推波助澜,只是以治愈他的疾病为筹码把韩胖子推出来,没想到效果会如此之好。孙先生说的不错,这是个缺乏信仰的世界,任何人都有成神的可能。

韩胖子也见过世面经历过波折的人物了,他把这看成一个机会,并牢牢的抓住了。

江南富庶之地,有钱有闲与韩胖子有类似经历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自发的聚集起来,推举韩胖子为代表,搜集整理出大批或真或假的病例,对西医医生乱用药草菅人命的行为口诛笔伐。

如此一来,“神医李想”变成了一面旗帜,那些对现行医疗制度不满,对高昂的医疗费用深恶痛绝的人们,一边称颂“神医李想”所代表的中医的神奇功效,一边对西医加以谩骂和谴责。

而看不上中医的人也有不少,他们认为“神医李想”只不过是个娱乐公众的人物,媒体所展示出的那些病例都是在作秀。

祝童没想到,“神医李想”竟然有一大批疯狂的粉丝和崇拜者,他们自称神徒,每个对“神医李想”质疑、攻击的帖子都变成了一处战场。

几乎在每时每刻,都有些懂或不懂的,与这件事有关系没关系的人在一些大小论坛上争论、指责、胡搅蛮缠。

理智之士站出来了,从历史的角度分析中西医之间的优劣……但是他们的论调多被淹没在口水之中。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韩胖子声名鹊起,以一位受害者的身份成为一个维权斗士。而“神医李想”可谓大获全胜,声望再次冲高,望海医院门诊大楼内外人满为患,有病的来看病,没病来的看热闹。不论是挂号处还是药房或收费处,每个窗口前都挤满了人。门诊科室外的候诊区也坐满了人,很多人没有座椅坐只能靠在墙上或者在走廊晃悠。

病人太多,等待时间长了会有情绪,时有小的摩擦或争执发生。很多病人都是从外地来的,当天要是看不成病,晚上就没地方住了就在医院广场上打地铺。

另一道风景是,有人把望海医院当成了表达自己意向的地方。支持“神医李想”的与反对“神医李想”的扛着各式花样的招牌招摇过市,间或遇到就互相诋毁一番。

甚至有旅行社把此处当成了一个旅游景点。

收获的同时,祝童也付出了代价。望海医院十层以下爆满,医院的病房满了,走廊里的加床也满了。医护人员一刻也不得闲,尽管苏娟三次加薪,还是有医生、护士受不了,辞职离开了。

医生一天内要诊断这么多病人,工作强度和工作压力非常大,长时间这样工作不利于医生的身心健康,也容易导致医生出现疏忽的情况。就在前天,医院放射科工作人员一时疏忽,错出CT片,病人险被误诊。

祝童生怕望海医院在这个时间出医疗事故,在高薪招募医生护士的同时,唯一能做的只有消减病人数量。

望海医院开始实行一种新的挂号制度,每个医生每天只能接受二十位病人,挂满即止。另外在医院大门处设立问诊台,架起一面大屏幕,详细介绍了望海医院的科室设置与能接受的病人类型,说明望海中医院以中医为主、西医为辅,介绍哪些病中医治起来比较好,哪些病西医效果更好,对不属于望海医院专业范围之内的病人与普通病人,尽量介绍他们到海洋医院去。

另一处被波及的是十楼以上的望海中西医研究会所。

以前望海医院是一处安静的所在,十楼之上更是一处隐秘的休闲、养生之所。会员们已习惯了这里的安静,习惯了定期来这里保养身体、聚会、休闲。

进入七月后,会员们来的就少了,八月更少。这次,十楼以上几乎可以门可罗雀来形容,平时只有陈老和范老两位常住客,乐得独享清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些人富豪们低调贯了,不喜出现在热闹的地方。望海医院现在太热闹了,比商场还要热闹。

一周后,令人痛惜的一幕出现了。施中啸院长遭遇到了人肉搜索,被揭出拥有三套豪宅,存款多达千万之巨。当天下午到晚上,施中啸在杭州西湖边逡巡良久,于子时吞下大剂量安眠药,投湖自尽。

祝童当即制止了韩胖子的作秀行为,让他老实地呆在望海医院的病房里,不在接受任何采访、参加任何活动。他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可以肯定的是,已经引起了高层的注意。

就在投湖的前一天,施中啸他还来过望海医院,与韩胖子商谈赔偿数额问题。在祝童协调下,双方已然达成了初步意向,医院赔偿韩胖子一百二十万,韩胖子撤诉,并尽量替对方消除负面影响。

施中啸还对祝童表达了的歉意,他这段时间重新研读祖上留下的三本医术,发现自己真的错的厉害。施中啸把那三本医术连同一本行医笔记和三份祖传秘方都交给了祝童,说是自己的孩子无一学医,这些东西如果留在自己这里,很可能就湮灭了。

看到对施中啸人肉搜索结果后,祝童第一时间打施中啸的手机,结果,对方已经关机了。

第二天,警方在西湖边发现了施中啸的遗书,并被一个神秘人士公布了出来。

在遗书中,施中啸承认自己的部分财产是受贿所得,但却把矛头指向了当今的医疗制度;说自己是制度的受害者,说有些钱是不能拒绝的,如果拒绝就是把自己放在整个医疗体制的对立面。

施中啸完全没有提到与“神医李想”的中西医之争,但是风还是向着“神医李想”乃至望海医院吹了过来。

夜已深,望海医院十八层,祝童坐在电脑前发呆。

半小时前,台海言找到了公布施中啸资产明细表的发帖地址,上海市内某小区;他攻破了电脑的防火墙,把里面所有的资料都传给祝童。

那个小区距离上海市经侦总队不远,祝童本就怀疑发帖人是王文远,如今得到的资料证实了祝童的猜测。至施中啸于死地的,正是王文远。他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利,得到了某机关对施中啸暗中调查的资料,并匿名以人肉搜索的名义公布了出去。

虽然他设置了多处机关,翻墙盗用了国内外多个ID地址做掩护,还是没有逃过台海言的追踪。

“亲爱的,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祝童自言自语道。

“哪个亲爱的?”

门开了,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叶儿来了。

祝童跳起来,一把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

叶儿呻吟一声,充满了醉人的诱惑力,软软的缠上去。

两人已经有三周没见面了,强烈的饥渴与思念让他们几乎瞬间就到了内间卧室的大床上。

衣袂飘飘、被浪翻卷,几番激烈的缠绵后,才安静下来。

叶儿低低喘息着,她尚在回味**的余韵,一粒粒的汗珠在她温润的肌肤上滑动,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祝童仍贪婪地伏在叶儿美妙的**上,舍不得起身,舍不得抽身。心里也在回味那刚过去的美妙片段,回忆着叶儿****的**模样。

“嗯……你刚才说亲爱的,是谁?”叶儿推他一把,故作生气地问。

“还能是谁,你的送花使者啊。”祝童戏谑着,含住一点嫣红在唇间,轻轻用舌尖粘磨。

叶儿不堪刺激,仰头深吸口气,坚持道:“萧萧每天和我在一起,我可没给过他好脸色。只是人家要来,我一个小女子又有什么办法?”

这半个月来,上海一连下了多场雨。而王文远确如他所说的,每天下班时间都会捧着一束玫瑰花在旭洋集团大楼前,等候叶儿。

有时候叶儿工作忙,加班到很晚了。王文远干脆就坐进门卫室,一直等到叶儿出来。

不得不承认,王文远这一招还是很高明的,真的搅乱了叶儿的芳心。旭洋集团年轻的白领小姐也不少,她们虽然知道苏主任的男朋友是“神医李想”,但看到王文远这个又帅又有形的年轻警官每天来送花,很快就变成了他的支持者。每天下班时,都会有几个白领小姐停下脚步,和他聊上几句。当然也就把叶儿的行踪贡献了出去。

面对一个仰慕者、一个每天给自己送花的帅哥,叶儿狠不下心说出重话,王文远也不给叶儿说话的时间。

除了第一天,王文远再没对叶儿说半个字。每次都是把花送到她面前,叶儿收下最好,不收就放到她脚前的地上。然后转身就走。

“他是在做给我看啊。”祝童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如此说,只将两点嫣红翻来覆去的含咬着,一会儿就把叶儿逗得不堪忍受……

春晓梦短,等两人收拾好坐到客厅里,窗外已渗进几丝曙光。

五点了,叶儿五点半之前必须离开,六点开始,望海医院门前就聚集起各有目的的人群。

“还要等多久?”叶儿凝视着祝童,痴痴地问。

“不知道,也许三两个月,也许十几天。”祝童微笑着答道。

“原本我们说好,十月结婚。”叶儿又说。

“十月,一定让你做我的的新娘。”祝童握住叶儿的手。

“真的?”

“真的。”

“今天已是八月十六号了,现在……”叶儿相信祝童,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对这个承诺有点没信心。

“还有一个多月呢。”祝童忍不住又把她抱进怀里;“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任何事能阻挡我们的婚礼。”

“我该走了。”叶儿勉强挣脱开,她觉得,自己再不走,今天就只能呆在这间屋子里了。

二、热闹背后(下)

这天上午,杨辉出现在上海闹市区的西餐吧里。

他按照祝童的吩咐点了几样小菜,然后就坐在那里细嚼慢咽,用了一小时的时间才吃完这顿不知早点还是午餐的饭。临走时,老板亲自来结账。杨辉把一个纸条夹在钞票里递给他,转身走了。

八月十八日下午六点,王文远一身笔挺的制服,手捧一束玫瑰花准时出现在旭洋集团大门前。

他抬起头,远远的望着楼上的某个窗口。他知道,叶儿这时一定会在哪里向下看,看他今天来了没有。

“唉……他又来了。”叶儿收回目光,烦恼地说。

“整个公司里,就你一个烦他。”萧萧从一堆数据中抬起头;“我看啊,他再这样坚持几天,你会成为全公司女性的公敌。除了我萧萧。”

“我能怎么做?难道杀了他?”叶儿咬着牙。昨晚与祝童相聚后,原本心底的那点感动莫名消失了。祝童并没对她说什么,只是把王文远对施中啸做的事展示给她看。

现在王文远在叶儿心目中的形象糟糕之极,以叶儿的聪慧,自然能体会到祝童没有说出的意思。

王文远到上来来,不是为了她苏叶,而是为了对付“神医李想”,对付她生命中的最爱。

“杀了他……也许是个好主意。”萧萧捏着腰肢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户,看着楼下的王文远和那束火红的玫瑰,举手做个开枪的架势;嘴里低喝一声“呯!”。

“好了,我已经把他干掉了。一枪爆头!”

“真那样简单就好了。”叶儿苦笑一会儿,又道:“工作吧,你去于主任那里看看,他们的那组几点能出结果。唉……今天晚上还不知要忙到几点呢。”

“昨晚**飞花落月……好叶儿,我不敢了。”萧萧出门前想要占点便宜,看叶儿举起了笔筒,连忙求饶。

她可是领教过叶儿的厉害,任何一支笔从叶儿抛出都是厉害的暗器,不只是速度奇快,可说是百发百中。

九点,外面的天黑透了。天上开始堆积起厚厚的云团,在都市灯光的映衬下显出怪异的灰黄色。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预示着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中,随时可能落下来。

楼上,福华造船审计室的窗口内灯光明亮,萧萧和叶儿还在闷头工作。

楼下,王文远坐在旭洋集团的门卫室内,与门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那束闲话,依旧被他捧在怀里。

马路对面人行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乞讨者。他衣衫褴褛,满脸污秽。身前摆着一只锈迹斑斑的搪瓷碗,手里拄着一根发黑的竹竿。

不断有行人从他身边经过,也许是感受到暴雨的威胁,也许是习惯了这些人的出现,多看他半眼都嫌浪费时间,更别提施舍了。

乞讨者似乎也不着急,他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低着头,右手紧紧握住竹竿的末端。

门卫室内有灯光,乞讨者又坐在路灯的黑影里,看不到马路对面的情形。

而乞讨者却能看清楚王文远的一举一动,他默默计算着彼此的距离,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乞讨者正是江小鱼,无论是为了祝童还是为了他自己,今天都必须把这个年轻人干掉。他如果不来上海的话,从猴子那里得到的东西还无所谓,要命的是,王文远不只来上海了,还进入了市局经侦总队。

江小鱼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圣丽园集团还没有完成最后的清扫,经不起如此厉害人物的调查。

祝童说,线索明摆在那里,只是没有人关注罢了;王文远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神医李想”身上,一旦祝童离开了,下一个倒霉的八成就是他和圣丽园。这个理由并不充分,江小鱼为的是宋小姐,她如今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香港。江小鱼分别在南京和东莞以宋小姐的名义买了套别墅,每周,两人都会在选一个地方幽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江小鱼怕的是这次不回应祝童的暗示,如果他真的倒霉了,会对有些人说些什么。毕竟,宋小姐并非江湖中人,他和祝童之间的关系也很有点纠结。

九点四十分,叶儿和萧萧说笑着走出旭洋集团,王文远走出门卫室,捧着玫瑰花迎上前去。

叶儿瞬间冷着脸没理会他,萧萧笑嘻嘻的接过花束:“帅哥辛苦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宵夜?”

王文远看叶儿,没说话,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他是个很细心的人,从叶儿润泽的肌肤与的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娇媚看出,昨天晚上她与“神医李想”见面了。

“看什么呢?她不去,我今天正好有空。”萧萧干脆松开叶儿,挽住王文远的胳膊;“帅哥,我对你很有兴趣啊。今夜星光灿烂,帅哥,带我去看星星吧。”

“很抱歉,我对你没兴趣。”王文远甩开萧萧,不卑不亢地对叶儿说:“我走了。”

王文远挺拔的背影走出大门,顺街道向路口走去。

一辆白色厢式货车缓缓出现在路口,开车的是王天,神钩王寒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只黑色短棒伸出车窗。

路口距离旭洋集团的大门不过七八十米,密闭的车厢内,神钩王寒阴亮的双眼扫着路边。他先是看到扮成乞丐的江小鱼,接着,从旭洋集团门前的三个人中锁定了王文远,低声道:“加速。”

王天猛踩油门,厢式货车急速冲向旭洋集团的大门。

叶儿脸上的恬淡清淡忽然消失了,她皱起眉头叫道:“等等。”

萧萧楞了一下,这是半个月来叶儿第一次对王文远说话。

王文远刚离开旭洋集团的大门不到十米,他转过身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是叫我吗?”

叶儿点点头;“你……过来。”

“阿弥陀佛,上帝开恩,你终于和我说话了。”王文远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小跑着回到旭洋集团大门前。

“你……进来。”叶儿回退两步;“到我办公室谈谈。”

“真的吗?”不只是王文远,萧萧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街道对面,江小鱼也是满脸惊讶。

叶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邀请王文远去她的办公室?

叶儿正是感觉到蝶神的躁动,进而发觉两个黑点的在快速接近才叫住王文远。叶儿对蝶神没有祝童了解的透彻,却也能分辨出是否自己种下的蝶蛊;祝童种下的蝶蛊是紫红色的,而她种下的是白色的,两个黑点中的蝶蛊正是紫红的。

叶儿只在陈老身上种下过一只白蝶。这两只,明显是祝童留下的。

还是去年,祝童对她说过,如果感觉有黑点接近一定要尽快躲开;那预示着危险。

如今,两个黑点真的在快速接近。叶儿本能的觉得,危险不知针对自己和萧萧,而是年轻的警官王文远。

“快进来。”叶儿顾不得多说,手搭住王文远的肩膀,使劲一带。

王文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叶儿有如此大的力气,一下子跌进大门。

同时,白色白色箱货刚好到达旭洋集团的大门;它并没有减速,但蝶神已经确定了,两个黑点就在这辆车上。

她紧张地盯着厢式货车,从前车窗里闪出一点寒芒,射向跌倒在她脚下的王文远。

“啊!”叶儿紧张地叫一声。她没有搏斗的经验,只是凭着本能抬起脚,踢向王文远的后背,想帮他躲开寒芒的攻击。

王文远身高接近一米八,体重七十公斤,这样的重量不是叶儿仓促间能踹得动的。加上叶儿穿着高跟鞋用不上力,一脚下去,王文远只滚动了半米。

白色箱货驶过旭洋集团的大门,呼啸着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叶儿扑到王文远身上,紧张地问:“怎么样?伤到没有?”

“没事……”王文远软软地趴在地上,抬起头笑道:“谢谢你救了我。”

叶儿松了口气,趁着门房的灯光查看王文远身上。腿部有一处擦伤正渗出液体。可是,她明明觉得有什么东西打中王文远了。

“别说话了,你在流血。”叶儿撕开他的警服,果然是一处正在流血的伤口;“没事了,萧萧,让保安关门。”

萧萧还在**,叶儿把王文远叫回来,难道就是为了放倒他踢上几脚解气!不应该啊……听到叶儿的话,才意识到她那样做是要帮王文远躲过一次袭击。

因为王文远每天来给叶儿送花,附近很有几个无所事事或别有用心者。现在,他们正围拢过来。

马路对面,江小鱼站起来,悄悄地走了。对刚才发生的事,江小鱼有点奇怪,苏叶似乎事先知道有人要杀王文远。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神钩王寒射出的钩刀不是一个不会功夫的女子所能化解的;他已经确定王文远中招了。

钩刀上染有绿度母,神钩王寒不用射中王文远的要害位置,只要射中就够了。绿度母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去年两人在西部对付来自北美的杀手们时时常栖身于寺庙,偶然发现的一种苔藓植物的汁液。这种汁液本身并没有毒,是藏羚羊和骆驼的食物之一。但是当它与酥油混合并加热后,就成为一种守护寺庙的神秘液体。

配置绿度母毒药的方法只流传在草原上某个流派的僧侣之间,是喇嘛们为了预防有人偷供奉菩萨的酥油灯里酥油而使用的秘术。另外,老鼠如果偷喝了这种酥油,绝对是死路一条。绿度母还有一奇,人如果误食了绿度母,肠胃健康的话只是上吐下泻;而绿度母一旦见血,立即变成一种没有解药的毒液。

中者的肌肤、血液会逐渐绿化,直至全身都变成绿色,人也就完了,好似传说中的绿度母。

绿化的过程不长不短,三天而已,但经历者会经历难以承受的痛苦。

酥油里加上这种汁液还有一种作用:燃烧时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有轻微麻痹作用的清香。

这种清香闻之神清气爽,可以使前来上香的信徒们在不知不觉中进入神魂迷醉状态,坚定对佛祖的信仰。

叶儿当然不知道这些,她正要把王文远扶起来。

“冷……冷……”王文远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接着就是“嗬嗬”的呻吟。只片刻,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抽搐着。

叶儿心头一紧,王文远并没有完全躲过去。

三、两难(上)

萧萧打电话叫急救车,旭阳集团的电动门关上了,但隔不断聚集在外面的人群好奇的眼神。

王文远在叶儿的安抚下度过了最初的痛楚,那是一种彻骨的冰寒,从下到上洗涤了大半个身体。将要接近胸口时,才被一股温和而神奇的力量挡住了。

王文远勉强能感觉到叶儿的手指隔着薄薄的织物在他胸口划出两个奇怪的符文般的东西,经过一年的时间,他对祝童、对江湖道的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自己被暗算了,而叶儿在试图救他。

“叶儿姐,对不起。”他每天来给叶儿送花的目的并不单纯,可算是一种试探,也可算是一种挑衅;目标当然是“神医李想”,他希望祝童出手对付他,那样就能露出破绽,而这对叶儿是有些不尊重的。

之前的两周,祝童没有丝毫的动作,似乎只是他在一个空旷的舞台上独舞,叶儿冷若冰霜,而“神医李想”连欣赏一下的兴趣都欠奉。

王文远没有被这种明显的轻蔑激怒,而是不紧不慢的展开了另一番攻势。现在,“神医李想”终于出手了,王文远现在不只没有后悔,甚至想仰天狂笑。只是看着叶儿脸色苍白,似乎被刚才的那几下耗费太多的气力,心里涌出一阵感动。

他挣扎着站起来,朝着江小鱼消失的方向叫道:“只要我不死……只要我不死……”

叶儿按住他:“小王,别激动,救护车就来了。你……”

王文远瞪着双眼任她摆布,却是已昏死过去了。

“打电话了吗?”叶儿抬起头问。从最初的慌乱紧张已经过去了,她使用祝门术字成功的阻止了一种邪恶的东西对王文远的侵袭,虽然没有驱除,但已然使她有了些信心。

“救护车马上就来。”萧萧俯下身查看,皱起眉头道:“帅哥的脸色不正常。”

岂止是不正常,一层怪异的绿芒正在王文远肌肤表层蔓延,不可避免的使他的脸色发绿。

叶儿使用术字只能勉强阻挡住侵入王文远体内的怪异的绿色气息,她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一般医院能处理的。在上海,也许只有两个人能救他的命。一个是祝童的母亲祝红,另一个就是“神医李想”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她,王文远刚才遭遇的袭击,一定与祝童有关。她是聪慧的,能想到王文远来上海就是为了对付“神医李想”。祝童昨天晚上没有让她看那些东西,也许就是为了让她有点心里准备。

很明显,祝童不会救王文远,祝红也不会出手救王文远。

她是祝童的母亲,在江湖道上具有尊贵的地位。莫说王文远的伤病是因为祝童而起,就是不是,她也不会为了一个小警官而耗费自己宝贵的修为。用祝门术字治病意味着什么,叶儿可是太清楚了。刚才连续用两个“灵”字护住王文远的心脉,对她而言已是超水准发挥,耗尽了她全身的精气,没有两个月恢复不过来。

可她又不能眼看着一个朝气蓬勃的生命在死亡线上挣扎,王文远,毕竟是她的追求者,还是一位年轻有为的警官,善良的本性与心灵深处的怜惜与使她必须做些什么。

祝童,他会救王文远吗?

海洋医院的救护车来了,医生护士忙着检查王文远的身体,为他挂上点滴,罩上氧气罩。

叶儿拨通祝童的电话,说:“李想,王文远受伤了。”

“哦……”祝童的声音很意外,他没想到江小鱼的行动如此快。在他想来,踩点、计划、准备等一系列工作至少要耗费三天的时间。

“他很危险。”叶儿又说;“好像是中毒了,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只能减缓毒素的侵蚀,海洋医院的医生正在急救,他,毕竟是位警官,是我的同事。我不能眼看着他死去而什么也不做。”

“把他送到到望海医院吧。”祝童想了想,无奈地说;“我这就给吴院长打电话,让他做好抢救的准备。”

“我希望,你能参加急救。”叶儿又道。“小王虽然对你不尊重,但他是警官……”

“我马上回望海医院,有话见面再说。”电话被挂断了。叶儿才想到,有些话确实不适于在手机里说。祝童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危机重重步步维艰。

那边,海洋医院的急救人员正把王文远抬上救护车,叶儿走上前说:“对不起,可不可以把他送到望海医院?”看医生护士脸色不爽,又道:“费用我们出。”

“这不合适吧,急救车又不是的士,你说去哪就去哪。急救中心指派我们出车,病人必须到我们医院。”一位板着脸的女医生道。

“你们知道他是什么病吗?”叶儿问。

“中毒。”女医生不耐烦地说;“小姐,我们要赶时间,耽误了抢救,出什么意外的话你负责?”

“对不起,请稍等一下。”叶儿拨通一个电话,说:“欧阳院长,麻烦您了。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这一下,女医生的脸也绿了。她倒是知道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的身份,刚才那样做有大半是故意为难。海洋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知道苏叶是“神医李想”的女朋友,虽然近期传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波折。她万没想到,叶儿竟然一个电话打到了欧阳凡院长那里,这一下立马没了脾气。

叶儿把电话递过来,道:“请您听电话。”

“不用了,不用了,救死扶伤本是我们的天职。望海医院是吗,我们这就把病人送去。”女医生不敢接欧阳凡的电话,急忙让司机开车。

这时,旭阳集团配给叶儿的车也来了,两辆车同时驶出旭阳集团大门,向望海医院方向开去。

祝童接到电话时正在漫江花语田旭阳所有的顶级包房太师府内,范西邻出山,田旭阳进入神锋集团,自然而然的,把包括水上人家、南海宫澜与漫江花语的包房都收回去了。

今天正是田旭阳邀请祝童到漫江花语小叙,同时收到邀请的还有福华造船的董事局主席陈依颐小姐、总裁松井平志先生,以及福华造船董事盛福与史密斯先生。

这样一个没什么特定主题的商务聚会,邀请的客人不多但层级比较高,细说起来,漫江花语并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但田旭阳恢复自由后从不踏足南海宫澜,似乎对那里有很深的戒备。

“对不起,我要提前告退了,医院有个病人需要我去看看。”祝童收起电话,不无遗憾地对松井平志说。

“什么病人要‘神医李想’亲自出马?”陈依颐以不满的口吻说,挽住祝童的胳膊不让他走。

一年多来,陈依颐只与田旭阳见过三次面,每次都有祝童在场,今天是第四次。祝童提前离开,她心里就少了根支撑,有点不敢独自面对自己的亲哥哥田旭阳。

“王文远;”祝童在她耳边低声说;“一位年轻的警官,在旭洋集团的大门前突发怪病。叶儿正送他去望海医院,据说是中毒,我必须去看看。”

“王文远……”陈依颐意味深长的念一遍这个名字,松开了祝童。王文远每天都出现在旭洋集团门口,她当然知道这个年轻帅气的送花使者;她以为,这次意外与祝童有关。

“田总,我先走一步。医院有病人在等着。”祝童来到田旭阳跟前,同时对盛福点点头。至于史密斯,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什么病人?”田旭阳立马停止了与史密斯的交谈,关切地问。

“一个警官。”祝童泛泛地说,又道。

“大哥,我送你。”陈依颐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再次挽住祝童的胳膊。

“不用,我有车。”祝童怕田旭阳难堪。

“依颐,再呆一会儿,哥哥又不是老虎。”田旭阳脸上确实有点难堪。

陈依颐是他的亲妹妹,却对他充满戒备,不肯与他单独见面不说,却与另一个不是丈夫也不是男朋友的男人走得更近;她还叫对方大哥,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亲哥哥看到眼里。

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前年为了明晰福华造船的股份结构,祝童对旭洋集团动了大手术进行改造与资产置换。

如今,陈依颐和夏洁的股份加在一起才能算是旭洋集团的最大股东,东海投资整合了原龙帮国际与谢家的股份后为旭阳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而万家生佛和史密斯背后的修伊博士,也分别在旭洋集团内占有一定的股份。今天这次聚会,可算是福华造船第一大股东旭洋集团的一次高层聚会,却与田旭阳没什么关系了。

对于这个结果,田旭阳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时的旭阳集团已然资不抵债,如果不是祝童费尽心机成全了福华造船,也许他就要拿佳雪花园出去抵债了。

路上,祝童对陈依颐道:“说起来,田总对你还是不错的,依颐,找机会……”

“在这件事上,大哥用不着劝,我心里有数。”陈依颐看着前面开车的曲奇,丝毫不给祝童机会。

顿了顿,陈依颐又道:“从你让曲先生来替我开车,我就知道了。”

田旭阳随范西邻出山,陈依颐有过一段惶恐不安的日子,为了安她的心,祝童才把曲奇给她。一年多来,曲奇替陈依颐化解了两次危险。虽然不能确定危险来自田旭阳,但陈依颐是越来越离不开曲奇了。

祝童叹了口气,闭目养神。

他有更为难的事要考虑,王文远,救还是不救?救的话,救到什么程度?

三、两难(下)

夜晚的上海交通还算顺畅,半小时后,房车在距离望海医院两条街停下,祝童摇下车窗,杨辉从街边的阴影中闪出,递给祝童两张纸条。

房车再次启动,祝童按亮手机,打开纸条借荧光看着。

陈依颐对这样的情况早见怪不怪了,虽然她已然养成不看别人**的习惯,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让她瞟了一眼。

纸条上都是些歪七扭八的符号,陈依颐当即后悔了。早知道是封看不懂的密信,还不如真的不看。这封信一定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有关,也许,就是那个杀手的信息。

“有消息了?”陈依颐忍不住问。她看到祝童皱起眉头,很为难的样子。

“没事。”祝童拳头一握,纸条碎成粉末;“依颐回去吧,最近尽量少出门。也许,要乱了。”

“少出门?”陈依颐先是不以为然,看祝童很认真的样子,又问:“是不是有危险?”

祝童点点头,房车停在望海医院门前,他在陈依颐嫩滑细致的胳膊上握一下,说:“听话,井池雪美小姐正在开封,你最好去她那里呆几天。”

“去开封?”陈依颐不解地问。

“是啊,至少一周。最好现在就走。”

“可是,还有很多事……”

“没有你,福华造船跨不了。告诉井池雪美小姐,我近期会抽空去看开封看她。”

“好吧。”陈依颐从祝童眼睛里看出了一些东西,对曲奇道:“我们走,去开封。”

“你可以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有个人要与你同行。”祝童看着陈依颐的车消失,微微叹了口气,两张纸条分别来自江小鱼和银枪谢家。

江小鱼让杨辉送来的纸条上说了刺杀王文远的事。他已然知道叶儿插手进来,江小鱼听到了王文远最后的话,希望祝童不要管王文远。江小鱼表示,如果不是叶儿多事,王文远将倒在十字路口而不是旭洋集团门口。

银枪的纸条来自谢晶,传递的消息与陈依颐有关。今天下午,两组分别来自台湾和大路南方的杀手进入上海,据说是同时接到了一笔大生意。

来自台湾的那组人马有四个人,他们擅长利用制造交通事故的方式杀人,因为活做的干净利索警方很难发现疑点,被称为“碰碰车”。来自南方的那组人马有五个人,他们擅长用毒,能在不知不觉送目标上西天,被称为“药师佛”。

江小鱼只打听说,雇主来自境外,他们的目标可能是位与船有关的超级富豪;所以提醒祝童注意。

祝童可不认为“碰碰车”、“药师佛”的目标是自己,江小鱼不清楚福华造船的情况,以为他档一些人的财路了。祝童很敏感的意识到,今天晚上,田旭阳约见包括陈依颐在内的福华造船利益方,也许可看成是在做最后的评估。

田旭阳与史密斯已然勾搭成奸,有人要对陈依颐下手了。

说起井池雪美小姐,祝童能不暗自服气。井池财团在开封的投资相当顺利,两家投入巨资的企业井池电子与井池制药已经开业,樱花银行和樱花保险与当地金融机构的合作也形成了框架协议,正等待相关单位的审批。

不知是赚钱,井池雪美还捐出巨款扶植对当地的文化教育事业,在开封,井池雪美小姐可谓混得风生水起。井池财团对开封的投资对当地的就业与城市形象的提升有相当正面的提升,已然成为一面招摇的旗帜。

龙亭内,她有一艘巨大的画舫;在龙亭外,她有一家旨在发掘、整理北宋饮食文化的高级食馆,汴京楼;在距离开封十几公里的黄河岸边,她收购了一座荒废多年的游乐园,并正在改造成一座有千年前的古都汴梁风格的水上庄园。

当地已然把她当成贵宾以最高规格接待,警方派出两组人马日夜保证她的安全。陈依颐只要到了开封,基本上就安全了,上海这边的事祝童决定自己解决。在此之前,祝童还需要劝叶儿也去开封避一避。

他是很个小心的人,江小鱼的行动如此迅速,不只是成功地袭击了王文远,还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这次行动早就有了完善的计划,江小鱼关注王文远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可能,王文远也觉察到了,他们都在演戏。

王文远赤身**地躺在望海医院的手术室内,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四肢不时抽搐着,胸部以下的皮肤已经变成淡绿色,胸部以上肌肤却泛出健康的红润;嘴角、鼻孔渗出着浓浓的绿色液体。

叶儿守在手术台前擦拭着那液体,望海医院的两大王牌,马八和周行正围着王文远忙碌着。

祝童换好衣服走进来,看到王文远的情况大吃一惊。江小鱼对他做了什么?王文远的怎么快变成绿人了?

“怎么样?”祝童对叶儿笑笑,示意她安心,走到马八身边问。

“无名毒,很厉害的无名毒。”马八抬起王文远的右腿,指着一处大腿外侧一个黑点;“毒液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应该是一个钩状锐器,内侧开有沟槽。刺入后,留下毒液就被取走了。”

“他现在的情况如何?”祝童捻出龙星毫,刺入王文远胸部绿色和黄色肌肤的分界线,度一丝真气进去,细细探寻斟酌着。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周行接口道;“毒气上攻到心脉附近被一股外来的力量阻住了,如果不是这股力量,神仙也救不了他。”

“现在呢?有方案没?”祝童抽出龙星毫,仔细查看着针体上的黑晶。里面有一滴被炼化的绿色毒液,黑晶吸收了毒液,散发出微细的绿色荧光。

“没有,我们无法确定毒液的种类,马先生对他使用了保守疗法。封住血脉,尽量减缓毒液扩散。”周行翻起王文远的眼皮,道:“一旦这里也变绿了,他就只有丝路一条了。”

“封闭血脉只能是暂时的,至多坚持三个小时,血液不流通超过一定时间会引起败血症和血栓。吴院长取了病人的血液去化验,我们必须等他那边的结果出来才能采取治疗措施。可是……”马八两手一摆,道;“毒伤最难的是解毒,即使知道的是毒液的性质,能否找到对症的解毒剂,还是个未知数。说实话,我对这个病人的前景并不乐观。”

“有意思。”祝童想了想,拿起一枚手术刀说;“也不能就这么等着,先把他送进香薰室……护士,开处方。”

等手术室护士拿着文件夹跑过来,祝童又道:“把病人送进香薰室,用三号配方高温熏蒸。同时在病人双手手腕静脉滴注葡萄糖,双脚踝部静脉滴注生理盐水加两支乙酰胺。脚踝部的滴注速度可以快一些。”

说着话,祝童手里的手术刀已在伤口处切出一个十字口。放下手术刀,双手分别按在伤口两侧,默运内力用力挤压九下,一股浓浓的绿色汁液喷出来,直到红色液体出现,祝童放开手道:“开始吧。”

祝童在护士手里的文件夹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手术室内外忙碌起来,王文远被移到病床上送往十楼香薰室。

叶儿地看着王文远被推走,看着祝童想要说什么;祝童先开口了:“一起去吧,吴院长会把化验结果送上去。”

叶儿默默地点点头,跟在祝童身边走向另一部电梯。

医生护士们几乎都认识叶儿,很识趣地,没人跟他们走在一起。

电梯门关上,祝童笑道:“去年在重庆,我坐过一次行政电梯,这一部也是;没有监控隔绝无线电信号。叶儿,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叶儿迟疑着。

“要不然,我替你说。”祝童按住停止键,电梯停在九楼到十楼之间;“王文远确实被袭击了,这件事与我有关,但我没有参与。刚才,我收到了对方的警告,要求我不要管这件事。王文远……来上海就是为了把我掀翻,踩到脚下。可是,到上海后,他发现周边环境不允许他对我下手,所以他开始每天给你送花,逼我对他下手,为的是争取一个借口和机会。”

“你准备怎么做?救他还是……”叶儿盯着祝童的眼睛问。

“我不知道。”祝童摇摇头;“你让我救他我就救他。不救他的话,很简单,现在的处置能缓解他的症状,熏蒸加输液能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他体内的毒素,保证他在两天内不会毒发死亡。检验结果两个消失后出来,那时你会发现,他中的毒很神秘,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合适的解药。望海医院只是一家中医院,我们可以把上海顶尖的专家、学者邀请来会诊。他们一定也会被这种神秘的毒素难倒,最终只会给出一个中庸的解决方案。如果按照那个方案治疗,王文远即使能挺过来,至少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很可能,他的生命就此结束了。”

“我……希望你能救他。”叶儿想了想,轻声说。

祝童握住叶儿的手说:“他最后喊出的那句话证明,他已经估计到自己会被袭击。只要他能健康地从望海医院出去,以他的本事,找到袭击他的人并不困难。在上海,公然袭击一位年轻有为的警官,必定会引起警方的愤怒与政府的严厉打击。那时,他做任何事都是合理的,包括名正言顺的重启对‘神医李想’的调查。王文远手里有‘11.7’专案组的所有资料。”

“可是……我不知道。”叶儿虚弱地靠在祝童怀里。救王文远,就等于把祝童至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不救王文远,她也许会为此内疚一辈子。

“我救他。”祝童很肯定地说;“但是你要离开上海,去开封井池雪美小姐那里避一避。陈依颐和曲奇也要去,你们可以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现在就走?”叶儿问。

“马上就走。”祝童很肯定地说。

“好吧;”叶儿忽然扑进祝童怀里,死死地抱住他,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要小心。”

她刚想到祝童为什么会让她出去避避,祝童出手救王文远,等于与那些袭击王文远的人撕破脸了。只有她离开上海,祝童才能放开手脚做些什么。

她已然知道自己孟浪了,不该卷入这件事。但王文远穿着代表法律尊严的警服,还是那个理由,她不可能眼看着王文远死在自己眼前。

(周日接待一位远道来的朋友,耽搁了些时间,鞠躬致歉。)

四、重压(上)

凌晨三时十五分,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进沪宁高速芳茂山服务区。

叶儿与陈依颐都不知道曲奇为什么在此停车。

上路前,油箱已经加满,陈依颐还叫上福华造船行政部的一名专业司机做曲奇的副驾驶,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停车。

“陈小姐,李先生吩咐,你们要换一辆车去开封。”曲奇用一句简单的话解释了原因,他指着旁边道;“那是望海医院的车。”

叶儿看一眼,旁边果然停着望海医院的商务车。

“你不去?”陈依颐敏感地听出曲奇话里的意思。

“我开这辆车送你们到南京,过了南京,下面就不会有危险了。”曲奇拉开车门,同时,杨辉从另一辆车上下来,打开车门。

陈依颐还要说什么,叶儿拉拉她,示意不要耽误时间。

很快,两辆商务车一前一后开出茂山服务区。

曲奇与开着福华造船的商务车在前,望海医院的那辆车由杨辉驾驶,紧跟在后。

凌晨四时许,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段,后面是一片漆黑,前方的云层被南京城的灯火映出些昏黄。

曲奇忽然放慢速度,示意后面的车超过去。

陈依颐正昏昏欲睡,没觉察到外面发生的情况。叶儿却睡不着,她不无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一副惊心动魄的景象映入眼帘。

高速行驶中的黑色商务车猛然一个急刹横在高速中间,曲奇拉着福华造船的司机敏捷地拉开车门跳下来,翻滚着遛下路基。

“轰!”地一声巨响,商务车被猛烈的撞击,爆出一团绚丽的火焰。

杨辉并没有停车,似乎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平稳而快速地把后面的爆炸变成远景,直至消失。

手机的鸣叫声把陈依颐从浅睡中唤醒,她拿起来听了片刻,急忙惊恐地回头看。

当然,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叶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陈依颐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对着手机说:“知道了,曲先生没事吧?……就按他的意思办。你不是一直想去采购部吗,等这件事结束你不用开车了,去采购部报到。”

车祸现场,黑色商务车被撞进隔离带内,因油箱被撞引发的大火熊熊燃烧着,撞上来的越野车的司机位置上有一个人在火焰中哀号、呼救。

曲奇从脚下那个被他拉出来的人身上掏出一本护照,看一眼丢到地上。

后面已经停下了十多辆车,几个人在远处不安地张望着,有两个人拿着手机在拍摄。

从一辆白色房车上跳下来三个人,手里拿着大容量泡沫灭火器灭火救人。

“没用的。”曲奇说。

“救人啊,你们大陆人就是没有爱心。”一个带着棒球帽的中年人气急败坏地叫嚷着。

“生不如死。”曲奇又道;“碰碰车,不该开到路上来。”

听到曲奇的话,三个救火的人马上停下来。

“来,我们商量一下,这件事该如何了结。警察快来了。”曲奇勾够手指,示意他们过去。

三个人互相看一眼,棒球帽丢下灭火器,右手向腰间摸去。

“警察快来了。”曲奇曲指一弹,棒球帽的手臂立马垂了下去;“大陆刑罚比台湾严苛,你可要想好了。”

“兄弟,我们的兄弟要死了。”棒球帽惊恐地看着曲奇,不甘心地叫道。

“死有余辜。做这种生意,不该怕死?”曲奇用身体挡住后面人的视线,从他腰里摸出一只小巧地手枪,手指用力一握;枪管“咔”地一声断掉一节,枪身扭曲成个铁疙瘩。

上午八时整,望海医院十一楼,“神医李想”专属的办公室内。

祝童关上电脑上的网页,四小时前发生在沪宁高速上的车祸已然有了初步结果,警方调查的结果是因疲劳驾驶与超速引起的追尾事故。死者是台湾人,一个旅行者。

他暗自一笑,低头翻看一叠化验资料。曲奇可以独当一面了,“碰碰车”很识趣,在他面前认栽了。准备好的后续手段不用引发,省了不少事。

希望,江小鱼和“碰碰车”背后的人收到这个信号后,能感受到一些什么。

吴瞻铭坐在他对面,不无忧虑地说:“很麻烦,这是一种植物性复合毒素,作用与循环系统,有极强的扩张性。望海医学院病理学教授钱博士认为,国内外都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对症药。市局副局长和经侦总队的领导守在下面,我和周医生根本接触不到病人。更麻烦的是,警察封锁了整个医院,病人们进不来,耽误我们的生意啊。”

“那不是我们的麻烦;”祝童抬起头,指指楼下道;“是他们的麻烦。”

从凌晨一点开始,警方派出了一组警官接管了位于十楼的望海医院香薰室,除了两个换药的护士,任何人不能接近香薰室。

就在这时,包括吴瞻铭所说的钱博士在内的上海顶尖的七位药理学、病理学专家正在九楼的一个房间里研究王文远的病情。他们那里不只有这份检验报告,另一份更权威的化验报告。

面对这样的情况,祝童只能认为王文远在某个朋友处留有一份遗嘱之类的东西,一旦他出了什么意外,这份东西就会通过特殊的渠道被送到一些人的面前。

马八和周行已经去休息了,下面有苏娟招呼,吴瞻铭不了解情况,所以才会着急。

祝童一点也不急,王文远的毒没有解药。虽然他答应了救王文远,但是如果警方不允许,他也乐得见死不救。在警方到来之前,他只来得及封闭了王文远身上的两处大穴,护住心脉和脑部。如果今天中午之前还不让他接触病人,穴道自动解开,毒素蔓延,王文远必死无疑。

桌上的电话响了。

祝童拿起听筒,马上传来苏娟急切声音:“范市长来了,代表市政府看望王警官。他刚进香薰室,刚才问你在不在。他让我给你报个信,让你准备一下,他很可能马上就上去。”

“还有哪位领导?”祝童思量着,范西邻是经贸口的主管市长,政法系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祝童可不认为范西邻会如此好心,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来为自己撑场面。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应该在事情有了一些眉目的时候才出现。

等等!苏娟说,范西邻让她给自己报个信……莫非……范西邻也是王文远的留书目标之一?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的话,可就真的有点麻烦了;王文远的心计与谋略也太厉害了。

“和范市长一起来的有市检察院的刘副检察长和宋区长。”

“知道了。”祝童放下电话。

看样子,今天望海医院真的要热闹了。不只是范西邻,王文远一定给更多的人留书了。所有与范西邻一样接到留书的官员都没有办法在这个阶段置身事外。

王文远虽然只是一个没有具体职务的警官,但在这个时候,王文远一旦遇袭身亡,他就成为整个政法系统的代言人,对待他的态度就等于对待全上海几十万警官的态度。

“真是一场豪赌啊。”祝童低声说。

“什么?”吴瞻铭不解地问。

“没什么;”祝童唇边浮起笑纹;“吴院长下去吧,娟姐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也许……会有很多领导来。”

“不就是是个小警察吗?”吴瞻铭撇撇嘴,一直以来,他对警察的观感都不太好。

祝童起身走到门口,对坐在外间的西蕾娅说:“今天开始放假,你有一个月的带薪假期。”

“可是,我刚度完假啊。”西蕾娅欣喜地说;马上有皱起眉头;“老板,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你很好,是我有麻烦了。”祝童拍拍西蕾娅的肩膀;“听话,去找萧小姐吧,她会给你安排一个浪漫的假期。”

“明白了。”西蕾娅脸色一白,在祝童唇边轻吻一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老板,多保重。”

西蕾娅知道,如果哪一天祝童让她去找萧萧就证明他遇到大麻烦了。

房间里只剩祝童一人,他来到窗前看着下面。

果然,一辆接一辆的黑色公务车正驶进望海医院的大门。

“真是场豪赌啊。威胁吗?不只是威胁。爱情……真能使人如此疯狂!”祝童不禁再次低声道。

到现在,祝童才看清楚了王文远的底牌。他以自己生命做赌注,把祝童拖进了一个不得不进入的赌局。

只要遇到袭击,“神医李想”就只能全力去救他的命。很明显,王文远一定准备了两个或三个层次的留书,遇袭后发出一份,如果他死了,另一份更厉害的东西必然会出现。

范西邻接到的只是第一个层次的留书。第二层留书一定有很多很多,一些媒体那只网络也会成为留书的目标或者工具,无论生死,王文远一定要把祝童拉下神坛,揭开“神医李想”的面具。

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了祝童的思绪,他收起唇边的笑纹,轻声说:“请进。门没上锁。”

“我就知道。”范西邻带着秘书走进来;“李先生如此镇定,想必心里有数了。”

“很麻烦。”祝童皱起眉头,摆动手里的检验报告;“范市长有何指示?”

“我和刘检察长都希望你加入抢救小组,王警官不能死,必须尽一切力量全力抢救。”范西邻严肃地说。

范西邻与祝童握握手,没有让秘书回避。

门口,出现了几位警官,祝童想,第一波麻烦来了。

四、重压(下)

“我们需要单独谈谈;”祝童摘下眼镜,用一块很仔细地擦着;“孙秘书,出去请把们关好。十分钟之内,别让任何人进来。”

没有了眼镜的遮掩,范西邻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正面与这个人接触。温文尔雅的“神医李想”不见了,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那双闪亮的眼睛里有太多的东西,但就是没有畏惧与尊重。

范西邻的秘书没有动,他只会尊重首长的意愿,而不是一个年轻的医院院长。

“你去吧。告诉孙检察长一声。”范西邻说道。

孙秘书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并轻轻的关上门。

“王文远不能死,你必须救他。”

“加入那个医疗小组是一回事,救回王文远的命是另一回事。科学总是充满不确定性,没有人能命令科学。”祝童抖抖手里的资料;“我没有把握,所以,不会给有任何承诺。”

“他如果死了,你的嫌疑最大。”

“这个房间只属于我;未经我的允许,没有任何人能窥探到房间里发生的事。”祝童擦好眼镜,却没戴上,而是很认真地放进一只黑色的眼镜盒内;“我想,我不在需要它了。”

“挺好的。”范西邻说。

“什么?”祝童故作不解地问。

“我是说你很适合戴眼镜。”范西邻看着眼镜盒说。

“它是一件很好的道具。”祝童把它放下,走到书架前按动机关,一扇门出现在范西邻眼前;“为了装修这个会所,我花费了一亿七千万。只这条通道就用去了一千五百万。它通向九楼,那是一间很普通的病房,里面住着一位年老的病人。他已经在那里住了三个月。范市长,我是不是很浪费?”

“有点。”范西邻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祝童竟然把一条如此隐秘的逃生密道展示给他。他知道,祝童随时可以通过这条密道九楼,然后化身那个年老的病人安然离开看上去戒备森严的望海医院。这里,毕竟是“神医李想”苦心经营的所在,从九楼到楼下,从楼下到外面,一定还有有一条精心设计的逃生的通道。

“到上海四年了,从二十四岁到二十八岁,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也是最刺激的四年。范市长,真舍不得离开它啊。”祝童按动机关,书架关闭,通道消失了。

“你可以留下。”范西邻随着祝童走到宽大的幕窗前;“上海是宽容的,是冒险家的乐园。你聪明、机敏、敢于冒险,见识胆识都是一流的,完全可以在这里生活得更好,甚至把它踩在脚下。”

“我没有那么疯狂。”祝童转过身,背靠幕窗;“我来这里四年了,这座城市从来就没有接纳过我。是的,在我看来,除了钱和对它有用的,它不会接纳任何人。在上海,我拥有一座如此美丽的医院,拥有让这里大多数人羡慕的财富,却没有几个朋友。范市长,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们甚至连伙伴都算不上。替范老治病,我只是想多一份保障而已。但现在,他的已经没什么用了。不……你用不着担心。我不会做过河拆桥那样的蠢事。”

范西邻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后退两步,生怕祝童会对他做些什么。很明显,对方已经知道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

“百里宵先生曾经是田旭阳的高参,现在他们又混到一起了。我走之前要做两件事,他们是其中的一件。”祝童唇边浮起笑纹,盯着范西邻道;“范市长完全不必害怕,我对你没兴趣。Della算是我的半个朋友,孩子很可爱。”

“你要做什么?”

“把田旭阳叫来,他不是疯过一次吗?”祝童抽出龙星毫,在额头点了点;“再次发疯不会让人不可接受。”

“我想知道,除了他,你还要做什么?”

“还有就是范市长刚才要求的,加入医疗小组,尽一切力量抢救王文远的生命。我并没有那么高尚,只是答应过叶儿救他。况且,我认为他是个很有前途的警官。聪明、机敏、敢于冒险,见识胆识都是一流的。他心里有一份对正义的信仰与坚忍的信念,被他盯上是可怕的。我相信,他通过这一次一定能看到一些很有趣的事,早晚会把我没做的事做完。任何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为什么田旭阳会两次发疯?现阶段,他的目标是我,所有与我有关的东西都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他不大多数人都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范西邻抿紧嘴唇,面无表情,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祝童笑着指着座钟道:“瞧,十分钟快到了,谈话需要继续吗?”

范西邻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对外面说:“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再等十分钟。”

“要抓捕我,是吗?”祝童问。

“是监控;”范西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从现在开始,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所医院,未经允许不得离开。王警官被袭击后,我们都接到了一些东西。要命的事,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他发出了多少份?都给了谁?我很奇怪,以你的心机,没有理由用那样愚蠢的办法对付他。如果提前告诉我一声,或者只是一个暗示,有的是办法让他离你远远的。”

对于这样的鬼话祝童根本懒得想,王文远来上海要做什么,范西邻早就知道;也可以说,与王文远有关的一切都是在范西邻支持、起码是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只是,他们都低估了王文远的能量与决心。

但现在大家都在演戏,既然是演戏就需要彼此配合才能合作愉快,没必要在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上纠缠。

“范市长今天上网了吗?”祝童走回大班台,打开一个网页;“我现在已经不是草根的‘神医李想’了,他给我贴上了另一个标签:亿万富豪‘神医李想’。瞧,他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得到了这些照片,望海中医研究会所也实在太奢华。我现在,正在变成一个利欲熏心财迷心窍的小人。”

范西邻看完这些图片,以及上面的文字和后面的跟帖,长长地叹了口气;“罪恶的不是财富。”

“是啊,罪恶的不是财富。但在他们看来,占有巨额财富就是罪恶。孙先生曾经说,富人应该意识到自己的罪恶,以慈善的名义减轻罪恶,而不是炫耀。我还以为自己会成为例外,可是现在……”祝童摇摇头;“罪恶就是罪恶,没有例外。”

“你应该保持低调。”范西邻略带嘲讽地说;“最近,‘神医李想’的风头太盛了。”

“被逼无奈啊。”祝童摆摆手,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范西邻;“对于他们来说,我是罪恶的富豪。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我纵然已经罪恶累累,却依然是草根。范市长,有件事我必须向您汇报:望海医院在三天之前已经不属于我了。是的,望海医院、望海中医研究会所,还有祝福山庄。三天前,它们已经被转到华夏名下,‘神医李想’只是受聘于华夏来管理这些资产。在上海,我处了一套房子之外,可说是一无所有。”

祝童抛出一纸聘书,陡然间,范西邻一阵心惊肉跳。祝童的潜台词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如今赤条条来去五牵挂,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祝童在上海确实没交往几个朋友。不是他不想结交,事实上,在最近两年,有很多人想认识他、成为他的朋友,其中不乏一批很有背景的官员。

可是,除了金石投资的那几个股东,以及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一些会员,祝童一直把自己包裹得很好。最近一段时间忽然开始炒作“神医李想”,本就是一件与他一贯的习惯与原则不符的奇怪的事。

莫非,这一切早在他预料或者计划之中?

“不错,范市长是个明白人。”祝童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眼中的忌惮。

“王文远是一颗定时炸弹,早晚,有人要用他把我炸出上海。我是个很骄傲的、自以为是的家伙,既然是早晚的事,就不可能按照别人的安排束手就擒。我想,提前引爆这颗炸弹,更符合我的利益。范市长刚才问我为什么要去招惹王文远,这就是答案。希望范市长还满意。”

祝童打开黑色眼镜盒,拿出眼镜戴上,然后起身走到衣橱边拿出一袭白大褂披到身上。只着两个简单的动作,范西邻眼里的祝童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神医李想”了。

“十分钟到了,我该去加入急救小组了。”

“我送你过去。”范西邻苦笑着站起来。

他不知道祝童接下来要做什么,牌要一张一张出。祝童没有翻出出手里的底牌,范西邻同样有制约他的手段,祝门在上海的资产虽然处理干净了,但还有东海投资,望海集团虽然在山东,那里还是中国。

救回王文远?范西邻不认为祝童会轻易那么做,也许会让他在半死不活中晃荡一段时间。虽然刚才说了那么多,范西邻知道,祝童不会轻易离开上海。逃亡的日子对他也许算不得什么,对于一向生活在平静环境中的苏叶苏警官来说,也许是不可接受的。

“你希望找到那个在暗中替王文远发出那些东西的人,检察院不要进入望海医院,是吗?”走到门口,范西邻轻声说;“也许,我可以帮忙。”

“条件?”祝童顿了顿,问。

“我希望能田公子不必来住院。”

“也许吧。”祝童不置可否地说,伸手拉开门。

五、8.16专案组(上)

“亲爱的,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祝童心里衡量着目前的形势。

这里是望海医院十楼的一个房间,位于在一号香薰室隔壁,本是供配药师们互相交流、学习、探讨的地方;如今被警方征用,作为包括祝童、周行在内的十人医疗小组的办公地。

一年多来,望海医院为上海乃至周边一些地市的豪富人家或高档会所,设计建造了几十处香薰室。施工部分由曲老亿的人马负责,设计以及后期服务由祝虎带领一班人马负责;可算是一桩收益颇丰的独门生意。

已经完工的香薰室有二十七个,配药换药以及具体操作都需要专门的技师。因此,成虎的手下都是从各地中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他们没能进入医院,就业前景就十分不妙了。

虽然有中医基础,但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香薰技师还要经过培训,掌握一些书本上不可能有的东西。这里,就是成虎用来培训他们的所在。

除了祝童与周行,如今坐在这个房间里都是上海顶尖的医学专家,看着手里的化验报告和资料,都是副一筹莫展的摸样。

祝童瞄一眼范西邻,他与几位领导刚讲完话,正准备离开。

十几分钟前,在范西邻说“找到那个在暗中替王文远发出那些东西的人”的瞬间,祝童感受到范西邻对王文远的杀机,虽然那杀机只在瞬息间,且很淡;还是被祝童敏锐的扑捉到了。

谁在替王文远发出那些东西?对祝童来说并非秘密。在上海只有一个人能帮王文远,那就是一直在望海医院周围晃悠的李颂汉。

如果不是最近望海医院太过热闹,祝童没办法在瞒过众多眼线的情况下招李颂汉来见面,那些东西也许不会发出,他如今所承受的压力就可减轻一大半。

官员们走了,专家们开始开会。一位留美博士被任命为急救小组的组长,他姓许,是另一所三甲医院的副院长。政治可靠,业务上称得上是内行,是当今形势下最稳妥的选择。

作为此地主人,祝童被任命为副组长。这意味着,至少在王文远不幸之前,祝童身上的嫌疑被挂了起来。

许博士马上带领急救小组的人马进入香薰室为王文远会诊。

好在望海医院的一号香薰室被作为样板,设计的标准比较高,内部空间比较大,容纳十几个人问题不算大,再多三五个也还凑合。

现在是八点四十分,王文远已经在这里呆了九个小时,胸口以下的诡异绿色稍有淡化;但那并非好转的征兆。

三号香薰配方是一种大众化排毒配方,大众化的意思就是比较温和,副作用在常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这九个小时内,王文远被输入了十几瓶液体,同时在香薰室内高温环境以及三号配方的作用下出了大量汗水;多少会一些毒素随汗水被排出体外。

香薰室内外已然没有任何望海医院的人,护士来自警方,两组警官守在周围。

许博士吩咐守在王文远身边的护士提取血液、体液准备下一步更详细的检验。

一群人围在赤身**的王文远身边指指点点,各自用自己擅长的方法有条不紊地开始工作。

祝童与周行都是中医,周行只上前号号脉就退出香薰室了。

祝童坚持的时间长了一点,他给王文远体内植入了一枚紫蝶护住心脉,至少能保证他在一周内没有生命危险。对于这种毒素,祝童同样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除办法。

如果王文远只是一位普通的病人,且有足够的身家的话,祝童也许会选择耗费修为使用祝门术字试试。

一小时后,急救小组的第一次会诊有了初步结果。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按照专家们的建议,确定王文远身体里的毒素性质需要进行一系列的药理化验和检验,那需要耗费三天或者更多的时间。

祝童与周行回到十二楼办公室,苏娟、吴瞻铭、夏洁早在这里等着了。

今天的望海医院门前依旧热闹,却没有一个病人被允许进来,大门口有四辆警车十几个警官守着,楼下的各个科室都闲着呢。

“看着我做什么?”祝童脱下白大褂,在大班台后坐下;“让医生们休息一下没什么不好,下午、最迟明天,他们有有得忙了。”

几个人都没说话,还是看着祝童。

“不必为我担心;”祝童把华夏的文件拿出来,递给他们看;“你们都是望海医院的股东,华夏是大股东。”

文件上,确定了吴瞻铭和夏洁各拥有望海医院百分之七的股份,苏娟的股份少一些,百分之五,马八和周行各有百分之一。

之前,吴瞻铭和夏洁拥有的股份是百分之十,但他们并没什么不满。望海中医研究会所和祝福山庄的投资大部分出自金石投资,那都是祝童的钱。

祝童只是把属于金石投资的股份转给华夏基金了而已。

“院长,你要走了吗?”周行第一个发问。

“周先生,能邀请到您和马先生加盟,是我和望海医院的荣幸。希望,你们俩今后能和吴院长、夏院长、苏姐精诚合作。文件上有明确的条款,华夏可以在适当的时间介入望海中医研究会所和祝福山庄,组织开展一些研究交流性质的活动,任何时候都无权过问望海医院的运营管理。今后,你们最主要的是伺候好那些老先生们,尽量从他们那里多掏出些东西。不要在意钱,以现在的形势,医院五年内不会有财务问题,你们有充足的资金做他们的工作。但是时间,留给你们和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你真的要走?”苏娟着急了。

祝童走了,叶儿怎么办?上午她接到电话,叶儿莫名其妙地去开封了。当时她的感觉就很不好,现在更糟糕了。

“也许走,也许不走。”祝童微笑着让她坐下;“能不走当然好了,合作一年多了,从你们身上我学到了很多很多。我要特别是谢谢吴大哥,你是我在上海遇到的最好的朋友。”

说到这里,祝童站起来对吴瞻铭鞠躬。

吴瞻铭连忙回避,说:“这是哪里话?遇到你才是我的幸运。”

“今后,吴大哥就是望海医院的院长了,请您务必多操心,把望海医院办得更好。”祝童鞠完躬坐下,递给吴瞻铭一份聘书;“我,只负责这间诊室。”

“出什么事了?”马八闯进来,他一直病房在照顾几位病人,刚接到通知。

“院长要走了。”周行对他说。

“真他妈的操蛋。”马八愤怒地吼道;“院长走了,老子也不干了。”

“你是医生。”祝童皱着眉头道;“马大哥,我走不走还不一定。即使走,也要等我的病人稳定后。我们都是医生,对病人负责是我们的职责。你和周先生负责VIP病区,那里面的每一位病人都不可怠慢。”

祝童的病人已经不多,病房里还住着五位。三位是花了大价钱的,两位属于为“神医李想”贴金的公益事业。

VIP病区不只是病人不可怠慢,那些闲云野鹤们更不能得罪。马八知道轻重,但对于祝童要离开还是不可接受。与周行不同,“神医李想”可算是他的主心骨,不只在医术上,在他眼里,上海好像没有祝童办不到的事。

他想,这样的厉害人物都要走了,那望海医院不是要完了吗?

夏洁不紧不慢地问:“院长,您还回来吗?”

“会的,我向你们保证。”祝童认真地点点头。

“多久?”马八问。

“快则两年,慢了也不会超过五年。”马八闯进来没有关门,祝童看门前有人影晃动,说道:“各位去工作吧,我有客人。”

话音未落,两位警官走进来。

几个人互相看一眼,不得不起身离开。

苏娟在最后,担忧地看一眼祝童,轻轻关上门。

“两位,喝茶还是……我这里只有茶和酒。”祝童站起来笑道。

“李院长不必客气,我们只是来核对一些问题。”年纪大一些的警官亮亮警官证,在祝童对面坐下。

“我一定配合。”

“王警官昨天晚上十一时许被袭击,我们需要知道李院长八月十六日一天的行程安排。”

“为什么?”

“因为王警官遇袭时,正在给您的女朋友送花。”

“这个理由很充分。”祝童摸着下巴点点头,把台历上的第一张纸撕下来递给过去,说;“这是我的秘书替我安排的行程。昨天……我想我没有自由活动的时间。”

“谢谢李院长配合,还有个问题,我们能见见您的秘书吗?”年长的警官把纸条递给助手,又问。

“恐怕有点麻烦,西蕾娅小姐从今天开始休假。她是外籍人士,你们要见她,恐怕要履行一些法律手续。”

“我们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你们已经得到我的行程资料了,对不起,我能知道两位的真正身份么?”祝童心里“咯噔”一下,拉下脸不高兴地说。

“神医李想”可算是一个公众人物,昨天一天的行程被排得很满,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他会是袭击王文远的人。

这两位警官揪着西蕾娅不放,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专案组。”年轻一些的警官第一次开口了;“王警官是我的师弟,苏警官是我的师姐。”

五、8.16专案组(下)

两位专案组”的警官在半小时后离开了。

祝童等了片刻,起身来到他们坐过的沙发旁;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唇边浮起一丝笑纹。

两枚绿豆大小的**塞在皮缝内,茶几下的钢管内有一只烟头般的信号拦截器,这就是他们留下的东西。

如今,望海医院信息中心名义上被警方接管了,其实都在台海言掌握之下;尽管他远在日本。有点麻烦的是,他与台海言的通讯渠道。

祝童回到大班台后,打开电脑,放出一条信息。

接着拿出一张纸,开始画圈。

大圈套小圈,很快就把一张纸画满了。然后,燃起一支烟,盯着那些圈圈出神。

十几分钟过去了,电脑响了一声。祝童打开一个文件,细细地看了一遍,有一个专用工具将文件粉碎掉。与刚才使用的传输工具一样,它们都是鲶鱼邓肯的出品的小玩意儿,也只有台海言和鲶鱼邓肯能破解它们。

祝童在大圈内那个最小的圈子里写下了看了一会儿就不管了。

目前为止专案组”只有两个人,且没有得到市局授权,是区刑警队临时成立的一个专案组。目前看来,似乎他们对祝童的威胁最大。

从他们盯紧祝童不放且表现得如此咄咄逼人,证明了一件事,他们手里基本上没什么证据。王文远或许给他们提供了一些资料,但都不足以对“神医李想”构成威胁。

台海言对他们的监控证明了这个的判断。

祝童认为,以王文远的自负与秉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揭开“神医李想”画皮的机会让给别人。那是他在叶儿面前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他很亲自享受把一个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的骗子绳之以法踩在脚下的快感。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那位叫应之节的年轻警官,王文远与叶儿的同学并不代表什么。他眼里不时流露出的忌恨与不屑表明,这又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情敌。

奇了怪了,难道找一个美丽的女警官做老婆,注定要成为所有警官的对头!

在第二个小圈里,祝童画下一条鱼。

江小鱼的袭击行动为什么会如此迅速?他在打什么算盘?借王文远的手毁掉“神医李想”?那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问题太多,一时抓不到头绪。祝童站起来转了几圈,依在玻璃幕墙边向外看。

临近中午,八月的骄阳肆意挥洒着热情。因为警方的缘故,望海医院外前来就医的病人已经没多少了,但还是有些卖吃食的小商贩们,都被赶到了巷子里。他们是近期才出现的,为来就医的病人和家属盒饭和简单的小吃。多是一早开始准备,因为事发突然,准备好的食物又不能不出摊……

祝童脑子里的一根弦忽然被触动了。

江小鱼……莫非他与鹰佛勾搭上了?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几率很大。

索翁达活佛的布天寺是康藏地区影响最大的藏传密教寺院,去年到今年初,江小鱼一直在西部活动。而同一时期,索翁达外出历练……

索翁达说三年内不踏足中原,可没说不去别的地方;西部很多寺院与布天寺都有联系,有些还是布天寺的道场。江小鱼说王文远中的是一种叫“绿度母”的秘药,一般的寺院不会有这样的东西。

清洋家已经退出江湖道,即使没有退出,祝童现在遇到的危机纯属私事,虽然他是江湖就会召集人,却也没权利动用八品江湖的力量帮忙。

祝童也不能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够不到远在布天寺的索翁达活佛,鹰洋投资在上海。以前,祝童一直顾及蓝湛江的面子,没找对鹰洋投资的麻烦。现在不同了,前有廖风手鹰洋投资的资助,并被蓝湛江引进布天寺成为鹰佛的信徒,现在又出了个江小鱼,祝童有充足的理由对鹰洋投资做点什么。

蓝湛江并不好对付,那是经验丰富视野开阔的职业经理人。祝童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小口抿着,脑子里一点点的勾勒着。首先,要找一个有吸引力的项目,其次要有足够的分量,不止让蓝湛江受到教训,还要让索翁达活佛感到疼。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骗局在脑子里逐渐明晰,祝童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奋笔疾书。写完了再检查几遍,小心地折叠好,放进袜子里藏好。

祝童咬咬牙,拿起桌上的电话。江小鱼本没必要说王文远中的什么毒,“绿度母”是或真或假的暗示!

“蓝先生,在上海?”

蓝湛江卸下江湖召集人的担子后,脾气秉性有所改变,总喜欢让人叫他蓝先生,而不是之前的蓝总或英文名字。

“是啊,李先生有事?”

“晚上有空吗?一起喝一杯。”

“李先生有约,没空也要有空了。”蓝湛江轻笑着答应了;“十点,南海宫澜,我正好要去招待几个朋友。”

“不见不散。”祝童放下电话,暂时也把江小鱼以及索翁达活佛放开。

最大的那个圈代表着范西邻,以及他身边那些人。

范西邻做的还算不错,阻止了检察院进入望海医院。专案组”,也只有区区两位警官。

只是,他们对“神医李想”的威胁最大。给范西邻出谋划策的应该有两个人,百里宵和Della。

对百里宵,祝童还有几分把握,他不敢说不该说的话。Della,祝童心里对她总有些忌惮,这个女人看似温柔如水,却是个狠角色。

王文远留给范西邻的东西里有什么?让他不得不来,但却对王文远怀有杀机?王文远威胁他了?还是另有玄机?

祝童仔细回忆着刚才与范西邻交谈的没一个细节,开始很正常,后来……当他说王文远是颗炸弹之后,范西邻的脸色就不太对头了。

之前,他对范西邻说望海医院已经转给华夏了。

好吧,就让这谭浑水更污浊一些吧。这是王文远用自己的命搭建的舞台,人多一些才热闹,唱独角戏的滋味不好受啊。

祝童又拿起电话,这次是打给田旭阳。

“田董事长,昨天晚上实在抱歉;医院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病人,不得不提前告退。”

“没关系,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你是‘神医李想’么。”田旭阳倒是很享受“田董事长”这个称呼,也许是装疯的那段时间憋坏了。

“晚上有空吗?兄弟摆酒,向田董事长赔罪。”祝童发出邀请。

“这个……我现在北京,晚上有应酬。你知道,国企不好干啊。婆婆太多,希望李董事长海涵。”田旭阳迟疑一下,拒绝了。也难怪,范西邻一定把祝童的威胁转告他了,他现在一定在上海。

“这样啊%……”祝童斟酌着,放低声音道:“田董事长昨天晚上的建议我考虑了,觉得未尝不可。”

“建议?”田旭阳楞住了。

昨天晚上,他只是暗示陈依颐不应该与史密斯太生分,没提什么具体建议啊。修依博士的建议他根本没敢提,旭洋集团在陈依颐掌控下,提了也是白提。

“今天凌晨,陈依颐董事长在沪宁高速上险些遇到车祸。她很害怕……”祝童不紧不慢地说。

“依颐出车祸了?”田旭阳吃惊地说;“这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对我说一声。人怎么样?”

“一死一伤,听说死的那个是台湾人。陈董事长没事,她在前一辆车上,她的司机受伤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田旭阳故作欣慰,祝童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紧接着道:“我还听说,几个南方来的人也早找陈董事长,他们好像有个名号叫什么‘药师佛’……”

“真奇怪!‘药师佛’是什么意思?哦,我要进去开会了,回头聊。”田旭阳不等祝童说完就掐断了通话。

祝童端着耳机听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他知道自己的电话一定被监控并录音了,这些都是“与案件有关的资料”专案组”多提供一些头绪和线索,总是好的;省得他们闲的难受。

不见?顶多半个月,田旭阳一定会乖乖地到望海医院来。他身体内的蝶儿快要进入活跃期了。

想到紫蝶,祝童又拿起电话,这次拨的号比较多,是个越洋电话。雷曼参议员体内那只紫蝶,也该飞回来整理一下了。

那个叫应之节的年轻警官临走时说,近期祝童不能离开上海,特别是不能开着游艇出海。把雷曼参议员招来,祝童准备打着招待贵宾的旗号到处逛逛,给他们找点刺激。

雷曼似乎很忙,周围的声音十分嘈杂。

祝童看看手表,美国那边应该是午夜,正是夜生活将要到达**的时刻。

雷曼似乎也感觉到了身体不对劲,他很先是答应了祝童的邀请,又不无担忧地问:“这次没什么事吧?”

“不必担心,邀请您来度假,纯粹是为您的健康考虑。”祝童忍着笑说。

“嗨!还记得可爱的小渡边吗?”

“渡边俊?”祝童顿一下,才想起雷曼说的是那个。

“已经不是小伙子了,渡边先生很努力,他是幸运的家伙。前天在我的农场战胜了老虎,他正在挣积分,明年春天就有资格参加巡回赛了。他很想见你,我可以带他一起去吗?他太累了,简直就是拼命。作为他的赞助人,我希望他有个假期放松一下。”

“欢迎欢迎,真有点想那个小伙子了。”

祝童与雷曼敲定了行程,拿着耳机想了想,正在犹豫是否给叶儿打个电话,门被推开了。

许博士带着两个助手急匆匆地走进来,对祝童说:“李院长,病人的情况有点奇怪,请您马上去处理一下。”

“怎么了?”祝童穿起白大褂,诧异地问。

“好像是大脑被毒素影响……”许博士没等祝童穿好,就引着他走向电梯。

祝童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王文远脑子被毒素影响,疯掉最好。

只是,“绿度母”这个名字实在是有点诡异,祝童很好奇,它能把王文远变成什么样?

看看时间,也快到他苏醒的时候了。

他……不是在装疯吧?

六、两老残局(上)

王文远的状况很难判断,他表现得很平静,赤身**地端坐在香薰室内的台子上,嘴里念念有词,可谁也听不清他说些什么。

专案组”的应之节坐在王文远对面,举着只录音笔试图与他交流,香薰室内的温度比较高,也是汗流浃背的样子。

“哪里奇怪?”祝童问许博士。他们站在香薰室外,透过观察窗向里面看。

“他刚才……”许博士用下巴点点不远处。警方派来的女护士衣衫不整、发际散乱,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同伴正在安慰她,另个负责守护的警官时不时撇一眼她那被扯破的上衣处泄露的丝丝春光。

“他对她?”祝童感觉不可思议。

据他所知,王文远一向洁身自好,律己及严,如何会刚清醒就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得手了没有?”

“什么?”许博士被祝童的问题弄得一愣,马上醒悟过来,忍着笑说;“没有。”

“看来他真是疯了。”祝童瞟一眼香薰室内,王文远胯下的凶器依旧矗立着;“最好,给他点镇定剂。”

“我也是这么考虑,李院长,我知道望海医院没有精神科。你看,我们是否该从外面借调一两位精神科医生?”

“许博士太客气了,您是组长。”

“李院长是副组长,应该一下征求你的意见。人选问题,要慎重啊。”许博士太小心了。

“我是中医,对上海各医院的情况不熟,许组长看着办吧。”祝童对他不禁多了几分尊重,看得出,他是位谨慎的学者性格的副院长,凡事小心为上,不会耍什么心机。

许博士看出祝童不是客气,提出了几个人选商量,其中有个熟人,海洋医院的月亮博士。那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当然了,那命是病人的命。

祝童本来想点月亮博士,王文远如果落到他手里,不管是不是装疯,月亮博士几招下去,也会变成真正的疯子。又一想,王文远是警方的病人,月亮博士再贪婪,想必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做祟,就打着哈哈表示没什么意见。

“听说你这里有一批老中医,可不可以让他们也来看看?”确定了外借医生的事,许博士忽然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祝童想了想,说:“恐怕不太方便,王警官身份特殊,早晨开会领导们一再强调,除了急救小组的人,任何人不许接触他。”

“也是;可王警官的症候太特别了,只怕找到对症解毒药的希望不大。先这样吧,观察两天再说。”

许博士去联系外借医生,祝童走进香薰室。

王文远只是闭着眼,祝童站在一旁感受紫蝶在他体内的状况。有点奇怪,紫蝶懒洋洋的,周围有一团绿蒙蒙的雾气样的东西,它们在缓慢地向紫蝶内渗透,把紫蝶的活动范围限制在膻中**。

祝童秫然一惊,自从拥有蝶神以来,用着一直顺风顺水的。世界之大,果真有能对付它的东西。

祝童再次确定了“绿度母”来历可疑,江小鱼真的与索翁达勾搭上了。

索翁达活佛很清楚他体内的蝶神,把“绿度母”交给江小鱼,未尝没有假手他对付自己的意思。

蝶神可算是他最大的依仗,如果被“绿度母”直接击中……再一想,现在遇到“绿度母”也许是件好事。他立时精神起来,捻出龙星毫,刺入王文远胸口。

这次,他没有使用蝶神,只把一股精纯的真气度进去,先是净化紫蝶,清除侵入紫蝶的绿雾,恢复它的活力;然后把膻中**的绿雾都驱除出去。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

祝童汲取一些到龙星毫的黑晶内炼化观察,发现“绿度母”有寒热两种性质,难怪紫蝶难以抵御。外热内寒,紫蝶被绿雾外在的热力迷惑,不知不觉间就被内含的阴寒浸入。

因为本着研究“绿度母”的目的,只净化紫蝶就耗费了好大气力。

他用龙星毫抽取了一些“绿度母”刺入自己手臂上,闭目感受。渐渐地,祝童被这种奇怪的毒素迷住了。

“绿度母”极具侵略性和迷惑性,龙星毫刚尚未从肌肉内抽出,祝童的半个手臂就变绿了,身上的汗瞬间消失了。那半只手臂似乎被千百枚钢针来回地穿刺,这还是他已经提前封闭了附近的穴道。

王文远当时所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接下来就热闹了,也许是因为“绿度母”被封闭在有限的空间里,绿气到处冲撞。祝童的手臂忽冷忽热,一会儿如放在火堆上烧烤,炙热如焚;一会儿又如被埋进冰块中,冰寒彻骨。

“啊……李院长,太危险了。”

许博士不放心,打完电话过来看看。发现祝童在以身试毒,忍不住叫出声来。

“不妨事。”祝童睁开眼对他笑笑,举着手臂走出香薰室。

他也快承受不住了,需要尽快找个地方运功驱毒。

应之节一直在旁边看着祝童试毒,此时眼里里有了几分尊敬。他以为,“神医李想”冒险以身试毒,是真的想救王文远。他没看到,一直安安静静、浑浑噩噩地坐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的王文远,眼角微微露出一丝缝隙。

祝童挣扎着来到十八楼,随便寻一处安静的角落就坐下来,调息片刻,缓缓运转蓬麻功。

不知过了多久,祝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举起手臂查看。

大部分部位的已经恢复健康的颜色,只五个手指的指尖部分呈令人心悸的墨绿色。

祝童仔细看了片刻,用金针刺破指尖,运气大喝一声。

五道浓重绿色液体从指尖射出,落到地板上,冒出一股绿雾。

随着液体的离去,液体的颜色变幻,从墨绿色转为黑紫色,从黑紫色变成青紫复又变成红色,麻木的指尖逐渐恢复知觉。祝童不敢大意,继续运功逼毒,一直到半个手臂上的血液几乎全被排出,皮肤惨白,渗出的都是无色的体液,才罢手。这时,地上的那滩红红绿绿的液体已有好大一片了。

“麻烦啊。”祝童解开被封闭的穴道,让新鲜血液冲劲手臂。

该王文远命苦,这“绿度母”太麻烦了。祝童即使用祝门术字逼毒也没多少把握,那需要至少连续施展五次以上才行。以祝童现在的状况,每两个月施用一次祝门术字还能承受,短时间内连续施展,三次就够呛了。

叶儿,一定在第一时间给王文远施用了祝门术字,并且一定连续用了两次,那几乎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要不然,王文远就是有九条命也已经玩完了。

“是很麻烦。”陈老的声音忽然传来。

寻声看去,他坐在距离祝童十几米外,对着棋盘打谱。周围花团锦簇,手边是半瓶白酒,棋盘上黑白交错,看样子,已经在那里呆了不少时间了。

“陈老?怎么就您一个,范老呢?”祝童摔着手臂走过去,在陈老对面坐下。

“他啊,中午被媳妇接走,抱孙子去喽。”陈老大故作随意地说;“来,小子,陪我下一局。”

“好啊,小子棋艺很臭,陈老须让三子。”祝童笑着在陈老对面坐下,在这个不拘言笑的老者,他总有些施展不开的感觉。

“残局,有啥可让的。”陈老抬起头看一眼祝童,道:“摘下眼镜吧,别看走眼了。”

祝童不在意地摘下眼镜,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疑惑道:“这局残局有名目吗?”

“没什么名目,上午我和范老下到一半。他走了,留下了个残局。”

“唔……有意思。”祝童再次低头看棋。

陈老和范老的水平着实有限,且都是喜欢厮杀的主;刚才祝童想得深奥了,现在看去才品出些味道。

观棋势,棋盘中央的对杀呈胶着状。陈老的白棋围住黑棋一只孤军,按照常理,孤军处于绝地很难做出两个眼成活。陈老的白棋也并不安稳,他太贪心,放弃边角围出好大一块中空,逼着黑棋打入破空。

如今的态势是,黑棋放出生死劫,逼白棋选择。

陈老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退让,让黑棋的孤军做活;要么放冲来救援的黑棋进来,消解吃掉黑棋孤军,然后冒着以半壁江山被毁的危险拼个鱼死网破。

范老付出的代价是,右上角的黑棋。

“如果下不出的妙手,黑方将难逃全军覆灭的厄运。如果是我,也会这么下。”祝童捏起一枚黑子拍上去;“反正是个死,拼就拼个痛快,决不妥协。”

陈老没有搭话,提掉右上角的两颗黑子消劫。祝童紧跟着大飞,棋盘上风起云涌,黑白两条大龙扭成一团。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派乱战的局面。

半小时过去了,陈老“啪!”地一声,拍下一颗白子,悠然道:“你输两子。”

“本来就是死局,小输为胜。”祝童投子,又道:“不是我输了,是范老输了。”

“不错,正是范老输了。可叹了,一世英名!枪林弹雨没要他的命,疾风骤雨没击倒他,最终却被一个牙牙学语的胖孙子打垮了。”

陈老话里有话,祝童不敢插言,静静地听着。

“我和他相识于牛棚,风风雨雨地走过了四十年。我的话,他总会考虑的。这次,他竟然丢下个残局走了。我劝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走,他说……他说……算了。李先生,你打算怎么做?有需要我老陈帮忙的地方,不必客气。”

祝童有点受宠若惊,陈老到这里一年多了,从来都是以“你”或“喂”来称呼他,叫李先生还是第一次。

六、两老残局(下)

祝童给陈老倒上杯酒,自己干脆拿着酒瓶灌两口,说:“如果陈老是为了望海医院,大可不必了。把望海交给华夏一是不想便宜别人,二是只有华夏能抗得起来。要感谢的是应该是我。”

“你就不问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陈老慢慢抿着酒,问。

“陈老没有与范老一般在这个时候离开,就足够了。”

“瞧瞧这个。”陈老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珠圆玉润的负桃玉猴;“以你的眼光看,它价值几何?”

祝童接过把玩,入手就感觉不凡。玉猴高不过两寸,身段窈窕顽皮灵秀。奇就奇在,雕着巧妙地利用玉猴的身体动作,雕出了七个或大或小的透空孔,呈勺子状,暗合星图北斗七星的阵势。

“小子不敢乱讲……”祝童沉吟片刻,才说;“这是老物件,三十万总是有的。”

“确实是老物件;”陈老接过玉猴,爱惜地把玩着;“可它只是老物件的一部分。苏总监来看你几次了,没敢打扰你。她说你还没吃午饭,喏,我让她放那里了。你饿了吧,吃饭去,听老头子讲个故事。”

祝童早看到花架下摆着个食盒,也确实恶了。听陈老如此说就不在虚伪,拿过食盒边吃边听陈老讲故事。

原来,这只玉猴本是一件大型玉雕群猴献寿中最不起眼的组成部分。文革时,陈老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干校里人员繁杂,多是历次运动中被清理出的走资派,和一些反动学术权威。

陈老与范老就是在那里结识的。

干校建立在一座废弃的祠堂里,陈老和范老都属于第一批来的,为后来者整理、建设房舍就成为他们的劳动改造中理所当然的事。

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经济领域的干部,很快就成为朋友。有一天,他们两个一起挖地基,在祠堂不远处的一株古树下挖出了只大缸。

里面有银元之类的金银财宝,也有一些玉器,其中最显眼的是尊一尺高的群猴献寿玉雕。想必是祠堂的主人为了躲避战祸,不得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藏到此处。

在那个时期,这样的发现不可能躲过干校管理人员的耳目。他们很快就把大缸收缴并封存起来,说是要上交给有关部门。

群猴献寿玉雕被一块红色的丝绸包裹着。

半年时间过去了,有一天,范老接到了清理厕所的任务,在茅坑底部发现了一块红绸残片。范老来自江南,对丝绸特别是苏绣有些研究。建国初期的时候,丝绸与苏绣是中国的主要出口创汇产品之一。

正是从这块残片上的图案中,范老认出这片红绸正是包裹群猴献寿玉雕的那块。

范老不敢声张,只在没人时对陈老发牢骚,说他们发现的那些金银珠宝都被人贪墨了。

陈老忙问原委,范老就把自己的发现说了。

隔天,两人一起去清理茅坑,在更深的地方发现了两块残破的玉雕;正是那群猴献寿玉雕中的两只猴子。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玉雕被人打碎了,其中的两块被人扔进了厕所。

两人一边叹息那些人贪婪,又惋惜那些人不识货。因为恰好两人都属猴,他们把两只残破玉猴清理出来,每人收藏了一只。

过了几年,两人相继从干校解放出来,陈老回北京,范老回上海,两只玉猴就成为他们那段岁月的纪念品。

“玉是最娇贵的,不琢不成器,不养则神韵流失。”陈老又拿出一个物件,递给祝童;“这只在你看来值多少钱?”

也是一只猴子,手里捧着个金元宝。只是,玉色灰暗,残破出尚可分辨,无论才材质还是从气韵上看,两只玉猴都不能相提并论。

“一两万吧,至多不会超过五万。如果用心滋养几年,请高工琢磨一番,定会升值。”祝童暗叫可惜。两只玉猴明显出自一块玉料,落到不同人手里,命运不同,价值竟也天差地别。

“李先生再用点心思猜猜,这两只猴子,那只是我收藏的,那只属于范老?”

“这个题目……很有意思啊。”祝童拿起两只玉猴,端详片刻,思量一阵,把那只残破的元宝玉猴推到陈老面前;“这只应该是您老所藏。”

“为什么不是那只?”陈老眼里泛出意思欣慰,狡黠地问。

“因为华夏。”祝童很有把握地说。

“哈哈哈哈,果然被你猜着了。”陈老放声大笑,孩子般的得意。

陈老回到北京后,虽然对这只玉猴也很珍爱,却只用心收藏起来,没有寻找高工修补,也未带在身边把玩。他还留有另一份心思,想把别的残片都找到,把这件作品恢复原貌。

干校里能接触到那批藏宝的也就那几个人,随着政治环境的变化,那些人也逐渐失势了。陈老寻个机会,委托相关部门启动调查,终于把当年的事查清楚了。

那五七干校并非什么好去处,来到这里的做管理的都是在被单位混得不怎么样的,能力出身均一般,只是历史清白。干校管事的有三个,看到如此一大堆宝贝当即起了贪念。他们一商量,就把那一缸藏宝私分了。

银元和金银元宝都好分,你一块我一块他一块,你一锭我一锭他一锭,很快就完了。

只这尊最大最值钱的玉雕不好办。谁都想要,可谁也不好独占。最后,好大的一块玉雕竟然被他们锯开分成了九块。这两只也不是被有意抛弃,而是得到他的那位当时把它们放在衣兜内,去上厕所时不慎滑出来,才落进了粪池。

范老最终寻回了另外七块,最后的一块还是在当年五七干校的茅厕原址挖出来的。原来,当时掉进去的不是两只,而是三只猴子。

趁一次开会的机会,陈老把这个消息告诉范老,希望范老能负桃玉猴拿出来,将群猴献寿玉雕修复完整。

可范老却说不可能了。

范老回到上海后特意寻到一位老玉工,请他务必把残破的负桃玉猴用心修补。老玉工也不负范老的托付,用了三个月时间,以解玉砂一点点用心琢磨它,难得是还把玉质中的杂质清除,留下七个与北斗七星暗合的空洞。

陈老又握起负桃玉猴,略带伤感地说:“四十年了。这只负桃玉猴范老把玩温养了四十年,竟也成了件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可是,也只是小玩意儿,成不了器了。今天,范老临走之前把它留下了,很耐人寻味啊。他,倒是有心人,可终究也没能成器。”

“范老爱惜材料,当时那么做也没错。”

“爱惜了这一点材料,毁掉了件大器。当时我曾对他说,希望能找回全部碎片。可他只当我说笑。也难怪,我们那时刚从牛棚里解放出来,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如何。范老也算是个有心人,毕竟小家子气了,格局有限。我们快退下来时,我邀请他共同筹建华夏基金,给后人留下些东西。他没有答应,说我太理想化了。十年后,华夏初具规模,他又把要范西邻塞进来。那次是我没答应,华夏是做事的地方,不是镀金的地方。那范西邻我是知道的,在地方上连一任县长都没做到头,年少轻狂吃不得苦。如果让他进入华夏,怕是会伤了跟我一起创业的那批孩子们的心。我们之间就此有了隔阂,再没什么来往。一晃,又是十年过去了。去年他到北京登门拜访,把我这个快要死的人接到上海,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这段时间对你冷淡,并非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他。”

“陈老的意思,小得明白了。”祝童猜到陈老的意思。

陈老说了半天两个老头子之间的恩恩怨怨,目的还是想说服自己加入华夏。

那样,范西邻再不敢对他做什么小动作,“神医李想”在上海就可谓安稳了。

“你以为如何?”陈老满含希冀地问。

“陈老错爱了,小子终究也是个不成器的。”祝童再次拒绝了。注定,他只会属于江湖道。陈老并不知道他的麻烦并不只来自范西邻以及上海的保守势力。

“铁柱说你很骄傲,果然。李先生是怕累及华夏?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大可不必担心。我都这把年纪了,自有分寸。对那些表面冠冕堂皇,转头人憎鬼厌的家伙,我还没心思理会呢。”陈老没在意祝童的拒绝,继续道;“范公子想掌握福华造船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他最大的绊脚石和拦路虎。修依博士?他有什么资格指染福华造船?他不过是范公子的白手套而已。范公子假他之名,在香港成立一家投资公司,刚在东欧收购了一家很有点历史的船用动力公司。这是他的资本。三号船坞是按照建造航母的标准设计的造船平台,有了它,只作这路生意,福华造船就是一艘不沉的航母。”

“啊……”祝童惊得长大了嘴;“为什么是福华?”

“看来,叶儿还是很有原则的。这是机密,你不许怪她。”

“小得怎敢?”祝童搞不明白。

军方是福华造船三号船坞的投资者,他本以为不过为军方造一些别常规舰艇的或提供维修服务;没想到可以制造航母设计。不说制造,任何舰艇航行都需要定期检修,福华造船只要能承接到航母保养维修的任务,就是一桩了不得的大生意。

可是,这样的生意,为什么会落到福华造船头上?

还有,陈老为什么对他说这些。只为帮他,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啊。至少在表面上,他与福华造船没什么关系。

“当初谁也没想到福华造船能走到今天,更没想到的是,福华造船完整地收购了奥顿动力。你搞的那个福华制造研究所,把井池船厂百多年的技术积累全盘搬了过来。才是最值钱的。还有个主要原因是,为了得到这些,福华造船付出的并不多。控股方以旭洋集团为主的中方投资者。这,都是你的功劳,是福泽后世的功劳,谁也抹杀不掉的大功劳。”

福华制造研究所?陈老不说,祝童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

设立福华制造研究所,初衷是为了把眼看着就要自然消散的井池船务研究所的积累完整地保留下来,包括陈依颐与松井平志在内,谁要没把它看得太重要。

七、好人难(上)

“那并非只是我的功劳。机缘巧合而已。”祝童谦虚地说。

他接手福华造船筹备处时,井池造船已经被史密斯分拆得七零八落,旭洋集团的股份结构也是乱七八糟。福华造船能有现在的局面,史密斯与卡尔两个资本玩家可谓功不可没。

卡尔如今还在上海,他把家都搬来了,现在是于蓝的私人顾问。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西蕾娅小姐也将进入东海投资。

“机缘巧合?李先生这样说就太谦虚了。”陈老看着祝童,含笑道;“来上海之前,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好。能把如此多的厉害家伙玩弄与股掌之中者,非大奸大恶之徒所能为之。可是你,并非大奸大恶那么简单?”

“小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陈老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他从来不敢与正人君子自居;“所以才觉得没有进入华夏的资格。”

“你想做好人,来上海的这几年,你一直在努力。”

“哦……”祝童不禁赫然。为了能与叶儿安静地生活在上海,他也常常自省,尽量压制身上那些江湖气与匪气。可从未想过要去做个什么好人。

“以你现在的身家、局面,做好人……难啊,会造报应的。”陈老收敛笑容,严肃地说;“就是看准了你这个心思,他们才敢对你动手。把福华造船的秘密告诉你,是要让你知道,你的价值并非只是‘神医李想’那么简单。如果只看现在的情况,他们只是想把你赶出上海,不敢把你逼到死处,徒然惹出军方的不满。可情况并非如此简单,你的身份有问题啊。”

“果然是陈老。您以为,小子现在该怎么做?”

“进入华夏。”

“还是不成啊。”祝童确实有点动心了,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

“是不是因为许国良?他虽然好虚名,却也是个史学界难得的人才。华夏有容人之量。”

“您老还是另指条路吧,我有苦衷。”祝童苦着脸道。他只见过许国良一次,应该是欧阳把他的不满转告陈老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外人无权干涉。我也不劝你了。”陈老平静地说;“下棋的人很多很多,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走好自己的棋,等对手犯错误;一种是到处掀起战火,在乱局中谋求胜机。这两种均非王道,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防守,该进攻时能敢于投入刀兵者,才有成为高手的希望。现在的情况是,人家要置你与死地。消极防御,只会让你死得更惨。你必须亮出你的爪牙,让他们有所顾及。”

“谢陈老指点。”祝童默然片刻,站起身一恭到地。

祝童对陈老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他想说的是,陈老果然不愧为华夏的创始人之一,只敢于亮出这份与众不同的心思,就非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别谢我,其实你已经在做了。那个小警官遇袭的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只是,这样做还不够。你有个要命的所在,早晚,他们会用它对付你。李先生,让叶儿躲到开封并非上策。”

“这件事,提也休提!”祝童断然道。

陈老的意思是,让他离开叶儿。不是他之前做的那些表面文章,而是与叶儿真正的分开。

“李先生岂不闻,来日方长?分开,对你对她,都是唯一的选择。现在分开,是为了长久厮守。”

“她不是躲,是去休假。”祝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陈老,您的关爱我心领了,却受之有愧。是叶儿在为您治病,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请您务必多关照她一些。”

陈老专注地盯着祝童,缓缓点头道:“我会的,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做。叶儿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你不要辜负她。也不要让她等太长时间。听叶儿说,你们要在十月举行婚礼?”

“是啊,正是十月。”

“我要做你们的证婚人。”陈老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似乎不是祝童和苏叶结婚,而是他的儿女要举行婚礼。

“求之不得,大喜过望啊。叶儿的父母故去了,我也是没爹的孩子,能得到您这样的长者关爱,是我们的福气。”

“油嘴滑舌。”陈老笑着摆摆手;“忙去吧,我知道,‘神医李想’的时间金贵着呢。”



“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今天没有病人,我再陪您下一盘。”祝童客气道。

看看表,已经快下午五点了,他需要去参加急救小组的碰头会。

“不用客气,你去吧。”

“可是,范老走了,您今后……”祝童担忧地问。

陈老得意地笑着道:“也没什么啊,他走了,你不是还有一群闲云野鹤吗?他们不只是望海医院的资产,也是华夏的资产。我正好有机会向他们请教呢。”

“那好,我尽量多安排几个过来。陈老,如果您什么时候觉得不方便了,可以去祝福山庄。那里安静,他们更愿意住在那里。”祝童这样说,是怕陈老为了面子硬挺在望海医院。

“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陈老明白祝童的意思,伸手推他;“走吧走吧,婆婆妈妈的像什么话。”

“嘿嘿,您老悠闲。我走了啊。”祝童顺势站起来。

“去吧去吧,那个小警官,能救的话,还是尽量救吧。他也是棵苗子,不然也不会放到上海磨练。暂时看来他固然是你的对头,把眼光放长远些,对你和你们家苏叶有好处。人总会成熟的。”陈老对着他的背影,幽幽道。

祝童顿了一下,转头说声谢谢。

十二楼,香薰室隔壁的交流间里,许博士与急救小组的专家们已经开始讨论了。

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其中就有海洋医院的精神科主任月亮博士。

此刻没有讨论王文远精神方面的问题,专家们还是围绕着王文远身上的毒素,从病理学和药理学方面入手,试图寻找到一种能缓解这种毒素的药物。

房间里原本安装有两台液晶电视,是为了方便香薰技师们之间的交流,此刻正显示着香薰室内的实时图像。

为了保护**,香薰室内本没有安装监控设备。也许是为了预防王文远再发生袭击护士之类的事,警方突击在里面安装了一套。专家们不开会时,这里是警方与护理人员休息的地方。

专家们的交流比较难懂,祝童盯着液晶电视,观察王文远的情况。

他睡着了安静地躺在香薰室内休息台上,姿态沉静,表情安适,丝毫没有精神不正常的样子。想必,月亮博士给他开出了镇定剂,要不然他不会睡得如此安详。

“病人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顶多属于外部刺激引发的神经系统紊乱导致的暂时性精神失控。资料我看过了,他近期的行为,有偏执性精神障碍的迹象,只是还没到需要接受药物治疗的程度。”祝童听到了月亮博士的声音,开始讨论王文远精神方面的问题了。

资料?祝童看到月亮博士手里有一份厚厚的资料。他伸出手想去拿过来看,却听许博士说:“对不起李院长,那些资料事关病人**,除了精神科医生,谁也不能看。不只是针对你,我也一样。”

月亮博士不无得意地看了祝童一眼,继续道:“我觉得,如果病人再次醒来没有异常状况,就可以认为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不需要用药了?”许博士问。

“许院长知道,那些药物都有副作用,能不用最好不用。”

祝童咧咧嘴,月亮博士如果一直有如此高尚的医德的话,那该多好啊。

由于大部分化验结果没有出来,没有更好的办法,许博士及其专家们认为王文远继续住在香薰室内,以温和的药物进行高温熏蒸排毒。

周行倒是提出了另个建议,请望海医院聘请来的中医传人们来看看,他们只有不少都擅长治无名毒症。

中西医之争也随之爆发,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可专家们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病人身份特别,不能拿这样的病人开玩笑。

许博士与祝童相视苦笑,安排好值班时间,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祝童的与许博士都是组长,不能如别的专家那样值班两个小时就能回去休息;他们俩要分别负责带班。

祝童晚上有约会,就与许博士商量,让对方今天夜里带班,明天由他带。

确定好交接班时间,看时间还早,祝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看八卦。

网络世界里,“神医李想”的粉丝们逐渐占了上风。得益于前一段祝童对自己的包装,他们有大量翔实的病历作为证据驳斥攻击者的污蔑与质疑。

确实有绝症病人被祝童治愈了,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且并非个案。按照每周十五到二十位的接诊量,除去节假日和处理别的事务占用的时间,“神医李想”一年多来共接收了将近五百位病人,其中被别的医院判了死刑了就有一百多位。

祝童看着那些被总结列举出来的病例,发觉“神医李想”竟然是个全能的神医。最多的是癌症病人,什么脑癌、肺癌、胃癌、血管癌、胰腺癌、肝癌、淋巴癌……等等等等,到他的手里,只要不是骨癌,几乎没有失败的病例。

对于骨癌,祝童确实没把握,基本上也不接那样的病人。没办法,紫蝶只对器官性病变有效,骨癌那样的症候,除非祝童耗费修为使用术字才有可能见效。

正面攻击无效,攻击者们算了另一笔帐。

用他们的话说是:据不完全统计“神医李想”利用“神奇的医术”,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敛财一亿三千万。他所治愈的病人多支付了高额医药费,为了能得到“神医李想”的治疗,平均每个病人要支付二十六万。

他们认为,即使“神医李想”真的有那么神,也只是一条替富人服务的走狗,寻常的平民百姓没资格享受他的“神奇的医术”。

“神医李想”粉丝们没有慌乱,他们举出了祝童为陷入绝境的贫困家庭治病的例子。虽然不多,只区区十几个,却也让攻击者们的声音小了许多。

他们当然认为“神医李想”接收那样的病人是为了作秀,其实这也正是祝童的初衷。可是,能坚持每周都接收三个贫困家庭的病人作秀的医生毕竟也没几个。

七、好人难(下)

祝童有点伤感,虽然他已经估计到了,可还是伤感。

也许在他们想来,治好了病,送面锦旗放几挂鞭炮就可以了。他们忘了,在接受治疗之前,望海医院与他们签有正式法律合约:如果有人以任何理由质疑“神医李想”,他们有责任站出来替“神医李想”辩护。

为了保持与他们的联系,望海医院建立了完整翔实的客户信息库,由网络信息中心负责管理。

他们手里都有望海医院制作的光盘,里面有病人入院前后的录像和照片,有多家医院的病例和用药情况,有望海医院医护人员对他们精心照顾的全过程,只要拿出来,就是对“神医李想”的莫大支持。

一年来,他至少无偿救治了一百位类似的病人,可站出来为“神医李想”讲话的人只有十几个。也许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也许只是为了面子,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们曾经遭受过的磨难。但比起救命之恩来说,所有的理由都是那么的苍白。

只要祝童愿意,望海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能在一小时内把所有的一百多份光盘放出去。

前几天,在“神医李想”刚遭到攻击的时候,苏娟领导的公关部的两个年轻人就希望与他们取得联系,要求他们站出来替“神医李想”说话;却被祝童否决了。

那些东西,他有别的安排。

很意外的是,被祝童狠狠宰过富豪病人中,倒是有几个站出来替“神医李想”说话,他们认为物有所值。可是,他们的声音并没有起到正面作用,多多少少,他们在叙述的同时都会带有一些得意和炫耀。那掩饰不住的优越感和轻蔑的口吻,不可避免地把一些原本看热闹的人给激怒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人Xing之善与人Xing之恶都是有度的,稍有刺激就可能漂移。

那些人可算是义无反顾地加入到攻击者的行列,试图把“神医李想”的每个细胞都挖出来分析,以期找到攻击的借口。

好在,医界有互相维护的传统。凡星道士以前确实很低调,低调到他的同学和同事都不怎么注意他。

同仁医院自不必说,前后两位院长早就打过招呼了,没人站出来说三道四的。凡星道士以前的同学,基本上已经忘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到现在为止,隐在这热闹背后博弈对手都在观望。

祝童还没用动用台海言和黑白双煞干涉网络世界里的风向;对方也没有动用官方的力量引导舆论导向;双方都在等。祝童之前认为没有必要,他想观察经过充分发酵的“神医李想”是付什么嘴脸。

对方也许是等合适的机会,也许还没有做好准备。

干掉一个“神医李想”这般有一定影响的公众人物不是件简单的事,需要有特别的事件,还需要有充分的理论基础。

可以听了陈老的话,祝童想了很多,也许,真的该露出点爪牙了。

选来选去,他觉得还是田旭阳最合适。范西邻要保他,祝童虽没有应承,也算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

默契这东西,早晚都要打破的。与其让对方打破,不如自己来打好了。

六点,下班的时间到了。

按照惯例,苏娟、吴瞻铭、夏洁来到祝童的办公室,参加每天例行的碰头会。

今天的气氛有点沉闷,苏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废话篓子吴瞻铭变成闷头葫芦,低着头抽烟。夏洁对什么都不在乎,祝童走与不走,好像在她看来没什么区别。按照分工,夏洁在望海医院负责住院部,吴瞻铭负责门诊,他们不说话了,苏娟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姐,让二号别墅的病人出院,他已经好了。尽快收拾一下,过两天,有位病人要住进来。”祝童看大家都不说话,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可是,他的药还没用完呢。”夏洁替苏娟开口了;“那个病人在这里住一天,医院能有两万的收益。”

“是啊,我可没本事赶走那对母子。”苏娟苦笑着说;“也舍不得,那是对值钱的活宝。”

住在二号别墅就是那个家里开有不只一个矿的病人,名叫张孙阳。父亲姓张,母亲孙。

他已经在望海医院住了四个月,前前后后,为望海医院支付了一千多万的医疗费。

按照身体状况,张孙阳早就可以出院了,现在的他已经是个身体健康的小伙子。前一个月是为了治病,大部分花费也在那个时期。祝童当然不会给张孙阳用百年人参那样的珍贵药材,可也着实用了不少价值不菲的补药。

第二个月是恢复阶段,祝童请一位老中医专门负责照顾他。那位老中医善于调养之术,还教给了张孙阳一套与五禽戏类似的养神功。为了这套功法,张孙阳的母亲很大方的支付了五十万。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儿子在一个月内,就从瘦到皮包骨头的垂死之人,变成了个精神状态良好、身体各项机能健康、肌Rou充实、活力四射的棒小伙。

接下来的两个月,是张孙阳的母亲孙女士不想走,她担心儿子出院后再次吸毒。

祝童本想把他介绍到道宗的戒毒中心去,可张孙阳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他对“神医李想”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非要拜祝童为师。

老骗子听说后特意来看了看,认为张孙阳以前的生活太不注意,元气浅薄,没有修炼祝门蓬麻功的可能了。如今的状况都是紫蝶护住本能和那些珍贵的药物催补出来的结果,祝童也没兴趣收个这样的徒弟。

于是,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张孙阳母子把望海医院的二号别墅当成度假别墅。他们不在乎钱,张孙阳买来一堆中医方面的书籍,在别墅内埋头苦读;儿子有人照顾还能学到些东西,孙女士认为,比出去吸毒胡混强太多了,何乐而不为?

另外,孙女士时不时还能介绍几个病人过来,她觉得很有面子。至于他的丈夫,竟然把介绍病人到上海看病当成一个生意场上的交际手段了。

不是每个病人都能得到“神医李想”的眷顾的。可人家在望海医院砸下了大钱,足够砸死人的巨款,并且还在用钱砸过来,祝童也很无奈。有时候,钱真的能通神。

况且祝童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位病人,张孙阳这几天泡在网络上,以“神医李想”的弟子自居,引领者一群“神医李想”的崇拜者和粉丝们为捍卫“神医李想”的神位,日以继夜地战斗着。

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提供了大量具体、翔实、惊心动魄的第一手图片资料,即使是来望海医院就医前小鬼似的照片,他也不怕伤及自己形象的发出去,俨然有成为“神医李想”守护统领的劲头。

“不如这样;”祝童想了想,说;“他不是想拜师吗,让韩老板住进三号别墅,让他们搬过去。告诉韩老板,那可是一对钱多的吓死人的主。我估计,也只有他有本事降服这对活宝。”

“韩胖子?”吴瞻铭和夏洁都知道韩胖子的底细,不禁莞尔。

“可是,谁要住进二号别墅?”苏娟问道。

“一位来自大洋彼岸的客人,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上次来,雷曼先生在三号别墅遭遇了一些……不愉快,我想,他和他的助手都不会喜欢那里。”祝童给出了答案。

“雷曼……”三个人都惊住了。

祝童点头,又道:“不错,就是雷曼先生。还有件事,明天警方就会撤除对医院的戒备,告诉医生们,这段时间一定要加倍小心,不能出任何差错。现在是非常时期,望海医院,经不得几次折腾。”

苏娟看看祝童,说:“谁也不能保证不出事,稳妥的办法是暂时关闭那几个有风险的科室。”

“不错,我同意苏总的意见,关闭几个科室。尤其是外科,无法预料的风险最大。万一遇到个死搅蛮缠的主,怎么小心都会出事。”吴瞻铭也举手同意了。

望海医院四个高层,有两个人认为要关闭几个风险比较大的科室,祝童想了想,暂时关闭也好,就同意了。

接下来,几个人哪些科室需要暂时关闭?安排关闭科室的医护人员到哪里培训?如何对他们解释?如何对病人和外界解释?……诸如此类的问题,用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商量完这些杂事,吴瞻铭和夏洁要安排人手通知医生护士明天上班,还要安抚暂停科室的事,先走了。

苏娟没走,留下来陪祝童吃完饭。

祝童知道这是无可回避的,苏娟关心自己的妹妹,势必要解释一番。

苏娟去餐厅安排饭菜,祝童先给叶儿打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嘱咐她抓紧时间调养内息,今后再不能拼命了。接着,祝童又和井池雪美小姐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去餐厅。

这段时间,足够叶儿对苏娟做个简短的解释了。有些话,由叶儿说更合适。

果然,苏娟的气色好了不少。

祝童坐下吃饭,忽然想起一件事,停下筷子道:“娟姐,按说这件事由我说不太好,可是我很担心。”

“什么事啊,快说快说,都是一家人了,没什么不好的。”

“姐夫的事,娟姐能不能劝他辞职?”

“辞职?”苏娟瞪大眼睛,看外星人一般看着祝童;“你没病吧?他那么大个人了,为什么要辞职?辞职后做什么?难不成也来望海医院?”

“当然不能让姐夫来医院,东海投资怎么样?姐夫如果答应辞职,可以到东海投资做副总裁。”祝童很认真地说。

“一定有什么事;”苏娟蹙眉,苦恼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可是人家做了一年的董事长,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娟姐这么对他说;”祝童四处看看,因为过了饭时,加上今天没有病人,医护人员都放假了餐厅里没几个人;“娟姐就说:你妹夫今天和范市长吵架,吵得很厉害,闹翻了。范老已经离开医院回家了。”

没有范西邻的支持,他坐不上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董事长的宝座;可谁都知道,范西邻之所以支持他,是因为“神医李想”。如今和范西邻闹掰了,祝童觉得那个位置的风险实在是有点大。

“我试试吧。”苏娟很不确定地说。

看来,她对自己的做董事长的丈夫,真的没什么把握。

尽管她也知道,东海投资的规模比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大多了,从待遇上说,两者之间也没有可比Xing。

可是,一个是官,一个是民,其中的区别可太大了。

八、喧嚣深处是清凉(上)

仲夏的夜晚,祝童坐在房车里,似乎漫无目的地漫行在上海街头。

晚风急匆匆地从车窗灌进来,不觉清爽,却都是粘粘的潮热。

开车的是望海医院的保安队长,一个出身海军陆战队、外表看起来很爽快的小伙子。杨辉走了,他就成为祝童的兼职司机,也就多领了一份薪水。

高高低低的高楼大厦与交相辉映的霓虹街灯不断出现在视野内,又很快消失。祝童淡淡地看着光怪陆离的都市夜景,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似乎生命的一部分正失落在这光怪陆离的都市夜色里。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热闹的地方生活了四年,四年间经历的一切,如同电光激射,飞快地在霓虹艳影中闪过。

九时许,距离与蓝湛江约定的十点还有段时间,祝童让司机开车沿滨江大道随转转。

“停一下,吹吹风。”祝童忽然让停车。

司机缓缓把车靠在路边,祝童拉开车门,对司机说:“你在前面路口调头,十分钟后,还在这里接我。”

房车开走了,祝童微微等了片刻,举步走向灯火璀璨的喷泉处。

他并没有走进那热闹处,只在江边寻个僻静处,依在临江的栏杆上,怡然自得地看风景。

巨轮的汽笛声时时在浦江里鸣响,只有在这里,它才不显得突兀,而是很自然地成为风景的旁白。

从这里到南海宫澜只有二十分钟车程,一路交通顺畅很少堵车,滨江大道本身的风景也不错;但这一切都不是祝童驻留的原因。

离开海洋医院的同时,应之节驾驶着一辆地方牌照的房车就跟在后面。车里只有他一个人,祝童刚才在路边顿那一顿,就是为了看看他脸上那奇怪的表情。

这里是上海的景观大道,有严格的交通管制,应之节不敢停车,那样就太显眼了。他只郁闷地盯了祝童一眼,无奈地跟着房车向前开。专案组”只有两个人,暂时还只在调查阶段,另一个要守在王文远身边,他无权调用更多的警力。

祝童转过身面对浦江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脑海里的一个黑点,那代表着田旭阳。

不错,田旭阳没去北京,他的新家就在据此八百米左右一个高档社区内。

八百米是直线距离,中间有数条道路和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如果开车的话,至少也要十几分钟。

如今的蝶神可算是彻底被祝童降服了,没有了几年前躁动不安,控制起来可谓得心应手。即便如此,因为中间有各种各样的干扰,八百米几乎接近蝶神能控制的极限。可祝童不能再近,那样就有点明显了。

田旭阳今天晚上没有安排什么活动,他半躺在一做联体别墅的二楼客厅沙发上,身边是一位身材绝佳的女子。挺拔的胸脯,纤细的腰身,圆润的臀部,构成几道极美的曲线;在她身上那件轻薄通透的丝质睡裙衬托下,越发显的曲线玲珑。这样的尤物、这样的状况,令任何男人都忍不住要做些什么。

她是田旭阳的新结识的女伴,也是一位娱乐圈内冉冉上升的明星级的人物。青春靓丽是她的资本,但她只是展示自己的美好,绝没有恃宠而骄的轻佻。

她很清楚,自己身处的是个不乏美丽的世界,是个冰冷而无情的名利场。多少与她同级数或比她更有魅力的同伴,正挖空心思地想要取代她、希望能有染指那些属于稀缺资源的机遇。田旭阳是神锋集团的董事长,正是掌握着那些稀缺资源的大人物之一。

每周来陪田旭阳一天,让他尽情的享用自己精心呵护的娇美的身体,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但今天田旭阳好像对她兴致不大,那只手,以在她的隐秘处驻留太久了,却丝毫没有进一步的意思。她觉得,自己还算敏感的身体有干涸危险。

可是,他们只结识了不到两个月时间,这样相聚的不过五次,田旭阳不该如此快失去兴趣。

她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怕田旭阳觉察,她轻轻俯下身……更多的是为了激发自己的Ji情。

“滚开!”田旭阳忽然暴怒了。

他把手从那湿漉漉的隐秘抽出,一脚踢开她。

“啊……”她滚到国外进口的、昂贵而柔软的波斯地毯上,睡裙翻起,露出两条白嫩韵婷的大腿。她只惊慌了瞬间就控制住了情绪,以为田旭阳要玩一些别的花样,很配合地做出惊恐、柔弱、可怜的表情,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无辜地闪躲着。

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凝视,这是一位引她入门的前辈的经验之谈。

田旭阳果然扑了上来,一把将睡裙撕开,低吼着肆意蹂躏着她。

她继续表演着女Xing的无奈,两颊绯红,呻吟着、娇喘着;没有注意到田旭阳眼里那近乎疯狂的光芒,他,正在接近崩溃的边缘。

她忽然挣脱出来跑向楼梯,前辈说,她不能只表现顺从;有时候,逃避更能激发男人的Yu望。

可田旭阳并没有按照剧本追过来,他开始攻击沙发。是的,他把那柔软的沙发当成她了。

她终于觉得不对头了,真正感到了惊恐。

之前,她曾听说过一些田旭阳的事,在坐上神锋集团董事长的宝座之前,田总曾经病过整整一年;好像,就是精神病。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一位母亲问孩子,鸡为什么要生蛋?你猜孩子怎么回答?”

祝童被迫从蓬麻境界中抽身,睁开眼。

只差一点点,蝶神就能把田旭阳Ti内的蝶蛊引导进他的脑部,只差一点点。如今,可算是前功尽弃了,那只蝶蛊在田旭阳Ti内生活了两年多,已经习惯了呆在膻中穴这个气血旺盛的所在,又回去了。刚才,把它引导到眉心的印堂穴已然费了祝童不少力气,被这个不知所谓的人打断,下次就更要多费些气力了。

“你说什么?”祝童不耐烦地问。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位衣着考究的本地男子,与祝童年纪相仿,收拾的很清爽的;只是眉眼之间飘荡着一丝怪异的妩媚。这是位寻找伴侣的同志!祝童左右看看,只一会儿就有几个类似的男子在附近游逛,他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

不远处就是酒吧街,这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好像是某个特种人群搭讪的所在。

“一位母亲问孩子,鸡为什么要生蛋?你猜……你是‘神医李想’……哇噻,一定错不了,你的……”

“我不是。”祝童望向远处,自己的黑色房车正沿着滨江大道缓缓驶过来。距离他要求的十分钟,还差一分钟时间。

“亲爱的,别走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哇,能和‘神医李想’……”

在腻歪的唠叨声中,祝童招手叫过房车,飞快地钻进去关好车门。看着外面,忍不住哈哈大笑。

“老板,怎么了?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顿。”保安队长凶狠地对着车外的男子挥挥拳头,问。

“不用了,我们去南海宫澜。”祝童笑着制止了他。

黑色房车离开了,那男子举着手机,发出得意地笑声。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男子凑过来,问道:“被甩了还笑?”

“‘神医李想’来了,他也是……”

“不要胡说,他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听说还是位警官。”

“我有证据,喏,看到了吧?是不是‘神医李想’?”男子调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让同伴观摩;“新鲜出炉,我刚照的。还算清楚吧?”

“他好有型啊。”同伴发出赞叹声。

“不是那个,那是他的保镖……”

八百米外的别墅里,田旭阳从沙发上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楼下传来高跟鞋急促地奔跑声,接着传来关门的声音。

“老板,她走了。让我上来看看,说老板您好像犯病了。”田旭阳的私人助理走上来,那个小明星,就是他牵的红线。

“走就走了吧;”田旭阳烦躁地说;“拿瓶酒来,另外,给百里先生打电话,让他尽快过来一趟。”

助理诺诺几声,下去了。

田旭阳仰躺在沙发上,仔仔细细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直觉告诉他,这一切一定与那个讨厌的“神医李想”有关。上午,范西邻才警告他,近期要谨慎些,不要招惹“神医李想”,最好离开上海。

可是为了今晚的这个约会,田旭阳推迟了北上的行程。

他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禁不住瑟瑟发抖;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神秘而诡异的眼睛在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与上海别的高档会所一样,为了保持对会员的吸引力,给会员提供更舒适更时尚的服务,南海宫澜每隔两三年就会进行一次重新装修。无一例外,时间都会选择在相对清淡的夏季。

这一次的装修耗费的两个月的时间,南海宫澜贯以欧州宫廷风格吸引客人和会员,这次装修依旧没有脱离以往的轨迹,只是为会所注入几分维多利亚王朝的奢华气质。

走出电梯,祝童第一眼看到的是柳伊兰。盛装的西蕾娅与她站富丽堂皇的的大厅中,组成一道中西合璧的靓丽风景。

柳伊兰恃一把团扇俏立在大卫雕塑前,高高盘起的头发,使得她曼妙的身材更为高挑,光滑柔软的绸质拽地长裙在灯光下流淌着华丽的银辉。

九、一个理由(上)

南海宫澜今夜星光灿烂,海之恋被注入了据说是血腥玛丽最中意的元素,名字也改为玫瑰之舞。

舞台只是在四根罗马柱之间的一小片区域,距离最近的观众不过数米之遥。

如此的场景不适合激荡的电子乐器,负责伴奏的是一只五人乐队,是最考校歌者功力的。在他或她献艺的同时,南海宫澜的会员们亦可在周围跳舞。

总的来说,晚会很成功,法国美少女天籁般的歌喉对得起柳伊兰付出的巨额出场费。

西蕾娅与向墨是法国美少女狂热的支持者,蓝湛江引着尚未卸妆的她来介绍给祝童认识,她们俩最是兴奋。

午夜两点,热闹过后,祝童总算与蓝湛江坐到专属与他的包厢里。

“祝兄找我有何指教?”蓝湛江问。

“万家生佛出事了。”祝童开门见山地说。

“听说了。他们太过小心了,早晚的事。”蓝湛江表现得有点心不在焉。

祝童知道,那个法国美少女还在外面等着呢,蓝湛江期待着一个浪漫而美妙的夜晚。

“所以,我需要一个新的合作者。”祝童拿出一套文件,递给蓝湛江;“这是我们之前签订的合作意向书,你先看看。如果有意的话,回头找时间再细谈,我最近都会呆在医院。”

“谢谢祝兄照顾。”蓝湛江收起文件。

他早知道祝童四月份在西部做的事,也曾有意无意的表示,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如今祝童把机会送来了,他却有点不热心了。

“还有句话,希望蓝兄转告鹰佛。廖风那样的事,只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祝童又道;“江湖道能容忍鹰洋投资,前提是蓝兄保证过,鹰洋只为赚钱,不利用鹰洋发展信徒,不介入鹰佛与江湖道之间的纷争。”

“是警告吗?”蓝湛江微笑着说;“那并非我的意思。鹰佛要见他,我不好说太多。”

“该怎么理解呢?没有蓝兄的引见,他见不到鹰佛。”祝童瞬间散发出凌厉的气势;“我已经很给蓝兄面子了。朋友归朋友,江湖归江湖。我虽然没有蓝兄当年的威风,管事也不多,但总顶着召集人的牌子。再有一次,只怕蓝右江先生要感觉为难了。”

“我会注意的。”看祝童是认真的,蓝湛江小心地说:“我道歉,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说到底,蓝湛江虽然表面上离开了蓝家,骨子里还是在意三品蓝石的利益的。

祝童如今是江湖酒会召集人,隐约间还身负两年后与鹰佛对决的重任。他确实不该把廖风引见给索翁达活佛。说轻了,那是对祝童乃至江湖道的干扰;说重了,是挑战江湖酒会召集人的尊严。

祝童把这件事上升到如此的高度,正是为了对蓝湛江形成重压,以为后来的行动准备一个合理的借口。给鹰洋投资下套,早晚要摊牌的,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送走了蓝湛江,祝童又带着向墨和西蕾娅到漫江花语喝花酒,一直闹到凌晨四点才意犹未尽地返回望海医院。

他特意去看了看王文远,又假惺惺地让许博士去休息,自己替他带班。

许博士看祝童满身酒气,哪里敢答应?反正王文远的情况还算稳定,带班不是值班,可以在技师培训室休息,婉言谢绝了祝童的“好意”。

回到十五楼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祝童没有丝毫睡意。

每次要类似的情形下他都会这样兴奋的睡不着觉。一年多没做这样的事了,感觉竟然有点陌生了。

他瞪着眼睛把全部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断有新的念头冒出来,又不断地被否决。蓝湛江不是别人,太过复杂的东西,对他只会起到反作用。

万家生佛出事,只是凑巧了而已。祝童给蓝湛江的资料,至少在表面上看是真实可信的。那些东西四月在西部,王向帧的人提供的。

十二家公司,祝童他们最终选择了九家,另外三家公司的资料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只是,祝童从来就不相信有完美的存在。他委托黄海暗中调查过,那三家公司中有两家所拥有的矿山,表面上看贮藏丰富,实际上因为开发不合理,资源已经接近枯竭,只比废矿稍好一些而已。

其中两家的背后是一个老板,他们买通了国土资源局的官员,收买了一位退休的地矿高级工程师做技术顾问,暗中修改了图纸,想趁这个机会大捞一笔。

另一家的情况是背负的巨额已经远远超出了可能的盈利,与他们合作等于是把钱往水里扔。他们的试图用假账欺骗这些南方来的投资者。

其中有太多的地方利益纠葛在一起,即使以王向帧的省长身份,暂时对他们也没什么办法。王向帧的上面,还有书记。

祝童当然不会与这样的公司合作,最终以资金不够的理由,拒绝了他们。

蓝湛江得到的资料中是王向帧提供的原始资料,如今,矿产资源还说不上热门,却是最稳妥的投资项目。祝童估计,要不了两个月,随着王向帧所说的一系列文件的出台,矿产资源就会成为炙手可热的资本投放焦点。

以蓝湛江的Xing格,他得到那些资料后会慎重的研究评估一番,这会耗费他至少三天的时间;接下来会是派人去西部考察,还要到北京去打探风向,一周之后才会来找祝童。

那个时候,祝槐在北京收购的中介公司已经与那三家公司达成了协议,由他们作为中介,负责为他们寻找投资者。条件是,三家公司打包,要么与三家公司同时合作,要么就不谈合作的事。

萧萧正在召集专业人马就把那三家公司的资料重新设计,至少也要三天时间。谈判时,摆在蓝湛江面前的将是三个有瑕疵但前景不错的公司。

一个由祝童装修过的大坑很完美地出现在蓝湛江面前,他会很轻易地识破那家资不抵债的公司,然后在争吵中与那三家达成合作协议。

现在,就看蓝湛江会栽进去多少钱了,是五亿、还是六亿?反正有前车之鉴,少于这个数是不会谈的。祝槐,至少能得到一半的中介费,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这个针对鹰洋投资的骗局中有两个关键点,一是提起蓝湛江的兴趣,这一点祝童已经做到了。二是把黄海调开,他是除王向帧与祝童之外唯一了解内情的人,他如果呆在西部的话,说不得会出面提醒蓝湛江。毕竟,黄海和蓝湛江两个人也上海的旧相识。

明天上午,萧萧会给朵花打个电话,告诉她祝童希望她找个理由在三天内与黄海来上海一趟。

既然躲不过,祝童会直接对黄海说明自己要做什么,希望不要干涉;或者干脆躲开。

至于王向帧,祝童一点都不担心。他就是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官场的游戏就是这样,要做事就必须妥协。他不档人财路,别人才会配合他的工作。王向帧如果想让自己引来的投资者与那九家公司的合作能顺利,就必须做出妥协。

实际上,这个骗局早已经在祝童心里酝酿有段时间了,他原本计划的目标是史密斯与他背后的修依博士。考虑到国际影响,才一直没有动手。

蓝湛江发现被骗,至少也应该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但是没办法,人家卖给你的是矿山,不是具体商品。这个官司打起来,只能在当地起诉。考虑到那些人的神通广大,蓝湛江占不了什么便宜,只鉴定就能把他拖得筋疲力尽。

经此一番折腾,鹰洋投资就是不倒闭也会元气大伤。蓝湛江,想必也没脸再在鹰洋投资干下去了。说到底,他只是损失了一些名声。

如此这般安慰自己一番,祝童心里的些微内疚彻底平复了。

睡不着,祝童干脆上到楼顶,迎着浩浩天风打坐修炼。

第二天上午八点,祝童准时出现在香薰技师培训室内。

听说王文远发疯,领导们又来了,还挺多,比昨天多。

王文远还是那副样子,身上的绿色又淡了几分。

月亮博士的判断并不准确,今天早晨,护士进香薰室给他换药时,王文远再次发疯了。他试图按倒护士,却被早有准备的同事们按倒了。

为了预防再次发生类似情况,月亮博士开出了镇定剂,并同时给他使用了限制带,也就是捆了起来。

莫非,“绿度母”真的伤到了王文远的脑子?祝童也不禁纳闷了。

上午九点,领导们走后,警方对望海医院的封锁也就撤销了。急救小组也多了个副组长,一位不懂医术的警官,王文远原来的上司,李颂汉。

同时,李颂汉也成为专案组”的新领导。

“专案组’有三个人了,有趣。这算是重视呢,还是给自己机会?”祝童看着病人们蜂拥进入医院的情景,心里略微松了口气。李颂汉终于来了,他还不知道祝童在他身上动了手脚,对祝童的态度很冷淡。

不过没什么,态度发自内心,祝童有把握利用控神术,逐渐改变李颂汉的态度。

回到办公桌前,祝童翻看苏娟刚送来的几个暂停科室的培训人员名单,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秦渺。

她怎么回来了?还混进海洋医院,成为自己手下的医生?

九、一个理由(下)

祝童有点发蒙,算算时间,秦渺出国三年多了,还没到毕业的时间;也没听秦可强说起过啊。

祝童打开电脑,调出秦渺的资料仔细查看,发觉她已经在望海医院工作一个月了。虽然经验略显不足,却已经参加过几次大型手术,成长得很快。吴瞻铭计划成立一个单独的整形外科科室,秦渺就是重点培养对象之一,她在国外学习的正是整形外科。

秦渺这次要去海洋医院的美容中心,跟随丁主任学习两个月。

“孽债啊。”祝童盯着秦渺的两寸照片,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

也许,她已经忘了自己……祝童这么安慰着自己,可心里的那点愧疚,却怎么也去不掉。

八月十八日,舒院长提前结束休假,从武汉返回上海,住进了望海医院原范老的房间,与陈老作伴。

祝童心里由衷的感激舒老以行动对自己的支持,舒老却说是他应该做的。原来,舒老也曾是华夏的成员之一。

也在这一天,欧阳凡宣布辞去海洋医学院院长的职务,出任望海医院董事长。

如此一来,大家都明白了一点,华夏基金已经正式接手望海医院。他们对“神医李想”的态度也明确了,那就是两个字:力保。

范西邻晚上又来了一趟,呆了两个小时。

一来是看望王文远;二来陪陈老和舒老吃饭,表达自己对华夏接手望海医院的持支持的态度,并祝贺欧阳凡就任望海医院董事长。第三是希望祝童能放过田旭阳。

范西邻与祝童在望海医院十八楼密谈了半个小时,范西邻说,如果祝童答应,可以帮忙把李颂汉调走。

原来,调来李颂汉是范西邻在背后捣鬼!

祝童心里窃喜,表面上始终没有松口,他巴不得李颂汉多呆几天;只说田旭阳必须先来望海医院一趟。范西邻表示很遗憾,神情复杂地与祝童对视一分钟,泱泱地走了。

八月十九日,王文远已经在香薰室内呆了三天,所有化验结果都出来了。

许博士再次召集会议,讨论治疗方案。

从上午九点到中午一点,会议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却丝毫没有形成最终治疗方案的迹象。

原因只有只有一个,也就是领导们要求的,在保证病人生命安全的前提下,用尽可能安全的手段放手治疗。

哪个方案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保证王文远的生命安全。

祝童觉得,除了许博士之外,大部分专家似乎都在装糊涂。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祝童认为大部分人都应该看出了一些迹象:领导们要求的只是保证王文远的生命完全,至于他是否发疯,则是可以商量的。

这些详尽的化验结果,已经可以初步确定几种有针对Xing的解毒药剂,可是每一种都有同样的副作用:对病人的神经系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也就是说,只要能大剂量的使用这些解毒药或缓解剂,王文远的生命安全基本上可以得到保证,但是他精神方面的问题会变得更大。

祝童与周行一直也暗中进行着另一种尝试,他们召集了六位老中医,针对“绿度母”进行了深入探讨。在祝童带班的时候,那六位老中医分别进入香薰室,对王文远进行了近距离诊视。

最终,老中医们开出了两张处方。

第一张是主处方有十八味药,需要连续服用三天;第二份是副处方,功在保护病人的身体、修复病人受损的身体各项机能,有二十三味药,其中就包括及其珍贵的百年人参。

马八拿着祝童提供的毒液,在祝福山庄用两只狗、一只猴子进行了动物试验,效果相当不错;却也有一些遗憾。那只猴子被治好后,即使用了第二副药,精神也显得十分萎靡。

虽然没给猴子使用百年人参,也间接证明,第一张处方一样对神经系统有损害、第二张处方能起到一定程度的保护作用,但效果有限。当然,比起西药来说是大为降低了。同样是祝福山庄的动物试验,用西药治疗的猴子,干脆就处于偏瘫状态。

祝红研究后给出了解决办法,如果想救回一个完整的王文远,有个必须的前提:需要祝童使用祝门术字为他Ti内的神经系统做一个防护措施。

这两张处方祝童没有拿出来,与其说是为王文远准备的,不如说是为预防索翁达活佛的“绿度母”准备的。

他还没有想好该不该拿出来,救王文远是肯定的,他已经答应过叶儿要救王文远,当时的打算是用控魂术把王文远弄成个疯子。可是陈老的话让他想了很多。

“也许,病人能自己挺过来?”月亮博士说话;“今天已经是病人中毒后的第三天了,他只出现了一些精神问题,身体各项机能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我觉得,李院长对病人采取的前期治疗措施正在发挥作用,主要应该是这个香薰室,病人Ti内的毒素也许会逐渐随汗液排出来。”

月亮博士是精神科医生,他的意见当即被药理学专家驳斥的一钱不值。

祝童也以为月亮博士在胡扯,完全是为了讨好“神医李想”才说出这番话。他看到了欧阳凡来望海医院,也许是想换个地方。

王文远的病情之所以还能保持稳定,大部分是祝童植入的那只紫蝶的功劳,他呆在香薰室内出汗确实有排毒,却没如此神奇的效果。每天三次的血液化验证明,王文远Ti内的毒素浓度程度有限的紧。

“是很奇怪啊。”许博士早就注意到这一点;只不过一直没说出来。

动物实验不只祝童在做,许博士也做了,并且数量更大。他使用的是没有经过龙星毫提纯的“绿度母”,也就是只经过简单处理的王文远的血液。每个接受试验的动物都活不过两小时。即使把动物放进香薰室类似的环境中,给它们大量补充液体并让它们大量出汗,也只能多延续一到两个小时。

以病理学理论分析,王文远Ti内有如此多的毒素,能活到现在,简直可以说是生命的奇迹了。

由此,许博士推断出祝童一定对王文远做了什么。他同时也在研究网上公布出来的“神医李想”救治好的病人的病例,并一直在观察祝童,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祝童每天都会进香薰室呆一会儿,但最多不会超出十分钟。许博士根本就没看到祝童与王文远有身体接触,更别提治疗了。

唯一的疑问是,祝童曾允许几位老中医去给王文远做过诊断,却再没消息了。

现在,月亮博士一说,许博士趁机提出了这个疑问;希望能得到一些答案。

包括祝童,房间里共有十一个人,大家都看向祝童。

李颂汉说话了:“医学上东西我不懂,我觉得,如果西医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不妨让中医试试。”

“我反对!”祝童站起来说;“这几天我确实让我们医院的老先生们看了看,他们与各位一样,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各位坚持的话,必须出具一份书面文件,证明这个决定是大家共同做出的。出意外的话,共同承担责任。”

如此一说,房间里的人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了。

下午,向墨给祝童打电话,说是蓝湛江邀请祝童见面,有事商谈。

祝童说自己实在走不开,蓝湛江有事的话,可以来望海医院找他。

晚上八点,蓝湛江与向墨准时出现在望海医院。

祝童把他们引到十八楼,在自己平时打坐的花丛中摆下一张竹台,沏上茶款待客人。

向墨有与西蕾娅小姐同样的特质,工作时一丝不苟。只负责记录,除了开始的客套,没有Cha半句话。

蓝湛江首先对万家生佛的事表示遗憾,并感谢祝童介绍生意给他,希望祝童能尽早介绍与西边的人认识。

祝童说,只知道金石投资、东海投资以及范西邻的人组建的投资公司各与三家公司签了正式合作协议,并且已经开始进入实施阶段了;西蕾娅小姐如今就负责设备的采购与工程招投标工作。

具体到这三家公司,他当时在那边呆的时间有限,了解的情况并不多。原准备和万家生佛一起筹集一笔资金把它们吃下来,如今万家生佛出事了,这件事就泡汤了。

祝童还说,他并没有与对方联系过,能帮忙的地方有限。

蓝湛江表示理解,询问了一些东海投资与别的公司合作的细节就告辞了。

送走了蓝湛江,祝童觉得心里没把握,蓝湛江表现的并不是很热心。

向墨没有随蓝湛江离开,她让祝童带她在望海医院四处转转,对哪里都很好奇的样子。

两人又回到十八楼,祝童询问向老的近况,向墨说,向老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回来了,他在悉尼开了家中医院,本想邀请祝童抽时间去指导一下,可又怕祝童不方便。

祝童又问向墨为什么不留在悉尼帮向老?向墨说,蓝公子上个月到悉尼度假,邀请她来帮忙。正好,她很怀念在福华造船筹备处的那段时光,也想回这边生活一段时间,就与蓝湛江签订了一个为期一年的合同。一年后,还要回悉尼帮爷爷打理医院。

向墨问叶儿在哪儿?为什么没见到她?祝童觉得向墨的眼神不对劲了,潮呼呼地,像要滴出水来。急忙寻个由头把向墨送走;心里想,再也不能招惹这些丫头片子了。

第二天,萧萧让人送来消息,说蓝湛江约会西蕾娅,很详细地询问了那批环保设备招投标的情况。

祝童觉得,这个坑,蓝湛江已经跳下去一半了。

他再次透过萧萧给大师兄传递消息,要他坚持鹰洋投资只能以现金入股,不能按照他们的模式,以环保设备入股。如果蓝湛江不答应,就拒绝合作。

接下来就只有等了,等蓝湛江自己迷失进去。

十、缓冲地带(上)

下午,黄海和朵花来了。

祝童在十八楼的花海中接待他们。

朵花很喜欢这层的环境,叽叽喳喳地告诉祝童,她和黄海决定十月下旬结婚。这次来上海一是见黄海的父母,二是找一家好些的影楼拍婚纱照,三是去山水道观,预定婚礼。

“也是十月啊。”祝童摸着下巴说。

“是啊,我想啊,最好能和你和叶儿姐一天。”朵花说到这里,看一眼黄海:“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家规矩多,我们还要回山东他们老家举行一场。真麻烦啊。”

“老家的人都挺好的,不会让你难堪。”黄海憨笑着说。

朵花没有多少将做新娘的喜悦,不满地说:“不管了,早晚都要结婚,随便吧。大哥,我去看看陈老和欧阳叔叔,欧阳姐让我问候他们呢。”

“他们在十五楼,你自己下去吧。”祝童指指电梯方向;“顺着石径走,别迷失了。”

“大哥小看人。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朵花蹦蹦跳跳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黄海看着祝童说:“说吧,让我来上海,是不是王文远遇袭的事需要帮忙?

“不是。”祝童摇头道;“但真的有事需要黄处帮忙?”

“什么事?”黄海问。

“也没什么事,只有一点。黄处就要结婚,今后一两个月为了准备婚礼的事,一定会很忙。你只要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是不是……”黄海迟疑着,头向西边点点,问道;“是不是,与那边有关?”

祝童点点头。

“是不是……”黄海的神色变得慎重了,又问:“是不是,与前几个月那个案子有关?”

祝童又点点头。

黄海长长地出了口气,又深吸口气,说:“我需要知道主角是谁,你要用它对付谁?”

“蓝公子。”祝童轻轻吐出三个字。

“蓝公子……鹰洋投资……没问题。如果是他的话,我可以两只眼都闭上,张处还能暗中帮你一把。”黄海的神情马上变得轻松了。

“好像,我应该有问题了。”祝童很是意外。

黄海与蓝湛江之间只是认识,却不曾听说过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矛盾。自己的面子,似乎也没这么大啊。

“鹰佛最近闹得有点不像话,扩张太快了。”黄海开始给祝童解惑;“上面早有意思提点一下鹰佛,不要忘乎所以,不要影响大局。你要对付的不是蓝公子,是蓝公子背后的鹰佛,对不对?”

“不错。”祝童再次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只要不是明抢,都没问题。”

“这话,不像是从黄处这样的警官口里说出来的啊。”祝童心里踏实了,笑呵呵地拍着黄海的肩膀说;“我忽然发现,你比过去成熟多了,可堪大用了。”

“去去,这可是最后一次了,不然的话,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抓进去。”黄海没笑,很认真地说;“我不希望叶儿难过。”

“祝某心领了,谢谢。叶儿是我的最爱,我不会让她为难,更不会让她为我难过。”祝童抱拳,郑重地说。这是他第一次脱下面具,用祝童的身份面对黄海。

“好了,总算不在我面前装了。”黄海反过来拍拍祝童的肩膀;“这样才对嘛,看着你装神医,我憋的很难受。”

“我真的是神医,如假包换的‘神医李想’。”

“知道了,神医。现在带我去看看王文远,他是个很有前途的好苗子,比我强。最早看出你有问题的,就是他。”

“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不能保证你能见到王文远,任何人想要看他,都必须经过两个人的同意。”

“李颂汉是吧,我心里有数。”

两人说着话,乘电梯下到十一层。

李颂汉把自己的岗位就设在电梯口,看到黄海楞了片刻,听完他的来意没有阻拦,只是说在外面看看就行了,王文远现在不认识任何人。

黄海坚持要进去,李颂汉说要请示上级,让祝童带着黄海在香薰室外等着。

五分钟后,李颂汉请示完回来,说黄海可以进去,但不能与王文远有身体接触,时间也不能超过十分钟。

走进香薰室,王文远仰躺在木塌上,双眼紧闭,看不出是不是在睡觉。祝童不禁有点佩服王文远了,如果他真的清醒的话,在这样环境中呆了四天还没发疯,定是个毅力超常的怪物。

黄海蹲下身体轻声说:“小王,我是黄海,来看你了。”

王文远缓缓挣开眼,看看祝童,又看看黄海,咧开嘴哭了:“黄处,我不想死。”

黄海抱住王文远,轻轻拍着他说:“死不了,有我在,有‘神医李想’替你治,你死不了。”

王文远伏在黄海怀里“呜呜”哭着,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见到母亲一般,哭的一塌糊涂。

祝童回退一步,仔细观察着,不禁有些恍惚。

也许,自己把王文远看得太高明了。

王文远想要抱住黄海,可是他身上还有束缚带;他挣了几下没效果,歇斯底里地叫喊着:“黄处,带我走,让他们放开我,我不要呆在这里!我不是疯子!”

望海医院的一号香薰室虽然是是所有香薰室中最大的,却也只有二十八平方。来享受香薰疗养是一回事,被束缚带捆住手脚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面三天,就是另一回事了;那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况且,以王文远的智商,肯定能从那些不断进出的医生们严肃的表情上看出,他身上的中的毒一定很麻烦。

他如今就是一块摊开在祝童面前的Rou,任人宰割。王文远自以为很了解祝童是个什么样的人,本还以为身上的伤病只要到了医院就能很快治好,完全没想到那些专家们研究了三天,竟然连个治疗方案都没有拿出来。

在死亡面前,没有谁能长时间的保持平稳的心态,三天已经很不错了。王文远远没有预先估计的那般坚强!见到黄海的瞬间,崩溃了。

“李先生,你能治好他,是吗?”黄海使个颜色,拍着王文远问。

祝童唇边浮起笑纹;“当然,只要他配合治疗。”

王文远抬头看向祝童,虚弱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精明与倔强;这一刻,他根本不像是个把祝童当成对手、誓要揭穿“神医李想”面具的警官,那眼神,更像一个无辜的孩子。

“可以放开他吗?”黄海摸着束缚带问。

“你是不是疯子,我说的不算。抱歉,我无权放开你。”祝童看着王文远;“除非他能证明一件事。”

“证明什么?”

“除非他能证明,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的。”

王文远赫然,满脸通红地低下头。装疯对他来说确实是一招完全没有必要的臭棋,可当时,他确实担心祝童借刀杀人,用医生的身份害死他,想要把事情无限扩大,引起更多人的关注,给祝童施加压力。却没想到自己中的毒那么严重,祝童只要什么也不做,他就死定了。

黄海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四处看看,一把扯下监控设备,拉着守在香薰室内的警官走出去,还重重地带上门。

李颂汉看在眼里当然不满意,黄海说:“昨天我问过苏警官,她说,只有‘神医李想’全力出手,小王才有希望活下来。李处,我不说也也应该明白,王文远为什么来上海。他的生命,比你我的面子重要。放心,上面的事,由我去说。”

苏警官……还不是为了给自己的男人脸上贴金!黄海开始打电话,李颂汉不放心,透过观察窗看看里面,看到祝童正在解除王文远身上的束缚带。

香薰室内,祝童解开王文远身上的束缚:“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十分钟后,祝童走出香薰室,王文远已经躺在香薰室内的台子上睡着了。

李颂汉满脸的疑惑,而黄海只是笑笑,没有用任何问题让他为难,这让祝童很满意。

两人来到十五楼,看到朵花正把陈老和欧阳逗得呵呵大笑。

远远地看着她,祝童说:“阿海,我知道你心里苦。她叫我大哥,我希望你能对他好些。”

“我也是才想明白。”黄海微微摇头;“苦吗?我没觉得。猛然从乞丐变成富翁,谁难免会有看花眼的时候。朵花还是个孩子,我能理解……不管现在怎么样。我承诺过,给她一个未来,当初是因为我的承诺她才来到上海。我是男人,要对说过的话负责。朵花说希望有一个家,我当然要给她一个家。你好像是第一次叫我阿海,今后就这么叫吧,我感觉很好。”

“那,你也别叫我李先生了。”祝童握住黄海的手,这一刻,黄海在他眼真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叫李先生,好啊。叫什么?”黄海用力握一下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随便吧。”祝童知道自己的尴尬,当然也明白黄海的难处,有些事,还是心照不宣的比较好。

“我叫你妹夫,可以吗?”黄海眯起眼睛,审视着。

“当然,只能在私下。”祝童坚定地点点头;“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可笑?叶儿可没叫你大哥啊。”

“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黄海从祝童眼里看到了答案。对叶儿与祝童的未来,他实在是有点不放心。

十、缓冲地带(下)

朵花看到他们了,也不知她在搞什么花样,顽皮地用眼色示意他们暂时不要过去。

祝童与黄海相视一笑,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想好了吗?准备怎么办?”黄海问。

他看到了祝童与王文远交谈的过程,感觉算不得很融洽。

“阿海;我答应过叶儿。即使你不来,我一样会为他治疗。”祝童平静地说;“王文远还很年轻,他很聪明。”

“需要我做什么吗?”黄海不无忧虑地说;“我不得不说声佩服了,这么一大笔资产,很多人想都不敢想,说捐就捐了。”

他听出祝童话里的意思,聪明人都怕死。暂时的妥协并不代表王文远会放弃对祝童的敌视。但是祝童答应为王文远治疗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再说的话,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祝童把望海医院交给华夏基金,最近更是闹得沸沸扬扬,很是让那些攻击“神医李想”的人大跌眼镜。他们不只少了一个最有力的武器和借口,更是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不知道祝童下一步要做什么。

黄海知道,祝童请他来上海,一定有什么为难的事需要帮忙。

“那是不同的。”祝童微微摇头;“阿海知道,望海医院已经是华夏的资产了,因为我的存在,它正在受到冲击。所以,我必须离开望海医院。望海医院的基础太过脆弱,完全是从田旭阳嘴里硬扣出来的。我如果没事,它就不会有有事。但是现在不同了,很多人看上了这块肥Rou,只有给华夏,才能保留这份心血。你可能不知道,陈依颐小姐曾三次遇袭,最近的一次是在三天前。他们这么做固然是针对福华造船,望海医院也是一份不错的意外惊喜。可以想象,我一旦离开,要不了一年,陈依颐小姐肯定顶不住压力,也许会出点什么意外,也许被迫远走他乡。田旭阳收回旭洋集团的控制权,进而,用法律手段指染望海医院。”

“有什么计划?”黄海指诚恳地说;“只要我能做到。”

“缓冲。”祝童轻轻吐出两个字。

“缓冲……”黄海不解地问。

“把他们带到西部去。就是缓冲。”

“他们都包括谁?”

“王文远,和万家生佛。”

“他们啊。”黄海迟疑着;“除非,首长出面保他们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所以才请你来做这个牵线人。”祝童看着窗外Yin沉的天空;“望海中医研究会所萧条了有些日子了,如果今天晚上万家生佛来这里消费,你可以和他们谈谈。”

“如果他们不来呢?”

“那就听天由命吧,他们也许找到了化解危机的办法,用不着外人操心了。”

“好吧,我这就向首长汇报。”黄海拿出手机,到一边联系王向帧,听取他的指示。

上海是财富之都,有太多的事是令人无奈的。

在万家生佛这件事上,祝童能做的很有限,他只是给他们暗示了两个选择的可能。如何选择,就要看万家生佛的想法了。是投向如日中天的范西邻比起来,还是偏居西部王向帧的王向帧。

十分钟后,黄海转达王向帧的话,说是欢迎大港商贸到西部投资。

“王文远的事,如何缓冲?”黄海又问。

“在这家医院里,他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你。”

听祝童这么说,黄海想了想,试探着问:“你要什么?”

“信任。”祝童道;“他的情况真的很麻烦,如果没有信任,我只有五成的把握。”

“好吧,我这就去找文远谈谈,让他全力配合你的治疗。”

黄海明白了,王文远身后还有个人,正是那个人在代替王文远,在网络世界里不断向“神医李想”发动攻击。祝童的要求是,王文远先让那个人停下来。

黄海走了,祝童也拨通了叶儿的电话。三天过去了,随着黄海的到来和王文远的妥协,祝童总算看清楚了当前的局势。

开封城外十里,黄河岸边湿地保护区周边,有一处幽静的庄园。

此处原本是一座地方政府筹建的度假村,所谓地方政府筹建,本是个幌子而已。可度假村建好后一直入不敷出,比邻黄河、交通不便,土地没有升值的远近期希望,幌子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事实。

井池雪美来到开封后,一直希望有个安静的住处。有人推荐了这里,井池雪美来考察后感觉不错,就付给投资者一千二百万买了这有五十年使用权的度假村,并命名为宋庄。一个很有乡土气息的名字,不知道的,完全想不到宋庄是一位来自日本的亿万富女的资产。

这桩交易是真正的双赢。

对方盘活了资金,在井池雪美看来,从城区到度假村的专用公路的投资就远远超过了一千万,更别说那被高高的围墙圈起来十几幢别墅以及完善的水电配套设施与鱼塘、餐厅等辅助建筑和那五十多亩土地了。

三天前,叶儿和陈依颐来到开封,没有进城就被接到这里。

井池雪美上个月来到开封,除了开始的三天在龙亭的画舫上,余下的时间都住在这里。

与上海的水上人家比起来了,宋庄少了几分江南园林的精致,但它那纯正的北方气质与黄河所独有的历史厚重、桀骜与沧桑,是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八月的半晚,从湿地里飞出觅食的鹭鸟,把宋庄西边的一片柳树林当成了固定聚会的场所。它们要在那里叽叽喳喳到夕阳西下,才会逐渐散去,回归湿地中的巢穴。

叶儿与陈依颐都是第一次看到黄河岸边的柳树林,与城市中的柳树不同,这里的柳树没有丝毫婀娜的姿态,个个粗壮,颗颗挺拔;树冠紧凑,枝条硬直,只在低处才有些垂柳的样子。在水边,可以看到被河水掏空的硕大根系;为了生存,它们不得不把根扎得更深才能站在那里不被冲倒。

“上钩了。”陈依颐提起鱼竿,拉出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鲤鱼。

“放了吧。”叶儿看一眼,笑着说。

陈依颐不满地哼一声,摘下小鲤鱼放进黄河。

宋庄的鱼塘的鲤鱼小的也有半尺长,她们不喜欢那些人工养殖的产品,所以就来到这距离宋庄五里远的黄河岸边,想钓几条真正的黄河鲤鱼。可一下午了,上钩的鱼儿屈指可数,且都是这种小鱼。

叶儿的手机响了,还好,不远处就是黄河大堤,为了防洪的需要,这里有通讯信号。

“李想?”陈依颐问。

叶儿点点头。

她刚要说什么,陈依颐丢下鱼竿过来,一把拿过手机:“我想说几句,你们再情意绵绵。”

“喂,姓李的,我和叶儿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陈依颐吼道。

“怎么?依颐不喜欢哪里?”祝童没太意外。

“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陈依颐咬着牙根说;“可是,我不能离开太长时间,会有闲话的。”

“我忘了,您还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祝童调侃道;“放心吧,等你哥哥住进望海医院,你就可以继续做你的董事长了。”

“哥哥……他怎么了?”

“好像精神上有点问题。”祝童选择着用词;“依颐,你很担心,是吗?”

“是很担心,毕竟是我的亲哥哥。”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大哥,我相信你。”陈依颐软弱地说。

“好了,安心度假吧。最迟这个周末,你就可以回来了。”祝童暗自叹了口气,陈依颐到底不是田旭阳,没有那份狠劲啊。

有陈依颐在,叶儿和祝童也说不了什么,通话几分钟就结束了。

祝童告诉叶儿,黄海和朵花来了;还告诉他,王文远的病情正在好转,让她放心。

叶儿如何能放心?祝童没对她说周末就可以回上海。她也没问,只是嘱咐祝童自己照顾好自己。

重要的是,祝童让叶儿转告苏娟,姐夫如果还恋栈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董事长的宝座,只怕马上就会面临调查。他把话说的明白,创投这一行本来就充满风险,如果是民营公司还好,任何一个案子都有失败的风险,只要一个结算段内达到董事会要求的盈利就算过关。

可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是国资公司,董事长是要对国有资产的安全的负责的,只要调查,无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不可能说自己完全清白。况且,祝童近期还听到了一些与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有关的风言风语,他们的投资案以及对方公司的背景,很是惹人遐想。

这些话,祝童不好对苏娟直说,只好借叶儿的口转达了。

还有些东西,因为通讯安全的原因祝童苦于不能说的太明白,只做了些暗示。

叶儿当时有点迷糊,看到陈依颐就全明白了。

祝童向田旭阳出手了,范西邻为了反制,很可能会对姐夫下手。他这个时候辞职,离开锋向创业基金投资公司,可能已经晚了。这也许正是当初祝童反对姐夫担任这个职务的原因。

一艘画舫从上游驶过来,靠向岸边。井池雪美小姐一袭白裙,站在船头招手:“叶儿姐、依颐姐,快上来。今晚我们夜游黄河,尝尝真正的黄河鱼宴。”

陈依颐笑道:“雪美小姐真有雅兴啊。”

叶儿登上船,却提不起丝毫兴致。她还在考虑,该如何对苏娟说。她知道,姐姐一家最近刚买了套房,以前还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那套房子的来源与价格,实在是有点蹊跷。

(对不起,今天晚了。明天加更致歉……)

十一、二锅头(上)

欧阳凡刚到望海医院,尚没有进入工作状态。

几天来,他只是在熟悉情况,到处转转;大部分时间却是与陈老在一起。

原因很简单,陈老虽然对别人很冷淡,却与祝童费尽心机聘请来的闲云野鹤们混得不错。他们家里别的不好对祝童说的地方有什么难处,陈老总是尽力帮忙。

欧阳凡来到后,陈老对他的要求也是尽量维持好与这些闲云野鹤的关系,一旦望海医院有什么变故,或者祝童离开上海,这些宝贵的人才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流失。

黄海去找王文远,祝童和叶儿通完话,也走到这里。

陈老身边有除了欧阳凡,还有两位来自陕西的老中医。祝童的到来并没有分散多少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朵花讲述的故事吸引住了。

祝童听了一会儿,不禁莞尔。

朵花原来是在为凤凰基金募捐,她讲述的并不是故事,而是一个真实的事件。

“后来呢?你们为她做了什么?”欧阳凡问。他有点偏重于书呆子Xing情,很容易被这类故事打动。

朵花挥舞着拳头说:“小红夏如今正在成都的一所学校里,所有的费用都由我们凤凰基金支付。张律师正在替她打官司,要求剥夺她父母的抚养权。打完抚养权官司,张律师还会代表小红夏控告她的父母人身伤害,进而要求民事赔偿。我们已经给她做了司法鉴定,结果是,右耳神经受损导致永久Xing失聪,七级伤残。”

“畜生!真是两个畜生!”陈老气得浑身发抖,拍着座椅的扶手说;“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父母,应该提起刑事诉讼,把他们关起来。”

“说得容易,真要那么可太难了。现行法律对妇女儿童权益的保护有很多漏洞,真要执行起来,还会面临传统方面的压力,毕竟,他们曾经是小红夏的父母啊。陈老,欧阳姐正在发起倡议,要求修改现行法律中有关儿童被虐待的刑罚部分。您老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替我们做顾问吧?”朵花顺杆就爬,一下子把陈老套住了。

可是,陈老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革命了,如何会被这样的小花招难住?他从抬头看看身边的助手,说:“给凤凰基金捐两万块钱,另外,你给小孙打个电话,让他过问一下这件事。”接着,又对朵花说;“我不管你们要扣除多少费用,这两万块钱里,必须有一万五以上用在小红夏身上。给她卖几套衣服,一些别的孩子有的东西,电脑啊、MP345啊、滑轮滑板什么的,她也应该有。至于呼吁修改法律,那是另外一件事。总之,今后小红夏的学习、生活费用,我老陈负责赞助了。”

“陈老了,您真是老滑头啊。两万能买这么多东西?您知道现在的孩子们都玩什么……算了,您刚才说小红夏的费用您包了?好,再拿五万来?”朵花故作生气地伸出手。

“为什么还要五万?”陈老愕然道。

“赞助费啊,您老以为,小红夏上学不要花钱啊?别忘了,官司还在审理阶段,她的户口还在家里,那两个畜生还是她的法定监护人。给她找一家像样点的学校,出五万赞助费已经是人家看我们可怜,照顾的半价了。我们正在程度筹建一所……”

“好了,不就是五万吗?给她们十万。”陈老当机立断,不等朵花把话题展开就做出了决定。他知道,听朵花说下去,就不是五万十万的事了,五百万也许都打不住。

“林叔叔,小孙是谁?他在成都说话管用吗?我们正好有点困难,您打电话的时候能不能替我们提一下?”朵花又缠上陈老的助手了。

陈老的助手可不敢擅自做主,只是微笑着看向陈老。

“朵花,别缠着陈老了,他年纪大了,不能太操劳。”祝童适时出面,制止朵花继续纠缠陈老。以祝童对陈老的了解,他能让助手打这个电话已经很难得了。人情有价,面子有厚薄,用一次就浅一分。接下来的事,只能看那个“小孙”怎么考虑了。

“可是?”朵花却不懂这些,还要坚持。

祝童按住她的肩膀道:“你怎么不在首长的地盘上多修几所女童学校?”

“有些事,爸爸也不好多说啊。”

“就是啊,推己及人,想把凤凰基金做好,你应该多和欧阳学学。虽然很难,却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正确的道路;一代人不行两代,两代人不行三代,总有达成理想的一天。总想走捷径,不是长久之计。”

“明白了,谢谢大哥。”朵花不是当初那个毛丫头,这些道理对她来说早就明白了。她更明白,祝童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

果然,陈老吃不住了,哈哈笑着对欧阳凡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会说话了。回头让你家丫头来一趟,她比王家丫头说的明白。”

朵花嘿嘿笑着与祝童击掌庆贺,接着就向欧阳凡以及两位老中医募捐。

他们也很给朵花面子,各自向凤凰基金捐了一万元。

朵花还有点意犹未尽,看看现场唯一没有捐钱的祝童,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不能太贪心啊,大哥已经捐了几千万了,这次就算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祝童就在这笑声里拿出三张卡,说:“你这样说,大哥更不能不支持一下了。给你,这张卡里有三十万,本是为另一个准备的,现在用不上了,朵花替我用到孩子们身上积德行善吧。这张蓝卡是南海宫澜的贵宾卡,朵花拿着它就能随时去那里,给大老板们讲故事。这张是这里的贵宾卡,怎么用,不用说了吧?”

朵花收起三张卡,连连点头:“还是大哥心疼我。可是大哥,你把它给我,那个人不会不高兴吧?”

朵花忽然想到,祝童说的那个人是叶儿,不禁有点担心。她知道,祝童与叶儿也要十月份结婚,以为这是祝童为叶儿买礼物的钱。

“我怎么知道?”祝童抚摸着朵花的长发说;“本来呢,我是给一个要出嫁的妹妹买条钻石项链……”

“那可不行,不行,坚决不行。”朵花立时明白,嘴里叫喊着不行,满脸通红,可小手抓着卡就是没有还给祝童的意思。惹得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放心吧,给妹妹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祝童不得不放过她。

事实上,这个帐户里的三十万是为对付王文远准备的,如今看来,好像暂时用不着了。

黄海回来了,虽然没问,祝童也看得出他与王文远的交流很顺利。只是,祝童心里还是有片挥之不去的Yin影。李颂汉就在香薰室周围,与黄海比起来,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更亲近。可是,王文远见到黄海后才崩溃,是真情流露,还是为了活命而不得不采取的权宜之计?

想到这里,祝童陪着他们呆了一会儿,就赶回急救小组办公室,为王文远开出了第一张处方。

“二锅头?”护士拿着处方,愣住了。

她们并非望海医院的护士,而是来自警方系统,对祝童开出的奇怪处方,还不很适应。

“是二锅头,每天三次,每次三两。”祝童肯定地点点头,接着又开出了另一张处方。

两位值班医生凑过来看,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神医李想”果然是个中医啊。

许博士来了,看到祝童的处方没什么,看他开出的另一份处方。

“每日两次,早晚各一次。一副药,只能用一次。”祝童写完了,把处方递给护士;“注意两点,一是这些药一定要去大药方抓,买到假药,与我的处方无关。第二点更重要,要请有经验的药师煎药,这最后两味药我已经注明了,要在五成火候和八成火候时放进去。早了晚了,都不行。”

“低声念道:“菧苨一钱、桔梗三钱、甘蓝……”许博士接过来,一味味低声念,看完道;“别的都好说,这逆流水……”

“有点麻烦是吧?”祝童正在开另一张处方,抬起头指着窗外的浦江;“那里的水是不能用的,实在不好办的话,可以找一口地下一千米以下的井取水。上海有不少这样的深井,以警方的能量,不算麻烦。只是,万万不能图省事,用自来水、纯净水或矿泉水。”

“哦,真讲究啊。”三个西医凑到一起研究处方。

一会儿,第三份处方开好了。

“这一份,是臣药,也是每天两次,却要在主药服下两个小时后再用。二锅头,要在用主药前一小时喝。”祝童把处方交给许博士,拍拍手,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

他是真的感到轻松,二锅头是为紫蝶准备的。既然不肯耗费修为替王文远修复注定要受损的神经系统,就交给那小精灵去做吧。虽然效果会有折扣,但谁让他有病呢?不受点罪,付出些代价,祝童心里更不舒服了。

这两份由望海医院的中医精英们研究出来的处方开出去了,加上二锅头,应该是三分。至于什么时候能用到王文远身上,就不是他或许博士能决定的了。

还要经过一系列的请示、研究论、检验等程序,想必会把这三份处方拿到一些中医专家面前检验。

祝童与许博士唯一能做的,只有等了。

十一、二锅头(下)

五时三十分,万家生佛果然来了。

他们是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会员,虽然会所早已门可罗雀,电梯前有警官却也没接到禁止出入的通知。

进入会所,两人与平时一样。

先是更衣、订餐,万家海去十六层的香薰室熏蒸,然后是按摩等常规纾解程序。如果心情不错的话,万家海会到十七楼的国术馆找教头练一会儿国术,也就是简化版太极、形意之类的养生武术。

盛福对这些都没兴趣,他喜欢下围棋,常约一两位围棋高手到这里陪他下一盘。今天他没约棋手,打着下棋的名义到十五楼去找陈老了。

也怪,平时陈老或范老根本就不理会他,今天却没说,与盛福摆开棋盘,杀将起来。

今天的国术教头很陌生,身架不错,只是有些消瘦。

万家海走进国术馆,笑呵呵地与他打招呼:“师傅贵姓?以前没见过啊。”

“免贵姓韩。”教头本坐在幕窗前喝茶,看到有人进来连忙起身招呼。

他就是韩胖子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调养,虽然身体还没恢复,做个教头还是很轻松的。他还想重启炉灶,拉开**宗的架势。祝童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怎么做人。

就这一句话,韩胖子老老实实地到望海中医研究会所做起了教头。他自知混到现在这个份上实在太失败,主要原因还是在“做人”二字上。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一呼百应的武林大师,如今……

“原来是韩掌门,久仰久仰。”万家海能把生意做到如此大,必有过人之处。这识人只能就远超常人。虽然他只在去年的擂台上见过韩胖子一面,且对方已经从一个胖子变成瘦子了,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韩胖子为人豪爽,爱说话;万家海也是善于交际之人,两人很快就打得火热。

万家生佛不提找“神医李想”,祝童也无意去见他们。

他忙完急救小组的事就回到十二楼的诊室兼办公室,黄海去外面和以前的同事们交流,朵花正在那里等他这个大哥呢。

“朵花,告诉大哥,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钱?”祝童脱下白大褂,挂好;问正在自己座位上上网的朵花。

“是啊,我现在不是一般的穷啊。”朵花抬起头,可怜巴巴滴说;“大哥,能不能先借个一两千万?”

“一两千万?好大的胃口啊。”祝童坐在沙发上,吃惊地问;“前一段不是帮你弄了不少?这么快就花完了?”

就在四月份,祝童带着金石投资公司的股东们去西部投资时,曾给凤凰基金拉了三笔捐款。祝童觉得,有了那几千万,朵花就是再烧钱,也能烧个一年半载的。

“还不是欧阳姐;”朵花撅起嘴巴,苦恼地说;“大哥啊,欧阳姐哪儿都好,就是太能花钱了。她可不管钱从哪里来,可怜我还有苦说不出,只好叫花子似的,逮着机会就伸手……”

随着朵花的诉苦,祝童知道了她今天为什么会找到陈老他们头上募捐。

原来,欧阳现在并不只是帮着朵花做凤凰清谈,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后,对凤凰基金的兴趣更大,现在已经是凤凰基金会的执行董。要知道,第一个坐到那个位置上的是柳伊兰,柳希兰在柳伊兰之后也在那个位置上做过一段时间。

花钱可是们学问。

柳伊兰与柳希兰都是自小被训练出来的人尖子,八品兰花名下夜店众多,有管理大型公司的经验,打理凤凰基金可谓得心应手。欧阳虽然在别的方面不输她们,但却不善于理财。

凤凰基金运行了两年,也算是逐渐有了些名声,且一些地方有与陈老伯类似的联系人,遇到或是家境困顿、或是遭遇灾祸的失学女童且符合接受凤凰基金援助的,都会报给凤凰基金。

欧阳虽然学识、人品都很好,却只是一个生活相对优裕的都市小姐,且爱心泛滥心肠极软。她刚到朵花身边,免不了要接触到凤凰基金的日常运营。那些报上来的女童资料都是很凄惨的,猛然见识了那么多可怜可叹之事,欧阳受不住了。

对这些女童援助,柳伊兰建立了一套严格的审批程序;柳希兰时期又加以完善,将救助对象细分为五个等级,除非有特殊情况,每个等级只能受到相对额度的帮助。并为了节省基金会资金,加了个风险控制程序,欧阳只要照着这些程序做就行了。

凤凰基金正是因为有了这套程序,对女童的救助就不会很及时,即使在基金会资金宽裕的时候,一个案子从上报到发放救济也需要至少两个月时间。

柳伊兰与柳希兰都是见惯苦难的人,八品兰花的姐妹们中,很多都是从那些女童中走出来的,有些甚至更甚。朵花自小生活在湘西山区,加上多了一年多的历练,对那些事的感受自然与欧阳不同。她明白,大部分报上来的案子都是有水分的,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很多失学女童的处境并非她们或家人描述的那般凄惨。

欧阳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开始并没有介入凤凰基金的运营。但是,每个报上来的女童都是那么令人怜惜,欧阳首先花完的是自己的积蓄,大概有百十万的样子。这一百万,只救助了五位失学女童。而在凤凰基金运作下,一百万至少帮助十位同样情况下的女童。

花完了自己的钱,欧阳接着是伸手向父亲要钱,向亲朋好友借钱。可个人的些钱终究是有限的,可怜的女童却越来越多。欧阳甚为洁身自好,并没有去打扰那些对她心怀叵测的有钱人。

如此一来,她只好借朵花的力量干涉凤凰基金的运营。

正此时,成都女童小红夏出现了。欧阳强烈要求基金会启动紧急救助程序,给小红夏提供帮助。

其中的过程不复赘言,结果是,柳希兰受不了欧阳的指责和干涉,把基金会执行董事的位置让给欧阳,退出了。

接下来的事就太简单了,简单到不用朵花说,祝童也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凤凰基金,除了投资在福华造船上的那笔资金外,比某些受到基金救助的对象也好不了多少。好在基金会的办公场所在原海皇娱乐的同一座楼上,柳伊兰并不收她们房租;可那些工作人员却不能无偿奉献,日常运营,也是要花钱的。

可欧阳只是爱心泛滥,全然不管钱是怎么来的。朵花不得不开始操心,来上海马上要面对的就是这笔费用,只好向陈老和祝童伸手。

祝童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把欧阳介绍给朵花并没有错,错就错在,没有考虑到欧阳面对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失学女童的遭遇时的心里承受力。

看来,需要找欧阳谈谈了,别人的或真或假苦难也可能毁掉一位前途无量的学者。

可欧阳如今在成都帮助小红夏,正借助媒体的力量向小红夏的父母施加压力,希望他们主动放弃监护权。另外,还在与同样爱心泛滥张雪丹律师一起到处奔走,希望修改现行的法律。

“欧阳的事我找她谈。朵花,很快就会有人找你捐一大笔钱。”祝童想了想,说。

“真的啊,多少?”

“至少一千万,也许,会有五千万。”

“太好了。”朵花的眼睛马上变得星光熠熠,跳起来抱住祝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

“先别得意。”祝童受不了这些,有些狼狈地推开她说:“可是,这次的钱,你不能要。”

“为什么?”朵花挥舞着拳头;“谁敢挡我的财路?”

“我。”祝童指着外面:“万家生佛你见过,一个在十七层,一个在十五层。他们都知道你和阿海在这里,只要见到你,一定会提出向凤凰基金捐款。现在是六点,我定了桌宴席,时间是六点三十分。在见到他们之前,你必须想清楚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朵花苦着脸说。祝童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盯着她,朵花肯定已经跑出去把自己展示在万家生佛面前了。

“第一个问题,凤凰基金你是想做一阵玩玩就算了,还是想长久的做下去?”

“大哥这是什么问题?莫非不相信朵花、以为我还是个没有长Xing的小丫头?”朵花又挥起了拳头,可那拳头很快就松开了;“大哥,您帮我向柳大姐或二姐请罪,让她们回来吧。欧阳姐……不成的。”

“好,有这个见识,第二个问题就不必问了。来,大哥教你一招,保管里今后再也不会为钱烦恼。”祝童对朵花勾够手指,唇角浮起笑纹。

朵花马上凑了过去,低声说:“真的啊,难道大哥要介绍财神爷给朵花认识?”

黄海推门走进来,正看到祝童与朵花凑到一起低声嘀咕着什么。

祝童的表情自然算不得敦厚,这个词似乎历来与他没什么关系。朵花只看了他一眼,就有Jian笑着投入与祝童的交流中。

黄海有些奇怪,房间里就他们两个,用得着如此吗?除非……黄海嗅出了一丝Yin谋的味道,只是,不知道他们在算计哪个?

但愿不是自己吧?对于朵花与祝童之间的感情,黄海还想相信的。

十二、无形风(上)

两辆黑色奔驰车在锦州至赤峰的公路上疾驰,田旭阳抱着脑袋坐在后车上,时不时发出一阵呻吟。

离开上海两天了,他觉得自己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心口处似乎有一只五行的手,随时可能抓住他的心脏,狠狠地捏几下。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不分昼夜地来回说着几句话:回去吧,快回到上海,见到“神医李想”就好了……

作为神锋集团的董事长,田旭阳可算是有钱有势的一方诸侯,身边少不得有一群抬轿子的。两天来,那些人为他请来了多个如雷贯耳的内科、脑科、心血管科专家,还有几位学养深厚的老中医;无奈,对于他的病痛,他们都显得束手无策。

西医要求他去医院做详细检查,直言从未见过他这种病症,只有经过充分的检查,用排除法排除了可能的疾病,才有可能找到病因。

田旭阳知道,那样一番折腾下来没有一个月见不到结果,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而中医给出的结论更干脆,他这是邪症,不找到病根,寻常药石根本无效;找不到病因的话,无论中医西医都只能越治越重。

田旭阳知道,自己的病肯定与那个“神医李想”脱不了干系。可是他一想到祝童,想到他嘴角那讨厌的笑纹,心底不由就阵阵恶寒。他害怕了,怕自己忍不住回到上海,也许就……

正此时,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位神僧。

那位神僧法号雪木,父母皆是在家居士,对佛法十分虔诚。那雪木幼年即慧根显现,三岁能诵读金刚经,五岁能辩**华经。

雪木六岁那年,两位喇嘛从草原深处来到他家,说他是日光遍照菩萨临世法身,为藏区出云寺活佛转世灵童,要接雪木回出云寺潜心培养,以承接活佛衣钵,光大佛法。

那雪木虽然只六岁,却对两位喇嘛的说法嗤之以鼻,言说:世间活佛皆为幻象,法入皮囊何得本真?

两位喇嘛闻言大惊,在雪木身前叩头不止,直至鲜血淋漓也没能请动这个六岁孩童随他们去出云寺。

九岁时,雪木随父母到五台山上香,就当众扒下两位名声显赫的“大德高僧”的袈裟,直言他们非佛门中人,而是披着佛衣坑蒙拐骗的骗子。

怪就怪在,那两位“大德高僧”身边不乏护法僧人,在当地也是极有势力的。但在雪木面前也如喇嘛一般,竟然变得兔子般老实,只会磕头,不敢说半个字。

就是这么一位神童,从五台山上下来忽然闭口再不说话,半年后突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直到多年,雪木突然出现在家门前,还是不说一个字,只是伏地痛哭不止。

邻人大惊,三天后,雪木的父母双双离世。那一年,他正好二十四岁。

雪木办完父母的丧事,没有再次消失了,而是在父母坟前搭起草棚,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后,雪木终于开口说话了,一位神僧横空出世。

说他是神僧是有原因的,雪木为父母选择的坟地后有一株雪松。那株雪松几十年曾遭过山火,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周围的那片雪松林都是它的后代。

后来发上了两件事,让雪木名声大噪。

第一件是治病。

雪木在雪松下坐了三年,有邻人看他可怜,时常送些吃穿用度给他。有一天邻人家娶媳妇,他们本着礼貌去请雪木吃酒席,原以为他不会去。这三年,雪木只是坐在父母坟前打坐,一句话也没说过。

谁知道那天雪木竟然去了,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大腕喝酒大口吃Rou,一副仿若无人的样子。只是他穿着一身还算整洁的僧衣,顶着光头不吐一言,神态有些怪异。

当天下午,凡事来吃酒席的人忽然都被放倒了。

原来,那些酒都是假酒。

只有一个喝的最多的人没倒,那就是雪木。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雪松枝,熬了一大锅水,说:喝下即无事。

说完就走了。

喝酒的都是男人,倒下的也都是男人,留下一些打杂的妇女们叽叽喳喳忙着救人,开始也没在意他的话。

那里地处蒙、辽交界,交通虽然还算便利,但距离最近的医院也有几十公里。

等急救车是不现实的,有几个家里有车的就拉上有些身份的送去医院,别的只能等。

这时,才有人想起来,雪木刚才说话了。

于是,就有两个妇女试着喂他们的丈夫喝雪木熬的水。

没想到,那水极为灵验,喝下不到五分钟,男人就站起来了。

于是,现场沸腾起来。妇女们争抢着那锅“神水”,没多久就把留下的人都治好了。

半夜里,医院传来消息,送去的人死了三个,另外五个眼睛瞎。

第二件事更蹊跷。

那年,草原上起了蝗灾,黑压压的蝗虫铺天盖地而来,却怪异的绕过了雪木驻守的雪松林。

于是,神僧雪木名声大噪,不断有人上门求医。而雪木也不拒绝,只在面前熬一锅雪松枝水,病人来了,舀两勺雪松枝水,看病情加一些神秘的粉末,即可药到病除。

开始只是在附近传播,后来,内蒙、辽宁、河北、山西多家寺院来请他去做主持。但雪木一概不理,只用病人留下的香火钱在雪松林外修了座小巧的雪木寺,自称雪木和尚。

后来人多了,雪木不胜其烦,不到半年就关了雪木寺再也没出现,据说是躲进附近的山里去。来看病的只有求那帮他安葬父母的邻人,由他们转达,却也是落空的多,达成心愿的越来越少了。

田旭阳听说有如此奇人,也是急病乱求医,当时就带着那人出发。他在车后箱里放了两箱子钱,整整二百万。为了能摆脱可恶的“神医李想”,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田旭阳也不想回上海。

两辆车拐下大路,顺一条狭窄的水泥路驶进一片雪松林。

没多远,一座架在溪流上的木桥阻住了去路;那桥只两米宽,走不了车。

田旭阳下车,由助手搀扶着走过木桥。

雪木寺真的不大,但香火去很旺盛。

虽然已是黄昏,木桥这边的林地中停着不少好车,木桥周围熙熙攘攘俨然一个小市场,卖香烛的小贩与卖吃喝的占了绝大多数。

田旭阳一行五人进了庙门,助手先买了几炷香,田旭阳拿过来燃了,高举过头,对着小院地中央的大香炉拜了又拜,一边拜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神僧菩萨,您如若能救得我脱离苦海,田某定为您铸一尊金身法相;如能把“神医李想”打入地域,田某愿在您身边当牛做马。

祷告完毕,才把高香虔诚地**香炉。

烧过香,也许是心里有了点依托,田旭阳竟觉得胸口不那么闷了,脑子也清爽了不少。

他这才有空打量雪木寺,很寻常的三间原木搭建的房子围成的一个小院,如果不是门口悬挂的“雪木寺”三个字,如果不是院子中间的铜质香炉,如果不是隐约能看到正房里金光闪闪的神像,与一般的农家小院也没什么区别。

怪异的是,院子正中竖着一座旗杆,旗杆上部飘扬着一面蔚蓝色旗帜,旗帜上祥云缭绕,云雾间,有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白羽鹰王。

他也算是与佛有缘,对寺庙并不算陌生,可是对这座雪木寺越看越觉得奇怪。

首先,他确定了雪木寺不属于汉传大乘佛教寺院;正面做主殿的木屋与两侧做配殿的耳房门楣上,没有任何标牌匾额。也不像是流传在草原和藏区的秘教寺院,他刚上香的香炉上没有神秘的符文,周围也没有经幡。

“田总,这边请。”领路人提前一步跑进寺庙联系,这时出现了,面带喜色在田旭阳耳边低声说:“您真有福,雪木大师答应见您,大师请您独自去在后面林子里。”

“我自己去?”田旭阳狐疑地问。

“您老可能不知道,这是雪木大师的规矩,不是有缘人根本见不到大师。大师已经有几年没出现了,这次出来只见了三个人,您是最后一个。”领路人很淡定地说;“您如果没有诚心,只怕进去也见不到大师。”

田旭阳想了想,暗咬牙根道:落到“神医李想”手里,只怕生不如死,不如去碰碰运气!反正这许多人看着呢,量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他就是带着这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走进雪松林。

高大的雪松林内光线暗淡,进入十几步,外面的喧嚣就消失了。无行风,轻啸着从幽深处吹来,令田旭阳有种心惊Rou跳的感觉。

“孩子,你受苦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在田旭阳耳边响起。

他猛然转身,除了雪松,什么也没看到。左右看看,也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痴迷者,向前看。”

田旭阳缓缓转过身,果然,前方五米处站着一位布衣僧人。

田旭阳茫然地摇摇头,他刚才明明什么也没看到啊,小心地道:“大师,您是?”

“你与我有缘。”僧人光头,衣着简朴,却异常干净,似乎尘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何谓有缘?”田旭阳不解地问。他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类似的东西,见识的太多了。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僧人问。

田旭阳这才发现,自进入雪松林,脑子里的呢喃与胸口那只无形的手,似乎被刚才那股无形风,吹走了。

“礼佛需诚心,治病要除根。”僧人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田旭阳眉心。

“轰!”的一声,田旭阳脑子里炸开一道金色烟花。

他隐约看到,一只紫色小蝶从他胸前飞出;接着,思感渐渐离他而去,随即沉入一个幻丽的梦境之中。

十二、无形风(下)

祝童坐在望海医院中医研究会所餐厅最豪华的一间包房内,主宾位空着,包房里五个人,谁也不肯坐那个位置。

现在在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人中,最适合坐那个位置的是陈老或望海医院的董事长欧阳凡。可陈老虽然与盛福下了一盘围棋,哦,只能说是半盘。盛福希望多与陈老呆一会儿、多说两句话,行棋落子的就分外慢,绵柔缜密,竟是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架势。

他的用心白费了,陈老平时很沉稳,下棋时与范老一样,都喜欢大开大合的厮杀,是个急脾气。六时半左右,陈老推盘起身,说:“观棋如人,今后不与你下了。”

盛福心里后悔,嘴上只能说陈老高明,希望能再有学习的机会。早计划好说请陈老赏光吃顿便饭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陈老没理会他满脸的尴尬,与欧阳凡进了他们隔壁的包厢。今天是欧阳凡上任的第二天,要请望海医院的三巨头、院长吴瞻铭、副院长夏洁、行政总监苏娟吃饭,陈老是当然的嘉宾,也算是为欧阳凡壮声势。

虽然名义上是祝童请客,订餐的却是万家生佛。

万家海与盛福有求于人,万不敢做那个最尊贵的位置。

朵花和黄海虽说是主宾,也有不坐的理由。

朵花说,万家海与盛福从年龄上可算是她和黄海的叔父辈,论资历与资产,更是前辈。她和黄海作为晚辈,就是不尊重资历,也要尊重钱啊。

以一番半真半假的笑话作为开场白,完全是祝童一字一句教给朵花的。盛福听朵花如此说,脸上讪讪的,万家海呵呵笑两声,把尴尬掩饰过去,再也不提请朵花坐主位的话了。

如此,偌大的一个包房里,五个人坐得就有些怪异。

祝童坐在主陪席上,主宾席空着。

万家生佛坐着主人席,黄海和朵花看似很随意地坐在祝童的下手,却与万家生佛隔得很远。要命的是,万家海与盛福是一口江浙味道很重的普通话,祝童和黄海还没什么,朵花听起来很费力的样子,使他们不得不大些声才能保证朵花能听清爽。

祝童知道,万家生佛并非走投无路了,非投到王向帧门下不可。相反,巨额的财富使他们有多种选择,范西邻固然用税务检查的名义限制了他们的出境自由,只要肯付出代价,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所以,祝童开始扮演调解气氛的角色,拿盛福的稀疏的牙齿开玩笑。盛福有牙酸的毛病,时轻时重;轻的时候看不出什么,严重时,说话直抽风,每句都要吸溜两下。

盛福是个很爱惜身上零件的人,对牙医提出的拔牙的建议不屑一顾,总想找到个既能保有原生态牙齿,又能除根的办法。他曾求助祝童,可对这样的病,“神医李想”也没有任何办法。

最近两天被税务检查闹得上火,盛福说话又开始吸溜了。

“盛老兄一定很听牙医的话,每天至少刷两次牙。”祝童笑吟吟地说。

“是啊,我想通了,明天就拔掉。就在你们望海医院,李先生关照一下,给找个放心的先生。”盛福捂着腮帮子道,顺势吸溜两声。

“对不起,望海医院没有牙科。”祝童望着盛福的牙,做出一副很理解的样子;“对于盛老兄病痛,我最近与楼上的老先生们讨论过。结果很意外,原因正在刷牙上。老兄想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当然,李先生快说。”盛福逮着机会换个位置,拉近了与祝童的距离,也等于理朵花近了一些;“是牙膏有问题,还是牙刷?”

“不是牙膏的问题,也不是牙刷的问题。讨论的结果是,盛老兄不适合刷牙。”

“不适合刷牙?”盛福迷茫了;“我不太懂,李先生。刷牙还是适合不适合吗?”

“不错,有些人的牙齿,确实不适合刷牙。老兄您就是其中之一。”祝童很肯定地说。

“可是,每个人都要刷牙啊。”盛福惊讶道。

“老兄想过没有,我们为什么要刷牙?刷牙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的?谁在从中获得利益?”祝童拿起一支烟,在鼻下嗅嗅,没有点燃又放下了;“不久之前,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认为吸烟是一种无害的雅兴。可是,世界上真有无害的东西吗?我们一直生活在选择之中,可悲的是,大部分时候是别人在替我们选择。”

“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刷牙更多的是一种商业需要,而并非我们每个人的需要。”盛福的精明,让他很快领会了祝童的话,他脸上的震惊,有一半是做给祝童看的。

“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把无可无不可的事宣扬成必须,能攫取更多的利益。”祝童燃起香烟;“刷牙,实质上是一种商业需要,最多是礼仪的需要,体面的需要,与健康无关。事实上,很大一部分牙病,正是由刷牙引起的。”

万家海也被吸引了,想了想说:“是啊,与李先生谈话总能得到有意外之喜。人类社会形成几万年了,一百年的人都不刷牙,史书上可没写过,有哪场灾难是由牙病引起的。哈!老万明白了,是为了漂亮啊。啧啧!刷牙与牙医,这两个行业养活了多少人啊。”

“李先生,我的牙该如何治?”盛福吸溜着问;他更关心自己牙酸的问题。

“很简单,不刷牙。”

“不刷牙?”盛福迟疑着。

“不刷牙,每天早晨用清水漱漱口就可以了。盛老兄这个年纪,不会在意牙齿黄白的事了吧?”祝童张开嘴,说;“人体是一个能自我完善的整体,有足够的自卫功能。很多时候,我们对自身的修饰与担心都是毫无必要。盛老兄不妨想想?谁向你灌输一口洁白的牙齿是健康象征的理念?为了健康、美丽等各种各样的理由,人类正在付出越来越多的代价。以盛老兄为例,你天生体虚内热,耐寒能力比较差。”

“不错,我从小就怕冷。小时候家里条件差,稍冷点,手脚就会起冻疮。”盛福点头道。

“牙齿与手脚一样,都是感应末端。你每天早晨起来都要把怕冷的牙齿折磨一番,几十年下来,寒入齿根,所以才会酸疼。这样的症候,治起来,难啊。”

“难道,我这牙就没治了?”盛福捧着牙苦道。

“有个简单的办法。”祝童举举茶杯;“含用温热淡盐水调养,每天十八次,每次不少于五分钟。”

“不只是为了洁白牙齿,还为了清除口腔异味。”朵花Cha口道;“老外有吻脸的习惯,嘴里的有味多没礼貌啊。还有接吻……”她忽然不说了,微红着脸看一眼黄海;低声道:“牙齿洁白,是比较漂亮嘛。”

“外国人主要食物是Rou食,中国一直是个农耕民族。Rou类热量大而猛,内热外泄会引起口臭,也影响到牙齿,所以外国人的牙病比较多,适当的刷牙是可以的。而谷物吃下去热量散发舒缓,作用到牙齿上就很微弱。李先生,是不是这个道理?”

“有点道理。”祝童摸着下巴说。

“吃Rou当然费牙,……”黄海也加入进来。

祝童开了个头,气氛很快变得融洽了。

侍者开始上菜,柳伊兰携混迹日本的春子小姐来了。

这一下,盛福如打了鸡血般跳起来,殷勤地把柳伊兰让上主客位。

柳伊兰也不客气,袅袅婷婷地让盛福伺候着坐下。

春子稍微看看,选择在盛福与万家海之间坐下。

春子穿一件雪白色镂肩丝裙,头发高高挽起在脑后,露出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面部被细细勾勒过,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庞。

柳伊兰是保守的耦合色中式苏绣衫,虽然款式保守,但那紧绷的前襟挥舞出一条惊心动魄的弧线,比春子的细腻更惹人遐思。

比较起来,素面朝天的朵花显得清新而洁净,她却有点自卑,不满地看了祝童一眼。

邀请柳伊兰的电话是她打的,没想到人家是盛装来赴宴。

一番喧嚣而含蓄的介绍、客套过后,八个凉菜也上齐了。

祝童等侍者斟过酒,示意他们退下,举起酒杯道:“俗话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今天就是一场标准的鸿门宴。来,为了各位将要付出的代价,干杯!”

春子“噗嗤”一笑,掩唇道:“李先生如此说,这酒谁还敢喝?”

“只有春子小姐一个人不敢喝。”祝童喝完杯中酒,笑道。

春子只是凑趣,也轻抿了一口。为了避嫌,她不能与祝童表现得太熟络。

朵花有点紧张,她很清楚柳伊兰带春子来,表明春子将替代柳希兰担任凤凰基金执行董事。可是在搞定万家生佛这尊财神之前,她没心思关心别的。

比朵花还要紧张的是万家生佛,吃饭之前,万家海先与祝童见了面。祝童询问大港商贸的事,万家海说,苏州经侦支队已经立案调查。他希望祝童能牵线,让他或盛福到西边见王向帧一面。

祝童说在得到大大港商贸被调查的时候,已经替他们问过了。并转告了王向帧的意思,欢迎大港商贸到西部投资。

这句话,任何西部官员的都很喜欢说。可这个时候由王向帧说出来,对万家生佛有特别的意义。

今天晚上,万家生佛已经准备出血了,还是大出血。可听祝童话,好像事情并非出血那么简单。

万家海端起酒杯刚要说话,就看到祝童脸色通红,两股热血从鼻孔里淌出。

“怎么了?”祝童正等着万家海说话,却发现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自己。

他低头看看,举着酒杯的手上,滴满鲜血。

洋场号外、抱佛脚(上)

是蝶神在搞鬼,祝童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异的情况。

刚才,蝶神竟然在他毫无觉察的情况下突出眉心印堂穴,试图从鼻孔逃离。

它是如此的暴躁,似乎被什么祝童不知道的东西激怒了,全然不顾它只能寄生于另一个生物体的现实。因为它,祝童Ti内真气也有变得狂躁的趋势。

祝童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它,拿起酒瓶猛喝了几大口,一瓶酒就见底了。

酒液入体,祝童用真气把这股热流炼化,包裹起来强行灌给蝶神。

小精灵挣扎片刻,终于醉去了。

“怎么了?”柳伊兰关切地问。

她的手,第一时间就抚在祝童背上,暗暗度入一股温润的气息。

正是在这股气息作用下,祝童很快清醒过来,喘口气,才接过春子递来的毛巾,擦去手上,鼻上的血,自嘲道:“上火了,最近麻烦比较多。”

“要注意劳逸结合啊,这个时候,你如果倒下,好多事就不好办了。是不是,万老板?”柳伊兰松开手,她感觉到祝童已然控制住了身体。

万家海尴尬地笑笑,说:“是啊,李先生一定要注意。”

“没关系吧。他是神医啊。”盛福皱眉道。

“神医也是人啊。”柳伊兰瞟他一眼,笑道:“没事的,让他静一下就好了。”

“大哥……”朵花最关心祝童,起身跑到祝童身边。

柳伊兰拦住她的手,说:“他需要安静,朵花,别打扰你大哥。”

真不是时候啊,万家生佛今天来到望海医院,是经过了认真的衡量与选择。上海是财富之都,大港商贸的大部分投资都在上海与附近的江浙地区。他们可以选择投向范西邻,王向帧毕竟已经离开上海了。

那样也许付出的代价大一些,却能暂时的安稳。事实上,盛福早打算移民出去了。只要有了一段缓冲期,他们就能办好一切手续。

可万家海不想走,他是个比较恋家的人,不想到国外过寓公的生活。所以,万家生佛决定冒一次险,把宝压在祝童身上。他们赌祝童能度过这次危机,赌范西邻不敢真的与祝童翻脸。

可是,祝童如果忽然倒下了,无论是由于身体原因还是别的原因,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了。

祝童捂着头低声说:“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了。”闭目感受着。

蓬麻功坚韧的特Xing让他很快控制住了Ti内的不适,情况似乎比预估的还要糟糕,蝶神醉了,祝童把它强行移进膻中穴,依然没办法控制它。

蝶神内部多出一个极黑的点,周围有七圈奇怪的蓝色光环扩散开来,形成七道屏障。这屏障隔绝了他与蝶神的联系,阻碍着对蝶神的控制。

祝童静下心来,放在下面的左手抽出藏在袖口的龙星毫,飞快地扎入胸口膻中穴,驱动针体的黑晶一点点吸纳、炼化这蓝色的光环。蝶神身上以前可没有这玩意儿,不问可知,刚才的古怪一定与之有关。破去光环,才能找到原因。

前四层很容易就被抹去了,只用了三分钟时间。

从第五层开始,祝童开始感觉吃力。那蓝色光环已经变成湛蓝色,每一层都要坚固一倍。祝童计算一下,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它们完全抹去。更何况,还有中心位置的那个黑点。他估计,至少要闭关三天到一周的时间。

还有一点,祝童也不敢轻易触碰那黑色的极点。

隐隐约约,他觉得那才是蝶神真正的能量所在;他能感觉到那能量的纯粹与浩大。有人或什么东西,不知用什么办法忽然唤醒了那股庞大的能量。

如果不是因为蝶神已经被彻底压制住了,它这次的失控,很可能会毁掉祝童本不太牢固的修为。

“好了,我们喝酒。”祝童睁开眼,又恢复神采奕奕的状态。

他又打开一瓶酒,先给自己倒了一满茶杯饮下,才依次给盛福、黄海、万家海倒上。

既然暂时没办法控制蝶神,就让它长醉不醒吧!如今,这是祝童唯一能做的了。

“为了‘神医李想’的健康,干杯!”黄海看祝童恢复了,暗自长出口气。与万家生佛一样,他也不希望祝童在这个时候倒下。

“为了健康,干杯。”众人纷纷凑趣,气氛渐趋轻松。

“刚才说到哪儿了?”祝童喝下杯中酒,想了想,看着春子笑道;“对了,大姐,您还没正式介绍这位美丽的不像话的小姐呢。”

“我叫柳迎春,请各位老板多多关照。”春子站起来,转圈鞠躬。

柳伊兰也站起来,给春子介绍:“小妹刚从日本回来,今后在我身边帮忙,少不得麻烦各位。阿春,还不多敬各位老板几杯?李老板就不用说了,他这家医院的老板,鼎鼎大名的‘神医李想’。万老板和盛老板,江湖人称万家生佛。据说,谁认识了他们这尊佛、得到他们的关照,能少奋斗二十年。凤凰仙子你一定要认识,她的凤凰基金旨在救助家境困顿或遭遇不幸的失学女童,是我们女儿家的活菩萨。黄警官最有福了,能娶凤凰仙子做夫人,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

柳伊兰介绍一位,春子拿着酒杯就给对方倒杯酒,低眉鞠躬说声“很高兴认识您,请多关照”。那本是半瓶酒,一圈介绍完了,一瓶酒也没多少了。

春子把剩下的酒倒进自己杯子里,举起来说:“谢谢各位,春子不胜感激。”一只手虚掩着,以一种极其优美的姿势喝了下去。

“好!柳老板后继有人了。”盛福最吃这套,伸过酒杯道;“能否赏光,与迎春小姐共饮一杯?”

房间里原本只准备了两瓶白酒,祝童招呼门外的侍者去拿酒。

春子望着盛福,娇滴滴地说:“盛老板是佛,与佛共饮,是迎春的幸运。一杯不够,三杯可也?”

“好一个与佛共饮;”盛福也不脸红,干笑两声说;“就凭这句,老盛欠迎春小姐一个公道。三杯就三杯!李先生,可以吗?”

盛福最怕死了,认识祝童之前他是滴酒不沾;听祝童说少量饮酒能扶正祛邪,才开始破戒。却还是很注意,每次不超过三杯,从未如今天般豪饮过。

祝童点点头,说:“今天例外,我保盛老板十杯之内无恙。”

侍者送上来两瓶酒,春子果然与盛福对饮了三杯。

春子谢过盛福,抿唇一笑,走到万家海近前,刚要开口。万家海呵呵笑着站起来说:“老万我最知道疼人了,春子小姐无需多说,这三杯酒,老万认了。我和老盛在别处喝酒都担着十二个小心,只有在这里,只要李先生点头,我们俩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这不是喝酒,已经是**裸的表态了。

祝童微笑着看春子与万家海喝下三杯酒,没有接这个话茬。

接着,春子又举着酒瓶走到黄海面前:“黄先生,他们不是神就是佛,听起来怕怕的。我刚从日本回来,对国内的一切都很陌生。大姐让我先到凤凰仙子手下学习,今后会有很多事需要黄先生支持。请多关照。”

这次她没鞠躬,黄海早站起来,仔细打量春子几眼才结果酒杯,沉声道:“该说关照的是我和朵花。她最需要柳小姐这样的人才扶持,仅凭她自己,凤凰基金支撑不了几天。”

“黄先生谦虚了,朵花小姐是我们女儿家的活菩萨。有您和李老板这样的好大哥支持,有两位活佛的关照。凤凰基金定会一天比一天兴旺。”

春子完全没提凤凰基金最大的依仗王向帧和柳伊兰,她说的两位活佛,当然就是万家生佛了。

万家海与盛福是眼看着凤凰基金成长起来的见证人之一,他们还是凤凰基金的名誉董事,如何不知道凤凰基金的故事?但他们还是暗自吃惊。

柳伊兰是凤凰基金的第一个掌管者,在她的操持下,凤凰基金从无到有,搭起了个完整而健康的骨架;现东海投资董事长、神秘而低调的于蓝小姐虽然掌管凤凰基金的时间不长,却办成了一件大事:成功的投资购入福华造船的股份。当初用的区区五千万购入的股份,如今的价值至少翻了五倍。

可以说,有了这份投资,凤凰基金只要不太贪心,就能长久的生存下去。

漂亮而冷静柳希兰是凤凰基金的第三位执行董事,对于她万家生佛虽然也打听过,却只得大概知道她是柳伊兰的妹妹。至于是不是亲的,就不知道了。

如今看到突然又冒出一位柳迎春小姐,也要去做凤凰基金的执行董事,不由他们不浮想联翩。

万家生佛前前后后给凤凰基金捐的钱也不少了,但是每次捐款的背景与目的都不单纯。柳伊兰也捐了不少钱,且一直在尽力帮助朵花经营凤凰基金;可他们从来没听说过,柳伊兰从中得到过什么好处,她似乎真的是在不求回报的付出。

“柳小姐,我是越来越好奇了。”盛福与万家海对视一下,说;“您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每个妹妹都是那么的迷人。”

“我可不像某些人,惯于临时抱佛脚。”柳伊兰横他一眼,道;“想知道我有几个好妹妹?你可以问迎春啊。”

“大姐此言差矣,盛老板就是佛,哪里还用得着去抱别个佛脚。盛老板万老板都是凤凰基金的名誉董事,他们对我们姐妹的帮助和关爱,已然够多了。盛老板的问题很好回答,对于帮助过我们的好心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您不相信,大姐也不让我们宣扬。但我还是要说,在大姐心里,普天下的女子,都是她的好妹妹。我和二姐,都是从小被遗弃的孤儿,没有大姐,就没我们的今天。”春子开始展示出她的另一面,让盛福顿时有些尴尬。

祝童暗呼厉害,前一句是他涌到嘴边的话,竟然春子提前一步说出来了。第二句话,本该朵花说最合适。而后面话才是重点,当春子说出自己与柳希兰都曾经是孤儿时,万家生佛终于脸色大变,陷入沉思之中。

洋场号外、抱佛脚(下)

蝶神的反应如此突兀,祝童怕叶儿那边也出什么意外。

他再也坐不住了,告声抱歉,到走廊里打电话。

很意外的是,叶儿没什么感觉。接到祝童的电话她很开心,说正和井池雪美和陈依颐夜游黄河,现在河心的一处沙洲上。

叶儿还说,井池雪美的厨师用真正的黄河鲤鱼做料理,陈依颐亲自动手在做烤鱼。

祝童放心了,知道叶儿开心,也轻松了很多。祝童对叶儿说起黄海和朵花来了,并且也准备十月举行婚礼。叶儿就后悔没在上海,嗔怪祝童把她指使到这么远的地方。

两人聊了一会儿,祝童说正在请黄海和朵花吃饭,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包房,看到朵花以崇敬的目光看着柳伊兰;“大姐,我敬您一杯酒。”

她对春子实在是太满意了,看起来比二姐柳希兰更厉害。

柳伊兰转向朵花,马上变得和蔼可亲;“自己姐妹用不着客气,只要大姐能办到,一定不会让妹妹为难。欧阳的事我听说了,她也是一片好心。我今天给基金帐户上打了一千万,算是大姐给妹妹的嫁妆吧。”

万家生佛正愁怎么把话题转到这里,马上精神了。

盛福拿出一张支票,递向朵花说:“正是正是,我们俩虽然只在基金会挂了个虚名,勉强也算是朵花小姐的娘家人了。这里有三千万,与柳家大姐一般,也算是给妹妹的嫁妆吧。”

盛福很狡猾的没有说明,这三千万是送给凤凰基金的善款,还是给朵花个人的。嫁妆二字,掩饰了很多东西。

“不成啊,盛叔叔的钱,朵花不能收。”朵花看着这张支票,两眼直冒绿光;凤凰基金实在是太缺钱了!她用了好大劲才管住自己的双手,说:“您和万叔对我们的帮助够多了,基金会虽然现在很缺钱,但朵花想,做慈善基金是花钱的行业,从没有够的时候。两位叔叔如果真的想帮朵花的话,请给朵花另一样东西做嫁妆。”

“朵花小姐叫这声叔叔,叫得我老万惭愧直至啊。说吧,只要我老万能做到。”万家海明知道前面是个坑,这时也不得不先跳下去。

“是啊,老万的话也是我的话。”盛福也被朵花的“叔叔”叫的无可奈何。给三千万都不要,盛福都以为,朵花要的另一样东西的价值一定远超三千万。

“我想请两位叔叔教朵花怎么赚钱。”

“这个……”盛福与万家海交换个眼色,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我没赚钱的天分吗?”朵花歪着脑袋,疑惑道。

教人怎么赚钱,对他们来说并非什么难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那要看对方的身份与是否有那个基础,至于天分这般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就是个托词。

朵花有个做省长的父亲,这身份与基础都算是极好的。万家生佛比朵花还疑惑,他们觉得,朵花要的这份嫁妆与三千万现金比起来,似乎太便宜了。

“当然不是,朵花小姐想赚钱太容易了。”万家海摸着下巴道。

“万叔叔,不是朵花想赚钱,是凤凰基金需要赚钱。我想请万叔叔凤凰基金的独立董事,请胜叔叔做凤凰基金的财务顾问。我想想向大姐学习,把凤凰基金长久的做下去,能帮助更多的姐妹们。”这个时候朵花应该起身倒酒了,可因为历练不足,她只是充满期盼地看着万家生佛。

万家海与盛福都没说话,帮朵花赚钱很容易,毕竟凤凰仙子头上有诸多光环和,身后站着位省长,身边还有“神医李想”这样的大哥。

帮凤凰基金赚钱,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完全是两个层次的问题,不由得他们不谨慎。

“老万,您和盛老兄想过没有,他们这次为什么敢拿大港商贸开刀?”祝童给他们倒上酒,慢悠悠地说;“最近我也遇到了些麻烦,虽然表面上看与两位不同,实际上是一件事。中华民族自古就有无Jian不商说法,商人与贪官污吏似乎是一类货色。政府出面整治一个大商人,没多少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拍手叫好的却大有人在。我想,这其中的原因很值得考校。前些时间孙先生来这里,我向孙先生请教过,受益匪浅啊。”

“孙先生如何说?”盛福马上地问。

“孙先生说,中华民族自古重农轻商,把农耕作为立国之本。商人的地位历来不高,历代王朝没有把商税看得很重,使商人有极大的自由,很容易聚敛起巨额的财富。只是,也正是因为税负的原因,商人所有的财富没有给统治者带来好处,反而会成为威胁。时常拿几个大商人开刀,几乎成为每个皇帝缺钱时最爱做的事了。怪异的是,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很容易得到百姓的认同,因为不只是统治者没有从商人的财富中受益,百姓同样没有得到好处。他们眼看着商人与官员互相勾结,巧取豪夺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心里怎会平衡?商贾图利,无利不起早。遇到天灾**,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几乎是商人们天然的反应。这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百姓有切身的感受,心里积累的仇恨更深。活不下去就要造反,几乎每次王朝更迭,商人们都是第一批倒霉的。如此恶Xing循环,几千年下来,商人的地位原来越低,名声越来越臭;这两个字,已经快变成贬义词了。”

“孙先生说的这些我们也清楚,可是这些年,我们一直很自觉的纳税啊。”万家海黯然道;“老盛也这么说,劝我跟他出去。可我吃不贯面包牛排,整天听鸟语,闷也闷死了。”

“孙先生是否认为,我们这些有钱人应该散财行善?”盛福若有所思地问。

“孙先生没那么说,他只阐述了一个现象。”祝童觉得蝶神有苏醒的迹象,又喝下杯酒;“他让我看看佛门的作为。”

“是啊是啊,要说有钱,从来当属和尚们。历史上,哪个有钱人家的房子也修不了那么大。”万家海拍案大赞。

“僧人都懂得两个道理,第一是有个正当的理由;第二是不吃独食,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能长久。”

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万家海与盛福互相看两眼,低下头想一会儿,再互相看看。

春子不知什么时候做到朵花身边,悄悄冲祝童努嘴,低声说:“仙子老板,您今天唱的什么戏啊?”

“求佛啊。”朵花也悄声说;“大哥说我只会花钱不会赚钱,早晚会把基金会弄破产。唉……我本来就很能花钱了,没想到欧阳姐来了之后,比我还能花。”

“欧阳也在你那里?”盛福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是啊,不是欧阳姐,我哪里会如此为难?”朵花很诚实,把肚子里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听完,盛福咬牙切齿、偏偏又笑眯眯地说:“不就是做慈善吗?老万,我决定下海了。”表情矛盾之极,也可笑之极。

搞定了盛福,祝童一点也不轻松。本以为万家海生的慈眉善目的好对付,但他依旧在犹豫。

祝童大概能想到万家海在犹豫什么,凤凰基金不是寻常的慈善基金,这一脚迈进去,等于在身上贴了个标签,大家都会以为万家生佛是王向帧的人了。

他漫不经心的看朵花一眼,朵花这才醒悟,举着一杯酒到盛福面前;“谢谢盛叔叔支持,朵花一定会在您的教导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盛福端着酒,看万家海还没表态,苦笑着喝了下去,却没再说半个字。

朵花没去纠缠万家海,走到柳伊兰面前,拉着她的胳膊说:“大姐……”

“别打我的主意;”柳伊兰看出点什么,上去就封朵花的话。

“大姐也会怕?听听有什么不好?”祝童给朵花打气;今天的重头戏还是柳伊兰,有了八品兰花的倾力支持,凤凰基金才能走得更远。

“是啊,朵花很乖的。”朵花攥住柳伊兰的手臂摇晃着;“大姐,您也不用怕,我只是想拜您为师。”

柳伊兰看向祝童:“是你出的馊主意?”

“不错,我觉得柳大姐也该收个弟子了。”祝童点头承认。

柳伊兰柳眉一耸,眼神变得空旷而悠远。

包房里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柳伊兰的变化,自觉不自觉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她。大家都能看到她做在那里,却感觉不到她贯有的风韵与气息。整个人都雾蒙蒙的,虚虚实实,怪异之极。

祝童知道柳伊兰修为比自己高深,如今看来,还是低估了。很明显,如果按照祝门境界计算的话,柳伊兰的一只脚已经迈进蓬麻仙境了。不是半只脚,而是踏踏实实的一只脚。也许,她现在比巅峰状态的竹道士还要高一线。

这是那段短暂而漫长的体验的缘故吗?祝童思索着。柳伊兰以一束红线追随竹道士飞升,她几乎是瞬间就跨越了百里之遥,出现在凤凰城的客栈里。

祝童问过柳伊兰,那段时间有多长?她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为何没随竹道士飞去?

可柳伊兰从来都是笑而不答。

自从得到索翁达活佛想要邀请她去布天寺的消息后,柳伊兰似乎变了个人。她逐渐把工作交给柳希兰、柳曼湘、青梅等姐妹们去做,大部分时间都在山水道观或祝福山庄闭关潜修。看起来,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听说,她曾把羽玄真人与道宗火长老找去较量过,毕竟,他们是竹道士飞升的见证者。

既然是听说,胜负自然无从知晓。

祝童曾问过唯一在场的母亲祝红,也是没有答案。

不过,祝童从母亲的反应能判断出,羽玄真人与火长老定然败给柳伊兰了,并且是惨败。

洋场号外、文武斗(上)

祝童正在浮想联翩,柳伊兰轻叹一声,开口了。

“朵花,你是个很好的女儿。但与我的缘分着实有限,很抱歉,我没有那个福分。我知道,给你出这个馊主意的人主要是为了凤凰基金。这是一件大好事,我自然会尽力支持。把漫江花语划到凤凰基金名下,可好?”

柳伊兰声音里有种无言的力量,朵花只懂点头,半晌才想起祝童交代过,今天不能收一分钱,哪怕是柳伊兰给的,也不能要。她偷看祝童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战战兢兢地说:“漫江花语吗?不能要。大姐,我连凤凰基金都弄不好……”

“我送的是漫江花语未来五年的收益,不是产权。”柳伊兰也瞧一眼祝童,笑道;“漫江花语每月能有三百万的保底收入,留下一百万做准备金,用来支付两年一次的整修费用;每个月能给凤凰基金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经营上的事,不用朵花分神,自有姐妹们替你操心。”

“哦……可是;”朵花可是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祝童不让她收钱,可柳伊兰给的是漫江花语的收入,不是现钱啊。这可怎么办?三百万啊!每月能有三百万的固定收益,岂不是真遇到财神了?朵花马上有了决断,装糊涂!

柳伊兰不管朵花的心思,又道:“盛老板、万老板,你们留一下,我有些事要与两位商量。别的人可以去了。春子,多与朵花小姐亲近亲近,你如今凤凰基金的人了,一切都要分外谨慎。”

“是!大姐!”春子早收起了挥洒的风情,低眉顺眼地答道。

祝童不等柳伊兰赶,主动站起来行了个礼,带头离开包房。他有些惭愧,算计万家生佛是应该,不该帮朵花算计柳伊兰。本以为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寻常情况下,柳伊兰应该半真半假的答应朵花。有了这个身份,不管真假,柳希兰或柳迎春对朵花会多几分顾及,再不会出现不打招呼撂挑子的情况了。

却没想到柳伊兰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他是当时唯一能看穿柳伊兰的人,有那么短短的瞬间,柳伊兰真的在他的感知范围内消失了,留下的,似乎只是一个虚像。

“慢着,你那里也不许去,到十八楼等我。”柳伊兰却不放过他。

“是,大姐。”祝童恭恭敬敬地回答。

万家生佛看在眼里,心底不由得泛起朵朵浪花。这柳伊兰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神医李想”治的如此服帖的人,他们可是第一次看到。

黄海平时话就很少,今天这个场合,完全是被朵花拉来做敲诈的借口。

等祝童最后一个走出房门,并轻轻把门关上。黄海长长的出了口气,道:“这个女人不寻常。”

“什么女人?”朵花攥着拳头道;“大姐是我师父,也是你师父。”

“你们一定没吃好;”祝童吩咐一个侍者,为他们又开了个房间。

“李先生去吧,这里有我呢。”春子很体贴地对祝童说。

“都不是外人,我就得罪了。”祝童也不多说什么,拿起两瓶酒离开房间。

十八楼,祝童刚在花阵旁坐下,萧萧就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祝童有些意外。他曾嘱咐过萧萧,尽量不了来望海医院;通过网络就能交换情况了。遇到必须面谈的事情,祝童会去南海宫澜或漫江花语,那里是八品兰花的地盘,比较安全。

“老骗子让我问你,这次是什么打算?文斗还是武斗?”萧萧抿嘴笑道。

想起祝蓝,以及祝蓝的那些话,她就忍不住想笑。师父是那样活宝般的急脾气,偏偏教出个祝童这样心思缜密的徒弟。

“当然是武斗。”祝童皱着眉头道;“他怎么来了?”

“还不是不放心你这个宝贝徒弟。”萧萧找快地方,学祝童般坐下;“老板,武斗是什么意思?”

“文斗比较麻烦,须最大可能的保证自身的安全。那就需要留点周旋的余地,还需要设置几道防火墙。让对方无可追踪,找到了也可以谈判。武斗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吧?”

“只求目的,不顾后果?”萧萧讶然;“可是,万一蓝公子知道是……”

“不是万一;”祝童嘴角浮起一丝笑纹;“蓝公子不会迷糊多长时间,最多三天他就会清醒。他肯定能猜到,这个局是我做的。”

“所以你让我在香港澳门注册公司。”萧萧对祝童的游戏越来越感兴趣了;“如果蓝公子不上钩,那些钱不是白花了?我觉得,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她见识过祝童一步步把那尊佛拉下神坛的精细操作,可这一次,祝童给她的资料十分简陋,甚至可用粗狂来描述。萧萧很怀疑,蓝湛江是否会上当。

“那几家公司都是幌子,人不需要防火墙,钱才需要防火墙。”祝童看萧萧有点担心,又道;“放心去做,不要怕什么。相信我,这一次没有任何法律风险。鹰洋投资开业至今只做成了六个案子,他们帐户上的资金足够支付此次投资。事情露底后,蓝公子会很快离开鹰洋投资,这件事,有人会到公安机关报案、或去法院起诉。但与我们无关。我有七成的把握,蓝公子一定会上钩。不是因为我们准备的够细致,正是因为简单。还是这个坑,几个月前,那些人差点把我算计进去。后来想想,他们把事情弄得如此简单,也不无道理。我没上当并非因为我多么高明,主要原因在于,放在我面前的不只是他们这三份资料,而是十二份。如果没有那些资料做参照物,如果没有黄警官调出原始图纸,可能我也会掉进去。”

这些话更多是为了安慰萧萧,事实上,刚开始祝童对蓝湛江会否上钩入局只有三成把握,现在也不过五成。究竟如何,还需要祝童亲自出马加上一把火。

四月份去西部之前,他根本没想到西边会有那样胆大妄为的生意人。

那几个呼风唤雨的明星企业家,不顾祝童一行是省长王向帧的客人,为了钱,买通地矿专家在勘探图纸和档案上造假。他们连省长都不怕,心理素质觉得过硬。

这个局在他脑子里已经翻来覆去的酝酿好久了,不只是为了蓝湛江,还为了教训一下那几个明星企业家。

说是武斗,祝童请大师兄出山,自己也亲自出手,对蓝湛江与索翁达活佛来说可算是武斗;对那几个当作幌子的当地企业家来说,实际上是文斗了。

祝槐到北京会找几个抬轿的,只有一个买主的生意并不好谈。蓝湛江不去则罢,只要他去了,就能欣赏到一出分工明确的大戏;北京盛产消息灵通人士,有两位有钱的买主要与他竞争。

蓝湛江与索翁达活佛都能想到是祝童挖的坑,但官司,只能与那些人打。江湖上的事还要按照江湖规矩解决。

至于另一批受害者,大师兄有足够的经验与阅历脱身,萧萧也就安全了。

明天他雷曼到上海后,祝童会陪他到西部走一趟。这一次,祝童没有限制雷曼的随行人员数量,估计,算上那位高尔夫少年,雷曼至少会带十几个人。这些人到中国后的一切费用都由祝童买单,既然是付钱的事,索Xing多花一些。

从雷曼的随行人员中选择一两个有派头的冒充外国投资客或资本家,到那三家公司晃悠一圈,忽悠一下,蓝湛江才会紧张起来。祝童没把握的是,蓝湛江到底对西方比较了解,熟谙游戏规则;雷曼的人演戏水准如何?会否被他识破?

对祝童来说,布下这个局没多少难度,难点在于如何让蓝湛江付钱?钱到手后,怎么转移到安全地方?

也是春节时,祝童在上海与银枪的谢腾龙见了一次面。两天后的八十九日,谢家在西部投资的两家大型商场将正式开业,他自己请不少港台的企业家去捧场,如果有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到场祝贺,谢腾龙会更有面子。

谢家能把钱投资到那里,少不了祝童在其中牵线。谢腾龙提出送给祝童和王向帧一些股份,当然被拒绝了。王向帧不会收,祝童也没什么兴趣。这次,祝童提出让谢家把钱一笔洗出去,谢腾龙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老骗子要见你。”萧萧说。

“现在不行。太危险。我的每周的门诊已经停了,医院的信息中心在警方控制下;师父身份特殊,有太多的眼睛看着呢。”祝童拒绝了;想了想,又道“不过,既然来了,请他到祝福山庄住一段。近期别回山东了。”

萧萧点头,表示了解。

两人说了十几分钟话,祝童又交代了萧萧一些注意事项。

萧萧不能在此久留,心里却舍不得走,迟疑一下说:“叶儿什么时候回来?福华审计室有不少事需要她参与,还有陈董事长。她们两个没打招呼就走了,有人在公司说三道四的,说得话很难听。”

“什么话?“祝童问。

“他们说,陈依颐小姐怀孕了,叶儿陪她去打胎。还说……嘿嘿,学不来啊,反正不好听。”

“是不是说,陈依颐肚子里的孩子说我的?”祝童想了想,问。

萧萧只是笑,没说话也没摇头。

“嘴长在他们身上,不怕烂舌头随便他们说去吧。别管那些了,福华造船的事有的是人操心,不在着几天。萧萧,这一次如果成了,你想得到多少?一成够不够?”祝童有点郁闷,造谣的一定是田旭阳的人。

“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萧萧吃了一惊。替祝童做事,她没想过报酬的问题。如果不是祝童,她很可能还是一个为了生活盲目打拼的都市小白领,没有理想、没有追求、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如今,她的钱虽然还不算很多,却已经很少为钱的是苦恼。有了兰花的姐妹们的互相扶持,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有了支撑她生活的信念,萧萧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是规矩!无论你怎么想,作为生意的执行人,这笔钱必须要给。”

听祝童如此说,萧萧也觉得有道理,就开始想有了五千万以后怎么花。

祝童皱皱眉头,抓起身边的酒瓶猛灌几口。

蝶神忽然从醉酒状态中清醒了,疯狂地挥舞着翅膀。祝童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声波击中了,全身的骨骼、肌Rou、血管、脉络甚至毛发毛孔都因随着声波共振而不由自主的颤抖,真气被抽空了般,虚弱无力的感觉让他分外难受。

萧萧担忧地看着他,随着祝童呼吸,酒味夹杂着浓重的男Xing气息喷薄而出,萧萧眼红心跳,不禁挪开一些距离。

过了几分钟,祝童脸上的潮红消退,长出口气;萧萧才问:“是不是……”

“没事,老规矩,别告诉叶儿。”

萧萧无声的点头,不无失望地低下头。

一会儿,萧萧看祝童闭上眼睛,识趣地悄然离开。

洋场号外、文武斗(下)

蝶神随着祝童感知之外的旋律舞蹈,五彩斑斓的双翅有节奏地飘洒挥舞,旋转着要挣脱束缚。

这般舞蹈观之赏心悦目,作为当事人,祝童可没有欣赏的心情。蓬麻功已经运转到极限,可也只能勉强维持。

花香暗涌,无声无息地把祝童包围了。

身边的十几盆兰花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开,缕缕花雾精华如条条细流,从全身每个毛孔渗入,顺着血管,顺着脉络向膻中穴汇聚。

祝童正自苦苦支撑,努力把蝶神束缚住。身边的两个酒瓶已空了,膻中穴的酒气浓如实质,却依旧不能阻止蝶神的挣扎。随着这股花香的加入,蝶神舞蹈的节奏被大乱,翅膀开始滞涩,挥舞的频率变慢了。

“大姐……”祝童向空旷处叫道。他站起身长长呼了口气,又呼了出去;总算控制住那小精灵了。下一次……祝童不敢想,蝶神爆发一次比一次厉害,下一次,也许只能放走它了。

“你啊,总爱惹麻烦。”柳伊兰从花丛中现身,左手执翠色枝条,右手捏一朵玉色兰花。

“刚才是……”祝童知道,那突兀而来的花香精华来自柳伊兰,只是,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活佛出手了。”柳伊兰望着北方说,神情严肃,右手还在微微战栗着。

“索翁达!活佛……”祝童心里震惊无可言表,索翁达怎么能让自己身体里的蝶神造反?

“刚才……”祝童看着柳伊兰手里的玉色兰花,刚才还娇艳欲滴的花朵,瞬间就凋谢了。

“帮你度过这次劫数,很费钱啊。”柳伊兰拿出一方锦帕,小心地把枯萎的玉色兰花抱起来,收进衣袖。祝童这才注意到,柳伊兰没带包,这袭雍容华贵的华服里,有着袖里乾坤的设计。

“钱能解决……倒是简单了。”祝童收回目光,看到身边的几十盆兰花包括叶子与枝条全都枯萎了;不禁苦笑。

组成这个花阵的都是珍贵的极品兰花,枯萎几十盆,怎么也值个几十万。柳伊兰是惜花爱花之人,当然心疼了。可在祝童眼里,多多少少还是钱的问题。

“他来了?”祝童问,他完全感受不到索翁达的痕迹。

“在北方,很远很远。我能感受到他的力量,感受不到他的位置。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为了找到他的位置,出手晚了一点。可我用了兰花循迹术,还是感觉不到。索翁达活佛大约还是恪守承诺的,他并没有进入中原。”

“可是,这么远,他如何做到?”祝童吃惊地问。利用蝶神,在三公里之内他能感受到身负紫蝶的人的活动轨迹。如果想指挥紫蝶做点什么的话,最大距离是一公里。

望海医院在上海,上海地处东南,并非中原腹地。索翁达如果没有进入中原,那岂不是说,他在几千公里之外就能影响到蝶神?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要你自己去找原因。”柳伊兰颇为无奈地说。

祝童走到幕窗前,望向北方。

夜色已深,楼下是喧嚣辉煌的都市;一弯新月穿行在天际云层雾澜间,如一位年轻而孤独地吟游诗人游弋在大地之上。皎皎月华是就他的诗篇。

“蝶神。”祝童沉思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

“蝶神?”柳伊兰低声念道。她早知道祝童身体里有个奇怪的东西,好像相处的还很愉快的样子。可是这次,把祝童弄得狼狈不堪的也是它;“不是自己的终究有危险。我看,你还是早些想办法放走它吧。”

“如果那么简单,我早把它赶走了。大姐,你以为我想养这么个东西?”祝童苦着脸,把与蝶神有关的一切讲给柳伊兰。

说完,已是一小时之后了。

柳伊兰默默听完,探出兰花指点向祝童胸口。

“还真麻烦啊。”两分钟后,柳伊兰收回手指;“我不知道怎么办,你应该去山庄问问夫人。”

“是啊,我明天……不,现在就去。”想起母亲,祝童又有了希望。

祝红知道祝童与叶儿都身负蝶神,也知道如果不赶走这两个小精灵,他们不可能会有后代。那可是事关传宗接代的大事,作为祝童的母亲和玉影子的妻子,祝红比任何人都操心。她与祝蓝、祝黄曾经推测出两种除去蝶神的办法,但是祝童都没答应去尝试。

一来那两种办法都有个同样的前提:毁灭蝶神。

祝童身负蝶神有几年了,早对这个调皮的小精灵生出一些关爱之情。蝶神并不只是寄生在他Ti内,“神医李想”的名头,大半还是蝶神帮他闯出来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在现实社会里生存,蝶神比蓬麻功对他的帮助要大的多。

二来,与索翁达活佛的三年之约一天天逼近,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童有责任也有义务挺身而出。蝶神在实战中对他也有很大的帮助。上次,他就是借用蝶神的感知锁定了索翁达活佛的位置,才勉强有了与对方周旋的资格。

除去蝶神,祝童就失去了很大一部分信心。

到现在为止,祝童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但蝶神的暴动已然威胁到他的修为与生命,听听母亲的意见,总是好的。

祝童打电话让保安队长备车,随时准备出发。

柳伊兰说不用了,说是正要去祝福山庄看望夫人,她的车就在楼下。

祝童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柳伊兰还是不放心他啊,怕蝶神在路上再次爆发。

祝童离开望海医院还无所谓,离开上海需要得到许博士的批准,实际上,许博士只是个传声筒,他把祝童的要求汇报上去,然后就是等待了。

等待许博士回话的时刻,祝童问起万家生佛的事。

柳伊兰说已经替朵花搞定了,万家生佛将把大港商贸百分之的干股送给凤凰基金,每个月少说也能有几百万的进项,足够朵花挥霍了。当然,如果欧阳还是爱心泛滥的话,再有十个万家生佛也是不够的。

十几分钟了,许博士还没有回话。

祝童到急救小组的办公室,许博士说,还要等一会儿,上面正在研究。

“要研究多久啊。”祝童无奈地嘀咕一句,闷闷地坐下了。

“李先生开的处方暂时还不能用,王警官身份特别。处方已送到专家那里研究,我们也在做毒Xing试验和动物试验。能理解吧?”许博士看祝童满身酒气,安慰道。

“很好,应该的。”对此,祝童真的没什么感觉。如果自己看出的药方被无条件放行,才真是咄咄怪事呢。有些人相信他,把“神医李想”视为神;但在于此案有关的大部分人眼里,祝童只是个很有嫌疑且运气极好的家伙,并不认为像他如此年轻的中医有什么真才实料。

“他安静了很多。”许博士说。“算是度过危险期了?”

“对于中医来说,没有危险期这个概念。”祝童看看监视器,王文远去掉束缚带,穿套宽松的沙滩休闲装,坐在香薰室内看书;“早一天排出毒素,他就早一天脱离危险。在毒素除净之前,他始终有危险。”

“希望能尽快吧,估计明天下午就有初步结果了。”许博士点点头,说。

祝童拿出酒瓶,灌了一口。压制蝶神,让它处于醉酒状态,已经成为了必须了。

“工作期间,不允许喝酒。你是副组长,要注意啊。”

祝童点点头,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他这个副组长只是个摆设,根本就没当成回事。

“李警官启动调查程序了,要求传唤现场证人。”看祝童没说话,许博士又道。

“应该的。”祝童早估计到了。

叶儿与萧萧都是现场证人,萧萧已经接受过应之节的调查。叶儿身份特别,应之节暂时没敢传唤。刚才在门口,李颂汉与应之节拦住他,说想让他配合警方请叶儿回来。

祝童说,如果他们能写下一份文件,保证叶儿的安全,保证类似事情不会发生在叶儿身上,他很乐意让叶儿回来。

李颂汉的脸当时就绿了。王文远正是在叶儿眼前遇到了袭击,如果说那些杀手的目标是叶儿,王文远不过是恰逢其会,似乎也说得过去。

北方草原边缘的雪松林内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小溪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着,间或有几只夜鸟啼叫着飞过,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响亮。

田旭阳傻傻地端坐在一堆枯枝上,面朝东南,口若悬河。他并没有说出半个字,只是大张嘴,呆子样任唾液横流。在他头顶上,一只两尺长的降魔杵散环绕五色光环无声旋转着。

这是索翁达活佛重新练就的法器。

降魔杵一端是展翅高飞的雄鹰,下有五彩祥云组成的五道金环,环上祥云中各端坐一尊护法金刚;或瞠目、或怒喝、或嬉笑、或庄严、或慈祥,栩栩如生妙不可言。

手柄在中部,黄金铸就,镶有五色宝石。紫蝶奄奄一息,被困在一枚硕大而纯净的水晶内。

降魔杵尾部的五棱锋芒,正指向上海方向。

索翁达活佛缓缓从田旭阳身后站起来,收起降魔杵,看紫蝶虚弱的样子,微微叹息一声。

没有的索翁达的支撑,田旭阳身子一歪,躺倒了。

这声叹息并不是为了田旭阳,对他来说,这个人只是一具行尸走Rou,可以说已经彻底废了。

紫蝶汲取了田旭阳几乎全部的精气,即便如此,索翁达知道祝童并没有被击倒。可是,他也无力在发动另一次攻击,紫蝶,已经消散在降魔杵的威仪之中。

自从廖风被祝童赶出上海,索翁达就想给祝童点礼物。

这也是一种试探,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祝童身负蝶神的人之中的一个。

大雪山之行归来,索翁达很仔细的回忆了梵净山一战的每个细节。祝门聚神术凝聚起的力量并不足以与他抗衡,那次失利的关键在于,祝童似乎一直都能很清楚的把握到他的位置。对于祝门秘术和蓬麻功,索翁达可算了然于心,并没多少神秘的。

那么,唯一的不确定Xing因素就是蝶神了。正是有了它,祝童才在上海混出个“神医李想”的名头,如果只靠祝门术字,把祝童累死也治不了几个人。也许,那是小骗子能取巧赢得赌约的唯一原因。

索翁达并不想毁掉祝童,相反,他越来越欣赏祝童、想把这个祝门天才人尖子收归麾下。

今天这次,只是收服之前的试探,开胃小菜罢了。

索翁达探掌徐徐一招,田旭阳竟坐了起来。手掌虚化为巨掌,呼一声击在田旭阳顶门。

活佛走了,十几分钟后,一群人跑举着手灯跑进来。

田旭阳从懵懂中醒来,不明所以地四处看看,忽然哭了。

他口呼“大师”,询问刚才那位神仙去哪里了。

没人能回答他,田旭阳大呼遗憾,却不知道,就是因为那个活佛,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如果索翁达觉得他有用的话,也许能活上几年,如果就此撒手,属于他的时间只剩下区区百日光Yin。

田旭阳并不知道,他刚才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在那里,他可以是帝王也可以是乞丐,但无论做帝王还是乞丐,都是那么的美妙。

在那个世界里,只有生命的美好,在温煦的光辉照耀下,黑暗与邪恶没有存在的空间。他觉得,即使在那里做一位园丁,也比在现在的世界里做神锋集团的董事长有意义。

田旭阳在人群中找到带他来的人,一把抓住他急切地问:“雪木大师在哪里?告诉我,你就能得到一百万。”

“田总,我……您已经很幸运了,多少人想见活佛一面,可一百个人来这里,也不一定能得到活佛的垂青。我到雪松寺几十次了,现在也没能见活佛一面。”

“活佛……”田旭阳不禁动容。

雪木大师原来是位活佛!

他自认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了,一般的骗术根本不在话下。看到大师的第一眼,田旭阳就被深深的折服了。

只有真正的大师才会那般不可言说的风采,眼睛里看透世情的悲怜与洞彻玄奥的睿智,他从未感受过那能刺透心灵的目光。他认为,自己被大师引领进入的是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并没有做梦,只是在大师的引导下,体验了一番那个世界的美好。

“你可知道雪木大师在何处修行?”田旭阳又问。

带路人左右看看,没有说话。

田旭阳了然,挥手让自己的随行人员退到十几米外。

道路人看看,依旧没说话。

田旭阳使劲摆摆手,等他们退到更远处,带路人才开口了。

“田总,不是我故作神秘。即使是雪木寺的师傅们也不全知道,雪木大师很久以前遇到了他的领路人,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神秘的地方修行。”

“大师的法号是什么?在何处修行?”

“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活佛只在他父母的祭日才会来雪木寺。”

“今天就是雪木大师父母的祭日?”

“昨天。听说,活佛每次都会在附近驻留数日。所以这几天很多人都住在这里。还是田总有福啊,可惜,没能跟着沾点福分。”

“你会得到回报的。”田旭阳颇为自得,既然得到了莫大机缘,给带自己来的人点好处是应该的;“我给你二百万,如果你能打听到雪木大师在那座神山修行,还能得到二百万。”

“谢谢田总了,可是,我没办法打听到活佛的神山?”

田旭阳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也罢,你介绍我认识知道雪木大师消息的师傅就行了。”

带路人诺诺允诺了。

田旭阳哪里知道,这是一个谋划周详的局。

带路人早知道索翁达活佛的的名号,也知道他是布天寺活佛,只是不知道他就是近来名声大噪的鹰佛而已。

所有的信息不能由一个人的口说出来,经历点波折,才能让追求真理的人更有神秘感。

雪松林深处,索翁达活佛飘逝的身形忽然停住了。

两个人拦在他面前。

一位是须发皆白的白衣僧人,他的身边是位身着青色道袍年轻人。

白衣僧人正是雪狂僧空雪大师,他呵呵笑着拱手道:“阿弥陀佛,原来雪木神僧就是您啊。”

“空雪大师。”索翁达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那个年轻人道人的身上;“凡星道士。朗朗乾坤之下,两位拦路,有事?”

“不错,我是凡星。”凡星上前半步,从背后抽出一只三尺长的五孔长箫;“听闻此处出了一位雪木大师,凡星与空雪大师特意前来拜会。原来是鹰佛的道场。相约不如偶遇,凡星不才,请前辈指点三招。”

索翁达一招手,凡星恭敬地把五孔长箫送到他手中。

“如此灵器,可与令师的尺半竹刀一争高下。敢问道友,它可有名号?”

“尚无,请鹰佛赐名。”凡星躬身,鞠了半礼。

“道说Yin阳,佛讲因果。Yin阳是什么?因果又是为何?说到底,都是追求到达彼岸的一线天机而已。此有萧声寰圆满之际,当有洞彻天机之灵,就叫它天机啸,凡星以为可好?”

“甚好。”凡星接过五孔萧,曲指笔画,就要把“天机”二字刻上去。

“且慢。”索翁达厉声喝止,道;“竹道士有柳伊兰为红尘道侣,有本尊为印证对手,你有什么?”

凡星想了想,说:“正是呢,多亏鹰佛点醒,要不然,真委屈了天机萧。这两个字,还要麻烦祝童师兄的手笔……我想,叫它牵机更合适。”

说罢,凡星道士将天机萧竖起,轻启朱唇吹出一声悠长的音符。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索翁达回退半步,那音符飞出天机萧,似化为一枚尖利的音箭袭向他的面门。

“你尚不是本尊对手。”索翁达曲指一弹,音箭消弭于无形。

“所以,凡星只向鹰佛请教五招。”凡星又要出招,索翁达冷笑道:“想以本尊为刀石,磨砺你的天机萧。也无不可。但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今天,你攻我五招为因,再接我五招为果。凡星,你可答应?”

“不可不可,鹰佛是修道有成的前辈,凡星道士入道不过四年……阿弥陀佛,这样着实不妥。”因为都是修炼的佛门秘法,雪狂僧一直被高出他数层的索翁达活佛的威仪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听索翁达说要与凡星一招换一招,忍不住出言抗议。

“凡星认为很合适,我答应了。”凡星对雪狂僧拱手;“空雪大师的好意凡星明白,但仙师曾教导过,尘世法只能用在尘世,想得天机,必为人所不能为之事。鹰佛所为,与仙师所言契合,凡星感激莫名。”

“文斗还是武斗?”雪狂僧镇定下来,真正把凡星道士当成了一位历练的对手看待。

“三招文斗,两式武斗,可好?”凡星整整衣衫,道:“前辈不要有怜悯之心,凡星希望能看到尊者的真实法相。”

“如你所愿。”索翁达活佛取出降魔杵,朗声道:“此为布天寺历代鹰佛供奉的无上法器:吼天圣光杵。杵中金丸内包裹着佛祖金睛舍利,凡星道士既有此雄心,本尊必不会令你失望。”

“疯子……”雪狂僧飞退数十米,直到来自索翁达活佛的威压变得可以承受了才停下来。

他虽然狂,却不是不知死活。敢于正面挑战索翁达,定下五招之约,凡星道士比他更狂。

简直是找死!

不过,凡星道士也算是有胆色。他可是知道,索翁达活佛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不过对方实力如何让,就不会有丝毫保留的全力以赴。

雪狂僧暗自佩服,紧张地注视着雪松林深处的两个人。

所谓文斗是指玄功,武斗才身体修为的较量。

在雪狂僧看来,无论玄功还是修为,凡星与索翁达都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嘭!”的一声闷响,索翁达活佛与凡星都不见了。

雪狂僧只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降魔杵在密林中旋转着缓缓升起。

一、麻烦

八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一架中型商务包机从上海虹桥机场起飞。

机上的十八个座位坐得满满当当,融洽地分为两个团体。

以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为首的外国客人坐在前边,与陪同的西蕾娅小姐一共有十二个人。

祝童与万家生佛、高尔夫少年渡边俊在包机的后部,另两位乘客是凤凰仙子朵花与春子、柳迎春小姐。

黄海还在望海医院,名义上是协助李颂汉调查王文远遇袭事件;实际上,是在替祝童做担保。没有黄海的担保,祝童想登上这次包机,需要克服很多麻烦。这还是在他有一位尊贵的美国参议员客人的条件下,如果没有雷曼,祝童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上海。

两天前,祝童要去祝福山庄看望母亲就差点没能成行;那次也是黄海作保。

昨天开始,王文远被允许服用祝童开出的两个处方的中药。同时,两位来自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老中医,也被邀请加入急救小组,随时观察病人的状况,对处方做相应的调整。

上午祝童离开医院之前,是王文远第三次喝下那苦苦的药汁。效果很明显,王文远身上的绿色明显在消退,只是精神有些萎靡,有嗜睡的倾向。是药三分毒,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

许博士松了口气,在常规医疗手段无效的情况下,让王文远服用祝童开出的中药处方,他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有些压力来自急救小组内部的西医专家们,更多的来自外部。

但那些都不是祝童操心的事了,他有三天的假期,在这三天里,有太多的事要做。

此时,渡边俊腼腆地坐在祝童对面。

一年多过去了,曾经的球童变了。从那微黑色的皮肤上隐约闪的金属般的光泽可以看得出,他很刻苦,没少在烈日下暴晒。

自从前天下午到上海后,渡边俊就像膏药般贴上祝童了。只要条件允许,祝童干什么他都跟着。可是,渡边俊的话并不多,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祝童很是奇怪,这种近乎崇拜的情感,是如何在球童心里萌发的?

他们只匆匆见过三次,交流并不算多。并且,在离开日本之前,祝童还把在渡边俊转让给了雷曼。对此,渡边俊知道,却对祝童没什么不满。他的理想是成为一个老虎伍兹那样的高尔夫球星,中国或日本,明显缺乏他成长的土壤。

春子与渡边俊还熟悉些,她对祝童说,渡边俊似乎把对父亲的热爱倾注到祝童身上了。

从小到大,球童一直生活在压抑与孤独之中,没人指导他该如何做。他虽然有日本国籍,身上流淌着四分之三的日本血统;但在日本成长为一个经济巨人之后,高涨的民族主义使与渡边俊有类似情况的人生活中充满了不屑的目光,与无缘无故的训斥。因为他们代表着一段屈辱的历史,很少有人肯正视那段历史。

是祝童,让渡边俊感受到了快乐与成就感。在那次对付雷曼的阴谋之中,渡边俊被委以重任。他成功了,被重视的感觉与成功的喜悦转化为对祝童的崇拜与感激,也就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

尽管春子说的很明白了,祝童还是不太习惯。渡边俊比他还要高半头,年纪也只比他小十来岁,怎么就被当成父亲了?

也许,每个孩子心里都需要一个父亲做支撑吧。渡边俊的父亲是个酒鬼,很早就不知去那里流浪了。

“渡边君,你现在有几颗星了?”春子喜欢逗渡边俊,特别是她挺起高耸的酥胸时,渡边俊一定会脸红。

春子今天穿着亚麻色的短袖小衫,白皙光洁的玉臂紧靠着渡边俊,那对包裹在小衫内的丰盈,在胸前隆起的优美曲线,随她的娇笑微微颤动着,这一切,对血气方刚的渡边俊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春子姐姐,我没有星。高尔夫球员都没有星。”渡边俊低下头,不敢看春子;“还有,在中国,请叫我李俊。”

李俊是渡边俊特意请春子为他取的中国名字,祝童听到渡边俊用生硬的汉语念出这两个字时,坚硬的心竟有几丝莫名的感动。

“是的啊,我忘了。李俊,我怎么听人们叫老虎伍兹是五星呢?”春子凑过去,继续逗他。

“不是那样的,伍兹先生是……他和我们不一样。”渡边俊的头勾得更低了。

他们说的是日语,朵花和祝童都听不太明白。但是祝童能看出点什么,对春子说:“别欺负我儿子。”

“哈哈,你当真要认下这个儿子?”春子故作吃惊状,

祝童算是看明白了,春子与八品兰花的当家大姐们都不一样,是个性格开朗喜欢捉弄人的家伙。朵花有这么个帮手,今后准吃不了亏。欧阳对上她,可能也不是对手。

渡边俊掏出一只礼品盒,塞到祝童手里。

“手表啊,哇,这只表至少要五千美金。”春子抢过来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只银白色手表。

“渡边君,你发财了吗?”春子取出手表,在祝童手腕上比划比划;“真的很配啊。眼光不错嘛。”

“这是我用奖金买的。先生,喜欢吗?”渡边俊抬起头,充满希冀的看着祝童。

“喜欢啊;”祝童接过手表把玩着;“可是,阿俊今后不要给我买礼物了。有钱存起来,今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因为渡边俊的到来,祝童近几天对高尔夫选手的生存状态有了初步了解。

与所有运动类职业一样,高尔夫球员也可用金字塔来进行形容,即使是一些国际知名球员,在人前风光无限,下了球场如果比赛成绩不好没得到奖金的话,还要为机票钱发愁。

至少在四年内,渡边俊还不用为比赛训练费用操心。雷曼先生说是为他的运动前途负责,真正出钱的其实是两个体育品牌赞助商。渡边俊与那两家公司签下了五年期合约。在合约有有效期内,渡边俊所有的训练、比赛费用由公司负责。

与那些少只靠奖金过日子的球手来说,不渡边俊已经很幸运了。这只手表是渡边俊上月凭借在国际公开赛上击败一位职业排名靠前的明星级球手,获得参加年度大师赛的外卡,赞助公司给他的奖励。

可是,与所有的运动员一样,渡边俊也面临着艰巨的考验。如果在五年内他没有取得一次分站赛冠军,或没有取得足够的积分,赞助公司将放弃他。那时,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对于金钱,渡边俊现在或许还没有形成真正的概念,可总有一天,他要学会独立面对一切,包括对金钱的理解。

上海总领馆文化官员芬尼过来了,对渡边俊道:“英俊的小伙子,希望能让我享受一下你的座位。你觉得,这个建议过分吗?”

“我觉得很过分。”祝童冷冷地瞟一眼他,按住渡边俊;“没事,你就坐这里。我不喜欢这个人坐在这里,不喜欢和他交谈。”

就在昨天晚上,祝童为雷曼举办的欢迎part上,芬尼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询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祝童当时喝得半酣,一时没明白芬尼的意思,就随便地嗯了一声。

没想到的是,芬尼马上递给他一个名片,说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可以拨打这个电话寻求帮助。芬尼还说,美利坚合众国欢迎“神医李想”这样的客人去做客,这个邀请,在三年内的任何时间都有效。

祝童的酒意马上醒了,作为主人,他很清楚就在part的现场,至少有三双眼睛在注视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芬尼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不是善意的邀请,更像是是在发出恶毒的诅咒。

当时祝童只是笑了笑,把揉碎的纸屑洒进芬尼的酒杯。

作为主人,他也只能做到那个程度了。

没想到的是,芬尼竟然跟着雷曼上了这架飞机,理由是负责处理美国参议员在中国可能遇到的外交事物。

很堂皇的理由,祝童想拒绝,雷曼却说他没有拒绝的权利。作为美国参议员,在中国面对FBI的时候时候也没多少选择的自由。因为多了芬尼,祝童的这次西部之行笼上一层阴影,有些谋划好的东西要小心行事了。

“李先生,我很真诚地希望能得拥有您的友谊。”芬尼没觉得尴尬,而是站在那里开始攀谈:“我听说,您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对我来说,芬尼先生的出现,是另一个麻烦。”祝童毫不客气地说。

“没人喜欢麻烦,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的话,希望您能听我解释一下。”芬尼的眼光在朵花脸上扫了一下,又道;“我想告诉你,遇到麻烦时最好找朋友帮忙。那样,麻烦将变得不是那么沉重了。”

“我们并不是可以分担麻烦的朋友。”祝童皱起眉头,芬尼贴上不单纯是为了自己,他的目标还有朵花:“我听说的是另一个版本,与适当的朋友分享快乐,快乐就能翻倍;与不合适的朋友分担麻烦,同样也会翻倍。”

为了不给王向帧和朵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祝童决定在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

一、麻烦(下)

“我们之间有误会。”祝童精神凝注在芬尼脸上,缓缓地说。

话音刚落,芬尼就接上来;“我们有共同的朋友,修依博士、汉密尔顿勋爵阁下。当然,还有威廉姆斯先生,汉斯.威廉姆斯先生。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可以分担麻烦的朋友。当然,史密斯先生也曾经是我们中的一员,还有卡尔先生。可惜,他们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失败者最好的选择是自动离开餐桌,我很佩服他们承认失败的勇气。”

“我不明白,你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芬尼飞快地眨眨眼,说;“在我们看来,李先生是那种能长久坐在餐桌前的朋友。听说有人在逼迫您离开餐桌,我们没有看到您的反击。修依博士认为,您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蛋,一定在谋划什么。我的建议是,如果遇到麻烦,且您认为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一条安全通道。”

“哦,原来您是这个意思啊。”祝童拿出一瓶茅台酒,感觉一下没打开。在这数万英尺的高空,蝶神好控制多了。

芬尼的表达越来越无所顾忌了,除了朵花,包机上大部分人都听到了他的话,其中就包括那两位漂亮的空姐。

春子皱起眉头说:“这位先生,我们不欢迎您的加入,您,正在打扰我们。”

“没关系,芬尼先生很真诚。我们应该干一杯。”祝童打开茅台酒,举起酒瓶对芬尼示意到;“可以吗?”

“为什么不呢?我很欣赏中国的酒文化。其中蕴含的热烈与豪迈,与中国的女人的丝绸般华美的肌肤一样迷人。美丽的小姐,请给我们拿几个酒杯来。”芬尼开心地笑了。

在他看来,这是个很不错的开始。“神医李想”一直对他敬而远之,明显带有戒心。可是没关系,作为大使馆的文化官员,他最擅长的正是消除隔阂,培养友谊。只要对方接纳他,他就有把握做的更多。

空姐拿来四个玻璃酒杯,提醒道:“先生,这是在高空,为了您和大家的安全,饮酒请适度。”

“放心吧,我是医生。”祝童把四个杯酒倒满,指着自己的鼻尖道;“‘神医李想’,就是我。”

空姐笑了,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人是鼎鼎大名的“神医李想”,最近一段时间,“神医李想”是风头最劲的公众人物了,据说,他还是位身家亿万的富豪。现在看来,“神医李想”真的很有料啊,很多传言大概都是真的。包括,他有很多漂亮的女朋友;他很有魅力……空姐微微有些脸红了。

“这一杯是阿俊的,你现在是个男子汉,可以喝点酒了。”祝童第一杯酒推到渡边俊面前;“阿俊,从独自一人离开日本的那刻起,你就是成人了。这一杯,是我和大家对你迟到的祝福。”

“谢谢先生。”渡边俊感激地对祝童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

“这一杯应该给雷曼先生,最尊贵的客人。”祝童向雷曼招呼一声。

雷曼先生哈哈笑着走过来,接过酒杯嗅嗅;“真是好酒啊。亲爱的李,没有理由的干杯就如没有花朵的春天般无趣。”

“友谊,如何?”祝童微笑着看着芬尼;“芬尼先生,该您了,这两杯酒,您选哪一杯。”

考究的实木台子上放着两只斟满的酒杯,同样的水晶酒杯,里面的酒也差不多;芬尼却迟迟没有做出选择。

酒杯是空姐拿来的,倒酒的过程也在芬尼全程注视之下,他并没有看出两杯酒有什么区别。作为FBI特工,严格而高明的训练芬尼知道,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全部。祝童已然让他选,这两杯酒中有一定有什么玄机。

“有什么区别吗?”芬尼看了又看,把刚才的过程想了又想,实在找不到有线索,干脆也就不想了。适当的时候放下身段不耻下问,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我看来,是有区别。”祝童注视着芬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在其中一个酒杯里,除了酒,还有点我特别准备的礼物。只有在对待值得交往的朋友时,我才会送上这样的礼物。”

“不错不错,李先生的礼物很珍贵,唔,可说是价值千万。”雷曼以为祝童在开玩笑,拍着芬尼的肩膀道;“亲爱的,李先生是位很神奇的中国医生,他的礼物尤其珍贵。你可要仔细挑啊。中大奖的机会就在你面前,你有一半的机率。”

芬尼端起一杯酒,仔细看看。酒杯里只有晶莹透彻的酒液,并没有任何杂物。闻闻味道,醇厚纯正的茅台的清香,没有什么特别的。

“就这杯吧。”芬尼也以为祝童在恐吓,“神医李想”本来就是个喜欢故作神秘的家伙。

“既然芬尼先生已经做出了选择……”祝童端起最后一杯酒,站起来说;“阿俊,为你美好的未来;雷曼先生、芬尼先生;为了友谊,干杯。”

“渡边君,我都忘了祝贺你成为男子汉了,干了这杯,回头让雷曼夫人为你准备一个庆典。你现在就可以邀请李先生。”雷曼特意先与渡边俊碰了一下杯,才分别与祝童和芬尼碰杯。

这也是个姿态,让祝童看到,他与这个高尔夫少年之间很融洽。之前,雷曼可是个有名的白人至上主义者。

“可以吗?”渡边俊看着祝童问。

“当然,我一定抽出时间去为阿俊祝福。”祝童抚着渡边俊的肩膀说。

芬尼很小心地与祝童碰了一下杯,他有点后悔了。见鬼,不过是一杯酒,他原本的自信与良好感觉都被摧毁了。在心里,他竟然有点害怕与祝童有过多的接触。他想起了一位前辈的警告:医生都是一些危险的家伙,不要轻易冒犯他们;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是魔鬼,什么时候是天使。

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医生,明显与天使没什么关系。无论如何,他都是个值得拉拢的目标。

渡边俊第一个喝完酒,辛辣的酒液把他的脸呛得通红。

“小心些,我的孩子。酒不该那样喝……”雷曼拍拍他的后辈,完全一副慈爱长者形象。

看芬尼亮出空酒杯,祝童笑道:“现在,我们真的是朋友了。阿俊去那边坐吧,把这个位置留给芬尼先生。”

“不用了,我忽然觉得,打扰你们的愉快的交谈是很不礼貌的。”芬尼觉得,还是先与“神医李想”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

雷曼与芬尼都走了,渡边俊也坐到原本的位置上。

朵花虽然一直在努力学习,无奈基础太差,对他们之间的大部分对话还只是一知半解,她不无遗憾地问:“大哥,他们怎么走了?芬尼先生不是想和你谈谈吗?”

“他改主意了。”祝童笑盈盈看一眼不远处的芬尼,说。

芬尼也在注意着祝童,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祝童看他的眼光很奇怪,就像在看一只猎物,也许,是一只宠物……芬尼脑子乱了。

“芬尼先生;”祝童冲他招招手。他可不想就此放过这位FBI,游戏已经开始,现在想退出,晚了。

“很抱歉,我有点不舒服,也许是酒的缘故。我想,我应该休息一会儿。”芬尼故作轻松地眨眨眼睛,摇低宽大的航空座椅,带上眼罩、耳塞,趟下去做睡觉状。

他有点后悔,也许不该去招惹这个可怕的、喜怒无常的、神秘的家伙?

包机上最安静的是万家生佛,他们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飞机起飞后就开始睡觉。

万家海挺着大肚子打呼噜,盛福在他旁边,两人带着耳罩,都是一副呲牙咧嘴的不雅像。

飞机上最多的是老外,且都是身份特别的家伙,如今对于他们是非常时期,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上身。也只有祝童那样的家伙,才会主动招惹这么多麻烦人物。

西蕾娅小姐今天表现得很低调,她穿了一套很正式的黑色职业装,与雷曼先生的两位随行人员坐在一起。自从上飞机后,西蕾娅就在与他们交谈,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关心。

所谓雷曼先生的随行人员,包括雷曼先生的幕僚与高级顾问、以及负责具体事物的形象顾问、财务助理、联络助理与办公室主任、秘书等。此次中国之行,雷曼带来了他的全部班底,也算是给身边人安排的一次度假。

祝童昨天晚上就与雷曼交了底,要求他提供两个人帮忙做点事,时间是两天。祝童允诺,付给他们五万美元的报酬,另外支付雷曼五万美元的中介费。祝童对那两个人的要求是,最好有资源类公司的背景,但是不用表明正式身份。

要求很简单,祝童并没有要求这是必须条件。

对于雷曼来说,这个条件并不算什么;在背后支持他的财团就拥有数家与能源有关的大公司。他的高级顾问布鲁克斯先生就很合适,布鲁克斯先生同时也是一家能源类上市公司的顾问。

西蕾娅小姐现在做的就是对他们进行培训,也就是向他们介绍中国的国情、将要考察的三家公司的大致情况,公司老板的背景与习惯。还有,就是交代考察的注意事项,简单的说只有四个字:少说多看。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能做到恰到好处还是很有些难度的。

西蕾娅小姐很适合扮演教导者的角色,布鲁克斯先生以及他亲自挑选的助手、也就是雷曼先生幕僚之一,很乐意能在短短的两天内挣到一笔丰厚的外快;他们更乐意扮演两位身份模糊、毫无责任的美国资本家,据说,有很大的可能会收到一些比较有意思的礼物。

郑州新郑机场,井池雪美的私人飞机樱花号于十点四十分起飞,目的地与祝童一样。

“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叶儿略显不安地说;“我们应该先给他说一声。”

“给他个惊喜不是更好吗?”井池雪美顽皮地笑着;“叶儿姐,他一定很高兴看到你。你说是不是?”她碰了碰陈依颐。

“一定很高兴。”陈依颐很配合地说。

“可是,我们并没有收到邀请啊。”叶儿又说。

“只是一次旅行,我很有没度假了。漠漠沙堤烟,堤西雉子斑;雉声何角角,麦秀桑阴闲。大漠风光,我来了。”井池雪美夸张地张开手臂。

“我有请柬。”陈依颐理着发丝道;“谢晶小姐邀请我去参加开业庆典,虽然请柬留在上海没带来,只要我们人到了,特别是有井池雪美小姐这样的贵宾,谢晶小姐不会不高兴的。”

“我算什么贵宾,叶儿姐才是贵宾呢。”

叶儿无声的叹口气,都是祝童的缘故。

几天来,她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可只要遇到类似的情况,井池雪美小姐与陈依颐小姐都会很有默契地站在一起。

二、醉翁之意(上)

八月二十一日十二时。

祝童乘坐的包机稳稳地降落在西京机场。

谢腾龙带着儿子谢家辉、女儿谢晶,早在机场候着了。

为了此次开业庆典,迎接贵客,谢家专门从台湾请来专业商务礼仪公司,今天到机场接客的有八位衣着简单、身材火辣的礼仪小姐献花。

谢腾龙生的白白胖胖,看上去不像个掌握着庞大的地下钱庄的黑道大佬,倒是给人有敦厚诚实的感觉。

他的儿子谢家辉掌管着谢家在台湾的庞大生意,与祝童是初会。

第一印象,谢家辉与蓝湛江有类似的气质,相貌竟也有雷同的趋势,英俊得一塌糊涂,几乎跳不出什么缺点。祝童心里嘀咕,以谢腾龙的条件,怎么能生出个如此英俊的儿子?好像听谢晶说过,谢腾龙有一妻二妾,这谢家辉出自正房,谢晶倒是庶出。

按说,一般正妻都不会很漂亮,天生丽质是为妾者的必要条件。莫非……

可是,谢晶曾说过,他这个哥哥自小在美国长大,对大陆的印象不太好,计划中这次不会来啊。

心里阴暗着,祝童面子上很高兴地与谢家辉交换了名片,并把雷曼一行介绍给谢家父子。

能有一位美国参议员捧场,谢家辉觉得很有面子,把雷曼当成了最尊贵的主宾接待。谢家为了显示隆重与重视,特别包下了机场的贵宾厅让雷曼一行稍作休整。

祝童看出,谢家辉大概是为了与雷曼参议员套上交情才临时出现的;至少,他与雷曼之间的交流,看上去很美。

朵花因为身份特别,下了飞机就与春子坐上一辆来接她的车走了;她们带走了高尔夫少年渡边俊。

这样的场合,只是介绍没见过面的互相熟悉,见过的联络一下感情,不可能谈什么要紧事。

喝过两杯茶,祝童看时间过了十二点二十分,就有些奇怪。

按照常规,下一步应该乘车到市区,安排一个丰盛的接风宴会。

可谢腾龙只是随着儿子谢家辉操着生硬的英语与雷曼套交情,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祝童叫过谢晶,问:“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客人?”

“是啊,难道先生不知道?”谢晶奇怪地问。

“我怎么知道谁要来……难道是井池雪美小姐和……”祝童猛然醒悟了。

谢晶以为他知道,是因为叶儿。邀请祝童时谢晶曾说过,在上海,她只邀请了祝童、陈依颐小姐和万家生佛。万家生佛与祝童同机抵达,陈依颐如今在开封,叶儿也在那里。谢晶以为,叶儿既然要来了,一定是先与祝童有过沟通。

“井池雪美小姐也要来呢。”谢晶得意地说;“这一切都是先生的面子,家父说了,一定要好好谢谢先生。”

“她们几点到?”祝童想了想,没什么不妥之处。井池雪美小姐与谢晶在上海和日本见过两次面,彼此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以她的身份来捧场,是谢家求之不得的好事。

“还有十分钟。”谢晶看看手表,说;“李先生也去接机吗?”

“还是不去了吧。”祝童迟疑一下,放着雷曼不管,去接井池雪美小姐,明显有怠慢之嫌。

“我要去了,先生请稍后。”谢晶与祝童道别,走向谢家父子处。

片刻后,谢家辉与谢晶一同走出贵宾厅;只留下谢腾龙一个招呼雷曼。

祝童算全点明白了,怪不得谢腾龙把宝贝儿子拉来,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只是为了与雷曼套交情,更想打井池雪美或陈依颐这两位超级富豪女的主意。

“那个芬尼先生,很活跃啊。”盛福悄悄在他耳边说。

祝童看去,果然,FBI特工芬尼先生正与谢腾龙热烈的攀谈着,主宾雷曼先生站在那里,却显得有些尴尬。

谢腾龙并不知道芬尼的身份,只知道他是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官员而不得不与他应酬。祝童刚才听得很清楚,芬尼在做自我介绍时,特意把官员前面的“文化”二字给忽略掉了。

盛福一直在关注芬尼的举动,他还怀有另一项使命,帮助西蕾娅给布鲁克斯先生上课。在解决好芬尼先生带来的麻烦之前,他不敢与布鲁克斯有太多的接触。

“盛老板,有兴趣与谢家做生意吗?”作为回报,祝童低声在盛福耳边说;“如果有就太糟糕了,你应该听说过银枪吧?”

盛福楞住了,他现在当然没兴趣与谢家做什么生意。但是祝童把如此敏感而重要消息告诉他,至少是给他和万家海指出了一条不算平坦,却很安全的退路。

“芬尼先生是美国驻上海总领馆负责美国对外文化交流的官员,看起来,谢先生也是个文化人啊。”祝童毫不客气,上前拆穿了芬尼的面具。

都是江湖中人,谢腾龙恍然,马上收到了祝童传递的信息:这是个身份特殊的危险人物,少接触为妙。

他马上推说要去安排车辆,却向雷曼先生走去。

芬尼当然很尴尬了,有些恼怒地看着祝童却也不好说什么。明面上,他只是陪雷曼参议员到中国考察,与一般的随行人员并没什么区别;如此喧宾夺主抢风头的行为,是很不恰当的。

祝童丝毫没有退让的迹象,说道:“芬尼先生,如果有冒犯之处,请不要客气。”

“您确实是个让人惊讶的家伙。”良好的训练让芬尼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温不火地回了一句,转身要走。

“我该怎么理解呢?”祝童拉住芬尼;“您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用不着客气。这样理解,对吗?”

“请注意您的行为,李先生。”芬尼甩了两下,没甩开。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祝童攥住芬尼的手腕,牵着他,如一对老朋友般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指尖轻跳,龙星毫悄然刺了进去。

芬尼再次用力,却发现手腕上似乎被匝了个铁箍,半个身子都变得不受控制了。

“请放开我。”他低声要求道。

祝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飞机上的那杯酒里没有任何东西,为的只是营造出一种略显紧张的气氛,使芬尼不敢随心所欲。

真正的用意是为了现在,他控制着紫蝶进入芬尼脑后的玉枕穴,也放低声音说:“是你先招惹我的,在你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之前,请先想想你是在哪里?芬尼先生,您曾经说过,适当的情况下,您可以为我提供一条安全通道。很多人都听到了。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你们的善意无法承受;但由于你们的善意给我带来的麻烦和后果,作为实施人,你必须加倍偿还。”

“你要做什么?”芬尼惊恐地说,他觉得手腕上挤压的力量越来越大;“见鬼,你弄疼我了。”

“是吗?”祝童忽然松手了,微笑着说;“很抱歉,伤在你身,疼在我心。朋友,就是应该交心。我保证,我不是故意的。”

芬尼揉着手腕上的一道紫红印痕,悻悻地说:“不是故意……”

祝童已经走向门口。

芬尼这才看到,几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出现在贵宾厅内。他认出了日本井池财团的女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福华造船董事长陈依颐小姐,最美丽迷人的,当属那位名叫苏叶的女警官、现福华造船审计室主任。

作为文化官员,当然少不得与上海的美女们有或深或浅的交流。可是这时,芬尼再也没想去上前去打招呼、献殷勤了。

井池雪美小姐进来就找到了祝童,只略微与谢腾龙客套了两句就跑到祝童身边,毫不忌讳地拉住他的手说:“李先生,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叶儿静静地站在人群中,就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遥遥与祝童对视着。这次两人只分开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祝童却觉得似乎分开了很久很久。叶儿明显感受到了祝童的心境,微微蹙眉: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现在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祝童很快中断了与叶儿的交流。

谢腾龙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儿子没戏了。陈依颐和井池雪美小姐见到祝童以后,根本就再没看谢家辉半眼,在她们心里,连比较的兴趣与念头都没有。

还好,那只是一厢情愿的心思罢了,还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雷曼参议员知道祝童与叶儿的关系,也听说了他们要在十月份结婚,趁这个机会给叶儿送了份不轻不重的礼物,一串卡地亚出品的上品珍珠项链。

叶儿有点不知所措,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会让雷曼参议员很没面子。祝童示意她先收下,牵住她的手感谢雷曼先生祝福。还好,芬尼先生不敢上来凑热闹。他最怕出现这种场面,之前根本没想到叶儿会来,如果知道的话,早就给雷曼打招呼了。

也正是因为雷曼先出手了,别的麻烦也就暂时过去了。

谢腾龙也准备了一条钻石项链,价值比雷曼的珍珠项链高出何止十倍;但此刻却不好马上送出手了。谢晶准备的礼物更加昂贵,父亲没送,她当然不好先那出来。

井池雪美小姐与陈依颐站在一起,琢磨着:没有提前给祝童打招呼就把叶儿带来了,似乎真的有点不妥当啊。

二、醉翁之意(下)

时间已过午时,该安排客人用餐了。

谢家安排的车队早已等候多时,安排各位客人上车又是一阵忙碌、客套,耽误了十几分钟,浩浩荡荡的车队才驶出西京机场。

雷曼参议员由谢腾龙亲自陪同,谢晶陪着与井池雪美小姐和陈依颐、叶儿上了第二辆商务车,祝童只能由谢家辉陪着上了第三辆车。

谢家安排的酒店正是祝童他们上次住过的那家,在这个经济欠发达省份,省会城市的高档酒店也有几家,管理却参差不齐;这一家算是比较好的。

客人抵达后通过红地毯进入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厅,在迎宾小姐的引导下步入餐厅。

酒店西餐厅也被谢家包下了,长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就等着客人入席开吃了。

晚上有更重要的餐叙活动安排,真正的接风宴会是晚上。届时,省市政府几大班子将派代表出席。

谢腾龙还算善解人意,准备的是一个半开放的用餐环境。客人们可以自由组合,也不用按照礼仪,坐在一张餐桌上。

雷曼先生是美国现役参议员,本省很少有如此规格的外宾到访,省市外事办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外面了。他们需要与雷曼先生沟通,然后向上级汇报。上级领导回视具体情况与需要,安排相应级别的官员与需要与雷曼参议员见面。

王向帧尚未确定是否与雷曼参议员见面,这是个有点敏感的问题;如果没有芬尼,似乎会好很多。祝童让朵花转告王向帧,这次,最好不要与雷曼见面。相信,王向帧接到祝童传递的信息,会想到一些不好明说的东西。

等在外面的还有本地媒体的记者,他们需要做好资料准备,然后就是等待上级通知。以什么规格报道雷曼参议员到访的消息,要看出面接待的领导是什么级别的。

祝童对这些可不太清楚,他很高兴的是能与叶儿坐到一起。

原本祝童的左侧应该是谢家辉,可井池雪美小姐非要与他换位置。

于是,在一片羡慕的眼光注视下,祝童不无尴尬地认可了这种左右逢源的安排。陈依颐出人意料的与雷曼、西蕾娅小姐,以及谢晶、谢家辉凑成了一个小圈子。

谢家准备了多种酒品,为了照顾井池雪美小姐甚至还准备了清酒。

祝童没等主人祝词,就悄悄把半瓶白酒喝下去了。叶儿很诧异,祝童以前可没有过如此迫不及待窘态。她马上感觉到了蝶神的躁动,握住祝童的手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是有点事,不过没什么。叶儿,有人看着呢,回头再说。”祝童安抚好叶儿,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芬尼身上。

“他可是……”叶儿稍加注意,白蝶神就觉察到了祝童对芬尼下手了,惊讶地捏捏祝童的手。

“回头再说,好吗?我有足够的理由这样做。”祝童回握住叶儿的手,低声说。

叶儿皱起眉头,芬尼的另一个身份是FBI特工,这是彼此政府间都心知肚明存有默契并加以容忍的行为。只有在两国关系有重大波折的时候,一方或双方才会拿这些特殊身份的人来表达某种立场、姿态,或做某种交换。

祝童只是一个没有官方背景的、有钱的、充满争议的医生,他即使有充足的理由,也不能做任何可能威胁到芬尼安全的事。

“先生喝酒啦。”井池雪美最会煞风景了,特别是在祝童与叶儿表现得出格的时刻。

这一刻,祝童很欢迎这样的打扰,回头与井池雪美碰杯。暗地里,他透过蝶神指挥紫蝶向芬尼发起第一波攻击。

芬尼原本有足够的理智抵御包括酒类在内的大部分麻醉品的诱惑,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酒的诱惑是如此的不可抗拒,不由自主的频频示意身后的侍者斟酒,一连喝下了七杯烈酒。

祝童唇角浮起一丝笑纹,正要逐步加大对紫蝶的控制,却发现突然冒出了另一股力量在与他争夺对紫蝶的控制权。

是叶儿!祝童立即回头,正与叶儿严肃的目光对在一起。

“你不能。”叶儿摆明了要干涉祝童对芬尼体内紫蝶的控制,要命的是,祝童的红蝶正处于不稳定状态,似乎不是叶儿的白蝶的对手。

芬尼忽然清醒了,奇怪地看一眼自己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祝童和叶儿。

“放手!他正看着呢。有什么问题,回头对你解释。”祝童低声喝道。

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态度和语气对待叶儿,叶儿一愣,不禁放松了对白蝶的指挥。

祝童猛喝下一杯酒,再次夺回了紫蝶的控制权。

“芬尼先生有外交豁免权,他即使做了什么,你和我们国家的法律都无权惩罚他。”叶儿再次试图阻止祝童,柔声道;“好人,听话,弄不好会引起外事纠纷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祝童几乎在低吼了。

芬尼又开始喝酒了,不过这次与上次的完全沉醉不同,他已经有所戒备,左手中指的上的戒指上突起的黑色宝石深深的刺入他的大腿内侧肌肉里。

这是FBI专家精心打造的防身装备,宝石内藏有强制性镇定剂,能使FBI特工在突发事件中能保持清醒。在极限试验中,即使是一个没有受过特别训练的人在三天三夜没有睡眠的情况下,被注入这种镇定剂后,思维与精神状态也能迅速恢复到正常水准,并能将这种状态保持四十分钟左右。

芬尼如今就是在用这种鲜为人知的镇定剂抗拒蝶神,尽管他在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外在表现也在逐步进入神智不清的醉酒状态;但在那微闭的眼睛背后是一颗清醒的心。芬尼确信,自己确实被可恶的“神医李想”暗算了,可怕的是,祝童正试图控制他的神智乃至精神。

他知道镇定剂能让他在四十分钟内保持头脑清醒,可如果不停的喝酒的话,他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或者更少。

芬尼很清楚现在必须要做三件事,一是尽快发出求助信号,二是找机会离开这里,离可恶的“神医李想”越远越好;三是在救援人员到达之前,找到一个可靠的庇护者。

他又吞下一大杯酒,装作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

趴下的同时,芬尼就把嘴里的酒都吐进袖口。这样的好处是,不贴近观察没有谁能觉察他的花样。

同时,芬尼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没有拨号,摸到摄像镜头的位置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轻响,嵌在机身上的镜头陷进去,又浮上来恢复原状,一条信息已经成功发出。

第一步已经完成,芬尼开始找机会实施第二步。

作为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文化官员,芬尼有的是机会接触中国文化界人士,其中不乏附庸风雅的官员。他对中国的官场习惯有很深入的研究与了解,知道雷曼参议员莅临西部落后省份,对当地的官场意味着什么。

这间餐厅外,一定有外事官员与媒体记者候着。

找机会离开餐厅,向他们表明自己美国总领馆官员的身份,就能得到很好的保护。

唯一的问题是,芬尼不知道祝童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如果贸然离开,他能否在失去理智前坚持地跑到餐厅门口。

机会总是会对有准备人露出笑脸,芬尼很相信这句话。他在努力保持清醒的同时,暗自观察着自己最大的威胁与对手。当然,芬尼没有愚蠢到抬起头去看。他既然已经趴下了,在确定能安全离开之前,就没打算再坐起来。酒还在喝,却很少能进入他的体内了。

芬尼观察祝童的工具是带在手腕上的手表,被设备专家加工过的蓝宝石表面上,有精心设计过的七个光滑平整的、具有优异折光效果的切面。通过这些切面,芬尼微做调整,就能在只有一丝缝隙的情况下观察到祝童的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唔!他似乎并没有得意……芬尼不由自主的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观察,发现祝童似乎在暗中与谁争执。坐在他身边是两位美丽迷人的小姐。左边那位正是他的女朋友。

芬尼猛地想起,祝童的女朋友是位正直的女警官。虽然没有刻意去收集,但在接触祝童之前,芬尼对这位女警官的情况还是有初步的了解。

警官的职责之一就是维护国家利益,芬尼同样很清楚自己身份的特殊性,他有观察了两分钟,发现女警官果然在试图阻止“神医李想”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呢?难道女警官吃醋了,想要阻止好色浪子“神医李想”与美丽的女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勾搭?那个日本妞就坐在“神医李想”右边。

见鬼!“神医李想”正在试图控制自己的!芬尼换个位置,把戒指上的黑宝石再次刺入大腿内侧的肌肉。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刚才就差点失控。

刚才……女警官与他的争执,是在阻止“神医李想”对自己下黑手!

芬尼想明白了,忽的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想门口走去。

每走一步,芬尼都在心里祷告: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不,圣母玛利亚保佑,女警官被圣母附体吧,阻止那个可怕魔鬼!保佑我能走到门口……

祝童看到芬尼突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不禁大吃一惊。两秒钟之前,他还觉得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芬尼,眼看着芬尼就要把自己灌醉了。

可是,他站起来了,还向门口走去。他是要离开吗?还是酒醉之后有什么特殊嗜好?

芬尼距离门口不到十米了!

祝童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烈火,眼睛撇向门口,哪里有什么在吸引芬尼?

他抬起手,指尖金光闪耀。可是,这只手被另一只柔美的手按住了。

“你喝多了,不能……”叶儿温柔地劝解道。

祝童楞了一下,芬尼距离门口不到五米了。他已经看清了门口有什么吸引着芬尼,是官员,是本地负责外事活动的官员。芬尼一直在装醉,他根本就没被控制,或者说,没被自己完全控制住。

祝童用力挣开叶儿的手,曲指弹出两枚金针。

叶儿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把射向芬尼的线路完全挡住了。

祝童没想到,叶儿的身法竟然变得如此灵便,几乎瞬间就从座位上弹到足够阻止祝童的位置。

可是,祝童刚才为了控制住芬尼,消除叶儿的白蝶神紫蝶的影响,不得不让放松了一些对蝶神的束缚。现在,已被折腾得头眼昏花。

金针弹出,深深刺入叶儿的胸前。

祝童急忙伸出手,扶住叶儿软倒的身体,眼睁睁看着芬尼走出餐厅大门,在两位官员的搀扶下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三、伤心(上)

这边发生了一切并没有人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雷曼是当然的主角,谢腾龙以及周围的人多来自台湾,对美国有莫名的亲近感,当然围着他转悠。

他们把雷曼以及雷曼的随行人员奉为上宾,大部分话题都围绕着发生在异域的新闻或绯闻在互相吹捧。

陈依颐小姐与万家生佛属于另一种情况,他们享受着谢晶殷勤地接待,出于礼貌,陈依颐尽管心里不耐,却也不好抽出被谢晶挽住的手臂。

只有井池雪美小姐、谢家辉、附近的几个服务生,以及两位被叶儿的美貌和井池雪美小姐的财富迷住的人感觉到了异常。

叶儿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了,她好像突然就出现在祝童面前。因为叶儿,芬尼的异常举动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从芬尼开始狂饮之后,就被大部分人自动忽略了。与一个酒鬼发展友谊,无论他是否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官员,都是在浪费时间。

祝童抱着叶儿急匆匆地奔向电梯,井池雪美小姐也随着他们走了。

谢腾龙看到这边的骚动,发现自己似乎慢待了一位最主要的客人。这也怨不得任何人,祝童与芬尼先生差不多,坐下就开始喝酒,接连谢绝了几位上前搭讪的客人。

他连忙带着谢晶跟上去,抢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冲了进去。

“我需要一个房间。”祝童歉意地对谢腾龙笑笑。

“有有有,已经为您预定了总统套房。”谢腾龙对谢晶使个眼色,说;“苏小姐……不用去医院吧?”

“我就是医生。”祝童看着怀里的叶儿说,她已经陷入休克状态。

祝童很清楚自己射出的金针有多大力道,预定目标是十几米外的芬尼,力度足以穿透一本一百页之内的书。叶儿虽然也进入蓬麻初境,将要突破蓬麻幻境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

他只能祈祷,两枚金针莫要伤到重要的穴位。但蝶神的沟通表明,叶儿的情况很不乐观,一枚金针伤到了叶儿的乳根穴。

“对啊,李先生就是医生,大名鼎鼎的‘神医李想’,瞧我这记性!”谢腾龙拍着自己的脑门说。

“是我不好,耽误谢先生事了。您不用陪我,开个房间就好了。另外,总统套房只有一套,还是给雷曼先生住吧,他会有很多客人需要接待。我只需要一间安静点的商务套房。”祝童按下最高层的按键,电梯开始急速上升。

“父亲,李先生说的对。您应该去陪参议员,这里有我呢。”谢晶最了解祝童,知道如果谢腾龙再客套下去,祝童可能就谁的面子也顾了。

为了接待多位贵客,谢家包下的房间很多,谢晶按下一层按键,很快为祝童打开了一套商务套房。

“你们先出去。”祝童把叶儿放在床上,不客气地对谢晶、谢腾龙和井池雪美说。

看祝童脸色不好看三人只好先出去,井池雪美撅着嘴,却很体贴地关上门。

“替我叫几瓶酒,茅台或者酒鬼,要高度酒。”祝童忽然探出头,用飞快的语速说完,有飞快的关上了门,

“酒鬼……流氓……色狼!大流氓!”井池雪美小姐愤愤地举起拳头,却不敢真的敲上那扇门。

房间里,祝童轻轻解开叶儿的上亿,去掉内衣,把一段完美无瑕的**解放出来。

他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目光在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高耸的峰峦间逡巡;无暇欣赏,只为尽快找到两枚金针进入地方。

很快,祝童在叶儿右肋下找到了一处针眼。

祝童出手掌按上去,急速运转内息,将探入胃部的金针包裹住。

还算不错,这枚金针从肋骨之间射入,没有伤到脏器和穴位。

即便如此,祝童还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动用外力,只用真气的力量一点点向外拔。

五分钟过去了,第一枚金针被顺利拔出。

第二枚金针的位置也很好找,拔取第一枚金针时,祝童已经确定了位置。在肺部。

金针从心脏上方擦过,穿透肺腔后钉在后侧脊椎骨的缝隙内。造成叶儿昏厥的正是这枚金针,正是它刺伤了叶儿的乳根穴,劲力冲击乳根穴所属的足阳明经脉,震颤心脏,使得叶儿陷入休克状态。

祝童试探了一下,发现金针刺入的位置很棘手,仅凭真气是无法动摇,如果按照西医常规手术,叶儿免不了也承受开胸手术的折磨。

可是,如果不把金针取出来,金性锋锐最是伤气,那个位置又及其危险。呼吸或剧烈活动时都可能触碰到金针,压迫它进入脊椎。一旦发生那样的情况,叶儿的神经系统受损,有瘫痪的危险。比较起来,金针刺伤的乳根穴以及在她体内运行时穿透的肺泡,就算不得什么了。

“大流氓,酒来了,开门。”井池雪美开始擂门了。

祝童拉起毛巾盖在叶儿身上,才打开门。

井池雪美抱着一个箱子走进来,眼睛故意不看床上的叶儿,把东西重重地扔到沙发上,说:“一箱六瓶,够不够?”她的唇角浮起一丝祝童脸上时常出现的笑纹:看得出,大流氓并没有办流氓事,真是在为叶儿治病。井池雪美可没看到祝童指间弹出的金针。

“暂时够了。不过,还是再来一箱吧。”祝童撕开箱子,取出一瓶茅台,打开猛灌几口,才舒服地说:“真是……假酒啊。”

“假酒!我找他们算账去。五星级酒店卖假酒,不想做生意了!”

井池雪美气冲冲地出去了,祝童又关上门。

假虽假,却是有良心的假酒,能喝。对他来说,只要是高度酒,区别只在口味的不同,作用都差不多。

“假酒……”祝童念叨着,脑子里忽然有了灵感。

他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使用金针,是为了替代龙凤星毫。只用真气动摇不了刺入脊椎缝隙的金针,用龙凤星毫也许有效。龙星毫的针体,似乎对任何金属都有不同程度的吸附效果。

祝童把一瓶假茅台酒喝完,屏息调息一会儿,才掀开毛巾。

龙星毫已经在他手中涵养一些时间了,黑色的针体微微发热。

祝童先把叶儿翻个身,让她后背朝上爬在床上。

然后自己躺倒床前的地板上,仰面向上,拉动叶儿的上身离开床铺,凌空横在他面前。

叶儿躺倒时的诱惑祝童还能抵挡,此时,两点轻轻抖动的樱红就在眼前,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裹住一点轻轻一瞬。

“哦……”叶儿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睁开眼。

她没有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祝童,蹙起眉头,似乎在回想自己为什么会用如此尴尬的姿势趴在祝童眼前。

“我……在为你治疗,别误会。”祝童开始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继续,我睡一会儿。”叶儿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呀扇的,表明她没有丝毫的睡意。从耳根到玉项蔓延开的润红,更暴露出她内心的羞涩。

祝童暗骂自己荒唐,静下心,撵动龙星毫刺入叶儿胸前,缓缓探向金针。

叶儿的身体逐渐变得火热,血管收缩,肌肉紧绷。

“放松,放松。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头。”只差一点,龙星毫就触到金针尾部了,却被一阵来自经脉的震动破坏了。

祝童觉得,以自己如今的状态,不可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没有取出金针是小,给叶儿的身体带来更大的伤害,才是最危险的。蓬麻功坚韧的特性以及自动保护能力已经启动,刚才的震动正是叶儿的真气试图修复受损的乳根穴。

叶儿醒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取出来,差别并不算太大。

他轻柔地把叶儿推到床上,用毛巾盖好,说:“别着急,休息一会。晚会儿再继续。”

叶儿艰难地笑了笑,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只咳了几声,吐出些血痰有无力地躺下了。

不是她娇气,他现在的情况真的有点糟糕。祝童弹出的金针在叶儿的血肉之躯内,当真是摧枯拉朽之势。不是有蝶神支撑,她根本不可能如此快的醒过来。

外面传来一串道歉声。祝童知道,井池雪美闹出的效果开始显现了。

他仰头灌下满满一瓶酒,运转蓬麻功包裹住酒气在丹田下成为一个浓烈的酒气团。接着,把蝶神强行从膻中穴拉出,投入到酒气团内。

这是母亲祝红想出的办法,在蝶神不老实的时候,可以暂时把它压制在丹田之下。在祝红的规划内,这是彻底除掉蝶神的第一步。

有趣的是,祝红也选择了用酒来麻醉蝶神,使它在不知不觉中放弃抵抗。

但听完祝童的述说后,祝红将自己之前设计的计划完全推翻了。她没料到,在蝶神那小小的身体内,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能量。她不允许祝童冒险,既然蝶神已经在湘西传承了千百年,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贸然毁灭一个“神”,也许会遭到严厉的反噬!

压制好蝶神,祝童睁开眼,看到叶儿的胳膊露在外面,掀起毛巾替她盖上。

“你还在生气吗?”叶儿睁开眼,握住他的手,痴痴地看着他。

“没有,我想明白了,错的是我,不是叶儿。我太冲动了。如果不是叶儿拦住,真就铸成大错了。”

祝童真诚地向叶儿道歉。

确实,他也是刚想明白。

芬尼不只是FBI特工,重要的是他还有个官方身份。

美国驻上海总领馆文化官员的身份,代表着一个大国的尊严。

如果那两枚金针真的刺中芬尼,众目睽睽之下,后果实在是不可想象。

仔细想想,他的目的是赶走芬尼,不是毁掉或把他掌握在手中,那样做实在是自找麻烦。

现在芬尼落荒而逃,估计再也不敢来招惹祝童了。“神医李想”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那时表现出的疯狂,足以让芬尼相信,祝童真的想干掉他。

更妙的是,芬尼没有丝毫的证据证明祝童要杀他。

“谢谢你;我的宝贝。”祝童把脸埋进叶儿手心,轻声说:“刚才,我不该那样对你,是我糊涂。”

“不用谢,只要你不生气,别在发火……”叶儿也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她心里却充满忧虑,祝童为什么会对芬尼生出杀心?以前,他可没表现得如此疯狂过。

三、伤心(下)

五星级酒店营造出静谧的氛围,两人默默相拥着,没有**,没有是非,只是心灵的交融。

叶儿半裸着,凝脂般嫩滑的**紧贴在怀,祝童只轻抚她的脸颊,抱着她,望着她,希望时光能在这刻定格,直到永远。

“那根针,麻烦吗?”叶儿仰起头,在祝童胡茬微露的下巴处蹭几下,轻声问。

她很清楚自己身体内的情况,知道如果不是有麻烦,祝童不会允许那根针留在自己体内。

“有点费事,算不得麻烦。”祝童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责,他怎么能伤害叶儿?

祝童刚检查过叶儿的身体,那根针,穿过胸腔嵌在脊椎上,不只是有点费事。

乳根穴的伤已经不用担心,在取出来之前,叶儿任何稍微剧烈的活动,都可能会带动那根针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因为在胸腔内部,金针又牢牢地刺入脊椎,还有蓬麻功自我保护的特性,诸多不确定性因素干扰下,祝童暂时没有很好的办法。

用西医的办法,则必须进行一次微创手术。在叶儿完美无暇的胸部开一个小口,用器械把金针取出来。那样,势必会伤到一处或两处重要的穴位,祝童也不想看到叶儿承受那样的痛楚,更不允许在那纯美无暇的**上留下伤痕;他绞尽脑汁地思索,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取出金针。

叶儿不说话了,用手环住他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像是要睡去的样子;她也在思索。

与祝童从相逢、相知、相恋认识到现在,不觉间已快四年了。在她面前,祝童一向是温文尔雅的君子摸样。虽然她知道祝童要在上海混必须带上李想的面具,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在那个她接触不多的江湖世界里,祝童可不是一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翩翩君子。他依靠挺身挑战一位绝世高手的传奇经历,击败了数位竞争对手坐上了“江湖酒会”的召集宝座。

没有过人的胆识与豪气干云的豪情做不出那样的事,叶儿自觉,她更多的是被祝童身上隐约流露出的野性征服,而不是他做出来给大家看的表面样子。

可是现在,祝童身上的野性有爆发的趋势,他竟然要当众袭击一位美国驻华官员。这样的举动,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生在祝童身上的。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有什么事或人在影响着祝童。叶儿得出了结论,却没有询问祝童缘由;她能感觉到应该与蝶神有关。

两个蝶神心神相连,与祝童见面后,叶儿能感觉到白蝶神似乎被祝童的红蝶神影响,隐隐有一股陌生的暴虐之气在那个小精灵神秘的幽深之处蠢蠢欲动。

“咯咯!咯咯!”的敲门声响起,祝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井池雪美小姐就闪身闯了进来。

“好甜蜜啊。”井池雪美撇撇嘴,一脚踹上门,接着就爬上大床;“我们有合约的。”

叶儿害羞地拉上床单,心里满腹幽怨,却只皱皱眉头没说什么。事由男人而起,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说任何话都只能让对方找到纠缠的借口。

“客人到了?”祝童翻身下床,体贴地为叶儿盖上一层毛毯。

“是啊,好几位客人呢。我又不是你的秘书,凭什么替你应酬?”井池雪美小姐气鼓鼓地说,忽然在大床上打个滚,仰躺在祝童眼皮子底下不怀好意地说;“也许,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哦。”

井池雪美已经二十岁了,她本就丽质天生,柔弱的身体虽然还略显青涩,也是该鼓的地方鼓该翘的地方翘。旅行中,井池雪美小姐又没有作为主宾出席的意愿,今天服饰就略显随意。这一躺,把大半个白皙细腻的饱满袒露在祝童眼前,也是诱惑。

“什么?”祝童移开眼睛。尽管他见识过这具身体的大部细节,叶儿在,还是庄重些为好。

“做先生的秘书啊。”井池雪美笑嘻嘻地说;“我有两天的时间,反正也无事可做,就为先生客串两天秘书吧。”

说着,井池雪美跳起来,挽住祝童的胳膊;“先生,现在外面有三拨客人。谢腾龙先生与谢晶小姐是来探视叶儿姐的,我可以替先生打发他们走。有一位客人说是先生的朋友,看上去像是位警官。我想,先生没必要去应付他,我可以请他改天再约时间。还有一位小姐,说是先生以前的秘书……”

祝童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外面都是谁;整理着衣服对井池雪美道:“客人我去应付,雪美小姐,请替我照顾叶儿。”

“可是,我现在是先生的秘书啊。”井池雪美紧挽着祝童的胳膊,不满地说;“先生会见客人时,秘书应该陪在先生身边。”

“秘书的职责应该是分担,叶儿是我的爱人。”祝童抽出手臂,说;“我需要去见客人,作为秘书,你应该替我照顾她。”

“明白了。”井池雪美嘟着嘴,名正言顺的爬上大床,缩进床罩下;“叶儿姐,您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

叶儿一阵恶寒,求救地看着祝童。

祝童摆摆手,无辜地笑笑,拉开门出去了。

外间的客人真的有五位,分别是谢家父女,省刑侦总队队长张伟,以及蓝湛江的助理向墨。

祝童出来之前,向墨与谢晶都在扮演着秘书的角色,把谢腾龙和张伟照顾得无微不至。谢晶在照顾张伟,谢家在西京投入了巨资,且是商场这样的公众项目,有必要与本地官员处好关系。张伟作为主管刑侦的高级警官,自然是她刻意交往的对象。

谢腾龙也想也张伟套交情,但张伟知道谢家的底细,对与他交往明显没什么兴趣,只与向墨东拉西扯说着不咸不淡的废话。

看到祝童出来,谢腾龙站起来关切地询问叶儿的情形,听祝童说没什么大碍,谢腾龙很快地告辞了,并邀请张伟明天来捧场,张伟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谢腾龙走了,谢晶却没走,而是很自然地进了内间。

祝童知道,在叶儿下床之前谢晶是不会走了,谢家尽管有很多事要忙,但谢腾龙更看重与他的关系,想通过他拜会王向帧。如果明天的开业庆典能请到王向帧出席,就更完美了。

客套过后张伟看看向墨,说:“我在隔壁订了个房间,先生一会儿过来喝杯茶。”

“也好。”祝童点点头,把张伟送出门。

回到房间坐好对向墨道;“向小姐几时到的?”

“昨天下午的飞机;”向墨担忧地看一眼内间;“叶儿姐怎么样了?听谢小姐说,她刚才休克了。”

“已经好多了。”祝童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什么,刚才已经说太多了;“蓝先生来了吗?”

“是啊,蓝总下午到。他想见先生,让我来约时间,看先生什么时候方便。”向墨很识趣,她在福华造船筹备处的时候,与叶儿相处的并不多。

“今天晚上……时间太紧了,明天中午吧。谢家商场开业,我们正好一起热闹热闹。”祝童故作为难的想了想,说;“到时候,与蓝公子多喝两杯。”

蓝湛江既然来了,这个祝童为他量身打造的坑就等于跳下去了一半。以蓝湛江的身份、习惯,不会只为谢家一个商场的开业跑过来捧场。

所谓言多必失,在这样的情况下,祝童是不会轻易与蓝湛江深谈什么的。明天谢家开业,正是个机会。众目睽睽之下,既见了面打了哈哈,又没机会说什么有深度的话。

“蓝总把秦老板也请来了呢,他们订的房间在楼上。蓝总说,李先生知道秦老板要来,一定会很高兴的。”向墨又道。

“秦老板也来了,真是个好消息呢。”祝童做欣慰状,心里却开始暗暗叫苦。

蓝湛江与秦可强的关系一向都不错,可以说非常不错。蓝家帮助秦可强重新竖立起石旗门的旗帜之前,秦可强与蓝湛江可说是半主半仆的关系。甚至在整个八品江湖内,对蓝家心怀感激的也大有人在。

正是因为顾及这层关系,祝童此次对付蓝湛江没用动用江湖道的力量,完全是祝门中人在奔走。

祝童心中无愧,他算计的真正目标并非蓝湛江,而是索翁达活佛的鹰洋投资。但秦可强来了就不一样了,即使他看不出祝童挖下的坑,现在与这件事也没什么关系;可一旦蓝湛江栽进去,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嫌疑。

想了想,祝童又说:“这样吧,我知道这间酒店三楼有个酒吧,十二点整,我在那里等蓝先生和秦先生。”

“谢谢先生,您可以去见张老板了;我去看看叶儿姐。”向墨开心地笑了。

她的任务就是替老板安排与祝童见面的时间,目标达成,当然开心了。

祝童摇摇头,向墨开心他可没什么好高兴的。

张伟果然泡好了一壶茶,祝童进门时正打电话。

放下电话,没头没脑地说:“他死了。”

“谁死了……哦,知道了。”祝童一惊,随即恍然;“你放心,芬尼先生并不是为这些来的;名义上,他只是一个文化官员。”

大火轮死了,江小鱼的替身死了,张伟手里的线索也就断了。死在江小鱼手里的杀手多是墨西哥毒贩,可那两个被烧死的谈判代表之中,有一个是美国公民。张伟在担心,芬尼是为这件事来的。

四、涟漪(上)

(抱歉,有事耽搁了。明日加更赎罪……)

“芬尼先生抗议,说你要杀他。”张伟松了口气,又道。

“我要杀他?”祝童诧异道;“芬尼说的?”

“是啊,他刚才在省外事办的接待人员面前大吵大闹,说‘神医李想’是个疯子,要杀他;要求受到官方最严格的保护。所以,外事办窦处长才找到我头上,叫我问问你情况。”张伟笑呵呵地看着祝童,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窦处长可是个美人啊,她很了解你的情况。”

“芬尼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要杀他?窦处长是什么态度?”祝童无视张伟的调笑,问道。

“证据暂时没有,芬尼先生认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来自‘神医李想’的威胁,按照规定,就可以提出保护要求。窦处长的原话是‘芬尼先生可能喝醉了,张队去问问李先生具体情况,如果是有什么误会的话,我们可以从中做做协调工作。芬尼先生毕竟是来自远方的客人,面子上能过去,大家都好做人,做事。’”

“好一个‘做人,做事。’”祝童瞬间心肠百转,思虑千回,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窦处长生出几许好感。

芬尼必定是闹得动静颇大,窦处长知道“神医李想”与省长王向帧的关系,不想把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周围都是媒体记者和一双双来自各方面的眼睛,她如果直接与祝童见面势必会落下口实,才会请出张伟做缓冲。

王向帧来后沉寂了半年,近期的几个动作都颇得人心。特别是引进外来资金改造的那几家大型企业,不只是帮助本地政府甩掉了沉重的负担,缓解日益严重的环保压力,还改变了外界对本省落后、保守、顽固守旧的不良观感。

可此处并非只有省长,王向帧目前的几步举措只是解决问题,并没有去触碰本地势力的核心利益。但能走到这一步,哪个都不是吃素。王向帧查处“桃花潭水”一案牵扯出一批官员,是造成上海政商两届大换血直接原因。为了预防类似的事在这里发生,人家也小心着呢。

祝童摇摇头,这里不是上海,那都是王向帧的事与他无关,人家自然有所考虑。他只要处理好芬尼的事,不让芬尼胡说八道胡搅蛮缠就够了。

“他现在在哪?”祝童喝口茶,催动蝶神搜索着。

蝶神没有任何发现,芬尼应该不在一公里范围内。

“楼下,外事办在五楼有间办公室。芬尼先生就在那里。”张伟道。

祝童大吃一惊,他现在十二楼,距离芬尼所在的五楼直线距离不过区区数十米,蝶神怎么会感应不到?他又感觉一下雷曼位置,这一次很清晰,雷曼在谢家订下的顶层总统套房里,距离此处五十米左右。

“你打个电话给窦处长,确定一下芬尼先生的位置。”祝童有催动蝶神搜索一下,确认感觉不到芬尼后,对张伟说;“我需要他的确切位置。”

张伟没有联系窦处长,而是给自己带来的人打电话。他们确认,芬尼先生进入酒店五楼外事办得办公室之后一直没有出来,窦处长去了雷曼下榻的总统套房,与雷曼参议员做初步接触。芬尼先生身边有两位外事办的工作人员与一位国安局的警官,他没有到任何地方去的意思。

也许,这次突然发生的躁动让蝶神有了些变化,也许是它这次受到了损伤,感觉不到它产出的紫蝶了。祝童对蝶神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与这个神秘的小精灵相处几年,开始是互相争斗较量,在压制与反抗的博弈状态寻找平衡。后期,炼化了竹道士留在他体内的那丝精纯的气息后,蝶神才算被彻底降服。

莫非,那都是假象?蝶神一直暗中聚集力量,想重新夺回控制权?

没有生命甘于被征服,世界上也没有只获取好处儿儿不用付出代价的事。几年来,他利用蝶神的紫蝶闯出“神医李想”的名头,利用蝶神的胜过一个个对手,闯过一道道难关,早该想到这一点。

“我需要半小时。”祝童点点眉心,又指指隔壁;“这里有点乱,我那里也有点乱。”

“需要我回避吗?”张伟也算半个江湖人,知道祝童既然这般要求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用,张兄有事尽管去忙;半个小时后,安排我和芬尼见一面。”祝童起身离开沙发松开皮带,取下眼镜,在张伟注视下盘膝坐在地毯上,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闭目含息运转蓬麻功。

他决定不借助酒,在清醒状态下会一会狂躁中的蝶神,尽管有些冒险,可他必须怎么做。蝶神已经干扰到他对自己情绪的控制,不解决这个问题,不知道它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丹田内,蝶神蛰伏在一股稀疏酒雾之中,艳红的翅膀有一下没一下,懒懒的挥舞着。

祝童静静地观察着这个小精灵,从暗黑到紫红,从叶儿被蝶姨神传白蝶后,也许是因为两人之间时常有水**融的身心交合,两只蝶神也常有相聚的时刻,这只蝶神的颜色就稳定到艳红的状态,几乎没什么变化。

可是现在蝶神的两只主翅膀上生出了两点黑色的斑纹,不仔细看根本就觉察不到。祝童盯着如两只黑色的眼睛般的黑色斑纹,感受到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一年多来,如果祝童与叶儿分开超过半月,蝶神就会时不时耍点小脾气;但只要祝童与叶儿在一起,蝶神的就会变得分外乖巧。祝童时常会把这当成闺房中的小乐趣,利用蝶神发出一些暧昧的信号。

而叶儿有时候能低语住祝童的爱抚,对来自蝶神的挑逗抵抗力几乎为零;她时常埋怨祝童与两只小精灵一样贪婪成性。

祝童与叶儿之间十天前才有过一次酣畅淋漓的欢聚,这次分开不过几天,蝶神的异变应该与此无关。

两天前祝童去祝福山庄,母亲祝红探查后说,蝶神谨守着一个奇特的世界,她能感受一些令她无法理解的能量。那时,蝶神的翅膀上还没有出现黑色斑纹。

祝童一点点抽取蝶神周围的酒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它的些微变化。

异变几乎在酒雾消散的同时发生了。

蝶神忽然开始起舞,翅膀急速舞动,以两个黑色斑纹为中心带起两个漩涡。祝童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抽空,蝶神正在利用两个漩涡吸收他丹田内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凝实着。

祝童早有准备,左手龙星毫、右手凤星毫,毫不迟疑地从两侧刺入丹田。

同时,运转蓄势已久的蓬麻功,龙凤星毫尖端射出两点寒芒准确地刺中蝶神的翅膀,投入两个黑色斑纹中心。

漩涡被打碎,黑色斑纹化为无形,蝶神的两扇主翅,也随之消失了。

祝童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蝶神的两只主翅消失了,只剩下两只副翅,却依旧没有臣服的意思。

它不顾翅膀的损失,周身细密的柔毛炸竖立成一团刺猬样的冒球,昂首吐出两枚尖刺,点出另一个更大的漩涡,迎向龙凤星毫射出的寒芒。

于此同时,祝童全身震荡,真气顺着经脉涌向丹田穴。

祝童能感觉到龙凤星毫传来的震荡。他犹豫片刻,退缩了。

两点寒芒交汇,激出一个半透明的涟漪,将丹田内所有的漩涡扫荡一空。

小精灵明显在拼命了,根本不怕被毁灭。它就像一只愤怒的野兽,不顾后果地冲向毁灭。

可祝童怕了。他能感觉到蝶神体内蕴含的能量,毁掉蝶神的同时必然会引爆这股能量,祝童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得起。

蝶神依靠汲取祝童的精血为生,它知道毁灭这个身体,自己也会随之消亡。所以,双方一直一来虽然小摩擦不断,却都谨守一条底线:祝童不消灭蝶神,蝶神汲取的精血也在祝童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我们应该想想,它们需要什么?我们为它们做过什么?”耳边响起叶儿轻柔的声音。

祝童睁开眼,看到叶儿披着一件浴衣坐在自己面前,满含忧虑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要毁掉它,不要毁掉它们,好吗?我们没有那样的权利。”

张伟不见了,叶儿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她能感受到祝童在对红蝶做什么,白蝶一定也有反应。

“它怎么样了?”祝童与叶儿对视着。

“它很不安,我能感觉到它的恐惧与悲伤。”叶儿握住祝童的手,神传琥珀出现在两人掌心。

“我没想毁掉它。”祝童抽出龙凤星毫,放开对红蝶的控制。

两个小精灵瞬间冲入神传琥珀,白蝶用翅膀包裹住红蝶伤残的身体,缓缓舞动。

祝童把龙凤星毫举到眼前,仔细观察针体的黑晶。

退出的瞬间,他抽取了一些从红蝶内散发出的东西,黑晶内有数枚绒毛。

看了一会儿,祝童拿起电话拨通朵花的号码,说:“朵花,我想见见蝶姨。”

“好啊,妈妈也想见你和叶儿姐呢。雪美小姐也在吗?请她一起来。住酒店有什么意思,我有更好的地方招待她。”朵花没心没肺地欢笑声,缓解了一些祝童内心的重压。

“再过一小时,我和叶儿出发。”祝童挂断电话,左手探进叶儿胸前;“还好吗?”

叶儿点点头,如果不进行剧烈运动的话,那枚金针不会对她有很大的伤害。

“你回去换件衣服,告诉谢小姐,不用安排雪美小姐的住处。我,要下去和芬尼先生聊聊。”

两只手分开,伤痕累累的红蝶离开神传琥珀,回到了丹田穴。

丹田内的涟漪并未消失,蝶神在涟漪的中心,挥舞起剩余的两只副翅,不屈地舞动着。

四、涟漪(下)

这一次蝶神受伤颇深,祝童甚至感觉不到雷曼身上的紫蝶了。

他微叹一声,这是何苦来哉!原本和谐共处的局面被打破了,治疗蝶神的伤残对祝童来说并不算难题,但要彻底降服这个小精灵,还不知要费多少事。

“你要去见芬尼?”叶儿问;“为什么?你们能说些什么?你可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

“我知道……”看着叶儿脸上奇怪的笑容,祝童静一下,握住她的消肩:“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做什么了?”叶儿故作讶异状,只片刻就崩不住笑道;“是我做的。夫君大人有大量,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罚小女子吧?”

“你……告诉我,都做了什么?”祝童恍然,怪不得他感受不到芬尼身上的紫蝶,原来是叶儿在捣鬼。

叶儿转身靠进祝童怀里,说:“也没做什么,夫君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一定是有目的。我看夫君做的不够好,就帮了点小忙。”

“我想知道,你做了什么?怎么做的?”祝童的手探进半真空的香怀,细细摩挲,一点点刺激着叶儿敏感之处。

叶儿很享受这般爱抚,闭目不言;右手中指与拇指执着神传琥珀在空中画出几道金黄色的轨迹,赫然是个“灵“字。

祝童盯着虚空中的残影,一个“灵”字又一个“灵”字,叶儿画出第五个“灵”字时,蓬麻功运转,祝童契入了叶儿的感知世界。

白蝶神的境界与祝童所感知的红蝶世界截然不同,那是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境地。

这里没有丝毫暴力的迹象,感觉都显得那么安然、美好。猛然进入这个境界之中,虽然只是纯感知的世界,祝童不觉有惭愧之感,不忍亵渎其中的一丝一毫。

叶儿似乎晓得祝童感觉,引领着他的感知与这个世界进一步结合。祝童感觉到了,不只是雷曼参议员的紫蝶,还感觉到了芬尼先生的紫蝶。

这样的契合还有另一个惊喜,祝童觉得自己的感知范围扩大了不只一倍,至少有两公里远近,也更具体更细腻了。他能隐约感觉到雷曼先生周围的状况,他正在与一位香气四溢的女子交谈。芬尼果然还在大吵大闹,他身边的几个人,好像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之前,他只能利用蝶神控制紫蝶,震服紫蝶、驱使它们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却从未想到过,紫蝶与蝶神也是生命的一种,也是有好恶与自己的意识的。

在叶儿的感知中,雷曼先生的紫蝶与叶儿的白蝶神正在进行交流,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是从紫蝶欢快轻盈的舞蹈中,能看出它的欣喜。白蝶神就如一个慈祥的母亲,不只是雷曼身上的紫蝶,芬尼身上那只刚出世的紫蝶也挥舞着翅膀与它互动,随着白蝶神舒缓的韵律频频舞动。

在这般情况下,祝童觉得,如果想指挥紫蝶做些什么,根本不用如自己那般费劲去压制,只要随着白蝶的舞动发出一个信号就够行了。

叶儿进一步放开自己的世界,将对白蝶神的控制权分享给祝童。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叶儿低声说。

祝童感觉片刻,真如刚才想象的那般,他这时如果想利用紫蝶去控制芬尼的情绪根本就不用之前那般费劲。他指挥紫蝶从膻中移入芬尼印堂穴,很顺利,没有丝毫阻碍。可是,当他指挥紫蝶进入百会穴,进而要向泥丸宫挺进时,紫蝶就不肯了;它“嗖”地一下回到了印堂穴。

人体周身遍布穴位,似同天体星星一样,有序地排布成一个循环往复的系统。每个穴位都是一个驿站,气血的运行,均通过这些小小的驿站来输送。有些穴位能影响到人的体质与健康,有些穴位能控制人的感知,有些穴位能影响到人的心智乃至情绪变化。

祝门蓬麻功注重性与命的内在修炼,讲求阴阳平和循环有序,进入蓬麻初境之后,体内的经脉与穴位就初步形成一个彼此连通的网络;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而寻常功法,都是循着打通一条是一条的路子修炼。

正因如此,蓬麻功入门才分外艰难;可一旦入门,就具备了一个整体防御的网络,身清气爽,神气完足。也正是因为如此,蓬麻功才显得分外坚韧。

缺点也是明显的,由于没有任何一条经脉可以被特别强化,祝门从来就不具备一般水准之上的攻击力。这个古医家独有的功法,根本就不鼓励杀人。

但是,祝门弟子对经脉穴位的理解却是别的门派无法比拟的。

对于如芬尼和雷曼这样的寻常人来说,身体内的穴位多处于半闭合状态。祝童让紫蝶进入的百汇穴是一个门户大穴,打开了这里,芬尼的整个脑部就处于一个般开放状态。关闭这里,芬尼就会陷入沉睡。

而泥丸宫穴是中枢大穴,乃藏神只所在,祝童驱使紫蝶进入不是要打开它。常人的泥丸宫都处与半开合状态,与全身百节相通,此处如果全然闭合了,人也就快死翘翘了。

祝童只是想让紫蝶进入泥丸宫,冲击芬尼脑神经组织,把他的情绪波动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如果可能的话,他能以此为基点,彻底控制住芬尼的思维乃至思想。但那就不是祝门秘术了,而是得自空木大师的控神术。

“为什么?”祝童思索着,紫蝶明显在抗拒,白蝶也有些不悦的样子。

“这样做没用的。”叶儿收回了祝童对白蝶的控制。

她先是安抚了一番白蝶,在祝童懵懂的感知中,紫蝶又一次进入了芬尼的百汇穴,并在哪里欢畅地舞蹈着。

“他很快就应该睡去了,好像需要十分钟就行了。”叶儿收起神传琥珀,也把祝童从一个梦境中推出来;“从现在开始,芬尼先生会睡足三天。所以,你不用去见他了。三天的时间,够吗?”

“你……”祝童呆呆地看着叶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该怎么说。

“我怎么了?”叶儿羞涩地低下头;“姐姐的失眠症很厉害,这是母亲教我的;我只会这一招。”

因为在列车上的经历,苏娟一直有失眠的毛病。祝童也曾给她扎过几针,效果是有的,却不能持久。他也知道这是长期的生活环境造成的神经系统紊乱,终究与苏娟还有些距离感,没有下功夫去研究。

没想到,苏娟的失眠症被叶儿给治好了,还学到了怎么一手令他惊艳的控神绝技。不错,叶儿对紫蝶的控制在祝童看来真是绝技,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这不只是治疗失眠的小技巧,而是利用蝶神控制紫蝶的绝技。

祝童觉得,即使红蝶康复了,自己也不可能达到这般程度。主要原因在于,他与红蝶不可能有叶儿那种心意相通、互相依存信赖的默契。

“也没什么啊,你只要想一下,如果有人命令你去破坏自己的家,你心里会有怎样的感受,就能明白它的感受了。对它来说,那不是一具身体,而是它的家。”

叶儿的这番话如重石砸入祝童心海,激起层层涟漪。

是啊,他从未设身处地的为蝶神、为紫蝶考虑过。芬尼是他的对手,是他要对付的目标。但是对于紫蝶来说,那是它赖以存身的家。毁掉这个家,也就意味着它的毁灭;没有抗拒才怪呢。生命的本能让它知道,对于这个存身之所,既是它汲取精血壮大自身的来源,也是需要用心保护的对象。生命的自私使它自动保护这具身体,只有它,可在这具身体内索取,但不能去可以破坏。

其实,从松井老先生切腹自尽那刻的异象,他就该想到了。松井平志让他看的那段蝶舞,是那般凄美与无奈。

去拜访蝶姨,原本是为了请教红蝶异变的事。蝶神传自蝶姨,对它的理解应该比自己多。

现在,祝童估计仅在与对蝶神相处上,自己和蝶姨都比不上叶儿。

“稍等一下;”时间紧,祝童暂时把这些抛到一边,对叶儿说;“芬尼暂时不能睡,我要和他谈谈。半小时后再让他睡去,不是三天,两天就足够了。”

祝童快速整理仪容,束紧腰带带上眼镜,对着镜子抿了抿散乱了发际。没听到叶儿的回答,他回头看看。叶儿正闭目调息,想来是在与白蝶沟通。

“好了。”叶儿睁开眼,自得地笑着;忽然又皱着眉头说;“你去见芬尼,说什么呢?”

“我喝多了,酒后失态,就这么简单。”祝童道。

“可是,你现在不像酒鬼啊。”叶儿说。

“是啊,我现在更像个色鬼呢。”祝童忍不住抱住叶儿,重重的吻了上去。

良久,才在她耳边说:“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大家都知道,我说什么都是假的。芬尼先生,也不敢把事情闹大。要不然该如何收场呢?制造一场外交纠纷?他应该没那个权利吧。现在不是百年前八国联军的时候了。我装成酒鬼,反而显得没有诚意啊。”

叶儿想了想,无声地笑了。随即又担忧起来,那只红蝶,看起来很惨啊。

张伟推开门,芬尼的叫嚷声就传进耳中。

“……谁能负责,我是美利坚合众国……”

“芬尼先生,我负责。”祝童进门就亲热地拉住芬尼的胳膊,顺势握住他的手;“很抱歉,刚才我喝得多了一些,照顾不周,让您受委屈了。张警官说,您对您的遭遇很愤慨,我能知道,您遭遇到什么值得愤慨的事了吗?只要您说出来,我向您保证,好客的中国人民一定会给您个交代。”

“哦……其实,我也喝多了。”芬尼眨眨眼睛,无奈地妥协了。

“要不然,再去喝几杯。”祝童亲热地说;“这里我比较熟,三楼有一间很不错的酒吧,有最好的白兰地和我说不出名字的酒庄名酒……”

“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芬尼拼命拒绝着。

再给他三个胆,也不敢跟“神医李想”一起喝酒了。

周围人都面面相觑,一场看似很严重的涉外事件,如此简单地结束了?

五、反噬之危(上)

也许是收到了朵花传递的信息,也许是真的比较忙,王向帧在祝童一行到达前一小时去北京开会了。

说了没几句话,朵花开着她那辆前有狼后有虎的越野车,拉着井池雪美小姐和陈依颐向着沙漠进发了。

据说,朵花有几个常年驻守在沙漠里治理沙漠的朋友。有一个基金会为他们提供支持,但为了可持续发展,他们在沙漠边缘建立了一个半体验半旅游性质的旅行者营地;朵花要带井池雪美小姐和陈依颐去那里体验大漠风光。

明天就是谢家的商厦开业的日子了,祝童想劝朵花不要把井池雪美和陈依颐都拉走,至少也留下一个。可仔细一想,觉得朵花这样做也有几分道理。

井池雪美的时间比金子还宝贵,好容易有了两天假期,不是为了来给谢家捧场的。祝童觉得,朵花把她带走也好,有这么个亿万富豪“秘书”在身边,就是叶儿不说什么,外人的观感也有点奇怪。

朵花还把高尔夫少年渡边俊带走了,反正井池雪美小姐的保镖川中宏和助手要跟着,多一个渡边俊算不得什么。这是春子小姐的主意;祝童深以为然。

渡边俊的时间也许比井池雪美还要紧张,在他这个年龄没办法如别的孩子一般,在学校接受正规的教育,能多走多看多体验一下不同的风景、多接触一些奇怪的人,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从这样的安排乃至春子的微笑中,祝童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迹象。

欧阳也在这里,春子小姐中午与她有了初步接触。支走朵花,春子的真正用意昭然若揭,她想把欧阳踢出凤凰基金。人是朵花请来的,当然不能在朵花在场的情况下赶走她。这个坏人,春子想必也不想做,大概,还要让自己去与欧阳谈。

王向帧的官邸本来热热闹闹,一下子走了那么几张嘴,登时清静了。

蝶姨第一次见井池雪美小姐,她早就听朵花说过不知多少次了,井池雪美能讲汉语,在她面前她别提多恭顺。临走时,还一连行了四五个标准的鞠躬礼。

看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车队,蝶姨对祝童说:“瞧这日本娃娃多好,懂礼貌,会说话。没有一点有钱人的架子,朵花真该跟人家好好学学。”

“是啊,朵花其实也不错,您不能要求太高。”祝童漫不经心地安慰道。想着,该如何想蝶姨请教蝶神的事。他有点惭愧,蝶姨传给他的蝶神是好好的,现在成残废了,有些不好交代啊。

“欧阳那姑娘也不错,朵花跟她在一起让人放心。我不喜欢阿春,听说也是从日本回来,神神叨叨的一股子狐媚气。说是来帮朵花做事的,真怕她把朵花带坏了。你说,会不会?”蝶姨瞧一眼与叶儿站在路边的春子,不满地说。

也只有在祝童面前,蝶姨才会流露出真性情。也难怪,蝶姨生在湘西,长在湘西,与王向帧厮守在一起一年多,想必与官场的夫人们没什么共同语言。王向帧近期又比较忙,朵花是到处乱跑,碍于身份,她又不能随便走动,能说话的人少之又少,是有些闷了。

“阿春人很好;”祝童暗中对春子和叶儿使个眼色,对蝶姨道;“蝶姨,我陪您到湖边走走吧。”

“你去打发她走,让叶儿陪我走走。”蝶姨对春子的怨念不是一般的重,也不知道春子那里惹到她了。

祝童没办法,只能看着叶儿与蝶姨走向湖畔。

“春子,蝶姨对你有看法啊。”

“是我不小心,在书房里劝朵花让欧阳离开。朵花不好意思开口,我们争执了几句;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没想到,她的耳朵那么好。”春子苦着脸说;“李先生,欧阳真是不行啊。朵花好容易弄来几百万,中午吃饭时,朵花刚提了几句,欧阳就来劲了。那些钱还不够给她添窟窿的;这样下去,凤凰基金非毁到她手里不可。这不是我个人的看法,雪美小姐也说欧阳这么做不靠谱。”

“你说怎么办?”祝童摇头道;“欧阳是华夏的人,请她来帮朵花的时候,首长都亲自出面了。现在让她走,我说不出口。”

“听说,欧阳叫你大哥。”春子暧昧地笑着;“中午吃饭时我才看出来,不只是雪美小姐多先生有想法。陈小姐和欧阳虽然随着朵花称呼你李大哥,可那眼神,那语气……先生,欧阳不离开也行。听朵花说,欧阳是你推荐给她的。你必须和她谈谈,让她知道凤凰基金不只是个为失学女童提供帮助社团组织,它也需要也有生存。”

“让我想想。”祝童低头沉思片刻,知道自己再没有躲避的空间了。这件事如果自己不管,春子有的是手腕让欧阳知难而退。可那样一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很难处了;对欧阳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祝童之前答应过朵花要和欧阳谈,但一直没想好该如何和欧阳谈;想想欧阳的性情,点头答应了。

“好吧,坏蛋我来做。你也不能置身事外,我和欧阳谈话时,你必须在场。”

春子眼波流转,在祝童脸上扫了几回,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才说:“需要我安排晚餐吗?对不起,我初临贵地,想请客也不知道哪里合适啊。”

“你替我约欧阳好了,就说晚上我和叶儿请她吃饭,地方由她选;时间……你们商量着来。不如这样,让欧阳来这里吧,蝶姨烧得一手顶呱呱的湘西菜;她对欧阳的印象很不错啊。”

“在这里?”春子心虚地看看王向帧的别墅官邸,她也是个人精,更觉得祝童话里有话。

祝童找欧阳谈让她离开凤凰基金的事,这里,似乎不是个合适的场所啊。

她还想再说什么,祝童已经甩着手向湖边走去。

叶儿和蝶姨并没有走远,就坐在湖边的木亭里。

“你们多久没去枫仙谷了?”蝶姨刚听叶儿说完祝童遇到的意外,看着走进木亭的祝童问道。

祝童与叶儿对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说:“一年多没去了,从那次离开,再没去过。”

“回去看看吧,那里是蝶神的家啊。”蝶姨盯着祝童的眼睛,不满地说;“我从你的眼睛里看不到它,它太累了。”

祝童去看叶儿的眼睛,果然,在两弯秋水深处,隐约能看到白蝶微微的残影。而叶儿却摇摇头,表示什么也没看到。

“母亲传给我时多我说,蝶神是我们客人,是我们身体的半个主人。供养它要尽心尽力,不怕辛苦。母亲说,供养蝶神的人不能离开湘西,是因为蝶神不能离开大山,蝶神是枫仙谷的神灵,枫仙谷是它的庙宇它的家。以前,我每过两、三个月都会到枫仙谷住几天。春夏蝶神躁动多怒,供养蝶神的人要在枫仙谷的神湖里沐浴,蝶神需要神湖的滋养;秋天冬天,蝶神该安静修养了,在枫仙谷住几天,神湖的水能让它变得安静。”

“供养?”在祝童这里,蝶神根本不是什么主人或客人,它最多算是祝童手里的一件武器;哪里有什么供养这一说?而叶儿,好像把蝶神当成朋友了;他们对蝶神都没有多少畏惧与恭敬。

蝶姨继续道:“蝶神需要供养,它能替人消灾解难,也能杀人于无形。不用心供养它的人,会遭到蝶神的惩罚、妈妈对我说,蝶神离开的枫仙谷的时间最多不能超过半年。你是祝由士,也许有办法让控制它,但蝶神是神,它不会变成小狗小猫;祝由士也不行。蝶神累的时候你也不会好受,在那里住几天就好了。只要你们去了枫仙谷,也许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它自然就好了。”

“蝶姨,您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祝童把蝶神第一次发作时的情形说一遍,又问道。

“有过,但那是在与别的神斗法时;”蝶姨听完,吃惊地说;“你遇到别的神了?”

“别的神?”祝童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能肯定,但如果有的话,我不会没有感觉。”

“怨我了,没对你们讲明白。“蝶姨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湘西不只有蝶神,还有五毒神、洞神和山神。有时候,我在别人身上下了蛊蝶,他们会找别的神去破解。你必须尽快找到他们,阻止他们请的神毁掉蝶神的孩子。那就是斗法了。如果他们请到的是洞神还好,洞神会收走蝶神的孩子,不会想要降服你。如果是山神或五毒神就麻烦了,他们会利用蝶神的孩子攻击你,控制住你的蝶神,反噬你知道吧?你遇到的情况,很像是斗法失败;蝶神快被别的神控制住了。”

“反噬……”祝童默默念叨着,想必是这个原因了。他遇到的情况确实是蝶神反噬,可是……

“它在外面有几个孩子?都好吗?”蝶姨有问。

“几个孩子?”祝童真的吃惊了,心虚地问;“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有讲究了,蝶神又不是猪啊狗啊什么的,随便生随便养。妈妈对我说,蝶神在外面的孩子不能超过三个,每个孩子在外面一年,就必须召回来,那是蝶神最好的给养。”

“如果超过一年不召回来,会发生什么事?”叶儿问。

“大多数情况是,寄主养不起蝶神的孩子,死了;孩子也就没了。最坏的情况是,有些孩子会进化成另一个蝶神。世界上不能有太多的神,你必须阻止那样的事发生。妈妈就是因为去收回一个变成神的孩子,受伤过重,才把它们传给我。妈妈说,婆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死了。蝶神的孩子变成神后要做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你们,杀死你们的蝶神……”

蝶姨说起蝶神的事神采飞扬,滔滔不绝。

祝童却是毛骨悚然,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

原来,蝶神有如此多的讲究!他心里暗自算着,这些年来由自己的手散出去的紫蝶,何止三个?在外面活过一年的,也不是个小数目。

五、反噬之危(下)

叶儿自从蝶姨那里传到白蝶神后,可算是半只脚迈入了江湖,已然明了祝童用蝶神治病与作为威胁与恐吓工具的情况,满是忧虑之色。

更可怕的是,他只想到去利用蝶神的孩子达成自己的目的,完全忽略了蝶神反噬与蝶神的孩子要回头来与蝶神斗法。

她不安地拉住祝童的衣袖问:“它们……很危险吗?”

“你们……”蝶姨看着叶儿奇怪的表情,明白了一些,焦急地说;“你们必须马上去枫仙谷,蝶神的孩子成神之后,一定会去那里。只有得到了神湖的沐浴,蝶神的孩子才有成为神的资格。它们一定会先去那里。”

“并没有斗法。”祝童利用这段时间把蝶姨的话梳理了一遍,说;“在蝶神发生异变之前,我没有感觉到威胁;异变突然发生,很快就结束了。”

“没有斗法?”蝶姨不明白了,皱着眉头想了想:“那我就不明白,也许,你不知道斗法的情形。”

“我曾经与人斗过,那是一只蚕蛊。我知道斗法时的会出现什么情形。可以确定,蝶神的异变与斗法无关。”

“你是祝由士。”蝶神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祝童,说;“妈妈告诉我,不要轻易招惹祝由士,不要对祝由士下蛊,不要对与祝由士有关系的人下蛊。祝由士有通鬼神只能,他们可以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利用蝶神的孩子伤害蝶神。甚至,杀死蝶神。”

祝由士!祝童想,蝶姨说的祝由士,应该是指那些迈入蓬麻仙境的祝门高人,也只有他们,才会有那般神通。虽然他只到蓬麻幻境,但在枫仙谷与江家高手和神钩王寒拼斗时,他有那么片刻的时间曾迈入过蓬麻仙境。多多少少,能感觉到那个境界能使用的祝门秘术。

这是一种十分难得的经历,母亲祝红说,他们的师父曾点评过他们师兄弟三个,最有希望迈入蓬麻仙境的当属老骗子祝蓝;祝红与祝黄的天资都没有祝蓝优秀。可是祝蓝与祝童一样,都修炼之事并不怎么上心。反倒是最不为师祖看好的祝黄,现在是祝门修为最高深的一个。

在蝶姨眼里,他们都是祝由士,可……祝童倏然一惊。他猛然想到,蝶姨所说的祝由士,特制的祝门秘术,那都是玄功范畴的东西。

湘西是祝门的根基所在,在过去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属于半封闭的、经济不发达的穷乡僻壤。身负蛊神的人,多与蝶姨一般会尊崇长辈的传统,不敢轻易离开湘西。他们并不知道,外面还有与祝由士一般玄功修为高深的人。而在过去的江湖中人眼里,蝶蛊蚕蛊都是神秘而恶毒东西,他们也很少有机会见识蛊神,研究就更说不上了。

空木大师的胭脂扣就是证明,在柳伊兰眼里,那是一个只为束缚、迫害女子的锁链。空木大师虽然成功地豢养了蚕蛊,却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看破;他只会照着那本残缺不全的书写的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没有蓬麻功护体,常年以精血供养蚕蛊,自己也被弄得消瘦枯干;他也从没想过用蚕蛊去为人治病。

可是现在不同了,祝童带着蝶蛊离开湘西,带着蝶蛊踏入江湖,踏足上海。有不少人通过他见识过了蝶神。这次危机,一定与这些人有关。

有了这个由头,可能利用蝶神对付祝童的人就有了个初步范围。思来想去,也不过区区数人而已。

老骗子祝蓝、师叔祝黄、母亲祝红、柳伊兰、曲老亿都是可以自动排除掉的,他们不可能对祝童下手。

道宗木长老,那是位值得尊敬的长者,如今祝门与道宗关系良好,没理由得他这个罪江湖酒会召集人。凡星道士,更不可能了。他与祝童可算是半个师兄弟,身体里都有一丝竹道士留下的气息。

蛊神之间的斗法是充满凶险的,搞不好就会伤及自身乃至危及生命。蛇君麻皮是手下败将,可算是半个废物了,他只能驱使蛇蛊做些简单的事,根本没力量挑战祝童。

一品金佛系统,只有参与围剿江家村小金佛寺的空雪大师无处大师略微知道点,他们的玄功修为着实有限,只与叶儿差不多,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耐。

剩下的就只有……索翁达活佛了。

祝童忽然脸色发白。虽然想明白了,心里却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有理由有实力伤及蝶神的很可能是索翁达活佛,在祝童的思虑范围乃,也只能是他了。

索翁达在祝门呆了将近一年,作为名义上的掌门,他从长老祝黄那里,对除了羊皮卷之外的祝门大部分秘术都有了或深或浅的了解;他甚至还为祝门留下的固字术。

在梵净山红云金顶,祝童正是利用蝶蛊的定位,最终让他不得不暂时退出中原。

三年之约还有一年半,可索翁达活佛仿佛幽灵一般,无时无刻不在用各种手段对祝童施加影响。只有索翁达才明白,祝童对蝶神的驱使和应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他想……

初步确定了嫌疑人,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索翁达活佛是什么做到的?他找到了哪个身有紫蝶的人。

索翁达说过三年内不会踏足中原,祝童相信他是言而有信之人,不屑于做自毁形象落人口实的举动。

综合蝶姨提供的信息,以及祝童本身的理解,能在千里之外伤害到蝶神,索翁达还需要一个媒介,也就是紫蝶。那只紫蝶只能出自他的红蝶,因为叶儿的白蝶这一次毫无感觉。

祝童就这么来来回回思量着,细细算计,可能被索翁达利用的媒介有点多。

原海洋医院院长王觉非如今在重庆,主持一家道宗与汉水尹家共同出资经营的道德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时常会到处走走;很有机会遇到索翁达活佛。只要遇到,索翁达就能发现他身上的紫蝶,进而品出祝童的味道。

大盗苏起,早已是个神志不清的街头乞丐,流浪到什么地方都属正常。

陈老离开望海医院后住进了佳雪花园,听说近期与Della带着孙子与离开上海去拜访故友亲朋,为了孙子,那老头有点拼命了。

还有一个可能,田旭阳田公子如今躲在北方不敢回上海,有钱人身边自然会聚集起一些能人异士。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许田公子他为了摆脱祝童的控制,花大价钱请到了哪个玄功修为高深的世外高人……

所谓疑心生暗鬼,这种事只会越想越心烦,越想可能的对手就越多。闹到风声鹤唳的地步,就是自寻烦恼了。

该来的早晚要来,祝童收回心思,终于下了决断:近期一定抽空与叶儿去枫仙谷一趟。尽快让伤残的蝶神恢复,还需要重新建立彼此的互信。只有团结一致才有抵御外敌的本钱。最好能与叶儿那样,与蝶神相处的与朋友般和谐。

蝶姨说的很明白,蝶神的孩子想要成神,必须要回到枫仙谷;那里的漫天蝴蝶是蝶神的根基。

想到这里,祝童笑着挽住叶儿的手对蝶姨说:“这一年多实在是忙,我和她都忽略了蝶姨的嘱咐;这次就算是个提醒吧。仔细想想,离开谁世界都不会毁灭。我们会很快安排一个假期,回枫仙谷住一段。”

听说要去凤凰城,叶儿两眼闪亮,暗自握紧了祝童的手。一年多来,最忙的不是祝童,而是她这个福华造船审计室主任。虽然有王向帧的支持,有祝童这个谁都知道不好招惹的后台,对有些明显有悖常理的项目还是无可奈何。

福华造船这块蛋糕太大了,叶儿掌握着否决有与军方投资的两个船坞以及附属设施工程有关的部分。这是一种巨大的权利,在福华造船的所有投资中占有四分之一份额。很多时候,陈依颐都要把一些关键项目硬与军方扯上关系,以借助她作为挡箭牌。

一年多来,叶儿在祝童的影响下观察事物的角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有资格介入福华造船的都是业内有实力有影响的大公司,靠行贿与各方面关系施压的公司,与通过正轨的招投标的公司,只要能过了初审,在设备品质与施工质量上并没有明显区别。对于这种重点工程,没几个公司敢做得太过分。这其中离不了松井平志领导的质检部门付出的努力,也与福华造船雄厚的资金实力有关。

祝童开始就给陈依颐、松井平志提出了一个建议,福华造船董事会也通过了祝童的建议。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减少今后使用中的人力与时间损失,福华造船对所有的设备与工程都开出的价钱,都比同类项目高出一成。有了这一成,只要不是太贪婪,足够那些公司支付各种打点的费用了。

叶儿后来才明白祝童的用心,正是有了这高出的一成,福华造船审计室压力被大大的减轻了。

蝶姨也笑着说:“我也想回去看看;这里太干燥了。”

“那要首长同意才行。”祝童说。

蝶姨现在身份不同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呢;他可不想带着这么个麻烦去迎接可能的挑战。

叶儿也想到了,劝道:“朵花就要结婚了,您如果回去,谁给他们操心呢。”

“她啊,从来就没把我这个妈妈放在心上。”蝶姨眼睛里亮出欣慰的光彩。

“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祝童看蝶姨暂时打消回湘西的事了,才小心翼翼地说;“请您教教我们怎么收回蝶神的孩子?”

六、花咒(上)

“怎么收回孩子?”蝶姨很是诧异;“收回来干什么?当然是杀死它了。”

叶儿脸色发白,蝶姨的话点明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蝶神是自私的,它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成为“神”,枫仙谷,只能有一对蝶神。

祝童听蝶姨如此说却觉得很自然,这,也许就是身负蝶神的女子,不能生育的原因吧。

蝶姨看看祝童,又看看叶儿,指着叶儿哈哈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叶儿问。

她刚与祝童交换和眼神,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我交你的花咒,你还记得吗?”蝶姨猛然止住笑,盯着叶儿问。

“记得啊;”叶儿四处看看。

环湖是一排婀娜的垂柳,路这边有几处花坛,里面却只是一些常绿灌木;倒是木亭外摆着十几盆应时花卉。初秋时节,几簇金灿灿的菊花开得正旺。

叶儿摘下两朵菊花,在手心揉搓,只几下,白嫩的手心就有了一些散发着淡淡的芳香的花汁。

叶儿沾着花汁在右手中指的三处柔软处画出三个奇形怪状的、符文般的图案,伸到蝶姨面前:“是不是这样?”

蝶姨点点头:“然后呢?”

“您说,放蛊的时候用刺破指尖,在这中间点上三滴血。”

“还有呢。”蝶姨端起叶儿的手,问。

“我问过他,他说,放蛊是不用血。”叶儿抽出手,攥成个拳头。心虚地看了一眼祝童。

“傻丫头,那是心血啊。真是个傻丫头。”蝶姨又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蝶神将白蝶传给叶儿后,曾悉心传授过她养蛊和放蛊的方法。养蛊还好说,叶儿与祝童一样身负蓬麻功,蝶姨并没有说的太多。对于如何放蛊、如何斗法,蝶姨说的最详细,重点是一种专门用来的放蛊咒法。那种咒法蝶姨从未对祝童说起过,是她们着一支口耳相传的“花咒”,是她用来保命的最后绝招。

当时蝶姨让叶儿发誓,不能告诉包括祝童在内的任何人,也不得随便用“花咒”。

蝶姨当时心里有些恍惚,不甘传承家族几百年的蝶神就这么离开。她只是让叶儿简简单单地说声“发誓”,没有让她以亲人的名义许下什么不好的报应之类的名堂,更没有让叶儿以蝶神反噬之类的东西诅咒自己。

在她想来,祝童是叶儿最爱的男人,根本就不会遵守这个轻飘飘的誓言。可叶儿竟然真的没有对祝童说起过,得到“花咒”一年多了,看来是一次也没有真正使用过。

这其实是蝶姨间接把“花咒”交给祝童。

她或祝童只要用过就会知道这三个“花咒”的神妙,如果祝童早知道了“花咒”,就不会有如今的反噬。

“第一呢,是水花咒;”蝶姨掰开叶儿的手指,指着她中指尖指肚上的“花咒”说;“也叫放花咒,请蝶神放出孩子时一定要使用这个咒。蝶神靠它控制孩子,施加了水花咒的孩子,如果与蝶神在半年内没有接触,自然就会死掉了。”

祝童凑过去仔细看,十几分钟过去了,汁液已干;叶儿的指肚上的“花咒”与它的肌肤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想必,蝶姨那时手上随时都画有“花咒”,用的时候,只要刺破指尖就行了。

“这是摧花花咒。”蝶姨指着叶儿中指的中间指肚说;“摧花咒也叫护花咒。把你的心血点在这三个地方,你就能在一刻钟内拥有蝶神的力量。刀枪不入,无坚不摧。那时,我给你的蝴蝶面具就可以用上了,还有那把砍柴刀。”

叶儿强笑道;“我不想做女侠。”

“傻丫头,护花咒可以让你不受他的欺负啊。”蝶姨横一眼祝童;“使用了这个咒,红蝶神就是白蝶神的奴隶了。今后他如果做出忘恩负义的事,天底下也只有你能制住他,很简单啊。”

“听到没有?”叶儿笑了,用另一只手点点祝童;“蝶姨说了,你是我的奴隶。”又皱着眉头问;“可是,当时您并没有说……”

祝童想起自己与蝶姨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蝶姨明显没有修习过任何拳**法,使用“摧花咒”后却具备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把自己逼得狼狈不堪。

又想,如果在红云金顶上与索翁达活佛时知道了这“摧花咒”,当时有祝门聚神术封闭的六位江湖高手的力量,使用“摧花咒”,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钟……

再看看叶儿,眼神不禁有些暧昧的期待。叶儿一向温柔如水,如果在某些时刻忽然激活这“摧花咒”,一定很刺激吧。

相处几年来,叶儿熟悉祝童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可算是在某种程度上与他心意相通;感觉到他心底的邪念,几许轻红从耳边散开来。心里嗔怒,却不好说什么,不禁瞪了他一眼。

蝶姨笑而不语,神秘兮兮地看着他们这双壁人。

“那这是什么咒?”祝童怕惹恼叶儿,在“水**融”之前用出护花咒,那自己可就真惨了。想到这里忙主动转移话题。这一刻,他想起在蝴蝶洞内蝶姨向叶儿传授“花咒”时,那暧昧而不怀好意的眼神,生怕这最后一个“花咒”有什么更厉害的效用。有的的话,还是早些知道、早做准备为好。

“这是天花咒;你画的不够圆。”看着这个花咒,蝶姨的神情变得严肃了;“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神花咒。使用这个咒要刺破拇指指尖,还要刺破这里,两点回合,死死地掐住,不到结束不能放开。”

蝶姨握着叶儿的手,把她的拇指抵住中指下端指肚,摆出一个类似兰花指的手印,又道;“轻易不能使用,用了就要全力以赴,尽最大的可能支持蝶神。那时,它是你的主人,是神。”

“神花咒……斗法时用的?”祝童问;心里惴惴的。他只学着掐了片刻,就觉得这个手印大有玄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与玄功有关的咒法。

蝶姨点点头;“湘西不只有蝶神,还有五毒神、山神、洞神。遇到它们,身体的力量是没用的,那时就要用到这个咒了。一旦使用了天花咒,无论胜负,蝶神都会受到重创,需要回到枫仙谷修养。你们也会心神受损,至少要半年才能恢复。”

叶儿中指的最下端一节,“天花咒”已隐入肌肤,只能看到淡淡花痕画出的两只眼睛般的符文,

那是两处至关重要又少为人知的大穴,事实上,中指上的穴位多与心神相关,一直属于中医诸家与江湖各派的不传之秘,非嫡传不可知闻。

蝶姨指的“画的不够圆”那点,正是一处祝门称为“关心穴”的所在,祝童不久之前握住芬尼的手时就曾暗中迅速地点压这里,芬尼并没感觉到什么不妥,却不由自主的清醒了,妥协了。

刺破此处,等同于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放开,让蝶神能使用这个身体的所有能量去与别的神斗法,端端是件十分可怕的事。

说完三个花咒,蝶姨也累了。没有了蝶神的滋养呵护,她的身体与精力都大不如以前了。

祝童与叶儿陪着蝶姨回到别墅,春子说起欧阳答应七点来吃蝶姨的湘西土菜。

蝶姨虽然对春子不感冒,好像真的很喜欢欧阳,连声吩咐专为省长服务的厨师和服务员去准备饭菜,特别说准备两只鸭子。她说,湘西土菜离不开鸭子,欧阳这几个月帮助朵花东跑西跑的,瘦了好多,正需要好好补补。

果然,七点还差五分,欧阳来了。她没有开车,而是骑着一辆略显破旧的电动车。正如蝶姨所言,欧阳确实瘦了,也黑了;随随便便穿了一套廉价的登山服、牛仔裤、休闲鞋的组合,只两只眼睛光芒四射,很有精神的样子。

只从她身上的衣服与现在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欧阳还是一个在上海养尊处优的娇贵小姐,一位靠笔杆子呼风唤雨的商场风云人物。

叶儿与春子在别墅宽大的厨房里帮蝶姨准备晚餐,只祝童坐在门廊下看资料。靠着藤木摇椅,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几盘水果糕点,周围说不上湖光山色,也算是鸟语花香。现在的欧阳,似乎与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协调。

欧阳却没想那么多,放好车坐在这样对面,顺手抓起只苹果,洗也不洗就放嘴里啃,盯着祝童含糊地说:“你来了,我正想找你借点钱。”

迎着欧阳饿狼般的目光,祝童有些心疼,又满是愧疚;对欧阳眼睛深处的贪婪却没多少感觉。正是因为他的建议,欧阳才变成现在的样子。那贪婪,不是为了欧阳自己,而是为了那些在欧阳感觉中正在水深火热中期待救助的女童。

“说吧,要多少?”祝童合起文件夹,这些都是春子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准备的与欧阳有关的黑资料,现在还是别让她看到为好。

“一亿;”欧阳故作随意地伸出一根手指;似乎那代表的不是一般人一辈子想也想不到的一亿人民币。

“一亿,我可以给你弄到;”祝童心疼地握住那根手指;“欧阳想过没有,一亿看起来很多,在你手里坚持不了半年,有什么用?用完了怎么办?”

“你答应了,不许翻悔。”欧阳手里的苹果只剩个瘦小的果核了,她用手指勾住祝童的一只手指;“拉钩!哈,我忘了,‘神医李想’言出必行,答应的事一定能做到。这下朵花该高兴了,她到上海跑了几天,还没有我欧阳一句话管用。”

“我们去那边走走吧。”祝童站起来,指着湖畔那边;“欧阳,有多久没有看夕阳了?”

正是夕阳西下时,不远处湖面被晚霞染成金黄,一圈圈荡漾开来,真真是金光灿烂。

“瞧,那里有好多金子。”祝童又道。

六、花咒(下)

欧阳随着漫步在湖滨小道上,颇有点漫不经心,她手里还拿着一只苹果,还在不顾形象地啃着。

祝童也不说话,只安静地陪着她走着。

欧阳又把苹果肯成瘦小的果核,甩手把果核远远地抛进湖中,击碎那片最灿烂的金色波澜。荡起的层层涟漪,却依旧是金光灿烂。

“这里的黄昏,比上海要长。”欧阳驻足,看着自己打出的涟漪张开手臂大声道;“真希望,这满湖都是金子啊。”

祝童嘿嘿一笑,说:“这一湖都是金子也没用。”

“为什么?”欧阳侧过脸问。

夕阳刚沉入晚霞之中,一抹余晖正透过欧阳的脸部,把她的脸分成截然不同的明暗两部分。光锋部位,能看到点点柔软的绒毛在微微颤动,点点金色的光斑在绒毛间调皮地跃动、闪耀。最耀眼的,当属闪烁在她眼眸中的金色光华。

祝童提醒自己,欧阳已经走火入魔了,处于半梦半醒的亢奋状态,寻常言语根本不可能打动她;她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在凤凰基金的位置,不只是对朵花和春子,心里对自己也有了几分抗拒。

“咳咳!首先,假使这一湖真都是金子,也与你我无关。”祝童清清嗓子说;“你应该明白,这片湖以及这里的一切,都属于省政府所有。换句话说,是国有资产。”

“是啊;”欧阳喃喃道。

“这片湖水有一百多亩;”祝童弯腰捡起两块碎石,分别抛出,溅起两出水花。又道:“瞧,三十米外的水深大概有三米,中心区域只能更深。欧阳,你以前是经济达人,仔细想想:如此巨量的黄金突然面世,对于世界,对于中国,乃至对于你个人意味着什么?”

欧阳沉思片刻,说:“对于世界来说,如果有如此多的黄金突然出现,会对当前的金融格局造成巨大的冲击,将动摇乃至摧毁金融业的基础,彻底改变世界金融的格局。储存黄金越多的国家,受到的冲级越大。那是一场灾难,会引发包括货币贬值,国家信用破产等一系列后续效应,最终会波及到世界的每个角落;会有很多人因此而破产,那场混乱会造成更多的人失去生命。”

“很好,对国家和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祝童从欧阳眼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是思考与理性的光芒。

“对于国家来说,猛然得到了如此一大笔财富,第一要做的当然是保密了;第二步是分析评估;第三步,以适当的节奏……不对,它是一把锋利而嗜血的魔剑,无论考虑的多么周全,准备的多么充分,释放出去,都会伤及己身。最高超绝顶高手也不可能,没有人能掌握它。我真傻,刚才怎么会那么想?如果这一湖都是黄金,并属于我的话,恐怕根本不可能活到明天。”

“也许还有个可能。”祝童仔细观察着欧阳眼里越来越多的理性,说;“把它当成一笔遗产,有计划地一点点的拿出来。”

“那……只有理论上的可能性。如此一笔巨大的财富,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能决定的。每个知道的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计划,想利用它达成各种各样的目的。与财富有关的秘密,从来就伴随着贪婪与血腥。它太巨大了,大到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一旦消息走露,灾难就不可避免。”

欧阳说完,低下头,脸色有点难看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很清楚祝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敢承认一个可悲的事实。

“说说你最近的在忙什么吧,朵花让我劝劝你,注意身体,别累坏了。”祝童缓了片刻,又道。

“我们正在实施一个计划;凤凰基金要在五年在,在全国所有的省会城市都建起一座女童学校,为符合救助条件的失学女童提供受教育的机会……”随着她的讲述,欧阳眼睛里重又泛出热切的光彩,抓住祝童的衣袖,语速不禁加快了。

看得出来,欧阳这番颇具煽动性的话语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情绪与节奏都控制得相当熟练。

祝童安静地听着,欧阳说起一些具体数字时频频点头;当欧阳描述一个个可怜的女童的凄惨遭遇时,也会发出几声叹息。

草坪上的暖色地灯依次亮起,绕湖一周,看去分外漂亮。

叶儿顺着湖畔小径走过来,远远地,祝童打个手势,示意她暂时别过来。

欧阳也看到叶儿转身走了,却没说什么,继续说着她的计划。好容易等欧阳说完了,天已经黑透了。

“怎么样?很伟大吧。”欧阳激动地问。

“怪不得你忙成这样;”祝童早知道欧阳的“伟大计划”了,却还装出津津有味的样子;“这个计划听起来不错,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已经修好的学校有三所,凤凰城一所,重庆一所,还有就是本地这所。正在施工的也是三所。”

“基建确实很费钱。”祝童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还有无所正在谈,多亏首长打招呼,都是政府出地皮,我们出钱、出人、出力……”欧阳的兴致愈发高起来,以飞快地语速描述着这些学校的前景与伟大意义。

祝童耐心地等她说完,问道;“不说正在修建的和将要修建的学校,现在已经开始营业的学校声源如何?老师们从哪里来?每月要多少经费。”

“凤凰城的那座是我们的第一所学校,如今有六年级十八个班,每班五十人左右。有老师与管理人员五十八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不拿薪水的志愿者。按照每个学生每月五百元计算,每月用在她们身上的钱是固定的,五十万左右。由于那所学校是租用的校舍,办公经费与老师的薪水包括租金在内,又要五十万。校舍租金太贵了,几乎每天都在上涨。所以我们今后会坚持一个宗旨,一定要自己建学校……”

等她又到一段落,祝童小心翼翼地问:“每个省会城市一间学校,那就是说要三十间学校?”

他已经有点怕了,近期欧阳花钱如流水的原因还不在于建新学校,凤凰基金大部分的资金都被她用在为已运行的那三所学校增加教学设备,改善学生、老师生活待遇与居住环境上了。

按照欧阳所计划的校舍设计与内部设施,那完全就是一所所比贵族学校。怪不得会如此费钱,即便以他的豪气,同时修建三所也要考虑再三。而欧阳,要修建至少三十所。

“至少三十所。”欧阳挥舞着手臂道。

“地方政府一定很感激凤凰基金,欢迎你们去开办学校,对吗?”

“也不全是哦;”欧阳苦恼的说;“别的都好说,一说要批地盖学校就难办了。这里还好说,重庆那所凤凰学校是我们收购的一所民办学校。重庆和武汉那两家,是我和张律师跑了不知道多少趟,朵花磨着首长打电话才勉强办成了,虽然地方偏了,但随着城市发展总会好的。成都那家学校最费劲了,要不是借助舆论关注的压力,一点希望都没有。”

原来前一段欧阳和张雪丹律师搞出的事,是为了地地方政府施压。祝童心里好笑,却又笑不出来,说:“你想过没有,地方政府为什么只出地皮?照顾好自己的百姓,本来就是地方政府的责任。凤凰基金去做本该他们做的事,该感谢的是他们,而不是你!”

“可是,可是,我能等,那些孩子不能等啊。”欧阳眼里噙着两滴泪水,语无伦次地叫喊道;“你说的我不是不知道,可我不能眼看着……却……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我,做不到。”

“欧阳,你太累了。”祝童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一带,欧阳就靠进他怀里;“没有人是不可代替的,世界上也没什么救世主,从来就没有,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天地万物,自有其生存的道理。失学女童是可怜,但她们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生命哦本能使她们自然具备生存所需要的能量。凤凰基金要做的只是推一把,而不是全盘负责。坐下来,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祝童扶着欧阳找一块还算厚实的草皮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燃起支烟,轻声讲起自己的经历。

随着祝童的讲述,欧阳的情绪平复下来。她逐渐被吸引,并深深地投入到祝童从一个浪迹天涯的小骗子羽化变成“神医李想”传奇经历之中。

“按照一般逻辑,有我那样经历的人,现在处应该呆在监狱接受改造,对吗?”说完了,祝童笑问。

欧阳摇摇头:“你有一个好师父,有一个好母亲。”

“可是,师父教给我最多的是坑蒙拐骗;从三岁起,我就必须为自己的每顿饭负责。眼泪和欺骗,是我当时唯一能利用的工具。母亲把我留给师父,是出于一个我至今都很难理解的原因,我随随便便就能找出是个办法化解那些可笑的威胁。可回头仔细想想,他们所处的世界与现在的世界是不同的,如果我父亲和我一样阴险狡诈,母亲是个爱慕虚荣的小女子,就不会有我了。给予我生命,十月怀胎已经是她给我的最大恩赐了。”

“你与别人不一样,你有一颗与众不同的脑袋。无论你接受什么样的教育,最终都会走到这一步。”

“你错了,师父对我说过,他是故意不让我接触任何一本书。那本字典也是他他故意让我得到的,又故意在我学习的时候用花样百出的手段干扰、打击我。师父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偷摸摸学会的东西,一定深入骨髓,想忘都忘不掉。在他的压迫下,我虽说离过目不忘还有点距离,一目十行总算勉强做到了。”

欧阳“噗嗤”一声笑了;“听起来很有道理啊。你师父真有意思,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没问题,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哈,他最喜欢漂亮小姐了,特别是你这种有教养、有气质、有理想的都市丽人。”

“先生取笑了,我现在的样子,哪里说的上漂亮。”欧阳扭捏着扯扯衣服,幸好灯火昏暗。

“每个生命都是自私的,为了生存,自然会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演绎出各自不同的精彩。欧阳,我时常会觉得,过多的关注并一定全是好事。”看欧阳要争辩,祝童丝毫不给她机会,挥手制止道;“你听我讲完!我记得,你以前是最善于倾听的。”

欧阳点点头,祝童继续道;“过年时我陪母亲去望海制药,那个海边小镇你知道吧,地理位置不错,以前很少有什么天灾**。可是去年造到了据说是百年不遇的暴风雨袭击,房屋损失并不大,却有十几人被洪水淹死。其中有五个是花季少年。要知道,他们可是祖祖辈辈都居住在海边,竟然不会游泳!”

“不奇怪,我就不会游泳啊。”欧阳若有所思地说;“我怕水。”

“因为你被照顾的太好了。”祝童戏谑道:“海边长大的孩子,天生不怕水;这是自然带给他们的恩赐。我整个的少年时代都在那里度过,那些夏天,我们一群顽童最喜欢的就是在海边戏水,没人教我们游泳,却都能潜进十米深的海底摸海货。那时的孩子没现在这么金贵,大人并不干涉我们。这才过去了十几年,我问过一个那时的伙伴,他说,现在的孩子敢下海的不多了。淹死的那五个,更是从小就没有到海里闯荡过。”

“你要说什么?”欧阳站起来,咬牙瞪着祝童。

“据我所知,欧阳的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你恨她吗?”

“当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祝童遥望东方,轻声道:“我并不恨我妈妈。”

“那是不同的,我……她是跟一个有钱人跑了。”

“作为生命个体来说,她这样做也说不上错。”

“可是,她有孩子,有我。”

“为了你,她就必须放弃自己的理想,付出一切?”祝童严肃地问;“你也是自私的,你并没有这样的权利。你的父亲是个好好爸爸,可据我观察,他算不得一个好丈夫。”

欧阳哑然,指着祝童瑟瑟发抖。

祝童不管她的感受,继续道:“我要说的是,所有的生命都是自私的,那是它们的权利。个人如此,团体如此,国家更是如此。自私,是一个生命立足世界的根本,在满足了个体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后,才能谈得上别的。欧阳,你是个有大爱的人,也是无私的人。可是背后有华夏,有你父亲为你提供基本的生存条件。为了生存,凤凰基金不能如你那般无私;为了能长久的存在下去,凤凰基金必须自私,那样才能生存更长的时间,以帮助更多的需要帮助的失学女童。

“作为个体,我这样的在你眼里从不吃亏的人也尝到过无私的苦果,有些人看似可怜,其实是在演戏。我唯一的一次失手,就是被一个演技高超的骗子给骗了。作为国家,中国如果无私的话,我是不会呆在这里的。不知道照顾好自己人民的国家,早晚要亡国。那种超越国度、超越种族、超越尊卑的大爱,我曾经以为只是个传说。欧阳,你让我看到了,你就是那个传说。但,凤凰基金不能变成传说。”

欧阳呆呆地立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祝童在她心里捅破了一层薄薄的东西,数不清的东西涌进来,许多以前不甚清晰的地方,豁然明了。

“你太残酷了6”说完这句话,欧阳的头软软地靠在祝童肩膀上,无声地哭了。

七、特约嘉宾(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

初秋的晚风舒舒爽爽,渐渐地,不少吃完晚饭的人来湖畔散步。

不问可知,能住进这所大院都是有些身份的,远远地觉察到这里情况暧昧,多远远地避开了。

有几个老人也许是耳目不太灵便,也许是装糊涂卖弄资格,大摇大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却也都只是看看。

祝童有些尴尬,又不好把欧阳推开;知道欧阳得挣扎与痛苦,不知道欧阳清醒后会作何选择。

该说的话已然说完,现在只能站在那里,任她把泪水涂抹在肩膀上。

“谢谢你带我看夕阳。”欧阳终于哭够,却没有离开祝童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刚才说妾不如偷?”

“那是我师父说的。”祝童心里一颤。

与井池雪美和陈依颐相比,欧阳的容貌没有井池雪美精致清丽,身材没有陈依颐性感,心计与手腕更是没得比;但欧阳身上有那种知性气质却是她们所没有的。

欧阳的优雅聪慧,与叶儿纯美淡雅一样,都使祝童有迷醉的感觉。他脑子忽然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不是有了叶儿……

祝童粟然一惊,他怎么会有如此奇怪贪婪的想法?

“你知道吗?刚才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应该向你道歉。”欧阳继续低语着。

“用不着。”祝童干巴巴地说。

“请听我说完。”欧阳抬起头,却没打开彼此的距离,凝视着祝童的眼睛道;“李想,我刚想清楚,原来我并不了解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做什么?”

“是吗?”祝童依旧干巴巴地问。

“表面上我离开是上海是为了来帮朵花;凤凰清谈每周一期,两天就能做完。可是我心里对上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抗拒,工作完了也不想回去。刚才我自我梳理了一遍。发现,这种抗拒是因为你。”

“我又没惹你。”祝童装糊涂。

欧阳点着他的鼻子道:“因为你在上海,所以我才不想回去。我知道你有苏小姐,心里不会有我的位置,我怕自己陷进一场没有结果的情感漩涡。可是,我已经被你魅惑,心里、梦里都是你的影子。所以才刻意强迫自己回避你,离你越远越好。是你建议我来这里帮朵花,我以为你讨厌我。这几个月,我近乎疯狂的工作,我以为真的把你忘了。没想到的是,我刚想明白,我所做的一切,还是为了你。你并非你所表现的那般世故圆滑,你对凤凰基金会的关心和爱护远远超过了朵花。我查阅过凤凰基金所接受的捐助明细,从成立到现在,凤凰基金得到捐助资金中,有三分之一以上都与你有关。凤凰基金数次遇到危机,也都是你出面化解的。可以说,凤凰基金能走到今天,多亏了朵花的好大哥‘神医李想’的支持。我知道你,不会眼看着凤凰基金陷入困境而无动于衷。那些钱……我真蠢,不只伤害了自己,也上海了凤凰基金。所以,我必须向你道歉。”

说到这里,欧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用不着欧阳再说下去了,她用自己学识与理智解析了自己内心世界,并坦诚地说出来,并没有要挟与表白的意思。只是,面对这种坦诚,祝童猛然间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回应?如何回应?

他确实对凤凰基金很关心,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帮助凤凰基金为是因为朵花,听了欧阳的话,祝童恍然觉得,也许自己对凤凰基金的帮助,有寻求心灵慰藉的意思。毕竟,他曾做过那么一些说不上伤天害理,却也不那么光彩的事。

“我知道,你很快就会离开上海。我能知道,你会带苏小姐去哪里吗?”欧阳幽幽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上海。”祝童虽然如此问,却并没多少惊奇。

自从他把望海医院转让给华夏基金之后,所有有资格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神医李想”要离开上海了。这也是范西邻在幕后推动的祝童的行动放缓的主要原因。不然的话,苏州警方的经侦支队就不会去查处大港商贸了,上海警方的经侦警官们该对望海医院乃至金石投资或@图科技出手了。

“从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有个感觉,这个人不属于上海,他只是一个过客。后来,你离开福华造船转而去经营望海医院,我还以为你会在上海多停留几年。没想到,这一天就要到了。我很期待,你临走之前的告别演出。却又怕今后再也见不到你、没有你的消息了。”

“什么告别演出,在上海,我是‘神医李想’,不是歌星。”祝童皱眉道。

“你‘神医李想’吹捧到那样的高度,就是在准备一场华丽的演出。如果没有离开上海的打算,你是个很能忍的家伙。但那些帐一直牢牢的记在你心里,这是你的告别演出,不把帐算清处你怎能安心隐退!我很想知道,谁会成为你的特约嘉宾。范西邻、还是那尊佛?”

祝童没说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欧阳恢复正常当然是好事,可她的思维与眼光实在是太犀利了。

怪不得听有次南海宫澜会员说,被欧阳关注的公司或行业一定有猫腻,被欧阳盯上的老总,或者马上辞职,或者就要发财了。当然,前一个可能偏多。欧阳,并不是个喜欢替人吹捧抬轿子的人。

祝童临走之前确实要做些什么,可那些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即使面对欧阳这样的红颜知己也不能露出半点口风。欧阳看来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作为一个合格的看客,不应该把这些话说出来。

猛然间,祝童又有些粟然。欧阳固然对自己很相当的了解,别的人也不全是傻瓜,难道自己设定的“特邀嘉宾”就没想到吗?

“真羡慕苏小姐啊。”欧阳等了很久,看祝童迟迟不说话,叹息道。

祝童轻轻摇头;“欧阳,相见恨晚。”

“谢谢,我知道你在安慰我。这四个字,我用过三次。效果不错。”欧阳强笑着,噙在眼里的两滴清泪悄然淌下:“我需要安静地想一想,替我对阿姨说一声,很抱歉,我不能吃她准备的美食了。”

“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也要回酒店,有几个朋友要见。”祝童看看手表,摇摇头;“快来不及了,我也不能享受美食了。”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祝童晚上有三个约会,九点要与万家生佛一起去两位本地交通系统的官员,这是王向帧安排的。西部开发,首先是交通网的建设。这里数条规划好的高速公路,急需外来投资。

王向帧的前任认为省内很多地区的经济发展受交通条件限制,空有资源优势却未能吸引到有足够实力的企业前来投资。可惜,交通建设历来是个贪污**的重灾区,他虽然名义上是调往中央任一个正部级闲职,处于事实上的被审查阶段。

投资高速动辄以十亿百亿计算,万家生佛在江浙有投资高速公路的经验,但那也是用钱打点的结果。与中国经济最发达的长江三角区不同,这里的车流量只能算一般,靠资本运作收回投资有相当的难度,靠收费收回投资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上次王向帧就透过祝童提出过类似的建议,可当时万家生佛并没有表示出多少兴趣。现在不同了,万家生佛很清楚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在这里投资高速公路建设是王向帧庇护他们的必要条件。

说起来,这并不是王向帧敲诈他们。高速公路是一桩稳赚不赔的投资项目,万家生佛只需要提供很少的一部分资金,大部分的钱还要依靠银行贷款。

这里是大部分人都认为偏远荒凉的西部,矿产资源丰富,金融资源却很匮乏。万家生佛有良好的融资渠道,本就属于江浙财团中的一员。由他们来操作,一来资金的问题比较容易解决;二来避开的本地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招投标与工程质量方面的麻烦能少一些。

这次见面由王向帧的助手负责牵头,祝童只是陪客;用不了多少时间,却也必须到场。

十点钟,也在那家五星级酒店,祝童还要要与蓝湛江和秦可强见面。

最后一个约会最重要,大师兄祝槐已经搞定了那三家公司,他必须与大师兄碰个面,交换一些只能口耳相传的重要信息。

三个约会结束后无论几点,祝童还必须见见西蕾娅谈谈。祝童不会直接与雷曼的两位随行人员接触,西蕾娅是一道防火墙,这次结束后,她将拿着一笔巨款离开上海,离开中国。今后即使事发了,大家都知道那是谁做下的,也抓不到对祝童不利的直接证据。

“我替你请假。”欧阳忽然忸怩起来,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此刻,他们距离王向帧别墅的门口不到十米,祝童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应付秦可强,诧异道;“什么?”

“告诉我,欧阳对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吸引力。”

欧阳眼里波光荡漾,说完就把头悄然垂下了。

祝童不忍伤她,也不愿说假话,拍拍她的手臂故作轻松地说:“刚才我说相见恨晚,如果没有遇到叶儿,你会是我的另一个梦。欧阳,你把自己包裹得太严了。只怕那时,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你的魅力,就被你的冷漠吓跑了。”

“你刚才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知道后面还有一句,偷不如偷不着。”欧阳抬起头,勇敢地看着祝童;“我不想享受偷不着的乐趣。给我一个完整的夜晚。过了今夜,我再不会纠缠你了。你今天晚上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我替你在苏小姐哪里请假。”

望着欧阳,祝童也不禁怦然心动,有男性本能的自然反应,谁不想征服一个欧阳这般别具一格冰山丽人呢?更多的还是怜惜。

欧阳正站在他面前,如同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这也许是她最为勇敢的一次了。也不知道在说出这些话之前,心里有过多少的挣扎与纠结。贸然拒绝,怕是会在她心里留下些许的阴影。可叶儿就在十米外的房间里,别说祝童还没那个心思,就是有那个心思也不敢啊。红蝶神虽然是半残废了,叶儿的白蝶神却健康着呢;她能在几公里外感知到自己的状态……唔,红蝶神半残废……

祝童本是浪子回头,所谓金无足赤,金不换也是有弱点的。正自怦然心动胡思乱想,欧阳已经走向别墅门口。他急忙跟上去,低声说:“等一下,我……”

“我知道你住的宾馆,一会儿我去开房。我会去做个SP,让自己更女人些。凌晨两点,两点之前你没来,我就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男人嫁了。”

“这是威胁吗?”祝童着急了。

“你在意吗?”欧阳回眸一笑,敲响别墅了门。

别墅的门开了,叶儿笑盈盈迎了出来;“说完了吗?饭菜都凉了。蝶姨崔了好多次,说什么事也没吃饭重要。”

“是我不好,耽搁大家时间了。”欧阳已经挽住叶儿,落落大方。不禁心里感慨,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欧阳平时那般纯朴,此刻与叶儿说笑着,完全没有勾引人家男朋友该有的愧疚迹象。

在同一间宾馆开房,祝童即使有那么一点意乱情迷,可如此的近的距离肯定在叶儿的感知范围内,也没那个贼胆啊。叶儿如果恼了,那天也就塌了一大半。

七、特约嘉宾(下)

祝童真的没时间了,他对蝶姨说自己有要紧事要办,就匆匆离开了。

来的时候谢家辉派的车,回去就只好打的了。

还好,这附近虽然幽静,等活的的士却不少。

坐上车,祝童看看手表,距离九点只差半小时了;不禁催司机开快些。

还好,这座西部都会城市没有上海那么奢靡的夜生活,路上的车并不多。赶到酒店大堂,时间刚刚好。

万家生佛一向守时,王向帧的助手与三位官员同样更是提前一步在房间等着了。

这样的饭局最不缺的就是山珍海味,顶级名酒;有的人乐此不疲,比如那位相貌堂堂一派官像的交通厅常务副厅长;对美食就很有研究。

常务这两个字,是他带来的办公室主人每次称呼都用重音强调出来的,副字倒是给省略了。

他还特别介绍,巴常务厅长主管高速建设,很重视省长介绍来的客商,一定会无条件贯彻省长的指示,无论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

巴常务厅长也显得很务实,他最关心的不是万家生佛能筹集多少资金?准备修那条规划好的高速公路。巴常务厅长关心的是万家生佛的人脉,他表示省里正准备成立高速公路公司,争取能在两年内上市。

这一来,祝童明显能感觉到万家生佛有精神了。虽然大港商贸名下也有两家上市公司,他们还是几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但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能成为一家政府发起的拥有巨大资源的公司的初级投资者,比出资修一条高速公路要强太多了。

第一次见面,只是彼此熟悉一下,交换一下大致的意见。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气氛很快就趋于和谐了。

可巴常务与万家生佛谈笑风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朋友。祝童听了一会儿,知道他们共同的朋友是北京某媒体的副主编,但怎么听都觉得那都是个专为巴常务这样做梦都想升官的人服务的皮条客。

又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副主编背后是的大人物是那尊佛。

那尊佛最多到今年底就会退位,副主编也随之有了改换门庭的意思,不知怎么活动了一番,与范西邻勾搭上了。

就在上个月,副主编带着一帮记者来本地采访,名义上是为了宣传西部大开发;实际上是想试探王向帧的态度,有没有投靠的可能。

听巴常务的意思,副主编开始在这里混得还算颇有人缘,可算是与本地官员打成一片,很是享受了一番贵宾级待遇。

后来好像是因为副主编有此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王向帧让秘书去找他谈话,副主编第二天就灰溜溜地走了。

巴常务与万家生佛把这个话题当成酒桌上的一个笑话,祝童明显感觉到,巴常务厅长对他有所图谋。

索然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热络,字斟句酌间,很是在意他的反应。酒过半酣,巴常务逐渐放开了;开始缅怀过去,很有激情地介绍自己的从政经历,如何从一个偏远山区的放羊娃,成长为一名还算合格的国家干部的。

万家生佛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不自觉地开始给巴常务厅长敲边鼓。原来,这位巴常务厅长还是位学养深厚的经济学博士。

祝童知道,人家的这番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希望能借他或者那位一直表现的很低调的、王向帧派来引见的助手的嘴传递到王向帧那里。巴常务看上去不到五十岁,还有上升的野心。加深领导的印象,哪怕只有一丁半点,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就有点奇怪了,朵花的凤凰基金可算是声名在外,这些人难道不知道最好的渠道在那里吗?

除了王向帧和范西邻,祝童与高级官员接触的机会并不算多。在他看来,能做到厅级位置的个个都是人精,所以他的话并不算多,但应付起这样的局面也算不得困难。

巴常务介绍起本地的风土人情,特别推荐了位于戈壁边缘的天轮寺。说在一千多年前,那块地方曾发生过一场影响深远的战役,有十几万战士在那里厮杀,死在那片土地上的竟有数万人之多,流淌的鲜血把戈壁滩染成了红色,从此得名红戈壁。

之后的一千多年里,无论是当地土著还是远房迁徙来的游牧民族,都很少踏足那片红戈壁。最特别的是,生长在红戈壁的胡杨林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会发出红色辉光。传说,那是战士们不屈的亡灵在挥舞战旗,召唤伙伴支援。

总而言之,巴常务说,关于红戈壁的传说与灵异事件层出不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里都是一块禁地,连最吃苦耐劳的骆驼也不肯轻易踏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位来自藏区的喇嘛在红戈壁最高山岗上修了一座小庙,并长住那里传播佛法、潜心修行。随着时间得推移,天轮寺的香火逐渐旺盛。人们认为,道行高深的喇嘛们已经驱散了游荡在红戈壁的幽灵。天轮寺也经过一次次扩建修缮,成为一座占地数十亩,由红戈壁独有的红石垒就戈壁名寺。

去年冬天,天轮寺活佛辛格纳布修行圆满,回归西方极乐世界。隔了三个月,天轮寺的喇嘛们从藏区请来一位女活佛,名为桑珠活佛。

天轮寺大喇嘛松曼说,桑珠活佛为天轮寺第十二世转世法身,作为辛格纳布活佛指定的继承人。

说起女活佛,巴常务显得有些激动,他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紫金**,说这是他从天轮寺请来八宝护身金轮。

举着紫金**,巴常务与几分钟之前前判若两人。不能说是口若悬河,赞美的词汇只华丽流畅,却也远超他刚才得到水准。

听着听着,祝童忽然觉得这位女活佛他应该认识。他盯着巴常务的紫金**看了一会儿,问:“我能看看吗?”

巴常务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的揭开系在西服内侧口袋里的五色丝带,双手捧着紫金**递到祝童手中;不放心地说:“李先生请看,桑珠活佛曾嘱咐我,八宝护身金轮降魔驱邪、保佑平安,并有诸事安顺之功德。活佛用大神通将五部贝叶密经加持在里面,需要用心供养,不得到处炫耀轻慢渎玩。”

祝童点点头,仔细看着这只被巴常务视若珍宝的八宝护身金轮。

金轮拇指大小,为椭圆形,并非真是个轮子形状,而是呈火焰状。下部有个小巧的手柄样的东西,轮体被蓝色条纹分割为八个区块,每个区块里都雕刻有一个藏传佛教的吉祥八宝。与别的藏传佛教法器不同的是,紫金**中心,是一只白色玉石质地的展翅雄鹰,雄鹰下边是一朵盛开的莲花,以六字箴言向雄鹰礼拜。

曲桑卓姆,鹰佛。祝童心里有了计较。

白色雄鹰代表着布天寺的鹰佛,莲花代表曲桑卓姆。祝童不知道五部贝叶密经是什么,想必是为了敛财编排出的噱头。但那莲花中心的绿松石里,确实有一丝曲桑卓姆的信息。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如同画家欣赏朋友或大师的作品,能感觉到特别的信息一般。

巴常务为了得到这只八宝护身金轮一定花了大价钱!

感受着紫金**沉甸甸的分量,祝童又有了发现。

“这是木头?”

“赤金根。”巴常务颇为赞赏祝童的眼光。

“能说得详细一些吗?”

巴常务认真地说:“天轮寺所有的建筑都不使用大地之上的木材,只用生长在地下胡杨金根。千年血胡杨的根质密坚固,重愈黄金,像这样呈赤红色的十分稀少,价比黄金。天轮寺大殿上供奉的地藏王菩萨金身就是用胡杨金根雕成,那是一截无比珍贵的紫金根。忘了介绍了,并非所有的血胡杨都生有金根,金根也分为三等。最差的是黄金根,红戈壁上五百年龄的血胡杨树根,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生出黄金根。第二等是赤金根,也就是雕刻这只护身八宝金轮的这种。只有千年龄的血胡杨,才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生出一、两段赤金根。最尊贵的是紫金根,不用我说你们也能想到了,天轮寺的地藏王菩萨金身就是用一段紫金根雕刻成的。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紫金根,运气极好挖到一截,这一辈子就怎么也不用做了。

“第一世天轮寺活佛,用了十年的时间踏遍红戈壁寻找,找到后用了十年的时间从地下百米处挖出一段十米长,三米粗的紫金根。得到了紫金根,一世活佛远赴拉萨,请来藏区的极具功德的匠师,又用了十年才将紫金根雕成菩萨金身。据说那紫金根是一位王,八位将军的灵魂居所,最强壮的汉子用最锋利最坚硬的刀斧全力劈砍,只能在那段紫金根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并且过上一夜,那痕迹就会自行消失了。只有身具无上神通的活佛,才能降服那些幽灵,只有最虔诚的喇嘛才能用刀斧切开赤金根。地藏王菩萨像完工的那一天,天降祥瑞,红戈壁上百花盛开。也就在那一天,两位活佛耗尽了心力,双双回归西方极乐世界。”

“真神奇啊。”听完巴常务的讲述,众人啧啧称奇。

万家海有心把赤金根拿在手里感受一下,但是碍于巴常务刚才的表现,知道自己与祝童相比,似乎还没那个资格。

盛福摸着下巴,精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祝童手里的赤金**,忍不住问:“巴常务厅长,您为请这尊护身八宝金轮,给天轮寺供奉了多少钱?”

“如此珍贵的法器怎么能用钱去算计!”巴常务不悦地说,伸手想把赤金**拿过去。

祝童却没有配合他的行动,而是笑眯眯的说:“我也很想知道啊。”

“别误会。”祝童看巴常务脸色难堪,又道;“听您介绍,我们都想去天轮寺请一尊这样的法器护身。您也知道,我们远道而来不懂规矩、没有门路。您应该能理解吧?”说完,才把赤金**递还过去。

“理解,当然能理解了。”巴常务拿回赤金**,十分小心的放回西装内侧口袋里,道;“天轮寺的护身法器一向很有名,不只是你们,好多有身份的人专程从北京、上海来赶来,就是希望能请一件天轮寺的护身法器。我这件……“巴常务沉吟片刻,头侧向祝童,低声道:“您知道,我身为政府官员。”

说到这里,巴常务顿住了。

祝童也侧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很理解您,巴厅长。可这种东西……您必须说明白;没人说事的话当然算不得什么,如果有人对您有看法的话……嘿!您应该明白,您既然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一定是位党员吧?套一句格式化用语,您的成就,除了您自身的努力,更多是党多年培养的结果。”

巴常务脸色一变,紧接着问道:“您是……”

“我只是个中医,对您的宗教信仰并没什么看法。只不过对天轮寺有点好奇啊。”祝童坐直身体,呵呵一笑;“盛先生刚才问了您一个问题,您还没有回答呢。”

盛福尴尬地笑笑,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不恰当的问题,且被祝童利用了。

八、舞者(上)

对于祝童来说,巴常务属于一种标准化人物类型:有野心、有能力,有良好的人际关系与交往能力,善于察言观色、能说会道,有一定工作能力;多数时候也算勤政爱民,手脚虽然算不上干净,但肯定不会有太大的经济问题。

他们都有向上爬的强烈**,懂得抓住机会,更懂得在没有机会的时候寻找机会、创造机会。

他们的缺点也很明显,多疑善变,内心缺乏支撑与寄托;一旦有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能打动他们,就会成为忠实的信徒。

只是,这“忠实”二字是有条件的,一旦有足够大的利益冲突,或威胁到他们固有的东西,所有的诺言都会随风飘散。

祝童真的对天轮寺很好奇,索翁达去年有过一次修炼之旅,

无疑,天轮寺的前任活佛辛格纳布是索翁达那次修炼的牺牲品之一;曲桑卓姆作为一个外来者,且是女子,没有强力震慑与强大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成为天轮寺的主持活佛。

在外人眼里,桑珠活佛只是一位新活佛;可对于一所传承悠久的寺院来说,曲桑卓姆的到来等于是改变了天轮寺的传承法规。天轮寺再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活佛了,它已经变成鹰佛旗下的道场。今后,天轮寺的活佛都需要得到布天寺认可。

巴常务受赠的护身八宝金轮不是一般的香客或有钱人能得到的,赤金根的价值是一方面,这种制式的护身金轮明显是曲桑卓姆到来后才出现的。绿松石内留有曲桑卓姆的信息,她真的曾用心把玩过这只紫金**,巴常务在她的眼里一定很有分量。

“那是一次典礼,我是特约嘉宾之一。”巴常务犹豫片刻,前途为重,信仰这东西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原来,天轮寺所在的红戈壁距离这座西部都市三百多公里,交通不便,离天轮寺最近的省道的直线距离有五十多公里。

游客或信徒要去天轮寺朝拜礼佛,必须从一个叫天沟地方下路,或步行或骑骆驼、或乘坐颠簸的越野车,通过一条只有当地人能辨认的骆驼道,跋涉七十公里才能抵达天轮寺。

天轮寺的前任活佛辛格纳布一直希望能把那条骆驼道变成正规的柏油马路,可他努力游说多年并没什么效果。

桑珠活佛到任后,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前任活佛完成了未了的心愿。

在红戈壁那样恶劣的地质条件下修一条七十公里的柏油马路,所需资金无疑是巨大的;但钱并非最关键的因素;最关键的必须能得到巴常务这样的手握实权的官员的支持。

巴常务说,天沟到天轮寺的道路被命名为天轮路,开通典礼上来了很多尊贵的客人,不乏来自北京、上海的大老板。

据巴常务所知,与他同时得到护身八宝金轮的当还有两人,其中一位是省财政厅许常务副厅长,另一位特邀嘉宾的身份很神秘,他只知道对方来自上海;据说是个有钱的大老板。

来自上海,是江小鱼吗……他应该看不上什么天轮寺的护身八宝金轮,无论是赤金根还是紫金根,在江小鱼这般敢去黑国际毒品集团五亿美金的人眼里都没什么价值。不过,那绿色的毒药似乎……

蓝湛江……应该也不会,他接手鹰洋投资的前提条件就是不与索翁达活佛见面,这样的场合他不会参与的。

布天寺的势力实在的膨胀的太厉害了,能在王向帧做省长的情况下拨出如此大的一笔巨款、耗费宝贵地质勘探、道路设计等政府资源修一条只通往一座寺院的公路,天轮寺的财力、势力、人脉等诸般神通可谓手眼通天。

难怪王向帧会震怒,指示黄海调查天轮寺,才有了对祝童算计鹰洋投资的行为采取默许甚至有限度配合的态度。

巴常务与许副厅长都是当地的实权官员,王向帧虽然是省长,却是个外来者,培养自己信得过的手下与官威需要时间;想要做事就离不开巴常务、许常务们的支持。

对于这样的事,王向帧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巴常务们有一个很堂皇的借口,支持最环保最绿色的旅游事业的发展。

想到这里,祝童心里一沉!巨大的危机感隐隐袭来。

曲桑卓姆活佛在本地有如此大的能量,对于蓝湛江来说应该是个莫大的支持。蓝湛江虽然骄傲自负,但鹰洋投资毕竟属于布天寺,是索翁达活佛的……

既然巴常务这个级别的官员都被曲桑卓姆活佛拉拢了,难保没有更高级官员成为天轮寺的信徒,还有那些最痴迷与风水、命数等神秘玩意儿的企业老总们。

索翁达活佛的厉害祝童可是领教过的。

作为索翁达活佛的弟子,曲桑卓姆活佛放弃了转经筒,玩起了金轮,也应该开始修炼属于她自己的世界了吧。即使曲桑卓姆只学会了索翁达活佛的一点皮毛,也足以迷惑与巴常务类似的菜鸟了。

这个局,究竟是自己在算计蓝湛江,还是索翁达活佛借蓝湛江在算计他呢?

“您有庆典的照片吗?”祝童琢磨着,巴常务涉入天轮寺的程度有多深?

从表面上看,巴常务眼睛还算清澈,思维敏捷,没有被迷惑的痕迹。可也难说,廖风就是例子,索翁达活佛只是向他展示了那个世界,并没有控制廖风的思维。

“没有照片,天轮寺内禁止拍照、录像。许厅长带着电视台记者去了,只在天沟采录了庆典现场的一部分资料。拨付如此巨大的一笔款项,许厅长必须对政府有所交代。经他协调,桑珠活佛才允许记者进入天轮寺,可也只有半小时的拍摄时间。”巴常务道。

“您见过别的活佛吗?”祝童又问。

“当然,天轮路的开工是件值得庆祝的大事,桑珠活佛特意举办了佛会,请来两位活佛助阵,为天轮路能顺利施工祈福。”说着,巴常务拧着眉头想了想,歉然一笑道:“抱歉,我忘了那两位活佛的名讳了。只记得其中一位很年轻,说是从什么天……布天寺,对,就是布天寺。”

“我想见见那位摄像记者。”祝童说。

祝童之所以要见记者自然有所考虑,他从上海那位漂亮的女主播那里知道了一些东西,记者们特别是扛着摄像机记者多是很有料的。职业敏感让他们能看到或拍到一些被常人忽略视而不见的的东西,有些记者,更是喜欢在身上装些特别的小玩意。

“没问题,明天您就能见到。”巴常务挥挥手,轻松地说;“明天上午,这里有一个盛大的开业庆典。省政府指示要做重点报道,社会新闻处要采访报道,汪记者一定会来。”

“到时候,请巴常务介绍一下。”祝童泛泛地说。

“一定一定。”巴常务热情的回应着;虽然他并不一定会出席谢家的开业庆典。

正这时,包房的门开了。

张伟随着一位衣着考究的三十左右岁的女子,举着一瓶茅台酒进来敬酒。

“没打扰你们吧,我和窦处长来给客人们敬杯酒。”张伟进来就站到祝童身边,显示他们是老朋友了。没等巴常务说什么,给祝童介绍那位女子;“这位是外事办的窦处长。”

“久仰久仰。”祝童客套着。

窦处长容貌秀美,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小小的鼻子,白白的皮肤,身材出众,戴副无色边框眼镜;长又黑的披肩发纹舒滑柔顺,官场的历练又为她平添几分特别的风韵。

“只怕李先生的‘久仰’有很大水分吧。”窦处长伸出细软白皙的小手让祝童握了一下,马上就收回去,转而对巴常务道:“很抱歉,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请李先生帮忙。”

“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应该的。”巴常务很豪爽地说。

芬尼的事情解决后,张伟与窦处长把他送到机场,让搭乘第一架飞往上海的班机走了。

但是窦处长并没有放张伟走,借口商量明天雷曼参议员的安保工作,非拉他会酒店不可。

大火轮医治无效死了,张伟那边有一堆事要处理,死活要走。

窦处长最后把话挑明了,让张伟替她引见一下“神医李想”,她有些十分重要的话要和祝童谈。

张伟推辞不过,只好任凭窦处长在酒店的中餐厅开了一桌酒席。可这时候张伟才发现,他虽然知道祝童去了哪里,却没有联络方式。

祝童对外的手机在秘书西蕾娅那里,另一个只有亲友才知道号码,近期“神医李想”名声大噪,诸事繁杂,为了躲避媒体的骚扰,也是为了避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公器私用,利用手机窥视他的行程而处于静默状态。祝童干脆又用起了山寨机,随身有三个号码且只有需要对外联络和等重要电话才开机。

在这里,能随时找到他的只有两个人,叶儿和西蕾娅小姐。

叶儿不用说与祝童一道去看望王向帧的夫人了,西蕾娅小姐张伟不熟,也说不上话。西蕾娅小姐随善于以语言障碍为借口应付那些祝童没交代过的客人的电话,虽然,她的汉语已经相当不错了。

尽管窦处长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日语,但西蕾娅用来对付她的武器是法语。

从西蕾娅小姐这里没有任何收获,窦处长与张伟都不好打王向帧家里的电话,于是只能等了。

张伟怕祝童与叶儿会呆在王向帧那里不回来了,几次要走。

好在窦处长到底是做外事工作的,经过多方打听得到了确切消息,祝童晚上要来酒店赴一个饭局。

窦处长很会做人,先是请巴常务介绍房间里的所有客人,并一一敬酒、问候辛苦、交换名片;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几句话就让万家生佛有如沐春风之感。

巴常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窦处不愧是西京一宝啊。”

“那就谢谢巴常务夸奖,我需要占用您的客人十分钟,可以吗?”窦处长抿着红唇嫣然一笑,又道;“我把张队留下做抵押。”

巴常务做意乱情迷状,盯着那曼妙的曲线扫来扫去,笑眯眯地说:“张队是我们请也请不到的客人,窦处长是省委领导,能来看望我们是意外之喜,就是有意见也没处提呀。呵呵,李先生,我们这位窦女士可不好惹啊。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啊。是吧张队?”

说着,巴常务挤眉弄眼地碰了碰张伟的。

张伟不置可否地跟着笑笑,他与巴常务这些本地官员不算熟悉,顶多是个脸熟,远未到开这样的玩笑的地步。可巴常务做得十分自然,连祝童也没感觉到丝毫勉强,这般本事不是一天两天能修炼出来的。

抿着红唇嫣然一笑,引着祝童走出包房,来到另一个房间。

八、舞者(下)

“李先生,首先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敬您一杯。”

房间里当然也有一桌酒席,不算丰盛,几样菜式却很有特色;看起来很美,味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祝童清楚窦处长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自己拉到这里,他与窦处长碰了一杯,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有事请直说。我还有约会。”

“那我就不客气了。”窦处长坐下,收起笑容,转眼就变看个人;“李先生,我必须说明的是,雷曼参议员来西京访问,对我们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不……请听我说完。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我还要代表省委省政府感谢您能替我们请来如此重要的客人。北京和上海今天报纸上都报道了雷曼参议员一行抵达西京的消息。对于我们这些偏远省份来说,任何一次类似的报道都是宝贵的;对我们有提升形象的积极作用。宣传部门的同事最高兴了,他们本来要亲自来表示感谢,为您和雷曼参议员准备了……”

“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祝童不得不打断了窦处长,已经十点多了,他没有耐心听窦处长长篇大论下去;“感谢就不必了,雷曼参议员此次只是纯粹的商务活动。”

“商务活动?”窦处长摇头道;“如果真只是纯粹的商务活动,王省长就不会去北京了。”

看祝童没搭腔,窦处长又道;“书记想安排一次与雷曼参议员的非正式会面,王省长却走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您能理解吗?”

祝童点点头,怪不得王向帧突然去北京了。

省委书记与雷曼参议员见面,本地媒体当然要报道,宣传部肯定要把这次非正式见面当作一响重要的外事任务向中央媒体重点推荐,只怕别的媒体也会跟着报道。人家的意思是想借这个机会向外界发出一些信息,表现一下书记大人的国际视野,为可能并不存在的升迁或续任之路加上一块基石。即使不能升迁或续任,能在年龄到线之前调往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干上一届或三、两年,也是好的。

书记接见美国参议员,省长见不见?要不要陪着一起见?见面谈什么?这些都是王向帧不得不考虑的。

现在王向帧走了,书记当然不痛快,窦处长的工作就难做了。她必须与雷曼参议员沟通,把会面时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确定下来。雷曼参议员来自美国,如果谈到一些不愉快的问题,就难看了。

大家都知道,雷曼参议员是“神医李想”的病人,更是他的朋友。并且雷曼参议员似乎对这个年轻的中国中医言听计从,交情非同一般。就在一年前,雷曼参议员还跑到上海,将神秘莫测的“桃花潭水”案件引爆,帮“神医李想”化解了一次很是凶险的危机。那一次所波及的人和事,至今都没有完全平息。

王向帧,好像也是那次危机的受益者之一。

现在王向帧省长走了,祝童的态度就变得十分重要,窦处长必须先做“神医李想”的工作。领导们当然不会做什么具体指示,一切都需要窦处长们去理解。

“芬尼先生已经走了。”窦处长又道。

“我觉得,不妨等等看。”祝童左思右想,还是没想清楚该不该帮窦处长的忙。但想明白了一件事:在搞清楚王向帧的意思之前,他不能做任何决定。

“理由呢?”窦处长苦恼地问;“我知道这样的问题很失礼,但没有合适的理由,我要挨批啊。”

“和简单啊;”祝童指着东方;“芬尼先生回上海了,他在这里停留的几个小时算不得愉快。窦处长应该知道他的特殊身份,还应该知道,芬尼先生是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文化官员。作为文化官员,芬尼先生与上海滩的某些文化人交往密切。上海,还有不少国际媒体记者。如果芬尼对那些人发一些牢骚,如果这些牢骚话被媒体报道的话,我倒是没什么,芬尼先生怎么骂我都无所谓。可是,一旦这样的报道出现,雷曼参议员就只能进行商务活动,任何与官方有关的报道都将变得很敏感。”

“真是个不错的理由。”窦处长冷着脸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认可了。

“还有问题吗?”祝童起身欲走;出于礼貌随口问道。

“是有个问题。”窦处长毫不客气,这点时间,她已然了解了祝童的脾气;“明天的开业典礼上,雷曼参议员的致辞不能超过五分钟。”

“这又是什么道理?”祝童不解地问。

“没什么道理,礼仪需要。”窦处长很认真地说;“如果芬尼先生没发布什么消息的话,书记和雷曼先生的非正式会面应该是十分钟左右。那么一来,双方表达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莫名其妙。”祝童烦闷地说一句,开门走了。

祝童有点理解王向帧为什么要去北京了。这位书记大人想必很喜欢玩这些小花样,特别喜欢拿这种莫名其妙的小细节做大文章。王向帧不想趟这趟浑水,也不想被一把手莫名其妙的花样束缚住,那将有损他的形象。

官威官威,就是从这些不起眼的细节中体现出来的。

离开之前,祝童还不忘回头说一句;“替我向巴常务说声抱歉。”

窦处长点点头,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发呆。

蓝湛江与秦可强台子上的威士忌只剩下半瓶,祝童坐下连声说抱歉。他晚到了五分钟,而那二位来了至少半小时了。

西部的酒吧,即使在五星级酒店里,也不乏民族元素。

这本是按照标准的静吧设计装修的,中间却多出一块舞台。数位少数民族舞者,穿着闪亮通透的简化性感版准民族服饰,随着摇滚版民族音乐,伸展手臂在舞台上急速旋转,不断展示着那雪白修长的大腿……

祝童第一眼就发现了蓝湛江的异常,他竟然对那些大腿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没发现祝童在他对面坐下了。

以蓝湛江的见识、经历、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以及生活方式,修养、怎么可能对这样的女子感兴趣?除非……祝童与秦可强交换个眼神,顺着蓝湛江的目光看去。

哦……舞者中果然有一位比较出众的领舞。

从曲线柔美的身材到楚楚动人的相貌,加之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靡靡风情,雪肤晶莹嫩滑、眼波婉转勾魂、称得上是尤物级别的极品女人。

酒吧里,大多数男人的眼睛都在她身上打转;祝童也不禁多看两眼,很快就体会到她的魅力。

那舞者伸臂折腰、满场飞舞,将一条彩色绸舞动的潇洒飘逸,与雪白的粉颈、酥胸相映成辉。

乐曲渐缓,领舞伏倒,后领着伙伴们退进后台。

蓝湛江收回目光,举杯对祝童道:“想不到,此处竟然有如此绝色。只此一舞,就不虚此行啊。召集人,为了她,干杯!”

“干杯没问题,蓝兄应该知道的我的习惯。”祝童招手叫过侍者,点了一瓶白酒。

酒拿来了,祝童才举着酒杯和蓝湛江、秦可强干杯。

祝童与秦可强有近两个月没见面了,石旗门经营的物流公司正处于上升期,到处攻城拔寨、跑马圈地;秦可强几乎变成个空中飞人了,两人难得有时间坐下来聊聊。

但江湖中人之间,大部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传递很多信息。祝童能感觉到,秦可强并非真的有空闲,他是被蓝湛江硬拉来的。

“我就说,赚钱并不是生活的全部。祝兄,你敢不敢和我打赌,十万,我出十万,她肯定会乖乖地陪我三天。”蓝湛江似乎有点醉了,说话有点不着调,但祝童知道,那个她肯定是那位舞者。

“十万美金还是人民币。”祝童问。

“当然是美金了,为了这样女人,十万美金算不得什么。是吧?”蓝湛江拿出金笔,在一张名片上写下几个字,叫过来一个侍者说:“请把它交给刚才的领舞小姐。”同时塞过去的还有两张百元大钞。

侍者恭谨地鞠躬,拿着名片去了。

“这个赌,我打了。”祝童盯着蓝湛江的眼睛,说;“今天晚上,她不会在蓝公子的床上展示她的妩媚。”

“赌什么?”蓝湛江自信满满地问。

“一个问题;”祝童嘴角浮起笑纹;“一个没有任何限制的问题。输的一方必须回答,不能有丝毫的隐瞒。”

蓝湛江伸出手,与祝童击了一掌。然后看一眼手表,盯着台口悠悠然,很有风度地品尝美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十分钟计时结束,那位领舞果然没有出现。

“需要我帮忙吗?”祝童笑呵呵地问;“我虽然赢了,可也很乐意做成人之美的好事。”

“是另一个赌局吗?”蓝湛江的脸有些发红,问。

“如果你想赌,我没意见。”祝童竖起两根手指;“与第一个赌局差不多,不过,这次输了必须回答两个问题。我保证,让她十五分钟内出现在你面前。”

“十五分钟吗?”蓝湛江四处看看,舞台上是一个歌者在演绎民歌,没有伴舞;“我赌了。这次输了,回答你三个问题,赢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帐不能这么算,两个赌局的筹码不能相互抵消。如果我输了,回答你两个问题,蓝公子还是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赢了的话……呵呵!可以开始计时了吗?”祝童说完,伸出手腕,露出那特制的只CK表。

蓝湛江也伸出手腕,瞟一眼祝童的表,似乎没有任何感觉的样子,好像全忘了,这只表,还是他送给祝童的。

祝童招手叫过那个刚才替蓝湛江送名片侍者,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侍者有些为难的摇摇头,祝童再次吐出一句话。

侍者看看舞台方向,又看看蓝湛江,终于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与祝童交流着什么。

三分钟后,侍者再次走向台口。

“还有十二分钟。”蓝湛江眼巴巴地看着侍者消失的方向,问;“无论输赢,我都很想知道,你对他说了些什么。”

“这算一个问题吗?”祝童摸着下巴。

“算是我预支赌注吧。”蓝湛江竖起一根手指;“如果我赢了,你只需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认了;”祝童转头问秦可强;“秦老兄也想知道吗?”

“我确实有点好奇。”秦可强答道。

“那好,我就给两位揭开谜底。”祝童俯身凑到台子上,蓝湛江与秦可强也凑过来。

“首先,我问那位侍者她的名字,侍者开价一百,我答应了;第二个问题,我问侍者她有没有男朋友或老公。如此迷人的女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想把她收归金屋的有钱人一定很多。侍者开价两千,我没有还价。他说,辛小姐不只有男朋友,她的男朋友还是一个很有力量的男人。那是位大哥。怎么样,需要我继续说吗?这个酒吧,就是那位大哥的。也就是说,他是这里的老板。”

“黑社会啊;”秦可强笑了;“蓝先生,十万美金未必能打动人家的心。这里的老板,也是个不缺钱的。”

“秦大哥眼光不错,辛小姐来跳舞也不是为了钱。她是一位真正的舞者,只要能在舞台上跳舞,别的都不重要。”祝童感慨着。

他刚才就看出了点端倪,只有真正热爱舞蹈的舞者,才能跳出那样激情四射的舞。而在她下台前回望的瞬间,眼睛里夺目的神采,变得暗淡了。

侍者的话只是证实了祝童的猜测;可无论如何,蓝湛江用勾搭一般女人的方式想一尝芳容,肯定是无效的。那样的名花,一定早有主了,并且,还一定是个能震得住台面的厉害角色。

“她姓辛?叫什么?”蓝湛江并没有退缩的意思,热切地问。

“辛云。”祝童看看手表,又是三分钟,侍者过来,悄悄递给他一张红色卡片。

祝童把整整一叠没有拆封的钞票塞过去。侍者低头看一样,故作镇静地走向大门口。

拿到了一万块,他会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座西部都市,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里闯荡。这里的工资水平并不高,一万元,他辛苦一年也攒不下来。

“你随时都带着这么多钞票?”蓝湛江看的目瞪口呆,那叠钞票……

“还有十分钟,我拿到她的电话了。并且,是在得到辛小姐允许的情况下。”

“你怎么做到的?”蓝湛江吃惊地问。

“我出价一万,让侍者给辛小姐带句话。他把话带到了,钱我也付了。”祝童得意地甩着卡片;“我让侍者对她说,蓝公子是投资公司总裁,生在法国长在欧洲、热爱艺术珍惜辛小姐这样的舞蹈天才。蓝先生希望能在上海、北京、乃至全国为她提供更大的舞台。那十万美金,只是签约金。”

“你这不是欺骗吗?”蓝湛江不甘心。十万美金到是算不得什么,可为辛小姐提供更大的舞台,这样的承诺对于他来说有点不靠谱了

“她早晚会离开这里,不是我们,肯定会有别的人发现她。大姐的海皇娱乐需要这样的人才,顺水人情,蓝公子也不会做吗?”

听祝童如此一说,蓝湛江想想,他从祝童手里拿过卡片,要去拨电话。

“不用了。”祝童轻声道;“瞧,辛小姐已经来了。”

灯光暗淡的台口,袅袅娜娜走过来一个莲步轻移、罗裙飘飘的白色倩影。

祝童往后靠,尽量让自己做得舒服些。

下面的事就与他无关了。

想和辛小姐睡觉的是蓝湛江蓝公子,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当然要由蓝湛江承担。

他只想舒舒服服地欣赏一场也许滑稽、也许血腥的闹剧。

“神医李想”所到之处当然不会风平浪静,所谓欠债多了不怕还,虱子多了不怕痒。

蓝湛江闹出再大的动静来,祝童也不怕自己被牵连。只要保住蓝湛江别挂在这里,不闹出人命来,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唯一有点担心的是秦可强,他向秦可强使个眼色,示意他适时回避一下。

这一眼不要紧,正看到秦可强魂不守舍的神情。

有那么严重吗?刚才几乎半裸的都见过了,穿上衣服的辛云小姐……祝童扭头,心里也是一颤。

那白色身影,云一般飘忽到面前了。

舞台上的辛云固然是光彩夺目的珍珠。

洗去铅华的辛云,更是美的……令人心醉啊。

作为一个亲手把辛云勾搭出来的皮条客,祝童头一次有后悔的感觉。

蓝湛江品味女人的本事果然比自己高出不只一层两层。

九、小马哥(上)

舞台上的歌手下去了。

酒吧里,大部分男人的目光都看向这边。

“请问,哪位是蓝先生?”辛云的声音柔柔的,极富磁性。

最动人的还是那双漂浮着忧郁大眼睛,潭水般幽深,望之不禁我见犹怜。

表现最好的还是蓝湛江,他尽显绅士风度,站起来拉开椅子:“辛小姐请坐。”

“您就是蓝先生?”辛云摇摇头;目光在三个人脸上转了一圈,停留在蓝湛江那里。“我不坐了,请问蓝先生,刚才您让小二带给我的话是真的,还是说说而已?”

“蓝某和朋友初临贵地,欣赏到辛小姐的舞艺,惊为天人。辛小姐,您应该有更大的舞台,您有征服所有观众的宝贵天赋。任何人能欣赏到您的舞蹈艺术都会为之倾倒。我只是觉得这里太委屈您了,您的天赋它是上帝的恩赐,不只属于您个人。”

蓝湛江表情真诚,言语不疾不徐,颇能打动人心。

辛云还是淡淡的样子;“您能为我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带我离开这里?”

“只要辛小姐愿意。”

“我当然想有更大的舞台了;”辛云再次看看秦可强与祝童,脸上稍微多了一丝笑容;“也许,蓝先生真能帮到我呢。您有两个不错的朋友。”

祝童暗笑,辛云把他们当成蓝湛江的保镖了。秦可强身上有股武者的气势;作为天赋舞者,她应该能感受到那种气势的力量感。

一个白净的男子从吧台后走过来,很自然地揽住辛云柔软的腰肢:“宝贝,遇到朋友了?”

“他们说我有很出色的舞蹈天赋;”辛云娇媚地靠上去,瞬间好像变了个人;“他们说,西京太小了,我应该有更大的舞台。十万美金,是他们给出的签约费。”

“她是我女朋友;这里是我场子,她只属于这里。”男子扫一眼三个人,沉声道;“想打她的主意的人多了,但她现在还属于我。”

他三十岁左右年纪,只看表面,与其说他是一位“大哥”,倒不如说他是一位白面书生。

“辛小姐是自由的,她只属于舞台,不应该属于任何人。”蓝湛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只要她愿意,我将为辛小姐提供那样的机会。”

“宝贝,你愿意吗?”白净男子柔声询问怀里的舞者。

“我当然愿意了,这还用问?”辛云身体一僵,声音虽然低缓,却有毋庸置疑的倔强;“你知道,我想跳舞,想在更大的舞台上舞蹈。”

祝童盯着男子放在辛云腰间的右手,辛云正在承受折磨,这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正狠狠地掐她后腰侧部的肌肉。但是辛云只是站的更直了,没有躲避,也没有呼喊。看来,这种折磨对她来说属于家常便饭。

“放手。”秦可强看不想去了,忽地站起来。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半个身体一麻,辛云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坐在秦可强刚才的座位上。

“请问贵姓?”祝童抬脚钩过另一张椅子。

“他们叫我小马哥。”白净男子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秦可强刚才捏了一下他肘部的麻穴。

“周润发啊。”蓝湛江哈哈笑道;“小马哥,辛小姐应该有更好的机会,开出价钱吧,蓝某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小云是我的宝贝,不是商品。”小马哥当真坐下了;“朋友,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也知道小云跟着我太委屈她了。要带她也不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蓝湛江问。

“死!”辛云开口答道;“马哥曾经说过,我和他之间除非有一个人死了,才有分开的可能。”

“很有挑战性,很刺激啊。”祝童碰碰蓝湛江的肩膀;“蓝公子,人家的条件已经出来了,该你了。”

“我知道你是‘神医李想’;小马哥是道上朋友胡乱叫的,我叫马格强。”小马哥没有惊慌,也不理会蓝湛江,而是很安然地面对祝童坐下,沉声道;“刑侦总队张队就在上面,我知道他是你朋友。还知道,你和王省长有非同一般的关系。让我想想,对了,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余总。”

“马先生要说什么?不妨直言。”祝童从这些话里感觉到了强烈的自信,这个小马哥不简单,他竟然认识江小鱼。对于祝童的背景,似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我持有这家酒店三成的股份,五年前,我就在这里投资了。李哥,给个面子,带你的朋友走吧。”小马哥看一眼辛云;“小云不懂事,不知道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我真的很爱她,因为遇见她,我才停下来,投资建起了这座酒店。李哥,这位蓝公子不过是贪图小云的美色,玩腻了就会丢到脑后;他不可能对小云的未来负责。如果是别的女人,我没有任何意见。可小云是我的女人,我的最爱,他玩过界了。”

秦可强不觉后退半步,这个马格强说的很有道理。他对三品蓝石家族的内部情况与规矩有相当的了解。蓝湛江不可能娶辛云为夫人,确实是打着玩玩的意思。即使他被迷昏了头,真的要娶辛云为妻子,但还要过蓝宇和夫人那关。

蓝家可以接受蓝湛江一辈子不娶,也不会接受辛云这样的女子。

祝童想的更多,一切都好像是偶然间发生的,可却透着古怪的味道。

蓝湛江叫上秦可强陪自己来西京,与祝童约好在酒吧见面,到看到舞者辛云,因为自己晚了一会儿多喝了几杯,临时其意……似乎没什么破绽。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然不是普通的争风吃醋。

蓝湛江不是登徒子,他今天的出格表现看似是因为酒后起了色心,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然与他没多大关系了。马格强面对的是祝童,是大名鼎鼎的“神医李想”,是王向帧的朋友。他认为,蓝湛江是借祝童的力量要虎口夺食。

比起势力,马格强的背景绝对不简单,能用这般随意的语气提起一省之长的人不在少数,可人家是真的不在意。

比钱,拥有一家五星级酒店三成股份的人,还会在意钱吗?难怪辛云开始没理会蓝湛江,出用十万美金买马格强的女人,简直就是对马格强与辛云的侮辱。

如果是计划好的……祝童回忆着下午向墨与自己约定时间地点的情景。提出在酒吧见面的,正是向墨。祝童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以向墨的阅历,也不可能知道这间酒吧的背景吧。

如果说这是个阴谋,那么,制定计划的人一定对此地很熟悉,对马格强的情况与辛云也有相当的了解。

这个人会是谁呢?他知不知道自己在算蓝湛江?江小鱼……不像,那家伙喜欢冒险,不会弄出这样四平八稳的东西来。他不可能算计出秦可强会主动出手,把辛云抢过来。

蓝湛江……唔,他只是个演员。如果他是导演的话,肯定不会给自己安排一场如此拙劣、难看的。有**份的表演。

索翁达活佛?祝童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鹰佛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的。

女活佛曲桑卓姆……倒是有点像。她曾两次在自己手里吃瘪,晓得自己要来,对本地也有所了解,有动机也有条件弄出一场这样的演出。可祝童也把她给排除了。

曲桑卓姆虽然是个修为高深的活佛,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却没这么深。

碍于资料有限,祝童所能想到的嫌疑人就这么几个;挨个否定完了,也就暂时撂下不想了。在搞清楚马格强的底细与幕后人的身份之前,这滩浑水,他无论如何是不打算趟下去了。

“我该说什么呢?”祝童苦笑着拿起酒瓶,给自己到上满满一杯;举起来对马格强说:“这杯酒我喝了。”

“这算是什么意思?”马格强被祝童的举动弄得有点懵。

“这里是酒吧,我来,是喝酒的啊。就这个意思。”祝童说着,又到了一杯;举起来道:“喝喝酒,和朋友聊聊,看看女人。来酒吧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蓝公子,秦兄,干!”

祝童又喝下一杯。

蓝湛江含情脉脉地看着辛云,没有理会祝童。

秦可强也有点迟疑,马格强不只个欺男霸女的黑社会吗?祝童怎么会耍这一手?要装糊涂吗?

祝童又道:“我现在不是‘神医李想’。”

秦可强听明白了,祝童是在以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对石旗门掌门说话,要求他置身事外。他从辛云身后离开,拉过把椅子坐在祝童身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小马哥不喝酒吗?”祝童很满意秦可强表现。虽然知道他还不太理解,还是坚定地坐在自己身边。

局面马上起了变化,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随着秦可强的坐下,变得平和了。

“小云不喜欢,平时很少喝。”马格强也是个聪明人,拿过祝童的酒瓶仰起脖子就灌,一气喝下大半瓶。

放下酒瓶,他抿着下巴上的酒液说;“神医李想是吗?我小马哥认下你这个朋友了。”转头对吧台方向喊道:“再来两瓶酒。”

“她怎么办?”祝童用酒瓶口点一下辛云。

“小云的事没得商量,没有她,我就不是小马哥了。”马格强眼睛深处寒芒一闪,说。

“懂了。”祝童摇着空酒瓶;“就像它,没有酒,一钱不值。这样理解,对否?”

“然!”马格强点点头。

祝童看看辛云,又看看马格强。

真是个奇怪的组合。

从表面上看,马格强长的仪表堂堂,且身家不菲,无论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也算是个很成功的成功人士。他对辛云有强烈的占有欲,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只是爱情那么简单。

小马哥是个符号,温情脉脉、讲义气、重感情的江湖浪子。可马格强骨子里一股被深深压抑着的暴虐。

“我是‘神医李想’,他是我的朋友秦可强。”侍者送了两瓶白酒过来,祝童打开一瓶,依次给秦可强、马格强倒上;“两位的名字里都有个强字;来,敬两位强哥一杯。”

马格强没有端酒杯,抓起那瓶没开封的白酒,用牙齿咬开;“我喝酒不用杯子。”

秦可强没有端杯,他只是尊重祝童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对马格强可没什么好好感。

“秦老兄,事实并非你我看到的那样。相信我,小马哥是条值得交往的汉子。”祝童拍拍秦可强的肩膀说。

蓝湛江的神情变得难看了,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祝童说小马哥是条值得交往的汉子,等于间接在说他不怎么样。

九、小马哥(下)

马格强哈哈大笑,举起酒瓶“咕咚咕咚”几下,又喝下去了大半瓶;桀骜不驯之色时有闪现,他高手道:“相见恨晚啊!我马格强活了三十三岁,今天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哦……”祝童想起不久之前,他曾对欧阳说过这四个字,有点讪讪的;“小马哥,我是‘神医李想’,也就是说,我是个医生。”

“我知道你是‘神医李想’,我没病。今天我们不谈那些扫兴的事,喝酒喝酒。”马格强白净的脸上浮起红霞,举起酒瓶又要与祝童碰杯。

祝童知道辛云为什么不喜欢马格强喝酒了,这家伙过去不知道有什么经历,但这般喝酒的习惯,没几女人能适应。他认识江小鱼……祝童心里一沉。

莫非江小鱼黑北美贩毒集团巨款的那招是和这个马格强学来的?七八年前,江小鱼曾在这一带闯荡过……

祝童摇摇头,把这些繁杂的念头清除掉。他是在与豪爽的汉子的小马哥喝酒,人家的过去与他无关。且凭祝童对马格强的初步了解,这是个心狠手辣也很识趣的家伙;无论他过去做过什么,五年的时间,肯定已经把屁股擦干净了。

五年……他比江小鱼早退出了一年,是因为这个叫辛云的舞者吗?

祝童也知道,仅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的交流与从表面上看到的东西太过肤浅,但是能感觉打破马格强对辛云的爱寄托了太多的东西。

舞者辛云对马格强来说是一条拴住烈马的缰绳,失去了辛云,他的内心会失去小马哥的状态。

从某种意义上,祝童与马格强可算是同病相怜;理解起来也就容易些。

可是秦可强并不理解,他觉得辛云与马格强在一起是一种摧残,马格强在从精神到**上折磨、虐待这个出色的舞者。对与秦可强的侠骨柔情,祝童早有体会,前有秦渺的例子,对辛云如此关爱就不奇怪了。

秦可强还是没喝酒,对马格强却没那么抗拒了。

祝童把心思转回来,举着酒杯对辛云道:“辛小姐,我刚才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这杯算是请罪了。”

辛云还是淡淡,看着祝童把酒喝下去,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睛里光彩却变得暗淡了。

“辛小姐是位真正的舞者,小马哥没有异议吧?”祝童又对马格强说。

马格强深以为然,举着酒瓶道:“第一次看到小云的那天,桃河下了一场大雪。小云穿一件火红的舞衣,举着雪白的头巾在大雪纷飞的桃河冰面上翩翩起舞。我被她的舞蹈震住了,我这样的混蛋不懂什么艺术。但小云的舞蹈跳进了我的心里,在我眼里,她是最伟大的舞蹈家。”

“强哥很爱辛小姐,这谁都看得出来。”祝童做感动状,正要接着说下去;马格强抢先道:“不许说但是。”

“我没想说但是;”祝童被噎住了。

“李老弟,我开玩笑呢,请继续。”马格强哈哈大笑,接着灌酒。

“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对于一个真正的舞者来说,爱情以富足的生活都是次要的,辛小姐心有个梦,为了那个梦,她能付出一切,甚至生命。那是她生命的支点,也她的魅力之源。小马哥,如果有一天辛小姐说她不跳舞了,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想过,可没你说的这么明白。”马格强放下酒瓶,拉起辛云的手,轻声问“宝贝,和我在一起,你不幸福吗?”

辛云反握住他的手,柔柔地说:“强哥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五年来,你一直在迁就我。可是我我想燃烧,在舞台上燃烧。我,不是你需要的那种女人。你给我的舞台,太小了。我不想一辈子只为你一个人跳舞。”

祝童暗自庆幸,叶儿没有辛云这般变态的梦想。马格强一定罪孽深重,才会爱上这样的女人。

“人是一种很矛盾的东西,珍惜不曾拥有的,对身边的东西却多视而不见。大多数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祝童开始讲道理了;“小马哥,你很爱辛小姐,只是不知道辛小姐需要什么样的爱。艺术家都是自私、自恋的,她们需要无私的爱,但抗拒有条件的爱。”

看两个人都没说话,祝童又道;“我有位大姐在上海开了一家演艺公司,旗下不乏很有影响的明星、歌星。你们所知道的凤凰仙子朵花,就是这家公司捧红的。我有个建议,两位不妨考虑一下。所谓小别胜新婚,整天纠缠在一起难免会有倦怠的时候。我介绍辛云小姐加盟海皇娱乐公司,两位换一种相处方式;一周或者两周团聚一次。或许过上一段,你们会怀念过去厮守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强哥……”辛云充满希冀的看着马格强,这声强哥叫出了万种风情。

马格强两眼通红,死死地盯着辛云不说话。

“你不相信我吗?除了你,我不会爱上别的男人。我只是想跳舞。强哥,闷在这里,我会死的。”

马格强嘴唇哆嗦着,还是没说话。忽然一把抱起辛云,跑向吧台方向。那里有一扇门,马格强就是从那扇门里出来的。

祝童微微一叹,马格强对辛云的爱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哪里会如此容易说放手就放手?在西京,马格强有绝对的把握,没人敢与他争辛云。上海就不一样了,他怕这一放出去,辛云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如何?”祝童问秦可强。

“我错了。人家是小夫妻闹别扭,差点好心办错事。”秦可强不好意思地说。

“蓝公子呢?”祝童又看向蓝湛江,却发现他唇角淌着哈喇子,趴在台子上醉去了。

这才多大的功夫……祝童有心揭穿他,又一想,这样也好,大家都有个退路。

两人在没心思呆在这里了,他们把蓝湛江送回房间,扔到床上。

蓝湛江依旧是那副醉酒的样子。

这就有点奇怪了,祝童抓起他的手腕,惊讶的发现,蓝湛江是真的处于醉酒的混沌状态。

“他喝了多少酒?”祝童问。

“你来之前,那半瓶大部分都是他喝了。我不喜洋酒,只倒了一杯。你和小马哥说话的时候,他把剩下的半瓶也喝了。”秦可强说着,脱去蓝湛江的外衣,让他睡得舒服些。

“他平时能喝多少?”祝童与蓝湛江的交往不少,两人的关系却总是淡淡的,从来没有达到过把酒言欢的地步;不知道蓝湛江酒量的深浅。

秦可强从小与蓝湛江就认识,想了想说:“他一向很有节制,很少像今天这样喝酒。我想,他现在真醉了。”

蓝湛江的房间与祝童那间一样,也是一套商务套房。

向墨的房间在隔壁,这时听到动静也过来了。两人把照顾蓝湛江的任务交给她,到另一个楼层秦可强的房间。

秦可强果然是蓝湛江硬拉来的,他近期的所有安排都被打乱了。

祝童心里的危机感越发强烈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思来想去又没什么头绪,脑子里乱乱的。

与秦可强说了会儿话,张伟敲响了房门。

祝童正想去找他打听马格强的事,笑嘻嘻地说:“张队来的正好。”

“听说你们刚才和小马哥起冲突了?”张伟瞧一眼秦可强问;他们两个没有见过。

“自己人。”祝童简单地给他们做了介绍,然后问起马格强的事;“小马哥有什么背景?”

“那个人很厉害……”

据张伟一年多来听到的、看到的以及刑侦总队历年来的档案资料,祝童对马格强的背景有了初步认识。

马家也算是个红色家族,马格强兄弟五个,他是最小的一个;只不过他们的父亲老马在文革结束后不久就在一次外出考察时遭遇车祸去世了。死的时候,老马是省委副书记。

那时小马哥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孩子,而他最大的哥哥已经是一位县长了。小马哥与他的哥哥们不是一个母亲。老马的结发妻子死于文革中的内斗,小马哥的母亲是一位漂亮的舞蹈演员。

因为有了这层隔阂,小马哥自小与哥哥们来往不多,跟着母亲一起生活。老马故去后没几年,小马哥的母亲又嫁给了一个男人,这层关系就更淡了。

事实上,马格强十八岁之前并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十八岁那年,西京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刑事案件。一个看似孱弱的高中生,一夜之间持刀连闯五处民宅,捅伤三个混迹西京的黑道混子,他们的大哥,那个号称“马哥”的混混吓得跑到派出所寻求庇护。

那个孩子,就是小马哥。

也就是从那一夜起,“马哥”退位,小马哥这个名字开始出现在西京的黑道上。

那一次,小马哥的哥哥们出面替他摆平了,小马哥没有经历牢狱之灾,只在拘留所呆了十天就出来了。

之后的两年间,小马哥身边聚集起一帮人,迅速成为西京黑道上的一股新兴势力。那是个暴力的世界,任何一股势力的崛起都意味着血腥与暴力,被小马哥逼走、逼退的黑道大哥不下十位。

与别的黑道大哥不同,小马哥对金钱的占有欲近乎疯狂。

横扫西京黑道,同时也是他疯狂敛财的过程。最高峰时,西京五大批发市场有三座在他的保护之下,西京所有的货运部都有小马哥的股份。

这种疯狂持续了三年,小马哥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

对于那一次小马哥遇到了什么,张伟那里并没有太多的资料,但祝童看到了江小鱼的影子。

之前的小马哥只是个叛逆少年,之后的小马哥,才是真正的小马哥。

至于舞者辛云,原本是马格强母亲的学生,一位很有前途的舞蹈学生。

五年前的冬天,马格强从外面回来去看望母亲,正看到辛云在桃河的冰面上,在老师的指导下跳舞。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那之后,马格强忽然收心了。他就像变了个人,开始安定下来。

首先,马格强恢复了与马家的交往,并注册成立了一家中港合资的西格商贸公司。

这家酒店是就是西格商贸公司的下属企业,一家有港资背景的五星级酒店。

而马格强的四个哥哥,现在也都是手握实权的重要官员了。

在本省的有两个,一个在下面地市任一把手,一位是财政厅厅长。

交流到外面的两个也很厉害,其中一位已经是国家某部副部长。

他们的成长,一方面归功与个人的努力,另一方面,也是老马生前广结善缘的结果。

在那个动乱年代,老马很是庇护了一批老战友、老干部的后代。

那些孩子,现在也多是一方豪强。

想必王向帧,也不会轻易开罪这样的家族吧。

十、莫测(上)

凌晨两点,欧阳躺在客房的大床上。

她闭上眼睛似在沉睡,浑身上下只一条雪白的浴巾。

一个全身SP,让她重新找回了忽略已久的女性自信。过去的几个月,她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祝童说的那些与自私有关的言论,欧阳并没有全盘接受;可支撑那些语言的核心她还是认可的;只不过,很少有人会如祝童般说的那么直白。

生命本就是残酷而短暂的,每个人都有为生存奋斗的源动力;那是生命的本能。

对于那些失学女童来说,凤凰基金提供适当的帮助是合适的,但如欧阳那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很可能是在害她们。

那些女童,早晚要进入社会,却经历一番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贵族学校的生活,培养出的只能是一批习惯于舒适优渥的生活环境、缺少奋斗动力的娇小姐。可惜,她们没有相对应的家庭条件做支持。

凤凰基金只是一个小小的基金会,没有那样的能力养她们一辈子,没有能力给她们一个美好的未来。况且,凤凰基金本身也面临生存压力,如欧阳那般大手大脚的花钱,凤凰基金的赞助者们会很不满意;没有了凤凰基金的支持,那些失学女童的未来一定更加不堪。

门响了,有人进入了套房外间。

接着,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欧阳本就紧张的心里不由剧烈跳动,心口象被小鹿冲撞般起伏不已。

此时此刻,欧阳格外敏感。她闻到一股夹杂着男性味道的酒气;房间门并没有上锁,如若是一个酒醉的男人闯进来,就太糟糕了。

她偷偷看一眼,暗暗的灯光下,站在门口的男人果然是祝童。心里埋怨,这样的夜晚,他怎么能喝成这样?

欧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本就是偷来的东西,不能要求太高不是?

他走到床边了,他坐下,他的手按在浴巾上了……

欧阳很快沉醉与男人的抚摸。陷入了昏昏沈沈的状态之中,整个身子犹如在大海中漂浮一样,头晕目眩时起时落。感觉轻飘飘的,好似变成一只洁白的蝴蝶在海面上翩翩飞舞;又象喝了一杯醇美佳酿,似醉非醉,幻象丛生。

欧阳不觉扭动起来,喉咙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红唇轻轻开合着,似乎想叫喊却又叫不出似的。

她忽然睁开眼,想要抱住祝童,索求更多。

“啊!”欧阳发出一声尖叫,但马上就用手捂住嘴止住了。

在她身上抚摸的不是祝童,而是叶儿。

祝童呢?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欧阳看到,祝童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都市夜景发呆。

“苏小姐……”欧阳很有点被人捉奸在床的羞愧感;双手捂住脸,不敢看叶儿。

躺在人家的房间里,身上只有一件浴巾,刚才又那般反应,这幅样子……

在蝶姨那里吃晚饭时,欧阳说自己明天要回上海看望父亲,并在上海休息一段时间。她借口要在酒店做SP,从叶儿那里得到了这套房间的使用权。

叶儿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欧阳的建议很有道理。朵花不在家,王向帧去北京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蝶姨一个人。

欧阳还说,有些事要与祝童商量,她答应叶儿,让祝童早些回别墅。

一切似乎都安排的很好,祝童也来了,她完全没想到,期待中的那个疯狂而刺激的狂欢之夜会演变成这样!

“嘘……别说话,很快就完了。”叶儿顽皮地理理欧阳散乱的头发,说;“他说你的身体最近伤的厉害,需要一次调理。可是,他现在的状况又不允许,所以就叫我来了。”

说着话,叶儿的抚摸并没有停止。

欧阳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想想,偷偷地笑了。如果祝童真的与自己共度良宵,那也就不是那个值得美丽的苏警官倾心相恋,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神医李想”了。

现在这样似乎也不错,叶儿知道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祝童,恪守非礼勿视的的原则,好像并没有看到自己刚才的……丑态。

可是,叶儿只是个警官,她什么时候也变成医生了。她手里捏着的黑针,不正是“神医李想”的龙凤星毫中的一枚吗?

随着叶儿的动作,欧阳不禁开始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胸腹之间,游移着一股陌生的气息。过了片刻,欧阳仿佛陷入仙境,沉沉睡去了。

“好了吗?”祝童转过身。

“好了。”叶儿用毛毯把欧阳盖好,一头扎进他怀里;“这下你满意了?”

“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祝童抱着叶儿退出房间,在外间沙发上坐下:“叶儿出马,一个顶俩,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我呢,也轻松了。”

“还说呢,都是你惹出的事。老实交代,你和雪美小姐、陈依颐小姐的事,也要我出面解决?”叶儿不依,扭着祝童的耳朵说。

“那是不同的。”祝童很享受叶儿的小动作,嘿嘿傻笑道:“欧阳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的身心都需要蝶神的洗礼。我现在已经没那个本事了。”

想了想,叶儿也只能暗自一叹,轻轻放下了。

祝童能给她打电话,叫她来,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态度。她也不想看到欧阳自暴自弃,真的随便找一个男人嫁掉。欧阳编造的理由可说是漏洞百出,基于对祝童的信任,叶儿并没有如别的女人般去找祝童求证,她知道那样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甚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接到祝童的电话,叶儿心里甜丝丝的;可也有几分幽怨。祝童虽然不主动沾花惹草,可那些花草们……

“你那里感觉怎么样?”祝童抚摸着叶儿的后背问。他最爱的女人身体里还有一枚他亲手射进去的金针,虽然暂时没什么大碍,但总归是个麻烦。

“你是‘神医李想’,我怎么知道?”叶儿嗔怒道,又捏起了他的耳朵。

“很晚很晚了,我们睡觉吧。”祝童举手投降。

在红蝶神恢复之前,他没有能力取出那根金针。

套房里内间的大床被欧阳占着,祝童和叶儿只好外间睡沙发了。

还好,沙发还算宽大柔软……

第二天清晨,祝童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看看表,才是凌晨六点,不禁有点恼!

谢家的庆典是十点,用不着这么早就来敲门吧。

尽管如此,祝童还是坐起来。

叶儿也醒了,迷糊一会儿,伸手指指内间,抱着衣服走进去了。

祝童稍微收拾了一下才去开门。

敲门的是张伟,他第一句话就让祝童大吃一惊。

“马格强死了!”

“小马哥……死了?”祝童不敢相信,那个昨天晚上还与自己喝酒的小马哥,只过了短短数小时,就死了。

“马格强死了,一小时前,我们接到辛小姐的报案。赶到现场时,人已经死了。”张伟很肯定地说。

“辛小姐怎么样?”祝童问。

“她收了很大刺激,正在医院抢救。”张伟说。

“是很大的刺激啊。”祝童在自己额头猛拍一掌;“去看好她,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怎么?你认为她是凶手?”张伟惊讶地问。

“不是我认为,而是你。”祝童咬咬牙根,想说些什么表达内心的愤怒,却什么也也说不出来。

昨天晚上他就隐隐感觉到,辛云一直在寻找挣脱马格强的机会。她只爱她自己和她的舞蹈,对马格强那些原本淡薄的感情,早被这五年半监禁的生活磨光了。

祝童给了她一个希望,昨天晚上,马格强肯定没有答应她去上海的请求。

“可是,我发现她时,她被绳索捆得死死的。”

“你们怎么认为,这是一次偶发性的抢劫案?”祝童问。“现场看来,确实很像。”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辛云是为天赋舞者,身体的柔韧性远超常人,制造出更诡异的场景也不是不可能。祝童心里已然认定,凶手即使不是她,她也一定是个帮凶。

“案发现场就在这里,马格强把酒店的整个顶层改造成他和辛小姐的爱巢。发生了这样的事,窦处长希望雷曼参议员能换个地方住。”

“那就换吧。”祝童漫不经心地说。他的脑子已经开始评估马格强之死所引发的后续效应。

“窦处长的意思是……”张伟还要说什么,却被祝童打断了;“你知道红戈壁吗?”

“当然。”

“你知道朵花小姐去哪里了?”

张伟又点点头。

“两块地方是不是一个方向?”

“不是一个方向,红戈壁在西边,沙漠营地在西北。”

“你有人在朵花身边,是吗?”

“朵花小姐和井池雪美小姐的安保工作,由三处负责。”

“马上联系三处,询问她们是否安全。”祝童有很认真说。

他也拿起手机,拨通了川中宏的电话。

作为井池雪美的保镖,川中宏实在是太敬业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雪美小姐很可能会遇到危险,你们什么也不要做,别离开营地,别让任何人接近,我两小时内到。”

祝童撂下电话对张伟道:“十分钟内,我要出发去接凤凰仙子、陈依颐小姐、井池雪美小姐。给我弄两辆车,四五个人。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十分钟有点紧张,十五分钟吧。”朵花是王向帧的女儿,张伟马上开始联络,很快搞定了。

“你要去哪?”祝童收拾好要出门,张伟又问。

“我去……”祝童心里一紧,问:“秦总?”

张伟点点头:“你那位姓秦的朋友有很大的嫌疑,昨天晚上,他进入过案发现场。”

十、莫测(下)

酒店里严密的监控设备,张伟既然说秦可强进过顶层马格强与辛云的爱巢,一定是有根据的。

祝童脑子转的飞快,秦可强一向稳重,万不会在不与自己打招呼的情况下贸然行动,他定然是接到辛云的求助电话才会去的。并且,辛云在电话里……

蓝湛江昨晚喝醉了,这是不是可以看做是一个计划好的行为?

祝童摇摇头,目前最重要的是把秦可强摘出来。

“张队,我想知道马格强是怎么死的?”

“一把刀;”张伟比划一下自己的胸口;“一把他收藏的世界名刀,从这里刺进去;当时就没命了。”

“你准备怎么处理?他是我朋友,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凶手。”祝童道。

他已经从震惊中稳住了心神,马格强固然桀骜不驯,但在秦可强面前连动手的资格都没有。秦可强根本不屑于把他当成对手,用不着要他的命就是十几种办法制住他,根本不可能用刀。

“我相信你,相信秦先生不是凶手。可是,法律是讲证据的,现有的证据,对他很不利啊。”

“还有别的证据?”祝童心头一紧。

“辛小姐。”

“她说什么了?”

“辛小姐现在神志不清,刚解救出来时,我和同事都听到她喊过‘秦大哥,别杀我老公。’”张伟为难地说;“还有,我们在刀柄上提到一枚指纹,正在与秦先生的做技术比对。据搞技术的同事目测,结果不妙啊。”

“真的有点麻烦啊。”祝童抬头想了想,忽然笑了;“十分钟,你的人和车来了没?我先去接雪美小姐。”

张伟搞不清祝童在想什么,难道就这样不管了?他虽然不知道秦可强的身份,但能看出来祝童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

刚才他们一直在门口说话,这时祝童走到套间的卧室门外,说:“叶儿,我们一起去沙漠营地。”

卧室的门开了,欧阳与叶儿一起出来,说:“我也去。”

短短几个小时,欧阳如脱胎换骨一般,原本黑蒙蒙的肌肤变得白皙细腻,秋水般的明眸水光盈盈。与叶儿并肩俏立,幽香袭人,看得祝童一阵头晕眼花。

“来了吗?”他连忙回头去看张伟。

“什么?”张伟比他更加不堪,正举着手机发呆;听到祝童问忙道:“哦,快到了,我先下去。”说话就闪身跑了。

祝童苦笑着对欧阳道:“幸亏是张队,让别的人看到我们三个在一个房间……嘿嘿。欧阳,我们不是去游玩,沙漠营地那里……”

“我知道;”欧阳挽着叶儿的手说;“刚才话我们都听到了,你留下,我和苏警官去接凤凰仙子和井池雪美小姐。那个小马哥我知道,他的死讯传出去有段时间了,有些人已经到了,更多大人物正在赶来;这个时候,你应该留下。”

叶儿也说道:“你留下吧,不能丢下秦先生不管。”

“就是因为有很多人要来,所以,我必须离开。”祝童打开门,带头走向电梯。

欧阳与叶儿对视一眼,急忙跟上去。虽然她们不知道祝童打的什么算盘,但都相信他的判断。

三个人走到酒店大堂,正到一群形色匆忙的男男女女跑进来,其中两个中年女子面带悲切。祝童他们让开一些,等那群人过去才走出酒店。

张伟找来的不是警车,也不是两辆车四、五个人,而是四辆越野车,整整十位武警战士。

祝童等张伟介绍完没说什么,跟着带队的武警少校钻进第一辆车,叶儿和欧阳上了第二辆车。

车队拉响警笛,呼啸着冲出酒店前的回道;祝童看到,十几辆黑色房车正从入口拐进酒店停车场。

这个时候,他才拿出手机分别拨通了西蕾娅和谢晶的电话。

祝童要求西蕾娅马上去见雷曼参议员,通知他这家酒店不能住了,让她配合窦处长和谢腾龙,为雷曼先生一行另外安置个住处。

谢晶的电话比较费时,她还不知道马格强死了,大约也不知道小马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知道酒店出事了,来的不少警官。祝童告诉谢晶,这家酒店的老板昨晚死了,让她转告谢腾龙为雷曼参议员换一家酒店。祝童还对谢晶说,他今天不能出席谢家的开业庆典了,酒店发生的事与他们没关系,雷曼先生的行程不受影响。

最后,祝童请谢晶转告上海的柳伊兰五个字,秦先生出事了。

放下电话祝童看看外面,八月的清晨,竟然看到了黄灿灿的油菜花。

西京不比上海,六点半的时候路上没什么车辆。祝童两个电话只用了十几分钟,车队一路闯红灯已经出城区。

祝童不知道沙漠营地的具体位置,身边的武警少校看上去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但这个时候张伟既把他请来,已然很能说明问题了。

“牛少校……”

“叫我牛哥。”牛少校举着对讲机,冲祝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张队说起过你,你的功夫比他厉害。”

原来是不打不相识啊!祝童心里有了个大概,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牛哥,我们这次很可能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希望到时候……”

“张队和黄处都是我的朋友,上个案子是我们一起办的,李先生有话请直说。如果是那些牛鬼蛇神闹事,用不着李先生动手。”牛少校再次打断了祝童,这一下把他噎得够呛,心里却完全清楚了。

武警不同于公安系统,与地方上的牵扯少,是王向帧和黄海到西京依靠的主要力量。这个牛少校,已然知道了这次很可能会遇到什么人。

祝童笑了笑,眉头舒展开一些;轻声道:“牛哥,我只有一个要求:快些,再快些。”

于此同时,距离西京一百公里的沙漠营地里是另一番场景。

井池雪美小姐和朵花还没睡醒,就被川中宏给叫了起来,集中到沙漠营地唯一的一幢混凝土建筑里。

这是一座有六个房间的两层小楼,勉强说的上是别墅。周围半人高的围墙,围起了十几亩大小的空地算做院子。

院子左侧是两排十八座军绿色的帐篷,来这里体验的客人都住在帐篷里。

沙漠营地的原型是一座某部门的观测站,十几年前观测站撤销,这里就荒废了。

如今住在小楼里的是沙漠营地的主人,三位分别来自杭州、长沙和洛阳的志愿者,以及他们雇佣的五位当地人。

川中宏带着两个手下,把他们从别墅里赶出去,让井池雪美、陈依颐、朵花呆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两个手下守住大门,川中宏上到楼顶。

沙漠营地在沙漠边缘,视野开阔,川中宏的位置可算附近的一个制高点,能看到很远很远。

(醉酒……对不住了,今天只能更两千,下周连更。)

十一、新月轮(上)

清晨七时许,沙漠沉浸在无边的静默中。

西方蔚蓝色天际的一轮残月,东方正在铺展鱼肚白,一副壮丽的画卷铺展在川中宏眼前。

营地的志愿者承包了大约有两万亩大小的地方用来植树,其中三分之一是红戈壁,三分之二是沙漠。沙漠营地位于隔壁与沙漠模糊的交界处。主要原因是这里有一口远观测站打的深水井。

沙漠营地周围是一大片低矮的红柳树林,以及沙棘、芦荟、之类能给营地带来些许收益的经济类植物。这片不到一千亩的植物园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它们已经在沙漠恶劣的环境下生长了五年,是营地里的志愿者五年来坚持不懈努力的结果。

从西京到这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路,营地距省道的直线距离十三公里。

川中宏最担心的就是这最后的十三公里,只有一条简易到不能称之为路的便道。

白天来的时候,朵花领头的车队用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穿过这段流沙与戈壁交错的十三公里。滚动的石头、游走的沙丘和若隐若现的沙漠狼,就如像那游弋于红戈壁中士兵的幽魂般神秘而凶险。

营地内的一座帐篷里,高尔夫少年渡边俊刚换好运动装,准备开始每天都必须坚持的晨练。

帐篷的门帘掀起,一个披着黄色斗篷的人闪了进来。

“春子姐。”渡边俊感到奇怪,丢下斗篷,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同样一身运动装的春子。他记得很清楚,春子昨天并没有与他们同行。

“帅哥,要跑步啊。”春子解下背后的双肩包,伸手揉揉渡边俊的脸;“今天姐姐做你的教练,好不好?”

渡边俊点点头,面对春子,他总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带上这个。”春子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副黑色护目镜。

渡边俊接过来,略显笨拙地套上。

“哇!帅呆了!”春子又递给他一只带皮带的不锈钢水壶,笑道“小伙子,今天的训练项目是慢跑,向南跑,不遇到人就别停下来。带上这个,路上渴了可以喝两口。”

渡边俊接过水壶,熟练的系到腰间,掀起帐篷的门帘就要离开。

“等一下,本教练的话还没说完呢。”春子忽然就出现在他面前,渡边俊急忙停住,差一点就撞上了春子曲线玲珑的身体。

“看到这个了?”春子把一只小巧的手机样的东西举到他眼前。

渡边俊从手机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他再笨也明白了,自己带的护目镜里藏有一个摄像头;那只不锈钢水壶内藏有发射器。

“它的有效距离是一公里,所以呢,帅哥只能在这个范围内活动。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就多看几眼,知道吗?”

渡边俊认真地点点头,说:“知道。”

“李先生正在赶来,有人要在这里对付他。所以阿俊要认真跑啊,你现在是李先生的侦察兵。”

听到祝童要来,自己今天的跑步与有如此重大的意义,渡边俊不觉挺了挺胸,道:“春子姐放心,阿俊跑的很快的。”

“李先生八点到,别跑丢了。”春子又拿出一只硕大的运动手表,亲手带到渡边俊右腕上;“遇到奇怪的人或事,按这里,姐姐很快就会去帮阿俊的。遇到几个人就按几下,遇到男人按短些,遇到女人就多按一会儿。”

渡边俊小心地摸一下运动手表上的黑色凸起,又看向春子的双肩包。

“你还要什么?”春子奇怪地问。

“没有刀吗?”渡边俊充满希冀地问;“据说,这里有狼。”

“帅哥,狼不可怕人才危险。你还小不能玩刀,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卖帅,跑起来,越帅越好。”春子笑着把渡边俊推出帐篷。

别墅房顶的川中宏看到,高尔夫少年渡边俊帅帅的身影。

营地外南门是停车场,零零散散停着六辆越野车,还有一些推土机、挖掘机这类大型机械。

渡边俊穿过停车场,迈着矫健而略显激动的步伐跑出沙漠营地,顺着便道进入植物园。

川中宏早看到那个披着黄色斗篷的身影,早在一年前,在日本时,他就知道这个叫春子的女人的厉害,知道她是祝童的朋友,所以川中宏选择了沉默。

他只是有点奇怪,春子是什么来的?他并没有看到任何车辆,春子连个向导也没有,就那么突兀地穿出红柳林,出现在沙漠营地中。

川中宏不是个有很强好奇心的人,与师父野村花海一样,他秉承了作为一个隐者的优良传统,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手段。这样也好,自己在明处,春子在暗处;更能保证小姐的安全。

可是,春子好像并不打算隐在暗处。

渡边俊跑出去十分钟,春子就出了帐篷,随着渡边俊的脚步走出沙漠营地。从别墅下经过时,扬手把一个东西抛向川中宏。

“守好这里,外面出了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川中宏把玩着春子抛给他的监视仪,他能看到渡边俊看到的一切。

春子也消失在红柳林里,川中宏看了一会,注意力就被南方红戈壁方向传来的一串驼铃声吸引了,他站起来极目远眺,却什么也看不到。

看看手表,七点三十分,距离接到电话的时间刚过去了一小时,也就是说,祝童即使一路顺利的话,也要在八点半才能赶到。

也是这个时候,渡边俊跑到了植物园的尽头,那串驼铃声就是他引起的。

沙漠戈壁交汇处的地形稀奇百怪,川中宏所在的制高点有很大的限制。

比如渡边俊驻足的这片沙丘,沙丘的北侧是植物园,南侧是一道沙沟。渡边俊看到,沙沟里卧着五只骆驼。因为他的出现,骆驼被惊动了,挂在脖子下的驼铃随之响起来。

也在此刻,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淡淡雾气蒸腾,隐约将渡边俊笼上层光晕。

沙沟里也有两顶帐篷,四位身着绛红色长袍的僧人正在打坐,抬头看向渡边俊。似乎在奇怪,如此荒凉的世界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位帅气的阳光少年。

渡边俊呆呆地看着他们,僧人的奇怪只在片刻,马上就恢复到闭目打坐的状态。

春子姐说遇到人就多看几眼,可也不能就怎么一直看下去吧。渡边俊有点不知所措,又想起春子姐的话,马上按动运动手表上的凸起,四下,短短的。

接着,渡边俊又按了一下,长长的。

他又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穿着白色长袍的漂亮女人,袅袅钻出帐篷,微笑着向他走来。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在渡边俊一米处站住,手持一只赤色**,柔声问。

渡边俊摇摇头,示意自己听不懂。他确实听不懂对方那略显生硬的汉语。渡边俊只能听懂日语和英语,以及一些简单的汉语单词。

那女子目现怜悯之色,打出哑语:你不能说话?

渡边俊茫然看着女子的手势,目光被一只小巧的赤色**吸引住了。他看到,在一片赤红之间,有一弯皎洁的新月。

突然之间,渡边俊就跌入一个干燥闷热,毫无生机的黑暗世界里,时间与空间的碎片呼啸冲击,使他心神失手晕头转向,跌进无穷无尽的迷乱中。

“欺负小孩子吗?”

迷失只在瞬间,渡边俊就被一只温暖的手从纷杂的乱像中拉了出来。

“开个玩笑而已。”白袍女子略微吃惊地看着春子;“你很不错,但还不是我的对手。”

“姐姐的厉害我知道,我也没想做姐姐的对手啊。它应该有个名字吧?”春子把渡边俊护到身后,盯着白袍女子手里的**问;指尖的一朵兰花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枯萎。

“新月轮。”白袍女子道。

“听起来很美啊。”春把那朵残花收进口袋,又拿出一朵递过去;“这个给你。”

“花更美。我想见见凤凰仙子,你替我领路吧。”白袍女子接过兰花,笑道。

沙漠深处又响起一阵驼铃声,十几头骆驼转过沙丘进入沙沟。每头骆驼上,都有一个身着绛红色法衣的僧人。

“我是来给曲桑卓姆活佛送花的,临来之前,大姐柳伊兰给了我三朵梦兰。一朵被你的新月轮吃掉了,这朵送给你,还有一朵……”

春子指尖又出现了一朵朱红色兰花,她张嘴把它吞下去,才道:“现在,我是不是曲桑卓姆活佛的对手?”

同一时间,川中宏马上拨通祝童的手机,告诉他渡边俊遇到的情况。

沙漠营地的帐篷里走出两个年轻的旅行者,那并不是朵花车队的同行者,而是在他们到达沙漠营地半小时后来的。两个旅行者似乎还没睡醒,看看别墅楼顶的川中宏,看看在二楼窗口探着身子向外看的朵花和井池雪美小姐,又缩回帐篷去了。

祝童所在的车队刚驶下公路,正在进行最后十三公里的冲刺。接到电话,祝童对牛少校道:“那里已经出事了,我先去。”

话音未落,“神医李想”就从牛少校身边消失了。

望着尚未闭合的车门,牛少校才信了张伟的话:这个李先生,果然是个神龙不见首尾的高人!

后车上,叶儿第一时间感觉到祝童的行动,她来不及对欧阳交代,也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车辆行驶在颠簸的沙漠戈壁之间,速度当然快不了,可也不能算慢。

欧阳呆呆地看着叶儿用她意想不到的步伐追上了一个正在远去的身影,两个人很自然的挽起手,很快消失在茫茫沙漠中;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祝童,用了什么办法,在短短的数年间就把一个上海滩的娇贵小姐,变成一位身手不凡的女侠客了!

十一、新月轮(下)

牛少校对着对讲机说声停车,四辆越野车就挺了下来。

牛少校跳下头车,跑到第三辆边拉开车门。

“你们两个,跟上去。”

车里下来两个年轻的武警战士,都挂着少尉军衔。看脸型似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体型却有很大区别。

一个高高大大,身高至少有一米八;另一个只有一米七出头,却显得更敦实。

他们只说了“是!”就快速整理装备,把身上的零碎都卸下来。高个只留下了一根铁棍,矮个手里提着一柄短剑。

“带上水壶;还有,枪。”牛少校喝道;“你们现在是武警战士,执行任务时,第一要做的是完成任务,保证自己不受伤害。你们今天的任务是,保证李想先生和苏警官的人身安全,遇到危险可以开枪。”犹豫了一下,牛少校又说:“尽量别闹出人命,如果……也没什么。总之,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他们的安全,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首长!”两个武警齐声答道。

“去吧,只怕再耽搁一会儿你们就追不上了。”牛少校挥挥手,两个武警转身向着祝童与叶儿消失的方向追去。

沙漠里无风的清晨温度适中,视野广阔,正是看风景的最佳时段。

连绵不绝的沙海,在朝阳的辉光中如梦似幻。

欧阳随牛少校走上一个沙丘,远远的,还能看到祝童与叶儿的身影。

“走吧。”牛少校好奇地打量一下欧阳。

刚才他还觉得欧阳与叶儿都是没一点功夫的娇小姐,叶儿突然展现出的实力让牛少校为止咋舌,能在松软的沙漠里以那样的速度奔跑,没有十年八年的苦练是不可能的;这个……应该不会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祝童牵着叶儿的手快速越过一道又一道沙丘,对身边的一切恍若未见。

他现在一心只想快些赶到,在曲桑卓姆击败春子之前,拦住她,不让她与朵花又任何接触。

祝童已经知道策划这一切的人是哪个了,在张伟说秦可强进入过酒店的楼顶的时候,一个身影就隐约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看到欧阳的瞬间,那个身影变得清晰了。

廖风,两个月前被他赶出上海的廖风。

他已然肯定,在背后算计他的就是那个在他发起的网络攻击下被查出偷税漏税、抄袭、忘恩负义导致身败名裂的廖风,那个失去所有的光环、被迫辞职离开上海的青年学者廖风。

祝童之所以选择离开西京,远离将要刮起一场风暴的是非之地,是因为蓝湛江;更是为了不给王向帧添麻烦。毕竟,马格强的哥哥们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作为前任江湖酒会召集人和三品蓝石的嫡系子弟与精英份子,蓝湛江可以选择脱离江湖道谋求自我发展,可以选择为索翁达活佛的鹰洋投资工作,但是有一条底线不能触犯:做有损江湖道的事。

如此大的手笔,如果蓝湛江说他自己毫不知情,只是酒后一时失控,对外人或警方也许可以说的过去;但在江湖道理事会的一群老江湖那里绝对是过不了关的。

秦可强可算是与蓝湛江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没有三品蓝石的庇护,石旗门早就消散在江湖风云之外了。

蓝湛江竟然参与了一场可能使秦可强身陷囹圄的阴谋,三品蓝石必须给江湖道、给祝童个交代。

为什么?蓝湛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何时与廖风、江小鱼混到一起的?接下来,他们还要做什么?这些问题翻来覆去在祝童脑子里滚动。

可以确定的是,按照廖风的计划,欣云的那个求救电话是要打给祝童的。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规划好的轨迹运行,祝童与马格强似乎一见如故,根本就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

向秦可强求助,一定是欣云自作主张。秦可强才是英雄救美的男主角,女性的敏感让欣云意识到,祝童即使接到了求助电话也不会入局。她太想摆脱马格强了,岂不知这样的自作主张,把一切都搞成了一团乱麻。

祝童之所以离开正是为了避开这一团乱麻,只有他跳出来了,蓝湛江才不得不跳进去。

秦可强是受到蓝湛江的邀请来到西京,他本来的角色不过是旁观者,见证蓝湛江喝醉了,与后来发生的一切毫无关系。现在变成事件的主角,刺杀马格强的嫌疑犯,祝童走了,蓝湛江不得不出来替秦可强处理善后。

对于蓝湛江,祝童并不放心,所以他通知了柳依兰。八品兰花培养出来的张雪丹律师也在西京,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酒店了。

不管江小鱼现在在不在西京,不管曲桑卓姆活佛身边还有什么高手,祝童现在最要紧的是看好朵花,不让她被廖风拖进这个针对祝童、并可能威胁到王向帧前途的漩涡。

曲桑卓姆即便只学到了索翁达活佛的一点皮毛,也不是朵花能应付的。

叶儿心里却没祝童那般复杂。

跟祝童来,是因为她怕祝童遇到危险。

她早把自己看成祝童妻子、以及祝门一分子了。从祝红那里,叶儿学到了很多很多,知道了很多很多。

她知道祝童是位江湖高手,更知道祝童几乎一半的威名都是依靠蝶神闯出来的。

祝门蓬麻功,也只有祝红、祝黄两个修炼到能在对垒的瞬间觉察到对手的气血运行的轨迹,从而推测出对手招式的境界,祝童还差那么一点点。

现在祝童的红蝶神处于半残废状态,她怎么能放心的下?

这个时候,叶儿忽然又想起了去年,在蝴蝶洞外,祝童拉着她的手跑向枫仙谷的情景,心里不禁涌出千层感激、万般柔情。

没有祝童的坚持,她现在只怕还是个懵懵懂懂的精神病患者;没有祝童,在那些医生手里,只怕这一生……

想到这里,叶儿开始有意识的调整自己的步伐与节奏,调整自己的呼吸乃至心跳,与祝童渐趋一致。

奇妙的事情几乎在默契达成的瞬间发生了。

祝童的感知忽然变得分外灵敏,范围也增大的一倍。他能感觉到周围一公里范围发生的一切,能清晰的感觉到隐藏在下的每一个小生物。这种感觉与身负聚神术挑战索翁达活佛时有点像,却又有很大的区别。

那时六道真气是被强行封印到他体内的,他可以利用却不能拥有,更留不住一丝半点。

而现在,叶儿完全放开了自己,他可以利用叶儿拥有的一切,如果他愿意,甚至利用蓬麻功特有的属性,将叶儿体内的真气吸纳一空,变成完全属于他的修为。

这就是双修吗?祝童心里想。

他当然不会做任何伤害叶儿的事,这样已经很好了。叶儿只是蓬麻初境修为,他已经是蓬麻幻境后期,有了叶儿的支持,又都是蓬麻功,祝童竟然又一次体会到半只脚踏入蓬麻功仙境的感觉。

“有人跟着我们啊。”叶儿也有与祝童同样的感觉。现在的她觉得自己无比强大,似乎无所不能。还好她本来就心境平和,没有忘乎所以。只是很好奇罢了。

“牛少校派来的帮手,让他们跟着吧,也许有用的上的时候。”祝童也发现了那两个年轻的武警战士,看脚力与身法,也一定是出自武林世家。只有从幼年开始持之以恒的苦练,才有跟得上他和叶儿的可能。

“要不要等一等?”叶儿问。

两个年轻的武警距离他们有八百米,看他们的速度,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

“不能等,只怕我们现在赶到都有点来不及了。有人要对付朵花!跟着我,别说话。”

祝童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

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分歧,叶儿想停下来等等那两个武警,祝童就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默契度减弱了一大半;感知也没那么敏锐了。

沙漠营地外的沙丘上,春子正苦苦支撑着。

不只女活佛曲桑卓姆活佛表现出的强大压力,事实上,女活佛根本就没有动用新月轮。

春子只又一个人,她只能拦住曲桑卓姆,拖住她,不让她靠近沙漠营地。

而刚来的十几头骆驼根本就没有停留,绕过沙丘直接向沙漠营地方向去了。

“渡边君,你要拦住他们,哪怕是一分钟也好。李先生正在赶来,他很快就到了。”春子别无选择,只有用日语对渡边俊大喊。

渡边俊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但是听到春子的呼喊,还是马上飞快的跑下沙丘,斜插向驼队的前面。

“很危险啊。”曲桑卓姆举起新月轮,嘲讽道:“你不该让一个帅哥去冒险。那些,可都是些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的臭男人啊。他们只是去接朵花小姐,佛祖在上,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啊。”

“昨天晚上,有个人死了。”春子道;“一个叫马格强的男人,活佛认识吗?”

“小马哥死了?”曲桑卓姆神情一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那也是个帅哥,就是有点变态。这样的人,早一天回归西方极乐,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春子回头看一眼渡边俊,无奈地叹息一声,道:“来吧,让我享受享受天轮寺无上玄功新月的美妙境界。”

“你想好了吗?太阳下的新月,可是多了几分煞气啊。”曲桑卓姆甜甜地一笑,新月轮已然升起在她头顶。

十二、双飞翼(上)

渡边俊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骆驼,沙漠营地里也养有几峰骆驼。

春子只扫了一眼,骑在骆驼上的十二个人,其中至少有两个是她看不透的。

这代表着,那两个是比春子厉害的高手。

那样的高手,不屑于去为难渡边俊这般明显什么也不会的菜鸟,渡边俊也不可能挡住他们。

但渡边俊带着护目镜,春子的意思是不是让他去硬拼,而是让他多看几眼,使守在营地里的川中宏和正在赶来的祝童多一点资料。

渡边俊却没这么想,他迈开大步扑到第一匹骆驼前,张开手臂拦住去路,嘴里大声吆喝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东西;与其说使为了吓骆驼,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

骆驼上是位生了一圈络腮胡子的粗豪男子,他呵呵笑着挥舞起一条丈多长的黑色鞭子,“啪!”一声在半空中挽出个鞭花。渡边俊只觉得耳边响起一声惊雷,接着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飞向他来时的沙丘。

很明显,络腮胡子不希望渡边俊先他们一步回到沙漠营地。他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渡边俊的护目镜忠实地记录下来,并即时传送到川中宏那里。

春子叹口气,飞身上前接住渡边俊。

“你放心,他们只是一群亡命之徒,知道沙漠营地里来了两位身家亿万的小姐,想请她们或其中的一位去做几天客,挣一笔外快。”曲桑卓姆很体贴地解释道。

确实,络腮胡子他们真的只是几个到处游逛的亡命之徒,十二个人中几乎每个都身背命案。他们被有心人引导来,目的确实只是想绑架到井池雪美或陈依颐之中的一位,敲一笔钱。

红戈壁历来就是一块是非之地,其中当然不乏马匪之类的存在。对于凤凰仙子朵花,他们的意思并不大。

因为历史与环境的原因,天轮寺的喇嘛们历来与这些人有接触,并保持着适当的联系。

在数十年前的一次军队全方位的打击之下,不少马匪都穿起僧袍做起了喇嘛;且这一做就是几十年。

十几年前,因为毒品贸易的悄然兴起,环境恶劣又地处交通要道的红戈壁逐渐又聚集起一群类似的亡命之徒。有些人发了大财,但更多的人却葬身在这里。

江小鱼与马格强,可算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打击不只来自政府方面,“毒王阿西”的死,江小鱼搞出的风风雨雨,去年的那场大搏杀,已经将这一条毒品通道彻底堵死了。

所以,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的人开始动起了别的念头,比如说绑架……

转回身,春子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雪山,背景是清澈的不可思议的蓝色天空。

一轮炎炎新月在雪山的左侧的蓝天白云中缓缓穿行。月辉闪耀的光点在雪山周围点缀成一片艳丽的海洋。

春子早对索翁达活佛乃至鹰佛诡异莫测的玄功秘法早有耳闻,女活佛曲桑卓姆作为鹰佛唯一的女弟子,敢在这次兴风作浪一定有所依仗。

刚才,她吞下了一朵定心兰,能令她眼明心亮、看穿幻象、固定心神不为邪魔所惑,并没有别的什么功效。

八品兰花都是弱女子,最是懂得以柔克刚,自有一套探查对手实力的秘法。春子站到曲桑卓姆对面的瞬间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女活佛的对手;无论是玄功还是拳脚功夫,都与对方有一些差距。

她吞下定心兰,正是为了尽量避免与曲桑卓姆硬对硬的比拼,玄功虽然更凶险,却总有些机会。

春子正在欣赏新月轮内的美景,只听得轰然一响,新月移动到雪山之巅,朵朵白云化作铺天盖地的雪球,夹裹着劲风刹那间翻滚而来。

紧接着,周围的温度骤降,刺骨的冰寒让春子不禁瑟瑟发抖。

明知道这是幻象,春子却不能不躲闪。她的目光穿透雪球看到山巅之上的新月消失了,曲桑卓姆就隐在数以百计、千记的雪球之中,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被雪球穿体而过算不得什么,只要紧守心神,那些都可当成虚幻的过眼云烟。但在新月轮营造的的世界里被女活佛打上一拳,身体的伤痛还算不得什么,对精神、心神的伤害可不容小觑,搞不好,半条命就算留在这里了。

女活佛曲桑卓姆也不轻松,自在上海紫霞庵败于祝童手下,玄功被破、修为大跌,她有半年的时间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鹰佛之说让她闭关静养,没有给她任何指点。

去年年底,鹰佛忽然把她招来天轮寺,将天轮寺的镇寺重宝日月双轮中的月轮赐予她,同时赐名桑珠活佛,为天轮寺主持活佛。

那日月双轮又名阴阳两界轮,交到曲桑卓姆手里时已然残缺不全,天轮寺的前任活佛辛格纳布败于鹰佛,日月双轮中的日光轮也毁于那次较量。

三鹰佛在天轮寺驻留了一个月,三个月后,曲桑卓姆……桑珠活佛按照鹰佛的指点,将残缺的日月双轮修补祭练,成就一个崭新的世界,并命名为新月轮。

有了这新月轮,桑珠活佛才曾为天轮寺真正的主人。

新月轮成就已然半年了,桑珠活佛还不能完全掌握它,对它的把握却还处于初级阶段。

日月双轮原本分为三界,为阳界、月界、和界。其中和界为施展天轮寺独有神功金刚大光明神经所必须道具。

鹰佛与天轮寺的前任活佛辛格纳布的较量中,因为日光轮被毁,阳界被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月界,以及残缺不全的和界。

对于一般人来说,只用月界就可轻松应付,但对于春子这般的真正的行家,必须激活新月轮内层的和界。但是桑珠女活佛并没有修习金刚大光明神经,那是一部只适于男人修炼的神功。

出于对桑珠的体恤,鹰佛传授将摩罗狱印传授给她,用来修炼新月轮,以期能恢复日月双轮三境界。

布天寺鹰佛一系的传承功法,讲究的是在实战中刚猛直进;那摩罗狱印正是其中的精华部分。当初祝童在索翁达的摩罗狱印三转中吃尽了苦头,

桑珠活佛才刚窃门径,现在的新月轮可说是徒有其表的摩罗狱印而已。其中最厉害的和界,只不过相当于摩罗狱印的雪坑转。

但新月轮毕竟是已在天轮寺传承千年的重宝,凝结着天轮寺十数代活佛的心血,以它作为中心幻化出的摩罗狱印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凶险与变数。

曲桑卓姆明知那风险不只是针对春子,也可能将自己拖进去。但她正是想借这个机会进一步了解新月轮,所以在激活了和界后,女活佛桑珠做的并不多,只是顺势而为。

沙漠营地内,川中宏终于看到了穿行在植物园中的驼队;也看到了络腮胡子从带头的骆驼上飞身下地,几个转折就消失了。

他挺身立在楼顶,低声怪叫一声。楼下的两个手下放弃了别墅的大门,冲进井池雪美小姐躲避的房间。一个站在门后,一个守在窗前。

川中宏并不知道,驼队此行的目标并非井池雪美小姐,而是凤凰仙子朵花。但他知道,房间里的三位娇小姐,任何一位出了意外,其后果都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这个时候,驼队上的人纷纷跳下来。

其中五个大大咧咧地走向营地大门,另外六个则隐入红柳树,分散开向侧面包抄。

他一掌劈开手里的木棒,抽出一柄细长的利剑,“呼!”地一声从楼顶跳下,稳稳地立在沙漠营地的南门前。

与此同时,帐篷里的两个年轻人也走了出来。不同的是,他们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警服,手里各自紧握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很自然的站在别墅的大门两侧。

沙漠营地的主人们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这些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难道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有人敢来来公然抢人?他们可是知道朵花的身份;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一位省长的女儿身上都脑筋?

新月轮内,春子与曲桑卓姆都在面临两难的选择。

不错,她们再次碰面了。

春子看穿了所有的虚幻,最终接住了曲桑卓姆的拳击。

可是,两人的交手却引发了和界内的一场风暴。

春子知道再不能放曲桑卓姆离开,她不顾一切的缠住了对方,几乎是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拖住对方。

摩罗狱印被打断了,和界内的雪山失去了支撑,瞬间崩塌了,雪坑转已然变成一个巨大的雪坑,正在将两个女人同时埋葬进去。

春子与曲桑卓姆只有一个机会,携起手来共同对抗。凭借曲桑卓姆的摩罗狱印,未尝有重新控制和界的可能。

但是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在于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曲桑卓姆近乎绝望了,这个时候她才想到,自己到底不是鹰佛!

没有精深的玄功修为,根本就没有冒如此大的风险的本钱。

十三公里的距离,车队要走近一小时,但在祝童和叶儿脚下,只用了十几分钟。

“啪!”的一声枪响,使他们不得不在距离植物园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络腮胡子举着把长枪走出植物园,对着他们哈哈大笑道:“道上的朋友,今天咱们在这里办事,识相的就让让,不识相的别怪老子枪子不认人。”

(这是艰苦的一周,先是电脑出问题,鼠标键盘时不时失控。也许是跑电脑市场几次受凉,周四开始重感冒,整天昏沉沉的。抱歉了。只要状态恢复一些,欠的帐蘑菇定会补上。)

十二、双飞翼(下)

沙漠营地的志愿者们并不贪大,而是以营地为中心一层层向外扩展,第一步就是使植物园的范围逐渐与公路相连。

络腮胡子站在一从红柳树下,算是植物园的外围了,与祝童的距离不到五十米。他身后是一片起固沙作用的草格子,格子内已种上了植被;再向后几十米才是绿树葱郁的植物园。而沙漠营地在植物园的中心,直线距离至少也要有三四百米的样子。

祝童盯着络腮胡子看了会儿,低声对叶儿说:“你等在这里,后面两个人上来,告诉他们从南边绕进去。”

“你……”叶儿紧攥住祝童的手不松开。

很明显,祝童要去直接面对络腮胡子,可是对方手里有一只猎枪,一只刚上好子弹的双筒猎枪。

“相信我,他不敢向我开枪。”祝童握握叶儿的手,挣脱开,迈步走向络腮胡子。

叶儿没办法,只能担心的看着他。不远处,两位武警少尉跟上来了。叶儿看络腮胡子果然没有开枪的意思,并且把猎枪放到地上;才转身对两位武警少尉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那边,祝童在距离络腮胡子十米处停下来,低笑了几声,道:“余总这是唱的什么戏?空城计吗?”

络腮胡子看看正在听叶儿说话两位武警少尉,也笑道:“刚才不是,现在是了。”

“这出戏唱的真有点不合时宜啊,该怎么收场呢?”祝童又问;“他们俩个是尖兵,后面还有九个人,四辆车。相信,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

“祝师兄的意思呢?”络腮胡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你救了那小子的命,上海我是呆不住了。以祝师兄的本事几次都差点栽在那小子手里,况且是我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呢?我可没有美国参议员那样的护身符。”

络腮胡子正是江小鱼,尽管他的化妆术可谓是神妙之极了,脸上无论怎么做文章,江小鱼身体语言与那深邃眼睛里荫翳是变不了的。

况且,祝童这次根本就不用亲眼看到。早在一分钟之前,在江小鱼开那一枪之前就知道他的存在了。同样,叶儿也知道江小鱼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从容,一分钟之前,他还气急败坏的在植物园里狂奔着赶来。

只是,叶儿不知道这个络腮胡子就是那个名义上已经死在医院里的江小鱼。

“相信我,我并没有救他。”祝童当然要否认了,事实上,王文远现在服用的中药是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老中医们的智慧结晶,表面上与祝童没有什么关系。

“你没救他?”江小鱼轻笑一声;“即使我中了绿度母,也活不过二十四小时。他活了多久了?”

“那是我老婆的手艺;”祝童不无得意地回头看了眼叶儿,两位武警少尉果然向南面跑去了;“她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年轻有为的同事挂在眼前,出手救一下,很好理解吧。”

“是很好理解,她还真是个好人啊。”江小鱼瞟一眼叶儿。

叶儿没有穿警服,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自然地为她提供作贴切服务,而不可能喧宾夺主。江小鱼看到,她正对两位年轻的武警少尉说着什么。那两个武警……江小鱼认出来了,这就是去年一直咬着他不放的那对兄弟,不到一年的时间,都是成少尉了;但愿他们没有认出他来。

“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王警官的治疗一直由专家小组负责,采用中西医结合疗法,对那个是绿度母还是有一定效果的。”祝童挪动身体,挡住了江小鱼的视线,声音忽然变得冷冰冰的:“不要在她身上动脑子!”

“我只是看看。”江小鱼干笑着收回目光;“祝师兄真有福气,能把如此美丽迷人的警官骗到手,不负此生啊。”

祝童盯着江小鱼的眼睛,又道:“她如果有任何意外……后果,你和你们江家想象不到,也承受不起。”

“这算什么?威胁?”

“不是威胁,是警告!”祝童忽然变得咄咄逼人;“烟子小姐接手圣丽园一年了,听说,圣丽园在崇明收购了一家船务修造厂。江家精华部分应该都在那里吧?”

江小鱼心底不禁一颤,在叶儿身上动脑子的不是他,而是廖风和曲桑卓姆。如果后果要由他和江家承受的话,这生意是怎么算都做不得的;他可不能做引火上身的蠢事。

想到这里,江小鱼嘿嘿一笑,道;“将来的事说的也没用,眼前的局,祝兄准备怎么破?”

“应该说,你和曲桑卓姆活佛该如何收场吧?”祝童冷笑着说;“马格强死了,你曾经是他的大哥,他的背景你很明白。无论他是什么死的、谁杀了他?我既然跳了出来,这件事就不是蓝湛江、廖风乃至天轮寺所能承担的起的。”

“你最好别让她蛮干。”江小鱼忽然道。

祝童也同时感觉到了,叶儿走了,她也随着那两位武警少尉向南边去了。速度还非常之快,与他巅峰状态的身法有的一拼。

糟糕!祝童心里叫苦,叶儿能有如此的速度只能有一个解释,她使用了花咒,使用了能让她在一刻钟内拥有超凡能力的护花咒!她要去另一个战场,南面,据此不过五百米远的沙丘。

祝童与叶儿被江小鱼拦下之前处于一个非常奇妙的状态,能感知到周围一公里之内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已经知道朵花、井池雪美小姐、陈小姐都还算安全,也知道在几百米外的那个高地上潜伏有一个对方的眼线,他们的来到对方早就知道。

沙漠营地里,有川中宏这样精于潜伏的高手,有公安厅三处的警官,虽然看上去凶险,其实并不用太过担心。对方只有十二个人,且都随着江小鱼向这边移动,只有两个人在营地周围隐伏着,看有没有机会。那是王天王地兄弟俩,正常情况下,以他们的本事,不对营地构不成太大威胁。

后面,牛少校他们的车队应该能在半小时内到达,那时,主客异位,情况迥然不同。十分钟之内,江小鱼的人不走就永远走不掉了;祝童不觉得江小鱼会那么傻,公路附近上一定也有他的眼线。祝童一直没发现神钩王寒,这个阴险的老者,才是最让他不安的存在。

唯一让祝童担心的就是南边的沙丘上,渡边俊处于昏迷中,春子也有点麻烦。祝童曾对叶儿说,曲桑卓姆在玩火,搞不好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问题是,那里不只有春子和曲桑卓姆、渡边俊;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人:廖风。

那个策划了这一场闹剧,如今躲在沙丘下帐篷里、激动的瑟瑟发抖的廖风。

祝童不知道曲桑卓姆与春子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以他的判断,叶儿即使使用了护花咒也挡不住曲桑卓姆。问题在廖风,他肯定跑不了了。

对祝童来说,廖风被抓到与不被抓到有着本质的区别。

曲桑卓姆、索翁达活佛身边有这么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那他们所作的任何事都不会如过去那般无迹可寻。

而叶儿和那两位武警少尉,不会放过任何与曲桑卓姆有关的人。

“好一个女警官!我们都看走眼了,有如此身手,谁敢在她身上动脑筋?不过……哈!祝师兄,抓住桑珠活佛又能如何?”江小鱼忽然笑了;“祝师兄,你现在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啊。”

“此话怎讲?”祝童迟疑了。

江小鱼明显有所依仗,他似乎并不怕自己乃至曲桑卓姆被抓。

“你最近见过雪狂僧吗?知道凡星道士去哪里了吗?”江小鱼微笑着说;“还有,我忽然有了天大的胆子出现在这里,祝师兄不觉得奇怪吗?”

“莫非……”祝童心里瞬间闪出无数个可能,最终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凡星道士与雪狂僧,落到曲桑卓姆或者索翁达活佛手里了。

正是有了这个基础,江小鱼才敢于出来趟这滩浑水。

凡星是二品道宗的希望之星;雪狂僧是一品金佛四大空字辈长老之一。

他们料定,即使廖风的谋划最后失败了,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为了维护江湖道的利益,祝童也不敢做什么。

“他们在哪里?”

“不远也不近,就在附近。”江小鱼道;“按照我的意思,根本不用搞的如此复杂,通知祝师兄一声,就是俩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手挑战鹰佛,失败了,被留在天轮寺,祝师兄定会欣然前往。那时候,什么条件都好谈。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怕桑珠活佛在天轮寺,再也呆不住了。”

“江兄想全身而退?总要给我个理由吧?”祝童马上理解了江小鱼说这番话的意思,他害怕了,这次没扳倒祝童,马格强却挂了。

江小鱼怕事情过后,自己和江家会不得不承受来自江湖道的报复。最后那句桑珠活佛与天轮寺的话,不过是表明他与鹰佛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据此二十公里,公路旁有家餐馆,招牌是大漠风味牛肉汤。”江小鱼道。

“不够!”祝童摇摇头。凡星和雪狂僧既然在附近,找到时早晚的事,没人敢杀了他们。

“蓝右江。”江小鱼轻轻吐出三个字。

祝童想了想,问道:“最后想请教一下,以江兄的判断,马格强是怎么死的?”

“他啊……”江小鱼顿了顿,才道:“这还真是个问题。那小子虽然不是个练家子,但能在这片地方混出个小马哥的名头,总不是个简单角色。我也曾吃过他的亏。他最擅长的就是玩刀,飞刀。如果……我说小马哥是自杀,祝师兄肯定认为是笑话。”

“不是你杀的?”祝童仔细看着江小鱼的眼睛。

“我有作案时间吗?”江小鱼半真半假地说。

没办法,这家伙比鱼都滑!祝童挥挥手,说:“你走吧!记得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的话……”

“只要祝师兄不给我机会,我们永远是朋友啊。”江小鱼哈哈笑着,捡起猎枪退进植物园。

蓝右江,江湖理事会理事,三品蓝石的代理人,也只有蓝家人才能说动蓝湛江扮演那么一个可笑的角色。

既然三品蓝石也参与进来了,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充满了变数。

看来,这次阴谋的背后不只是廖风、曲桑卓姆、江小鱼,还真有人是冲省长王向帧去的啊。

再深想一下,祝童背后不禁冒出层冷汗!

索翁达活佛与那尊佛……

祝童忽然仰头长啸一声,在空旷的沙漠上,这啸声传出很远很远。

叶儿是唯一一个从啸声里感觉出祝童的愤怒的人,也只有她能感觉到,祝童的啸声直指一个人,那个在两个喇嘛护持下,骑着骆驼逃向沙漠深处的男子。

她现在刚到沙丘之上,犹豫了片刻,忽然改变方向,向沙漠深处那个男子逃离的方向追去。

叶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祝童要留下这个男子!

她完全忘了,自己高手状态只能再保持区区五分钟。

江湖号外、大漠天轮(上)

曲桑卓姆与春子都处于苟延残喘的境地。

新月轮内星月无恒、煞风呼啸,雪山在崩溃,雪坑变成了天坑,可算是满目疮痍。

两个曾经的对手被破联合起来,却也只能苦苦支撑,勉强拖慢一丝雪山崩溃的速度而已。

这还是春子有一双能看穿幻象的慧眼,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出曲桑卓姆已经失去了对新月轮的控制,想到在现在的情况下,只有化干戈为玉帛、暂时把自己的力量借给对手方有一线生机。

雪坑已经将雪山的大部分吞噬掉了,雪山消失的瞬间,就是她们化为虚无的时候。春子知道祝童正在赶来,无论如何,也要拖到那一刻。

先赶到沙丘的是叶儿,她只看到春子与一位白袍女子相对而立,渡边俊神情沮丧地呆坐在沙丘北面;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沙丘南面的沙沟里,两个绛红色僧衣的喇嘛神情紧张地看着沙丘上的白袍女子,他们身边时几顶被拆除了一半的帐篷。

叶儿看到这样的状况,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春子她是认识的,那个白袍女子……

正此时,祝童啸声如大漠惊雷,为叶儿点明了一个目标。

这瞬间,叶儿循着祝童啸声,清晰地看到就在二百米外,一座更为巨大的沙丘的另一边,一位年轻男子骑着骆驼,在两个喇嘛护持下仓皇逃离。

祝童要留下这个人,他是……廖风!

有了目标,叶儿不再迟疑,带着两位武警少尉向那个沙丘方向扑去。

啸声只短短的瞬间,叶儿还没有锁定目标的能力,啸声停止,她就失去了刚才的空灵。二百米,在平原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这里是沙漠隔壁的交界地带。

沙丘是如此的巨大,地形是如此的复杂,叶儿只能朝廖风刚才的位置移动。

也幸亏叶儿没有与春子打招呼。

玄功较量虽然表面上看似平和,却更为凶险。特别是现在这种曲桑卓姆以身试法的状况,稍有不慎,她们两个就会变成两具没有感知、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祝童的啸声在新月轮内化为一声惊雷,使时间与空间有了瞬间的停顿,怒号的煞风、崩溃的雪山、吞噬一切的天坑,都在这瞬间静止了。

曲桑卓姆抓住了这难得的瞬间,率先从新月轮内脱出。随即,春子牵着女活佛的衣角,也出来了。

她们的精神都疲惫且亢奋,具有恍若隔世之感。

“朝阳下的露珠……”曲桑卓姆看着东方,喃喃道。

她对新月轮有了更深的了解,假以时日潜心修行,定能成就一方美好新月世界。而春子,却通过这番经历看穿了新月轮最核心的部分,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化,对她来说再没有丝毫神秘可言了。

只是现在,对刚才的经历两人都没心情说什么。

“要起风了,妹妹最好不要乱走动。”曲桑卓姆说完,对沙沟里的喇嘛打个手势转身就走,向着南方。

春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看看天,西边天空,隐隐乌云翻滚。这预示着,一场沙漠里常见的大风即将来临。

正此时,祝童来了。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与春子交流,风一般从沙丘顶端刮过。

叶儿与两位武警少尉刚攀上那个巨大的沙丘,沙丘上忽然扬起团沙雾。

“咔!”地一声,高个少尉的铁棒狠狠地砸进沙雾内,接着是一声惨叫。

沙雾落下,一个黄衣男子抱成一团,快速滚下沙丘南边陡峭的斜坡。他一直隐伏在这里,负责望风。刚才又接到指令,尽量减缓对手追击的脚步。

在付出了右臂被砸断的代价后,他以为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沙丘的南边地形更为复杂,骆驼走过的痕迹,只在沙漠里才能分辨。可这是一片沙漠戈壁交错的地带,西南方向是一片乱石堆,东南方向是连绵不断的沙丘,望着这一片广袤而复杂的空间,叶儿一时有点迷茫。

“那里,他们从那里走了。”矮个少尉最先有了发现,指着西南方向的一片乱石堆。

他的感觉异常灵敏,尽管驼队已然摘下了驼铃,却还是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你是哥哥吧。”叶儿对高个说;“你留在这里。”

说完,叶儿与矮个少尉就追了下去。

现在的廖风真真有丧家之犬的感觉,原本计划好一切,忽然就发生了逆转。

听到沙丘上、公路边埋伏的眼线的汇报,廖风就知道这次行动失败了。听到那声枪响,廖风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爬上骆驼逃跑。

他到底只是一个书生,虽然对鹰佛崇拜的五体投地,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只是想让祝童在西京栽个跟头,让朵花成为鹰佛的信徒,然后与自己双飞双宿,据说天轮寺有一种双修秘术……

廖风研究历史多年,对那些曾经的阴谋诡计尤其感兴趣。

他根本就没想到,他只是一个索翁达活佛手里一颗有点分量的棋子,他所负责策划的西京行动,只是一个大局中的导火索而已;结果如何并不重要。只要祝童与马家对上了,就算成功。那时,王向帧即使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可是,西京传来的消息大大出乎廖风的预料。

警方控制了一个姓秦的人,“神医李想”随着一队武警走了。内线已经确定,在这起案件中“神医李想”没有丝毫的嫌疑;倒是那个蓝湛江蓝公子,颇有点不清不楚的味道。

廖风被鹰佛展示在他面前的天轮寺丰厚的资源与人脉资源迷住了,其中就包括上海滩著名的钻石王老五蓝湛江。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没想到祝童不是个可按照常理测度的人。

祝童没有与马家对上,马格强却已经死了。

祝童并没有被拖在西京,而是带着一队武警赶来了。

劫持凤凰仙子的行动眼看也破产了。

曲桑卓姆请来帮忙的神秘马贼们,也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强行突进沙漠营地,把朵花抢出来,带到这里接受桑珠女活佛的祝福,成为天轮寺最忠实的信徒。

而在他眼里神通广大的女活佛桑珠,好像走火入魔了,要与那个女人比划神秘的新月轮。

坐在颠簸的驼背上,廖风苦苦思索着这一切是为什么。隐约之间,他感觉到一种疏离,似乎彼此的目标有差距。

廖风当然想不明白了,无论是在他眼里伟大的无限接近神明的鹰佛,还是神通广大的桑珠女活佛,他们所追求的都并非人间富贵或权势。

这是一种境界上的差距,天轮寺在廖风眼里是一个很重要的道场,是布天寺探入西部的一只脚。但在索翁达和曲桑卓姆心里,天轮寺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包括那些对天轮寺的信众们乃至他,都是随时可以抛弃。

“来了,他们追来了。”护持着廖风的两个喇嘛叫了起来。

廖风回头一看,当即目瞪口呆。

苏叶苏警官,带着一位年轻的武警从一片乱石堆中冲过来。

在廖风印象里,苏叶可没现在这般的飒爽英姿,那身手,简直比桑珠活佛还要高明几分。

一位喇嘛抽出短刀,狠狠地刺向廖风坐下的骆驼。

骆驼吃痛,嘶叫着迈开四蹄锋跑起来。

叶儿紧盯着廖风不放,猛然加速,越过两个喇嘛的拦阻,距离廖风不过数米之遥;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抓到他。

两个喇嘛受命保护廖风,当然不会如此轻易放手。

他们是天轮寺的怙恃喇嘛,也就是护寺喇嘛,经历过艰辛的苦修锻炼,都有一身高明的密宗修为。

两只赤红色的降魔轮,就是他们的法器。

只不过,当他们刚举起降魔轮,想要抛出去阻挡叶儿时,枪响了。

矮个武警掏出手枪,没有鸣枪示警,而是直接朝两个喇嘛扬起的手臂开枪。

听到枪声,廖风更是不堪,吓得魂都没了。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后怕,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已经触犯了国家的法律;那是任何信仰都不可逾越的最高规则。

叶儿忽然觉得身体一软,刚才支撑着她的能量在快速消退;护花咒的有效时间,到了。

没有了护花咒,叶儿只能勉强运转蓬麻功,身体再次加速,一把扯住廖风,将他从骆驼上带了下来。

廖风脸朝下,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地面,那里是一方红色砾石的尖角,摔上去……

叶儿把廖风从骆驼上拽下来,已经没多少气力了。她眼看着廖风摔向砾石,心里着急,在他腰间踹了一脚。自己却滑向那方红色砾石的尖角。

身体一轻,廖风觉得自己又飞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片洁白,紧绷的心放下了一点。桑珠女活佛来了!最后关头,桑珠女活佛救了他。

他知道自己现在大概被桑珠女活佛提在手里,虽然不太雅观,却总比摔个头破血流好。他偷偷抬起头,又吓得马上低了下去。他看到了祝童,以及他怀里的女警官苏叶。

“你用不着这么拼命,他……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祝童轻轻揽着叶儿,低声说。

叶儿受伤了,伤在背部。祝童追着曲桑卓姆,还是来晚了一步。他眼看着叶儿为了救廖风,背朝下摔到了那方红色砾石上,心痛不已。

“你……”祝童盯着曲桑卓姆;“女活佛,你累了,留下吧。”

“如果我说不呢?”曲桑卓姆提溜着廖风,向前一送;“把他留给你吧。”

“在上海紫霞庵,我曾经说过。有些事可以再一在二,没有第三次。这是第三次了。”

祝童看也没看被丢在他脚下的廖风,说着话,抱着叶儿缓步走上来。

曲桑卓姆脸色发白,浑身上下空荡荡的。这种感觉,只在面对鹰佛索翁达的时候有过。可祝童,这个小骗子,什么时候变得能与鹰佛比肩了。

“嘭!”的一声,曲桑卓姆抱着胸倒在地下。

祝童栽她胸前踹了一脚,这一脚,正踹在她气机凝聚的节点上,将她从高高在上的女活佛,踹回原形。

(十天连更,第一更……)

江湖号外、大漠天轮(中)

沙漠营地内,川中宏站在别墅房顶眺望着,原本紧张的戒备状态解除了。

从东边第一声枪声响起,到南边的两声枪声,间隔虽然只短短一刻钟,沙漠营地里所有的人,包括那两位被派来保护朵花的警官,都想到了死。

现在是和平年代,听到枪声的机会也许有,但是直面死亡的机会并不多。

营地周围可是有十二个人,十二个拥有现代武器的亡命之徒;以沙漠营地简陋的防御措施以及仅有的两只手枪……

二楼房间里,井池雪美小姐还好些,她毕竟与在一起经历过暗杀,从小接受的教育与训练也不乏有关的内容。陈依颐小姐与朵花就没那么从容了,都被吓得脸色惨白。

“没事了,应该没事了。”井池雪美小姐忽然道。

她一直站在窗口向外看。

先是看到了祝童春子扶着渡边俊回来了,虽然两人都有些狼狈,却能看出没什么大碍。

过了一会儿,看到祝童抱着叶儿的身影从南门的红柳林中走出,井池雪美终于确定,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因为井池雪美还看到两位武警战士牵着的三匹骆驼,以及趴在骆驼上的一女三男四个俘虏。

应该是俘虏吧,两个穿绛红色僧衣的男子都被绑着,挂在一匹骆驼的两侧。一个普通服饰的男子,背朝上趴在骆驼上,看不清面目。

而那个穿白袍的女人虽然没被绑着,脸上还带着傲然的矜持,眼睛里却时常闪出掩饰不住的惶然。

一行人进入沙漠营地,两位武警战士在两位警官的帮助下把骆驼上的人都卸下来。

朵花认出,那个衣着普通的男子正是曾令她意乱情迷的廖风;不禁呆住了。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个年轻学者,怎么会与劫匪混到一起了?

沙漠里的建筑都不会太高大,这幢别墅二楼的窗口距离地面不到四米,井池雪美很清楚的看到,祝童怀里的叶儿显得很虚弱。她探出身子叫道:“来这里,来这里。”

祝童回头,漠然扫视一眼曲桑卓姆,抱着叶儿进了别墅。

进房间刚把叶儿放下,三个女孩就围上来,却都没说话,只担忧地看着祝童解把开她的衣服,在她背部轻轻按摩着。

三个女孩都惊恐地捂住嘴巴。

叶儿的背上洁白滑腻的肌肤上有一个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但裂开的皮肤更令人触目惊心。

叶儿与人交手的经验几乎为零,这还没什么;要命的是,她自我保护的意识同样几乎为零。

如今,她可算是伤上加伤,背部摔在那块红色砾石的尖角,两根肋骨断了。

祝童心疼的不知说什么好,所以才会对曲桑卓姆下那么重的手,一脚踢爆了女活佛的半生的修为。

叶儿不知道保护自己,蓬麻功有自我保护的本能,白蝶虽然处于护花咒后的虚弱期,也多少起了点作用。叶儿只是两根肋骨骨折,背部有个三厘米长的伤口,别的没有什么大碍。

祝童最担心的是叶儿体内的那个金针,怕被这一摔波及移动位置。还好,那根位置没有丝毫变动。

但祝童的担心并没有减少多少,那样的剧烈震动不可能对这枚金针没有影响。金针好像在叶儿脊椎骨上刺得更深,这是另一个麻烦。

陈依颐跑到外面向沙漠营地的志愿者们要来了急救药物,充当起护士的角色;毕竟,她曾做过几天望海医院的董事长,而井池雪美和朵花只能在一旁安慰叶儿。

祝童用酒精仔细处理过伤口,撒上冰雪散,然后刺破右手食指,在伤口周围画上几个奇怪的血符,才用纱布包扎好。

在整个过程中叶儿一直没吭声,只静静地付在那里。

到祝童结束了,才抬起头道:“答应我,别冒险。”

祝童微笑着点点头,对三个女孩道:“我把叶儿交给你们了。”

三个女孩使劲点头,年纪最大的陈依颐说:“李先生放心去吧,这里有我们。”

“雪美小姐,可能要耽搁你一些时间了。明天下午,我要坐你的飞机回上海。”祝童对井池雪美道;又看着叶儿,低声说;“我要带你一起回上海。”

背部肋骨骨折,有有外伤,祝童刚才已经将断裂处复位了。他不想让叶儿承受西医那一套的折腾,叶儿就只能静养了。一周内,叶儿大部分时间都需要保持趴伏的姿势,不能走动,不能承受剧烈震动。

但祝童明天必须回上海,井池雪美小姐樱花号,明显比更稳定一些。

井池雪美答应了,她在开封还有工作,耽搁一天的时间虽然有点麻烦,但与祝童的要求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了。

沙漠营地北门热闹起来,四辆军绿色越野车开进停车场,牛少校带着人赶到了。

这时,祝童正站在别墅的顶层打电话,他朝牛少校摆了摆手,示意一切都还好。

祝童的电话有点多,第一次,他以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发出了召集令。

随着一个又一个电话,平静了一年多的八品江湖动了起来。

上午十点,武汉天河国际机场,尹石丽与羽玄真人送汉水尹家的掌门人尹石风和道宗八仙登上飞机,同性的还有道宗五老中的木长老。

水长老在山水道观,他将与八品兰花掌门大姐柳依兰一起从上海启程。

一品金佛空字辈高僧都年纪大了,无字辈可谓是精锐尽出,又无处大师发出汇集令,从各个地方向西京聚集。

石旗门更不用说,秦可强在西京出事了,秦铜山临时接过掌门人的大旗,带着石旗门十八旗将第一时间赶向西京。

法国巴黎,蓝宇先生形色匆忙地登上一架私人飞机。

祝童只与他见过两次面,彼此的印象还算可以;但绝对称不上亲近。对父亲的半个朋友、以及母亲的庇护者,祝童表示出适当的敬意与感激,并没有刻意深交。也难怪,年龄与身份是两道看不见的鸿沟,与祝童年纪相仿的蓝湛江是蓝宇的儿子,又是败给祝童的对手,说亲近就有些虚伪了。

但是祝童把电话直接打到了蓝宇的床头,在中国,知道这个电话的只有一个人,八品兰花掌门大姐柳依兰。

听到祝童声音的那一刻,蓝宇就知道一定出大事了。

以三品蓝石与八品兰花的关系,祝童得到这个号码之前,柳依兰或柳家长老会先给他打个招呼。蓝宇并没有受到任何提醒,祝童的电话就来了。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三品蓝石的人在国内做了什么,以至于柳依兰代表八品兰花选择支持祝童,站在江湖酒会召集人那边。

电话里,祝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希望蓝宇先生务必尽快到中国、到中国西部城市西京。电话可算是最不安全的通讯工具了,但祝童使用了雁过留声,以这种江湖密语传递给蓝宇一个信息:三品蓝石在中国的部分,需要彻底清理。

所有的电话都打完,祝童在别墅楼顶坐下来,望着西南方向沉思。

无论凡星道士与雪狂僧是如何落到索翁达活佛手里的,现在都不重要了。祝童要以这个名义,要给索翁达活佛一个教训,彻底摧毁天轮寺,砍掉布天寺伸出来的这只脚。

一年多来,布天寺的势力膨胀的也太过厉害了。再不给他点警告,只怕江湖道也会受他的牵连,不得不承受来自政府的打压。

担任江湖酒会召集人一年半来,祝童可算是名不副实。

有来自八品江湖各方面的制约较多,七品祝门本身的实力不够的原因,也有祝童年纪太轻,压不住阵脚的因素。最大的原因还在于祝童本身,他只是把东海投资牢牢地抓在手里,好像没有太大兴趣用这个身份去做别的。

现在不同了,索翁达可算把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送到他面前。祝童有充分的理由发出他的第一次召集令,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都会无条件支持。只要能顺利的救出凡星道士和雪狂僧,祝童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的分量,会马上变得异常沉重了。

是的,他并没有去接凡星道士和雪狂僧,而是任凭对方继续把他们扣为人质。

祝童知道,江小鱼说他们在路边店里,只要他现在赶去,就一定能救出他们。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也没有要求别人那么做。而是给对方留出充足的时间,把人质转移回天轮寺。

这样做,虽然对凡星道士和雪狂僧有点不公平,但祝童在作出这个决定前已考虑再三。

他们现在的状况无非两种,一是被索翁达活佛击败并洗脑,二是败在索翁达活佛手里,身受重伤。

无论出现那种情况,他们的生命安全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祝童手里有曲桑卓姆和廖风,大不了交换人质呗。

况且,祝童判断雪狂僧被洗脑的可能性相当大,现在去救也许会不得不要先与那个一品金佛的空字辈高手打一架;他可没心思做那么危险且无聊的事。

而凡星,只能在心底说声抱歉了。

凡星太顺了,从修炼开始到现在几乎没遇到什么坎坷,希望这一次能让他明白一些东西。

牛少校上来了,与祝童并排坐下,望着西南方向,问道:“你在看天轮寺?很远啊;有一百多公里呢。”

祝童哈哈一笑,说:“天轮寺的桑珠活佛就在下面,我一会儿去看看她。”

“这不是一次官方行动。需要人吗?几时动手?我们好早做准备,衣服都在车上呢。”牛少校又道。

祝童想了想,默默点点头。

(十天连更,第二更……)

江湖号外、大漠天轮(下)

整个上午,祝童都没有去看他的两个俘虏。

从房顶下来,祝童就到二楼叶儿养伤的房间里,一直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尝试着能再次进入那种奇妙的“双修”境界。

祝童并没有刻意减少身边的干扰,相反,他还时不时地与朵花、井池雪美、陈依颐,包括后来的欧阳和春子说笑,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能让叶儿轻松一些。

后来,祝童特意把渡边俊也叫来了,如此以来,话题就更多了。

可以说,在祝童的刻意引导下,房间里充满欢声笑语,气氛轻松,其乐融融。

只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进来八个人,就显得相当的拥挤了。好在这里是西部,房间的布置本就简单。

春子从下面找来两块地毯铺在地上,大家都脱了鞋坐在地毯上,除了渡边俊时不时被那几双玉足搞得有点脸红,别的也没什么。

叶儿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时祝童对她的一种锻炼,两人之间的默契时有时无,很难进入那种境界。

她身上本有伤,只能伏在房间里唯一的床铺上。肋骨骨折免不了会伤及内部组织,外伤又使她在承受伤痛的同时,女**美的天性免不了会使她担心会留下伤疤。

这一切都是干扰,直到祝童找出神传琥珀放在两人手心,让两个蝶神汇合、拥抱缠绕在一切互相安慰,叶儿才超脱出来;运转蓬麻功逐渐与祝童的节奏契合,自然而然地进入那奇妙的“双修”境界。

这种境界本是可遇不可求的奇遇,两人必须无条件地彼此相信,放开自己的全部,全身心的信赖对方才能偶尔得之。所以,才会有“双修”这个暧昧的称呼。

只有倾心相恋的爱人之间,才有可能达到这种境界;也只是可能而已。

借助蝶神之间神奇的联系,进入“双修”境界对他们来说似乎不算困难。

祝童与叶儿之间的感情自然没问题,他是个复杂到偏向阴暗的人,对叶儿却有无条件的信任,却还未到无条件放开自己全部的程度。总有些东西是他无法控制的,哪个人心里还没藏着掖着点不想为任何人觉察的小秘密?

但叶儿却是完完全全的投入,她信赖祝童是无条件的。虽然表面上看这次尝试是祝童发起的,最后起主导作用的却是叶儿。

开始的时候,因为外界的干扰,双方的契合会随时变得淡薄。叶儿顽强地维系着,每次都把濒临中断的联系稳固下来。

数次之后,祝童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方法,将两人的内息完全连接起来。

“双修”境界下运转蓬麻功,每一个周天循环都要慢上很多,效果却与祝童或叶儿单独修炼有天壤之别。

叶儿的伤都是外伤,没有伤到经脉,但附近的穴位乃至真气免不了会有滞涩处。第二个周天循环还未完成,叶儿的伤处就丝毫不觉得疼痛了。

祝童也同样有收获,不觉间,他似乎有了近乎神明的感觉,不只能清楚地知道房间里每个人的身体气血的运转状况,甚至能在朵花开口之前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知道井池雪美瞟向自己的那一眼,心里在想什么;很清楚的察觉到渡边俊心里对春子有一种复杂的情感。

春子最先发现祝童与叶儿的异常,只抿嘴一笑,没说什么。

接着,欧阳也看出点什么。她有点疑惑,祝童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不可捉摸的东西。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儿身上的伤已然好了很多,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肋骨骨折处的生长、衔接,背部的伤口愈合的过程。

沙漠营地里没有供电线路,用电依靠一台柴油发电机。因为这个制约,营地的志愿者们储备的粮食蔬菜品种有限,肉类就只有腊肉和罐头了。

好在他们养了一群羊。

午饭就是一顿丰盛而简单的烤全羊。

牛少校以及他的部下都换上了便衣,在院子里围成一个圈子,有酒有肉大快朵颐。

几个女孩子都在别墅楼下的餐厅里吃,祝童带着渡边俊来到牛少校这边,很快就融入了进去。与一群年轻的武警在一起,渡边俊显得轻松多了。

上午,祝童与牛少校充分交换了意见,彼此之间可算是暂时的合作者。

天轮寺的存在固然有与政府的意愿乃至法律相悖,但牵扯到宗教乃至民族政策问题,处理起来相当棘手。王向帧担心的是,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人口实,或演变为难以收拾的局面。

牛少校在武警总队负责维稳事宜,对天轮寺也是相当的头疼。

清晨抵达沙漠营地时,牛少校看到祝童把天轮寺主持桑珠活佛弄来了,还整治的那么狼狈,马上就向上级汇报。

一小时后,牛少校得到具体指示后,才有与祝童在别墅房顶的那番交流。

借助江湖道的力量除掉天轮寺这个麻烦,对各方面来说都是个比较可以接受,即使事情闹大了,大家也有回旋的余地。

祝童知道,牛少校有这个态度,表明在天轮寺这件事上,王向帧与那位好耍小手腕的省委书记的立场是一致的;谁都不希望在自己的治下有这么一个渗透力极强、影响到政府部门的运作、不可控制且有泛滥之势的存在。

酒足饭饱气氛正融洽时,祝童拉着牛少校上了别墅房顶,提出请牛少校帮个忙,把凤凰仙子朵花、井池雪美小姐、陈依颐小姐、欧阳、渡边俊送回西京。

这样要求很简单,牛少校答应了。

接着,祝童又说,把人送回西京,请牛少校带着他的部下到二十公里外的那家“大漠风情牛肉汤”去,守在那里。

祝童说,沙漠营地距离天轮寺太远,“大漠风情牛肉汤”位置十分重要,正在省道与天轮路的交叉口,是通往天轮寺的咽喉要点;等这边确定了行动时间,他会第一时间赶到那里。

牛少校显得有些错愕,但是马上就理解了。

人家这是要支开他,下午,会有些不方便他见到的人陆续赶来这个沙漠营地。

牛少校没说什么,只是与祝童大致确定了行动的时间范围明天上午,就开始做离开的准备。

那边,祝童对要走的人说这个决定,马上就引起热烈的反对。

他也不着急,等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才说:“这里很危险,所以你们必须走。”

“叶儿姐为什么不走?”井池雪美小姐不满地说;“都是这里危险了,她有伤,是个病人啊。”

“因为我是‘神医李想’,是最好的医生。”祝童微笑着说;“你们在这里,我会分心的。这里会发生一些事,我没有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

停祝童如此说,欧阳和陈依颐不说什么了。她们到底成熟些,知道轻重。

渡边俊也不想走,但都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一点十分,沙漠营地停车场里的越野车排成一溜,在四辆军车的护持下离开了。

叶儿睡了,祝童把她交给春子照顾,才来到关押曲桑卓姆与三个受伤的喇嘛的房间。

祝童没理会曲桑卓姆的愤怒,而是解开一个看上去最健壮的喇嘛的穴道。

告诉他,明天上午他将带着他们的女活佛去天轮寺,请当家的人做好准备。

接着,祝童就放他走了,还给了他一匹骆驼。

祝童又找到那几位志愿者,拿出一张卡,对他们说:“朵花是我妹妹。你们是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这里面有一百万,算是我对你们的敬意吧。我很佩服你们,可惜,暂时还做不到。这些钱不是全部,三天之内,你们会再得到一百万赞助。”

“两百万?”志愿者们被祝童的大手笔搞蒙了。植树造林改造沙漠是一项很烧钱的公益事业,他们后面也有一批默默无闻的支持者,但是能一下拿出两百万的,还是不多见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祝童又拿出一叠现金;“这里是两万,我希望你们到西京休整一下,两天。洗洗澡、理理发、吃几顿像样的饭菜。”

志愿者们明白了,原来人家要用他们这块地方,不希望他们呆在这里碍眼。

他们确实也有段时间没有休整了,植树造林与经营一个沙漠营地本就是很累人的事。

下午两点,原本拥挤热闹的沙漠营地里空荡荡的。

祝童回房间看看叶儿,再次坐到别墅房顶。

下午三点,响应江湖召集令而来的第一批江湖高手到了。

汉水尹家掌门尹石风随道宗木长老与道宗八仙,乘三辆越野车抵达沙漠营地。

三点五十分,柳依兰携五位八品兰花的兰花女,与道宗水长老到了。

四点四十分,秦铜山带着石旗门十八旗将到了。

七点三十分,上海普贤寺主持无处大师与六位一品金佛无字辈高僧,即金佛寺戒律院十八罗汉也到了。无处大师与柳依兰乘的同一趟班机,只是为了等从别的地方赶来的同门,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八点整,七品祝门大师兄祝槐,带着成虎押着一车补给品抵达沙漠营地。

至此,祝童此次召集的全部人员就位,一场针对江湖道影响深远的龙争虎斗正式开场。

(十天连更,第三更……)

一、无尽佛光(上)

红戈壁,天轮寺。

下午六点,被祝童从沙漠营地放回的喇嘛回到了天轮寺。

红戈壁上没什么高峻的山峰,天轮寺建在牛角岭东南,是为了靠这座不高的红石山抵挡来自西北方向的烈风。

每年六至八月,最后一束霞光照例要在天轮寺主殿顶端的一百零八片金瓦上舞动出最后的辉煌。

天轮寺当初选址的喇嘛应该没想到,那透过牛角岭两角之间狭窄缝隙射过来的夕阳,会成为天轮寺被人广为传颂的八景之一,落日佛光。

索翁达活佛的大弟子洛迦哥仁前天刚回转布天寺,如今在天轮寺主事的是那个曾经想图谋布天寺的贡嘎木活佛。

贡嘎木活佛第一时间把那喇嘛叫来,询问过情况后,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安慰那喇嘛一番,让放心回去休息。

落日佛光持续了一刻钟,贡嘎木走出大殿,仰头注视那一百零八片金瓦上残余的流光,心里涌起一阵惋惜。他知道,很可能在明天之后,他再也无缘欣赏落日佛光的的魅力了。

对将要失去的失去天轮寺这个道场,贡嘎木也只是有些惋惜,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天轮寺本来就不属于布天寺,其实也无所谓失去。

况且,洛迦哥仁回归布天寺时带走了天轮寺大批财物。

如今的天轮寺,除了大殿上那尊无价之宝紫金根地藏王菩萨,基本上就剩个空架子了。

惋惜的是天轮寺在西京丰厚的信望与在人们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只怕要从此烟消云散了。

天轮寺三百僧众中修习密宗功法的有四十八人,其中修为卓越的十二人中,有四位在前任主持活佛于鹰佛的争斗中修为被破,还有八位有两位离寺出走,两位根骨最佳的被洛迦哥仁收为弟子随他回布天寺了。

余下的四位随曲桑卓姆活佛去沙漠营地,回来的只有这一个,贡嘎木手下只有他带来的六位布天寺的铁棍喇嘛。

祝童说他明天上午来,就凭天轮寺现在的力量,结果可想而知。

但贡嘎木也不敢就这么放弃天轮寺,没有鹰佛的法示,他不敢走;那六位铁棍喇嘛也不会跟他走。他们都是鹰佛的亲卫,从小就生活在鹰佛身边,只在鹰佛法示的范围内,他们才会听从贡嘎木的指挥。

鹰佛的上一个法示是,让他们协助贡嘎木镇守天轮寺。

夕阳落入西天,夜幕完全降临。漆黑的天幕上满是清冷的星光。

“无月之夜。”贡嘎木看一眼星光下牛角岭狰狞而阴冷轮廓,叹口气走向天轮寺后院的白殿。

中午的时候,布天寺的两位圣光喇嘛中的送来了两个人。贡嘎木认识其中一位是鼎鼎大名的金佛寺空雪大师,人称雪狂僧。另一个年轻人,贡嘎木从未见过。

圣光喇嘛也是两个高手,但那两位地位崇高的圣光喇嘛根本不是贡嘎木能指挥得了的。

布天寺分为内外两院,圣光殿是布天寺最隐秘的所在,里面的圣光喇嘛是仅次于鹰佛,共有九位,可说是一群超然的存在。他们守护的圣光殿内供奉着第一世鹰佛留下的传承宝物:吼天圣光杵。

索翁达活佛在没有得到吼天圣光杵的认可之前只是布天寺外院活佛,圣光喇嘛们对他并没有多少敬意。得到了吼天圣光杵的认可,九大圣光喇嘛们才对他敬若神明,索翁达活佛才被称为鹰佛,成为布天寺真正的主人。

想起来他就后怕,当初,他怎么会认为凭自己的修为能成为布天寺的主人?这些圣光喇嘛随便出来一位,都不是他可以抵挡的。

天轮寺内黑黢黢的,偏殿内透出的昏暗的灯光不足以驱散红戈壁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不是没有电,而是寺内不允许用电。

随着天轮路的通车,供电线路也扯到了天轮寺外;那一片正在兴起的居民区与商业设施中都用上了电,可天轮寺内依旧靠酥油灯照明。

来到白殿门前,贡嘎木停下脚步,恭敬地对里面说明来意。

过了一会儿,白殿殿门开启,殿内明亮的酥油灯光涌着仁杰萨尊活佛出来了。

贡嘎木一愣,他这几天都在天轮寺,根本不知道仁杰萨尊活佛什么时候到的。

想想也不奇怪,在归与鹰佛门下之前,仁杰萨尊活佛是藏南山塔寺的主持活佛,与同在藏南的雪鼓寺女活佛同属花教传承寺院,关系非同一般。

现在,曲桑卓姆出事了,被祝童扣为人质,仁杰萨尊得到消息当然会第一时间赶来。

贡嘎木对于这位鹰佛最年轻的弟子的敬意仅次于鹰佛,他是个看重实力的人,仁杰萨尊的修为可算是鹰佛之下第一人;最有可能在将来继承鹰佛传承,成为布天寺的主人。

“师兄进来吧。”仁杰萨尊看了看外面的天,对贡嘎木说。

五层架子上的七百九十盏酥油灯,将白殿照的亮如白昼。与传说不同,只有进入白殿的人才能准确的知道天轮寺建立的确切时间。

是的,七百九十年,每一盏酥油灯代表着一年。

从天轮寺开张的那一天起,每年的九月,僧人们都会在白殿内燃起一盏酥油灯。这个传统至今已保持了七百九十年。下个月,无论谁是天轮寺的主人,第七百九十一盏酥油灯一定会被被燃起。

贡嘎木知道,这个所谓的传统其实中断过多次,天轮寺建立的确切时间早已是个迷;但那个数字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白殿内的酥油灯多。

夸张,是传承信仰的必要条件之一。

圣光喇嘛坐在白殿一角,他的右手放在一根金色降魔杵上,虎口结满老茧,肌肤粗糙筋骨嶙峋。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那是在默诵圣光咒,一种只有圣光喇嘛才能修习的密宗功法。他**着的右臂上纹着诡异的金色图案,是与圣光喇嘛身份的代表。据说,图案的多少代表着圣光喇嘛修为的深浅。对敌时,他们会露出全身的图案,念起圣光咒,会有金刚附体的神秘效果。

圣光喇嘛抬头看他一眼,贡嘎木一哆嗦,似乎被一股阴冷力量击中,浑身不自在。

他急忙躲闪着,挪向白殿的另一侧。每次面对圣光喇嘛,贡嘎木都有被脱光的感觉。

白殿内不只有一位圣光喇嘛,还有一个年轻的铁棍喇,与一位贡嘎木认识的男子,与曲桑卓姆前后脚去沙漠营地的江小鱼。贡嘎木没有看到至于那两位人质。想必,在白殿佛像下的密室里关着呢。

贡嘎木愤怒起来,指着江小鱼的鼻子说:“你辜负了鹰佛的信任。”

“是吗?”江小鱼笑笑,对仁杰萨尊道;“他很生气啊。”

“师兄,江先生是鹰佛的客人,是布天寺客卿。”仁杰萨尊示意一个铁棍喇嘛到门外守着,对贡嘎木道;“他没有保护桑珠活佛的个责任,也没那个力量。”

“那他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贡嘎木愤怒地问。

“明天的事,我想听听江先生的意见,所以把他请来了。”仁杰萨尊指着身边的鹅黄蒲团,道:“师兄请坐,我们需要好好商议一下。”

等贡嘎木坐好,仁杰萨尊活佛又道:“刚才江先生说,我们不能坐等他们上门,应该主动做点什么,让更多的人知道天轮寺将要面临的劫难。所以我想请师兄现在去西京,明天上午九点钟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我嘛?”贡嘎木充满困惑地看看仁杰萨尊,又看看江小鱼。

“当然不是你自己,还有桑布。他手臂上的伤是最好的证据。勒金沙尼已经和西京的朋友联系好了,你们三个一起去,会有一些媒体到场采访你们。江先生认为,你们不用说太多,到西京要做两件事就够。第一是报案,说天轮寺主持桑珠活佛被歹徒绑架了,至今生死不明,请求政府帮助;第二是在新闻发布会上展示桑布的枪伤,并对外说明,你们将去上海召开募捐法会,因为绑架桑珠活佛的歹徒们提出要一百万的赎金,天轮寺拿不出这笔巨款。”

勒金沙尼喇嘛是天轮寺管事喇嘛,是天轮寺与外界交流最多的喇嘛。他出身于草原牧民家庭,十三岁那年忽然得到神传,成为一位说书艺人。二十岁时才秉承草原传统,到天轮寺学习佛法。

勒金沙尼并没有修炼过密宗功法,因为能说会道善于察言观色与外人打交道,逐渐成为天轮寺招呼香客的管事喇嘛,与附近乃至西京、北京上海的信众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桑布是刚被祝童打发回来传递消息的喇嘛,他的手臂上有一处枪伤,来自矮个武警少尉。

总的说来,贡嘎木与仁杰萨尊都是质朴僧人,想不出如此……超凡脱俗的注意。

贡嘎木深深地看了江小鱼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师尊大人知道吗?”过了好久,贡嘎木才问。

他不想做这种出头露面的事,却没办法拒绝。

“没有师尊的消息,他也许在很远的地方,也许就在西京。”仁杰萨尊活佛微笑道;“可无论师尊大人在那里,看到天轮寺陷落、桑珠活佛受苦,而我们无所作为,都会很不满意的。”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准备。”贡嘎木默念着六字真言,躬身退出白殿。

铁棍喇嘛等贡嘎木出去,又关好殿门,守在大殿外。

“江先生,您觉得会有效果吗?”

“又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正如活佛刚才所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天轮寺什么都不做,才是愚蠢之极呢。”江小鱼打着哈哈,又对那位圣光喇嘛道:“大师,该做的我都做了,您答应的事,也该兑现了吧?”

(十天连更,第四更……)

一、无尽佛光(下)

与此同时的沙漠营地内却是另一番场景。

因为来的人多,院子里的燃起五堆篝火,江湖道各路高手难得有这样的聚会,特别的是年轻一代,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些闻名已久的前辈或同辈,气氛显得颇为热烈。

一品金佛的十八罗汉僧又无虚大师领队,多是年过三十的汉子,常年生活在戒律森严的金佛寺,难免会有些拘束。特别是在八品兰花的姐妹们来敬酒的时候,一个个都红了脸。

祝童与道宗八仙见过面,彼此印象相当好。看到木长老也来了,祝童更是高兴。他曾两次邀请木长老到望海医院与那些闲云野鹤们交流,深知这位道宗神医的好医如痴的秉性。

还没等他说什么,何仙姑看到叶儿受伤,竟表现得比祝童还心疼,拉着木长老就上楼给叶儿看病去了。

碍于身份,祝童要招呼的事太多,不好跟上去。

尹石风做了一年汉水尹家掌门,整个人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之前的二十多年里,他虽然一直苦练家传武功,却不得不为生计、为家族遗训束缚。

现在好了,汉水尹家的遗训已然成为过去,随着与道宗合作的道德馆逐步走上正轨,生活再不成问题。

尹石风这次露面虽然只是一个人,却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精神焕发,锐气十足。

沙漠营地里如此多的人,无奈尹石风只在尹家开张时见过一些长辈,对年轻一代都不怎么认识。

他只和祝童熟,就一直跟在祝童身边。

祝童也知道尹家姐弟的艰难,对他也颇为照顾,介绍各派高手给他认识,没多久也就习惯了。尹石风最后与同为新晋门派的石旗门十八旗将坐到一起,互相交流得颇为融洽。

热闹中,年轻人们在在交流中一时兴起,公推看起来最有威严的曹国舅做裁判,约定点到为止在场地正中比划起来。

这样的交流无论是对参与者还是旁观者都要好处,还能增加彼此的了解与默契,大家都很支持。

晚九时,沙漠营地的柴油发电机启动,几盏大型射灯将营地周围映照的亮如白昼。

二楼,原主人的房间里祝童与柳依兰、无处大师、秦铜山、道宗水长老围在电视,那是祝槐从西京带来的影视资料。

巴常务果然言而有信,从汪姓摄像师那里取得了原始影像资料。

祝童不在西京,委托张伟代收。所以,祝门大师兄带来的不只有天轮寺的影像资料,还有一些酒店内部监控中与秦可强有关的部分原始资料。

张伟这样做无疑要冒一些风险,虽然按照法律规定,秦可强的辩护律师张雪丹有权利获得这些资料。但在现实中,法律规法律,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张雪丹不可能在现在这个阶段界接触到这些资料。

他们先看的是秦可强进入酒店顶层的资料。

监控显示,秦可强于凌晨三点钟零五分从自己的房间出来,顺走廊走向电梯。下一个画面是五点零七分,秦可强走出电梯,顺走廊来到另一部电梯前。

那是向顶层电梯,马格强做出按动门铃的动作。

数秒钟后,电梯开了。秦可强没有马上进去,而是与电梯内的人有一分十二秒的交谈,

五点十分三十秒,秦可强进了电梯。

十分钟后,也就是五点二十一分,秦可强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他走出通往顶层的电梯,顺原路回到自己的房间。身体语言显示,秦可强的状态不很正常,似乎有些慌乱的样子。

五分钟后,衣衫不整的舞者辛云跑出电梯,激动地向赶来的酒店保安部经理说着什么。

随后的画面是,保安部经理冲进电梯,舞者辛云捂着脸伏在墙上哭泣。

五星级酒店,为了保护客人的**,电梯内没有安装电梯。

警方取得的资料就这么多,据张伟传来的口信,法医已经证实,马格强的死亡时间就在五点到五点三十分之间。警方赶到现场的时间是五点三十分,现场有多人可以证实,当时马格强的关节没有硬化,血还在流,身上还有体温。

如果这是这些的话,秦可强无疑与马格强的死脱不了干系。

因为这些证据,秦可强已经被作为犯罪嫌疑人被警方控制,虽然还在原来的房间里,身边却有三位警官。

另外,张伟还提供了另一份证据。凌晨五点零三分,又一个电话打进马格强的房间,通话时间是两分钟四十秒。

张雪丹律师下午被允许去见了秦可强,秦可强签署了几项法律文件,委托张雪丹做他的辩护律师。

张雪丹说,秦可强否认自己杀了马格强,他是接到辛云的求救电话,才不得不赶去看看。在电话里,辛云说马格强发疯了,拿着刀要杀死她。她正躲在在电梯里,求秦大哥去救他。

秦可强当时有些犹豫,最后禁不住辛云的哀求,一时心软就去了。

到了那里,辛云又要求他进房间。

当时,马格强看起来确实很疯狂,拿着把刀子在宽大的客厅里乱喊乱叫。秦可强只是制住了他,并嘱咐辛云自己小心,就离开了。

案件看起来很简单,无论是秦可强还是辛云,谁也说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他们都是犯罪嫌疑人。

可是,秦可强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会显得那么反常呢?祝童反复看了几遍,以他对秦可强的了解,当时一定还发生了别事,只是因为一些不好言说的原因,秦可强没有告诉张雪丹。

算算时间,秦可强从进如酒店顶层,到出来,不过区区十分钟;这也不太正常。

以秦可强的身手,制住马格强十秒钟就够了……

没见到秦可强之前,这一切都是迷。

秦铜山都自己的儿子相当有信心,也对祝童相当有信心。

听完祝童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的介绍,秦铜山毫不掩饰对蓝湛江的不满。他曾经以长辈的身份,实际上作为保镖的陪着还是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蓝湛江有数年时间,很清楚蓝湛江的习惯与为人。在酒吧里勾搭一个颇有姿色的舞女,与他所认识的蓝湛江区别太大了。

接下来是观看天轮寺的资料。

这些资料的总长度有六个多小时,他们当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祝童控制着播放速度,第一遍是走马观花,只看与天轮寺有关的部分。

第二遍才对他认为重要的部分仔细观看。

天轮路的通车庆典很隆重,祝童不只看到了曲桑卓姆,还看到了贡嘎木和仁杰萨尊活佛;他们就是那两个来自远方的活佛了。

果然如祝童所料,汪姓记者不只扛着一部摄像机,身上还藏了一套**设备。

于是,祝童看到了两位圣光喇嘛的身影,他们在天轮寺的白殿内,对汪姓记者一行的打扰显得颇为愤怒。祝童注意到,曲桑卓姆在面对那两个奇怪的喇嘛时,神情也显得怪怪的。

另一个引起祝童注意的地方是汪姓记者对天轮寺周边的采访。

为了显示天轮寺对当地旅游发展的正面影响,曲桑卓姆特意引导着记者们进入了一处据说是当地最好的私人客栈的地方。摄像机当然只显示了比较好的方面,**资料中却出现了廖风的身影,他很自豪地对汪姓记者说,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到天轮寺观光旅游,他特别建立了一个网站,名为天轮佛光。

廖风希望汪姓记者一行能把这个网站介绍给朋友们。

祝童马上拿出一架笔记本电脑,找到天轮佛光网站,进去看了一番;看完不禁夸道:“廖风果然有才啊。”

接下来,房间里的众人商议了一番,对明天的行动做了简单的分工。

天轮寺的大致实力摆在那里,只要索翁达活佛不出现,沙漠营地里的聚集起来的这股力量,对天轮寺有压倒性的优势。祝童估计,凡星与雪狂僧应该被关在天轮寺白殿里。

大家都同意祝童的判断,白殿位于天轮寺最后方,殿后就是牛角岭。天轮寺的密宗修习洞,就在牛角岭上。

另外,从汪姓记者的镜头里可以看到,整个天轮寺只有白殿附近有守卫僧人,里面还有两个奇怪的喇嘛;那里应该有什么要紧的所在。

十一点,电视机被搬到外面,让众江湖好汉提前熟悉环境。

祝童与柳依兰走进关押曲桑卓姆的房间。

“你是不是觉得不服气,认为我趁人之危?”祝童第一句话就点明了曲桑卓姆心里的怨念。

被祝童一脚踢爆修为,曲桑卓姆确实心有不甘。她不认为祝童真的高明到能让她不能出手的境界,而是认为是因为那时正是与春子比试玄功之后,心神受损的衰弱期;被小骗子碰上占了大便宜。

可是,曲桑卓姆的表情很奇怪,盯着祝童不说话。

柳依兰猛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对祝童说:“大姐跟我来。”

祝童随着她冲出房间,冲上别墅顶层。

漫天星光下,一位白衣僧人飘然站在那里,周身似乎笼着一层朦胧的雾霭,显得与身边的一切毫无关系。

叶儿闭着眼伏在他怀里,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似沉浸在美妙的梦境中。

距离他不到三十米,一群江湖好汉正聚在电视,对他的到来也毫无所觉。

“柳大家,您终于还是来了。”

“鹰佛。”柳依兰低声道。

(十天连更,第五更……)

二、天遁(上)

祝童看到叶儿在索翁达怀里,两眼寒光闪烁。

柳依兰一把没拦住,祝童已经闪身到索翁达活佛面前,伸出手就去接叶儿:“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这般做派,莫不堕了鹰佛的名声。”

索翁达洒然一笑,任凭祝童把叶儿抱过去,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抚上叶儿的背,祝童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苦闷。

叶儿很好,情况与他估计的完全不同。

索翁达并没有对叶儿做什么,只是用真力封住了她的五识,还帮她把祝童射进去的那枚金针取出来了。他深知索翁达的厉害,怕对方在叶儿身上动什么手脚。

细细探查一番,竟毫无发现;现在的叶儿真的是在熟睡。索翁达只是取出了那枚金针,叶儿身上别处的伤病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最主要的是唤醒叶儿!

祝童运转蓬麻功,试探着去激起叶儿。一次,两次、三次,叶儿体内的真气开始缓慢地应和。

有了轻微的应和,祝童得以继续探查下去,不禁微微抖了抖。

白蝶不见了,叶儿体内的白蝶没有了!

“鹰佛为什么要这么做?”愤怒到极处,祝童的内心反而静下来。

他体内的红蝶神虽然处于半残废状态,此时却表现出惊恐的状态,躲在膻中穴一角瑟瑟发抖。祝童由此判断出,红蝶之前的怪异,都是索翁达搞得鬼。

“我很好奇。”索翁达擎出一只金色降魔杵,迎风一晃道:“此乃布天寺无上法器吼天圣光杵,自布天寺开寺那天起,有七位活佛被它所吞噬。那是一个残酷而凶险的世界,我曾经极力避免拥有它。竹道士走了,他没有给我任何机会,它是我唯一的选择。我需要一些帮手,这个小精灵很有意思,我希望它能带来一些惊喜。”

祝童明白了,索翁达在充实他的世界!

既然这样,祝童知道,从索翁达那里讨回白蝶神的希望微乎其微。

可叶儿怎么办?

得到的时候并非叶儿心甘情愿,祝童知道,叶儿这一年多来在白蝶身上倾注了多少情感,她们之间没有从属,更像一对十分要好的姐妹。

如果叶儿醒来后知道白蝶被拿走了,该如何对她解释?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

祝童盯着那斑斓之光流转的吼天圣光杵,正思量该如何应对;忽然觉得叶儿的手动了,与他的手握在一起。

叶儿醒了!祝童心里的担忧放下了大半。

可是,叶儿依旧伏在他怀里,只是握住他的手,将一丝温柔的抚慰传递给他。

索翁达瞧一眼祝童,收起法器对柳依兰微微躬身,道:“柳大家,贫僧曾数次遣弟子请您到布天寺做客。应该是礼数不到,一直未如愿。今日能得见真容,本尊真诚邀请柳大家能屈尊,给本尊一个机会,与您双修。”

双修本是个不无暧昧的词汇,但在索翁达说来,却显得堂堂正正,丝毫不会给人淫邪之感。祝童与叶儿曾进入过类似的境界,知道索翁达所说的双修真的不涉及世俗观感中的任何道德因素,他是通过双修,想从柳依兰参悟竹道士留下一丝仙机。

“双修吗?”柳依兰启唇微笑,给人春光无限之感;“可惜,我心已随道君去,只怕要辜负鹰佛的美意了。”

此刻,沙漠营地的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仰头看过来。

索翁达手捻金针,两眼神光如炬扫向下面;腰身一挺,庞大的威压如实质般喷薄而出,冲着沙漠营地内的每个人席卷而去。

索翁达这一手来的突然,仓促间有不少人扛不住;特别是曾在索翁达那里吃过苦头的祝门大师兄祝槐,登时倒退数步跌坐在地。

所谓大浪淘沙,这种时候最能看出谁的功力更高明更扎实了。

一品金佛无虚大师是一个,他与道宗八仙之首曹国舅并肩而立,挡在秦铜山、无处大师前面,使得两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免于尴尬。

尹石风最直接,他也是第一个看到别墅房顶异常的人。

在索翁达势压发出的同时,尹石风抽出细剑,嘭然炸出出万点星光,朝索翁达活佛罩去。

“叮!”,随着一声尖利刺耳的鸣响,万点星光化为虚无。

尹石风似乎顿了片刻,忽的升到半空中。细剑一挺,又是万点星光,如星河倒挂,挥向索翁达活佛。

刚才的撞击,索翁达活佛用一枚金针点在尹石风细剑的锋芒处。到了索翁达这般境界,已然没有仓促那一说。金针与细剑的撞击,等于是两人实打实地交换了一招。

金针化为齑粉,索翁达昂然不退。

细剑断了三分之一,尹石风在半空中顺势上升,借以化解那股巨力。紧接着,同样的一招至上而下又使了出来。

索翁达这才有了几分认真,袍袖一展亮出右拳,“嚯”地一声击向星光最盛处。

直觉告诉祝童,尹石风也许能接住索翁达这一拳,但要冒着全身经脉具断的巨大危险。他来不及说什么,将叶儿护在左侧,抬起右脚踢向索翁达腰部。

柳依兰的行动比祝童快了一些,左手疾辉,三朵五彩兰花箭射进漫天星光里。右手轻扬,五条红色丝线缠绕向索翁达的右臂。

“来的好!”索翁达凛然不拒,哈哈大笑声中忽然变招。

瞬间,别墅房顶射出金光万丈,传出“轰!”地一声大响,

俄尔,光辉尽散,别墅房顶已然没有鹰佛的踪影。

尹石风狼狈不堪地从距离别墅十几米的一顶帐篷里爬出来;祝童依旧抱着叶儿站在别墅房顶,只不见了柳依兰的身影。

春子跳上房顶,紧张地问:“大姐在哪里?”

“别担心,大姐很安全。”祝童抬起手,指指不远处。

果然,众人看到柳依兰的身影出现在沙漠营地南门外,正施施然走回来。只是,她的脚步又几分踟蹰,表情却很让大家放心。

索翁达走了,可说是吃了很大的亏,败走了。只不过,这是在三个江湖道顶尖高手的夹击下,偶然形成的结果。鹰佛太骄傲了,他不该小觑江湖道身后的底蕴。

他一直希望能找到与柳依兰交手的机会,在五根红线飞来的瞬间,索翁达忽然擎出了吼天圣光杵。想展开他的世界,将三个对手都拉进去。

可是,祝童已然不是一年前的祝童,柳依兰功力也不是他所估计的那般。

令他吃了大亏是祝童的那好似神来之笔的一脚,正踹向索翁达气机凝结的所在。他不知道祝童如何能觉察到那一点,关键时刻心神微一分散,吼天圣光杵来不及展开,柳依兰的五根相思红线就到了。

那五根相思红线,穿透了索翁达坚若金刚的右臂,并将他半个身体的气机死死锁住。

尹石风的那招原本构不成威胁的星河倒挂,原本被柳依兰的五朵兰花迟滞了片刻,忽然间就变成最凶险的杀招。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样短暂的瞬间,半截细剑深深地刺进索翁达活佛的右肩,却误打误撞的解开了他被柳依兰的相思红线锁死的半身气机,索翁达这才有机会脱身。

他用吼天圣光杵击飞了尹石风,随即施展天遁书,瞬间硬冲出去数十米。这还是被柳依兰的相思红线拖累的结果,要不然,他能瞬间遁出百米开外。

一分钟之前,索翁达可算是光芒四射,隐隐将一干江湖道高手压的死死的,尽管结果是如此出人意料的惊喜,却没人感到丝毫的轻松。

叶儿已经站了起来,与祝童并肩而立。她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江湖道高手,心里有些怯怯的,表面上还能保持镇定。

只有她和祝童知道,那一刻,正是他们浸入双修境界,祝童才能准确掌握到索翁达气机凝结的所在。踹出那一脚其实算不得什么,踹到什么地方才是关键。

猛然间,叶儿还没有内省,不知道白蝶已然被索翁达捉进以吼天圣光杵为基础构建的那个“残酷而凶险的世界”里去了。

祝童不知道该如何对叶儿解说,想了想,以叶儿的秉性也许不说最好。白蝶毕竟不是她本就拥有的东西,叶儿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早晚会想明白的。

“啊……木长老。”叶儿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正替自己治疗的道宗木长老与何仙姑。

她急急地拉住祝童的手跑向曾经的病房,全然不顾身体上的伤痛。

还好,索翁达不是个嗜血之徒,木长老与何仙姑都只是与叶儿方才一样,被封闭了五识,睡过去了。

柳依兰与无处大师也来了,知道木长老与何仙姑没危险,都松了口气。

这时,祝童的手机响了。

他看看号码,对叶儿走到别墅房顶。

电话是牛少校打来的,他带着手下正在那家“大漠风情牛肉汤”路边店内,并且封锁了天轮路路口。所有车辆,只许出,不许进。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拦住了一辆车,车上的天轮寺知客喇嘛勒金沙尼说,有个僧人受伤了,需要送到西京的医院里去治疗。

牛少校上午在沙漠营地里见过那个受伤的喇嘛,并且,那个喇嘛身上的伤还是他的手下,矮个少尉留下的。

牛少校询问祝童该怎么办?是放他们去西京,还是扣下来。

牛少校说,车上还有一个喇嘛,看起来是个高手。

去西京?这个时候,天轮寺知客喇嘛勒金沙尼去西京做什么?

祝童想了想,唇角泛起一丝笑纹,对牛少校道:“让他们去吧。”

“让他们去?”牛少校不无忧虑地说;“可是,如果他们乱说乱跑怎么办?”

“就是要让他们乱说啊。西京本来就够乱了,多一些少一些,问题不大。”祝童打着哈哈,挂断了电话。

二、天遁(下)

祝童没说出来的话是,那些麻烦与他无关?这个问题,也与他无关。

牛少校是武警少校,不是江湖道派出去设卡的尖兵。正如他所言,这是一次非官方行动,双方虽然现在目标是一致的,但合作只是暂时的。。

牛少校一定在第一时间向自己的上级请示了,只是,对于这种“非官方行动”,他的上级只想要成果,不想承担责任。所以他们把这个皮球踢了过来,让祝童定夺。

也许在他们想来,天轮寺这么一闹,肯定会引起一连串的麻烦。

可是,祝童根本就不是个怕麻烦的人,特别是别人的麻烦。相反,在这个节骨眼上,祝童希望麻烦越多越好。

让天轮寺的人去闹,祝童肯定得不到什么好处,但得到了一张护身符。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那么,卸磨杀驴的情况就不会发生了。

如今是信息时代,天轮寺已然建立起自己的网站的,封锁消息那一套明显落后了。

上网发帖子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东西,汪姓记者的资料显示,除了廖风,天轮寺还有一批年轻而充满热情的崇拜者,他们早晚会把政府对天轮寺的打压发布出去。

他相信王向帧,但对那位喜欢耍小手腕书记大人并不放心。天轮寺知客喇嘛勒金沙尼跑到西京这一折腾,势必会联系到多为信众出来摇旗呐喊。

但是,无论天轮寺如何折腾,只能加快官方对这件事作出最后定性的脚步,让更高层的人看到天轮寺的威胁,使更多出头替天轮寺说话的官员受到调查。

祝童甚至认为,替天轮寺出这个主意的人根本就是包藏祸心;生怕天轮寺死得不够彻底,有咸鱼翻盘的可能。

况且,祝童已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王向帧的标签味道太重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彼此的距离拉开一些。

今天下午,他坐在别墅顶上想了很多。再这样下去,被别人当成对付王向帧的试探性目标还算好的,只怕要被作为重点打击目标了。

柳依兰上来,来到祝童身边轻声说:“你家苏小姐看起来很难过啊。”

“我知道。”祝童微微叹息一声。

叶儿发现白蝶不见了,应该也猜到与索翁达有关。她没有哭闹,没有找上来向自己求证,已经表现的相当不错了。

有时候,祝童宁肯叶儿表现的软弱一些,让自己多一些男子汉的感觉。

“鹰佛想与我双修,你怎么看?”柳依兰又道。

“我不知道。”祝童想了想,坦然道。

于公,他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当然不希望鹰佛变得更强大。于私,一年办后,他很可能要代表江湖道迎战索翁达;支持柳依兰与索翁达双修,岂不是给自掘坟墓?

但是,祝童真还说不出反对的话。

索翁达一切都做的堂堂正正,他追求的是理想天道;与柳依兰双修,是在寻找超脱这个世界的法门。对于有理想有追求的人,祝童历来敬佩有加。

“如果,我和你双修,你觉得怎么样?”柳依兰仰头眺望漫天星斗,忽然道。

“哦……”祝童被噎住了,扭头看着柳依兰,不知说什么好。

“这一年多来,大姐一直在苦修;我想,在一年半后代表江湖道迎战鹰佛。”柳依兰收回目光,与祝童对视着,缓声道;“鹰佛太强大了,经过刚才的一战,我才知道,除了你,没有谁有资格站在他面前。你明白大姐的意思吗?”

祝童点点头,又摇摇头。

沙漠里最不缺的就是风与沙,今天也不例外。

沙漠营地的前身是观测站,选址的时候特别选了快避风的所在。即使这样,时常有阵阵劲风吹过。

柳依兰迎风玉立,衣袂飘飘,黑发随风舞动,这一刻,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祝童挠挠头,最终仰望向柳依兰刚才凝视的那片星空。柳依兰说要与他双修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随口说说而已;那一定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已然从世俗的羁绊中超脱出来,双修,为了帮助祝童,为了江湖道,也为了竹道士留下的道统。

只是,祝童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

答应与柳依兰双修,就意味着要接过一副异常沉重的担子。

柳依兰将在他面前完全开放自己,只有通过全身心的交流,祝童才能读取到竹道士留下的那丝仙机,以及柳依兰追随竹道士登入另外一个世界的瞬间的经历。双修的成果不会只属于祝童,那是竹道士留给八品兰花,留给二品道宗的宝贵经验,稍有偏差就可能误人无数。

祝童怕自己没有扛起那副重担的能力。

“狮子座流星雨,已经过去了。”柳依兰又道;“鹰佛只差半步了。”

“半步?”祝童回过神来,问道;“大姐,半步的意思是?”

“鹰佛的天遁术可说已经无限接近迈出最后一步的境界,刚才,我随着他遁出的瞬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柳依兰握住祝童的手道;“我希望能与你双修,如若不然,你即使迈入传说中的蓬麻仙境也不是他的对手。还有个原因是,尽管我一直也强迫自己回忆,可没有任何效果。想来,最重要的原因在于,那些记忆不属于这个世界。童,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放开自己;也只有你能进入我的世界。索翁达想与我双修,只怕即使我答应了,他也得不到什么。我害怕被强迫,更怕被剥夺;我只相信你,我想知道,竹君在那里到底留下了什么?还记得那个夜晚吗?黄浦江畔,夜静人稀……莫非,你对大姐不感兴趣了?”

柳依兰最后的几句,已然带有调笑的意味了。

祝童有点脸红了,那个夜晚,他曾把柳依兰当成一位外出寻找刺激的少妇。在黄浦江畔,他曾强行拥吻过柳依兰。

只是,与柳依兰双修,祝童需要克服很多东西;生理上,当然没什么问题。

“蓝先生到西京了。”祝童正自尴尬时刻,秦铜山上来了。

祝童松了口气,问道:“他自己?”

“蓝右江也来了,蓝先生说,他一定会给江湖道一个交代。他让我征求你的意见,是在西京等,还是来这里?”秦铜山郑重地说。

祝童想了想,道:“告诉蓝先生,不必奔波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中午我们到西京拜会蓝先生。”

“你有多少把握?”柳依兰问。

所谓的把握,当然是指明天上去天轮寺的事。

祝童嘴角浮起笑纹,说:“鹰佛现身之前,我只有五成的把握;现在是七成。”

“你认为鹰佛明天不会替天轮寺出头?”这次问话的是秦铜山。

“鹰佛肯定不会出现。他受了伤,可算是败了。索翁达活佛踏足中原,就是为了求得一败。成为鹰佛后,他经历多次冒险,一直未曾如愿,鹰佛,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了。本来我还不能肯定,刚才有人已经告诉我了,鹰佛是布天寺的鹰佛,不是天轮寺的鹰佛,明天肯定不会出面。”

这些话,秦铜山理解起来有点难度,柳依兰也不以为然。

索翁达虽然受伤了,还把尹石风的细剑带走了,但那些都没伤到他的根本。再次出现,他一定会更难对付。

秦铜山与柳依兰都是此次行动的关键性人物,祝童为了让他们安心,把刚才牛少校打来电话的内容,以及自己的判断转述一遍,最后道:“如果索翁达与天轮寺有联系的话,一定不会同意他们做这样的蠢事。他既然今天晚上之前没有去,今后就再也不会去了。在鹰佛看来,天轮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要说他还有什么放不下……就只楼下的女活佛曲桑卓姆了。危险还是有的,如今,我们等于在明处,对手已然知道我们大致的情况,而我们队天轮寺与布天寺的情况并不清楚。也许,我需要先与廖博士谈谈。”

两个小时过去了,沙漠营地内的篝火已经变成灰烬,热烈的讨论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索翁达的突然出现,本有立威的意思,最后落了个狼狈不堪、不得不天遁逃离的结果。

索翁达身上不可战胜的光环,就这么被打破了。

刚才动手的三个人,祝童来自七品祝门,柳依兰是八品兰花,历来都属于八品江湖的下品门派。

汉水尹家的掌门尹石风虽然排名四品,也拥有悠久的历史传承,但已退出江湖道好多、好多年了。

无论在一品金佛的十八罗汉眼里,还是二品道宗的八仙心目中,顶着“神医李想”的光环的祝童,更多的是个运气好、心机灵动的江湖大夫,距离江湖高手的形象尚有一定的距离。

一年多前,祝童在梵净山红云金顶与索翁达的那一战却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但是作为门派精英,他们都知道那是祝门神奇的聚神术与六位江湖高手合力的结果。

柳依兰在他们看来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大姐,竹道士曾经的情人,想必也高明不到那里去。

但是经过刚才短暂而紧张的瞬间,祝童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猛然高大起来。特别是那几乎是神来之笔的一脚,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刺伤索翁达的是尹石风,锁住索翁达半身气机的是柳依兰。他们多是明眼人,当时可能还不觉得,经过一番深入的讨论,特别是当事人尹石风的亲身感受,他们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没有祝童的那一脚踢散了索翁达的气机,柳依兰的的相思红线不可能那样惊人的效果,而尹石风,现在应该站不起来了。

祝童从从别墅内走出来,惦着一瓶酒,笑吟吟地走进他们中间。

这是个与江湖到各派精英交好的绝好机会,几年、十几年后,江湖各派的下一批当家人必然会从他们当中脱颖而出。

祝童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战前动员的工作用不着江湖酒会召集人去做,祝童要做的是喝酒、是放松。

三、寻佛讲理(上)

夜深人静,沙漠营地里外鼾声起伏跌宕。

祝童与叶儿还却没有丝毫睡意。

自从从祝童那里确认了白蝶被索翁达活佛取走了之后,叶儿就开始沉默了,面对窗口打坐。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祝童回到房间劝叶儿睡会儿。她身上有伤,睡眠,有助于骨骼的生长。

可叶儿摇摇头,说:“我要去找他。”

叶儿要去找索翁达,祝童吓了一跳。忙说:“很危险,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叶儿很认真地说;“蝶姨既然把她交给我,我就有责任照顾她、保护她。鹰佛是活佛,活佛也不能不讲理啊。无论他是人还是佛,未经我允许,都没有权利的情况下掠走她。”

“这不是讲理不讲理的事,鹰佛……他不是个可以常理测度的人。”祝童想说服叶儿,却发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的贫瘠,一时竟组织不起合适的条理来。

“既然他是人,就不能不讲理。我不能眼看着小白被抢走,而什么也不做。他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顾她。”叶儿更加坚定的说。

“可是,你去哪里找呢?外面有风,沙漠里没有路。就是要找,也等明天天亮……”

“我知道他在那里。”叶儿很肯定地指着西方;“我用了两个小时才找到小白,她就在那里,不会太远。”

祝童看看叶儿,又看看她手指的方向。天轮寺在西边,索翁达施展天遁逃离的方向也是西方;他在那个方向并不奇怪。可是,叶儿并不知道,她是如何定位的?

“你不相信?”叶儿握住祝童的手,运转蓬麻功,试图让他进入自己的感知。

祝童不忍看叶儿伤心,随即运转蓬麻功,逐步调整自己的呼吸、心跳、真气运转的速度与节奏。

这一次,祝童完全放开自己,随着叶儿的引导,去感知她的世界。

两个人都心有杂念,整整用了十五分钟,才进入那奇妙的双修境界。

又过了五分钟,祝童才感觉到了白蝶,她确实在西边;也正如叶儿所说,不远。

祝童估计,索翁达活佛寻找所处的位置,距离沙漠营地的直线距离大概在十公里到二十公里之间。这是祝童第一次能感知如此远的距离,想来,主要原因还在于叶儿与白蝶之间的亲如姐妹的关系。

叶儿在担心白蝶、寻找白蝶;而白蝶,也在思念着叶儿,试图重新回到叶儿这里。

正此时,祝童体内的红蝶也开始动了。

它感知到白蝶的遭遇,对祝童的无名抗拒竟然消失了。它在膻中穴内挥舞着残缺的双翅,试图把自己仅有的能量,通过祝童送给白蝶。

由于红蝶的加入,祝童对索翁达的定位更清晰了。他,就在距离沙漠营地十二公里处。

“好吧,我们去。”祝童收回蓬麻功,依旧握住叶儿的手;“可是,只我们两个不行,我去叫两个帮手。”

在祝童想来,就凭他们两个去,就是能确定位置,只怕也不能对索翁达造成多少威胁。他想叫上尹石风和柳依兰,这个曾让索翁达不得不退避的组合,也许能迫使他交换白蝶。

“就我们俩去。”叶儿握住祝童要抽离的手,道;“他的状态并不好,所以才想尽快炼化白蝶。刚才柳大姐说过,鹰佛如果想逃的,没有人能拦住他的天遁术。我们两个去,他不会感到多少威胁就不会跑了。我只想要回白蝶,我去找他讲理,不打架。我想,鹰佛既然是活佛,不讲道理总要讲佛理吧?白蝶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个可爱的小生灵,佛说关爱众生、普度众生,他没有权利伤害她。”

“哦……可是你的身体受不了啊。”祝童抚着叶儿的腰部,两根肋骨的断裂处。心里却想,鹰佛如果真如你认为的那样,江湖道就不会有如此多的麻烦了。

“你是‘神医李想’啊,一定有办法的。我相信你,老公。”叶儿伏进祝童胸口,轻声道;“我知道你为难,可是,眼看着白蝶遭难却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鹰佛这次劫走的是白蝶,下次可能会是你或我。他不能这么蛮不讲理,是不是?”

“很有道理,很有道理。”祝童知道,不去是不行了。叶儿,在这种事情上有点死心眼;可她说的也右道理。索翁达活佛没有理由未经叶儿允许就抢走白蝶。

祝童抽出龙星毫,刺入叶儿背部,封闭住断骨附近的穴脉。这只能让她感觉不到疼痛,要使肋骨不错位,还需要用物理保护手段。

整理好了,祝童牵着叶儿的手说:“我们去对大姐说一声。”

叶儿温顺地点点头,只看表面,谁会想到就是这么看似一个小鸟依人般的柔弱女子,要去找大名鼎鼎的鹰佛理论,要回被鹰佛掠走的白蝶。

祝童对柳依兰说,叶儿睡不着,他们到附近随便走走,也许一小时,也许两小时,天亮之前肯定回来。

柳依兰正在别墅房顶打坐,到了她这个境界,睡眠的时间已然很少了。她看出叶儿眼底跳跃着的期盼,听出祝童话里有话,却只点点头,没说什么。

到附近走走,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天亮之前肯定回来。如果翻译成江湖道的语言的话,就是祝童与叶儿要去见一个高手,有危险,但并不大;肯定没有生命危险。

附近的高手只有一个,索翁达活佛;他们要去见索翁达活佛。

眼看着祝童与叶儿手牵着手,隐入西方的无边黑暗里,柳依兰屈指弹出一朵鹅黄色的兰花。

沙漠营地西边十二公里处有一片数十平方公里的怪石林,这里原是一片山地。因为气候变化,常年不断的西北烈风将土层剥离,砾石在强风力的作用下形成了形状怪异的蜂窝石、风蚀柱等奇形怪状的巨大怪石群。

此刻,在一处巨大的石笋顶端,索翁达活佛迎风挺立,吼天圣光杵射出斑斓光圈,将他笼在中心。

他受的伤确实比想象中的要重,尹石风的那枚细剑,因为锋芒已碎,等于一根钝角铁棍生生插入他的肩膀。加之尹石风初生牛犊不怕虎有股一往无前的气概,将全身的真气都灌注到细剑中,对索翁达活佛肩膀周围的经脉、血管、神经系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他不得不施展天遁术逃离,他知道,也许祝童与柳依兰不会对他下杀手;可尹石风与沙漠营地里那群年轻人可就说不定了。击败江湖第一高手的吸引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因为要养伤,所以他不得不在这里停下。到了他这般修为,失败与受伤是很难得的际遇,疗伤的过程同时也是最好的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索翁达活佛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西北烈风穿过砾石的缝隙,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充斥着这片石林。

索翁达忽然收吼天圣光杵,他觉察到东方有两个人在接近,距离不到两公里。速度虽然不快,但却似乎知道他的位置。

这个时候,索翁达可不想与任何人交手。

他知道那可定是八品江湖派出的高手,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确定他的位置的,更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别的江湖道高手。

索翁达深深的看了一眼,跳下石笋,向西方遁去。

于是,一场奇怪的追逐在沙漠戈壁之间展开了。

祝童与叶儿牵着手在后面追,索翁达活佛在前面跑。双方的距离时常变化,可无论索翁达活佛如何加速、借助复杂的地形改变方向,总也无法摆脱。

天轮寺位于曾经的古战场的中心,背后的牛角岭是丝路之上一个重要的地理坐标。

占据了牛角岭,进可威胁丝绸之路上的大批商旅客商的财货,退可遁入茫茫戈壁大漠。

牛角岭东侧有一眼甘泉,被成为甘露泉。来自西北大漠的风沙与来自西南红戈壁的滚石烈风都被牛角岭这道天然屏障阻绝,甘露泉周围自然形成了一片百十亩的绿洲。这里,也是过去跋涉在丝路上的商旅们难得的休憩之所。

也正是因为中诸多原因,牛角岭也就成为丝路上的诸多豪强争夺的焦点。

岁月比滚石风沙更为无情,一切的杀戮与繁华早成为过去。

随着天轮路的通车,现在的牛角岭很有变成一处旅游胜地的趋势。

以天轮寺为中心,十几处建筑工地正在大兴土木;成千上百的建筑工人在工地上劳作。

天轮寺东边二百米处,一座以客栈、饭店、商铺等旅游服务业为主的商业小镇已初具规模。

与自发形成的商业小镇不同,这个名为甘露坊的小镇有严格的规划,每座建筑的面积、高度、风格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批,以保证与周围环境的和谐。

主导这一切的并非是地方政府,而是一家名为甘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民间企业。廖风,就是这家民间企业的董事长。假以时日,在天轮寺丰厚的人脉与财力支持下,凭借甘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廖风未尝没有成就一番事业的可能

可他没有机会了,从这个大风呼啸的清晨开始,甘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就与廖风、与天轮寺没什么关系了。

他的新主人的大名是尚军。

不错,尚军就是江小鱼的另一个化身。他曾经在这一带混迹五年,在那个时期,尚军还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为上将军。

上将军,曾是与小马哥齐名,代表着黑道上的两股主要势力。

可惜的是,如今知道小马哥的还大有人在,但他已经死了。知道上将军是尚军的人,多也与小马哥和毒狼阿西一样,死了。但是知道尚军上江小鱼的人,似乎还有那么几个。

江小鱼从北美贩毒集团黑了五亿美金,如何替这笔钱找个安稳的安身之处就成为江小鱼的另一个烦恼。

三、寻佛讲理(下)

牛角岭上,江小鱼坐在嵯峨狰狞的乱石上,举着一只高倍军用望远镜四处眺望。

他就如一位高坐在王座上的帝王般,不无自豪地俯视着自己的领地。

江小鱼与天轮寺签署了一份收购甘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协议。

曲桑卓姆被祝童留下了,生死虽然没问题,但可以想见的,定然在祝童手里吃了大亏。

仁杰萨尊活佛在转让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江小鱼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但他的目标不只是甘露坊,而是包括天轮寺在内的整个区域;他现在是整个天轮寺内外最盼望江湖道群雄到来的人。

在江小鱼看来,曲桑卓姆前期做的相当好,可随着廖风的到来与天轮路的通车,不只是曲桑卓姆,整个天轮寺似乎都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癫狂状态,真的以为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无所不能。

江小鱼的眼光转向东南,朝阳下的红色的戈壁,恍若一片血色海洋,显示处一种憾人心扉的悲壮之美。

那里有一座聚宝盆啊,在江小鱼眼里,也许整个荒芜苍凉红戈壁就是一个巨大五伦的天然聚宝盆。

红戈壁的深处,距离天轮寺一百多公里的处有一座废弃的金矿。那是江小鱼混迹这里之前、与毒狼阿西的前一任大哥的秘密营地之一。

当初在那里淘金的只是一些流民,废弃的原因并非资源枯竭,而是流经金矿的一条河流忽然断流,消失了。没有了水,那些非法采金者不得不选择放弃。

淘金采金都需要大量的水,从外界运水进去时不现实的,没有路,只靠骆驼送的那点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对于那座简易的金矿,江小鱼没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金矿周围的另一种矿藏。

曾经有淘金者拿着一些从金矿里采出的矿石去鉴定过,地质专家认定,那是一种高品质的铜矿石。

除此之外,红戈壁还是一座储藏丰富的天然铁矿。那些随处可见红色的砾石都可看做是铁矿石,只是品质不太好而已。

但江小鱼相信,随着经济的发展,优质资源日益减少,这些品质一般的铁矿石早晚会成为宝贝。在此之前,他所要做的只是取得这些资源的开发权与控制权。

对于他来说,钱不是问题。他有五亿美金没地方花,至今还分散躲在上百个账户里;随时都有被国际刑警查封的危险。

天轮寺,就是江小鱼选择的一个支点。他不介意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拆掉天轮寺,树立起一座座座现代化的冶炼高炉,把整个牛角岭周围变成另一番天地。

正是抱着这个原因,江小鱼来到了西京与马格强接触,希望能与马家成立合资公司;他知道,只有得到马家的支持,他的计划才有实现的可能。

可是,马格强的世界里只有辛云,他对江小鱼勾勒出的美妙前景完全没有兴趣;倒是马格强的三哥、交通厅厅长马格飞,对江小鱼的建议表现了适当的关切。

之前,马格强可算是马家用来敛财的一颗棋子,一块遮羞布。可是马格强做的并不好,马格强曾经是个财迷,但在遇到辛云之后,忽然变成个情圣了。

现在,马家的第三代已经成长起来,马家老大的儿子,那家五星级酒店拥有国外名校双硕士学历的总经理马家杰,在西京历练超过一年了。

马格强作为一个有身背污点的代理人,大概也到了要被取代的时候了。

马格强死了,江小鱼不能确定这与他的三哥马格飞、大侄子马家杰有没有关系;但他能肯定,无论有没有马格强,马家都会选择与他合作。

西部大开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大开发就意味着大开放,意味着宽松的投资环境与灵活的政策。马家看到了这一点,把马家杰从国外召回来到西京,就是要从中攫取一份财富;手握巨额外资的江小鱼,是他们最好的合作者。

登高远望畅想未来,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美事,可一个闯入者把江小鱼拉回现实。

高倍望远镜的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江小鱼调整焦距,不禁大吃一惊。

那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

他现在衣衫凌乱,形神狼狈,真真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谁,能把把大名鼎鼎的鹰佛,弄到如此地步?看样子,他在逃避什么。

在索翁达活佛还是祝童的弟子、祝门掌门的时候,江小鱼与他有过两次面对面的机会。

那时,整个江湖道都被小骗子搞出的江南宝藏闹的沸沸扬扬,未来协调江湖道各家的利益,各家掌门很是有一番争执。虽然最后寻宝联盟不了了之,但对江湖道来说也算增进友谊、增加了解与互信的一桩好事。

江小鱼将镜头投向索翁达活佛的后面,不久,在距离索翁达活佛身后大概两公里处,又两个身影出现了。

祝童、苏叶苏警官。

江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在后面紧追不放的,竟然是那个小骗子与他的女友。难道,索翁达活佛是被他们击败,才不得不逃遁的?

这世界有点疯狂了!

江小鱼急忙溜下牛角岭,牛角岭并不大,索翁达活佛距离这里还有五六公里的样子,行进的目的好像就是这里。

刚转过峰岭,江小鱼又看到了一个顺天轮路迤逦而来的车队,足足有二十四辆车;打头的是四辆军绿色越野车。

江小鱼知道,那是江湖道高手打上门来了,今天,无论如何,天轮寺都要承受一次严厉的打击,一桩劫难。

我为什么要躲呢?江小鱼站住了。他此刻正处于牛角岭东面,在他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就是天轮寺的密宗修行洞、

他又看到,天轮寺内也开始躁动了。

两个圣光喇嘛掂着金色降魔杵,带领一群铁棒喇嘛在天轮寺内大殿前排好了阵势。仁杰萨尊活佛与一个白衣老和尚带着一个年轻人从天轮寺白殿溜出来,也向这边来了。

江小鱼又把视线投向东方,嘿嘿笑了两声。

有些莫名其妙的事,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习惯的;比如说逃跑,比如说追逐。

如今正是这种情况。

索翁达跑了一夜,开始只是为了躲避江湖道高手的追杀。慢慢的,逃离这两个字开始支配他的思维。他似乎忘了,一直紧追着他不放的只有两个人。

而祝童与叶儿的情况也差不多。

在索翁达刚开始逃遁的时候,叶儿曾经愣住了,她不解地问:“鹰佛不是很厉害吗?他怎么跑了?”

“是啊,索翁达怎么跑了?”祝童也是满心满腹的疑惑。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想到索翁达会跑。

怎么办?追吗?

祝童正在思量,叶儿已然牵着他的手追下去了。

索翁达也算是修为高绝,但他只能感知到两公里到三公里左右的范围。可祝童与叶儿联手,加上白蝶与叶儿之间的联系,感知的范围最大可到十五公里。

这一场追逐,从深夜持续到天亮,跑的固然忘了为什么要跑,那追在后面的两个人,好像也习惯了。

朝阳从鹰佛背后升起,笼罩在红戈壁上空的深沉孤寂被涤荡一空。

牛角岭出现在索翁达活佛的视野里,那狰狞的两只牛角入两枚利剑,刺破了阻在活佛心头的魔障。

我在躲避什么?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逃避?

鹰佛猛然转身,迎着朝阳昂然而立,他不跑了。

“他停下了啊。”叶儿也感觉到了,虽然她还看不到。

“是啊,他不跑了。”祝童也惊醒了。

就凭他们两个,在茫茫大漠以红戈壁上追了鹰佛整整一夜,说出去没人会相信,那需要多大的勇气与那个什么啊。

祝童觉得,索翁达一定是受伤后精神遇挫,加诸深夜里那片诡异凶险的石林的负面影响,才会有了一夜的心灵迷失。天已经亮了,他们依然跑了至少一百多公里。现在追上去,一旦鹰佛恼羞成怒……

可叶儿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祝童放下心里的杂念,跟上她的脚步,与节奏。

已然追到这里了,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也许,只有两人联手,在这种奇妙的双修境界内,才有与索翁达一拼的资格。

两公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

当祝童与叶儿手牵手站在索翁达活佛身前十米处时,他已经收拾好全身的狼狈与煞气,淡定从容地站在那里。

“就是你们,追了我一夜?”索翁达很有些感慨的样子;“我该谢谢你们啊,小师父。你追的好啊。”

“其实,我们也没想做什么。”祝童有些赫然地说。

“正是因为没想做什么,所以我才该感谢你们。”索翁达擎出吼天圣光杵,对叶儿道;“你像要回你的伙伴,是吗?”

叶儿点点头;上前一步道:“她是我的朋友,你没有权利掠走她。”

“你知道我是谁吗?”索翁达不无威吓地问。

“我知道,都是无论是人还是佛,都不能不讲道理。”叶儿凛然不拒:“白蝶是一位前辈托我照顾的朋友,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你没有任何理由掠走她。”

“如果,我说不呢?她对于我来说,是大有益处的补品,与人参鹿茸等同。你们伤了我……”

“你这是狡辩!”叶儿愤然道;“你掠走她在前,受伤在后。白蝶不是无主的,她是我的朋友。即使是人参鹿茸,你想用的话也要先经过主人的同意。可是你没有,如果不把她还给我,我就一直追着你,就是天涯海角,也绝不放弃。”

“好一个天涯海角决不放弃,谢谢小师娘提点,索翁达受教了。”索翁达收敛起刚才的架势,竟然对着叶儿深深施礼。

抬起头,又对祝童道:“小师父,你从未教给我过什么啊。可这场追逐,你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个陌生的鹰佛,走了。”

说完,吼天圣光杵迎着朝阳霞光一闪,索翁达活佛转身,向着红戈壁深处的南方走去。

“还追吗?”祝童苦笑着问。

“白蝶已经回来了。”叶儿欣喜地拿出神传琥珀,握在两人手心之间。

经历过一番劫数,白蝶与红蝶再次团聚了。

四、闹天轮(上)

索翁达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被自己和叶儿追了一夜,就这么把白蝶还给叶儿,走了?

祝童眼看着索翁达活佛的背影消失在茫茫戈壁中,转过头看向叶儿。

叶儿站在东边,阳光穿过她的随风飘舞的发丝,碎裂后跳跃成一层淡淡的光晕。

凝视着被逆光映衬出几分圣洁的叶儿,祝童不禁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叶儿似乎离他很近很近,又似乎远在天边,或随时都可能飞上蓝天,离他而去。

“我这是这么了?她对我做什么了?”祝童仿佛从一场梦境中惊醒。

过去的这一夜追逐,完全是叶儿在主导;他可没有在沙漠与戈壁交错的蛮荒地带的追逐索翁达活佛的胆量。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不忍叶儿伤心,将双修境界的主导权交到叶儿手里,希望她能在那种奇妙的境界中认识到鹰佛的强大,打消追回白蝶的念头。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思维似乎被叶儿控制了,不由自主的进入一种天不怕地不怕,有理走遍天下的境界。

幸好是叶儿,双修境界是在是太可怕了,竟然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控制一个人的思想。

叶儿似乎并没有觉察到祝童复杂的心理活动,她欣喜地与白蝶沟通交流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感觉的样子。

她不去操心,祝童却不能不操心。

他回想一下之前的感知,好像,不远处有座寺院,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在那个方位也不知道是什么寺院。

祝童四处看看,太阳升起的方向是东,索翁达向南去了,周围……到处是红色的砾石。

叶儿应该很清楚,那时,她是双修境界的主导,周围十公里之内的一草一木都在她的感知范围内。

“我们……该向那里走?”祝童有点着急,他已然完全清醒了。

现在是清晨七点四十五分,昨天晚上,与牛少校商定的到达天轮寺开始行动的时间是八点,他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迟到了。

虽然,他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使命只是联络各个门派,协调各派力量与利益,以应对可能对江湖道构成威胁的危机,这次行动的指挥使无处大师与柳依兰。

可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缺席,总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太好的印象。他还担心柳依兰,以为自己与叶儿遇到不测了,对天轮寺使出雷霆手段。

“你不是要去天轮寺吗?那里就是了。”叶儿随手一指,祝童看到了牛角岭。

他牵起叶儿的手,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开始的阶段叶儿稍微有点抗拒,她虽然是祝童的女朋友,却还有一个警官的身份。出现在那样的场合,合适吗?

很快,她就把这些杂念抛开了。

以叶儿聪慧当然能想到,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回到上海后,即使祝童不说什么,她也必须多今后要走的道路作出选择了。

两人跑出百十米的距离,才协调一致进入双修境界。

这次是以祝童为主导,他感知到了四公里之外的天轮寺周围正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江湖道众高手的车队停在天轮寺门前广场上,柳依兰频频向这边张望;咦!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个方向……

他看到,江小鱼站在牛角岭上向这边张望,甚至能看到他脸上吃惊的表情。想必,江小鱼不会想到,他和叶儿竟然把鹰佛追赶的如此狼狈吧。

他看到,仁杰萨尊活佛与雪狂僧抗着个年轻的道士正向牛角岭西侧一处隐秘的洞口走去。

那应该就是天轮寺最神秘的密宗修行洞了,那个年轻道士一定是凡星道士。正如之前所预料的那样,雪狂僧在老实且恭顺地跟在仁杰萨尊活佛后面,明显被洗脑了。

雪狂僧难道是被仁杰萨尊活佛洗脑了?想想也不奇怪,既然曲桑卓姆都有了新月轮,比她更高明的仁杰萨尊早该修炼自己的世界了。

雪狂僧那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品金佛高僧,应该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可是,他们这个时候钻进那个洞里做什么?

祝童将感知探向过去,却忽然遇到了一层无形的阻隔。

祝童好奇心大起,仁杰萨尊活佛距离密修洞不过五米,他站住了,在等落后十几米的雪狂僧。

无论是什么样东西在保护天轮寺的密修洞,在有人进出的瞬间总会露出空隙。

雪狂僧距离仁杰萨尊只有两米了,手扶着一块红色砾石停下喘息,似乎很累的样子。

仁杰萨尊活佛以为雪狂僧那般年纪,扛着凡星道士跋涉在牛角岭嵖岈参差乱石间确实很辛苦;他伸过手去要把凡星道士接过去。

此时,异变忽起。

雪狂僧扶在砾石上的手猛地横扫,正击在仁杰萨尊活佛胸前。

仁杰萨尊万没想到,看似被洗脑的雪狂僧竟然会突施袭击,一时不查被打的口吐鲜血,倒跌向密修洞的洞口。

雪狂僧一击得手,丝毫没有追杀的意思,扛起凡星道士转身就跑。

江小鱼还在牛角岭上,看到雪狂僧突然发难,楞了一下,猛然从隐身处窜出,跨前数步,拦住了雪狂僧的去路。

雪狂僧自从凡星道士败在鹰佛手下那刻起就打定了一个注意,无论怎样也要保证凡星的安全。倒也不是雪狂僧有多伟大的想法,促使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竹道士。

说起来,雪狂僧虽然是个武痴,但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对那个未知的世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感觉。所以他才会找上凡星,并主动与他结伴行走江湖。让凡星去挑战鹰佛索翁达这个臭的不能再臭的馊主意,雪狂僧就是始作俑者。

没有一品金佛丰厚的人脉与信息资源,凡星就是想去找鹰佛过招,也不可能找到雪松寺去。

凡星失败了,雪狂僧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看出自己就是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干脆举手认输。

鹰佛对凡星很好奇,要把他带回布天寺,于是就带着他们一路西行,在沙漠与草原接壤的河套地区时,鹰佛似乎有事,把他们交给了前来迎接的仁杰萨尊活佛。

索翁达活佛在的时候,雪狂僧表现得很配合,对鹰佛的吩咐也连连点头称是。索翁达活佛走后第三天的夜里,雪狂僧带着凡星逃跑了。

仁杰萨尊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两位布天寺圣光殿的圣光喇嘛。

雪狂僧背着凡星一气跑出数十里,终于累了,找到一个牧村,想要一匹马或别的什么。可牧区信仰的是藏教,且只是轻度信仰,对雪狂僧这样的开口就要东西的中原和尚完全不屑一顾。

于是,当天晚上,雪狂僧就被以为圣光喇嘛拦住了。很快,仁杰萨尊活佛与另一位圣光喇嘛赶到,雪狂僧只有俯首就擒。他对付一位圣光喇嘛还凑合,两个根本就很吃力了。尤其令雪狂僧摸不着头脑的是,拦住他的圣光喇嘛明明不是他的对手,可每关键时刻都会念出奇怪的符咒,接着身上金光一闪,总能化解他的制胜一招。

再加上修为稍逊一筹的仁杰萨尊活佛,根本毫无胜算。

可仁杰萨尊活佛对雪狂僧逃跑的行为很愤怒,他是索翁达活佛门下第一位得传摩罗狱印的弟子。他并不贪心,专修摩罗狱印中的灵部,也就是被索翁达称为心印大圆满的空行灵转界。

这一次,仁杰萨尊要给背信弃义的雪狂僧点教训。修炼空行灵转界也需要法器,可仁杰萨尊却另辟蹊径,把自己的身、心、灵息作为法器,走上了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

在一处水草丰美的草地上,星月当空之际,仁杰萨尊活佛展开了空行灵转界,将雪狂僧强行拉进去接受洗礼。

效果在他看来还不错,仁杰萨尊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雪狂僧的情绪波动,这应该就是成功了。可他没想到的是,雪狂僧看似单纯,却也一品金佛空字辈高僧,浸润佛教世界的时间比他悠久的多,经历的神鬼道门更是数不胜数;别不说,只那份见识就不是他能想象的。

于是,一出可笑而危险的闹剧就这样上演了。

现在雪狂僧已然知道江湖道高手到了,他在随着仁杰萨尊离开白殿佛座下密室,登上牛角岭的时候,回头看了那么一两眼。以他的视力当然看不清车队里面坐的是何许人,但是作为一品金佛高僧,雪狂僧对同门的气息有可媲美与野兽的直觉。只那么一两眼,他就知道金佛寺戒律院十八罗汉到了。

击倒了仁杰萨尊,雪狂僧沿着早看好的路线疯狂的奔向天轮寺门前广场。他并没有看出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就是他的记名弟子江小鱼,此刻的他状弱猛虎,真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之势。

“师父,是我。”江小鱼伸出手,要去接雪狂僧背上的凡星道士。

“谁是你师父!”雪狂僧想也不想,抬脚就踹。

可怜江小鱼与仁杰萨尊一样,都伤在雪狂僧耿直的秉性上了。

只不过,仁杰萨尊是过于相信雪狂僧的耿直,忘了老实人骗死人不偿命的道理;而江小鱼是过于相信自己,以为他的师父不会对自己动手。

他忘了,现在雪狂僧真的很耿直,一心只想着快些脱离险境,与江湖同道汇合,根本就没心思分辨这个叫自己师父的人到底是谁!

四、闹天轮(下)

雪狂僧一身功夫中,最赋盛名的外功是一套一百零八式伏虎拳,与一套七十二路金刚禅腿。

作为曾跟随他习武三年的记名弟子,江小鱼学到了七十二式伏虎拳和三十六路金刚禅腿的,至于雪狂僧的内功金刚洗髓心经与余下的功夫,属于不传之秘,只有真正的金佛寺弟子才可以修习。

江小鱼被雪狂僧踢中的这一脚,正是他未曾学过的那三十六路金刚禅腿中的一招。

好在江家家传密功来自汉水尹家,本就具备绵、软、柔、滑的特性。雪狂僧的这一脚虽然踹在江小鱼的腰侧,除了断了两三根肋骨之外,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雪狂僧最顾及的是那两个圣光喇嘛,他们现在正在天轮寺这边迎接江湖道高手的挑战;冲破了这道阻碍,前面已然没什么有威胁的阻挡了。

雪狂僧这才有时间放松心情,想起那个络腮胡子刚才叫自己“师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下他认出来了,原来那被自己踹飞的真是自己的弟子,江小鱼。

清扬家已然退出八品江湖了,不久之前,江小鱼的父亲还曾带给金佛寺一场伤筋动骨的劫难。想到这里,雪狂僧心里的几许愧疚立即化于无有。

他决定继续装傻,表示自己完全不是认识这个人。

如果是个聪明人,看一眼继续跑路就行了。这个时候万不能给对任何解释的机会,尴尬与愧疚,留待以后找机会化解就是了。

可雪狂僧却停了一下,对江小鱼道:“谁是你的师父?你叫师父也没用,他来了,贫僧一样不会留情。”

江小鱼捂着肋骨挣扎着站起来,说:“师父,我是鱼儿啊。您赐给我的法号是无鱼。”

雪狂僧是空字辈高僧,作为他的记名弟子,江小鱼有和金佛寺无字辈等同的辈分。但是“无鱼”这个法号绝对只是雪狂僧似相授予,之前只是一句类似戏言的玩笑话,很少有人知道,记得的人就更少了。

报出姓名了,雪狂僧再想装傻就不可能了。他装模作样地仔细看看,皱着眉头道:“鱼儿吗?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小鱼瞄一眼雪狂僧背上的凡星道士,看那浑浑噩噩的样子,应该不会什么知觉;仁杰萨尊活佛吗,已然被雪狂僧扫进天轮寺密修洞里了。周遭无人,正是商量要紧事的大好机会。

他靠近一些道:“师父应该知道,家父所作的一切与我无关,我一直反对他做损害金佛寺的事,可他是我父亲……”

“阿弥托福,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咦!你怎么在这里?”雪狂僧大度地一挥手,道。在那件事上,江湖道大部分人都知道江小鱼与父亲的分歧,他甚至以退出五品清扬表示抗议。大家都认为,如果江小鱼不退出的话,清扬家一定更难对付。

“师父,我知道您被他们绑架了,一直想找机会救您。没想到师父您如此厉害,根本就用不着弟子出手……”江小鱼一连串贴心暖心的奉承话送过去,雪狂僧眉开眼笑,对这个被自己赐名“无鱼”的记名弟子,越看越顺眼。

江小鱼话锋一转,又道:“可是师父想过没有,金佛寺这些年为什么会有颓落之势?二品道宗和七品祝门可是越来越显兴盛了。空寂大师现在只图安稳,那无处大师看起来也没多少进去之心。师父,莫怪鱼儿多嘴,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也许下次江湖酒会换届之时,一品金佛就要换个品级了。”

“阿弥陀佛……有道理。”雪狂僧身为空字辈高僧,无论他是否刻意经营,辈分、资格与时间自然会让他身边聚拢起一批抬轿子的徒子徒孙们,对一品金佛如今的状况,一样有诸多不满。

江小鱼又道:“看空寂大师的意思,下一代金佛寺主持非空寂大师的大弟子无处大师莫属,无聊是空寂大师的关门弟子,实际上已经掌控了金佛寺的财政大权。可是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黄杰那个来历不明的黄口小子,竟然也做到那般关键的位置上。堂堂一品金佛,眼看着就要变成空寂大师的家庙了。师父,您是金佛寺护法殿主持,为了金佛寺的未来,不能在糊涂下去了。”

雪狂僧只是个武痴,一向对师兄空寂大师恭敬有加,身边手下虽然也时常表达一些不满,却少有人敢对他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武痴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江小鱼说的这些,实际上金佛寺内部也颇有人在提及。特别是那个黄杰,大家都认为他是空寂大师的私生子。

这年头,有私生子的和尚算不得什么,结婚娶妻的也大有人在,只是少了那张法律意义上的证书罢了。可作为一品金佛掌门,黄杰的一举一动就颇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但是雪狂僧一向与空寂大师交好,听江小鱼说完,只摇摇头,道:“师兄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江小鱼也没想过能一次就能挑拨成功,那需要水磨工夫,一点点来。话锋一转,他指着牛角岭下的天轮寺道:“师父,您看这天轮寺怎么样?”

“不错,很好,阿弥陀佛……可惜是鹰佛的道场。”

“鹰佛吗?他已经走了。”江小鱼随手一画,把整个天轮寺乃至不远处的甘泉坊圈起来,道:“只要师父愿意,鱼儿就帮您把天轮寺变成金佛寺道场。”

看到这里,祝童呵呵一笑,凡星道士的安全没什么问题了。

他牵着叶儿的手加快速度,天轮寺内还有两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喇嘛,和一群铁棍喇嘛。

他们这次的目的,只是清楚布天寺对天轮寺的占有,还一方清净佛土。千万不能闹出人命来。

双修境界也有诸多限制,提升速度必然导致感知的模糊。

如果祝童再等一会儿,听到雪狂僧与江小鱼的交谈,只怕后来因天轮寺而起的诸多麻烦就不会波及到八品江湖了。

但事无两全,他必须尽快赶到天轮寺;至少也要赶在雪狂僧之前出现。

江湖道的此次行动的核心是解救被天轮寺绑为人质的雪狂僧与凡星道士,如果在击破天轮寺之前那两个人出现了,势必就会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

此刻在天轮寺广场上,江湖道众高手已经下车。

由于历史传承与环境的原因,天轮寺虽然只是一座寺院,外观看起来却更像一座红色城堡。

外围是高达五米的红石墙,山门却相比较得狭窄。没有门楼,只是在红石墙上开出一个四米宽的缺口,按上两扇厚重的黑色木门就是大门了。

红石墙上照例挂满五色经幡,大门周围有几座玛尼堆也是经幡飘展。站在广场上看不到天轮寺内,但是能看到在红石墙上探头探脑的僧人脸上惊惧的神色。

按照预先商议好的,道宗八仙各展神通奔向牛角岭。他们的任务是占领那个制高点,控制住天轮寺密修洞,切断寺内僧众的退路,为下一步的搜索雪狂僧和凡星道士的行动做准备。

尹石风与石旗门十八旗向天轮寺两侧展开,隐隐将整个区域控制起来。

击破天轮寺山门的任务由无虚大师带领金佛寺戒律院十八罗汉僧承担,柳依兰带着春子和五位兰花女保护着无处大师、秦铜山随后。

牛少校的一行十人在甘露坊就停车了,守住天轮路口。他们负责外围,将天轮寺与甘露坊隔离开,禁止任何人进入。同时,他们还配备了一辆干扰车,切断天轮寺与外界以及信息的联系。

春子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看管那两个俘虏,曲桑卓姆活佛和廖风。

此刻的廖风已经从昨晚的沮丧与失落中解脱了,他到底是年轻的历史学者,之前曾经历过被祝童赶出上海的打击。所以比知识更宝贵的是阅历,暂时的失败在他看来已经不算什么了;至少他能确定,祝童与这些看起来很有质量的人不敢杀他。

只要活着,他就有希望。况且,他还有甘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还有神通广大无限接近于神明的鹰佛做靠山。

曲桑卓姆是另一番心境,她看着天轮寺上空飘展的鹰佛旗帜、以及红石墙上的五色经幡,对柳依兰道:“你们准备怎么进去呢,炸开山门?”

柳依兰没理会她,而是望一眼东南方向。

曲桑卓姆随着她的眼光看去,正看到两个神仙般的身影,踏着火红的朝霞以令人炫目的速度出现在牛角岭向东南延伸出的牛尾丘上。

他和叶儿距离天轮寺广场还有百十米,却远远的朝这边举起手臂,摇摆了几下。

“怎么进门,不劳活佛操心,我们自有办法。大师,开始吧!”柳依兰看到祝童打出的手势,对无虚大师道。

随着一声佛号,两辆越野车早有准备,开足马力冲向天轮寺紧闭的山门。到了门前一个急转,随即从车上射出两枚带钢索的锚头,准确地钉进两扇大门结实的木头里。

紧接着,两辆越野车再次加速,随着“轰!”地一声大响,一扇黑色木门被钢索生生给拽了下来。

另一扇门没被拽倒,只个意外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至少,天轮寺的大门算是被打开了。

提供装备的是牛少校,开车的也是武警防暴队的人,不能苛求完美不是。

这时,祝童与叶儿已然到了柳依兰身边。

他松开叶儿的手,却牵起曲桑卓姆的手,道:“桑珠活佛,请带路吧。”

五、摩尼(上)

叶儿身上本就有伤,蓬麻功修为算不得深厚,加之奔波了一夜,祝童这一放手双修境界自然解除,饥渴酸麻等疲惫的感觉山一般压下来,马上就有脱力的感觉。

但她知道祝童有更要紧的事,她不想让祝童担心,强撑着站在那里。

春子看出她的虚弱,扶住她的肩膀说:“苏姐,这群和尚道士里没一个帅哥。左右也帮不上什么,我们坐车里说话。”

叶儿感激地对她点点头,随着她坐进一辆越野车。

车门一开,叶儿就愣住了,她看到了祝童的母亲,祝红。

“您什么时候来的?”她诧异问了一句,转身看向祝童。

只看到,祝童在踏进山门前,对一位兰花圣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她就转身向天轮寺后跑去。

“别叫他,我不想让他知道。”祝红把叶儿拉进车里,握住她的手道:“当母亲的总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啊。”

“昨天夜里……”叶儿期期艾艾地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

她现在才感觉有点后怕,她竟然拉着祝童追了那个传说中的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一夜,如果……

“你不必自责;我还要感谢你的。”祝红揽住叶儿的肩膀道;“童儿早晚要面对鹰佛,有了这一夜的追逐,童儿心里对鹰佛会多几分了解。你不知道,虽然童儿一直表现得不太在意,可在今夜之前,鹰佛在他心里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峰。现在,他再不会有那样的感觉了。”

“可是,不能不打吗?那个鹰佛,看起来也不像个坏人啊。”叶儿享受着祝红双手传递过来的温暖洗涤身体的疲惫,不解地问。

“傻孩子,这不是好坏的事。鹰佛需要一个对手,他选择了童儿,童儿就不能退缩。可童儿这一年来并没有潜心修炼,他自觉修为有了一些提升,打的还是聚神术的主意。确实,以童儿现在蓬麻幻境的修为,再有聚神术的加持,确有战胜过去的索翁达活佛的可能。可人家也在进步,依兰说,鹰佛与索翁达活佛不可同日而语,他现在很虚弱,但会越来越强大。”祝红一边替叶儿调理着身体,一边看向天轮寺的大门。

“有什么特别意义吗?”叶儿还是不懂,鹰佛为什么非要找祝童做对手,而祝童为什么不能拒绝?事关祝童,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对童儿来说那是一种责任与使命,鹰佛把他当成一块踏足为止世界的垫脚石,他可以失败,但不能退缩。江湖就是这样,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不太明白,那些事……慢慢你就懂了。孩子,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随着祝红的话,叶儿两眼缓缓闭合,沉入安适的梦乡。

祝红轻抚着叶儿,从她的发丝间捋出三片细小的鹅黄色花瓣,指间轻轻碾碎,点在叶儿眉心。

这是柳依兰在叶儿身上留下的暗记,就是追寻着它留下的气息,祝红才能远远的跟上祝童和叶儿。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祝红将祝门敛息术发挥到了极致,却也只能将距离保持在五公里之外。再近一些,她就没把握不被祝童与叶儿察觉。

祝童对叶儿这个儿媳妇相当满意,老骗子祝蓝几乎把祝童培养成个放荡不羁的江湖浪子,遇到了叶儿,祝童开始心甘情愿的收敛自己,逐步走上正途。

她本没指望叶儿帮祝童什么,能陪着他安稳地度过此生、再为柳家留下几个血脉,就是母亲最大的心愿了。昨天晚上,在索翁达突然出现在沙漠营地时,祝红本想出面。可叶儿给了她一个惊喜,祝童与叶儿的双修境界竟然让鹰佛吃了大亏。

柳依兰与竹道士有过双修的经验,她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据她说,祝童与叶儿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偶然领悟到那个境界的,他们的双修境界天然质朴,没有丝毫刻意而为的匠气。

这是最难得的,他们在享受身心愉悦的同时,双方或一方的修为能快速提升。因为没有更深的了解,柳依兰对祝童与叶儿双修状况只能有这般大致的估计。

索翁达在清醒的同时,同样感受到了来自祝红的威胁,而祝红只是跟着自己的儿子。她知道以鹰佛的身份、性情,只要叶儿追上来了,自然会把白蝶还给她。这本是很简单的事,祝童却想的太复杂了。

现在,她眼看着祝童走进天轮寺,对春子说:“我们走了,我带叶儿回上海。告诉童儿一声,别担心。”

“夫人一路保重。”春子恭敬地答应一声,拉开车门下车。

越野车的司机是曲奇,他回头对祝红道:“夫人,我想……”

“想留下来看热闹是吧?你去吧,替我找个人开车。”祝红温和地笑道。她知道,以曲奇的年纪,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

曲奇兴奋地跳下车,拉过一位兰花女,如此这般费了些口舌。可直到春子点头,那位兰花女才颇不情愿地开着祝红的越野车走了。

金佛寺十八罗汉都进入天轮寺了,曲奇与春子也跑进去,正看到一副怪异的场景。

与别的藏教寺院不同,天轮寺大殿前有一个百十平米的小广场。

如今,祝童与金佛寺无虚大师站在前面,身后是十八罗汉。

与他们对峙的是两位**着上身、持着金色降魔杵的喇嘛,他们都面无表情,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纹满奇怪的蓝色、金色相间的纹饰。

曲桑卓姆活佛站在他们中间,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位纹身喇嘛的身后是四位铁棍喇嘛,再后面是二十来位举着木棍铁棍的等的天轮寺密修喇嘛,都是一副愤慨激昂的样子。

还有百十个天轮寺的一半僧众站的远远的,他们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相同的是都气势低落。

原本一座地位尊崇的寺院,两次被人打破山门,两任主持活佛都被人逼的走投无路的样子,对他们的信心的打击太严重了。

只听祝童朗声道:“桑珠活佛已经给你们带来,几位再不让开,让我们搜查陷落的朋友,莫怪我们无礼了。”

他身后的十八罗汉同时大吼:“阿弥陀佛,让!”声音洞彻天轮,当真是威势不凡。

“圣光喇嘛已然说了,他们不在这里。”曲桑卓姆无奈地说。

“唵嘛呢叭咪吽!”两位纹身喇嘛怪叫一声;“魔焰高涨难动圣光,桑珠退避,看本尊降妖除魔。”

话音未落,金色降魔杵高高举起,就要动手的意思。

“慢来慢来;”祝童上前一步,挥手画出个大大的“灵”字。

阵阵劲风激荡,把他与曲桑卓姆护住。而那两位纹身的喇嘛的蓄积已久的气势生生被打断,又不敢伤了曲桑卓姆,难受之极,只能退后一步。

祝童左右看看,发现只有无虚大师跟上了半步,心里不禁暗叫好险。那两个纹身喇嘛看上去就有古怪,这进来的一会儿时间都闭着眼做深沉状,却连个屁都不放,一开口就要动手。

明显,他们在协调彼此的呼吸与真气节奏,准备同时施展一种威力肯定小不了的密功;以期达到一击建功把自己这边的人马逼出天轮寺的目的。

祝童可不想让对方得逞,如今身边的十八罗汉气势正盛;看那两个喇嘛神神道道的,鬼知道会使出什么样的邪招。

所以,他使出的“拖”字诀。

“请问两位高僧法号怎么称呼?”祝童含笑恭恭手,问道。

“布天寺圣光僧从来就只有正信,没有法号。”左边的纹身喇嘛硬邦邦地说;“我修炼的宝部心经,你可以叫我宝部摩尼。他修炼的是金刚部心经,你可以叫他金刚摩尼。”

祝童神情越发恭谨了几分,正色道:“原来是宝部摩尼大师,金刚摩尼大师。我是八品江湖酒会召集人,姓祝名童。很可爱的的一个名字吧。我们来的目的刚才已经说过了,清贵寺放出空雪大师与凡星道士,我们很有诚意的,桑珠活佛固然对我们怀有叵测之心,无处大师本着慈悲为怀的佛家理念,还是决定既往不咎。人呢,已经在这里了,希望天轮寺能表达同样的善意。所谓万事合为贵,化干戈为玉帛,善莫大焉。”

“小师父,你带着这么许多人马,毁掉我天轮寺大门,难道是来讲道理的吗?”

两位摩尼没有说话,曲桑卓姆先开口了。

她如今还在祝童的控制之下,一身修为已破,却表现出凛然不拒的气概。几句话一说完,周围看热闹的天轮寺僧众都有几分愤愤然的样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祝童大方地一推,将曲桑卓姆送到两位摩尼喇嘛中间,又道;“天轮寺绑架金佛寺高僧空雪大师、道宗精英凡星道士在前;桑珠活佛放着好好的活佛不做,却带着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偷袭沙漠营地在后。天轮寺的所作所为,与佛阻精神差之千万里,我们今天来,就是替佛祖给你们一些教训。”

话音刚落,祝童举起右手一挥,十八罗汉又是一个齐声大喝:“阿弥陀佛!”他们都持着鸭蛋粗的枣红木棍,此刻头举了起来,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两位摩尼喇嘛此刻难受之极,他们中间多了个曲桑卓姆,一切都不同了。

五、摩尼(下)

祝童晃身后退,同时以漫天花雨式挥洒出一蓬金针。

金佛寺十八罗汉十八根枣红木棍舞出一片如山棍影,以无虚大师为中枢朝着两位摩尼以及他们身后的铁棍喇嘛、天轮寺密修喇嘛滚滚碾压过去。

此乃金佛寺压轴秘籍,名为金刚伏魔阵;需要以一人为中心操持十八罗汉僧的攻势,形成山岳般的重压。

两位摩尼难受的要命,他们在布天寺地位尊崇,即便是贡嘎木欺上布天寺山门,只要没有达到圣光殿,也轮不到他们出手。

这样虽然让他们很少被外界打扰,能有更多的时间修习艰深的圣光殿神功;但是弊端也是明显的,就是少有与人交手的机会,临敌应变的能力甚差。

如果是一般的江湖小贼与宵小之徒,在他们如山气势的威压下,只怕连动手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可他们今天面对的是一品金佛最精英的核心弟子组成的十八罗汉,功力虽然差他们一筹,但心智坚强,有冲击刀山火海也不避讳的胆色。

而金佛寺十八罗汉僧也因为时代的变迁,少有施展出金刚伏魔阵的机会,如今真正用上了,当然是兴奋的气势如虹。

第一波攻击时祝童抛出的金针,两位摩尼将两根金色降魔杵舞成铜墙铁壁,护住了自己也护住了曲桑卓姆。

可随之而来的第二波攻击就抵挡不住了,十八罗汉的如山棍影撞上来,铜墙铁壁只抵挡了三招就崩溃了。

他们同时念出咒语,身上金光一闪。已然带着曲桑卓姆退到铁棍喇嘛身后。

也是无奈,如果没有曲桑卓姆的干扰,两位摩尼原本能施展出另一样神通,虽然挡住十八罗汉僧的金刚伏魔阵有些吃力,却也不会如此狼狈地把六个铁棍喇嘛推上去抵挡,以换取一点喘息之机。铁棍喇嘛明显挡不住金刚伏魔阵,可也没办法,摩尼喇嘛的身份比铁棍喇嘛尊崇,只能硬着头皮迎着棍山。

“噗噗……”几声,六个铁棍喇嘛果然挡不住,双方只一接触就被棍山巨大的能量撞得四处倒飞,跌到地上时,都是脸色通红、嘴角渗血,醉酒样摇摇摆摆地站不起来,明显还没能化去击打在他们身上的劲力。

可这点空隙已然够两位摩尼喇嘛做好准备了。

他们将曲桑卓姆扔到天轮寺密修喇嘛那里,同声喝出一串莫名奇妙的音调。

随着这法咒的完成,他们身上又是金光一闪,两条金光降魔杵更是霞光四射,冲破十八罗汉僧的滚滚棍山,直指无虚大师而去。

“噗噗……”又是一连串的闷响,两位摩尼喇嘛不知道被棍山击中的多少次,却如没有感觉般在滚滚棍山中不动如山。

无虚大师是金刚伏魔阵的灵魂,可那突破棍山的两缕霞光犹如实质,使他瞬间有灵魂出窍之感。

数米外的柳依兰与祝童都暗叫糟糕,如果无处被击破了,金刚伏魔阵也就散了。

祝童不相信这个时间上真有钢筋铁骨之人,可两位摩尼喇嘛却正在颠覆他的信念。金佛寺十八罗汉僧的力量他昨晚借着酒劲检验过,随便一棍下就能击碎一块坚硬的砾石。金刚伏魔阵中每个罗汉僧都能借到伙伴的力量,击打下去真不是人能抵挡的。

可两位摩尼喇嘛还真就任凭击打。

这时,无虚大师忽然作出个奇怪的动作,丢掉手里的枣红木棍,两手在胸前闪电般虚画。

两缕霞光湮灭,两位摩尼也同时闷哼一声,身上的金光散乱倒退数步,倒在天轮寺密修喇嘛队里。

无处大师佛法修为高深,与他的师父空寂大师一样,拳脚上的修为当真有限的紧。他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安适表情,其实是根本就没看出其中的凶险,也没有看出无虚大师比划的是什么玩意儿。

柳依兰亦是一头雾水,低声念出个“禅”,想想,又摇摇头。她只觉得金佛寺果然底蕴深厚,击破了两位摩尼喇嘛的秘术,无虚大师的学识修为,以堪为一品金佛第一人。

祝童不禁闭上眼,细细回忆着刚才无虚大师的每个举动,生怕稍一耽搁就疏漏了。

四年前,在凤凰城天王庙,祝黄就是用一个“禅”字喝退了替大火轮撑腰,要强抢天王庙的无虚大师。没想到,四年后,无虚大师竟以那瞬间的体验为基础,创出一招如此玄妙的秘术。

祝童小时候实在是太刻苦了,开始独自闯荡江湖之后,就认识到个人的力量始终的渺小的;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去修炼那些注定没好大用处的东西,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所有。

竹道士是块高不可攀的丰碑,让他对世界的认知了又了些改变,但随之而来时叶儿的爱情,让他对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并没有多少感觉。

所以,他即便是经历过红云金顶索翁达活佛的洗礼,却一直在向偷懒取巧的方向偏离;从未想过要认认真真的提高自己的修为。

两位摩尼喇嘛虽然败了,却让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感;原来,世界上真有钢筋铁骨不怕击打的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而无虚大师的“禅”字给了他当头一喝!

祝童自问,如果刚才他处于无虚大师的位置,肯定只能有一个选择:落荒而逃。面对两个刀枪不入的怪物,他根本就毫无办法。

苍天不会无缘无故青睐任何人,无虚大师能做到的,他为什么做不到?他是祝门骄子,只要他愿意,祝门的一切都会对他无条件开放。

无虚大师只凭祝黄师伯瞬间的点播,竟然摸索出如此奇妙的秘术……祝门历代不乏心机敏捷学样深厚之士,朴拙之人根本就迈不过蓬麻初境这道门槛。

可是为什么,祝门一直在江湖道的二流、三流之间晃荡?无虚大师明显不是心思灵便之人,却能让祝门秘术迸发如此惊人的光彩。

不对,无虚大师画出那个“禅”字的时候,使用的根本就不是金佛寺的心法,而是一种类似蓬麻功奇怪秘术。

不说祝童在沉思,无虚大师止住金刚伏魔阵,排众而出走进天轮寺密修喇嘛之中,伸手搀扶起两位摩尼喇嘛,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一时失手,累两位大师受苦了。”

“噗噗……”两声,不是两位摩尼喇嘛动手了,而是他们同时喷出两口鲜血。

一小半是刚才强行压制住的伤势发作,一大半却是被无处大师给气住了。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听都有几分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讥讽味道。虽然无虚大师的表情神态谦恭真诚,可越是这样,越让他们觉得难以忍受。

“两位大师稍安勿躁,贫僧这里有两粒秘制小还丹,希望……”无虚大师又捧出两粒香气四溢的鹅黄色丹丸,无比真诚地捧到两位摩尼喇嘛身前。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两位摩尼喇嘛更是气的浑身颤抖,哇哇怪叫几声,金光降魔杵也不要了,转身就走。以他们如今的状态,也拿不住那么沉重的东西了。

与其继续呆在这里丢人现眼,不如一走了之。

曲桑卓姆银牙一摇,眼看着飘扬在天轮寺广场旗幡上的鹰佛旗帜被降下来,银牙一摇,带着六位铁棍喇嘛昂首走出天轮寺大门。

形势本就对天轮寺不利,两位摩尼喇嘛一走,桑珠活佛也走了。天轮寺密修喇嘛们放弃反抗垂头丧气地靠墙而立,这一次,天轮寺又要换主人了。

只不过不知道,这些人会给天轮寺派来一位什么样的活佛?

可无论如何也别在弄来一个搞风搞雨搞到这般地步的女活佛了。

现在的曲桑卓姆真的很凄惨,她一直盼望着师尊鹰佛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力挽狂澜,震慑住江湖道的咄咄逼人之势。天轮寺算不得什么,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长期驻留,可就这么狼狈地走了,对布天寺赫赫声名的影响也太了点。

她知道,昨天晚上师尊去过沙漠营地,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她不知道,所有的人包括祝童在内都没有察觉到,现在的鹰佛已经有入魔的之兆了。在他眼里,天道第一,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放弃的,包括布天寺声誉,与她这个还算颇有姿色的女弟子。

主持活佛这一走,事情已然接近收尾了。

十八罗汉僧分出几位奔向后院的白殿,据说,雪狂僧空雪大师就被关在那里。

也就在此时,“嗡当……”一声,布天寺内外被这声轰然大震笼罩。

天轮寺的喇嘛僧众听到这声音,不约而同地跪伏在地,朝向北面合十祷告。

天轮寺有一处神秘的所在,就是北院的钟鼓楼。

里面悬挂着一口紫金铜钟,高丈五,口径也是丈五。寺院种响算不得什么,可早在百年前就因为失火钟楼被毁被搁置在废墟里,这个时刻,那口名为镇魂的大钟忽然鸣响,所有知道内情的天轮寺僧众都精神振奋,满怀希望地向着镇魂钟的方向礼拜。

祝童也不例外,被这钟声惊醒,看着满地跪伏的喇嘛僧人们,很是奇怪。

他看向柳依兰,柳依兰淡淡地笑着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无虚大师带头,祝童与无处大师、柳依兰随后,走向天轮寺北院。

跨进北院大门,却看到一番令他们瞠目的景色。

那雪狂僧……那两位摩尼喇嘛……

六、紫金不乞(上)

说起天轮寺这尊紫金铜钟,可是大有来历,那代表着一个传说。

寻常的铜钟不外青铜、黄铜两种材质,而天轮寺这尊铜钟却与大殿上的地藏王菩萨像一样,呈紫金颜色;但它确是一尊用铜铸就的大钟。

据说,天轮寺建立九十年后,一位随着商队漫游的僧人路过这里,从此就住了下来。

那个时候,天轮寺只有一座大殿以及周围的几间供喇嘛活佛们居住的偏殿,没有后面的白殿也没有北面的钟楼。

那僧人在天轮寺一呆就是十年,浑浑噩噩的,寻常并不为人所注意。大家只知道他来自一个叫阿兰寺的地方,自称紫金法师。

紫金法师到的第九年,天轮寺要为建寺百年举办法会,向草原戈壁上的各大寺院都发出了请柬,甚至还派人去藏区几大寺院,希望能请来几位大有身份的活佛喇嘛来壮声势。

为了招待客人,天轮寺开始修建北院。因为人手不足,紫金法师在天轮寺十年也算是老人了,这项工程就交由他负责。

那时的天轮寺还没什么名气,牛角岭虽然是丝路上商旅们难得的休憩之地,香火钱却很是可怜。也就是说,紫金法师接下来的修建北院的任务,天轮寺并不会给他多少支持,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筹划。

那紫金法师接到这个明显有些刁难味道的工程并没有说什么,第二天悄然离开了。

一个月后,紫金法师又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一大群人马。

这些人到来后就住在牛角岭下甘露泉周围,他们修建的第一个建筑是一做名为甘露坊的客栈。

因为有了这座客栈,原本无偿供商旅们饮用的甘露泉变成了商品。原因只有一个,甘露坊客栈将甘露泉用一座石亭围了起来,只有住进甘露坊的商旅,才有享受甘露泉的资格。

甘露坊在两个月后开业,当时正值夏秋之交,丝路上来往的商旅众多,甘露坊的生意很是兴隆。

有了这个进项,天轮寺的北院很快就建了起来。不仅客房修的不错,紫金法师还在北院正中修了一座八角法坛。

看紫金法师修法坛,天轮寺主持活佛当然要招他过去询问:法师有何打算?

紫金法师只回答了两个字:钟楼。

那个年代,拥有大钟的寺院莫不是声名远播的大院。

无他,铜铁在那个年代属于稀缺资源,能拥有一座钟楼寺院都是有皇家支持的大寺院,寻常庙宇根本就没有铸造大钟的财力与资源。

即使有了足够的铜料,铸钟技术与工匠也不是天轮寺能触摸的存在的。

这个时候,距离天轮寺百年大庆已经不足半年光景,主持活佛只当紫金法师说笑话,也就没当成回事。

天轮寺北院修的简陋偏僻,能多一座法坛,也是好的。

转眼到了天轮寺百年庆典那一天,方圆千里左右的十几位活佛赶来随喜,藏区上院也来了三位大喇嘛捧场。

午后,所有庆典仪规结束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紫金法师掀开了那座被帷幕遮盖着的“法坛”。

那一刻,紫气当空;那一刻,瑞光万道;那一刻,祥云遮天;那一刻,梵唱云霓;那一刻,异香蔓延。

从此之后,天轮寺有了一座名震西域的钟楼,钟楼内有了一尊充满传奇色彩的巨型铜钟。

紫金铜钟这个名字一是为了纪念紫金法师,他在钟楼揭幕的同时就神秘的消失了。众活佛喇嘛经过三天三夜的考证辩论之后,一致认为紫金法师乃佛祖身边的圣器紫金钵,化身下界点化众生。

这样说的依据是,紫金铜钟繁复的纹饰中有一行梵文:紫金不乞,闻声皈依。

对于这段光彩的传说,天轮寺历代活佛、僧众都会广加颂扬。连带着,紫金法师建起的甘露坊也声名鹊起,成为丝路之上的一处名胜之地。

一切都在百年前戛然而止,因为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天轮寺众忽然对这尊紫金铜钟闭口不提,曾经名震西域的紫金铜钟也有大半被沙石淹没,

可以现在大家看到的是,两位摩尼喇嘛正把紫金铜钟高高举起;钟钮上端坐一位白发童颜的白衣和尚,敲响的紫金的铜钟的,就是白衣和尚手里的一段丈八长、碗口粗的紫金根。

两位摩尼喇嘛肌肉虬起、怒目圆睁,明显是在用全身气力苦苦支撑,却不敢放下铜钟逃之夭夭。

在他们脚下不远处,是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那明显是个密道的出入口。

那白衣和尚笑容满面,在钟钮方寸大小的支撑点上盘膝而坐,单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各位来刚刚好。这两个邪魔外道想盗钟,恰好被贫僧撞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完,白衣和尚高高跃起,挥舞紫金根重重击在紫金铜钟上。

“嗡当……”又是一声大响,整个天轮寺似乎都随着这声大响微微震动。

两位摩尼喇嘛最是不堪,再也支持不住,口鼻出血软到在铜钟下。

巨大的紫金铜钟却没有砸在他们身上,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白衣和尚挥舞紫金根,将他们扫出数米。

紫金铜钟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将那个洞口封住了。

白衣老和尚又摆摆手,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抱着位青衣道士从角落里转出来。他大大咧咧地说:“凡星师侄挑战鹰佛不敌,神智受损,都是贫僧之罪。”

“精彩精彩!空雪大师大显神威,降服宵小,令我辈大开眼界,敬仰之至。”祝童带头鼓掌喝彩。

情况已然很明朗,两位摩尼喇嘛当然不是想偷走紫金铜钟,扛着千金大钟在沙漠戈壁里跑路,那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才会干的事;他们掀开大钟是为了钻进密道离开天轮寺。

就在他们掀开紫金铜钟的瞬间,雪狂僧出现了,他用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紫金根敲击大钟,将两位摩尼喇嘛震住了。

花花轿子大家抬的功夫,大家都修炼的熟练之极。雪狂僧毕竟是空字辈高僧,被俘为人质月余,如今看到他生龙活虎的摸样都是大感欣慰。

金佛寺无字辈高僧无处大师来到雪狂僧身边,殷殷之情溢于言表。

天轮寺僧众也围绕过来,对着手执紫金根的雪狂僧跪伏礼拜,口称活佛。

雪狂僧也不惭愧,而是很有风度的做出一派高人摸样,用紫金根敲击着紫金铜钟上纹饰对他们喝道:“紫金不乞,闻声皈依。尔等这些蠢材,枉费了佛陀对天轮寺的关爱,最大恶极。阿弥陀佛……”

道宗八仙来了,他们当然一无所获,只能苦笑着看着得意洋洋的雪狂僧。

可是,祝童并不想留下两位摩尼喇嘛,那是两个不好处理的麻烦。

还有那个络腮胡子,那是江小鱼,有他的帮助指点,雪狂僧才演出了这场闹剧。

事有轻重缓急,祝童最关心的是凡星道士的状况,别的都可以暂时放开。他上前从江小鱼手里把凡星接过来,抱着走向天轮寺外。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凡星的身体,确实如雪狂僧所说,凡星只是心神受损,身体上却没什么大碍。

可这样的状况最是麻烦,首先,如何唤醒他就是一道难关。

柳依兰比祝童更关心凡星道士,她犹豫了一下,随着祝童退出了天轮寺。

“大姐怎么不留下看热闹?”祝童边走边问。

“我留下有用吗?”柳依兰轻笑着道;“空雪大师又要为金佛寺奉上一处道场了,有他出头扛着鹰佛,大家都轻松一些。”

“那是江小鱼。”祝童道。

“谁……你是说……”柳依兰微微一惊,很快意识到祝童说的是那个络腮胡子;怪不得他那么着急的接回凡星呢。

柳依兰很快意识到了问题关键,说:“祝童,我和木长老先带着凡星回西京,你必须留下来。”

“还是那句话,大姐,我留下有用吗?”祝童回头看一眼,道:“最大的功劳非空雪大师莫属,我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钱吗?无处大师知道这次花了多少钱。金佛寺得到了天轮寺,雪狂僧卧薪尝胆,看准时机大发神威击伤仁杰萨尊活佛救回凡星道士,又大展神威制服摩尼喇嘛,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金佛寺这次可谓名利双收,用不着别人说也不会赖账的。”

“你现在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必须留下来。”柳依兰坚决地说;“苏姑娘已经被祝红前辈带走了。她要带着苏姑娘直接回上海,我带凡星合她们一道走。这里,才是你的舞台。”

祝童一愣,妈妈来了,她还把叶儿带走了。

想想,柳依兰说的有道理。母亲既然能唤醒柳依兰,对凡星也会有办法的。况且,这里还有秦铜山,秦可强的事还需要他操心,不能在这个时候回上海。

他叹息一声,把凡星交给柳依兰手里,看着她们上车,急速离开。

“大哥。”曲奇不知从哪里转出来,手里提溜着一个人;“他想跑,被我抓住了。”

“你怎么来了?”祝童很是意外,特别是看到曲奇手里的那个人是廖风,就更意外了。

他,不是被兰花女看着的吗?廖风不是僧人,是被选定的替罪羔羊。

祝童本准备在事情了后把他交给牛少校。

六、紫金不乞(下)

走不了了就要考虑走不了的问题,首先要处理的是一位正在西京的大人物:蓝宇蓝先生。

母亲走的时候没说什么,柳依兰也没说什么,可她们在这个时候离开就是为了给祝童腾出足够的空挡。

刚才也是操心凡星的身体状况,天轮寺外还有带伤的叶儿,很多事都去细想。

现在母亲祝红把这些都接了过去,祝童才腾出心思把目前的状况梳理一遍,越想越是觉得又意思。

之前,祝童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坐到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上,是因为很多人都希望能借他的手从三品蓝石那里拿回本属于八品江湖各派的财产。

东海投资是祝红一手创办的,龙邦国际的创办人是蓝宇先生。

虽然龙帮国际大部分、价值超过五亿的资产已经合并到东海投资之内,可它的初始资金只有区区一百五十万人民币;与江湖各派的心理期望值有不小的差距。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新进的汉水尹家、石旗门,以及退出江湖道的四品红火和五品清洋。

账目都在三品蓝石手里,八品江湖的各派当事人也已经故去,谁也不清楚当初他们带走了多少属于江湖各派的资产。

唯一一家留有原始凭证的是清洋江家,去年,在祝童的协调下,江小烟得到了三亿元人民币的补偿。

五品清洋毕竟曾经是水上豪强,那个时代就比较富裕,存入三品蓝石的资产甚巨;江湖各派之中,也许只有一品金佛才能与之比肩。

现在的东海投资,如果只算净资产的话,七品祝门是当然的第一大股东,三品蓝石排名第二。

可在董事会确定的实际股份划分里,祝门只排名第三。

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之所以能排在祝门之前,就是因为有这部分尚未兑现的资产。

祝童私下里曾分别与空寂大师、羽玄真人交换过意见、梅夜、柳依兰分别交换过意见;综合出来的数字是十五亿人民币。也就是说,如果想彻底解决过去的财物纠纷,三品蓝石还需向东海投资注入十五亿元人民币的资产。

牵扯到如此一笔巨款,定然不会有双方都满意的结果。祝童很清楚这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一直也不怎么上心去做。

现在,三品蓝石把一个天大的破绽放在祝童面前,也放到了八品江湖各派掌门眼前。祝童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如果不抓住机会,就太也说不过去了。

柳依兰曾对祝童交过底,三品蓝石如今在国外的资产分两部分,一是以蓝石投资控股集团公司为主的主要由几家大银行、大公司的股份组成的金融资产,二是位于法国波尔地区的两家酒庄以及周边的土地、城堡等固定资产。

具柳依兰判断,三品蓝石现在的财物状况并不好,蓝家内部有部分老人认为应该尽早变卖银行股份,加大对中国大陆的投资;另一部分则希望尽早与江湖道切割干净,反对投资中国。

前一部分人当然是以蓝宇为主的老人,他们对江湖道与中国有相当的感情,不希望三品蓝石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持后一部分观点的是蓝家的年轻一代,以蓝湛江的大哥蓝盛江为领军人物。

这也是祝童一直没有对蓝宇施加压力的主要原因;毕竟,在那个动乱年代,蓝家曾为江湖道的资产提供了一个庇护所,保护了一批江湖中人。

这又是一笔不受法律保护的信义之帐、良心之账,人家如果真的翻脸不认帐,这边还真的没什么办法。

对蓝宇,祝童心里更多的是敬重;可牵扯到一笔如此大的资产……

祝童微微叹口气,拨通了蓝宇的电话。

“蓝先生,事情有了点变化,暂时我不能去西京见您了。您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到天轮寺来?”

蓝宇先生没有半点意外,说自己马上就动身。他接着又征求祝童的意见,蓝湛江可否同行?

祝童想了想,说应该的,蓝宇先生第一次来西京,对天轮寺更是陌生;有蓝湛江陪同,大家都放心些。

挂断了电话,祝童又想了一会儿。

蓝宇没有提蓝右江,只说让蓝湛江一起来,这是否表明,他已经解决了蓝右江的问题,三品蓝石在国内的代理人换成蓝湛江了?

他看着略显畏缩的廖风,问道:“紫金不乞,闻声皈依。廖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哦,紫金不乞,闻声皈依。是刻在天轮寺紫金铜钟上的梵体铭文。它的意思……我是这样的理解的,佛祖的紫金钵不是用来乞讨的,佛法大道是佛祖为解救众生降下人间的五彩祥云,是消弭罪恶清洁世界的甘露清泉;紫金铜钟是佛祖紫金钵的化身,钟声乃佛祖清净微妙之梵音相;紫金钟声雅庄严,如梵音清彻远播万里,闻者当立生敬慕……”

“廖先生,我不想听您宣讲佛法,梵音梵文什么的。我想知道,那紫金铜钟究竟是怎么回事?”祝童忍了又忍,听廖风越说越离谱,断然打断了他。

“那是一个传说……”廖风开始讲述紫金法师与紫金铜钟的故事。

祝童听得津津有味,心里越来越清楚。

雪狂僧不可能认出大钟上的梵文,廖风话让祝童确定了江小鱼对天轮寺的图谋,他要借助一品金佛的势力,达成一些暂时还不为人知的目的。

呼呼的风声让他清醒了一些,祝童看向牛角岭方向,西北方向堆积起一片黑云,看样子要起风了。

他再没心思听廖风的废话,板着脸道:“昨天晚上有些话没有对你说清楚,不瞒廖先生,如果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的话,我会把你交给他们。”

廖风不用看就知道祝童手指的方向是武警牛少校,天轮寺看起来已经没事了,他们却换上了戎装。

清净佛土,隐隐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祝童也有些奇怪,牛少校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的换装?可人家并没有义务对他通报什么,现在正好用来威慑廖风脆弱的心理防线。

“鹰佛已经走了,桑珠活佛也走了……曲奇,他这么会落到你手里?”祝童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看管廖风的兰花女这么了?

“三女给伯母开车,他就没人看了。”曲奇盯着廖风道:“他不老实,想走,被我拦住了。”

“你们无权干涉我的自由,这是绑架。”廖风强顶道。

“就算我绑架你了,廖先生,你可以报警啊?”祝童拿出手机,按开,递过去。

廖风低下头,不敢接手机,也不敢看祝童。他知道自己的做的事,与他一起被抓的喇嘛还被关在沙漠营地里呢,报警,那当真是自讨苦吃。

“本来,我准备把你交给警方。”祝童收起手机,慢悠悠地说;“一位曾经的年轻学者、大学教授、博士,沦落到你这个地步,与鸡鸣狗盗之辈为伍,很有新闻价值啊。如果我愿意,你至少要在监狱里呆上三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图谋绑架凤凰仙子,也许王省长和朵花会放过你,可这里是西京,有大批的人想借这个机会出头呢?就看,我把你交到谁手里了。如果你认为王省长顾及身份、脸面不会让这件事公开的话,我要说,你太幼稚了。前天晚上沙漠营地里还有几位尊贵的客人,井池雪美小姐是来西部考察的投资商,陈依颐小姐是福华造船董事长,给你按上一个图谋绑架敲诈客商,破坏西部大开发的罪名,想必大家都会认为很恰当。”

廖风的头埋得更低了,心里却在呐喊:鹰佛,阿弥陀佛,您怎么能容忍您的信徒被人如此欺侮?

他很清楚,飘扬在天轮寺上空的鹰佛旗帜已然被扯下了,鹰佛那个时候没有来,现在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曲桑卓姆活佛走了,“神医李想”为什么不放他走?

“你是不是想,曲桑卓姆走了,我为什么还扣着你不放?”祝童的声音如一声惊雷,让廖风不禁哆嗦着退了几步。

“曲桑卓姆是女活佛,是宗教人士。你廖风是什么?还是昨晚的那三个问题,考虑清楚没有?回答我,我就放过你。”祝童又道。

昨天晚上,祝童问廖风,西京马家的哪个人参与了这次阴谋?蓝湛江是怎么进来的?介入的程度有多深?

当时廖风咬死也不回答,他心里还有一份幻想,一份希望。所以祝童才把他带来,让他亲眼看到天轮寺发生的一切。

这比任何语言都有效,廖风的心里防线与信仰,已经松动了。

“我再给你个机会,告诉我,你就可以走了。”祝童等了一分钟,又道:“廖先生,你这次闯的祸够大,只怕今后只有皈依佛门路可走了。换个身份,对别人有用,在我眼里一点用也没有。这句话你可要记好了。还有一句话你也要记牢,再一在二,没有第三次。曲桑卓姆活佛已经受到惩罚,她现在不是活佛,只是个凡人;希望你这个凡人,不是下一个。”

“我还有甘露坊。”这句话他可没敢说出来,廖风四处看看,心里充满不甘。

他看一眼远处的甘露坊,他曾对鹰佛描绘过,那可是一只能下蛋的金鸡啊。他不相信鹰佛会如此轻易的放弃天轮寺、放弃甘露坊。

祝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还在挣扎,笑道:“紫金不乞,闻声皈依。你真的很坚强,我尊重你的信仰,但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了。曲奇,看好他。”

说着,祝童对远处的牛少校招招手。

牛少校正在布置警戒线,看到祝童招手快步向这边跑来。

“等等,我说。”廖风的心里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他不想做一个囚徒。

“晚了,我真的没时间了。”祝童不看他,心里想,不彻底压垮你,谁知道你会拿什么破玩意来糊弄老子!

“李先生,我请求您给我个机会,我都告诉您……”廖风抱住祝童的腿,恳求声可谓情真意切。

祝童低头看着廖风,轻声道:“你不必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我很愿意告诉你。只要我知道。”

“那还是算了,如果我问的问题你不知道……”

“我都知道,李先生,放过我这次吧。”

廖风可算是声嘶力竭,牛少校已经跑到跟前了。

七、虚与委蛇(上)

牛少校没理会廖风,虽然有点奇怪这个男子为啥抱着祝童的腿。

他凑到祝童耳边低声说:“首长要来视察天轮路,已经出发了。”

“哪个首长?”祝童很是意外,王向帧不是去北京开会了吗?

“王向帧省长。”牛少校很肯定地说,然后站直身体道:“十分钟后,我们要进天轮寺,您的朋友们……”

“马上就结束了,他们到那里去,你看怎么样?”祝童指着甘露坊方向,那里有一杆招摇的杏黄色旗帜,虽然离的有几百米远,还是能看到上的“甘露源泉”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甘露坊虽然只初步具备一座坊市的雏形,很多地方都在施工,却已经有不少商家在营业了;卖特色旅游产品的店铺、酒店、客栈应有尽有。

最大的一家当属把位于坊市中心位置的甘露源泉,它的前身就是把甘露泉圈起来的那家甘露客栈。

甘露源泉正是廖风一手主持设计、改造的甘露坊的招牌建筑,占地近百亩。围绕着甘露泉修起了不少楼台亭阁,又花费大价钱移植过来不少珍稀树木,可谓是一处绿树成荫、花草繁盛的戈壁桃园。

祝童在汪姓摄像师那里已经领略过甘露源泉的豪华,那里既然是廖风的地方,当然没什么好客气的。

王向帧这个时候来视察天轮路,谁都知道主要视察的不是路,而是天轮寺。祝童想,王向帧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来天轮寺,只怕西京那边的局势有了什么变化。

想想也不奇怪,勒金沙尼喇嘛带着身上有枪伤的桑布喇嘛去西京报案,在一些大有身份的天轮寺信徒帮持下,总要弄出点动静的。

可那并不是祝童应该操心的问题,

“首长的车队预计十点三十分到,十点之前这里必须恢复正常。现在是九点十分,十点十分,负责首长安保的同事就要来了。您看时间够吗?”牛少校问。

祝童点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辛苦李先生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牛少校敬了个礼,转身要走。看到祝童对他使眼色,马上明白了,指着廖风道:“他是什么人?有问题吗?”

廖风还伏在祝童腿边,吓得一哆嗦。

祝童呵呵笑道:“您忙去吧,没什么问题。”

牛少校狠狠地盯着廖风看了几眼,才转身走了。

“现在,轮到你了。”祝童示意曲奇把廖风拉起来;“我们应该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唔,听说这里有座白殿。曲奇,你去找无处大师,把牛少校的意思告诉他。”

曲奇答应一声,跑进天轮寺。

现在的天轮寺是以大雄宝殿为中心,周边修建有七座佛殿。北面是钟楼院,钟楼院内除了钟楼还有一座藏经楼、并二十八间僧舍。

南边是法院,是高级僧侣包办公的所在,内有一座红殿和一座储物楼。

在数十年前那场浩劫中,天轮寺因为地处偏远的红戈壁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十几年来,随着宗教事业的发展,又在南院外新建了共几十座僧舍以及居士院、佛学院等;可算是一座设施完备的大寺院。

两分钟后,祝童带着廖风进入了天轮寺后院的红殿。

天轮寺的红殿内没有佛像,四壁与屋顶处满是气势恢宏长卷壁画和佛传故事,以及具有浓郁装饰效果的花卉图案色彩艳丽的壁画。

这里曾经是天轮寺最荣耀、最权威的殿堂,以廖风的身份,也不过踏进这里区区三次。现在,一切的荣耀与权威,暂时都化为乌有。

“你可以开始了。”祝童随便找个座椅坐下,背后的墙壁上绘制有八大菩萨像、佛母、度母、金刚等大型造像,看起来颇为有趣。

廖风恢复了一些,知道既然到了这里,大概就没有身陷囹圄的危险了,可他必须说出点让人家满意的东西。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鹰佛宽厚仁慈,天轮寺都成这般地步了,想必也不会因为这点事责怪他。

廖风开口,这一说就是二十分钟。

祝童只是倾听,边听边想。廖风说完了,祝童还在沉思。

廖风不敢打扰他,只静静的站在他面前,难受的要发狂了。

又过了几分钟,祝童抬起头,笑道:“廖先生,你可以走了。”

“那……我就告辞了。”廖风软软地靠立柱上,陷入一种从重压中解脱出来的脱力的状态,想走却迈不开腿。

祝童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马上要去你的甘露源泉,好好准备一下,也许,中午还有贵客要去呢。记住我的话,只有再一在二,别再落到我手里。”

廖风这才恢复了行走能力,连声答应着转身就跑。

刚脱困,心里又浮起一丝怨毒:有机会的,一定有机会的;有伟大的鹰佛做靠山,他一定有机会把这个可恶的“神医李想”踩在脚下。

廖风走了,祝童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了。

表面上看秦可强面临的麻烦并不算什么,与廖风共同谋划这个阴谋的有三个人:小马哥马格强的侄子、拥有国外名校双硕士学历的五星级酒店总经理马家杰,三品蓝石在国内的代理人蓝右江。

江小鱼并没有参与进来,但祝童从廖风那里知道了,江小鱼与天轮寺的前任活佛有相当不错的友谊,去年冬天经过仁杰萨尊活佛的引见,与他一样成为布天寺的客卿。

昨天早晨对沙漠营地发动袭击的那些人,真的只是一些游荡在沙漠与红戈壁上的亡命之徒,与天轮寺和布天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江小鱼找来的朋友。

并且,廖风还说绑架朵花,让她受曲桑卓姆活佛洗脑也不是他的建议,而是马家杰的意思。他曾经公然追求过朵花,碰了一鼻子灰依旧纠缠不清。后来被黄海寻机会教训过一次才不得不知难而退,却一直心怀愤恨,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省长的女儿。

在祝童看来,随着天轮寺的改天换地,王向帧省长对天轮寺的视察等于为这件事定下了基本基调。不出意外的话,马家会马上随之作出调整,马格强很快就会被认定为自杀;而秦可强杀人犯的嫌疑自然就没有了。

那个马家杰更是不值一提,纨绔子弟一个,黄海就能对付的笨蛋没什么好担心的。

放走廖风是应该的,这件事也只能到此而止了,追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王向帧等于攥住西京马家的一根小辫子,引而不发才是上策。追究下去,不只牵扯到民族政策与宗教问题,势必会引起马家的全力反击,那就是一桩两败俱伤的惊天大案了。

想清楚了这些,另一片阴云却越发浓重了。

廖风并只知道马家要搬掉马格飞,并不知道马家与天轮寺有什么关系。据他所说,马家没有任何人到过天轮寺,也没听说曲桑卓姆活佛或仁杰萨尊活佛与马家的哪个人有联系。

但没有关系不可能合作谋划出如此一个阴谋,如果情况真如廖风所言,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马家一定有人与索翁达活佛有联系,很可能,马家的某位家族成员已然成为鹰佛的信徒了。

走出红殿,迎面而来是呼啸的狂风。

这一刻,祝童才体会到天轮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风虽然大,却没多少沙。横亘在天轮寺西北的牛角岭就如一道天然屏障,将天轮寺以及甘露坊紧紧的包裹在它的怀抱里,大部分的风沙,都从牛角岭的上方掠过;两只牛角中间的一些缝隙里遗漏出些许风尘,对天轮寺的造不成什么威胁。

江小鱼从大殿方向转过来,老远就合十笑道:“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贫僧无鱼,向施主请安。”

“啊哈。原来是无鱼大师,不敢当不敢当。”祝童也是满面微笑地回礼;“请问大师,何时剃度?”

此刻的江小鱼一身华丽的绛红色袈裟,内罩明黄僧衣,头发尚在,想必也不会保留多久了。

“有劳师兄挂念,师父说了,明日当为吉日,午时为小鱼举办剃度法式。”江小鱼不无得意地说:“正好,各位前辈师兄具在,小鱼也觉得明日比较合适呢。”

“恭喜无鱼师兄了。”祝童笑嘻嘻地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师兄直说。只要能做到,就当为贺喜之礼了。”

他知道,江小鱼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找自己。他曾是雪狂僧的记名弟子,无鱼这个法号本是个玩笑,可是现在,江小鱼真的要拿来做文章了。

金佛寺对外还算宽厚,可对内门弟子的进出历来戒律森然。空字辈高僧已然寥寥无几了,无字辈可谓是中坚力量。江小鱼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猛然跻身金佛寺无字辈行列,想必遇到的阻碍……

“如此甚好,正要借助师兄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为小鱼壮壮门面呢。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江小鱼大喜,上前两步牵着祝童的手道:“别的不不要师兄做什么,只要明天午时替小鱼请到如今天轮寺的各位前辈师兄来天轮寺大殿观礼,就足够了。特别是秦前辈,还有道宗八仙各位师兄。”

江小鱼绝口不提金佛寺的无处大师,无虚大师以及十八罗汉僧,只让请这些外人,祝童当然就明白了他的初境。

想必,对雪狂僧引领江小鱼正式剃度为无鱼大师,那些人都有不同意见。

“八仙各位师兄没问题,只是秦前辈那里……”祝童笑道。

“秦前辈的事,小鱼自然会送上一份心意。”江小鱼忽然压低声音道:“杀死小马哥的凶手是辛云,我有充足的证据,这份人情,师兄还满意吗?”

“你有什么证据?”祝童心里一惊。

“我有一份录音,辛云和马家杰拿小色狼早就勾搭上了。”江小鱼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进祝童手心;“里面还有更精彩的,师兄拿去瞧瞧,大饱眼福啊。”

“不要。”祝童又把那硬硬的东西塞了回去。

七、虚与委蛇(下)

比起别的江湖门派,金佛寺的大门可算是开的最大的一家。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江湖豪强把金佛寺当成自己金盆洗手后颐养天年的最后的归宿于避难所。当然,得到金佛寺的庇护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万贯家财与独门绝技两项,具备一项就可以了。

但江小鱼与他们不同,他千变万化终究选择了落身佛门,肯定不会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和尚;要不然,也不会为雪狂僧设计出一场如此精彩的表演了。

很明显,他想借祝童的手除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花花公子马家杰。

以江小鱼的心机,这个时候把如此重要且敏感的证据交给祝童,不能说是嫁祸于人,起码也有祸水东引的味道。

祝童以为,能不能邀请到江湖同道出席他的剃度法式,对江小鱼来说并不重要;他现在要的只是天轮寺,以及一个一品金佛无字辈高僧的名头而已。

至于江小鱼今后会不会有更大的图谋,暂时不是他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所能关心的事。

毕竟,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任期只有短短的五年的时间。

干完这一届已经很勉强了,祝童现在还没有寻求连任的心思。

“我可是真心想帮秦掌门脱困啊,阿弥陀佛。”江小鱼还要把那东西塞过来。

祝童攥紧拳头,坚决不要:“如果师兄真有诚意的话,不妨把另一个人交出来。”

“谁?”江小鱼目光一凝,小心地问。

“无情。”祝童轻轻吐出两个字;“钱是你的,人归我,无鱼大师以为如何?”

“事实上,我和他并不熟……”江小鱼打着哈哈道。

“是吗?”祝童扬起头,看向天轮寺大殿方向;“曲奇是逍遥谷曲老亿曲叔叔**出来的杰出弟子,他跟在我身边两年了,最近一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追查无情大师的下落。他身边有逍遥谷的四位师弟,还得到了石旗门的全力帮助。上海说起来很大,几千万人口,可能让无形躲避的地方并不多。”

祝童的话既然说到这里,江小鱼知道再否认没有任何意义,人家已经知道无情在哪里了。

无情确实在他手里,江小鱼不是是吗好心人,他把无情费尽心机弄来的巨额资金压榨殆尽后,就关在圣丽园集团公司属下的码头里。江小鱼也不敢杀了他,无情留有保命的后手,在没有找到谁藏在无情大师身后的人之前,江小鱼只能养着他,

名义上,无情大师是圣丽园集团的副总,握有圣丽园一成的股份。

“我想知道,你要无情做什么?”

“无鱼大师,你有你的对手,我也有我的难题啊。”祝童也不隐瞒,指指头顶上乌云;“无情曾经手眼通天,必要的时候,我要用他捅破这漫天乌云。”

“无情知道的事情太多,你怎么能保证我的安全?保证金佛寺不会被牵连?”江小鱼深吸口气,祝童要用无情对付谁,江小鱼很清楚;他被祝童的狂妄与大胆震住了。

“无情大师毕竟是宗教人士,我不会把他交给官方。”祝童想了想,又道:“几百年前,有位大德高僧曾东渡日本宣扬佛法。呵!那是鉴真大师,如果师兄同意的话,我会把他送到日本去。在哪里,他只要为我录制一份视频资料,把我想知要的东西都说出来,我能保证他的安全。日本有很多寺院,以他的佛法修为和心性,可以做一个很好的……日本和尚。至于他在圣丽园的股份,如果不想保留的话,东海投资可以出资收购。”

“我不差那点钱……”江小鱼摸着下巴道。

仔细想想祝童的话,未尝不是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建议。特别是最后一句,东海投资入股圣丽园,更是江家求之不得的好事。说起来,所谓的八品江湖在现今的社会条件下已经完成了初步转型,更像是一个松散集团公司。

与别的公司不同的,江湖道有相同的血脉、相同的历史、相同的经历;最难得的是,虽然各派之间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彼此的信任与了解是一般的公司所不具备的。能加入到这样的集团之中,圣丽园就能得到各派所拥有的社会资源、财政资源的保护,再不必担心被别的公司别有用心的人吞并。

无情在他手里,早晚是个需要解决的麻烦,也许……

“你知道Della?”祝童又道。

“范夫人,谁能不知……你是说……”江小鱼睁大双眼。

祝童点点头,再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个消息太震感了,无情大师背后的人是Della,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想想也不奇怪,无情生的一表人才,身体又相当不错。而范西邻是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家伙,与男人***一样,Della养个俊俏和尚一点也不奇怪。那样的女子如果能恪守妇道,才真真是怪事呢。

“你确定?”江小鱼怕祝童蒙他,又问了一句。

“曲奇就是通过跟踪范夫人,才找到无情的。”祝童伸出手;“我们可以握手了吗?”

“当然,团结就是力量,阿弥陀佛。”江小鱼握住祝童的手,嘿嘿笑道:“幸亏你不是我妹夫。”

“此话怎讲?”祝童诧异。

“十个烟子也不是你的对手啊。”江小鱼半真半假地说。

其实他的意思是没有把祝童弄成仇人,祝童也知道,彼此一笑,并肩走向天轮寺大殿,一切尽在不言中。

“鱼兄,你就不怕鹰佛?”大殿门前半躺着两位摩尼,祝童笑问。

“索翁达活佛其实是个好人。”江小鱼半笑呵呵地说。刚披上袈裟,就有几分善解人意、宽厚为怀的味道了。

这不是索翁达活佛是不是好人的问题,祝童也认为索翁达活佛不是坏蛋。

江小鱼敢吞下天轮寺就一定有他的依仗,问了也白问,祝童跟着笑笑指着两位摩尼道:“他们,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们可是宝啊。”江小鱼盯着两位摩尼喇嘛,就如盯着两堆闪闪发光的金子。

祝童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如果没有了鹰佛,传承千年的布天寺只怕要毁到无鱼大师手里了。曲桑卓姆、贡嘎木与仁杰萨尊活佛加到一起,也不够江小鱼一个人玩的。

想到仁杰萨尊活佛,祝童又问:“省长要来视察,十点之前把天轮寺收拾干净,能做到吗?”

“阿弥陀佛,上官视察,是天轮寺的荣耀,没有问题。仁杰萨尊活佛已经走了,我保证,天轮寺内外不会任何可疑人员。”江小鱼自信满满地说。

“我们去见空雪大师吧。”

十点五分,省刑警总队队长张伟带着一群安保人员抵达天轮寺,他们负责为省长王向帧视察天轮路做前期准备。

所谓视察天轮路,大家都知道十个幌子,天轮路有什么好视察的?真正重点是天轮寺。

十点之前,江湖道众好汉已经撤出天轮寺,转到甘露源泉休息。

但祝童没有走,雪狂僧与江小鱼也没有走。

雪狂僧现在是天轮寺活佛,号为空雪活佛。江小鱼为无鱼喇嘛,已然接过了天轮寺知客僧的重任。至于天轮寺原来的知客僧勒金沙尼喇嘛,以及那个受枪伤的桑布喇嘛,从江小鱼接过知客僧的那刻起就与天轮寺没什么关系了。

这是祝童的意思,江小鱼虽然不想如此早的出头露面,也不得不接受。

省长视察,身边少不了有媒体记者。江小鱼需要在镜头面前辟谣,义正言辞的对外界说明勒金沙尼喇嘛曾经是天轮寺的一个普通喇嘛,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说书艺人。这样的人没资格代表天轮寺对外发表任何声明,他所说的任何话都只代表他个人。

至于桑布喇嘛,江小鱼与祝童商量好久才想到个说法:桑布是个疯子!

桑布是布天寺密修喇嘛,一辈子只会做一件事:修炼。

对于他来说,天轮寺就代表着一切,无论谁代表天轮寺说话他都只能无条件服从。

不管桑布以前疯不疯,从他接收到江小鱼传递出的信息那一刻起,如果不老老实实的装疯,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他能容身之地了。

张伟不放心,在外面布置到后带着几个便装警官走进天轮寺红殿,这里是天轮寺发号施令的所在,也是接待贵宾的地方;空雪活佛将在这里欢迎王向帧省长大驾光临,马虎不得。

他进来时,看到祝童正依着墙呵呵发笑。

张伟顺着祝童视线看去,尊贵的法座上端坐着一位气势恢宏的高僧,活佛周围有四五个僧众在忙碌着。

只见他白须飘飘、白眉柔润,两眼微闭,身着明黄绣金袈裟,头戴莲花高帽,左手结大圆满大手印,右手持着一只紫金**。

“笑什么呢?”张伟没看出什么异样,活佛本就该有活佛的样子啊。

“哦,张队来了,没什么。”祝童收起笑,招手叫过一个肤色黝黑的喇嘛,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无鱼喇嘛,天轮寺知客僧。”

天轮寺知客僧不是正在西京闹腾吗?张伟略微一愣,就明白了祝童的意思。

他与江小鱼握握手,说:“无鱼大师,事关首长的安全,打扰了。”

“哪里哪里,上官光临乃天轮盛世。阿弥陀佛,张施主有话请说。”

“请准备五套僧服袈裟,我的同事需要借用一下。”张伟心里奇怪。

这位叫无鱼的知客僧……看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

八、偶遇(上)

张伟确实见过江小鱼。远远的。

在武汉江边,尹石风与江小鱼比斗时,张伟在场。

虽然张伟当时根本就没有看清江小鱼的容貌,他是从一种常人根本触摸不到的角度感觉江小鱼的。

习武之人看人的角度与习惯异于常人,加之警官的职业敏感,使张伟对江小鱼多了几分关注。

祝童没有刻意替江小鱼隐瞒,却也没有说明。

毕竟,大火轮假扮的那个江小鱼刚刚死在警方监控的病房里。

好在尹石风去了甘露源泉,那是个实在人,他是这次到来的江湖高手之中为数不多的知道江小鱼身份的人之一。

尹石风如果在的话,张伟也许能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江小鱼的手腕不能不令人佩服,只半小时的时间,他已经借助空雪活佛完成了对天轮寺的初步控制。

佛门圣地到底还是人的世界,天轮寺内也少不了各种各样的势力倾轧。

曲桑卓姆到来后重用的是她从布天寺带来人马,与前任活佛辛格纳布亲近的大喇嘛们纷纷失势。曲桑卓姆走了,她带来的人也散去了。

江小鱼混迹此处多年,与辛格纳布活佛之间有良好的友谊,对天轮寺内部的情况并不陌生。

他用最快的时间把与辛格纳布活佛亲近的喇嘛们找来,组成一个以空雪活佛为核心的新班底,天轮寺的日常事务勉强可以维持表面上的正常。

天轮寺并非小寺院,活佛的轮换并不是儿戏。

宗教层面上,需要经过复杂的认证程序,举办庄严、隆重的升座法会。这些对江小鱼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舍得花钱,什么样的大德高僧、上寺活佛都能请来。

他之所以刻意对祝童让步,是因为空雪活佛能否成为天轮寺主持活佛,还需要到政府管理宗教事务的机构报批。

天轮寺以前在西京的人脉关系暂时是指望不上了,那些人多与原来的知客僧勒金沙尼喇嘛有良好的关系,接洽起来需要时间。但是,只要雪狂僧能得到一个与王向帧省长见面的机会,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随着江小鱼的吩咐,两个僧众从库房捧来五套崭新的僧服,张伟让五位警官换上,暂时充当起天轮寺的内部人员。

唯一有问题的是那扇被拉掉的大门,江小鱼也有办法,既然短时间内没有修复的可能,就把另一扇也拆掉好了;这叫佛门大开,愿者进来。

破坏远比建设容易,作秀远比做事简单。

天轮寺的两扇大门就被抗到的北院,僧众们拿来了五色经幡,把破损处包包裹裹,不过十几分钟,整个大门涣然一新,喜庆祥和之气油然而生。

天轮寺寺内钟鼓齐鸣梵呗振耳,各殿内***辉煌香烟缭绕;僧众唱经的唱经,转经的转经,清扫的清扫,展现出一派兴盛景象。

十点十五分,第一批客人到了,他们是交通厅巴常务副厅长陪着万家生佛到达天轮寺。

他们并不属于王向帧省长的随行人员,陪同王向帧来视察的是专管交通的副省长,以及小马哥的三哥、交通厅长马格飞。

巴常务有很堂皇的理由,陪同投资客商考察投资环境;况且,万家生佛还是王向帧省长介绍来的客人。这对于巴常务来说是一个在省长面前表现的机会,他从得到消息的那刻起就开始准备了。

祝童站在天轮寺大殿前的广场上,正与巴常务万家生佛寒暄,第二批客人抵达天轮寺。

省外事办窦处长陪同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一行来天轮寺观光,并体验戈壁名寺的风光。

巴常务与窦处长亲切握手相视微笑,都有个很堂皇的理由,大家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吗。

来了如此多的客人,天轮寺的接待僧人就有些不够用了。

有谢家河窦处长接待,雷曼这两天在西京过的相当不错,看到气势恢宏原生态味道十足的天轮寺很是兴奋。祝童主动为雷曼做导游,但参议员的随行人员也需要接待。

江小鱼刚接手知客僧,对手下的几位负责接待香客的僧众不太了解,原属于勒金沙尼喇嘛的手下不敢用,就从天轮寺僧侣经学院学僧中选了几个年轻俊俏的,好一会儿才让稍显混乱的局势安定下来。

到现在为止,祝童只在天轮寺前院的大殿、北院钟楼和红殿之间转过两圈,对天轮寺的内部结构并不十分了解。

好在窦处长时常有接待任务,多次来过天轮寺,可算是半个导游。有了她的陪同,那前面带路的腼腆的年轻喇嘛才显得没那么狼狈。

转完了大殿,年轻喇嘛从慌乱中挣脱出来,逐步恢复正常。窦处长才轻松下来,落后几步与祝童并行。

“十点五十分到十一点整,首长与参议员有一个非正式见面,有几句话需要李先生转告参议员。”窦处长不露声色地对祝童道。

“哦;”祝童有些意外。看来,窦处长真的有工作任务啊。

想想也不奇怪,窦处长不比巴常务,没有王向帧的指示,她不会把如此敏感的客人带到这里来。

可是,王向帧选择在天轮寺见雷曼,倒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雷曼先生在西京都见过什么人?”祝童转头问西蕾亚小姐。

西蕾亚用英语低声介绍了雷曼参议员最近两天的行程,除了出席谢家的开业庆典,就是由窦处长带着四处游山玩水,行程相当丰富;或许用紧凑来说更合适。

听完,祝童大致明白了。

最关键的信息是,书记大人并没有安排与雷曼先生见面。那么,王向帧这么做很有点意思了。

照窦处长的说法,王向帧希望与雷曼的见面时一次参观天轮寺期间的“偶遇”,摄像机将记录下“偶遇”的全过程。

雷曼参议员需要表达对天轮寺的赞美,表示对这片西部土地的未来发展充满信心。

“偶遇”的确切地点被选择在天轮寺北院的藏经楼。

祝童与雷曼达成共识没什么问题,作为职业政客,雷曼堪称专业的表演水准。只是苦了那位年轻俊俏的解说喇嘛,行程安排不由他确定,天轮寺的面积并非与它的赫赫名声一样伟大,参观完大殿、天王殿、八菩萨殿、地藏菩萨殿、白殿,就没什么地方可看了。

十点五十分,祝童将雷曼一行送进天轮寺藏经阁,虽然窦处长再三邀请,祝童坚决不在此种场合露面,与也偶然经过的北院的巴常务以及万家生佛站在一起,观看那座重新陷入地下的紫金铜钟。

万家生佛一向是万家海主外,盛福主内。

这会儿,巴常务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时刻准备迎接王向帧走出藏经楼的“重要时刻”的到来,只与万家海应酬着。

祝童靠近盛福两步,低声问道:“盛老板,感觉如何?”

“相当不错。”盛福板着脸道。

“真的不错?”祝童从他脸上看出有异常,又问。

“巴厅长也很难啊。”盛福感慨一句,又道:“仅从这个项目本身,入股高速公司对我们真是个难得的机遇。可这两天与我们接触的还有别人,马厅长好像另有打算。”

明白了,万家生佛担心的官场内部的斗争。巴常务到底只是副厅长,马格飞才是正厅长。

之前没人对王向帧提出的成立高速公路投资管理公司的建议感兴趣,一是没有资金来源,二是搞不清王向帧的真实意思。是说说而已,还是真要在这片土地上作出一番事业。

现在,王向帧把财神爷请来了,各方面的算计随即也迅速展开了。

马格飞有什么打算,祝童多少能猜到点,可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人,不能轻易得罪。

他拍拍盛福的手臂,道:“放心吧,东海投资的于蓝总裁下午就到,她对这个项目也很感兴趣啊。”

听祝童这么一说,盛福当即精神一振。东海投资的真正当家人是谁,他一清二楚。上次的几个项目做的就不错,这两天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东海投资没有参与进来。

现在不同了,祝童既然进来了,以他的手腕、心计、手段……

正想着,一群人从藏经楼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果然是王向帧与雷曼参议员,雪狂僧作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陪在他们身边。

看到祝童,王向帧很自然地招招手。

祝童躲闪不急,只好走上去,顺手还拉了一把巴常务。

“我给介绍一下,这位是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这位是大有名气的‘神医李想’。”王向帧看上去状态很不错,兴致也颇高。可说出来的话让祝童有点晕,雷曼参议员还用得着介绍?

雷曼参议员比他习惯这种场合,握住祝童的手说:“OK,早听说过‘神医李想’,李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接着,王向帧又介绍身边的官员给他认识,其中就包括那位马格飞厅长。

祝童没看到摄像机,想必那些记者们被堵在藏经楼内,这才是真真的一次偶遇。

他先是与王向帧介绍的官员一一握手问好,交换名片,接着把巴常务介绍给王向帧。

巴常务表现的恰到好处,问候各位领导之后,又抓住机会把高速公司与万家生佛的情况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祝童以为,能用区区的三百来字表达出如此清晰全面的内涵,巴常务身边一定有个十分强大的笔杆子。

王向帧耐心地听完巴常务的介绍,高度表扬了巴常务的工作态度,并与万家生佛亲切握手,表示欢迎他们来西部投资。

最后,王向帧主动邀请大家合影留念,照相时还特意把万家生佛拉到身边;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天轮寺的主持活佛雪狂僧。

省长还有更重要的工作,照完相就告辞了。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至此,偶遇就算告一段落。

第三十一卷 八、偶遇(下

王向帧的车队消失在天轮路尽头。(

对于巴常务来说,如此丰厚的回报是可以令人满意的。这意味着,他最少也能捞到个高速投资管理公司董事长的位置,那也是个正厅级啊。

何况,他如今可算是王向帧树立起来的一个典型,书记大人还有两年就要退了,只要王向帧能顺利接任,他前途不会只限于一个区区正厅级。

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把高速投资管理公司牌子漂漂亮亮地竖起来。

窦处长却是的,也可以说是半推半就。

她有机会拒绝,最终却选择了随波逐流。虽然有个很好的借口,听从领导的指示。但谁都知道,这样的借口是站不住脚的。

在西京官场上原本有三股主要的势力,以马家为主的一方占据了多个重要的实权部门,并在各个地市有相当庞大的影响力,可谓是一条庞大的地头蛇。

以书记大人为首的一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前任省长也是个外来者,他到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迫马家的主心骨马格权,离开常务副省长的位置上到北京某部做副部长。

但是他也付出了代价,在省长任上只做了两年就调走了;没有马家的配合,他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书记大人是个老滑头,他与马家一直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前任省长的离开他他出了把力,那其实也是一次利益交换。

这次交换之后,书记大人提拔了一批被马家压制的干部,形成了以他为核心的一方势力。第二年,就把马家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原省发改委主任交流到东部某省去了。

窦处长就是书记大人提拔起来的官员之一,可眼下,王向帧省长用了一个很堂皇的理由使她处于两难的境地,想想就头疼……

如果说,前天晚上那次针对“神医李想”的陷阱只与马家有关的话,天轮寺这桩事之后,书记大人与王向帧之间短暂的合作就画上了句号。

看到马家倒霉,窦处长心里只有一个字:爽!这些年来,以马家为代表的本地保守势力已经成为制约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书记大人动过心思,只一接触遇到反弹就知难而退了;这让窦处长有些失望。

省长借巴常务之手挑起高速投资管理公司的大旗,与书记大人的关系看似一团和气,实则貌合神离,各种各样的矛盾是免不了。特别是以书记大人的心胸,一旦看到王向帧省长与雷曼参议员“偶遇”的新闻,窦处长的行为肯定会被认为是背叛……

可她怎么就忽然鬼迷心窍,如此重要的事情也没有提前向书记大人打个招呼呢?

窦处长淡淡地看了一眼巴常务,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叫“神医李想”的年轻人身上;是因为他吗?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窦处长可算是半位亲历者,事先没有听到风声,事后却有丰富的信息来源。虽然的小道消息说什么的都有。以她的智商,很敏感的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复杂背景。

在窦处长看来,“神医李想”的表现虽然出人意外,事后看来却是最好的选择。(

事后诸葛亮与诸葛亮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设身处地地想一想,窦处长认为,她如果面临这个圈套的话,九成九已经陷进去了。

可“神医李想”却没有,他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准确的判断,与小马哥化干戈为玉帛把酒言欢。

在西京,哪个不知道小马哥是个难缠的混球!虽然他近期很少主动招惹什么是非,但如果“神医李想”没几分斤两的话,只凭那个蓝公子对辛云的挑逗就足以让小马哥作出疯狂的事了。

秦可强先生据说是“神医李想”很要好的朋友,但得到他被怀疑是杀死小马哥的嫌疑人的消息后,“神医李想”的表现又一次令人意外。他没有做任何事,而是第一时间离开的西京。

如此机敏睿智的年轻人,窦处长是第一次遇到,不可否认,她被“神医李想”吸引了。

与他们两位比起来,祝童脑袋里的官司只多不少。

天轮寺算是拿下来了,秦可强的事也有了眉目。张伟说了,最迟明天上午就能把该走的程序走完,那时,秦可强就自由了。

雪狂僧忽然变成天轮寺空雪活佛,本来应该是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只是一想到背后的导演是江小鱼,祝童心里怎么也轻松不下来。

还有更头疼的三品蓝石,现在是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的最好的机会,蓝宇很快就要到了,可祝童还没想好该如何和对方摊牌。

“两位,午饭该怎么安排呢?”祝童笑着收回心思。看看表,快十二点了。

雷曼参议员一行与万家生佛还正在天轮寺内游玩,他们与空雪活佛一样,被认为不适和出现在送行省长的队伍中。

西部时间比东部要晚,本地人习惯于在两点左右用午餐。可雷曼先生一行与万家生佛不是本地人,他们还是习惯在十二点吃饭。

“听说甘露源泉的环境不错,饭菜也很有特色。”窦处长是专业人士,对接待工作很有心得,资料也掌握的比较充分。

巴常务心情愉快,接口道:“是不错,我在那里吃过,餐厅里有几道招牌菜值得品尝,比如踏雪无痕、柔肠百转、洋洋得意,味道都相当不错。酒水……用甘露泉水酿造的天轮玉液就可以。”

“踏雪无痕是什么?”窦处长问道;“准备起来不麻烦吧?”

“踏雪无痕就是蜜汁驼掌啊;”巴常务笑答;“窦处长应该知道,这道菜是要费点时间,一个小时足够了,倒是洋洋得意,至少要两个小时。”

“我知道了,洋洋得意就是烤全羊,对吧?”窦处长闻弦知雅意;“那柔肠百转,一定就是红羊肥肠,倒是很有心思啊。这样吧,巴常务既然去过,这顿午餐就由您安排。你们五个人,我们这边十五个人……李先生,四个房间应该够用了,帐算在我头上。”

“哪里能让窦处长破费?省长来视察天轮路,这顿饭该我们交通厅请。”

巴常务与窦处长说笑间就把事情定了,巴常务的秘书早在一边候着,看巴常务一点头,就飞快地想甘露源泉方向跑去。

祝童有点担心,江湖道几十号人马也在甘露源泉,希望餐厅有足够的房间能容纳如此多的人。

看祝童没有进去的意思,两位官员与他打个招呼,重新进入天轮寺招呼各自的客人。

这时,祝童才有时间拿出电话,向空寂大师、羽玄真人、梅夜老先生发出邀请,请他们务必在两天内赶到西京,参加江湖理事会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临时会议。

刚放下电话,江小鱼就出现了。

他刚才带了一顶高帽,这时,高帽拿在手里当成扇子挥舞着,凑到祝童身边道:“马格飞算不得什么,要注意的是马家老四,马格建才是个恨角色。主要马老大一声令下,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

“马家杰是马家老大的孩子吧?”祝童嘴角浮起一丝笑纹,问道。

“嘿嘿;”江小鱼不无尴尬地笑笑,挥舞着帽子道;“总之,提醒姓巴的一声近期注意点,马家最恨叛徒。”

祝童不置可否地笑笑,差一点有被这家伙当抢使了。他如果接过那只优盘,用里的东西对付马家杰,想必要注意点的也有他了。

“空雪大师要见你。”江小鱼又道;“他老人家在红殿恭候大驾呢。”

“对不起,我在等人,暂时没时间。”祝童望着天轮路,淡淡地拒绝了。

在空寂大师到来之前,他不会再介入天轮寺的任何事情。

好在,两辆黑色房车适时出现,让江小鱼少了一些尴尬。

九、酒肉朋友(上)

一年没见,蓝宇先生两鬓染白,额头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

眼睛里的红丝可以看出,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他一直处于忙碌之中,可谓身心具疲。

“蓝叔叔,您要多保重啊。”祝童上前几步,握住蓝宇的手诚恳地说。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蓝宇为叔叔而不是蓝先生,蓝宇强打精神微笑着说:“有了这声叔叔,一切都值得了。”顿了顿,又不无感慨地说:“人生就是这样,绝大部分的事都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总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意;我曾希望你与能成为一对‘酒肉朋友’。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蓝宇乘坐的车里只有他这一个乘客,第二辆车远远地停在二十多米外;蓝宇用在这种方式表达出一种负荆请罪的姿态。

“蓝叔叔不必如此,我和蓝兄一直是好朋友啊。”祝童万万不敢对蓝宇先生如此轻慢,天轮寺的大门之外只有他自己。他之所以让无处大师与秦铜山回避,就是为了不让蓝宇先生太过难堪。

“三十年前,我第三次见你父亲时,他从屋后挖出一坛自酿的黄酒,说:‘人生如电过苍穹,转瞬即逝。只要能做到三样事即无憾。其一,妻貌比西子、性若相如,可白头偕老相濡与沫;其二,子如诸葛,一世不吃亏;其三,有朋似张飞,三杯酒下肚即坦诚相待。他说我身上有股酸腐之气,喝点酒冲冲才好些,所以,只能算他的半个朋友。当时我们约定,下一代定让他们为酒肉朋友。可是,湛江与你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所作所为更是荒唐无稽。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掩饰的。他就在那里,童儿想知道什么尽管去问。我已经和他谈过了,如果不能得到你的谅解和友谊,和右江一样,他就没资格姓蓝了。”

祝童不自觉地随着蓝宇的话遥想当年,能说出这番言辞的,怪不得能把母亲祝红骗到手。

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对时来自国外的三品蓝石的代表,江湖酒会召集人蓝宇,那时的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采玉人,该是何等的神采飞扬啊。(

以他的身份,能得到竹道士、曲老亿这些江湖新秀的友谊,定然不是个寻常之辈。祝童迫切地想知道,父亲曾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能让蓝宇去刻意结交,成为父亲的半个朋友。

转而又一想,才知道这是蓝宇在间接替蓝湛江求情了。

收回蓝右江的姓氏!等于把他驱逐出蓝石家族,这在过去看来算不得什么,在如今的经济社会背景下,可谓是最严厉的惩罚了。蓝右江不过是蓝石旁系分支,蓝湛江却是蓝宇先生的儿子,正宗的嫡传子弟,收回姓氏等于剥夺了他的一切。

“蓝叔叔,侄儿明白您的意思。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聆听蓝叔叔的教诲,想听您多说一些江湖往事与先父的过往。您是第一次来天轮寺吧,我去请蓝兄下来,共同陪您转转?”祝童放低姿态,态度诚恳地征求蓝宇的意见。

蓝宇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些,嘉许地点点头。蓝湛江的事至今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其中以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态度最为重要,能得到祝童的谅解,事情就好办多了。

祝童快步走到第二辆车前,拉开车门。

车上有两位乘客,蓝湛江低头坐在后座,于蓝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席上。

祝童与于蓝交换一个微笑,对低头坐在后座的蓝湛江伸出手,道:“蓝兄,欢迎回来。”

蓝湛江抬起头,勉强笑笑:“我真……”

祝童一把把他拉出来,笑道:“蓝兄不用说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伯父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对‘酒肉朋友’,我以为,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老板,我能去吗?”于蓝也从另一侧下车,转过来。

她几天的衣着很随意,上身是一件白色短袖T恤,黑色紧身牛仔裤将修长的双腿裹得紧绷绷的,头发用一条丝巾随意挽住,笑吟吟地看着她。

说来,于蓝虽然是东海投资的总裁,祝童刻意避免与她有过多的接触,每月不过三两次。于蓝现在的装束与在上海截然不同,让他不禁想起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一起去吧,正有些事要找于姐商量。”祝童点点头。

于蓝是蓝右江的亲生女儿,虽然因为逃婚关系闹的很僵,毕竟有一份血缘在。

蓝宇没把蓝右江带来,如何处理他,想必还要听听祝童的意见,看祝童是什么态度。

于蓝挽着蓝宇先生在前,祝童与蓝湛江稍后,一行四人再次进入天轮寺。

僧侣们早得到叮嘱,远远的就避开了。这一路停停走走,先后与窦处长陪同的雷曼参议员一行、巴常务陪同的万家生佛“偶遇”,都只是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他们都对蓝宇先生很好奇,尤其是万家生佛,看出能有这般气度的肯定不是寻常之人;可祝童只说是一位长辈,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们也只好报以礼貌地微笑,擦身而过。

蓝湛江可谓彻底想明白了,将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完完本本地告诉了祝童。

原来,廖风被赶出上海后,在天轮寺桑珠活佛的支持下建立了甘露文化发展传播有限公司,针对祝童的阴谋就是那时候开始启动的。

当时的情况是,祝童带领的第一批上海客商与本地的九家企业签署合作协议,在王向帧的授意下,报纸电视大力宣传,引起了包括曲桑卓姆和廖风、马家在内的广泛关注。

在马家的支持下,马家杰可算是西京政商场面上的风云人物,与天轮寺活佛曲桑卓姆有过数面之缘,当即惊为天人。他虽然风流,却没到忘乎所以的地步,稍一试探就知难而退了。

廖风与曲桑卓姆策划这个阴谋的时候征求过蓝湛江的意见,蓝湛江当时拒绝参与。于是,廖风转而去联络马家杰,希望能得到马家的帮助。

开始并不顺利,马家杰知道“神医李想”是省长王向帧的客人,他不想为马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半月前,马家老四马格建从北京开会回来了,他带着马家杰到天轮寺拜访了曲桑卓姆活佛。

与此同时,蓝右江忽然找到蓝湛江,于是,阴谋的车轮开始启动了。

蓝右江许给蓝湛江的承诺是,这次事了,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回退出,并举荐蓝湛江为三品蓝石在江湖道的代表。

蓝湛江做了一年多的鹰洋投资总裁,逐渐感觉到没有江湖道的支持,只凭他个人与布天寺有太多的干扰。有几个很不错的项目眼看就要成了,却在最后关头泡汤了。

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归根结底,在上海,只有钱而没有别的方面的支持,是做不成有油水的大项目的。

蓝湛江在鹰洋投资年底的总结报告中写的很客观,也很全面,他希望能得到鹰佛的授权成立一个联谊性质的会所,把鹰佛的信徒集中起来。

索翁达活佛没有正面回复蓝湛江的建议,隔了几天,仁杰萨尊活佛邀请他到布天寺,说鹰佛希望与他见面的。

蓝湛江知道鹰佛的厉害,他怕与鹰佛的信徒一般被,拒绝了仁杰萨尊活佛的邀请。

这件事后,蓝湛江的在鹰洋投资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他早有退出鹰洋回归江湖道的心思,于是与蓝右江一拍即合,同意在适当的时候扮演一个可笑的小角色。

蓝湛江用了一小时的时间说,祝童又用了半小时的时间问,等全部明了,他们已经坐在甘露源泉餐厅的包厢里了。

甘露源泉与祝童想象的大不一样,也许是廖风参与的原因,到处都有江南园林的影子。

以甘露泉是核心,廖风设计了一方半亩大小红石砌成的人工湖,所有的建筑都围绕着人工湖呈扩散性设计。

外围的部分附属建筑都在施工,人工湖周围的八座高级别墅级客栈已然投入营业。

巴常务包下了其中两座别墅,每座别墅有两间高级客房,四间标准客房,临水是两间兼具餐饮娱乐功能的包房。此刻,祝童他们一行四人就坐在这么一间包房里。

巴常务在他们隔壁,窦处长的客人多,在另一座别墅内。

巴常务曾进来敬酒,说甘露源泉原本只剩一套别墅了,他打出“神医李想”的名头才让别的客人腾出了一间。

在他来说,这当然是客气话;可祝童很清楚,这是江湖道的朋友给他和蓝宇先生面子,要不然,巴常务也许一套别墅也得不到。

所以,所有的谈话都在入座后结束了,现在只是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好在,甘露源泉的几道招牌菜烹调起来颇费时间,今天客人又多,等等也好。

洋洋得意上来了,两位身着民族服饰的妙龄少女唱着悠扬的酒歌,捧上来一个铜质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是一只被烘烤得香气四溢、金光闪闪的本地特产,小红羊。

看意思吃这道洋洋得意还有不少规矩,祝童示意两位少女退下,拿起托盘上锋利的尖刀从羊头上割下一块肉,送到蓝宇先生的盘子里,举起酒杯道:“最尊贵的客人当然要享受最高礼遇,蓝叔叔是长者,也是个前辈,我们三个晚辈敬您一杯。”

蓝宇没有推辞,举杯一饮而尽。

祝童又从羊腹部切下一块肉送到蓝湛江面前,举起酒杯道:“蓝兄,我现在正式邀请您加盟东海投资。”

“啊……”蓝湛江还没说什么,于蓝先抗议了:“老板,您不用我了?”

祝童笑而不答,蓝湛江两眼一亮。

蓝宇举起酒杯对祝童说声谢谢,又对于蓝道:“傻丫头,你该回家了。”

九、酒肉朋友(下)

“我不回去。(

)”于蓝瞪大眼睛看看蓝宇先生,看看蓝湛江,坚决地说。

“没人强迫你离开中国,你先随我回家一趟,半个月,你就能回来了。”蓝宇微笑着拉起于蓝的手,道:“祝童师兄认为你可以做蓝家的代表,我也认为很合适。”

“蓝先生,您错了,我姓于,不姓蓝。我已经不是蓝家人了。”于蓝又盯着祝童,咬着牙拼命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摇着头问:“老板,你不要我了,是吗?”

蓝宇和蓝湛江相对默然,于蓝改名离开蓝家时,他们并没有说什么;那是蓝右江的家事。

理论上,蓝湛江能否坐上东海投资总裁的位置还需要得到江湖理事会的认可,可在一品金佛、二品道宗两大股东资本没有到位的情况下,东海投资的事完全是祝童一个在操作。

空寂大师曾两次提出将金莲花投资并入东海投资,谁都知道空寂大师的实际意思是,借这个机会让金莲花投资的管理人无聊大师也将进入东海投资,那个黄杰,也会很自然地成为东海投资的一员。

祝童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借口与三品蓝石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婉言拒绝了空寂大师的建议。

与无聊的资历、学识、能力,以一品金佛的影响,无聊与黄杰只要进入了东海投资肯定会对于蓝构成重大威胁。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祝童向蓝湛江伸出橄榄枝,请他做东海投资的总裁,表面上是为了抗衡一品金佛的压力,却在事实上给了蓝湛江一个角逐下届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资格。

往深处想,这其实是祝童使出的一招杀手锏,是蓝家很欢迎的杀手锏,有些问题,早晚需要有个了断。

作为回报,蓝家需要在蓝湛江正式加盟东海投资之前,处理好于八品江湖各派的历史遗留问题;而作为东海投资的前任总裁,于蓝也必须有一个合适的位置。(最

祝童作出这个决定并不轻松,几年来,于蓝为七品祝门辛苦打拼,从山东小镇的望海制药到上海的东海投资,对祝童可谓忠心耿耿。

可是,越是这样祝童越觉得承受不起

)¤想起过往,不禁……

于蓝看着祝童嘴角的微笑,粉面微红,嗔道:“不许那样看我。”

好在江湖道对于辈分只论本门本家,对外并没有太认真的讲究;只于蓝在意,蓝宇和蓝湛江都只是一笑而过。

祝童打个电话,无处大师与秦铜山才适时出现,道宗木长老随祝红护着凡星道士和叶儿回上海了,火长老与祝门大师兄祝槐还守在沙漠营地里,八仙曹国舅与何仙姑就代表道宗来向蓝宇先生敬酒。

一时间,包房里里气氛热烈,其乐融融。

祝童还有客人,端起酒杯喝了一杯,说要去别的房间转转。

于蓝本想和他一起去,在上海,遇到类似的场合都是她陪在祝童身边。又一想,她很快就要离开东海投资,到北京接下三品蓝石的事物,心里又不好受了。

祝童招招手,说:“蓝姐,你现在还是东海投资总裁啊。”

于蓝这才高兴了,挽着祝童的手臂离开房间。

巴常务宴请万家生佛的房间就在隔壁,祝童与于蓝进去时,里面歌声委婉,正在举行“洋洋得意”的开刀仪式。

等仪式告一段落,万家海举着酒杯对祝童说:“李先生来的正好,我和老盛正想过去呢,来来来,今天借花献佛,好好喝几杯。”

“李先生总算来了,万先生和盛先生说您从来没有喝醉过,今天咱俩试试?”巴常务连忙拉着祝童做到他身边,房间里里只有五个人,台面上宽敞的很。

盛福看到于蓝,两只小眼睛笑得是眯成一条线,祝童说东海投资也要介入高速投资管理公司,人果然到了。

房间里的人都对知道蓝宇的身份很好奇,巴常务虽然是本地成长起来的官员,眼光还是很厉害的。看到蓝宇先生那雍容不凡的气度举止,马上就能断定这是个很有背景的大人物。

刚才去敬酒,蓝宇先生并没有和他交换名片,祝童也没有介绍的意思。回到这边,万家生佛也不知道蓝宇先生的来历。可他们都不好意思直接问,试探来试探去终究也没什么结果,对“神医李想”神秘的背景就越发好奇了。

好在万家生佛大约知道一些,巴常务与祝童不算很熟,试探无果就很快揭过去了。

这边应酬用去了半小时,都是明白人,知道祝童还要去窦处长那边,也就没让祝童喝多少酒。

窦处长在相邻的别墅里,有木质回廊相连。

进入房间,雷曼参议员本来就好饮,这时已喝得半醉了。看台面上切开的“洋洋得意”以及雷曼面前盘里堆的肉,就知道他刚才没少喝。听两位美女唱酒歌,是要有一定资本的。

让祝童意外的是,窦处长身边多了个人,江小鱼。

他已经卸下袈裟,一身便服,很自然地坐在那里,与满面桃花的窦处长相谈甚欢;以祝童对他的了解,江小鱼八成又对风韵迷人的窦处长动心思了。

之前在天轮寺内,祝童就看到江小鱼亲自为窦处长一行做导游;他现在的身份是天轮寺知客僧,与常有接待任务的窦处长之间保持良好的沟通,应该很有必要。

可江小鱼明显不怀好意,一个是天轮寺知客僧,一个省外事办处长……

还没容他想太多,雷曼就一把抱住他,呜哩乌拉地说了一大通。

西蕾亚小姐看上去也喝了些酒,她没有翻译,房间里大部分人都没听明白雷曼说的什么,包括祝童在内。

看大家都稀里糊涂的看着他,雷曼得意的哈哈大笑,这时西蕾亚才说,刚才雷曼先生是在唱一首只有西部牛仔才会唱的酒歌。

众人这才鼓掌,虽然雷曼唱的比哭还难听。

在这样的氛围下,除了喝酒也做不了什么了。

又是半小时过去,祝童和于蓝刚走到回廊上,江小鱼换了身便装,早在拐角处等着呢。

“这里也归你了?”祝童轻声问。

“比天轮寺早。”江小鱼笑呵呵地说。

“你先回去吧。”祝童拍拍于蓝的手说。

于蓝不认识江小鱼,却也知道能出现在这里都非等闲人物,乖巧地应一声,走了。

“师兄的桃花运真令人羡慕啊。”江小鱼看着于蓝摇曳的腰肢,赞道。

“有事?”祝童问。

“刚收到西京传来的消息,马家开始反击了。”江小鱼双臂抱在胸前,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勒金沙尼喇嘛带着十几个人,乘了五辆车正向这边来。那些人都是曲桑卓姆活佛的信徒,他们打着的旗号是,降妖除魔,光复天轮。”

“十几个人,有什么用?有师兄在,有空雪活佛在,偌大的天轮寺还怕他们吗?”祝童作出不在意的姿态。

“马家杰也来了,他带了几个来自北京的媒体记者来天轮游览,其中有一位姓叶的副主编。”

“姓叶……”祝童想了,自己在两天前听才听巴常务和万家生佛说起过这个人。

叶主编月前来采访西部大开发,好像在王向帧面前碰了钉子,没想到又来了。据说,叶主编原来的主子是那尊佛。

“无鱼师兄有的意思是?”祝童知道,天轮寺事件只是一个序幕,真正的较量就要开始了。

媒体记者也许没什么实际权力,但他们能操纵着舆论话题的走向,那尊佛既然派他们出来了,就一定有后续行动。

暂时,江小鱼与他的利益是联系在一起的,应该先听听对方的意思。

江小鱼没说话,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

祝童摇摇头,坚决地说:“不能杀人。”

“我是说车祸。”江小鱼手腕一翻,笑道;“我已经派出去人手了,天轮寺上人少车少,他们又都是些有来头的大人物,速度应该很快的。现在外面在刮风,视线不会太好。如果风沙中突然钻出几匹受惊的骆驼……”

“几匹?”

“我想,至少十匹吧。”江小鱼整容过后的脸上,闪现出一丝阴险的微笑。

“十匹骆驼,那就是不是意外了,是谋杀。”祝童唇角浮出笑纹;“也许,三两匹比较合适,师兄忘了,我是‘神医李想’啊。我希望,有一个姓马的病人。”

十、投名状(上)

江小鱼打了个电话,让派出去的手下“克制”一些。

完了与祝童相视一笑,道:“还有件事,师兄在上海的那位病人。”

“王文远?”祝童皱起眉头。

“是啊,师兄别小看他,那是一头喂不熟的狼崽子。”江小鱼眼冒寒光,低声道;“他到上海后不只在调查你,骚扰苏小姐,还在暗中调查东海投资、金莲花投资和圣丽园。不趁这个机会干掉他,早晚会成为你我的心腹大患。”

王文远盯上东海投资和金莲花投资很正常,盯上圣丽园集团,就有些让祝童意外了。他看着江小鱼没说话,似乎在审视这些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师兄现在是召集人,有些事要未雨绸缪啊。”江小鱼没有如祝童预期的那样给出证据。

“我会考虑的,谢谢江兄提醒。”祝童只好点点头。

王文远,确实是个麻烦。

“吱呀”一声门响,蓝湛江出来了。

看到江小鱼,他很是疑惑:这个时候,祝童怎么与一个陌生人在一起?

“蓝兄,猜猜他是谁?”祝童也不介绍,笑道。

“阿弥陀佛。”江小鱼低眉合十,做出一副循规蹈矩的样子。

整容之后,江小鱼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最能暴露他身份的是眼睛;不与蓝湛江对视,被看穿的可能性就很小了。蓝湛江与江小鱼只在有数面之缘,看了又看果然没认出来。

他做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时候自重身份,大部分时间都在经营龙帮国际,与八派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那个时候的江湖道也没有现在这么融洽的氛围,七品祝门名义上属于江湖道,却与江湖各派几乎没什么来往。

因为有了这种秘术,蓝家人多显得精明强干,善于算计经营之道。

蓝湛江能被派来出任一届江湖酒会召集人,不只是因为他是蓝宇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他通过了“灵验术”的考验,迈入了似水流年的第一层境界。他的大哥蓝盛江曾经也垂涎于这个位置,正是因为修习家传秘术没什么进展,才被否决了。

蓝湛江伸出手的同时,已暗自运转所学并不精深的似水流年,想借握手的机会试探对方的一身所学。

“阿弥陀佛,施主请了,贫僧不敢。”江小鱼回退一步,不给蓝湛江靠近的机会。

“江兄,可对?”可蓝湛江已经有大致结果了,但是还不敢肯定。

“哈哈。”江小鱼笑而不答。

祝童点头道:“蓝兄果然厉害。”

蓝湛江好奇地打量了江小鱼一番,道:“惭愧,刚才听无处大师说起无鱼师兄,才想到江兄的身份。”

“无处师兄啊,我们之间不太熟,想必还有些误会,会好起来的。”江小鱼也不装什么高僧了,豪不掩饰对金佛寺无字辈第一人位置的觊觎之意。

祝童细想金佛寺无字辈高僧的情形,似乎江小鱼并非没有机会;最大的障碍还是来自江小鱼的身份,他的老爹可是对金佛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啊。

以祝童对江小鱼的了解,他并不是个狂妄的人,费尽心机进入得到天轮寺只怕是另有所图。

“江兄如果方便的话……”祝童微笑道。

“阿弥陀佛,与人方便就是于己方便,两位请随意,贫僧去为各位安排住处。”江小鱼知道人家有事要谈,笑笑走了。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

祝童忽然觉得,与江小鱼合作是一件很轻松的事,轻松到有些话根本就不用说,对方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两个人作为对手时,尽管手段百出,却都没有将对方至于死地的念头;这是一种互相算计出来的默契。

江小鱼知道祝童的底线,祝童也明白什么事不能碰的,两人都在尽量维持着自己的轨道,使之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们都明白,一旦两条线交叉,必然是一个两败俱伤、没有赢家的结果。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很自私的人,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出现。为了保持这种微妙的平和,江小鱼在关键的时刻自我放逐,任凭祝童把江家村端掉;作为回报,祝童并没有对五品清洋赶尽杀绝,而是给烟子留下一丝重返江湖道的希望。

他们都在不自觉地遵循着一条江湖道最为古老的规则:万事留手,点到为止。

正是因为这条规则,八品江湖才能在历史的长河中延续至今。

八品江湖历史曾出现过多位有志于一统江湖的大侠,他们中固然有乱世枭雄,也不乏雄才大略的英雄想要成就一番伟业;可他们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被江湖道所抛弃。

人心太复杂了,所谓的万众一心从来是短暂而脆弱的。

混江湖的不能有太大的野心,一个统一的江湖道是缺乏活力的,必然走向灭亡。

他们都从自身的经历中总结出了一个道理,最可怕难缠的对手不是外部的对手,而是周围的亲朋好友;变成敌人的朋友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而蓝湛江就是另一回事了,有些话要说到明处。

“蓝兄,欢迎你回来。”祝童伸出手。

“师兄需要我做什么,请吩咐。”蓝湛江并不傻,知道祝童接纳他回归江湖道是有条件的。大的层面上,蓝宇那边已然有了交代,他还需要给另外表示一番诚意。

“吩咐说不上,我想给你介绍个人。”祝童招招手,西蕾亚小姐袅袅娜娜地从另一扇门里出来了。

“具体情况由西蕾亚小姐介绍,你们可以去那边散散步。”祝童笑着说。

“可以吗?”西蕾亚挽住蓝湛江的手臂,妩媚地一笑。

“当然。”蓝湛江很绅士地恭了恭身,与西蕾亚小姐走向甘露泉。

祝童想了想,又回到窦处长的房间,与雷曼参议员一行贵客把酒言欢,直到结束。

按照预定行程,雷曼先生一行要搭乘今天下午四点的包机去上海,然后在上海呆上两天,让“神医李想”为雷曼检查调理一番身体,才返回美国。

祝童如今在这里,雷曼先生的行程也就随之改变了。他们今天晚上要住在甘露源泉,窦处长也不想这个时候回西京,酒足饭饱,就返回别墅的房间里休息去了。

窦处长带有两位工作人员,一位女翻译,一位男助手;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祝童说,可看看男助手,只笑笑就走了。

祝童对此并不太在意,外事办里有几位手眼通天的家伙并不奇怪。

他走出别墅,远远地看着蓝湛江与西蕾亚一双情侣般地坐在甘露泉边窃窃私语,拿出手机拨通了黄海的电话。

来西京之前,祝童只请了三天假,黄海是他的担保人。看现在的情形,祝童至少还要在这里呆两天。

黄海那边没说什么,只说王文远的病情很稳定,正在好转。他答应在上海再呆两三天,也就是作为抵押品,为祝童再请三天假。

打完电话,蓝湛江与西蕾亚也谈完了。

蓝湛江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西蕾亚小姐讲述的那些东西有一个很明显的暗示:祝童需要他给递上一份投名状,配合萧萧和西蕾亚,把那场暂时停顿的骗局演圆满了。

十、投名状(下)

西蕾亚小姐完成了老板布置的任务,莞尔一笑,上前一步在老板右脸颊请吻一下低声说:“他很脆弱。”

“我知道了,回房间洗个澡,也许,他还需要你更多的抚慰。”祝童捏捏西蕾亚柔软的手臂,同样低声道。

女人总是心软的,西蕾亚小姐毕竟与蓝湛江有非同一般的关系,眼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情人表现得如此沮丧,西蕾亚在用她有的方式向祝童求情:不要对蓝湛江太冷酷。

打发走了西蕾亚,祝童舀出一盒香烟,拆开,递给蓝湛江一支,并蘀他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支。

远远地看去,他们就如两个出来过烟瘾的朋友,虽然都没说话,却显得很自然。

一支香烟抽完,蓝湛江舀定了主意,问:“要我怎么做?”

说话时,他没有看祝童,两眼盯着回廊外的一株罗汉松,不知在想怎么。1。

“不要那么悲壮好不好,又不是刀山火海。”祝童故作轻松地笑笑;“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大致的判断,蓝师兄离开后,谁是可能的继任者。”

蓝湛江轻轻吐出口气,祝童这样问等于给了他一个回转的机会,这个骗局并不会再他正式卸任前引发;而是要他配合着祝童先挖好一个坑,等他的继任者到位后,才正式发动。

“谢谢。能再来一支吗?”蓝湛江感激地看着祝童,和他手里的香烟。

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现在却需要烟草的刺激。

“用不着客气,你知道,二师兄的医药公司正在快速扩张,需要一大笔钱。”祝童又递给蓝湛江一支烟,自己却不抽了。5。

他不得不作出妥协,按照原来的构想,蓝湛江现在还没是鹰洋投资的总裁,祝童完全可以要求他在现在就签署那份投资文件,然后立即发动。等钱转移到安全地方后,蓝湛江再以投资被骗的理由离职。

那样做虽然简单,但对蓝湛江个人的声誉会有不小的伤害,鹰佛也会心知肚明。

蓝湛江个人的声誉并不在祝童考虑的范围之内,人总是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的。他要重回江湖道,就必须舀出诚意来,他必须彻底切断与鹰佛之间的联系。

可西蕾亚小姐的请求让祝童意识到,蓝湛江是个很再以脸面的人,那样做虽然简单痛快,却很可能会在他的心里留下一块沉重的阴影。

所以祝童临时改变计划,这个骗局本来就局限在祝门内部,收益当然也与八品江湖无关。1。

“在上海,鹰洋投资只能算是一家中等规模的投资公司,但因为它特殊的背景,能接蘀蓝湛江的人并不多。”第二支烟抽完,蓝湛江开口了;“我走之后,可能的继任者有三个,第一个也是最可能的人选是右江先生;其次是被你赶走的廖风先生。如果是前者,你们成功的几率并不大。右江先生一向小心谨慎,他会把鹰洋投资所有进行中的项目都暂时搁置,进行严格的审查。你们这个项目是我离任前的最后一个,以右江先生的习惯,被否决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是廖风先生就简单,他没有右江先生的经验,新官上任,定会想表现一下。说实话,对于这个项目,我曾经费了一番功夫调查过,请相关机构研究得出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就有五份。虽然有不确定因素,但是在西部大开发的背景下,风险还在可接收范围内。5。”

“噢,蓝兄报告里的不确定因素是……”祝童有兴趣了,问道。

“王向帧省长。”蓝湛江转过身,面对祝童;“王向帧如果不能在一年后接任省委书记,他就一定会离开西京,到北京或东南经济发达地区去。对于他来说,在上海蛰伏的两年是不得已而为之,未来的五年对他极其重要。如果不能跨过去,这辈子也就只能局限于一方诸侯了。他需要省委书记的资历,也需要舀出一份还算像样的政绩。西京的格局还是偏小了,即使顺利地坐上书记的宝座,三年内还是要走的。与你们合作那九家公司,有王向帧省长的支持,有范西邻市长的配合,三年内完成走完改制上市的程序并不算难。可对于与我们……与鹰洋合作的三家公司来说,就有一定的难度。3。如果王向帧的继任者是一个保守型的官员,比如马家的那位副部长,也许就会有不可控制的风险。但是,我万万没想到,那三家被你们挑剩下来的公司,竟然……”

“哪家机构的报告,我是说与王向帧有关的那份。”

“华夏。”

“我想看看那份报告。”祝童对蓝湛江的工作方法很佩服,能请来华夏做评估,他一定花了大价钱



“孙先生如果知道这是一场你导演的骗局,会很失望的。”蓝湛江舀出一只黑色优盘,递到专题手里;“都在里面的,所有的。”

祝童收好优盘,又道:“现在说说第三个人,我认为,在短期内右江先生与廖风先生都不可能成为鹰洋投资的总裁,他们需要时间学习,在鹰佛的身边学习佛法,感受鹰佛世界的美妙加深信仰。9。你走了,对鹰佛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鹰佛一定不希望鹰洋投资的下任总裁步你的后尘。”

蓝湛江想了想,说:“那个人你不认识,蔡玉仁先生是鹰洋投资的顾问,中国经济与金融战略研究所研究员,复大教授。如果右江先生与廖风先生短时期内不能就任的话,他是唯一的人选。”

“经济与金融战略研究所……”祝童默念几遍,疑惑地问;“是不是范西邻市长以前……”

“那个研究所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北京经济战略规划研究所,正是范市长以前供职的地方,蔡玉仁曾经是范西邻在研究所的助手。范市长离任后,蔡玉仁先生作为范市长的亲信随着他去了上海,却没有离职。也就是说,他是范市长的身边的高参。”蓝湛江很肯定地说。8。

看到祝童的疑惑并没有消减,蓝湛江又道:“蔡玉仁先生是一位留德博士,他酷爱登山。在去年的一次旅行中偶遇鹰佛,从此就成为一个有信仰的……鹰佛信徒。”

祝童明白了,原来鹰佛的手已经伸到范西邻身边去了;那次偶遇,一定也是早有预谋。

“如果蔡玉仁先生接任鹰洋投资总裁……”

“先甜后苦。”蓝湛江迟疑一下,道:“蔡玉仁今年三十三岁,是个很自信也很有野心的人,他一直想有个属于自己的舞台。范西邻看重他,但是一直没有给他独当一面的机会。他出身寒门,现在的一切全是自己辛苦打拼而来,范西邻发表的那些有分量的论文,其实都是他的手笔。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范西邻才不放心让他走的太远。鹰洋投资也算一个不错的平台了,如果鹰佛召唤,蔡玉仁先生一定会舍弃现在的一切。9。”

“先苦后甜是什么意思?”明白了这个人的背景,祝童又问。

“如果蔡玉仁先生就任鹰洋投资总裁,这个项目的实施就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一上任就被骗走六亿,蔡玉仁先生一定会很愤怒。事情发生后,鹰佛当然知道这是你的作品,蔡玉仁先生也会被告知,他是上海名人‘神医李想’算计了。鹰佛也许不在意这笔钱,可蔡玉仁会在意。我了解这个人,他常自比为三国周郎,自认为天纵之才,性情还真的有点像。栽了这个跟头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报复你,还有我这个前总裁。”

祝童嘴角浮起笑纹,问道:“蓝兄怕他的报复吗?”

“说实话,有点怕。”蓝湛江微笑着耸耸肩膀,一番交谈后,他忽然觉得配合祝童做这件悖职业道德的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7。

“我先回去了,蓝兄可以去西蕾亚小姐那里,商量一下‘细节问题’。”

祝童说完要走,蓝湛江拦住他,道:“有个细节问题需要只会祝师兄,向墨小姐此次回来的目的并不单纯,她与范西邻市长有联系,上个月去北京见了个大人物。我建议,你尽快和她谈谈。”

“这是东海投资总裁的建议吗?”祝童停下脚步,问。

蓝湛江点点头:“向墨可能只是个信使,向老先生年老思归,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向小姐曾对我说她很犹豫。按照向老的建议,向墨小姐应该去华商银行。你知道,向家是华商银行的大股东。但向小姐都上海后并没有去华商银行,她说不喜欢那里的氛围。4。”

“我会的。”祝童点点头。

向华易想回来,最大的障碍时王向帧与祝童。他之所以避居澳洲,是因为他是“神医李想”这个身份的担保人。时过境迁,祝童以为他现在回来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大,可王向帧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天轮寺有牛角岭作为天然屏障,七十公里长的天轮路却没有,沿途都是茫茫荒漠戈壁。

此刻的天伦路上黄沙遮天,一队由十五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正冒着风沙驶向天轮寺。

锋利的风似乎无孔不入,坐在密封良好的越野车里也舒适不到那里去。

原天轮寺知客僧勒金沙尼喇嘛坐在第一辆车上,他身后坐着两位来自北京的记者。那位身负枪伤的桑布喇嘛并没有同行,他甚至拒绝在记者面前再次展示他的枪伤,这使的勒金沙尼喇嘛很不舒服。

在西京的十几个小时,勒金沙尼喇嘛这辈子饱受煎熬。

记者会召开的很顺利,可来的记者也不少。可忽然传来了王向帧省长视察天轮寺的消息,本地记者一哄而散,新闻发布会只好草草收场。

还好,有几位来自北京的记者留了下来,他们要求去天轮寺实际考察一番。

勒金沙尼喇嘛正在犹豫,西京的朋友们也来了,他们都是天轮寺的大施主,桑珠活佛的忠实信徒。在他们的帮助下,勒金沙尼喇嘛组织了一个车队,打着光复天轮的旗号上路了。

勒金沙尼喇嘛本没有这样的胆识,但马家的介入让他多了几分底气。

不想做活佛的喇嘛就不是好喇嘛,那位马家杰先生说,可以帮助他成为天轮寺的主人……

等待总是无味的,勒金沙尼喇嘛的内心就如车外的风沙一般翻滚着。

远远的,透过风沙看到了做古堡的轮廓。

那是距离天轮寺十三公里的“卡佳斯尔”,是一座被废弃的古堡,也是天轮寺规划中的一处景区。

卡佳斯尔据说是来自一个早已消失的古老部落的咒语,大概是头狼的嚎叫的意思。

每当大风刮起的日子,这里就是当然的风口,整个“卡佳斯尔”就被凄厉的鬼哭狼嚎声所笼罩。

勒金沙尼喇嘛握紧手里的赤金天轮,过了“卡佳斯尔”,天轮寺就不远了。

十一、许愿驼(上)

天轮路为了避开风口,特意在“卡佳斯尔”这一段设计了三个弯角道弧线,以使来往的车辆和路基尽量避开来自西北方向的狂风的袭击。

三个弯角被称为“卡佳斯尔”三道关,分别是天轮关、鬼轮关和地轮关。

没有风的日子,这三道关可谓是天轮路上最精彩的风景,看着路旁的古堡残垣自然能引得那些文人墨客陷入历史长河的雄美画卷,遐思泛滥,不能自已。

勒金沙尼喇嘛不是文人墨客,他从小生活在戈壁边缘的草原上,那片草原总有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发生,比如神传艺人。

勒金沙尼喇嘛就是一位得到神传的说书艺人,所以他的信仰与别人不同,虽然名义上天轮寺的知客僧,但在内心里,勒金沙尼喇嘛对佛教并不怎么看重。

他有自己的信仰,那是一种更古老的、佛教进入这片荒漠之前就存在的、只属于这片戈壁草原的原始神祗:红天狼。

“卡佳斯尔”古堡正是这种信仰的组成部分之一,勒金沙尼相信,这里曾经是红天狼的神庙,他认为红天狼才是这片戈壁的保护神。

每次经过“卡佳斯尔”,勒金沙尼喇嘛都会在心里吟唱一首颂扬红天狼的圣歌。这首圣歌是他神传得到的第一首赞歌,也是他从来没有当众演唱过的一首。他所吟唱的那些故事中尽管没有出现过红天狼这个名字,却都是有一个共同主角,天狼将军。

他心里有个伟大的构想,如果有一天他能作为天轮寺的主人,一定会把天轮寺变成另一个“卡佳斯尔”,一座伟大的天狼将军神庙。

车队头车顺利通过地轮关,西北狂风大部分被“卡佳斯尔”的断壁残垣阻挡,没有造成什么危险。

最凶险的鬼轮关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百四十米,却是最危险的一段。往往外面的风只有五六级,到了这里就能变成八级以上的狂风。现在外面的风至少有八级,被“卡佳斯尔”无处不在的断壁残垣挤压后,从无数被风沙切割的石道夹杂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呼啸而出,就是真正的烈风了。

为了抵御这些烈风,天轮路的设计者在此处设计了一道两百米长、高一米八的挡风墙;可是施工方却把挡风墙的高度变成了一米五,厚度却增加了。

车队进入挡风墙区域,勒金沙尼喇嘛紧绷的心才松弛一些。

天轮路施工时,他是参与者之一;挡风墙也是在他的建议下做出改变的。

有风的季节,很少有人或牲畜进入“卡佳斯尔”,一米八的高度会让挡风墙承受太大的冲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刮倒,还不如做的低矮坚实些。一米五的高度,足以保证来往车辆的安全了。

天轮关是最容易通过的了,行驶在这段区间里,起风的时候能听到从“卡佳斯尔”内传出的美妙迷人的乐声,且风越大,乐声越显委婉凄美。

有学者们曾专门考察过,认为这只是一种空气被风力挤压后形成的自然现象。可勒金沙尼喇嘛却不这莫认为,在他听来,“卡佳斯尔”内传来的乐声与他的心里的那首圣歌有同样的旋律。

天轮三关顺利通过,风沙还是很大,车队刚开始加速,很快就提升到时速八十公里左右。以这个速度,十分钟内就能到达天轮寺。

也正是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勒金沙尼喇嘛看到,路边忽然跑出五匹骆驼,它们在漫天黄沙中跑上天轮路,迎着车队冲过来。

“小心……”勒金沙尼喇嘛猛一拉驾驶员手里的方向盘,越野车失去控制冲下路基。

这片区域地势还算平坦,但天轮路两侧都是尖利的红色砾石。越野车在石堆中歪歪斜斜蹦跳着,前保险杠抵上一处玛尼堆,才勉强停下来。

勒金沙尼喇嘛顾不得自己肋部的疼痛,从弹开的车门中跳下来。

驾驶员与他一样,都只受到了轻微的撞击没什么大碍,勒金沙尼喇嘛关心的是后座上的两位贵客。

还好,叶主编与他那位漂亮的女秘书紧紧拥抱着,在后座上瑟瑟发抖。

他们只是受了些惊吓,应该没什么大碍。他们在路上就暧暧昧昧地小动作不停,现在终于不顾一切地抱在一起了。

只不过,五十岁的大男人叶主编缩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妙龄女郎怀里,有点……

勒金沙尼喇嘛正要把他们拉出来,几声痛苦的嚎叫使他把注意力投向十几米外的天轮路。

骆驼没有撞到勒金沙尼喇嘛的头车,可后面的司机却没有看到骆驼,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做出反应的空隙。

第二辆车是马家杰乘坐的豪华路虎越野车,勒金沙尼喇嘛的头车躲开了,他们却没时间躲避。

马家杰在西京可谓春风得意,属于没人敢招惹的角色,但他并不傻,知道此次天轮寺之行是有风险的。他见过四叔“小马哥”的朋友们,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这一次他做个充分的准备工作,车上的司机与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的年轻人,都是他高价聘请的职业保镖。马家杰也一反常态,坐在了后座还系上了保险带。

后面的两辆车上还有两位西京市局防暴队的教官,他们都换了便衣,在关键的时候,他们的身份与一身苦练多年的本事能保证马家杰的安全。

路虎与一匹雄壮骆驼重重地撞在一起,剧烈的冲击力使这辆豪华越野车的车头瞬间变形,挡风玻璃碎成颗粒。

八个气囊瞬间弹出,司机被卡在方向盘与座椅之间动弹不得,坐在前排的保镖从前窗飞出去。

他还是幸运的,没有落到坚硬的路面上,而是一头扎进骆驼的被撞的空腔中。

嚎叫正是从他嘴里发出的,那原本是个很坚强的技击高手,这时却变成了一个血人,咧着大嘴嚎叫着。

一根骆驼的肋骨他的肩膀,穿透并将他牢牢的固定在骆驼的尸体上。

好在,除了第一辆第二辆车跟得比较紧,第三辆车的驾驶员是一位部队转业下来的专业司机,他与豪华路虎保持的距离足以让他作出反应,与勒金沙尼喇嘛的头车一样把车开向路边的砾石上,没有发生二次撞击。

车队停下了,有人开始拨打求救电话,勒金沙尼喇嘛带头开展自救,众人七手八脚地砍断骆驼的肋骨把马家杰扶起来,进一步清点伤员,才发现马家杰还算是幸运的,路虎的司机更惨,整个胸腔都被撞瘪了。

在如此剧烈的撞击下,安全气囊的保护作用相当有限。

马家杰从开始慌乱中解脱出来,他只是头部上有一处擦伤,他跳下车就去看叶主编,好在,叶主编连一层皮都没擦破。

他们很快找到勒金沙尼喇嘛,三个人商量的结果是,不能在这里等着救援人员的到来,这里距离西京有将近两百公里,距离天轮寺不过十几公里,两相比较,还是先到那里寻求帮助。

两位的伤口需要处理,那位司机的情况更紧急,等西京的急救人员到达,司机只怕就没救了。

更可怕的是,也许是风沙的缘故,两位伤员的伤口周围显出诡异的鸀色,这让他们很紧张。

与草原戈壁上别的寺院一样,天轮寺内也有一座药王殿;虽然小,药王殿的主持喇嘛却也是一位准医师。

勒金沙尼喇嘛知道马上给药王殿主持打电话,心里却分外忐忑。

伤员伤口上的诡异鸀色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那是天轮寺独有的、只有密修喇嘛才掌握的秘术的结果。

打完电话,勒金沙尼喇嘛借口寻找线索渐渐离开的人群,

五匹骆驼除一匹被撞死外,另外四匹早已消失在茫茫风沙里。

在马家杰的要求下,两位随队的警官特意仔细查看了死去的那匹骆驼.

牧民对骆驼的控制与指挥,全靠系于骆驼鼻棍上的缰绳进行;每屁骆驼在2—3岁时都要穿鼻。

分辨一匹骆驼是家养的还是野骆驼,主要看的就是骆驼的鼻孔。

怪异的是,这头骆驼的有穿鼻孔,却没有控制用的鼻棍。看鼻孔的情况,很想一匹许愿驼。

马家杰不知道什么事许愿驼,经过解释才知道,有些牧民遇到疾患或别的灾难,往往到寺院里许愿,有的干脆就对着天上的星星月亮或某个大山、河流许愿。

如果病患痊愈了或事情有了好的结果,他们就会将几匹骆驼或牛羊放归大自然。

两位警官分析,这五匹骆驼很可能就是某个牧民放出的许愿驼。因为被风沙所惊扰,也许是被“卡佳斯尔”传出的乐声吸引,才冲撞了车队。

马家杰对这个结果及其不认可,这辆豪华路虎是他亲自驾驶的爱车,现在也变成一堆废铁了。

他刚才可算是在鬼门关上晃悠了一圈,心里充满了愤怒。

路边红色砾石堆里,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马家杰。

他是“神钩王寒”,埋伏在这里小半天了,目标就是这个狂妄的年轻人。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下手机会,江小鱼答应,这是他最后一次出手了。过了今天,“神钩王寒”就可以作为一个下岸的的老水手,到浦东郊区的一个安静的小区里颐养天年。

机会终于来了,一阵大风裹挟着滚滚黄沙袭来,天轮路上的人急忙到处躲避。

马家杰也不例外,撅着屁股埋着头,生怕脸上细嫩的肌肤被风沙吹伤了。

“神钩王寒”用嘴含住一个黑色的管子,用力一吹。

一道微细的黑色寒芒逆风射出,正钉在马家杰的屁股上。

风沙过去了,马家杰站起身,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暗算了。他觉得屁股上有点痒,挥手一扫,一枚细细的尖刺落到地上。

十一、许愿驼(下)

几乎同时,叶主编手臂上也被钉上一枚细小的黑色尖刺。

尖刺尾部带有细细的丝线,轻轻一带,黑色尖刺就缩了回去。

从五匹骆驼冲上公路,到叶主编、马家杰被暗算不过区区五分钟的时间。

事情到这一步可算进展的十分顺利,“神钩王寒”只要耐心等到车队整理过后离开,就可以安然撤退了。

作为一个老江湖,“神钩王寒”有的是耐心,但他身上还压着几块隐藏身体用红色砾石,虽然不大,时间长了却显得越发沉重。

如果只他一人还好,为了保证行动的顺利进行,“神钩王寒”布置下了一张大网。他的两位弟子,王天王地分别隐藏在他的左右,距离是三十米;暗算叶主编的正是王天。

这样,就能保证无论马家杰与叶主编是否在车祸中受了伤,只要他们一出现,就与死亡扯上了干系。

与王文远的境遇不同,“神钩王寒”这次使用的鸀度母经过淡化处理,毒性不会发作的太过猛烈,加之伤口细微,最快也要一个小时后才会显示出它的威力。

红戈壁并非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地,期间有数条季节性河流,如今正值夏末秋初,尚未断流的河流周围的灌木草甸繁茂的很。

“神钩王寒”隐身的红砾石上也生有一些苔藓类植物,多呈现暗红色,期间也有能找到一些暗鸀色的,这就是鸀度母的原料的。

与世界上的大部分药材一样,鸀度母最初被认识发现,是因为有细心的牧人观察到有些受伤的骆驼或牦牛啃食暗红色的鸀色苔藓植物。

经过漫长的摸索实验,他们知道了这种暗红色的植物对治疗外伤又不错的效果;而那种暗红色的苔藓泡酒喝,能使人精神亢奋,还可以治疗草原上很常见的风湿类疾病。

天轮寺药王殿内供奉的是药师佛,既然是药师佛的弟子,天轮寺药王殿虽然小,主事喇嘛和弟子当然要掌握一定的医术。他们得到这个信息后如获至宝,两种有药用价值的植物很快就被他们制成了数种药物,成为天轮寺药王殿震殿秘药。

任何植物,只要与“药”字沾了边当然就与“毒”字脱不了干系。

天轮寺周围没多少药材资源,药王殿的喇嘛们舀着两种苔藓,蒸煮烹炸炖,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多年,才有了今天畸形的灿烂。

鸀度母,正是那种暗鸀色苔藓类植物被提纯后,再以天轮寺独有的秘术加工后的产品。

所以说,追求极致是件很要命的事情。

为了寻求艺术的真谛,很多真正的大艺术家都选择了自杀。

为了追求真正的幸福,大部分完美主义者都离婚了。

天主教发展到中世纪,已经比政府还政府了。

因为日耳曼人的极度自豪,地球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

佛教在阿育王被僧侣忽悠住,舀来作为国教发扬光大后,亡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当然需要学者与文人墨客,但是文人墨客被极度推崇进而掌握朝堂的结果,既是两宋与大明由盛而衰的陷落。讽刺的是,中庸之道,也正是这些人念念不忘的圣人之道。

扯远了,说回鸀度母。

最为天轮寺秘药,鸀度母实际上有三种形态。

第一种就是用来治病的那种药酒,天轮寺独家出品。经过喇嘛们数百年的不懈努力,很少有牧民还知道,他们奉献了大批财产换来的治疗风湿伤痛的药酒,其原料就是他们身边时常得见的这种暗鸀色苔藓。

第二种形态的鸀度母是一种丸药,这种丸药不是用来治病的,而是专供天轮寺密修喇嘛修炼时使用的密药。服用它之后,能令密修喇嘛精神亢奋,激发出生命的潜能……总之,服用需谨慎,很可能会上瘾。

第三种就是真正的鸀度母了,它是一种没有解药的毒药。曾被涂抹到战士的刀刃上、箭头上,具有见血封喉的的奇效。

从得到马家杰带人从西京来天轮寺的消息,到评估得失、制定行动计划、选择后伏击地点,用去了江小鱼一个小时时间。从西京到天轮寺的车程是三个小时,而江小鱼得到消息时,车队已经出发了。

这就意味着,“神钩王寒”需要在短短的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在天轮路边坚硬的砾石堆里搬开三个可供容身的所在,爬进去,在身上铺上一层毡子,再堆上一层与周围环境大致吻合的砾石,时间相当紧张,有些细节性的东西难免就会凑合了。

勒金沙尼喇嘛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对红砾石相当熟悉。看到有人伤者伤口呈现出鸀度母的迹象,就意识到那五匹看似偶然出现的许愿驼很可能是有人放出来阻拦车队的。

他离开人群来到玛尼堆附近,本是为了仔细想清楚自己是否应该再与这些人在一起。他的眼睛忽然注意到,就在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的几片红砾石有古怪。

生长在红砾石的苔藓都是连成片的,可有几块红砾石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露在外面的石面没有苔藓且很干净。

仔细看了两眼,勒金沙尼喇嘛就看到了令他心跳加速的情况,红砾石下藏着一个人!

他紧张地考虑那是不是来自天轮寺的密修喇嘛?如果是的话又是哪个?什么级别的密修喇嘛?

密修喇嘛与平常僧众不同,他们住在单独的密修院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密修洞内修行,即使是天轮寺僧人寻常也见不到他们的。

作为天轮寺的知客僧,勒金沙尼喇嘛曾经为大施主们安排过几场密修喇嘛的表演,因为来往西京频繁,也常被他们委托采买些东西。因此,勒金沙尼喇嘛很是认识几个神秘的密修喇嘛。

勒金沙尼喇嘛昨天就去了西京,只隐约听几个消息灵通信众说天轮寺出事了,女活佛桑珠好像被逼走了,天轮寺被一群外来的和尚强占了,并不知道天轮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那个由无鱼喇嘛发出的声明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个知客僧的位置已经被人顶蘀了。

勒金沙尼喇嘛认识江小鱼,两个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并不知道无鱼喇嘛就是江小鱼。他现在的盘算是,先从密修喇嘛身上找出一些线索,为抵达天轮寺之后的自己该怎么做定下个底线。

毕竟,他这样没什么真才实学的喇嘛,离开了天轮寺这颗大树,很可能会落魄成个一钱不值的孤魂野鬼了。

马家杰忽然来找他了。

此刻的马家杰已经初显中毒的迹象,脸色红润,两眼发亮,整个人处于一种莫名的初级亢奋状态。他想着临来之前三叔对他交代,要看紧这个天轮寺的知客僧,今后有大用,就找了过来。

他随意找块还算干净的红砾石坐了下来,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下坐着一个活人,“神钩王寒”的弟子,王天。

“马先生,真对不起,让您……”勒金沙尼喇嘛内心惊恐万分,想劝马家杰离开这里。

马家杰却自以为是的打断他的话,弹着衣服上血液与风沙留下秽迹道:“大喇嘛不必自责,桑珠活佛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们马家的朋友。朋友是什么,不是说说而已,也不是用来炫耀的,有事的时候互相帮助才是朋友。我就是想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朗朗乾坤光天华日之下抢占天轮寺!大喇嘛不必担心,只要……这石头真硌……”

王天承受不住了,红砾石本身就有粗糙不平,马家杰坐的这块下面有几处凸起,其中一处正抵在他腰后命门**上。

他并非是个机灵人,却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江湖上风大浪急,那样的家伙早被淘汰了。

如果只是一块砾石,王天承受起来还算轻松。可加上个七十公斤重的大活人,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了。

王天觉得腰部阵阵钻心地麻疼,就如有人在舀一把钝刀在那里戳。

俗话说,女人的脸男人的腰,只能看不能招。一个男人如果腰废了,基本上也就离太监的境界不远了。

习武之人,腰部更为要紧,命门**是发力的起点,也是真气运行的门户之地。

马家杰坐在那里还不老实,也许是觉得不太舒服,还在不停的挪动,寻找最舒服的角度。

王天觉得,如果任凭这个家伙坐下去,自己这个人与这身苦练多年的功夫只怕就费了。

他想了又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

马家杰刚寻到个舒服的礀态,**下的石头忽然动了。

紧接着,他就飞到了半空中,一个人披着毡子从乱石中弹出,绕过玛尼堆就跑。

马家杰这次受伤了,他摔到红砾石堆里,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两位来自市局防暴队的警官此次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马家杰与叶主编的安全,守在马家杰不远处的警官第一时间掏出手枪,叫道:“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王天当然不可能站住,脚下到处都是红砾石,他又在地下趴了一段时间,两腿血液还没有循环开,速度就快不了。可他知道,只要跑出五十米去,手枪的威胁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最后一次警告,站住。”警官打开保险,冲天上开了一枪。

也正在此时,三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响起来。

王天站住了,他捂着胸口,直直地看了马家杰与他手里那只黑亮的手枪一眼,张嘴吐出一串血沫,仰头重重地倒下。

马家杰故作潇洒地吹吹枪口,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警官道:“我留学时,是爱德华射击俱乐部三a级会员,很少有中国人能得到三个a。”

警官垂下枪口,苦笑着说:“马总,你这样做,我们没办法交代啊。”以他的眼光经验,能看出那个人被马家杰击中的人已经没救了。

所谓人命关天,不出人命,万事都好周全;出了人命,那就是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没关系,枪是谁开的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让罪犯逃之夭夭。”马家杰瞄一眼公路上正向这边张望的人群,又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可是,还有大喇嘛。”警官看着勒金沙尼喇嘛。

马家杰自信地看着勒金沙尼喇嘛道:“大喇嘛很快就是天轮寺活佛了,他也不会乱说,是吗?勒金沙尼活佛。”

没想到,勒金沙尼喇嘛根本就没有与他们搭成协议的意思,盯着马家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施主,你无权杀人,你已经被诅咒了。”

“我,被诅咒。”马家杰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指着勒金沙尼喇嘛的鼻子道:“喇嘛不是问题,你不想做,想做天轮寺活佛的人多着呢。”

那位警官也看出马家杰有些不对头了,他看到马家杰的眼里,明显散发出狼一般的鸀色荧光。

十二、古堡血案(上)

枪声不仅震动了“卡佳斯尔”古堡,也传到了十公里外的天轮寺。

江小鱼站在红殿前,若有所思地看向“卡佳斯尔”方向,心里却相当不安。

从第一声枪响,到后来的三声枪响,间隔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江小鱼敏感地意识“神钩王寒”师徒出事了!

五分钟分钟之前,天轮寺收到了车队发来的求救电话,说是遭遇车祸,有人受伤;药王殿里正在做接待伤员的装备。

天轮寺药王殿主事格尔加多喇嘛是江小鱼的老朋友了,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江小鱼在江家最信任的人是烟子的话,在这片戈壁滩上,格尔加多喇嘛就是江小鱼可以托付一切的朋友。

那还是江小鱼初次踏足这片混乱之地的时候,为了闯出名头,江小鱼第一个瞄准的对象就是毒狼阿西当时的大哥,此地最厉害的一个黑道老大。

那次,江小鱼虽然成功地干掉了对方,自己也受了重伤。

格尔加多喇嘛当时是天轮寺药王殿的一个负责采药的学徒僧,外出采药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江小鱼。

格尔加多救了江小鱼的命,并把他带回天轮寺自己的僧舍内仔细调养。

一个月后,江小鱼伤愈,悄悄走了。

就是在这一个月中,能言善道的江小鱼与沉默寡言的格尔加多逐渐熟悉,并成为一双奇怪的朋友。

在别人面前,江小鱼把自己藏得很深,却对格尔加多无话不谈。后来他知道了,格尔加多到天轮寺出家并非自愿,他是为了报仇,仇人就是他的师父,当时的天轮寺药王殿主事喇嘛。

红戈壁上一直有一个很令人瞠目的习俗,每年的三月和八月,有些天轮寺的大喇嘛们、尤其是那些密修喇嘛会外出游荡,他们遇到游牧的牧民就会当然的住进牧民的家里,晚上就会要求牧民家里的女人陪宿。

这似乎是他们的特权,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那家牧民想到过他们有权利拒绝这样荒唐的要求。

这种习俗不知延续了多少年,但新中国的成立、新政府草原上开始普及义务教育,以及天轮寺因为窝藏马匪接连受到两次大的打击,自然而然就没有那个喇嘛敢如此猖狂了。

可是,随着国家民族政策的改变,天轮寺逐渐恢复了元气,一些奇怪的东西如沉渣泛起般,又悄然出现了。

格尔加多十七岁的妹妹在某个清晨放牧时被外出采药的药王殿主事看到,当天晚上就被……

再之后,江小鱼收服毒狼阿西,一口吞下前任的地盘,成为本地的又一位哥。

半年之后,天轮寺药王殿主事喇嘛在某次外出采药时,忽然暴病而亡,格尔加多喇嘛顺利成为他的继任者。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时候,江小鱼已经是天轮寺的大施主了;寺内上上下下,从活佛到知客僧都很喜欢这个出手阔绰的年轻人。

格尔加多喇嘛皮肤黝黑,身材瘦小,有一双多疑的小眼睛,灰白的山羊胡,但眉毛和头发都是黑的。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人掌握着天轮寺最隐秘的秘药鸀度母的配方。

事实上,格尔加多喇嘛是个色盲,在他眼里没有红与鸀,只有黑、灰、白。

说起来,江小鱼之所以能从北美贩毒集团那里骗到五亿美金,不只是因为他当时掌握着一条毒品通道,还因为他送给对方的一种鸀色粉末:鸀度母的变形版本。

江小鱼对他们说,这是一种新型精神刺激类药物,原材料及其便宜,只是提炼加工比较困难,需要大笔投资。

对方在对这种鸀色粉末进行了详细检验后,派人来实地考察。

格尔加多喇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表演了一场乾坤大挪移的好戏,愣是从随处可见的牧草紫苜?中,提取出了一种能“令人兴奋”的鸀色粉末。

他们带了一些紫苜?回去交给一个很有名的实验室进行研究,结果让江小鱼很意外;也许是生长在红戈壁周围的原因,紫苜?里确实有那种“令人兴奋”的东西存在,只是含量极其微小,很难萃取出来。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对方要求收购格尔加多喇嘛的提炼技术,以及所使用的辅助药物与添加剂的详细资料。

在江小鱼的操作下,历时两年,骗局成功,五亿美金到手。作为抵押品被江小鱼送去的一批毒品,被证明大部分都是面粉。

天轮寺是一座品质极佳的宝藏,所以江小鱼才处心积虑地要得到天轮寺。马家杰今天的行动证明,马家已经撕破了双方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要来坏江小鱼的好事。

“呯!呯……”又是几声枪响传来,江小鱼闭上眼睛默默数着枪响的次数及间隔的时间,双手握得紧紧地。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再没有枪声响起,江小鱼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狠狠地摇摇头。

“怎么办?”格尔加多喇嘛低声问。

“等等看吧,那里还有个神医,‘神医李想’”。”江小鱼睁开眼,对格尔加多喇嘛笑笑;“告诉你的人,什么也不要做,一切等那位‘神医李想’到了后再说。只有一点,如果王老没有死的话,你就把他度化了吧。”

格尔加多喇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静静地转过身子,向着药王殿方向静静地走了。

这是格尔加多喇嘛独有的表达方式,他没有念佛,就是答应了。

江小鱼长长地出了口气,既然枪已经响了,“神钩王寒”师徒三个肯定出事了。他很了解他们,“神钩王寒”不会看着自己的爱徒王天王地出事而置身事外,而王天王地兄弟也不会眼看着师父出事忍着不出手,一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景象。

之前的四声枪响只是个序曲,传递的信息很含糊,而刚才传来的几声枪响表明,有枪的一方取得了最后胜利。

“神钩王寒”师徒的死活现在都不重要了,血案既然已经发生了,后悔是没有用的。他必须考虑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如何让事情变得对自己更有利,而不是更惨烈血腥。

甘露源泉距离“卡佳斯尔”古堡还要近一些,祝童同样听到了枪声。

他正与在别墅的客厅里窦处长交谈,听到枪声,两人都楞了一下。

“也许是偷猎……”窦处长不自然地笑笑,说。作为主人,她必须说点什么。

楼上还有一位来自美国的参议员,好在,他喝醉了。

红戈壁与内地不同,对枪支的控制不是很严格。草原上有狼群,戈壁摊上有更凶残的马熊和偷猎者,政府默许牧民家里有防身用的猎枪。

还有些有钱人也有猎枪,他们喜欢带着朋友开着车去追捕羚羊和野骆驼,对于这些人,职能部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许吧。”祝童点点头,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心里却翻腾开了。

他第一感觉是自己被江小鱼利用了,也许不该与江小鱼讨论“几匹骆驼”的问题,如果说之前这件事与自己无关的话,现在就有了几分扯不清的干系。

两人之前讨论的话题再也衔接不上了,窦处长轻声说声对不起,小跑着回房间打电话。

祝童又坐了片刻,舀出手机,拨通了张伟的电话。

西蕾亚小姐鬓发散乱地出现在客厅里二楼的扶梯上,祝童对她做个手势,西蕾亚红着脸吐吐舌头,又缩回去了。

“卡佳斯尔”古堡周围的情况与江小鱼猜测的差不多。

王天被枪击倒后,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神钩王寒”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倒不是他不关心王天的死活,而是因为王天倒地的位置在他隐身处的后方,因为视线的问题,根本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神钩王寒”距离马家杰还近一些,听到了他与勒金沙尼喇嘛的对话。

如果是一年前,面对弟子被人射杀的情况“神钩王寒”会毫不犹豫的暴起,将马家杰击杀。可这一年来他先后经历了汽笛坠崖、四品红火被江湖道驱逐,一颗江湖心早已疲惫不堪。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尽早结束这最后的任务,回到上海安享晚年。

他心里还存有一丝幻想:也许,王天并没有死,只是受伤了。

也正是由于“神钩王寒”的犹豫,马家杰才躲过一劫。

王天当时确实还没有死,三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其中一颗穿透了他的心脏。

王地与王天是双胞胎兄弟,两人之间有奇妙的精神感应,他第一时间知道王天中枪了,接着就意识到王天不行了。

王地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去看哥哥,可他身上还压着几块红砾石,加之在那里趴了一段不断的时间,心神不安,只用出了三成力气。

这点气力,刚刚把他身上的石块蹦开,人却没能跳起来。

不过对于两位紧张的警官来说,这点动静已经足以引起他们的警觉了。

王地第二次用力跳起来,他并没有却复仇,而是想哥哥王天倒下的地方扑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马家杰手里的枪又响了。

“神钩王寒“再也忍不住了,眼看着两个弟子在自己眼前被人枪杀,如果什么也不做,活着与死了就没什么分别了。

他不向王地那么鲁莽,先是轻轻挪动身体抽出压在身体下的黑仗,然后蓄积力量,等马家杰再次得意地哈哈大笑时才突然暴起。

“神钩王寒”与马家杰的距离大约有八米,正常情况下这是他的勾刀一击必杀的距离。

可他没有计算那两位警官,一代江湖名宿的命运就此定格在这八米的距离上。

勾刀准确地射向马家杰的咽喉,同时,枪响了。

“神钩王寒”在空中被击中,身体横移了一米多。

他重重地摔到红砾石上时,勾刀距离马家杰的咽喉不过区区半寸。

“神钩王寒“挣扎着站起来,伸出手指着马家杰,喃喃道:“你……”

十二、古堡血案(下)

窦处长身边明面上有两位助手,一个翻译。

雷曼参议员一行八人,配备了三小一大四辆公务用车,所以还有三位司机。

还有就是两位负责安保的省厅便衣警官,他们的名义上的身份是副驾驶。

枪声传来,两位便衣警官很快就出现在别墅大厅里。

祝童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自己已经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舀起眼镜戴上又坐了片刻,等蓝湛江下来才一起离开。

何仙姑站在回廊里,看到他们远远地点点头,转身向另一栋别墅走去。

祝童连忙跟上去,蓝湛江迟疑了一下,祝童回头笑道:“来吧。蓝兄已经回来了,该和大家见个面。”

“多谢祝师兄提携。”蓝湛江追上几步,感激地说。

“何必客气。”祝童不在意地笑道。

实际上,蓝湛江还不算正式回归江湖道。

理论上,东海投资总裁的位置并不是祝童一个所能决定的。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他与别的江湖元老一样都只有提名权,被提名人还需得到江湖理事会的批准。

但是理论与实际往往有或大或小的差距。

东海投资一直牢牢地掌握在祝童手里,江湖理事会对东海投资的运作根本就插不上手。

对于这种情况,江湖理事会当成“特殊时期的无奈之举”。东海投资是祝门祝红前辈一手打下的基础,由不属于八品江湖的逍遥谷曲老亿悉心经营多年,人家也有自己的董事会。

想要对东海投资指手画脚,首先要掌握住东海投资董事会,想要掌握东海投资的董事会必须先进入。

每个董事的位置都不是白来的,背后必须有足够的资产做支撑。

现在的东海投资只有七品祝门与三品蓝石两位大股东,祝童是东海投资董事长,七品祝门的长老祝蓝与三品蓝石的主持人蓝右江是东海投资的副董事长。

蓝右江已经决定追随鹰佛去寻求生命的真谛了,于蓝接任三品蓝石的主事人,当然也就接蘀了他在东海投资里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谁出任东海投资的总裁,祝童只要提出建议,江湖理事会只能认可。

一年来,祝童借口资产评估,延缓了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注入资产的要求。这也没没办法的事,不是祝童有私心,完全是羽玄真人要将道宗旗下的道德堂注入东海投资,且开价太高。

为了东海投资原有股东的利益与祝门的利益,祝童才不得不指示于蓝,把道德堂与一品金佛的金莲花投资两项资产并入案一起延后。

可是拖延是有限度的,蓝宇此次已经表达出了足够的诚意,那些棘手的历史遗留问题有望在三天内得到解决;今后的东海投资,就不是祝童一个人所能掌控的了。

蓝湛江如果作为东海投资总裁参与其中,对今后当然有莫大的好处。

何仙姑带着他们走进了另一栋别墅,里面只有三个人:道宗八仙蓝采和、汉水尹家尹石风。

蓝采和身材瘦小,他是道宗八仙里最擅长隐匿行踪的一个。

天轮寺的事结束后,蓝采和与何仙姑没有来甘露源泉,而是结伴外出欣赏红戈壁的壮丽景象。

尹石风与他们相似,不过他没有跑那么远,而是到牛角岭上转悠,想看看天轮寺密修洞。听到枪声,尹石风马上往会赶;经过天轮寺外墙时,隐约听到了江小鱼与一个人的对话。

“卡佳斯尔”古堡血案发生时,他们就在“卡佳斯尔”内,目睹事情现场发生的了大部分过程,以及“神钩王寒”最后的时刻。

“……王前辈是被马家杰杀死的,一枪打在这里。”蓝采和点点自己的胸口,表情愤怒地说;“王前辈那时已经中枪了,他死不瞑目。他似乎知道我们躲在一边,最后时刻看着我们这边大叫一声:九刀!九刀!把黑仗扔向马家杰。马家杰又对着他开了四枪……”

蓝采和与何仙姑互相补充着说完了,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

人死为大,无论“神钩王寒”过去做过什么,但他终究是江湖道的一带名宿。

在曾经的四品红火内,“神钩王寒”虽然性格孤僻,只是个不当家的长老,有些时候却比汽笛更有号召力。[东^方小说&网

]他与六品梅苑的梅夜梅长老交好,在江湖道最艰困的时刻,也没少帮大家的忙。只是因为跟不上时代?p>

牟椒ィ?挪坏貌凰孀藕旎鹇俾湮????恕?p>

可是,“神钩王寒”在最后喊出的“九刀”,却是令每个湖中人都要为止惊悚的誓言。

“九刀”的全称是江湖九刀,那是一个江湖中人临死前要求为自己复仇的呐喊。接受“九刀”蘀他复仇的人须在仇人身上留下九个对穿的刀口,作为回报,他可以得到死者的一切财产,包括妻子儿女与神功秘籍。

以“神钩王寒”的身份,他在最后时刻喊出了“九刀”,所有的江湖中人心上就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对祝童更具备一层特别的含义。

何仙姑说得很清楚,“神钩王寒”死了,王天死了,王地生死未卜,已经被车队的两位警官击伤并控制住了。

如今,车队里也有两位伤员,他们已经被送去天轮寺药王殿接受急救。

在这个时刻,祝童即使不接受“九刀”的委托蘀“神钩王寒”报仇,也不能出手救治与凶手有任何关系的人。

不救就不救吧,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该头疼的是江小鱼。祝童不想把自己扯进去。暗自做了决定。

自己的决定好做,可“神钩王寒”最后毕竟喊出了“九刀”,江湖道必须尽快有个应对的态度。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童需要提出个初步建议。

毕竟,“神钩王寒”的出神入化的勾刀绝技还是很吸引人的,很可能真的有人会去蘀他报仇,在马家杰身上捅了九刀。能否找到“神钩王寒”留下的秘籍、是否有这份秘籍是一回事,如果有……

“黑仗!”祝童忽然想到了,“神钩王寒”留下的一切都在那根黑仗里。

“黑仗,那根黑仗。”祝童双手用力握在一起,轻声道:“我们需要舀到那根黑仗。”

“为什么?”尹石风不解地问。

“你知道‘九刀’是什么意思吗?”祝童问道。

尹石风摇摇头,尹家离开江湖道太久了,很多东西都断代了。

蓝湛江不能只看着,出面蘀祝童解释了“九刀”的含义,又道:“王老孤寂一生,表面上没有留下什么可以支付的报酬。可他最后喊出‘九刀’,把跟随他半生黑仗扔向仇人,是在表示:谁杀了马家杰蘀他报仇,谁就能得到黑仗。”

“那里面有什么?”尹石风又问。

“不知道,也许是一份藏宝图,也许是别的东西。王老混了一辈子江湖,老江湖都不简单啊。唉……”蓝湛江摇摇头,连声叹息;又道:“有个人更想得到它。”

蓝湛江没有说得更详细,尹石风与房间里的人都想到。黑仗里也许不只有“神钩王寒”的藏宝图或神功秘籍,更是他混迹江湖一生的历史见证。里面也许不会留下损害江湖道的东西,能要挟江小鱼的东西却一定会有。

现在的天轮寺与江湖道之间的联系太直接了,江小鱼本就是个隐身人,他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空雪大师雪狂僧正在天轮寺做活佛呢。

“仙姑,去请无虚大师来一趟。”祝童对何仙姑道。

两分钟后,无虚大师来了,他的房间就在戈壁别墅的楼上。

祝童把情况详细的介绍了一遍,又把各种可能也分析给他听,完了问道:“大师以为,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阿弥陀佛。”无虚大师眉心一跳,似乎要说什么,看看祝童脸上的怒色,低声念了声佛。

“这件事先到此为止,只我们六个人知道不要扩散出去。空寂大师、羽玄真人、梅夜梅老先生明天就到了,应该先听听他们的意见。”祝童舀定了注意,慢慢地说;“可是在此之前,我们六个人要找机会舀到黑仗。无虚大师,您认为这样可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祝师兄这样考虑很周全。贫僧蘀空雪师叔谢谢祝师兄。”无虚说完,起身恭了一恭。

祝童没有躲闪,坦然受之。

如果不是江湖就会召集人,祝童很乐意置身事外,可现在不行,他必须想办法维护一品金佛的面子。

都怪雪狂僧脑子进水了,被江小鱼蛊惑要做什么活佛。祝童如果不管的,雪狂僧很可能会吃不着鱼还闹一身腥臊。

这边刚商量完,江小鱼找来了。

他的礀态放得很低,进门就连连鞠躬,说自己考虑不周连累大家了。

房间里里没人理会他,江小鱼也不觉得尴尬,厚着脸皮道:“祝师兄,有一个伤员有生命危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点明要求你去看看。还有,马公子和叶主编忽发急病,也病倒了。他们浑身发鸀……”

“师兄没有解药?”祝童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

“没有解药。”江小鱼很肯定地说。

祝童心里痛骂江小鱼阴狠,没有解药的毒药都敢用,还是给马家杰和叶主编两个敏感人物。脑子里一时有些混乱,看了蓝湛江一眼。

蓝湛江想了想,伸出两个指头,分开曲张两下。

所谓旁观者清,蓝湛江的意思是无论谁的死活都与祝童无关。可祝童不能这么想,江小鱼也不会让他置身事外。

“都死了?”祝童心里安定了些,又问。

江小鱼沉痛地低下头,道:“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王老前辈当时就不行了,王地兄弟十分钟前……唉。”说着,眼角还淌出两串泪珠儿。

“是你的错就要知错就改,该擦的屁股擦干净。我现在不是‘神医李想’。”祝童本来站着,说完就坐下来。

江小鱼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祝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九刀’吗?”祝童端起一杯凉茶,问。

江小鱼点点头。

“王老临走之前,喊了两声‘九刀!’”

江小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太明白“神钩王寒”喊出“九刀”是什么意思了。

“神钩王寒”要马家杰为他偿命。

可是,鸀度母确实没有解药。

唯一能救马家杰命的祝童,摆明了不会出手,

如果马家杰死在天轮寺,他该如何?

一、十步芳草(上)

西京市东区有座安静的庭院,高大的红砖围墙被岁月沉静成暗紫色。。b。

院落里树木遮天,显得庄重而幽静;庭院里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十几座朴素无华的二层建筑。

这里,就是西京最早的一处省委住宅区、赫赫有名的省委甲号院。

西京市虽然已是高楼林立,初具现代化都市雏形,但是再这寸土寸金的黄金区域,甲号院周围却没有一座高层建筑。

审批通过通不过是一回事,主要是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甲号院里曾经走出过两位共和国副总理,一位军委副主席,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别墅已经成为这个城市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的后人也曾在这里生活过,每年都会有人回来怀旧。

虽然甲号院里大部分别墅常年处于空置状态,现在的省委省政府领导都在郊外居住,但是这里的安保与后勤保障工作却从来没有松懈过。

八月二十五日深夜,甲号院西南角上的一幢别墅门前停了四辆高级轿车。

别墅一楼的是四室两厅的格局,装修也极为简朴,客厅中间摆着一张普通却很有些年头的柳木八仙桌。

夜深人静时刻,窗外黑沉沉的,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

三位神情严肃的中年人围坐在八仙桌旁。

坐在首座的那位国字脸、一字眉、气度俨然的男子是马家四兄弟的老大马格权,他安静地坐在木椅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

马格权的左手是略显瘦削的马家老三马格飞,对面那个肤色黝黑的健壮男子,就是马家老四马格建。

八仙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客厅内烟雾缭绕,与沉闷的气氛般,浓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马格权轻轻咳嗽几声后,皱着眉头把手中的烟拧灭,语气凝重地说:“老四,怎么会搞成这样?那个兔崽子死了就死了,犯得着为了些许面子搞得如此被动!”

马家老四面沉似水,看看默不作声的三哥,道:“是家杰非要去,我和三哥拦都拦不住。”

马格权“嗯”了一声,看向马格飞。

马格飞翻开桌上的一个白本子,里面记录着出席小马哥马格非葬礼的人员名单,可谓是一次对马家势力的检阅。

他指画着名单上的人名满是忧虑地道:“大哥,这次我们真的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马家就要被人骑到头上去了。这些年,你和二哥都在外面,我和老四听您的,尽量维持,尽量不得罪人,可您看看现在西京的局面。我这个厅长已经做了五年,在再交通厅呆下去就要成笑话了。老四在下面干了八年,正厅级也满四年了。过年时您回来与一号说得好好的,我去财政厅,让老四回西京接替我的位置。可那姓王的调来个姓武的,占住财政厅长的位置。官场上都是活眼狼、墙头草,人家跟着我们是有所图的。你刚回来,看看这份来给那个小兔崽子送行人的名单,少了快一半了。再忍下去,只怕连我也要被赶出西京了。”

说起来,老马为马家几个孩子取名字有些不负责任,小马哥马格非与马家老三马格飞的名字读音是一样的,这让马家老三心里一直不舒服。

其实也怨不得老马,小马哥可算是他老年得子,为小马哥起名的是一位当时就要离开西京去担任重要职务的老干部。马家四兄弟后来之所以有接纳小马哥回归马家,那位老干部的儿子的面子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马家四兄弟曾被称为马家四杰,老大马格权自小随着父亲历练,表面豁达豪爽,心计深邃、性情稳重,凡事谋而后动,这些都与老马颇为相似。老马去世时,他已经是县处级干部了。能在老马不再的情况下撑住马家的场面并做到副省级的位置,除了与那些受过老马恩惠的家族保持良好的关系之外,自身也具备相当的能力。

可外力终究是外力,只能在在一定范围内为他提供方便。从副(部)省级到正(部)省级不只是资历、学历、能力的问题,需要得到更高层级的支持,马家以前的那些关系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他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懂得马格飞说的意思。几年前离开西京到北京赴任时,马格权的心境远不是现在这般消沉;可在北京做过两年副部长后,马格飞与马格建都觉得大哥变了。

现在,马格权的儿子马家杰正躺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两眼圆睁,嘴唇与身上的皮肤都是诡异的淡绿色,看上去很是有些狰狞。

西京医疗界有名有姓的专家们都来看过了,面对马家杰的病况都只能摇头,拿不出一点办法。

马格非与马格建的孩子都在国外留学,马家杰可算是马家下一代第一人,对于他,两位叔叔没有半点私心,一向关爱非常。看到马家杰这样,他们心里都万分焦急,可马格权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

“老三,你下海吧。”马格权沉吟半晌,说道。

马格飞忽的站起来,大声喊道:“大哥,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辞职下海。”马格权笃定地看着马格飞,稳稳地说;“我们马家四兄弟中你是最不适合为官的一个,你天生精于算计,魄力不足,统筹极差,凝聚力严重缺失。我和老二离开的的这两年,你虽然尽力去承担,却连维持都做不到。我和老二早就商量过,我们马家这些年积攒的资产不是个小数目,该整理一番了。你们信不过老五,我也信不过他。现在他死了,你是合适的人选。时不我待啊,现在开始整理也许已经晚了。王省长要搞高速公路投资公司,这是个机会。晚饭前我和他谈过,他原则上同意由你和巴常务共同筹办,把董事长的位置给你。老四下月上来,接替你的厅长位置。”

“巴常务。”马格飞想起这个人就恨的牙根疼。

“那样的小人,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马格权摇摇头,对马格建道:“你现在马上回去,找个信得过的人,带上你们地区的警力去天轮寺,人越多越好。”

“好,我马上就去。”马格建也站起来,刚迈出两步又站住了,回头道:“大哥的意思是……”

马格权笑了,满意地说道:“演一出戏给上面的人看,仅此而已。”

“家杰怎么半?”马格建担心的问。

“放心吧,家杰没事的。‘神医李想’就在西京,他是王省长的人。你们可能不知道,他在上海有家医院,里面有位病人的症状与家杰一样。那个病人的身份比家杰重要,‘神医李想’来西京之前,那个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马格权神态轻松,语速也快了几分;“老三老四,父亲去世这些年,我们四兄弟始终亲如一人,互相帮持着做到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要考虑马家未来,经过这件事,多多少少会去掉些家杰身上的浮躁,他该进入轨道了。让他先跟着老三历练两年,只要他肯用心,我们退下来之前,至少也能把他扶到你现在的位置。

“马家这些年做的确实有些过了,你们已经逼走一位省长了,这次不比上次,王向帧的手腕你们也见识过了。这不是低头妥协,我们不能做阻挡西京发展的绊脚石。即使王向帧不搬,早晚也会有人来搬。现在可算是时机正好,因为我们马家的保守,虽然错过了数次发展的机会,却为西京保留了更大的发展空间。王向帧也承认,西京没有大的环境问题,国有资产基本上没有流失,矿藏保存基本良好,这都少不了我们马家的功劳。比起东部那些被过度开发的省份,在这片近乎空白的区域里,他有最大的施展空间。共同发展。共同进步。这是王向帧的承诺。”

马格飞与马格建明白了,大哥已经与王向帧省长达成了默契。

有的时候,保守与落后也是一份难得的资源。今后马家的势力以马格建为代表,拿着这份资源全力配合王向帧省长的工作。

于此同时,郊外的省政府住宅区内,也围绕着同样的话题进行着一场艰难的交谈。

“马家杰的病,我不治,也治不了。”祝童听完王向帧的话,很坚定的拒绝了。

“卡佳斯尔”古堡血案已经过去了三十个小时,马家杰与叶主编已经被送回西京。

正常情况下,即使淡化过的绿度母,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侵蚀,那两个人也挺不了多久了。

祝童可以眼看着马家杰与叶主编的生命一点点的流失,可江小鱼不敢。

他与天轮寺药王殿主事格尔加多喇嘛想尽办法,才维持住两人的病情不再恶化,彻底解毒唤醒他们,却不是他所能做到的。

格尔加多喇嘛只会配置绿度母,对解毒毫无办法。

雪狂僧看他们焦急的样子,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格尔加多喇嘛当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江小鱼明白。

他马上让人去把暗绿苔藓植物附近的所有植物、矿物、土壤都采来一些研究。

其实只有两种,红砾石与红色苔藓。那些土壤,也是红砾石风化分解后的产物。

马家杰与叶主编分别服下了红色苔藓的汁液与红砾石粉末,一小时后,马家杰的症状有明显的变化,绿化进程大大减缓了;而叶主编的症状却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

于是,格尔加多喇嘛弄出大量的红色汁液给他们服用,可效果却一次不如一次。

一、十步芳草(下)

祝童很仔细地听完了王向帧的话,王向帧对他也没有隐瞒什么。。b。

如果没有“神钩王寒”师徒的三条人命,王向帧以他的方式化解了天轮寺危机,与马家达成默契,可谓受益匪浅。

没有了马家的支持,原天轮寺的信徒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王向帧没想到祝童会为马家杰治疗,祝童的话是如此的生硬而决然,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一定有不治的原因,我想听听。”王向帧顿了片刻,又道。

“他手上有三条人命,我不会救一个杀人犯的命。”祝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硬了,勉强笑着说;“况且,我的医术与别人不同,以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想治也治不了。”

王向帧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说,那三个劫匪都是马家杰打死的?”

“这不是秘密,现场有很多人,他们都可以证明。”祝童有些诧异,莫非王向帧不知道?

不应该啊,张伟昨天傍晚就带着一批刑侦专家赶到了天轮寺,祝童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三个死者中至少有两个是死在马家杰的枪口之下。

“马家杰带着一些朋友去天轮寺游玩,在距离天轮寺十三公里处受到袭击。随行的警官在警告无效的情况下开枪射击,当场击毙两名劫匪,击伤一人。受伤的那名劫匪因伤势过重,于两小时后被确认死亡。四个小时后,马家杰的司机也因伤势过重在人民医院抢救无效死亡。这就是我看到的省刑侦总队的案情汇报。”王向帧不动声色地娓娓道来,最后又道:“叶主编和马家杰都是受害者。”

“总归是三条人命啊。”祝童摇摇头,看着王向帧沉静的表情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王向帧知道,他知道马家杰做了什么,可是为了与马家的合作,他在装糊涂。马家杰是马家老大的儿子,王向帧要把这件事作为一个把柄牢牢地抓在手里。

没有王向帧的授意或暗示,张伟不敢作出这么一份报告来。车队里的那些人,一定也被安抚过了。

将“神钩王寒”师徒三人定为匪徒没问题,他们本来就是去做见不得人勾当的。可以说,马家杰之所以会回开枪,与他之前被“神钩王寒”暗中袭击身中绿度母有直接的关系。

“天轮寺的事该如何收尾?”祝童又问。

“天轮寺毕竟是一座很有影响的藏传佛教寺院,前任主持桑珠活佛走了,她留下的宗教协会委员、政协委员的空缺需要尽快补上。初步研究的结果是,宗教协会委员的空缺由天轮寺新任活佛空雪大师接任,政协委员的空缺由勒金沙尼喇嘛补上。”

宗教协会委员与政协委员的层级与影响根本就没得比,在这片庙宇众多的土地上,任何一个寺庙的活佛伙主持会会有个宗教协会委员的身份。但政协委员就不同了,勒金沙尼喇嘛不过是天轮寺前任知客僧,给他个如此大的好处,很明显是为了堵住他的嘴。

祝童心底升腾起一股邪火。不是为了雪狂僧或勒金沙尼喇嘛,而是因为对“神钩王寒”师徒三人的蔑视。

他直视着王向帧,慢慢地说:“马家杰的命是命,‘劫匪’的命就是不是命?马格非的命就是命?首长,我可以很告诉您,马家杰已经死了,他即便能熬过这道关也没用,很有些人想在他身上捅上九刀。”

王向帧与祝童对视一会儿,蹙着眉头道:“我听说,有个劫匪临死前喊了几声‘九刀’,是不是一个……追杀令。”

祝童点点头:“您可以这么认为。”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这是王向帧的书房。

祝童晚上陪蓝宇先生、羽玄真人、空寂大师、梅夜长老吃过饭,接到王向帧的电话就赶来了。

江小鱼为了寻求江湖道的帮助,主动把“神钩王寒”的黑仗交给了祝童,至于他是怎么得到的,祝童没问,江小鱼也没说。

使祝童意外的梅夜老先生反应,他接过了黑仗。这意味着梅夜接下了“神钩王寒”喊出的“九刀”,他要替“神钩王寒”复仇。祝童如果出手救治马家杰的话,就等于与六品梅苑翻脸了。

“祝童,我们认识多久了?”王向帧忽然道。

“三年了吧。”祝童有些意外:王向帧从来没有以“祝童”来称呼他。

“在有一个月就四年了。在凤凰城天王庙,第一次见到你我知道你非凡夫俗子,铁柱先生对你也推崇备至。这些年,你帮过我不少忙,蝶姨和朵花相信你甚于我。我想,谢谢二字对你是不合适的。你想过没有,时空不同,你们那个世界已经没落了,它正在被现在的社会同化。”

“您有话请直说。”祝童沉下心,道。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向老回来吗?”王向帧换个姿势,很郑重地说;“因为你,我想请你来帮我,来我身边做事。你有能力、有胆识、懂得进退,重要的是有一颗出污泥而不染的赤子之心。我希望你能跳出江湖道的小圈子,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如果你同意的话,到西京中医学院去做一年副院长。你有在海洋医院的经历,档案级别是的副处级干部。一年内,你就能做西京中医学院的院长,那个是副厅级。接下来你需要去学习,地方党校到中央党校的一套程序走下来两年就够。在此期间,你可以交到不少有用的朋友。我相信,他们也很愿意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西部太落后了,草原上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孩子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交通设施陈旧,基础建设落后,各方面与中东部差距巨大。对别人来说这里也许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但对于我们来说,这里是最好的宝地。在这片几乎可以说空白的土地上,想认真做事的人有最大的施展空间。可是,事情需要人去做。国家现有的官员管理制度不制约下,每个官员的调动、升迁和任命都需要遵循一定之规。大河东流,清澈之水想走的更远,必然要能包容浑浊、允许泥沙的存在。所以,我不得不与马家合作。朵花是个女孩子,她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就足够了。祝童,我一直把你当成可信赖的朋友,可培养的子弟。我知道你对现在社会上的很多事都看不顺眼,我也一样。但你要懂得,那并不是一个或一个团体能改变的。你如果想有所作为,去改变它们,必须要先去适应它们。开始阶段没什么困难,你可以选择到我身边工作,也可以去下面历练几年……”

怪不得他不同意向老回来,那是“神医李想”最大的弱点。按照王向帧的规划,祝童将成为王向帧的最亲近的助手与接班人。

作为总结,王向帧最后道:“你今年二十八岁,我相信,你今后一定能比我走得更远。”

王向帧说完了,含笑看着他,祝童浑身冷汗。

这番话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王向帧没有一个字说起权谋,每句话都浸透在这两个字中;王向帧对于自己的背景并没有对他透露出半个字。

但是祝童看过蓝湛江给他的出自华夏的调查资料,王向帧确实是个想做实事的官员,四年前的那次波折,起因就是他阻止了“那尊佛”的子弟对一家大型国有公司的侵吞。如果背后没有强有力的支撑,王向帧早就被闲置了。

出具一份对一个省部级官员的评估报告件很敏感的事,可华夏好像并不在乎。他们认为,以王向帧的心胸也不会在意。

可是祝童在意,他并没有当官的野心,也没有从政的**。他知道能得到王向帧的赏识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很多人会把它看成是一个难得的机遇,祝童考虑的却是,如何能拒绝。

马家杰开枪杀了两个人,虽然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条件下,祝童以为,如果王向帧还是四年前的王向帧,一定不会作出今天这样的决定。

经历波折,人都是会变的。

“这件事不像您和马家想象的那么简单,马格非的死,马家杰有很大的嫌疑。辛云还活着,她说不说都不重要。马家杰不知道,有人早就盯上他了,如果处理的不好,马家会有大麻烦的。”祝童想了一会儿,谈起了另一个话题。

“有多大的麻烦?”王向帧的手稍微哆嗦了一下。

祝童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才说:“有个人手里掌握着几份东西,它们能证明,马家杰与马格非的女朋友辛云早就勾搭上了,他有杀死马格非的动机与条件。”

看到王向帧的手哆嗦,祝童心里莫名其妙的轻松了些。

这表明,对王向帧来说,与马家的合作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合作的基石出了问题,一切就需要重新评估了。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刻,祝童紧紧地盯着王向帧的嘴唇,他如果问出“怎么才能消除危险”?祝童就需要考虑今后如何与王向帧相处的问题了。

“让我考虑考虑吧。”最终,王向帧没有说出那几个字。

“很晚了,我该走了。”祝童起身告辞,王向帧没有挽留。

朵花已经睡了,蝶姨还在客厅看肥皂剧。

他们一同把祝童送到门口,王向帧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王向帧知道,祝童拒绝了他的邀请。

“神医李想”更愿意做一个江湖浪子。

二、疯(上)

接祝童来王向帧这里的是张伟,走的也是,他在门前等了将近两个小时。。b。

汽车驶出大院,祝童按开车窗,让来自戈壁的劲风吹冷发热的头脑。

“怎么样?”张伟笑道。

“什么怎么样?”祝童不解地问。

“西京怎么样?”

“不错,很不错。”祝童看着路边沉静的西京道;“伟哥,又该升官了吧。”

“你怎么知道?听到什么消息了?”张伟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热切。

祝童挥挥手,没说话。

停了一会儿,张伟忍不住道:“刑侦总队队长应该是副厅级,刚来的时候我只是代理总队长,现在转正了。组织部刚找我谈过话,咱马上就是副厅长兼刑侦总队队长,省厅常委。”

“这酒该喝,只怕要不了两年,副厅就要转正厅了。”祝童替张伟高兴,拿出手机道:“秦大哥出来了,叫上石风,找地方好好喝一场?为他接风去去晦气。”

这个时间点,西京能吃饭喝酒的地方并不多。

或者去五星级酒店,那里的西餐吧二十四小时营业;或者去民族小吃一条街,那里有几家大排档三四点钟才收摊。

祝童选择了大排档,他比较喜欢那里热气腾腾的氛围。

张伟等祝童约好尹石风和秦可强,又道:“正厅长我是不想了,那是黄处的位置。”

“黄海吗?”祝童回头看一眼张伟,笑道:“他不会来和你抢位置的。”

似乎被人看透了心里的小算盘,张伟有几分不自在,拍着方向盘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操!怪不得窦处长说你是人精,真没劲!”

祝童哈哈大笑,在他看来,张伟这心里藏不住事的毛病还需要历练,副厅长已经很有点勉强,至少三五年内不会再进步了。

转而,祝童又开始想自己的事,王向帧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刚才比较突然,祝童没来及细想。[]这时候被风一吹,热乎乎的头脑沉静下来,思维才开始进入正常轨道。

王向帧怎么会突然要自己到他身边做官?

祝童仔细回忆着自己与王向帧交往的过程,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慢慢回过味来。

站在王向帧的立场上,这样的邀请应该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确实想培养自己,那自己当成他的接班人。

可祝童自己知道自己的事,王向帧前面也说了,在国家现有的官员管理制度制约下,每个官员的调动、升迁和任命都需要遵循一定之规。也就是说,每个官员的升迁之路都需要接受严格的审查。

祝童审视一下自己的经历,以“神医李想”背景,即使有王向帧的帮助,到地方上做个县级市市长应该没什么问题,再向上就没什么可能了。

“神医李想”的虚假档案、资历,不可能迈过正厅级政审那道门槛。

也就是说,如果接受王向帧的邀请的话,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可能是作为王向帧身边的一个副厅级助理、背后的高参,随着他在宦海中载浮载沉。

王向帧也说了,会安排他到走完党校的程序,那更有可能是为了让他开阔视野,多交朋友。不错,重点在与安排自己多交朋友。

在西京,王向帧空有雄心壮志,可手边没有可用之人,才不得不与借助马家的力量。

原金融工作小组的那批年轻干部成长起来需要时间,为了能走得更远,王向帧需要更多的追随者。

联想到向墨最近的举动,更大的可能是,王向帧需要祝童去整合他身边的资源。向老已经老了,他没有精力帮助王向帧更多。可一位想向上走的省长需要多方面的支持,王向帧需要一个能顶替向老的助手。

如果王向帧真的安排“神医李想”担任独当一面的重任的话,那不是提携,而是把他往刀山火海里推。除非王向帧感觉“神医李想”失去控制了,要放弃,才会做出那样不明智的决定。

还有第二个可能,王向帧要保护他,保护“神医李想”。

如果接受了王向帧的安排,到西京中医学院做院长,那些在一旁虎视眈眈窥视着“神医李想”的牛鬼蛇神就收到了一个很明确的信号,“神医李想”不再是孤魂野鬼,他在王向帧省长的保护之下,是王向帧最得力的助手。

不错,王向帧那番话的背景,应该是两者兼有吧。

祝童心里浮起深深无奈:他注定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今后要与王向帧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想到将要面临的一切,祝童张开手臂迎着顺街道刮来的西北风喊道:“来吧!来吧!我本浮沉,无惧风雷!”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张伟不满地说。

他开的是辆高级警车,要注意影响;虽然此刻路上并没有几辆车。

“听石风说,你向丽姐求婚了?”祝童喊完,郁结在心头的闷气稍减,人也痛快多了,开始拿张伟和尹石丽开玩笑。

那并不是一个玩笑。

张伟虽然离开武汉,已经身居省刑侦总队队长的要职,却一直对尹石丽念念不忘。虽然现在的尹石丽已经褪去妖媚,更像一个白领丽人。

而尹石丽对张伟也有几分感情,她之所以犹豫一是吃不准张伟会不会变心,二是担心正在起步阶段的尹石风、以及汉水尹家。

“你怎么知道?”张伟不满地说。

“我要提醒你,如果想更进一步,丽姐并不是个合适的选择。”祝童委婉地提醒道。

“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从来没想过能走到这一步。现在想想,也真是的哈。”张伟明白祝童指的是什么,顿了顿又道:“李老弟,人真他妈的奇怪。如果是一年前,如果有人把厅长的位置和小丽都摆在我面前,我肯定选择小丽。可是现在,真还有点……”

“我喜欢你的坦白。”祝童理解地拍拍张伟的手;“所以,你要想好了啊。要知道,你可能的小舅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张伟忽然放开方向盘,学祝童那样张开手臂大喊道:“小丽,我爱你!”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这次轮到祝童不满了,他急忙伸手扶住方向盘。

接着,两个人哈哈大笑一通,都不说话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可避免的,祝童还要考虑那两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马家杰与叶主编。

那是另一种无奈,以红蝶神现在的状况,祝童即使想为他们治疗也是毫无办法的。中医是需要长时间学习积累的,如果没有蝶神,不使用祝门秘术,祝童的水准比一般中医学院的毕业生高不了多少。

在上海望海中医院,“神医李想”更多的只是一块金子招牌,真正为病人治疗的是那些被他邀请来的闲云野鹤们,是那些门诊上辛苦的普通医护人员。

祝童知道,现在维系着马家杰与叶主编生命的根本不是什么红苔藓的汁液,而是雪狂僧与江小鱼。

如果没有有效的治疗措施的,绿度母很快就会突破那两颗被外来真气维护着的心脏,那时候,即使是蝶神也救不了他们了。

想起红苔藓,祝童觉得如果方法得当的话,也许真的能提炼出克制绿度母的药物。前提是,先得到绿度母的配方。没有配方,谁都不知道绿度母里还加了什么东西、用了哪些催化剂。

那个配方只掌握在天轮寺的格尔加多喇嘛手里,他坚决不肯交出来,想必江小鱼正在为此头疼不已吧。

救回马家杰的命是王向帧与马家合作的前提条件之一,祝童拒绝了,并指出马家杰不只身负两条人命,还很有可能是杀害小马哥的凶手或帮凶。

想必,王向帧现在也在权衡利弊。

祝童很清楚,无论王向帧是否与马家合作,救回马家杰和叶主编的命都是他必须要做的。

祝童当时只说自己不治,可没说别人不能治。

黄海还在上海,就在望海医院,他是王向帧的女婿,正牌培养的弟子和接班人。

估计要不了多久,上海望海医院里的那个原本为王文远建立的急救医疗小组的数名专家,将会在黄海的陪同下登上一架包机赶来西京……

张伟在街口停车,祝童推开门跳下去。

浓郁的烤肉味道伴着红红火火嘈杂人声扑面而来。

两人随便找了家排挡坐下,一个顶着小帽的半大孩子麻利地跑过来招呼。

张伟随意点了几个特色菜,要了些烤肉,祝童已经打开从轿车后备箱里拿出来的箱子,里面六瓶五粮液。

“假酒吧。”祝童半开玩笑地说;“坐在这里喝这酒,不对路数啊。”

“什么真酒假酒。”张伟扭开一瓶,先灌了一口,道:“好酒。”

“是啊,伟哥豪爽,没什么真酒假酒,只有好酒赖酒。”祝童也扭开一瓶,一口就喝下去小半瓶。

“我说,今后叫我张哥、张队、老张都可以,别叫我伟哥。”张伟摸一把嘴角的酒液,瞪着祝童道:“特别是在小丽和石风面前。”

“一定一定。”祝童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可是跟丽姐学的。”

“只有她能这么叫。”张伟把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看祝童没什么反应,自己先笑了;“随便你吧,你是‘神医李想’,没人能抓住你尾巴。”

侍者端上来一捆烤肉,尹石风与秦也可强到了。

让祝童意外的是,蓝湛江与向墨也来了。

他们即使换上身很随意的休闲服,却依旧与周遭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特别是向墨脸上诧异的表情,很有阶级感。

三、暗潮涌涌(上)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祝童的第一反应是忽的站起来随着伙计跑去。

跑了几步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蓝湛江比划一下。

这时,秦可强已到了祝童身后,张伟的酒量比不过秦可强和祝童,反应慢了些。他刚站起来,蓝湛江伸手拉住他,道:“张队不用去了,有事的话他们两个足够了,没事也用不着过去。哈!刚才……李师兄让我转告你,即使真的有什么事,现在也不是张队出面的时候。向小姐,你需要去车上回避一下。”

向墨担心地看一眼人群拥挤处,祝童与秦可强已经挤进去了。她很想跟过去看看,或者留在这里,但知道蓝湛江让她回避一定有充足的理由,接过张伟递来的车钥匙走向不远处的警车。

张伟坐下来喝了一大口水,眯着眼向拥挤在街道中部的人群看去。

他从警已经十几年了,从见习期开始一直在刑警第一线,见识过的人和事数不胜数;这样的经历使他自然使他的眼光有种与众不同敏感度。

几眼看下来,张伟发热的脑袋上开始冒汗了。

在拥挤的人群外围,张伟看到了两个身份敏感的同行;他们虽然也有警官的身份,却属于另外一个系统。那,是只对书记大人负责的省委系统的安保人员。

张伟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了张伟一眼,还给了他一个很有深度的神秘微笑。

紧接着,张伟在他们身后看到另外几个人,张伟认识其中的两个。

一位是省电视台的汪姓记者,上午他们曾一起随王向帧省长视察天轮路;那个时候,汪记者是首席摄像。

另一位是漂亮的女子是省电视台社会新闻栏目主播,这张脸每天都出现在电视上,西京大部分人都认得。

张伟脑子瞬间有些短路,他这才想起来,省电视台虽然距离此处有数公里的距离,但在这个时间点上,这里是附近唯一提供餐饮服务的所在。

他们应该是刚做完节目,或者中间休息到这里来宵夜。

张伟在西京做了半年多的刑侦总队队长,都知道他是个单身汉,年龄不过三十多,还与省长王向帧的准女婿黄处关系非同一般。

这样的条件可算是黄金王老五级别的稀缺资源,颇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春天的时候,有人曾为张伟介绍女朋友,对方就是这位漂亮的女主播;张伟也在半推半就中与她相处了一个半月。

男人都喜欢美丽的女子,要说张伟当时没有心动那是不客观的。如果只论身材、相貌的话,女主播的条件比尹石丽明显要高出一筹。

可张伟毕竟是刑侦总队队长,在这个位置上能接触到很多一般人难以接触到的信息资料。他很快就知道,女主播不仅家世好容貌出众,心计也相当了得。

书记大人去年到电视台视察工作,女主播一路陪同;只短短的半小时时间,却在书记大人面前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才华与魅力。

据说,女主播之所以能进入社会新闻栏目,成为理所当然的一姐,正是因为得到了书记大人的赏识。而这位汪姓记者,就是女主播的前任男友。

事关书记大人,与女主播有关的绯闻只在一个相当级别的圈子里隐隐约约地传播着。

张伟本来就无可无不可的不怎么在意,因为刚到一个地方工作比较多,很快就淡化了与女主播的关系。

“有麻烦?”蓝湛江人生地不熟,看也看不出什么,干脆只注意张伟,“是啊,那几个人,不简单啊。”张伟用眼光示意一下,蓝湛江随着看去,果然看出点门道。

此时,祝童与秦可强已经分开人墙挤进了内圈。而原本在他们前面的那个年轻伙计,却被没有他们的本事,被挡在外圈了。

果然是尹石风,他蜷缩着身子躲在一辆卖酥油饼的餐车下,任凭周围四五个西域赤膊大汉拳打脚踢。旁边有一位年轻的西域女孩,用纱巾捂着脸轻声哭泣着。

祝童不知道这场冲突究竟如何引起的,可他明白,现在根本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人高喊打死汉蛮子了,这里是少数民族聚集区,任凭事态持续下去很可能会引发一场骚乱。

一个大汉举着跟鸡蛋粗的铁棍跑过来,抡圆了砸向尹石风的腰部;这是要把他往残废里打啊。

尹石风真够窝囊的,也许是真喝多了。都这时候还,却还端着于汉水尹家掌门的身份恪守江湖道规矩,只挨打不还手。

祝童与秦可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撞进去。

秦可强装成喝醉的样子,左摇右摆就把两个大汉撞开,底下暗下黑手,用暗劲封住了他们两侧期门穴。这能使他们再至少两个小时内浑身无力,想闹事也闹不起来。

祝童对付的是拿铁棍的那个,恼与他刚才的凶残,祝童下手有些重,金针刺入他腰后命门穴,手指发力一震。

大汉回头怒视祝童一眼,铁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现在就躺倒休息还好些,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碍;如果逞强,肯定落下个腰痛的毛病。

解决了三个还有两个,他们在最里面,正一人一只掰着尹石风的胳膊想把他的头露出来。

秦可强一手一个抓住他们的脖子,在他们的惨叫声中高高抡起来,飞起一脚踹飞到傍边的树上。

祝童接住了另一个,他左手按住拿铁棍的那个汉子的脖子,右手搭在这个肩膀上,低声说:“动一下,我捏断你们的蝎子骨。”

傍边就是一个卖羊蝎子的摊档,祝童说的什么意思他们当然明白。他们也相信,按在他们身上的那只手顶在骨头缝里,实在是太恐怖了。

喧闹的人群被突然发生的一切惊呆了,本来是一边倒的殴打,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家伙三两下就控制住了。

秦可强扶起尹石风,还不错,在祝童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只鼻子流血了,左眼被打了一下,看起来惨兮兮的。

“告诉我,他对你做什么了?如果是他的错我一定给你个交代。”祝童对那个女孩道。

女孩只是哭,摇着头不回答。

“你们谁看到了,请站出来说一下。”祝童又问围观的人群,两眼冷冷地与每个他看到的人对视着。

没有理会他,两个壮汉在他被他捏小鸡样捏在手里动也不敢动,树上还挂着一个,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两人不简单。祝童看到谁,那人都做无辜状。

效果还是有的人,有人开始问身边的人,这个人究竟为什么挨打?他刚才做什么了?

“老板,你看到了吗?”祝童问摊档老板。

他看看这条手里的两个汉子,摇头道:“没看到。”

“没人看到吗?”祝童将手上的两个人松开,拍拍手道;“算了,大家只当看了场热闹,散了吧。老板损失了多少钱,算我的。”

那老板看着祝童手里忽然出现的一叠钞票,嘴里啜啜着不敢去接。

实在是有点多,祝童递给他的钞票少说也有七八千的样子。

钱是大家都喜欢看的东西,特别是厚厚的一叠钱。

摊档的损失顶多不过几百元,人家拿出这么厚一叠钞票,足以显示诚意了。

由于祝童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这边碍于刚才两人的震慑,没人敢伸头,秦可强已经护着尹石风离开了人群。祝童环视一圈,把钱放到摊档上,慢慢向街口方向走去。

正这时候,女孩忽然抬起头说了一串祝童听不懂的东西,周围又开始骚动了。

祝童转身,人已经到了女孩身边,柔声问道:“请说明白些。”

“我说,他摸我这里。”女孩松开手,露出前胸。

她穿着民族风格的洁白的长袍,夏天,衣料单薄。祝童看到,女孩的**有一片像是手印的污渍。

“对不起,能不能说清楚些。大家都看到,他喝醉了。”祝童提高声音道。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撞了他一下。”女孩指着祝童背后道。

“他们……”祝童猛地转头,看到了两张故作惊愕的面孔。

人墙外一阵骚动,两位身着警服的男子走过来,边走边说:“散了吧,散了吧。谁在闹事?跟我回去说清楚。”

人群散开一条通道,祝童看到张伟远远地向他招手,意思是自己人、那让跟着警官离开。

从他们身上的气势、佩戴的警衔与笔挺的着装就能看出,这两个绝对不是派出所的普通警官。祝童觉得,他们很可能是来给张伟送酒的。

他对张伟微微点点头,又对女孩道:“姑娘,今天我朋友喝多了,被人陷害了。请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说完从女孩身边擦身而过。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叠钞票,与刚才给老板的差不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

两位警官进来了,看一眼挂在树上的、倒在地上的三个汉子,皱着眉头问:“他们都是你打的?”

祝童点点头,笑道:“喝多了,不小心,纯属误会。”

“要去医院吗?”年轻些的警官蹲下来,问那个刚才抡铁棍的汉子。

“他没事,也是喝多了。”祝童在那人肩膀上拍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大家都看到了,我根本没这么着他。”

对方摇摇头,以充满怨毒、恐惧的眼神看了昨天一眼,缓缓站起来。不是祝童借那一掌解开了他的穴道,这会儿根本站不起来。

。b。

三、暗潮涌涌(下)

“他是李想!”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柔柔的叫喊。

随即,一个苗条而性感的女子跳出来,拦在祝童面前。

“您真是‘神医李想’啊,幸会幸会,能认识一下吗?”女子伸出白嫩的玉手,看祝童在迟疑,盈盈红唇凑近一些低声道:“我是电视台记者,想请您在方便的时候,接受我和同事一次采访。您如果不答应,我可就喊了啊。”

“喊什么呢?”祝童嘴角浮起笑纹。

这女子虽然生得杏眼桃腮,妩媚动人,除了眉心那点嫣红的美人痣让他多看了半秒,余下的也没多少吸引力。

第一时间他已经看清了女子身边的几位,重点是那位戴眼镜的汪姓记者。中午在天轮寺,他请巴常务远远地引见过。

“当然是‘神医李想’啊,那样你就走不脱了。”女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泓深潭样死死地罩着他。

西京地处偏远之地,虽然是省会,知道“神医李想”的人也不多。加之现在是凌晨时分,来这个夜市消费的多是市井之辈,晓得这个名字含义的更是寥寥。

可是如果被一个美人大声喊出来,那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了。披上暧昧色彩的八卦信息传播的速度历来的,祝童虽然不怕,却不想在如此敏感的时候多事。

祝童在女子的眼光中游弋片刻,掏出一张名片塞进对方手里,笑道:“随时恭候。”

“请便,后会有期呵。”女子让开路,轻笑着微微躬身,优雅地作出个请的姿势。

“桑珠的信徒,期待啊。”祝童抬腿就走,两人错身的瞬间在她耳边不无暧昧地轻声道。

女子微微一愣,很快,唇角绽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于是,祝童耳边响起一阵低语:“曲桑卓姆师姐没说错,你真是个很有难缠的家伙。师尊临走前让我离你远点,可是,我有点喜欢你了。师姐现在南岗达林寺潜修,‘神医李想’,不要让真珠失望呵。”

祝童的脚步顿了顿,惊讶地回头看一个这个自称“真珠”的女子,摇头哈哈一笑,随着两位警官走了。

方才两人手部肌肤接触时祝童已经试探过,她的修为算不得高深。可传音入密是一种要求极高的秘术,修为达不到相当的深度就无法施展。在如今的八品江湖中,修为达到这个高度不会超过十人,不到要紧时刻没谁会拿出来炫耀。

在茫茫中民间,确有不少隐世不出的无名高手修为到了这般地步,望海医院供养的那群闲云野鹤之中就有两位,可能如女子那边轻轻巧巧就施展出来的也是屈指可数。

又一解析刚才的感觉,女子使用的传音入密虽然无踪无迹,但并非顺耳蜗传递,而是直达内心。祝童有了初步判断,那应该是一种能魅惑人心的秘术。

他手里有一张粉色的名片,上面的名字不是“真珠”,而是窦雨虹。她称曲桑卓姆活佛为师姐,那这“真珠”二字,一定她在鹰佛门下的法号了。

难怪鹰佛轻易就放弃了天轮寺,随马家杰去抗议的也都是些歪瓜裂枣,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在意那个偏远的道场。西京近郊确有个叫南岗的所在,那里有没有个叫达林寺的道场祝童不知道,但对于真珠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邀请,祝童只当成耳边风,过去就算了。

他已然决定明天下午回上海,西京这个谭浑水,他是再也不想掺和了。

窦雨虹……这个名字……她应该是窦处长的妹妹吧。祝童衣袋还有一张名片,上面以宝蓝色字体印着窦处长的芳名:窦雨卿。

街口,尹石风已经被送上车了,秦可强把那个持刀伙计交给老板,他已经被制服了。

祝童不想多事,对秦可强使个眼色跟着两位警官上了辆警车。

很快,两辆警车,两辆黑色房车呼啸而去,喧闹的夜市也恢复了平静。

真珠与汪姓记者等五人回到方才的座位上,举着酒杯都若有所思的样子。

职业的敏感与眼光使他们注意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个喝醉酒的家伙真的是在找厕所,他还来他们这个桌上问过。

夜市在闹市区的一条支路上,附近只有一座公厕,却因为少人维护每晚九点就锁门了。熟悉这里的客人都知道,只有少数的几家大排档有简易卫生间,他们的生意也分外火爆。

大部分来这里消费的人,喝多之后都是转到附近的巷子里、阴暗处随地解决。

那个喝醉酒的家伙明显是被人陷害了,把他撞向那个女孩的就是他们隔壁台子上人,如今已不知去向。

“糟糕,我东西丢了。”汪记者忽然喊了起来。

他正摆弄着身上的零碎,那架高价订购的眼镜放在桌子上。

“丢什么了?”窦雨虹关切地问。

她到电视台八年了,在那个竞争激烈而残酷无情的世界,从一个默默无闻编外记者到红遍西域的女主编,一路行来,千般辛苦万种滋味只能独自暗暗承受。

但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有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需要倾诉却无人可说,想要逃离却无处可去,最绝望的时候他甚至想到过自杀。

最艰难的时候,她偶然从身边的一位朋友那里听到了鹰佛的名字。

去年春天,为了对外宣传西京的旅游资源,新来的书记大人通过省委宣传部指示电视台制作一部介绍西京附近名胜古迹的专题片,窦雨虹作为外景主播随摄制组跑遍了西京周围的所有地方。

也就是那时,在西京南岗那座掩映在绿树婆娑之中的达林寺中,窦雨虹在朋友的介绍下,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鹰佛。

从此之后,窦雨虹有了另一个名字,一个只有很少人才知道的法号:真珠。

“我的ie,我的手机丢了。”汪记者气急败坏地翻着自己的工作包,明明放在那里,怎么会不见了呢?

“别着急,仔细找找。”汪记者的助理,一位刚毕业的实习女大学生白了窦雨虹一眼,拿过工作包翻找。

汪记者身上的零碎不少,可所有的信息都需要载体,那部由实习女大学生高价买来送给他的ie手机,就是这些信息储存终端。

八年前,窦雨虹与这个实习女大学生一样,近乎疯狂地崇拜着汪姓记者。平心而论,他处了有些好色之外,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很会制造浪漫、调节气氛,在床上的表现只能说一般般。

窦雨虹不在意地笑笑,低头抿了口酒。

微辣的液体浸入口腔化为一股温热,她微微闭上眼,让感觉随着这股温热延伸到体内,化为氤氲之气被一颗荧光耀耀的珠子吸收。

鹰佛,那个神秘而高贵、健壮的如神祗般的男人。他一眼就看穿了窦雨虹,只念出“真珠”二字,就彻底的降服了她。

“入我门中,与我双修。”这是鹰佛说的第一句话。

窦雨虹竟然点头答应了,还鬼使神差般主动脱衣解带,把自己的骄傲化为虔诚的奉献。

可是鹰佛所说的双修不是那时的窦雨虹能理解的,他以近乎淡漠的目光注视了她**的娇躯片刻,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光洁的腹部点了一下。

于是,那里就多处一颗的真珠,一颗需要她尽心呵护涵养、喜欢喝酒、喜欢与她顽皮地捉迷藏、能带给她力量、让她能更清楚的认识眼前的世界的真珠。

那是一个力量之源,经过一年多艰苦修炼,窦雨虹终于得到了真珠的认可。在她心里,鹰佛所说的双修是对她的恩赐,她的使命就是涵养这颗真珠,如果有一天鹰佛要收回真珠壮大自己,窦雨虹不会有半句怨言。

真珠,本就是鹰佛赐给她的一点佛真。

她知道,那样的可能性极小,除非鹰佛面临无法解决的危机,需要强大的力量去迎接挑战。鹰佛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没人能把他逼到那种地步。她刚才已经试探过了,即使是鹰佛与师哥师姐都很忌惮的“神医李想”也没有那个能力。

前天晚上,窦雨虹在达林寺见到了鹰佛,他显得很虚弱。窦雨虹又一次主动脱衣解带,想要把真珠奉献给鹰佛。可鹰佛之是抱了她片刻,说:“佛前真珠历千劫,纤尘不染过春风。”

那天晚上,窦雨虹真的春情激荡,忍不住对这个绝世强者作出千般媚态。在她的痴缠下,鹰佛不得已传给她三种小花样;天籁梵音就是其中之一。鹰佛说,把天籁梵音修习到高深时,就可以随时随地地与他联系。

窦雨虹修习尚浅,刚才在“神医李想”身上试验了一下,效果很不错,前景值得期待啊。

“别找了,你的苹果在‘神医李想’那里。”窦雨虹看实习女大学生快哭了,心里不忍,淡淡地道。

“你怎么知道?他刚才从我跟前过,对我笑了一下。一定是那个时候,可是,他是‘神医李想’,不是‘神偷李想’啊。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汪记者有些不相信。

想想,也许人家知道他一直在偷*拍,也许是不想这些东西流传出去,也许是拿这些东西有别的用处,顺手牵羊给拿走了。

汪记者拿过女助理的手机正在拨号,身边忽然多了两个人,眼前出现一份证件。

“汪记者,有手机吗?借我用一下。”

汪记者仔细看看证件,抬起头道:“对不起,我的手机丢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刚发现,正准备报警呢。”汪记者也算极其老练了,作为记者接触信息的渠道多,知道有些事是自己不能沾边的。

他现在巴不得那只ie在“神医李想”那里,那至少不是自己主动交出去的。

。b。

四、同行是冤家(上)

祝童果然在看汪记者的手机。

虽然录制的不甚清晰,画面稳定性不太好,大致情况还是能看清楚的。

此刻他们已经回到酒店,尹石风身上的伤也处理好了,都是皮外伤,只难看点,没什么大碍。

祝童看完思量片刻,把手机递到张伟面前,问道:“这两个人你认识吧?”

张伟瞟一眼定格在屏幕上的图像,点点头,却没说话。

“一号的人?”祝童又问。

张伟又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西京这片地方看起来很平静,可与西部大部分多民族聚集区一样,维稳工作一向是各级政府部门最触碰不得的敏感的神经。

作为省刑侦总队队长,张伟接触到的东西更多。所以他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两位同行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差点挑起一场足以震动整个西部的冲突事件。

如果不是祝童与秦可强先是一雷霆手段控制住局势,又祭出“金钱万能”的杀手锏化去厌气,后果还真的不好说。夜市的摊档上可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锋利的刀具,与那个年轻小伙子一般火气旺盛敢想敢干的伙计少说也有几十个,他们如果动起来……

“你觉得,这是他们自己不懂事,还是被迫执行指令?”祝童沉吟片刻,问道。

“他们两个都是老警官了,不会不知道深浅。”很明显,张伟有为同行求情的意思。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做好人?”祝童打开笔记本,将ie连上去,边看变说;“做官与做警官不是一回事,你如果还是这个样子的话,副厅级就是你顶点了。还记得去年被判无期的那个富豪校长吗?几年前我们打过交道,他也是副厅级,那其实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我现在还记得他对我说的一句话,现在送给你。他说:当官不能没有当官的朋友,但想要不断的升官,就必须时刻更新你的朋友。况且,他们顶多算是你的同行。”

“他的话……什么意思?”张伟似乎没听明白。

“直白些说,同行是冤家。要升官必须心狠手辣。对于同行朋友,该利用的时候要知道怎么用,该踩的时候一定不能心软。他之所以从机关到学校去做校长,就是因为一时心软没下脚,被一个朋友踩下去了。他是受贿,但没有贪污公款。他身家并没有那么夸张,顶多一千万。”

“你怎么知道?”张伟是看过内部通报的,祝童嘴里的数字与实际情况相差无几。贪污是硬性数字,受贿的金额计算起来水分最大,也许一块不起眼的手表、一张不知真假的字画,在心怀叵测的办案人员笔下就是受贿几十万、上百万。

“我就是知道。”祝童嘴角浮起笑纹。他从那个人手里拿到了一百万,当时曾劝对方找机会离开当地,到别的地方发展。可是对方认为他已经无心仕途了,想在学校里过几年安稳日子,不会有什么问题。

结果正如祝童当初预料的那般,把他踩下去的朋友不放心,怕他又东山再起的机会,直接把他踩进监狱了。

张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放下为同行说清的念头,静静地看祝童忙活。

十几分钟后,祝童剪切出一段视频资料,让张伟看过后道:“现在通知他们一声,就说你很生气。给他们半天的时间,如果你感受不到诚意的话,他们背后也老板保不住他们。”

说着,祝童把那段视频资料复制到一个优盘里,递给张伟。

“我……需要什么样的诚意?”张伟接过优盘,很是意外。

祝童的剪辑技术十分娴熟,好像经常做这样的事。繁杂的资料被他如此这般处理后,事情的骨架很清晰。

“你和黄海,需要他们这样的朋友。”祝童轻描淡写地说。

张伟这才明白祝童的意思,这份东西根本就是一根小辫子,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随时可以扽几下。

祝童也是无奈,尽管知道对方是冲着他来的,想要借这件事给王向帧下个不大不小的绊子。可他只是博弈双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跳出棋盘,反击,只会越陷越深。

祝童点了支烟,吸了几口道:“下午我就回上海了,年内只怕没时间再到西京这边来,张队有空去上海一定记得来看我。”

“这里杂事太多,去上海要看机会。不过……很快就会有个机会,我刚听到消息,黄处很快要回上海了。”

“黄海……”祝童怔了怔。

“他比我悠闲,经侦总队队长,也是副厅级。”张伟面有得色地说;“你个黄处……应该是黄厅了。你和黄厅关系好,替我说说,干脆把我调到上海得了,做他的副手也是好的。”

祝童看着张伟摇头笑道:“张队,别在我面前玩口是心非那一套。我们是朋友,不是同行,隔行如隔山啊。”

张伟被祝童戳破心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尴尬地偷笑。

事实上,之前张伟对黄海并没什么。没有黄海,他现在还是武汉一个区的刑侦队长。可被借调到公安部一段时间,又来西京做了一年省刑侦总队队长,他被各方面看成是黄海的嫡系人马。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到了一定的位置,心思肯定会有所变化。张伟本以为黄海很快就会来西京做省厅常务副厅长,那样,虽然对他的工作方面有不小的帮助,却也成为他升迁道路上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山,只有黄海进步了他才能跟着进步。

问题在于,黄海实在是太年轻了,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短期内升任厅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个人,你注意一下。”祝童点到为止,从汪记者的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资料放给张伟看。

“无鱼喇嘛,他有什么问题吗?”张伟中午在天轮寺见过江小鱼,知道他是天轮寺新任知客僧。

“没什么问题,只是请张队注意一下。有什么发现……如果方便的话,知会我一声。”祝童字斟句酌地说到这里,又道:“他是我的同行,也是朋友。”

“知道了,同行是冤家吗。”张伟故作释然。

他可是知道祝童一些事的,对他的习惯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祝童既然让他关注无鱼喇嘛,这个人就一定有问题。

送走了张伟,祝童毫无睡意。关上门再次拿出汪记者的ie,打开一个隐秘的文件夹。

“真珠……”看着屏幕,祝童低低地念叨着。

祝童提起江小鱼是有所指的。

几乎同一时间,也是这家酒店的另一间客房里正上演着一场香艳火爆的闹剧。

既然香艳就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女主角是省外事办的窦处长,而南主角,就是祝童与张伟刚才提到的无鱼喇嘛。

下午,江小鱼借口为外国客人负责,随窦处长的车队一起到了西京。

他的口才本就不错,在西京很是有几个朋友,又是经常与女人打交道的厉害角色,早就大致摸清楚了窦处长的虚实。

窦处长的老公比她大个七八岁,身体虽然相当不错却是个书呆子型的地质学家,在西京乃至国内都有些影响。

也许是太热爱自己的专业了,他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野外从事考察、研究工作,还要抽出时间出席业内的一些比较重要的交流活动,两个人每月能见上三五次面就算不错了。

晚上,江小鱼借口为客人压惊,在西京最好的酒店宴请雷曼参议员一行。

按照工作程序,接待雷曼参议员这样的客人有很多规矩是不可愉悦的,特别是在吃饭这件事上尤其需要慎重。

窦处长当时就拒绝了江小鱼的请求,雷曼先生一行晚上也确实有安排。也许是受王向帧省长在天轮寺“偶遇”雷曼参议员的的影响,省接待办的领导要来亲自宴请他们。

可江小鱼并不气馁,拿出两只天轮寺特有的赤金天轮,说是请窦处长转送给雷曼参议员一只。他没说另一只给谁,可这种事是不需要说的很明白的。

出于女性的敏感,窦处长感受到了这个外表粗狂、言语却细致有趣的喇嘛对她“不怀好意”。

奇怪的是,这并没有让她觉得讨厌,内心反而有一种沾沾自喜的感,与莫名的刺激与期待。

雷曼先生一行住在这家酒店,窦处长也开了房间,以随时堤防出现类似于小马哥或天轮寺那样的突发事件。

晚上十点多,安置好雷曼先生一行后,窦处长独自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生闷气。

还是因为“私自”安排了雷曼参议员与王向帧省长的“偶遇”,省接待办的领导似乎对她有些看法,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可那些微妙的东西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到;那眼神深处似乎在说:你是个叛徒。

窦处长满腹委屈无从诉说,席间就多了喝了几杯苦酒。

按照平时的工作习惯,安排好客人后,领导会抽出些时间听她汇报工作。可今天领导好像忘了,酒席一散就坐车走了。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窦处长接到了江小鱼的电话,邀请她到酒店的茶坊里聊聊了。

窦处长接到第一个电话时想也不想就借口要休息,拒绝了。

躺在酒店的客房里,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就拨打老公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她满腹的委屈还没说两句,老公却听不进去了。他正在广州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脑子里根本没有空间消化这些。

于是,两人在电话里不咸不淡的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静静地坐在床前,窦处长气得大骂老公是书呆子,一点也不体谅她的辛苦。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又响了。

还是江小鱼,他一直在寻找机会。送给窦处长的那只天女散花赤金天轮里装有一枚微型窃听器,他以为,现在正是突破的绝佳时机。

窦处长这次果然没有拒绝,她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茶坊里不只有茶,还有酒。

她的酒量本就不错,这些酒根本算不得什么;可酒入愁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b。

四、同行是冤家(下)

西部清晨的灿烂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凝成一道妩媚的光柱,投射到大床上。

房间里一片狼藉,衣物散落在地毯上,从门口到床边标示出一道凌乱的线路,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光柱一点点挪移,爬过皱成一团的米色毛毯、粉色内衣,落在一片雪白晶莹的肌肤上。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嘹亮的号角声,那是主人定好的闹铃。

一条丰腴白嫩的手臂探过去,在拍一下,号角声戛然而止。

又一条肌肉粗壮手臂从另一侧探过来,落在那片的肌肤上,轻轻抚摸着。

女人的神智正在半梦半醒之间飘荡着,她舒服地呻吟一声,挪动两下爬在软床上,以让这难得的爱抚的范围更深大些。

她正陷入一个深长而甜美的梦境中,不愿醒来,更不愿睁开眼。在她迷离的意识中,只要睁开眼,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渐渐得,那只手移到她的身下,攥住了一团柔软缓缓揉搓着。接着,一个身体从背后压上来……

在强烈的快感中,窦处长喘息着勉力睁开眼。

她先是看到了一个健壮的臂膀,茶色的肌肤与老公有些相像。但她知道,这个正在她身上起伏纵横的男人不是她的老公。

“呀……”她彻底醒了,随即高声尖叫着用力挣扎,想要摆脱男人的侵犯。

可是,男人似乎有公牛般的力量,经验老道动作娴熟,轻易就制服了她的挣扎。他没有去制止她的叫喊,而是放肆地以一阵急促而深入的强力冲击,把她的尖叫变成了呻唤。

女人刚闭上眼,一个粗糙的吻就霸道的印上来,将她仅有的一点理智淹没在强烈的快感之中。她开始追赶对方的节奏,索求快感;在对方的暗示变换体位,以各种姿势迎合那深入心灵的狂猛撞击声……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移到了床头,大床终于停止了颤动。

女人再次睁开眼,迷离地看着依旧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轻笑着说道:“真美。”

“你起来。”女人瞪着他,用同样的音量道。

“我很想尊重您的意愿,可是,身不由己啊。”男人低下头,含着一颗微紫,在唇齿间辗转着。

女人咬着牙,曲起双膝用力扭动,总算脱离了对方的魔掌。

她拉过毯子裹住自己的身体,指着门道:“你走吧,就当没有发生过。”

“可是,已经发生了。我们都很愉快,不是吗?”男人站起来,**着精壮的身体走到床前,将窗帘一把拉开。

女人似乎受不了如此明媚的阳光,微眯起眼,看着这个沐浴在阳光中的男人,不禁轻轻咽了口唾液。

炫目的感觉如一阵风般,摇摇头就被抛诸脑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费尽心机……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怎奈相思无拘检,意马心猿到卿卿。雨卿,不能怨我鲁莽,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忘乎所以了。你是我今生的劫数,躲不过,逃不脱,无可奈何。”男人转过身,笑嘻嘻地说出一番“深情款款”的话语。

“你是魔鬼,天轮寺的魔鬼。滚……”女人气急,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已经准备接受对方的解释,比如酒后失控之类的,可男人这般戏谑的态度是最可恨的。

“如您所愿,我这就走。”男人从地毯上捡起僧衣袈裟,迅速穿戴起来。

夏天,衣物本就单薄,只几下就有了些道貌岸然架势。

穿戴好了,他走到门边盯着女人的眼睛道:“走了就是来,来了就是走。走了可以来,来了也可以走。在你我心里,都忘不掉那昙花般艳丽的美妙滋味,走与不走没什么区别。阿弥陀佛……贫僧悟得双修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咚!”地一声,女人抓起手机,恨恨地砸向被男人关上的房门。

嘴角,却浮起一丝淡淡地苦笑。

她一直都是知道,虽然喝了不少酒,但那只是一块遮羞布而已。

这个男人……不是寻常的喇嘛,让她感到迷醉的是他眼睛深处闪烁的桀骜与不加掩饰的**。

作为一个颇有魅力的女性官员,她平时接触到的多是顶着虚伪的面具、想偷吃又不想惹来麻烦同行,对于他们,她早就厌烦透了。

是的,她知道这个自称无鱼的喇嘛感兴趣的不只是她保养的还算美好的躯体,但那又如何?

昨天晚上喝茶时,他很直白的拿出一张据说存有一百万的金卡,要求很简单:请她在方便的时候,为天轮寺多介绍一些有来头、有身家的客人。

她是个很聪慧的女人,从两人的交谈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另一些东西。

比如,无鱼喇嘛做喇嘛的时间并不长。

虽然他说是空雪活佛的弟子,之前一直跟随修行一种叫八步甲的秘传法门,修习这种法门很辛苦,需要在漫无尽头的旅行中感悟人生的真谛,寻觅佛法的真谛。

他走过很多地方,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是真的,是否跟着师父修习那种的叫八步甲的法门,就很值得怀疑。

虽然他没有明说,她很是能感觉到他现在最大的不安在于,作为主管宗教事务的专门机构,省宗教事务管理局对天轮寺活佛更迭的情况很重视,近期将去天轮寺审查空雪活佛即其追随者的资质与过往的履历。

他和他师父空雪活佛的履历,只怕有些问题吧。

她没有收那张有百万巨款的金卡,只接受他的邀请,今天晚上参加一个有宗教事务管理局局长参加的晚宴。

去还是不去呢?她有点那不定主意。也许,该问问妹妹窦雨虹,对于男人,她的经验比较丰富。

可是,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啊!

贫僧悟得双修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的双修法,真的很厉害啊。

祝童是现在的江湖酒会召集人,值此非常时期,上午免不了要忙于应付。

首先就是雪狂僧与江小鱼的事,空寂大师昨天招来雪狂僧见了一面。

他试图劝说雪狂僧放弃天轮寺,可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雪狂僧这次表现得很坚决:即使退出江湖道,也不会离开天轮寺。

空寂大师很失望,劝说以不欢而散收场,雪狂僧没有停留,连夜返回天轮寺了。

第二桩是梅夜梅老,也与雪狂僧一起走了。

尽管很多人都对“神钩王寒”有一定的看法,可他曾在梅家最艰困的时期施以援手。梅夜说,如果没有“神钩王寒”送给他的那笔钱,六品梅苑也许已经变成江湖道的一份记忆了。

梅夜去天轮寺是要住下,为“神钩王寒”修一座陵墓,立一块石碑。

祝童认为梅老这样做有风险,不如把“神钩王寒”的骨灰运回去,在东部找一个名山大川安葬。他尤其反对立碑,梅夜要在那块石碑上刻下“神钩王寒”传奇色彩浓厚的一生经历。

那样做,也许现在没什么,可终究会给江湖道带来麻烦。

可梅夜已经去天轮寺了,最后,道宗水长老答应去说服梅老。

第三件事最让祝童头疼。

蓝宇先生已经与空寂大师、羽玄真人达成了初步意向,补偿一品金佛九亿人民币,二品道宗七亿。

金额敲定了,蓝宇先生提出的支付方式让他们无法接受。

蓝宇先生说,三品蓝石早年在上海买了一栋写字楼,现在的市场价大概在十八亿左右。他想把这栋写字楼交给东海投资,当做对一品金佛和二品道宗的补偿。

空寂大师没说什么,只是念佛。羽玄真人直言,如果三品蓝石有诚意的话,不如把那栋写字楼卖掉,把现金分给他们;或者干脆拿出十六亿的现金或有价证劵来。

祝童知道二品道宗现在需要现金,大笔的现金,所以羽玄才会不同意。他劝羽玄真人与蓝宇先生做下来再商量商量,实际上心里也不太愿意。

市值十八亿的写字楼,如果转让的话,只缴纳契税与各种规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东海投资现在的财物状况当然拿的出这笔前。可投资公司需要的充足的现金,而不是一栋变现能力极差的写字楼。

管理也是个问题。蓝宇先生说,那栋写字楼地理位置中等,每年给蓝家带来的收益并不多。东海投资不能迎来两位大股东的同时,又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况且,蓝石家当初购买的价格不超过一亿人民币,现在的市价很大一部分是综合周边的楼价后的估值,真正买卖的时候,能值多少还还很难说。

可祝童也知道,以三品蓝石现在的财务状况,一下拿出十八亿现金也相当困难。家族里本来就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勉强而为的话,只怕他这个蓝石家族的掌舵人会面临更大的危机。

这个时候,谢腾龙父子来了。他们与江湖道高层接触的机会不多,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于是,事情就怎么拖了下来,双方都同意,等于蓝正式接任三品蓝石的代表人后,在坐在一起商量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办法。

中午,祝童陪雷曼参议员一行出席窦省外事办举行的送别宴会,不可避免的见到了窦处长。

祝童仔细观察了一些,窦处长与那位真珠的眉眼、身材真的有些像。据说,窦家曾经也是西京官场上了一个响当当的势力的代表,可惜家族这一代没有男丁。

两个女孩子当时又都是性情中人,支撑不起那么大局面。

祝童知道昨天晚上江小鱼请窦处长喝茶的事,看着看着,就品出一些别的味道了。

窦处长感觉到专题的目光,瞟了他一眼。她读出了祝童眼睛深处的暧昧意含,没来由的,双颊飞出层淡淡的红晕。

完了,这个女人被江小鱼拿下了。

祝童免不了暗自惋惜了一番,又想,以窦处长这两天表现出的手腕与心性,谁拿下谁,还真不一定啊。

笑呵呵地与窦处长碰了一杯,就把这件事丢开了。

(临近春节杂事多,晚了。下午还有一更。)

。b。

五、诊室内幕(上)

望海医院,“神医李想”专用的豪华诊室又挂牌营业了。

笼罩在祝童头顶的阴云还没有完全散去,可现在望海医院属于华夏基金所有,董事长是欧阳凡,来望海医院就医的病人已恢复到鼎盛时期的七成左右。

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会员们,也三三两两来调养身体。

欧阳凡上任不久还处于观察、适应阶段,他认为望海医院原本以“神医李想”为主的明星效应对医院的长远发展不利,如果有一天“神医李想”不在这里为坐诊了,望海医院很可能会受到影响。

欧阳凡认为,医院是为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明星作秀的演绎公司,有一批医德高尚、医术精湛、肯于言传身教带新人的医护人员才是根本。

在过去,几乎所有的大型医院背后都有一所医学院,除了为医院源源不断地提供优秀的医护人员,还能为年轻的医生进修深造、学有所成的专家研究实验提供必要的条件。

可是望海医院没有没有这样的条件,目前为止,有的只是众多的病人与比较而言算是优厚的待遇。

之前祝童对中医学院里量化培养出来的学生有看法,可还是为每位重金邀请来的老先生配备了一到两位学生。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祝童不得不承认标准化模式下培养出来的学生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是学习、领悟的能力相当不错的;至少比那些老中医带来的子侄后代们要强上一个等级。

由此,祝童一回来就与欧阳凡商量,请他去西京与西京中医学院接触一下,双方可否达成一种有限度的合作关系。

欧阳凡听完祝童的介绍很高兴,今天一早就与吴瞻铭一道飞去西京了。

“神医李想”有段时间没有坐诊了,马八与周行毕竟没有“神医李想”的名气大,苏娟那边积攒了不少病人,上午为祝童安排了十二位。

西蕾亚小姐将最后一位病人送诊室,祝童伸着懒腰道:“有钱人真多。”

“老板下刀也够恨的,捶打几下,扎两针就要十万。”周行笑嘻嘻地说。

“周先生,论起医术来,你和马先生都可以做我的老师。可看病和看病不一样,这个病人的病不只在身体上,还有这里。”祝童点点祝童的脑门;“他很自卑。”

“我看他是个傲慢自大只相信自己的偏执狂。”周行不同意。

他是这个病人的主治医生,经过半个月的潜心治疗,病人身体上的病灶已经消失,可他就是叫喊着腰疼,整天摔打着一叠支票要求见“神医李想”。无论周行和苏娟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自己已经痊愈了。

马八收拾好刚才祝童的用的器具,对周行道:“望闻问切,老板的‘望诊’绝技,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

“你也同意老板的意见?”周行撇着嘴问。

“开始接诊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个很麻烦的家伙。看在那一万诊金的面子上,那天我们一起接待的。”马八在周行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他已经被这个病折磨十多年了,这些年有钱了,可以说跑遍了国内的各大医院。有了怎么多专家、教授、中西名医的教诲,他自认为已经是为风湿病专家了。说实话,你开的处方时的态度有问题。他觉得要用虎骨就给他用呗,反正他有钱,可你给他开了雷公藤,虽然效果差不多,可从那时候起,他对你就有看法了,认为你看不起他。你这个病人,对你有抗拒心理啊。”

祝童手里把玩着金笔道:“马先生说的不错,他的病确实已经好了。现在还叫喊腰疼,是不相信周先生这个不听话而固执的年轻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治好那已经纠缠了他十几年、那么多有名的专家教授都治不好的病。这是教训啊,今后要记得了。大部分久病缠身的人都会有些心理疾病,遇到这样的病人不能硬碰硬,要学会迂回。他要用什么名贵药材开上就是了,煎药、制剂的时候换过来就行了。这样的钱,不挣白不挣。”

“可是,万一出医疗事故怎么办?”马八担忧地问。

医疗事故审查责任的重要项目就是审查病例和处方,乱开处方很容易被追责。

“这就是水平问题了,悟明白,其实很简单。中医处方,很难讲对与错的。只要把握好大致方向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看出来也不提醒我。”周行想明白了,不满地瞪着马八。

“他很固执,印象已经形成,提醒你也没用。”马八转头看着祝童,又道;“这样的病人,只有老板出面才行,你没有老板的名气,也没有老板的水平。这不,被老板敲出十万块,心里舒服了,病也好了。”

祝童不在的这些天,两人也在这间诊室接待过一些病人。可一样的病,祝童开价三、五十万对方都觉得物有所值,还很感激的样子。

可周行与马八开出上万的处方,病人就说他们这是敲诈,要去卫生局投诉他们。

比如刚才那位,年轻时在远洋货轮上做水手,落下个腰疼的毛病。他在望海医院住了快一个月了,之前一直是马八在为他治疗;可他总说效果不好,无论花多少钱,也要请“神医李想”亲自替他看病。

苏娟与周行实在没办法了,治好把他交到祝童这里。

祝童只让他躺下,把他背上的所有穴位都点了一遍,封闭了几个大穴,又扎了两针。接着又开出一张大处方,说这三付药是为了巩固疗效,只要一年内注意点,他再不会受腰疼的折磨。

事实上,祝童开出的只是一份填精补髓的保养处方,据说出自宫廷珍藏,祝童只改动了几味早已消失的稀有药材。

那个病人来的时候是被护士推进来的,离开时是表示自己的腰真的不疼了,捧着那份处方连说“神医李想”就是高明,那些钱花的物有所值。

实际上,祝童只是暂时封闭了他腰部的穴位,即使真的腰疼,现在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好了,病人已经走了。下午还有个病人需要关注,胃癌晚期,动过两次手术又复发了。”祝童结束刚才的话题,开始谈正事。

“下午还有吗?”马八与周行都知道,苏娟今天只为祝童安排了上午的病人,下午没安排。

“是位外国病人,很有钱很有钱的病人。这次又你们两个负责治疗过程,现在讨论一下,怎么做才能既让病人满意,治好他的病,又能使医院取得客观的回报。”祝童把两份厚厚的病例扔到茶几上。

周行与马八迅速进入角色,这是祝童给他们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病例分两份,原件是英文,已经翻译好了。

正如祝童所说,这个病人看起来糟透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系统,身上布满大小肿块,西医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周行与马八都不善于治疗癌症,可祝童把这个病人交给他们也不是让他们把病人弄死。祝童的意思是,让他们利用望海医院花大价钱招揽的批闲云野鹤们,为这个病人来一次集中会诊。

经过大半年的接触,祝童让周云和马八主持为闲云野鹤们建立了详尽的个人档案,通过这个过程,他们对那些老中医的习惯、癖好,谁善于治疗那些病症都有了些了解。

这次,一是检验一下他们能否利用好着庞大的医疗资源;二是红蝶神正与在闹别扭,还是半残之体,不适合出手。

况且,祝童随时可能离开上海,没有了“神医李想”,望海医院不能关门大吉吧。

蝶神只是特例,不是每个中医都能得到它的眷顾。

周行与马八凑到一起研究病例,讨论让哪位老中医负责前期调养,哪位开出的主治处方……

祝童收回眼光,转动摇椅面向窗外,想自己的事。

他回到上海已经两天了,还没有见到叶儿,着实放心不下。

她回到上海几乎没怎么停留就随着祝红去了祝福山庄,凡星也在那里。

在西京的时候祝童每天打电话询问叶儿与凡星的情况,母亲祝红说叶儿并无什么大碍,身体有些虚弱,需要调养一些时间。

祝红还说,她回国后一直想与未来的儿媳多聊聊,培养培养感情,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让祝童放心做事,别去打扰她们。

井池雪美小姐在祝童回到上海的前一天走了,她给祝童打电话,让他近期去开封。

祝童恨不得马上赶去祝福山庄,尽管他很相信母亲,可看不到叶儿心里总是不安稳。

还有凡星,母亲说凡星的情况与柳依兰不同,需要慢慢调理。

祝童很想现在就去祝福山庄,可是就是走不开。

雷曼参议员的随行人员昨天就走了一部分,可参议员没走,为的就是这位病人。

雷曼前几天之所以没对祝童说,是因为这位病人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来不来还在两可。

直到昨天临登机前,雷曼参议员忽然接到电话,说是迈克。斯内尔先生已经决定来上海,请他务必请求李想先生,接待这位病人。

是的,病人是迈克。斯内尔,能如此小心谨慎,让一位地位显赫的参议员临时改变行程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事实上,迈克。斯内尔先生是一位名登全球财富排行榜的超级富豪,也是海洋基金会的创始人之一,他还是位名声卓著的的投资者与慈善家。保守估计,身家在百亿美元之上。

还有那位久违了的汉密尔顿勋爵,也将随他一同前来。

迄今为止,昨天接待的多是国内的富豪,迈克。斯内尔先生虽然看起来很厉害,还没到能让祝童心动的程度。

他看重的是,迈克。斯内尔先生到上海治病,一定会成为近期的社会热点。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是个能让周行、马八名声鹊起、让望海医院走向辉煌的机会。

还有王文远,原本为他服务的医疗急救小组几乎全被黄海带到西京去了。

如今与王文远有关的所有治疗工作都落到祝童身上,他正在考虑考虑,是不是该去和这个特殊的病人谈谈。

如果效果不好,不能化解两人之间的隔阂的话,就在王文远身上留下点后遗症之类的小玩意。

。b。

十一、无东散人(上)

迈克.斯内尔先生将于近期到上海治病的消息已经传了几天。

记者们在望海医院打探不到消息,有些执着的就守在浦东机场。

专机刚刚挺稳,周围就出现了两台摄像机。

机舱门打开,一群身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首先冲出来,回合前期到达的同伴与范市长叫来的机场保安布置出一条警戒线。

只有范西邻带来的摄像组被允许进行五分钟的拍摄,这还是范西邻的秘书与安东尼争执后的结果。作为副市长,范西邻需要这个向外界展示的机会,而安东尼他们不希望外界看到斯内尔先生的病态。

唯一的例外就是女主播了,她身上携带了两套偷拍设备,略显点紧张。

范西邻当然知道她的身份,微一点头,他的小白脸秘书就凑过去,在女主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斯内尔夫人果然名不虚传,在上海飘着细雨的夜色下显得光彩照人。

她属于真人比照片漂亮的那种真正的美女,身材长而曼妙,眉眼件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妩媚,这是种很特别的气质,任何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似乎与生俱来的优雅风情。

与大家预想的不同,迈克.斯内尔先生并非被担架抬下飞机,而是被斯内尔夫人搀扶着走下那十二层舷梯。

瘦削的身体、苍白的脸色、颤巍巍的脚步、暗淡无神的双眼丝毫无损他的绅士风度。

他握住祝童双手时,环顾四周,轻声道:“这就是上海,您和这座城市一样朝气蓬勃。。。”

祝童轻轻搭住他的手腕,心里一沉。

好怪异的脉搏,只看他现在的脉象,根本不像一个垂死之人,仔细分辨才觉出点蹊跷。有人将一股生机盎然的元气度入他体内,正是这股元气在支撑着斯内尔先生。

斯内尔夫人的微笑中蕴含着浓重的忧虑,她与祝童匆匆点头致意,对迈克.斯内尔先生道:“你不能呼吸这样的空气,亲爱的,上车吧。”

“没关系,我现在感觉很好。”斯内尔先生又握住雷曼参议员的手;“我很抱歉,雷曼,耽误您的时间了。”

“我们之间没有抱歉,您到了,就好。”雷曼接着介绍身边的范西邻。

斯内尔先生看到摄像机,微微皱下眉头。。。

范西邻的英语也相当不错,他轻轻拥抱了一下斯内尔先生:“我相信,李先生一定能给您和您夫人带来惊喜的。他刚才亲口保证过,在上海的日子将成为您记忆中一段值得回味的美好时光。”

“我喜欢未知。”斯内尔先生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又对祝童道:“您应该是这座城市的骄傲吧,市长先生很欣赏您呢。”

“应该说,这是个充满骄傲的城市。”祝童呵呵一笑,道:“斯内尔先生,您应该上车了。”

后面还有范西邻的随行人员,以及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斯内尔,与他们身后的一群律师助理们。但祝童觉得斯内尔先生的气息正在变弱,他真的不能呼吸太多机场跑道附近的富含油烟的空气。。。

安东尼举着一把黑雨伞站在斯内尔先生身后,遮住了站在舷梯上一群人,其中就有的汉密尔顿勋爵和威尔逊夫人。

祝童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大家猛然间见面的尴尬,他只带了萧萧和女主播来机场。

萧萧刚上任,还处于习惯适应阶段,而漂亮的女主播已有些习惯了。她身上带有先进的暗拍设备。

斯内尔夫人坐在范西邻带来的奔驰车上,安东尼在急救车前部的驾驶室,三个医护人员在后面操作,车厢的这部分只他们两人。

进入安东尼带来的急救车,祝童才知道当今世界上西医发展到什么程度。

陈依颐为望海医院采购的医疗设施已经相当不错了,可与这辆车上东西比较,至少落后了十多年。。。有几种根本就是只在专业学术期刊上发表过的构想中仪器,赫然出现在这辆车内。

祝童估计,只这辆车的价值就抵得上望海医院所有的进口设备了。据说,同样的急救车人家有好几辆呢。祝童有点不甘,安东尼说斯内尔先生结束在上海的治疗后,这辆车就留在上海了。

以过往的经验与当前的局势分析,望海医院根本不可能留下它。如果不出意外的,斯内尔先生前脚离开上海,相关部门就要来人要车了。

迈克.斯内尔先生上车就进入一个半圆型的淡蓝色玻璃罩内,在车上先期到达的医护人员操作下,只十数秒钟时间,玻璃罩就成为一个无菌氧气舱。

“李先生,我需要再次向您致歉,为了罗贝尔和安东尼带给您的困扰。。。”急救车驶出机场,车厢里传来斯内尔先生的声音。

祝童意外的看看玻璃罩内的斯内尔,摇头道:“我理解他们的苦衷,您放松休息吧,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不必放在心上。都是为了钱,无聊透顶的东西。”

迈克.斯内尔先生低低地说完,缓缓闭上眼。

这时才看得出,他真的很累了。因为有摄像机的缘故,他一直是在强打精神。

沉睡才是他如今的常态,直到第二天上午,斯内尔先生才再次醒来。

车队启动前,安东尼与一个布衣长衫的中国人进入急救车。

他五十来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国字脸庞,面色红润,卧蚕眉下一双乌黑明亮的丹凤眼中,透出不加掩饰的傲气。。。

安东尼给两人介绍,他就是迈克.斯内尔聘请的那位高明的中医,姓宁名无东。

祝童与宁无冬交换名片,却没有握手。宁无冬坐好后仔细看祝童一眼,瞳孔瞬间收缩,他从祝童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祝童笑笑,翻看宁无东的名片,名字下印着一行小字:无冬散人。他不解地问道:“宁先生,无东散人是您的字,还是号?”

“不是字,是自号。”宁无冬面无表情地说;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无东,无东。可以这样理解吗。宁先生很不喜欢东方。。。”祝童似乎不识相,又问。

“不是那个意思。鄙人生在山东,幼年随父亲去河北谋生,只母亲还在山东老家。年轻时来往京宁两地求学,曾多次过家门而不入。学成那年,得到母亲病故的消息。从此改名无东。无东散人,是为了表达对母亲的思念。”宁无东已经调整好情绪,和蔼地说。

“对不起,交浅言深,是李某孟浪了。”祝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

宁无东微微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两人对对方都有了初步了解,宁无冬身上的气息沉稳厚重,那是修炼一种极为高明的内家功法有成的外在表现。

“斯内尔先生现在的情况……”祝童看着玻璃罩内的病人,问道。。。

宁无东也看向沉睡中的斯内尔先生,缓声道:“看得出,李先生是位真正的医家,也许能有更好的方法。斯内尔先生的病本不算重,如果不是那两次手术,应该还有十年的寿命。现在他寒浸脏腑,脉络尽碎,五气孱弱几不可查,精血虚耗一空,非药石之功可为,非人力可救。鄙人毫无办法,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维持了。”

“固气术?”祝童试探着问。

他很好奇,斯内尔身上那股生机盎然的元气是怎么回事。很明显,那是一种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元气,与这位无东散人身上沉实内息是两码事。

“是金针固体术。”宁无东说道,脸上显出几分赫然;“李先生应该听说过。”

祝童想了想,对这金针固体术毫无印象。。。向老的易针有类似的效果,却不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四十分钟后,车队进入望海医院,直接拐进地下三层车库。

周行、马八、郑书榕三人带着一群医生护士早在电梯口候着了。

斯内尔先生被抬下急救车,送进被谭千炽曾住过的那间病房。

也许是因为天晚了,也许是因为祝童还没有签署任何一份法律文件。斯内尔夫人没有同意周行与马八马上接手,斯内尔先生的随行医生开始为他输液。

凌晨一时许,祝童总算忙完了,回到自己的住处。

曲老亿正在房间里等着呢,他开口就问道:“我要无东散人的命。”

祝童一惊,曲老亿这是怎么了?

过去的江湖酒会召集人可不像现在这么轻松,酒会召集人都负有一项使命,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在江湖上到处游走。

他们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为江湖道寻找新鲜血液,探查各家江湖门派的状况,寻找没落的江湖世家的踪迹,考究新崛起的宗派的情况。

有时候因为道听途说的一点线索,酒会召集人就会踏遍大江南北,甚至要走进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之中。

正因此项使命,每位酒会召集人都会掌握着一批年轻而精干的手下,称为江湖义士。他们都是从当时的八品江湖各派中选取,由一位名声卓著的侠客带领。他们的使命是保护江湖酒会召集人,有时候也负责排解纠纷。

蓝宇担任酒会召集人时吃了很多苦,耗费十年之间也只是找到散布各地的江湖各派。他当时身边只有半翁先生。蓝湛江时期,负责保护的是秦铜山父子。

而祝童现在身边的是曲老亿和曲奇。

“无论你同意不同意,他这次敢露面就跑不了了。他的原名叫宁无冬,是个欺师灭祖、十恶不赦的恶棍。”

“如果真如您所说,我没意见。”

祝童感觉到曲老亿浓重的杀意,知道这个无东散人应该真是该死了。

以他对曲老亿的了解,寻常的人、寻常的事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十一、无东散人(下)

话题沉重,房间里的氛围就沉重而压抑。

祝童在等,他答应曲老亿取无东散人性命的要求,当然也就需要曲老亿给出充分的理由。

祝门戒杀,他不可能为了某人的一句话就破戒,即使那人是曲老亿也不行。

曲老亿沉默着,他痴痴地注视着虚空中的某处,沉浸在某种意境中,缅怀过去的岁月。

渐渐地,他似乎想到悲伤处,两眼泛红,两颗硕大的泪珠涌出眼眶。

曲老亿从胸腔里爆出一声低吼,抓在手里的檀木念珠颗颗尽碎,化为屡屡烟尘飘散开,房间里里就多了分焚香似的氤氲之气。

“噔!”地一声,三枚黄豆大小的五彩珠子落在地上。

曲老亿捧起来,颤抖着送到唇边轻吻着,好一会儿才抑制住内心的情感,哑着嗓子道:“二十年前,沧州宁家庄发生过一场无名大火。宁家庄太极宿老宁远尘、女儿宁素芬,还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外孙丧身火海。宁家堡众人扑灭大火后,只找到这三颗珠子。这颗是正房床上找到的,这两颗是偏房床上找到的。这些年来,我一直把它们带在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找到纵火的凶手,还他们个公道。”

祝童连忙起身,抱拳,对着三颗珠子恭恭敬敬地恭了恭身,却不知说什么好。

曲老亿没有妻儿,曲奇只是他的本家侄儿,被他从小带在身边,当成自己的儿子培养。

祝童曾就此事问过母亲,母亲笼统地说,她离开国内时曲老亿还没有成家,后来在通信中曲老亿告诉他成家了,还刚添了个儿子。

在后来,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接到曲老亿的消息,托蓝宇先生打听才隐约听说,曲老亿的妻儿遭遇意外故去了。

想来,宁家堡太极宿老宁远尘就是曲老亿的岳父泰山,宁素芬与那个两个月大的孩子,当是是曲老亿的妻儿了。

过了会儿,曲老亿才开始诉说。

那个时期,曲老亿怀揣祝红给予他的三十万巨款到处游走,寻找、考察曾经的江湖门派,很多时候连人都找不到。只有一些历史悠久的门派才会在暗中保留着一些希望的种子。

沧州宁家庄曾经是与三品蓝石齐名的江湖大派,号称天蓝地宁。

天蓝指的是江南蓝家堡,地宁说的就是北地的江湖大豪宁家庄。

与石旗门的经历相似,宁家庄也在抗战时期遭受重创,解放后因为不允许门派的存在,原本千多人的大门派凋零垂落,到曲老亿找过去时,只剩一个宁远尘老爷子在苦苦支撑。

宁远尘老爷子年轻时习武成痴,一直没有成家。解放后因为祖传的土地财产被划为地主,心灰意冷之下才与宁家庄附近的另一个地主后代结婚。

两人只是凑合着过日子,宁远尘当年已年近四十,宁夫人不过二十出头。

一年后,宁素芬诞生了,就是他们的女儿。

成分不好,两人的日子一直过的紧巴巴的。直到改革开放,宁老爷子仗着有一身气力,家里的日子才略显宽松。

因为宁远尘只有一个乖巧的女儿宁素芬,宁夫人产后大出血,这些年一直没有再生。

为了能为宁家庄保留一些种子,老爷子收留了五位无家可归的孤儿,暗中传授他们宁家的基础功法。

那些孤儿有些却是失去父母的孤儿,有些是家里穷吃不饱或太调皮饭逃出来的。被宁老爷子收留后,都改姓宁。

宁老爷子不是个仔细人,取名时也省事。五个孤儿分别叫宁无冬、宁无春、宁无夏、宁无秋与唯一的女孩子宁无花。

宁无冬是最早被宁老爷子收留的孩子,可算是大师兄。

能被宁远尘看中的,五个孩子的天赋都相当不错。

曲老亿找上门时,宁无冬十九岁,已经是个相貌堂堂的身材健壮的小伙子。

他在宁家庄跟随宁远尘老爷子七年,修为相当了得。曲老亿当时二十五岁,修习逍遥谷秘术逍遥游十五年,可算是当时江湖上的后起之秀。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曲老亿与宁无冬在宁家祖传的练功场,宁家庄东八里外的小宋山上切磋,竟是个不分胜负的结果。

那次切磋其实还有个由头。

宁素芬那是也是花信年华,出落的如花似玉。她不喜习武,只对宁家祖传的医书感兴趣,常看着书为附近的百姓看病。时间久了,就有了个素手西施的雅号,每天来找她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最多的还是方圆几十里的年轻后生。

宁无冬也在暗恋着宁素芬,也许是彼此太熟悉了,宁素芬却对他没什么感觉。还因为宁无冬就经常与来看病的年轻后生起冲突,彼此宁素芬对他又多了几分厌恶。

可事情就是那么奇怪,曲老亿去了没多久,两人就对上眼了。

可宁素芬的母亲认为宁无冬不错,希望他们能成亲,事情就变得难办了。

宁老爷子是个豪爽汉子,对此没什么感觉。大手一挥半开玩笑地说:那就比武招亲吧,你们两个谁胜了,素芬就嫁给谁。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曲老亿与宁无冬的比试虽然表面上不分胜负,宁老爷子与两个当事人都很清楚,曲老亿技高一筹,给宁无冬留了面子。

曲老亿当即返回逍遥谷请来长辈做媒、下聘,两人很快结婚了。

婚后,宁素芬随曲老亿到豫西逍遥谷定居,依旧给逍遥谷以及附近百姓的看病。大家都夸曲老亿有福,出去转一圈就领回个既漂亮又有本事的女先生。

婚后曲老亿听宁素芬说,宁无冬想娶她其实还有更大的图谋。他不只怎么知道了自己与四个师弟师妹学习的只是宁家最基础的功法,宁老爷子手里还有一套更高明的功法。

因为宁家有祖训,这套功法传子不传女,传长不传幼。宁老爷子没有儿子,他要在五个徒弟……宁无花也是女孩子,应该说是四个徒弟中选择一个来继承宁家的衣钵。

按说,宁无冬这些年表现的相当不错。对宁老爷子夫妇恭敬,学武练功能吃苦肯用心,宁老爷子年纪大了,监督、指点四个师弟师妹练功的工作多是他在做。

可宁老爷子迟迟下不了决心,把宁家绝学交给他。因为老爷子觉得宁无冬心思太重,有些看不准,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对有些人来说,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女大不中留,徒弟大了,也是要飞的。后来就是悲剧了。

结婚后,曲老亿整整两年没有离开逍遥谷,宁素芬生了个儿子,曲老亿才带着妻儿去沧州娘家报喜。

那时,曲老亿鼓动宁老爷子承包了无人问津的小宋山,他给宁家投资,在小宋山下挖出鱼塘养鱼,山上盖起猪圈喂猪。

两年下来,宁家攒了一笔钱。

宁老爷子的意思是先还上曲老亿的钱,而宁夫人则想在小宋山上盖一座小洋楼。她说小宋山周围比较安静,更适合宁老爷子培养弟子。

曲老亿当然不好意思让宁家还钱,于是就决定盖房。

宁家盖房,宁老爷子已年逾六旬,作为女婿,曲老亿当然要出把力。

他让岳父母两个在宁家庄与女儿外孙享受天伦之乐,自己和宁家五个徒弟在小宋山上操持。

有一天傍晚,宁无冬说要回家拿些东西离开了小宋山,当天夜里就传来宁家惨案的消息。

火场内只有三具尸体,分别是宁远尘老先生,宁素芬母子。宁无冬和宁夫人却离奇地失踪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地警方也介入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原来,宁素芬远嫁逍遥谷后,宁无冬与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宁家庄周围早有风言风语,四个师弟师妹最大的不过十五岁,他们惧怕大师兄也不敢言语,只瞒着宁老爷子一个人。

警方结论是,宁无冬与宁夫人勾搭成奸,拿着那笔准备盖房的钱私奔了。

可曲老亿却知道,他们拿走的不只是钱,还有宁家的祖传秘籍。

曾经的江湖大豪地宁,就这么荒败了。

曲老亿带着宁家四徒操办丧事,将岳父和妻儿埋葬在小宋山上,后将那四个孤儿送回逍遥谷,自己却孤身一人踏上千里寻仇的漫漫道路。

这一找就是整整五年。

五年里,曲老亿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有一次,他乘坐的火车与那奸夫淫妇坐的火车停留在一个车站。

两列火车相对驶过的瞬间,曲老亿看到了宁无冬。

他马上跳窗下车去追,可惜终究没能追上。

从那以后,曲老亿就再也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没想到,他们竟然出国了。

祝童听完,才知道曲老亿为什么总是那副样子。

“曲叔叔,他既然来了就再走不了了。我保证,一定让您把他带到小宋山。”祝童握住曲老亿的手道;“他现在很得斯内尔夫妇信任,贸然动手会有麻烦。这几天您先忍一下,不要露面,不要让他看到你。我要先做一件事,让斯内尔先生解雇他。那个时候,他就是您的了。”

“我通知无春无花,让他们叫上无夏无秋到小宋山等着。”曲老亿点点,他通过望海医院的监控系统看到了宁无冬,两人还没有碰面。

宁无冬敢回来也许是仗着斯内尔先生的庇护、也许是是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曲老亿的那份复仇的心思已经淡了。

“无春先生……”祝童想起来了。

他去年见过,那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如今在沧州经营着一家大型养殖场。无花,想必就是他的夫人了。

曲老亿投资的项目中大部分都是这类企业,有些发展长大了,有些却黯然消失了。

沧州的那个小宋山养殖场只能算是中等。

比较起来,最成功投资项目的当然是曲老亿自己。

那五年追凶的经历,让曲老亿认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见识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问题后来的发展打下了个良好的基础。做文物,是需要

怪不得他看到宁无东的名字时有奇怪的感觉,不顾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贸然出言试探,原来是因为他还看到过宁无春的名片。

十二、**(上)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

“神医李想”诊室准时开门。

苏娟为祝童安排了九位病人,二十分钟到半小时看一位,一上午的时间满满当当的没有半刻空闲。

萧萧刚接手,很多程序性的东西都不太熟悉。

西蕾亚小姐下午的飞机,一早就来帮忙了。

加上女主持和向墨,诊室内外有四位相当水准的美女来回穿梭。

于是,今天挂到“神医李想”号的病人有福了,即使在接待室候诊,即使被祝童狠狠地宰了一刀,也没多少怨言。

今天陪诊的不是周行和马八,也不是郑书榕,而是意乱情迷状态的尹石风。

祝童为了给他创造在女主持面前表达的机会,最后一位病人特意让尹石风动手治疗。

这位病人是标准的富贵病。

病人是个来自湖州的大胖子,三十岁之前生活艰辛,吃不饱穿不暖的。近十年突然阔了,山珍海味随便造,号称饕餮之徒。吃完也不怎么活动,出门有豪车,在家有保姆,体重日益增加,终于成就一个一百八十公斤胖子。

他的病症是高血压引发的脑中风,也是到北京、上海的各大中西医院治了一圈,甚至还远赴香港、台湾看过,效果都不太理想。

刚中风到时候,他右半身瘫痪,眼歪嘴斜,有严重的意识障碍,话都说不囫囵。现在也不过能拄着拐棍挪动,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一说话就挤眉弄眼的;他只说出七八个字的句子,再多就困难了。

即使病倒如此程度了,他还是色心不改。一会儿直勾勾地盯着西蕾亚小姐发呆,一会儿看着漂亮的女主播流口水。

这样的病人在祝童看来属于优质资源,脑中风发病突然,被后遗症困扰的病人有强烈的恢复病前状态的心理需求,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试想,一位原本能在床上生龙活虎般享受乐的色鬼忽然阳痿了,为了恢复性能力,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脑中风的病人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性那玩意儿只是想想罢了。

看这位病人的样子,以前即使不是色鬼,也不会太老实。

祝童为病人诊过脉,默思片刻,示意尹石风也摸摸脉搏。

尹石风今天算是开眼了,从没想到祝童挣钱是如此容易,简直比抢还快。短短的一上午时间,就进账一百多万。

“如何?”祝童问道。

“问题不大。”尹石风点头道。

中风就是脑溢血,治疗起来有两个关键。

第一当然是疏通堵塞部位,清除淤血,让破损的血管通畅;第二是恢复因血管堵塞缺血而受损的脑组织。

之前的西医使用大量药物疏通被阻塞的血管,效果却很一般。

学中医离不开经脉之学,习练内功更是要打通周身的奇经八脉。

如祝童、尹石风这样的内功精湛的高手,虽没有接受过专业中医教育,但是对人体的理解援朝没有修炼过内功的中医硕士、博士。

他们不依赖药石之力,只要肯耗费苦修多年的内息为病人调理经络,配合针灸激活相应的穴位,基本上没有治不好的。

只是,出手一次少说也要调整修养十天半个月的,谁也不可能以此为常规手段赚钱。

“您是病人家属?”祝童抬头看向病人身边的那个老头,他似乎是病人的长辈。

“这是我们蔡家老二,我是他爹。唉,老婆跑了,孩子都在外面打拼,只苦了我了。神医啊,只要您能治好他的病,砸锅卖铁我也愿意。”老者年纪大了,哪里看不出祝童的意思。

“不用砸锅卖铁,一口价,一百万。”祝童伸出一个手指头;“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治疗。三天内能正常行走,一周内还你个健健康康的蔡老二。”

“一百万,什么药这么贵啊?”老头脸上现出肉疼的样子,他看看祝童竖起来的手指,又看看儿子蔡老二,为难地说:“数目太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神医稍后,我打电话问问家里人的意见。”

“也好。“祝童皱下眉头;“这次就不收钱了,下次请想好了再来。”

把这样的病人放在最后,苏娟前期的工作还是没做到位了,对病人的背景没调查清楚。

老头一听,知道自己耍的小把戏糟糕透顶,人家这里是不能还价的。能约上这次已经千难万难了,下次,谁知道有没有下次……给“神医李想”诊室排号的苏总监那道关就过不去。

为了有今天这次机会,他和儿子在望海医院等了两个月。其间给苏总监陪了好多笑脸,说了好多好话,甚至拿出一万现金送礼,只不过人家没收。

可是一百万……也太贵了吧。

正这时,坐在轮椅上的病人蔡老二突然发飙了。

他虽然口齿不利索,心里可是明白的很。

“老……老……鞋匠,都……都什么时……时候了,还心疼钱……钱……是……不是想老……老子早死……你……你们多……多分点!老子的钱……钱……你……你……老子……谁也不给,都捐……捐出……”

“治了,一百万我们出了。现在就付。”老头慌忙安抚儿子,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用卡;“老二别着急,我现在就给钱。”

蔡老二继续大骂:“给……给我有……有屁用……老东西,把钱给神医。快去付钱!啊……真是神医啊!谢谢神医李先生,您就是我的亲爹。”

祝童刚才用龙星毫在蔡老二耳根后轻轻一点。他之所以口齿不清是由于邪火上攻不散,祝童只是用龙星毫的寒凉卸去一些邪火。

萧萧第一次看到祝童给人治病的境况,还缺少配合的默契。还是西蕾亚经验丰富,带着老头去隔壁房间办理转账手续。每次“神医李想”诊室开门时,望海医院的财物人员都会在那里候着。

看到父亲去交钱了,蔡老二对祝童道:“只要您能治好我的病,别说一百万了,再多一百万也拿得起。我回家在祠堂里给你立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保佑您长命百岁。”

“蔡先生,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你父母,对老人要尊重。你病的这些时间,老婆跑了,孩子不管你。还不是老爹在照看你?为了让你早日康复,是他带着你到处求医,风里雨里的。这些年,他老人家受的苦、遭的罪不比你少。能进到我这间诊室可不容易,可见在他心里对你的爱有多深。病好之后也不用谢我,回家好好孝敬老人家。在我们中医看来,每个人的身体都有或大或小的疾病;有些能感觉得到,大部分都是在你没有任何感觉的时候被免疫系统自行解决了。免疫系统是什么?那就是你来赖以存在的那口元气,有病不可怕,只要你平时注意锻炼,元气健旺,自然身体健康。身体是这样,为人处世也是这样。家和才能万事兴,如你这样的家庭环境,互相提防猜忌、不尊老者、家人不互相关爱,是最伤对元气的……”

祝童口若悬河,蔡老二听的连连点头,萧萧与向墨在一旁偷笑,女主播更是目瞪口呆。温文尔雅的李想,敲起竹杠来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加上这一百万,“神医李想”诊室只一上午就进账二百多万了。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神医李想”不知治病,捎带着还做起了思想工作。

比较起来,做在他身边的尹石风,就真像块木头了。

可是,她的观感很快就改变了。

老者交完钱回来,尹石风在祝童的示意下站到蔡老二身后,双手虚按在蔡老二头顶。

几分钟过去,尹石风收回双手,回到祝童身边坐下。

“蔡先生,试试能不能站起来?”祝童微笑道。

蔡老二扶着轮椅的把手颤巍巍地站起来,他迟疑着,不敢迈步。

“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双腿。”祝童鼓励道。

一步、两步、三步……蔡老二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从轮椅走到窗边,扶着窗台激动地嚎啕大哭。

“老人家,他刚站起来,双腿长时间不活动,肌肉萎缩。这都题,接受两个疗程的康复训练就全好了……”

祝童送蔡家父子离开诊室,“神医李想”诊室今天的应诊时间就算结束了。

病人走了,祝童开始教训尹石风。四位美女在房间里没事找事,想多听几句,就是不肯离开。因为祝童说的话是在是……

“你傻啊,表现得那么轻松。要作出很吃力很吃力、很痛苦很痛苦的样子。最好挤出点汗水来。作秀会不会?我要是像你这样治病,不被累死也早被病人骂死了。他们现在一定在抱怨,这一百万花的不值。还有不会开药方没什么,乱写总会吧?治病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要站在病人立场上考虑。人家花了那么大的价钱……你们几个忙完了没有?忙完了出去。”

祝童终于忍不住了笑着赶人了,女主播这会儿站在尹石风身边,对他别提多温柔了。

她心里想,自己应该是遇到一颗正在被“神医李想“雕琢的特大钻石了。

尹石风有这样的本事,简直就是另一个“神医李想”啊。他不善言辞,可自己是主播,练的就是嘴皮子,假以时日开起夫妻店……

萧萧笑着说话了:“老板,外面有客人呢。还有您只有二十分钟时间,您定下了十五楼甲子包房,为雷曼参议员和西蕾亚小姐举办送行宴。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分。”

“我知道,外面的客人是谁?”祝童问道。

“是斯内尔夫人和安东尼先生。”萧萧道;“他们十点就来了,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祝童看看表,已经是十二点十分了。

两个贵客真够有耐性的,竟在外面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冷板凳。

。b。

十二、**(下)

二十分钟的时间太短,也说不了什么,可人家等了那么长时间,不见见好像也不合适。

事实上,祝童特意把上午的时间安排的如此满,一来为了凉凉这个骄傲自信的斯内尔夫人,昨天晚上在机场、在医院、在斯内尔先生的病房,她表现的太强势了。

二来是不想与她有直接接触。

史密斯将出席中午的送行宴会,雷曼在那时把史密斯介绍给斯内尔夫人。在祝童的设计中,史密斯将成为斯内尔夫人的助手和与祝童沟通谈判的桥梁。

大家都知道祝童与史密斯之间的关系很恶劣,史密斯本身的条件也相当不错,除了拥有高级律师、金融投资家的身份与足够的阅历,与祝童打交道的经验也相当丰富。

“萧萧……”祝童刚开口,萧萧就打断他道:“老板,我想和你谈谈,就一会儿。”

祝童看看萧萧,又看看西蕾亚,故作为难地叹口气道:“西蕾亚小姐,您替我向斯内尔夫人道歉,就说我看了一上午病人,有些累了。请她和安东尼先生去十五楼包房,我稍微整理一下,马上就到。”

“可是,斯内尔夫人……”西蕾亚对祝童有些不满,人家已经等了一上午,即使一般朋友就这么打发走也很不像话;更何况还是大有身份的斯内尔夫人。

“你可以这么对她说:李先生很欢迎斯内尔先生来望海医院看病,可他是个很有原则的医生。”

西蕾亚不满地翘翘嘴,拉着向墨走了。祝童既然看了萧萧,就表示他有事要与萧萧谈。西蕾亚跟祝童一年多,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你们两个;”祝童又看想尹石风和女主播;“你们两个有充足的时间交流感情,三点整,车队准时出发去送雷曼参议员去机场。如果想去的话,两点五十分之前必须到车库集合。安娜,把你录音笔留下。”

女主播嗔了祝童一眼,掏出录音笔丢到大班台上,大大方方地拉住尹石风的手,去找地方交流感情去了。她知道,今天上午录下来的东西有些敏感,她可以说可以写,但是祝童不会留下直接证据。

人都走了,诊室里猛然变得异常安静。

萧萧在祝童对面坐下:“主任,小于已经正式接替叶儿,成为福华造船审计室主任了。您知道吗?”

祝童点点头:“前天陈小姐对我说了,我没意见。”

“所以,您才让我来您这里?”萧萧问道,又不满地说:“可是,叶儿怎么办?她即使不想当这个受气的主任,也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

“萧萧,这正是叶儿的意思。”祝童接口道;“是叶儿主动提出辞职,审计室的工作多,不能长时间没有主任。”

接到陈依颐打来的质询电话,祝童虽然没有问叶儿,也知道她向王向帧摊牌了。让他意外的是,王向帧会如此快速地把小于从扶正。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

王向帧已经步入上升轨道,从长远考虑势必要给祝童这匹不好控制烈马套上缰绳,可祝童在西京并没有接受他的安排,成为王向帧身边过去向老过去扮演的角色。

大家都知道王向帧的人,是他在福华造船的代表。之前,叶儿之所以能坐稳那个位置,是因为她身后有王向帧和祝童两个强势支撑。小于由暗转明,不过内情究竟如何,有心人势必会从中看出些微妙信息。

站在祝童的立场上,可以理解为是王向帧在向他施加压力;也可以理解为王向帧知道他们婚期临近,替他们考虑,体贴地给叶儿一个甜蜜的假期。

但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东西,只有作为当事人的祝童和王向帧才能感觉的到。

“可是,昨天接到您的电话,我去找松井平志先生告别,他说也在考虑辞职。”萧萧又道。

“松井平志也要辞职?”祝童皱起眉毛。

能让松井平志感受到不得不考虑辞职的压力,只能来自范西邻。可是,现在的福华造船正处于关键阶段,松井平志辞职走了,谁能替代他呢?如果松井平志走了,下一个是不是该向陈依颐下手了?

祝童眉心一挑,对萧萧道:“我现在去给参加送行宴,你在这里给小于打电话,就说……就说你刚听到个消息,修伊博士正与国内某人接触,图谋架空福华造船董事会……唔,接触这个词有点轻忽……你这样说:刚收到确切消息,修伊博士近期与上海某位官员多次秘密联络,具体内容不明,相信与福华造船有关。你对他说……将把这个信息写成文件,递交给董事会。”

想了想,祝童又拿过纸笔,写下一张字条:一棵大树上分蘖出两个树枝,有各自的理想,注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渐行渐远,但不必相互蚕食。

写完看有看了看,用信封封好交给萧萧:“下午你跑一趟,把这个交给小于,他自然知道该给谁。那些话,当面对他讲更合适。”

做完这一切,祝童的心情相当糟糕。他不想也不能妥协,王向帧摆出的架势使他不得不作出这个看似幼稚的、可以说是一种示弱的姿态。

祝童心情不好,进入十五楼甲子包房,却发现客人还没到齐;雷曼参议员、西蕾亚小姐两位主宾倒是早等在那里了,还有就是汉密尔顿勋爵,安东尼和修饰整齐的史密斯先生。

西蕾亚小姐说斯内尔夫人并没有随她到十五楼甲子包房,而是先回人工湖畔风景最好的那栋滨临浦江的别墅里换套合适的衣服,

祝童知道这是她对上午受到冷遇的报复,心情越发不好。

他是主人,本应该先到。

祝童抱拳施礼连说抱歉,分别一年许再次与汉密尔顿勋爵会面,当然要好好客气一番。

他握住汉密尔顿勋爵的手细细端详一番,发现对方已经完全从上次的打击中恢复了。更怪异的是,种在他体内的紫蝶,不见了。

“勋爵,您近期一定有奇妙的遭遇,能说出来让老朋友分享一下您的快乐吗?”祝童开门见山地问。

“我很乐意,亲爱的。”汉密尔顿勋爵愉快地眨眨眼;“您一定见过宁先生了,他给我了一个很大的惊喜。我不得不承认,东方是个神奇的地方,最神奇的是您与宁先生这样身怀奇术的中医师。”

宁无冬,他凭什么为汉密尔顿勋爵化去了那枚紫蝶!他怎么敢!

汉密尔顿勋爵一定对他说起过自己,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很对施术人的冒犯吗?

祝童心里涌起滔天巨浪,直觉告诉他,宁无冬这次敢于露面一定有所依仗,特别是他在明知道汉密尔顿勋爵身上的紫蝶是“神医李想”种下的情况下,不只出手了,还敢于不加丝毫掩饰。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根本不怕祝童的愤怒与报复。

莫非,宁无冬与上海的某些人有联系?或者,他找到了能保护他的大人物?

猛然间,祝童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田旭阳,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他接手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之后仔细研究过田旭阳当初的方案,井池财团并非他唯一的选择,还有一个选择是美国的奥恩特纳船运投资公司。

因为与奥恩特纳船运投资公司相关的资料很少,祝童因为他们还没有什么实际性接触,当时就自动忽略掉了。

迈克。斯内尔先生选择这个时间来上海看病也有点奇怪,他处于如今的状态已经有几年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想到这里,祝童趁与西蕾亚小姐话别的机会低声道:“去查查奥恩特纳船运投资公司与斯内尔先生有没有关系?”

西蕾亚微微点头,神色不变地应酬一会儿,借口去洗手间出去了。

安东尼说话了:“李先生真是位很受欢迎的医生啊。我有幸与夫人在李先生诊室外观察了一上午,每位病人都很满意。我们甚至目睹到了一个奇迹。一位被轮椅推进去的病人,自己走出来了。夫人认为,您正是斯内尔先生需要的那位医生。她本有些不满我推掉范市长为她准备的欢迎午宴,刚才夫人说,为了李先生这样的医生,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祝童总觉得安东尼话里有话,硬邦邦地说:“对不起,我的助理没有接到任何来自斯内尔先生或夫人的预约。”

还好有汉密尔顿勋爵和雷曼,他们一个是职业政客,最善于察言观色调节气氛;一个是斯内尔先生最信任的密友,很了解祝童的脾气。

汉密尔顿勋爵道:“我听参议员说起过,李先生这两天被那些讨厌的律师和法律文件弄得很头疼。可我还听宁先生说中国有句古话,有钱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有钱自远方来……当然要不亦乐乎了。勋爵,中国没这句古话,不过宁先生既然这样说,很有道理啊。”祝童呵呵笑了。

在他们带动下,送行宴的逐渐欢乐起来。

西蕾亚小姐回来了,找机会在昨天耳边低声道:“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名下有个名为奥恩特纳航务投资的公司,没有奥恩特纳船运投资公司。”

祝童点点头,应该错不了。他已经可以确定,田旭阳与迈克。斯内尔先生早有联系,只是不知道双方的交往有多深。

他又回想一下自己与斯内尔先生短暂的接触,越发觉得这个人实在有点深不可测。

他所说的话并不多,却让祝童产生了一种他也不喜欢那些律师和法律文件的错觉,实际上,他等于什么也没说。

直到一点十五分、修饰一新的斯内尔夫人在威尔逊夫人陪伴下盛装闪亮出场。

最快乐的是史密斯先生,他将要被雷曼参议员介绍给斯内尔美丽迷人、魅力无限的夫人,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

祝童有点拿不准了,如果斯内尔夫人对他稍加辞色,这个酒鬼是否会再次背叛?

酒和色,总是连在一起的啊。

。b。

江湖号外、醉月斩野枭(上)

江湖号外、醉月斩野枭

夜入浦江,缠绵数日的雨住了。

一轮明月如洗如诗,如泣如诉,高挂在万家灯火之上,孤寂且高洁。

浦江畔,望海医院的主楼下半部灯火通明,上半部多半是黑黢黢的,间或有十数个零星的窗口透出点滴昏黄。

人工湖畔与浦江之间修有拦河坝,被铁艺栏杆围出半亩大小的一块空地。

栏杆内外花团锦簇,假山喷泉,植有十几株铁树芭蕉。

在陈依颐时期,这里是她的独享花园;祝童接手后,这里就成为望海医院接待最尊贵客人的别墅。

雷曼参议员曾是这里的上一位住客,可他如今正在跨越太平洋的航班上。

现在,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扶着栏杆站在一棵芭蕉树下,望着不远处的滔滔浦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是斯内尔夫人,浦江上蒸腾的水汽迷蒙了姣姣明月,也迷蒙了对岸的霓虹。斯内尔夫人穿一袭茶色长裙,风吹过,裙摆轻扬,将她优美而单薄的曲线轻轻勾勒。

“北京时间二十三点整,夫人,我没有来晚吧。”

祝童踏着刚刚升起的薄雾走来,约会不令人感觉意外,但是约在这里就有些暧昧了。

花园的中心有个黑色大理石圆桌,如今上面铺快米色台布,台一只放在冰桶里的红酒,两只绣金高脚酒杯。

“是我早到了,不过能欣赏到如此漂亮的夜景,等待的又是骄傲而神秘的‘神医李想’,我想是值得的。”斯内尔夫人转过身,把一张绝美的容颜暴露在地光灯朦胧的晕辉中;微笑一下,又道:“如果您能允许我叫您李想的话,您可以称呼我为安吉拉。”

“好的,安吉拉。”祝童也不客气,盯着这张清丽绝俗的俏脸,很是咽了两下口水。

这样的佳人,竟然为了钱守了三年活寡,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握住身边的栏杆,借冰冷的铁枝镇定住心神,又道:“夫人……哦安吉拉对这里还满意吗?”

“上海很漂亮。我上次来的时候,它没现在漂亮,却更有魅力。”斯内尔夫人瞟一眼对面的几栋摩天大楼,又道:“一座崭新的城市淹没了曾经的东方之珠,是的,它看起来很有活力。但是,历史消失了。”

祝童安静的微笑着道:“夫人的话很奇怪,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过去是最好的,任何改变都是不可接受,是对美好的亵渎与破坏。世界是动态的,上海如果永远也不发展的话,岂不要变成一座死城?当然,对您这样的游客来说,那样的上海更有历史感。可对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中国人来说,与关在动物园里的猴子就没什么区别了,那意味着落后于屈辱。”

“李想先生,请叫我安吉拉。”斯内尔夫人抿抿嘴唇,笑道:“雷曼已经走了,我们没有必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政治话题上。我不嫌冒昧的约您见面,是想请教您两个问题。可以吗?”

“请讲。”祝童摆摆手,作出乐于为她做任何事的样子。

“如果放手让你治疗,您有把握使斯内尔先生恢复健康,是吗?”

“没有!”祝童摇头道;“我现在甚至还没有被允许对斯内尔先生进行检查。与我们面前的世界一样,医学是门深奥的科学,充满了未知与不确定。曾经为斯内尔先生服务过的医生们已经尽力,我相信,那都是医学领域顶尖的人物,拥有最精良的仪器与所需要的任何已知药品。他们做不到的事,我同样也毫无办法。”

“可是,您被称为‘神医李想’啊!”斯内尔夫人作出不信的样子;“我们确实研究过您过去的病例。难道说,斯内尔先生现在的情况比范市长的父亲还要糟糕吗?”

果然,人家研究过“神医李想”曾经的病例,特别是范老,很可能近期在上海的某家医院被国外来的专家们深入彻底的研究过。祝童更加确定了,范西邻与一定与斯内尔或者他身边的某人有联系。

心里这般想,脸上却没有带出任何痕迹。

祝童探身从栏杆外摘下两朵盛开的牡丹,递到斯内尔夫人面前。

“谢谢,您是位真正的绅士。”斯内尔夫人低头吻着花瓣上露珠,又道;“李想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您手里有两朵花,您能很轻易的看出它们之间的不同。病人与医生也一样,同样的病人如果在不同时期遇到同一个医生,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您的意思是说,如果现在遇到范老那样的病人,您很可能治不好他?”斯内尔夫人若有所思地问。

祝童点点头;“中医与西医之间最大的不同不是药物,也不是治疗方法,而是规则与……想象力。如果现在遇到范老,即使在相同的规则下,以我贫乏的想象力,肯定找不到合适的治疗方法。”

“真的很奇妙呢,想象力……我想,范西邻市长听到您刚才的话,一定会很不高兴的。李先生,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斯内尔夫人忽然一手抚胸靠近两步,几乎紧贴着祝童,用低不可闻地声音说:“我可以这样理解吗?只要让您做斯内尔先生的主治医生,您可以救他的命,也可以送他去另一个世界。”

“唔,安吉拉,您不必考验我的承受能力。”祝童靠后一点。

斯内尔夫人的身材高挑,加上她穿着高跟鞋,比祝童还高出一些。这一靠过来,两人正好脸对脸。

祝童强自镇定,以研究的姿态注视着这张艳光四射的俏脸,道:“夫人,您的眉毛乱了。”

“眉毛……有什么说法吗?”斯内尔夫人依旧微笑着问。

“眉毛乱了,心也就乱了。”

斯内尔夫人长处口气,走到石桌旁打开酒瓶,将暗红色的酒液注入高脚杯。

她用细长的手指轻轻夹起两只酒杯,递给祝童一杯,将另一只酒杯微微倾斜一下,送到唇边,盯着祝童看。

这一刻,她的眼神就如深潭,深不见底,幽深不可测度。

“您的胸针很漂亮。”祝童忽然放肆地把手伸到她胸前,灵巧的手指轻轻一弹,钻石胸针就到了祝童手里;“我想,安东尼先生一定在随时关注您的一举一动吧。您是斯内尔夫人,不需要介意一个雇员的态度。还有威尔逊夫人,我与她的另一个‘干女儿’是很好的朋友。井池雪美小姐,您应该听说过吧。讨厌的老巫婆,贪婪的吸血鬼。这就是雪美小姐现在对她的评价。”

“你在监视我们?”斯内尔夫人终于变色了.

安东尼向他保证过,别墅已经被他的手下以最新科技完全屏蔽了,任何人也不可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可祝童的话表明,他很清楚她在斯内尔家族内的地位。这种最隐秘的信息,只有偷听到别墅内的谈话、听到安东尼和威尔逊夫人对她态度,才能判断的出。

“隔墙有耳,很简单。把无东散人请来,该他上场了。”祝童对着胸针道。说完,一扬手,胸针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进人工湖内;“可惜了,美丽的肮脏贴阴谋玷污了。它应该值几十万美金吧?不过没什么,就当夫人留下的一个惊喜吧。也许若干年后,这里会出现一位幸运儿。夫人,我很理解一位身不由己的玩偶的无奈。您当然有野心,这件事,容我们改日细谈。”

二十米外的别墅内,安东尼和威尔逊夫人面面相觑。

“妈的!这里面一定有密道,一定有!”安东尼气急败坏地说。

隔墙有耳……啊,他们屏蔽了所有的电波信号,人家却用做原始的人工窃听的方法破解了。

“他要无东散人……”威尔逊夫人尖叫着;“他竟然敢要无东散人,他以为他是谁?上帝吗?快通知田先生。”

“来不及了。”安东尼绝望地看着门口。

别墅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厚实的木门纸片般散开。

一个面色阴冷的光头中年人闯进来,他身着灰衫,左臂的袖子已经不见了;胳膊上有一条半尺长的伤口,还不断向外淌血。

他没在客厅里停留半秒,也懒得看他们第二眼,直接冲向楼上。

这个时候,安东尼雇佣的保镖才冲进来。他们明显吃了点亏,那位来自三角洲部队的队长凶兽般喘息着。刚才与光头交手的应该是他,因为他手里攥着一截灰色衣袖。

“你们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会有麻烦的,对斯内尔先生的声誉也有很大影响。雇佣杀人犯,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祝童挽着斯内尔夫人白嫩的手臂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位年轻人。

其中一位皱着眉头道:“如果……你知道后果的。”

“王警官,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相信我,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祝童对王文远说完,盯着安东尼道:“您有权利向中国zf抗议,现在就可以通知芬尼先生,或者别的什么人。可是在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请先考虑一下斯内尔先生的生命安危、以及外界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后的反应。”

这个时候,漂亮的女主播从另一位年轻人身后闪出来,很明显,她脸上的黑框眼镜、夹在玉臂下的黑色LV皮包都比较可疑。更别提,端在她手里的那架精巧的摄录机了。

安东尼怒哼一声,两个健壮的保镖就扑上去。

女主播身边忽然曝出一团耀眼的璀璨光斑,王文远皱着眉头退后两步,眼看着尹石风挥舞着细剑迎上去。

“刺啦刺啦”几声尖利的令人牙酸的响声过后,尹石风喘着粗气上前一步,两位保镖已然被重重地弹到墙角处。

尹石风不满地看了祝童一眼,他其实吃了点亏,两条手臂都酸疼的抬不起来了。

为了保护心上人,他只能硬抗不敢后退。祝童在一旁看着,半点也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这是份古老的通缉令,主角就是尊敬的无东散人。王警官,一会儿你可以辨认一下。如果错了,我道歉,并负担所有法律责任。”

祝童当众展开一张发黄的纸,安东尼不认识上面的汉字,可那张照片,却很有点眼熟。

“咚!咚!咚!……”几声连续的闷响从楼上传来。

祝童不无担忧去,曲老亿坚持不让任何人帮助,要亲手抓住宁无冬。

祝童到不怕宁无冬跑掉,曲奇与杨辉带着人早把附近围得水泄不通。

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怕只怕曲老亿忍不住把他当场击杀,或者被宁无冬……

江湖号外、醉月斩野枭(中)

曲老亿与宁无冬一见面都没有废话,皆痛下杀手

开始时宁无冬有些吃惊,他这一生最怕的就是曲老亿,曾经被他追得四处逃窜

那五年的时间对他来说是一场真正的噩梦,即使近些年生活安定富足了,还时常梦到亡命天涯的岁月

他知道上次的较量人家让着他,真的害怕被曲老亿抓住,

最后实在没地方可逃了,下狠心抛下那个诱惑他的女人,潜上一艘远洋货船远遁国外

那个时期,中国进口旺盛出口到国外的货物品种单一,那艘船上的集装箱有一半是空的

宁无冬成为一个真真的幽灵

他躲在一个集装箱里不敢与船员接触,每天昼伏夜出有时候潜入厨房偷点吃的,有时候在垃圾堆里找残羹剩饭,有时候是用一杆从船员那里偷来的鱼竿钓鱼、吃生鱼充饥

刚到国外的阶段最是艰辛他一个出身乡村的野小子,虽然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因为语言不通、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就是能抢到钱也不知道怎么花用,时常为了能吃上一顿饱饭而饱受欺凌

最艰难的时候,他甚至起过轻生的念头

好在华人保守且抱团取暖的习俗救了他

与别的城市一样,他下船的那座港口城市也有一条唐人街

后来,他不知怎么转一条满是华人的街上看到满街的汉字招牌,听到熟悉的汉语,宁无冬如做梦一般,整整在街上走了三个来回才清醒

他先是在唐人街上给人打短工,后来进了一家中医诊所

说是中医诊所,实际上只是一家中药铺只是一位姓宋的老板一个人经营,他同时还兼坐堂医生也算是家传医术,靠着几本祖先留下的医书混生活

因为很少有交流学习的机会,港口城市的华人不多,来找宋医生看病的人更少;小药铺只是维持而已

宁无冬去的那年,恰逢中国改革开放,一批又一批的国人走出国门,华人街上的中国人忽然多了起来诊所的生意也有所好转

那个时期,唐人街上的各家店铺都缺人手,可宁无冬偏偏看上了宋老板的中医诊所,并在那家诊所里一呆就是八年

开始的时候担心身上背负的人命案,怕见到熟人,宁无冬很少出门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药铺里跟着宋老板学习分辨药材,有病人的时候,偷偷在一旁看宋老板怎么给病人看病

宋老板的儿女们都有各自的事业,根本看不上这间中药铺宋老板看宁无冬踏实肯学,人又机灵,就拿出祖上留下的医书,传授他医术

宁无冬身负宁家太极绝学的底子,又偷到了宁家祖传绝学乾门太极,因为怕曲老亿不知什么后忽然找上门来,每天晚上都瞒着宋老板苦修乾门太极

在他看来,宋老板其实是糟蹋了那几本医书

宋家祖传的医术名为《空山丹经》,那是一部极其珍贵的道家医经,分为上中下三册

宋家以前曾是官宦世家,先祖自幼体弱,曾师从一位道号空山子的长春派道士学习道家养身功法,后出仕为官

无奈时逢宋末朝代更迭乱世,官是做不成了,就弃官跟随空山子潜心医道,终成为当世名医

这套《空山丹经》就是那位宋氏先祖一生经验的精华结晶

《空山丹经》并不是单是一本医术,还记载了一种艰涩难懂的养身功法

这其实是宋氏先祖得自空山子的一种很高明的内丹功法只不过,修习这种功法要求极高,一要看资质,二要有名师指点,稍微不慎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宋老板也习练了一点简单的养身功,与宁无冬比起来相差太远他甚至没看出这个老实本分的年轻人其实是位身负绝学的高手

宋家也有家规,《空山丹经》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宋老板只拿出《空山丹经》的上册让宁无冬看所谓一通百通,他很快就认出了这本书的真正价值,趁宋老板不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每天在宋老板睡觉时点他的穴道,偷入卧室,把另两册也抄录下来

宁无冬又用了三年修习《空山丹经》,学习宋家的医术

第三年,宋老板担保,找律师替宁无冬办理了正式身份拿到绿卡的当天,宁无冬就开始坐堂替病人看病

这时宁无冬已经身负宁家、宋家两门绝学的,坐堂看病驾轻就熟、得心应手特别是一手学自宁家秘籍乾门太极的梅花五行针法,每每能有到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

逐渐的,唐人街上的人都知道宋老板收了个好徒弟,诊病、开药方尤其是针灸比宋老板还要高明又是几年过去了,宁无冬竟然闯了好大的名号

宋老板逐渐看出,这个看似老实的年轻人其实并不简单,他已经偷偷学完了宋家的《空山丹经》可宋老板实在是爱惜他的才华,没有责怪他,反而将中医诊所交给他去经营,自己只在一旁提供帮助

可宁无冬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可能如宋老板般一辈子困守在小小的唐人街

转眼十年过去了,曲老亿一直没有找上门,宁无冬渐渐开始不安分了……

《空山丹经》是记述了不少奇怪的道家秘法,其中有一个秘术,以一种特别的方法将一个健康人的部分精血凝聚压缩成黄豆大小的一点,度入另一个人的体内;名为长春

长春是一种残酷而自私的秘法,是一位道家高人为与岁月争创出的换命法,被提取精血者轻的减寿十年,重的会危及生命而得到那点精血的人,只不过能多活个十数日而已

正是凭借长春,宁无冬才得到了安东尼的青睐,成为斯内尔先生身边不可或缺的私人医生

他在斯内尔身边工作五年了,早已是个身家不菲的千万富翁

安东尼每周付给他两万美金,为斯内尔先生施展一次长春术,还能视情况得到以十万起价的奖金至于被抽取精血的人,则有安东尼先生寻找

只要肯出大价钱,一个健康的人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以说,斯内尔先生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完全是因为宁无冬的长春秘术

所以,安东尼才会坚持让整体签署那份法律文件事实上,任何一位曾经为斯内尔先生治疗过的医生护士,无论他们多么不情愿、无论他们是否能察觉出斯内尔先生一直在靠长春秘术续命,都必须签署一份或长或短的保密文件

可长春秘术再神奇,也只能在紧要关头让斯内尔先生度过难关,并不能起到治疗作用

五年前宁无冬第一次为斯内尔先生施展长春,他马上就精神十足地出现在公众面前,并与斯内尔夫人度过半个月的甜蜜时光

那次,斯内尔先生慷慨地开出了一张百万美金的支票

可随着施用次数的增加,斯内尔先生的身体对长春秘术的敏感性不断降低

到现在,斯内尔先生几乎每月都需要一次,还只能维持区区一周左右的时间,正常出现在在公众面前的时间不会过三天,斯内尔夫人也只能守活寡了

此次敢随斯内尔先生回国,宁无冬一是认为事情已过去了二十多年,大概已经过了法律追诉期;而是安东尼先生向他保证,上海有他的朋友,他们很有势力,能保证他的安全

与祝童判断的略有不同,安东尼与田旭阳只有过一面之缘田旭阳真正的合作者是斯内尔先生次子,罗贝尔斯内尔

在斯内尔家族内,名义上掌管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的斯内尔夫人只是个傀儡,真正掌握的这家公司的是安东尼、以及去年被斯内尔先生邀请来帮助斯内尔夫人的汉密尔顿勋爵

罗贝尔斯内尔的哥哥死于一次冒险,他是一位公认的花花公子和名副其实的蠢货与大部分傻瓜一样,罗贝尔也不认承认自己愚蠢,田旭阳能遇到他,可算是三生有幸了

以前的旭洋集团正是因为忽悠住了罗贝尔,才得以多坚持了两年

可福华造船的投资案不是购买一点股份那样的小生意,安东尼身边的团队对它的评估是一钱不值

可正是这个没有投资价值的案子,在“神医李想”手里忽然变成了一份优质资产

罗贝尔当即从被打压的消沉中醒来,他联合修伊博士向安东尼和斯内尔夫人难最后闹到斯内尔先生那里,罗贝尔得到了一个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副总裁的位置

罗贝尔斯内尔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一直认为父亲之所以放任安东尼和斯内尔夫人是因为身体原因安东尼给父亲找到了宁无冬,既然中医有效,罗贝尔就委托田旭阳寻找更高明的中医

自此,“神医李想”才得以进入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专家们的视野

实际上,早在一年前,斯内尔先生就有意来上海找“神医李想”李想看病,没能成行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宁无冬的胆怯,怕遇到曲老亿;一方面是他认为所谓的“神医李想”不过是个略同医术的江湖骗子

在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宁无冬的看法得到了那些客座或专职的顶级专家们的认同

斯内尔先生的密友和多年合作伙伴汉密尔顿勋爵的到来让事情有了转机

他带来了老松井的病例,一个比斯内尔先生更糟糕的老人

“神医李想”既然能让几乎两只脚都踏进地狱之门的老者起死回生,当然也有希望治好斯内尔先生的病一个月之前,一个专家小组秘密来到上海,对范西邻市长的父亲范老的病例乃至身体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神医李想”确实掌握着一种神奇的医术,他如果愿意为斯内尔先生治疗的话,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取得相当不错的效果

可汉密尔顿勋爵也说了,找“神医李想”看病是冒险,那是个狡猾而贪婪的家伙

斯内尔先生对此并不介意,他有的是钱,能多活几天、享受巨额财富带来的荣耀与娇艳的安吉拉斯内尔夫人,才是他最大的希望

自此,斯内尔先生赴上海看病已是早晚的问题

宁无冬没有办法,只好在离开了二十多年后,小心翼翼地随着斯内尔先生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

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宁无冬避开人群最后一个下飞机,马上就钻进那辆特制的急救车里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神医李想”是古老的八品江湖的一员,曲老亿正在望海医院

进入中国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就被曲老亿盯上了

江湖号外、醉月斩野枭(下)

“吭!吭!”两声闷哼

曲老亿右掌击在宁无冬肋下,宁无冬靠进曲老亿前胸,右肘肘尖重重地点中胸口

别墅三楼阳台上一片狼藉,花花草草的全碎成米粒大小,以中间的两人为中心呈放射状铺展

曲老亿出身逍遥谷,一身逍遥游习练得出神入化;宁无冬身负沧州宁家乾门太极与宋家《空山丹经》,这些年也颇下过苦功

逍遥游与乾门太极系出同源,有很近的血缘关系,认真考究的话,两者都是道家顶尖功法,柔可粉木,刚能劈山,可谓不相上下

《空山丹经》属道家内丹道法,与乾门太极相辅,论修为深浅的话,宁无冬已比曲老亿高出一线;而逍遥谷的逍遥游身法飘逸迅捷,最是不可捉摸

宁无冬常年生活在曲老亿带来的重压之中,他时常以琢磨着曲老亿使用过的逍遥游的招数,考虑一旦被找到如何脱身、怎么应对

而曲老亿追了宁无冬五年没有结果,虽然心里还随时惦记着复仇,但他还要照顾逍遥谷事物,为祝袖交代的事操心,近十几年来忙于财帛之事,内功修炼虽然没停,却少有动手拆招的机会

两相比较,在正常情况下,曲老亿已经不是宁无冬的对手

可现在偏偏就不是正常情况

两人一交手,宁无冬就发现了自己的优势,当即心神打定,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

曲老亿却没有半点审时度势的意思,上来就如街头混混般,不顾自己的安危于招法,一招换一招的,竟把两位高手之间的对决,生生扭曲成奋不顾身的近距离搏命打法

十几个照面下来,两人出招节奏非常之快,转眼间,上身的衣服都化为布屑

在这种情况下,宁无冬的优势荡然无存,只好跟着曲老亿的节奏硬碰硬,比谁的承受力更强

他们的打法虽然没有章法,却丝毫没有减少凝聚在每一招拳脚之中的劲力

也多亏两人内功精湛,都精善泄力之术,换做寻常人,挨上一招就够得上吐血而亡的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都显得异常狼狈

曲老亿肋骨断了十数根,脸色惨白,紧咬嘴唇硬撑着,内伤颇为沉重

宁无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左上臂骨上来就被曲老亿用一招小擒拿生生给扭断了Y

这一招交换过后,曲老亿终于咬不住嘴唇,张口喷出一道血雾,无力地靠在墙上

宁无冬退后两步,按着肋下喘息着,两眼四处张望

他被曲老亿的搏命架势吓破了胆,想到这里是上海,是望海医院;“神医李想”就在楼下,只要曲老亿还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而他不行,受伤过重的话一旦失手,这条命肯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是,宁无冬看到了周围的七八双眼睛,看他们的功架气势,几乎可以肯定都是曲老亿的徒子徒孙最靠近的那个年轻人距离他不过十几米,双眼含泪盯着曲老亿,就是不敢上来助拳

宁无冬本能的感到对方的修为只比曲老亿差一线,以他现在的状态也许能接不下那个年轻人的一击,但绝对不可能从他手里溜掉

伤痕累累的乾门太极可跑不过虎视眈眈、精气完足的逍遥游

“他们不是我杀的”宁无冬害怕了,他如今即没胆量与曲老亿同归于尽,又不想就此放弃国外的千万家财,转而寻求妥协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道:“这是美林银行的金库保险柜钥匙,乾门太极就在那里我只拿了这本书火是师娘放的,在饭菜里下毒的也是她那天晚上,我们在果园见面被师姐看到了师娘逼我和她私奔……”

“我只要你的命”曲老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吃力地摆出个进攻的架势

“我可以给你钱,我所有的钱……”宁无冬绝望地叫喊着,面对不要自己的命只想要他的命曲老亿,他已经胆寒了

正这时,祝童忍不住上来了

“无东散人,你这人不地道啊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何况,你的那点钱在曲老板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称呼他吗?曲老亿,意思是,他的钱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

只一眼,祝童就明白了当前的现状

曲老亿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打了,他气息涣散,脚步虚浮,这时散功的前兆修为到了曲老亿那般程度,散功就意味着死亡

可他又不敢劝曲老亿住手,只好先开口拖延时间

“保险柜里还有一本秘籍《空山丹经》,也是一本医书#你是‘神医李想’,正适合你如果我死了,没有密码谁也别想拿出来五十年后,就便宜外国鬼子们了”宁无冬也在抓紧时间恢复,心里一想到逃跑,就再也没有动手的勇气了

“《空山丹经》没听说过”祝童已经走到曲老亿身边,龙星毫在第一时间刺入

曲老亿的情况比估计的还要糟糕,受击打最多的两肋数处骨折,内息就如沸腾的火山肆意翻滚

这不是散功,而是在燃烧生命

祝童来不及多想,度一股冷冽的真气进去护住曲老亿的心脉

这样,至少在短时间内,曲老亿不会有生命之忧

“你干什么?”曲老亿刚才有瞬间的失神,这会儿恢复意识,看到祝童出现在阳台上,瞪着通袖的眼珠吼道:“谁也不许插手!谁也不许上来!我要让他给宁老偿命,我要亲手杀了他给甜儿报仇,让素芬偿命那样,我才有脸去见她们你下去!”

“曲老,对付他这样的人渣,用得着搭上您吗?”祝童讪讪地退后两步,不肯下去却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办法

曲老亿冷静半生,现在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我要亲手杀了他,谁都不许插手”曲老亿狠狠地重复一边;“挺好了,任何人!”

他又举步向宁无冬;“来吧,”

祝童挠挠头,苦笑道:“曲叔叔,我不该答应您啊这不是复仇,是送死”

“你下去,我一定要杀了他”

“值得吗?”柳依兰忽然现身在阳台上

她一把抓住曲老亿的手臂,柳眉倒竖,曼声道:“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寻常大家见您哪个不尊一声曲老怎么和小孩子一般?嫂子的仇当然要报,他现在已经在这里了,还能逃到哪去?”

“是啊,柳大姐说的好就是这个道理,他跑不了,您老犯不着被一堆垃圾气成这样伤了您,柳大姐很心疼啊”半真半假的开起曲老亿和柳依兰的玩笑

柳依兰板着脸横了祝童一眼,兰花指迅捷如飞,连点曲老亿数处大穴

完了,抹一把额头上的细汗道:“这里交给你了莫要曲老醒来找我要人”

说完,抱起曲老亿跃下阳台,身形急闪直向浦江边

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艘华丽的游艇,蓝湛江站在甲板上向这里望一眼,连忙发动游艇

曲奇早急的抓耳挠腮,看到曲老亿被柳依兰救走了才安下心

他“忽”地跳上阳台,虎视宁无冬

祝童摇头道:“稍等一下,他跑不了”

宁无冬两眼四处逡巡,知道这次真的跑不了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不说曲奇与祝童,这两个人他哪个也对付不了,只隐伏在四周的那几条汉子就足以制住他

宁无冬颓然一叹,抬头仰望朗朗星空,浩然明月,长啸一声

这声长啸声震四野,如野狼濒死前的哀鸣,闻之令人心悸

祝童冷笑两声,道:“叫什么叫?”

“我好恨!”宁无冬昂头道;“如果不是那娘们,何止如此?替我找到她,我要和她葬在一起我知道你能办到,答应我,这就是你的”

祝童盯着宁无冬手里的金钥匙,忽然笑了;“你刚才说《空山丹经》对我很重要,,为什么?”

“长春术,你可听说过?”

“没听说过”祝童想了想,摇头道

“那是一种续命术,没有长春,斯内尔先生两年前就化成灰了”

“有点意思,可是它没能治好斯内尔先生的病啊”

“长春术只能续命,不能治病”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它对我一钱不值无冬散人,不过……哈……你等着去小南山,在宁老先生坟墓前被你的师弟师妹们被挫骨扬灰吧”

祝童趁着说话的机会靠近宁无冬,猛然弹出一蓬金光

十八枚金针没入宁无冬体内,他圆睁双目,不甘地低吼一声挣扎几下,意识开始涣散,萎靡倒地这一来,他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王文远走上阳台,手里拿着那份通缉令道:“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追诉时效的期限为20年已经过去二十二年了,他现在不是罪犯”

“是吗,那就太对不起了宁先生,您还好吗?”祝童弯下腰,拍着宁无冬的脸颊歉然道:“听到了吗?他说你无罪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可以冲淡一切的话可怜,那三条无辜的生命就这么白白地故去了”

王文远抽抽鼻子,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他早仔细研究过通缉令,还打电话让同事核实过

通缉令是真的,宁无冬也是真的,可就这么放过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犯,他也心有不甘

既然法律已经惩罚不了他,就让他的仇人去做吧

或许,“神医李想”会因此多一条罪状

祝童却从宁无冬手里拿过那把金钥匙,低语道:“密码吗?你以为你不说我就弄不到?”

两分钟后,汉密尔顿勋爵与史密斯匆匆走上阳台,安东尼随后也跑上来

他们看到祝童一个人对着月亮沉思,勋爵道:“斯内尔先生出事了,宁先生呢”

勋爵今天晚上在斯内尔先生病人值守,本与史密斯在病房外闲聊可不久之前,斯内尔先生的血压忽然急速升高

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的医生紧急抢救,可情况越来越糟

汉密尔顿勋爵急忙打电话联系安东尼,却被告知宁无冬也出事了他与史密斯急忙跑来,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奇怪,别墅的门怎么破了?

“无东散人,他走了”祝童挥挥手,轻飘飘地说

“可是,斯内尔先生……”

“哦,真的很令人担心呢我这就让医院最好的医生去”祝童脸上带着虚伪地笑,假惺惺地说

“救救斯内尔先生吧,一切都好说,都好说”安东尼焦急地说

这会儿,他再也不敢拿那些法律文件说事了

“史密斯先生,您好像有话要说”祝童盯着史密斯,暗骂这个傻瓜

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他这么表现的和一个真正的傻瓜一般,站在一边发呆!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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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查房(上)

忙碌的一夜过去了

清晨,祝童刚躺下眯了一会儿就又被敲门声惊醒了

“史密斯,早”祝童懒洋洋地让他坐下,揉揉眼睛看了他片刻,笑了;“你今天很帅啊想明白了?”

史密斯刚洗过澡的样子,腮下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

他穿了一套天蓝色西装,衬衣挺括,领带打的整整齐齐,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

重要的是,他这个酒鬼今天没喝酒

“是的,我想明白了”史密斯很认真地说

昨天晚上,尽管祝童不停地向史密斯暗示,可他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傻瓜一般,呆呆的

祝童带着马八、周行,边抢救斯内尔先生,边在心里骂他是笨蛋

“说说吧,如果我错了,向你道歉”祝童看史密斯现在的样子,他似乎有话要说

史密斯坐直身体,认真地说:“勋爵对我很了解,他与我父亲有很深的交情,我入职后的第一个老师就是他他一直很照顾我我想,在他眼里我以前应该是个有能力、有野心、喜欢冒险,很机灵的后辈现在嘛……昨天晚上他找我谈话,希望我能振作起来你知道,我当时表现得很好所以,我觉得在那个时候乱说话是不合适的勋爵告诉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头脑冷静,分清楚轻重缓急,不要随便乱讲话的人我想,斯内尔夫人当时并不在场,安东尼和勋爵并非很好的听众”

祝童听完沉思片刻,走到窗户旁一把拉开窗帘,让和煦的阳光照进来

他在阳光中沐浴一会儿,道:“史密斯,我想你还不清楚,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的真正掌权人是安东尼和汉密尔顿勋爵斯内尔夫人只是个傀儡”

“是吗?”史密斯吃惊地张大嘴巴,想了想才说:“怎么会这样,难道斯内尔先生对他还没有死心?”

“对谁没有死心?”祝童警惕地问

“罗贝尔只是斯内尔先生次子,勋爵是斯内尔先生长子的教父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斯内尔先生应该是要把大部分遗产留给博尼斯内尔他并没有放弃博尼!”

“博尼斯内尔他是斯内尔先生的长子?”祝童问

史密斯点点头,道:“是的博尼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当然,在他关注的领域内,博尼是个真正行家里手曾经大家都很看好他,认为他早晚会是斯内尔先生的接班人可是,前年春天,博尼在五月花和斯内尔先生闹翻了从此就离开了斯内尔家族哦,我应该告诉您博尼是曾经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空中联队的飞行员,一位驾驶F18的骄傲的少校有人在巴黎街头看到过他,据说他画的肖像画很受欢迎被爱神击中的人都有成为艺术家的潜质,可他现在是位真正的艺术家罗贝尔一直很嫉妒博尼,现在,他觉得快要如愿以偿了,谁都不清楚斯内尔先生内心的真正想法”

祝童听的云里雾里,这都是什么啊

“史密斯,你应该说的更简单些告诉我,博尼因为什么事和斯内尔先生闹翻了?他为什么要放弃巨额财产去巴黎街头给人画肖像?”

“我说的还不清楚吗?哦,我忘了,您不属于那个圈子,只有真正的圈内人才能大概听说一点前年春天博尼休假,在五月花庄园陪伴父亲呆了一个月可是,他的目的并不单纯斯内尔先生发现,博尼与年轻的继母之间迸发了出爱的火花一位年轻英俊的飞行员,一位美丽迷人夫人那时候,斯内尔先生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他们之间发生点什么很正常博尼甚至还比斯内尔夫人大两岁斯内尔先生当然很不高兴,他劝博尼结束休假回船上去那次谈话并没能阻止博尼,他宣布放弃继承权随即就离开了五月花是的先生,博尼很快就退役了他去了巴黎,再也没有回到过斯内尔先生身边哦,我想我还遗漏了一点把这件事告诉斯内尔先生的那个人,就是罗贝尔先生博尼的弟弟我听说,博尼曾要求斯内尔夫人跟他走……”

祝童总算搞明白了这段只流传在某个特定小圈子里的隐秘绯闻

斯内尔先生的长子博尼斯内尔与年轻美丽的斯内尔夫人之间发生了一段不伦之恋,所以,斯内尔先生在劝说未果的情况下取消了他的继承权

汉密尔顿勋爵是博尼的教父,斯内尔虽然取消了博尼的继承权,却把自己最重要的资产交给安东尼和斯内尔夫人打理,还在这个敏感时期请来了汉密尔顿勋爵

博尼在巴黎,汉密尔顿勋爵也在法国,他们之间一直有来往史密斯虽然没有说,祝童也能想到没有汉密尔顿勋爵的暗中照顾,博尼不可能成为一位“真正的艺术家”

正如史密斯虽说,谁都不清楚斯内尔先生内心的真正想法可在祝童看来,大部分都在装糊涂真正属于那个圈子的人没有傻瓜,包括罗贝尔斯内尔他现在上蹦下跳的闹的欢实,可大家都不认为他能笑到最后

“史密斯,你认为我们该改变策略了是吗?”祝童若有所思地问

“不错,这正是我马上要说的从注定要成功的博尼和斯内尔夫人那里,我们得不到多少好处罗贝尔就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我们如果提出可以帮他得到斯内尔先生的遗产,他会答应我们提出的任何条件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的三个笨蛋律师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帮助,他们甚至从来没有见过斯内尔先生的面”

按照祝童之前的计划,史密斯要帮助的人的是斯内尔夫人那个时候,他并不真正了解斯内尔家族内部的情况,通过媒体收集来的信息,总是不全面和片面的

“史密斯,我想,我们应该再等等,等等也许,事情并非这么我们看到的样子”祝童又回想一遍自己与清醒状态下的斯内尔先生的短暂接触,缓缓摇头道;“不过,能看到您振作起来,我还是很高兴”

人总是要有所追求的,史密斯的最大的追求就是拥有巨额财富在一亿美金的刺激下,史密斯变了这才是祝童真正希望看到的史密斯,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合作者是一个颓废的酒鬼

史密斯的改变最大的支撑是来自他对祝童的信心祝童说他能操作斯内尔先生的健康,史密斯对此深信不疑祝童还说他能有限度地影响斯内尔先生思维,史密斯半信半疑可他领教过祝童的手腕,知道这个年轻的中国医生的本事

在对井池财团的行动濒临失败时的某次谈话中,卡尔和汉密尔顿勋爵都认为如果祝童去鳄鱼岛的话,一定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他是上帝的真正宠儿,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打破一切与他有关的不可能

史密斯那时已经在与祝童合作了,他当时还没有变成酒鬼,对卡尔和汉密尔顿勋爵给予祝童如此高的评价还颇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后来,他再次败在祝童手里变成个颓废的酒鬼,这句话就成为一个梦魇,时常萦绕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应该去和罗贝尔接触一下”史密斯说

“你今天很帅啊”祝童道

“我一直很帅即使是在今天之前,很多美丽的女孩子都说我有一种身上迷人的忧郁可是……您是什么意思?”史密斯自恋起来时完全没有任何自知之明,好在他还能听出祝童话里有话

这个……“神医李想”以这种语气夸他的时候并不多,往往意味着挪揄

“我做错什么了吗?”看祝童不说话,史密斯问道

“你应该去斯内尔夫人那里,按照以前的计划,让她认识到你的价值,与她保持良好的关系至于罗贝尔先生……如果情况真如我们想象的那样,主动找上门去应该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明白了,是的,正如您所说一定让让罗贝尔看到我的价值”史密斯兴高采烈地走了

祝童再也没有睡意,他一直站在窗前

他昨晚五点多得到曲老亿并无大碍的消息,才放心的躺下睡了一会儿

这里是十七楼,能看到下面的人,却只是一个个渺小的黑点

以他过人的眼力,很快就看到了王文远

从昨天晚上开始,王文远已经接手了望海医院的安保工作现在还不到八点,医院门前没几个病人

王文远正把包括杨辉在内的十几个保安集合正在大楼前的广场上训话

祝童很清楚王文远接手后意味着什么,从昨天晚上开始,整个望海医院,除了十楼以上的望海中医研究会所,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王文远的注视之下

可这也没办法的事,祝童可不希望范西邻以更好的保证斯内尔先生的安全为借口硬塞进来几个人比较起来,王文远还算不错虽然对自己有这样那样的看法,可说是不安好心,但至少,他还是位有职业素养的比较正直的警官

十几分钟后,王文远训话结束,保安们散去

祝童拨通了王文远的电话:“王警官,很高兴看到您如此敬业可您现在还是病人,现在应该回到病房,我马上要去查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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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查房(下)

有时候,听觉太灵敏也不太好,容易得罪人

祝童用了十几分钟收拾一下,估计王文远已经回到病房,才悠悠然走出房间

十七楼有不只住了祝童一个人,他的隔壁是尹石风的临时住处

他从房门前经过,听到里面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暧昧的呻吟声,女性,很是富有节奏感,优美而动人

与祝童的房间格局一样,这套房子也分为内外两间,房门的另一面是兼有客厅功能的起居室

里面的人从卧室战斗到了客厅,可见战况只激烈

可是,他们才认识几天,发展的也未免太快了吧!

祝童停下脚步,歪着脖子听了片刻,忽然抬手在房门上敲了三下,“梆!梆!梆!”

房间内内衣外衣扔的到处都是,凌乱不堪

两个的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白皙而柔软的那个伏在沙发背上喘息、仰着扭曲的俏脸,迎着灿烂的阳光放声呻吟

伏在她背上,从后面发动猛攻的是一具古铜色的健壮躯体,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强力而富有节奏感的急速冲击似乎永无尽头,猛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骤然停了下来

他惊愕房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似乎凝固了,停了十秒钟,敲门声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严肃的声音:“查房了,开门!开门!”

“是李……”女人捂住略微发白的嘴唇,低声说;“放开啦,让我起来”

“没关系,他开玩笑呢”男人很是舍不得,紧紧抱住身下柔软雪白的身体,用力动了两下

女人的身体伏下去,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也希望再次沉沦下去,这个男人太给力了,过去的一夜,她觉得自己被一次次地肢解,又一次次地被组合那种被从内到外被彻底征服的欲死欲仙的感觉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谁能相信,就在凌晨十二点之前,他还是个连接吻都没有过的初哥?她知道自己的美丽,更知道女人的青春何其短暂,能遇到这般有本事有前途却没有歪心的男人是多么的幸运尤其是昨天晚上,在她将要被斯内尔先生的保镖袭击的瞬间,这个男人勇敢地站了了出来,轻轻巧巧就把两个比他高一头,重一倍、经过特殊训练的职业保镖击退了

就在那瞬间,她春心萌动了,这样的男人如果不牢牢抓住的话,岂不是要后悔终身?

于是,她巧妙地将主动引诱表演成为半推半就的被动,可如果早知道点燃的是一座喷薄的火山,一定会再慎重些

可门外站着的那个人,明显比正在侵犯的她男人重要

“听话,李先生一定有事,他是你的老板啊我……又跑不了只要你喜欢,我永远都是你的”女人强忍着酥麻的眩晕感,扭过天鹅般修长的玉颈劝解道

男人低声嘟囔一声:“老板……也不能太过分啊”喘息着抽身出来,又不舍地在那那羊脂般白腻柔滑的娇躯上亲了几下才放开,

女人抓起一条皱巴巴的毛巾裹住身体,三下两下收拾起散落在各处的衣物,躲进卧室

男人只穿上两件外衣,满脸不高兴地打开房门

“忙着呢?呵呵,没有打搅你们吧”迎面是祝童乐呵呵地笑脸

“有什么事?”尹石风尴尬地问

“来我房间坐一会儿”祝童笑完,马上就变脸了

上午才认识到尹石风的潜力,夜里就上床了女主播肯定与敢爱敢恨这四个字不搭界,应该……是善于抓住机遇,可也发展的太快了吧?

尹石风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跟着走进祝童的房间

还好,这个时候十七楼几乎没什么人

祝童给尹石风倒了被热水,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我不找你,是找你的心上人与身下人她在隔壁?没关系,转告她一声我马上要开始工作了,她现在是我的助理还有,她可以开始制作第一批播出的新闻片子了下午两点之前把样片送到我的办公室,没什么问题的话,最好晚上就播出”

说完正事,祝童又到尹石风耳边低声道:“兄弟,悠着点啊你昨天上午过一次功,晚上有力敌两个高手,现在这么拼命,不想活了?有些女人是昂贵的衣服,有机会穿就穿一下可你是汉水尹家主事人,需要的是丽姐和希兰那样的贤内助听哥哥一句话,浅尝即止,浅尝即止才能细水长流今天上午就放过人家吧编辑资料,剪辑片子可是很费时间和精力的她只有一上午的时间”

“嗯嗯嗯嗯……”尹石风连连点头,学着祝童低声说:“我觉得娜娜挺好的她说,能帮我成为另一个你”

“你叫她娜娜……哦原来她打的是这注意”祝童恍然,仔细打量着尹石风;“可是,‘神医李想’只是个意外,是个传奇任何想复制传奇的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尹石风吭哧几声,辩解道:

“娜娜说了,她可以请专业团队把我重新包装一下她还说,你不被上海大部分人所接受的原因在于,你的背景与经历太过复杂,崛起的太快他们还在习惯你作为福华造船主任、对你和陈小姐沙盈盈小姐之间的绯闻、与田公子的突然发疯有何关系津津乐道的时候,‘神医李想’忽然就拥有了一家医院在他们看来,其中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内幕交易这样的形象,肯定不会被普通民众所接受的

“娜娜准备让我走另一条贴近上海本地的道路,她认为一个身怀祖传绝技、来自乡野的清新淳朴形象,更能得到他们的关爱与信任她问我现在又多少钱,我照你教的,说刚来不久,只有五六十万其中五十万是昨天上午给蔡老二治病的分红,还没有到手娜娜说,总跟着别人也不是个办法她虽然在电视台工作,却只是个二线频道的小主播,认识的人不少,能帮忙做事很有限包装是很费钱的她准备把名下的两套房子卖掉……”

“人生如戏,想唱就唱吧”祝童放弃了劝说尹石风的念头

很明显,尹石风已经彻底掉进女主播的温柔乡,这样状态下的鲁南子都是听不半点谏言的,再劝下去就有翻脸的危险了

仔细想来,女主播其实很不错,这几年来一直淡淡地交往,从来没有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还有,与她有关的绯闻并没几个至少在那个圈子里,她还算是个知道自重的人

如果尹石风真能按照她的设计……祝童想了又想,心里瞬间有踏破铁鞋无觅处之感;没想到,对“神医李想”的优势与劣势认识最深的人竟然去最轻浮的女主播

上海,果然是经营荟萃只宝地啊

祝童一直为自己离开后望海医院缺乏一个能抗的起大旗的人犯愁,马八与周行虽然也还行,可终究还不属于江湖道,修为比起尹石风来还相差不少

“还有,未来究竟如何我不干预可是眼前要做的事必须做好你该出发了,快去找常老先生,耽误了正事可不好”祝童丢下一句话,替尹石风轻轻打开房门

尹石风马上要去宁波,祝童订购的一条虎椎骨到货了

走私虎骨明显是违犯法律的事,可祝童这次却不得不冒险

那条老虎的椎骨不是如他对陈老说的做什么龙虎粥,而是为了炮制一种名为龙虎丹的救命丹药

斯内尔先生的消化功能几乎到了可以忽略不记的地步,中医的大部分汤药制剂就没有了任何作用为了解决他消化系统的问题,中南常老献出了一个养胃奇方:虎阳丹

这虎阳丹也不是吃的,而是用微创技术埋进病人体内丹田、膻中等数处大穴作用是滋养元气,健旺脾胃,驱寒补阳虎骨正是其中最重要载体和主药

中南属秦岭山脉,山中有虎,历来是道家高人修身养性的热门区域不知多少年前,有位道家高人在修炼内丹道法是出了差错,丹田等大穴全被寒气冻结,才研究出这虎阳丹

成品虎阳丹只豆粒大小,虎骨被人参、鹿茸、黄芪以及一种中南特有的龙阳果等药物炮制后蕴含着极大的元阳热能,植入体内就等于多出了一个丹田,称为假丹这是化解体内虚寒,滋补元阳的上佳丹药

事实上,虎阳丹不只能滋补元气,还具有极强的壮阳功效历史上曾被两位好色的皇帝用过,可惜,他们并没有修炼道家内丹功法化解药力,承受不起虎阳丹这样的虎狼之药,用过后没几年后就死于脱阳之症

斯内尔先生体内多年不见五谷,虚寒凝聚太甚,不化解开就没办法启动他的消化系统,不启动消化系统,他终究只有死路一条,虎阳丹就称为一种无奈的选择

焙制虎阳丹最大的问题就是那条成年雄性老虎的脊椎骨中南的老虎几乎已经绝迹了,即使有,祝童也不准备用

之前,祝童虽然订了一条老虎的脊椎骨,却因为还没有接手斯内尔先生的治疗工作,一直没有让常老先生开始焙制虎阳丹从昨天晚上开始,斯内尔先生在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情况下成为“神医李想”的病人,虎阳丹的焙制也势在必行了

曲老亿弄到的这条来自东南亚,到现在为止,它还是一条活着的老虎,一条雄性印度虎,数年前被养在宁波外海的某个属于私人所有的小岛上东南沿海这样的无人荒岛很多,这些年来不少都被私人承包或购买有些被建成私人度假庄园,有些岛屿上就养了很多珍稀动物

有养野猪的,有样山鹿,有养蛇的也有养野鸡野熊的,其中当然也有几个岛主口味独特的养老虎玩这些岛主有些身家丰厚背景神秘,有些不过是讨生活的辛苦人

曲老亿交游广阔,很容易就找到了货源,并从一位白姓岛主那里买到了一条活老虎他并没有让祝童花费一分钱,只须在成丹后给岛主留下一枚虎阳丹就行了

一条虎椎骨能出十二枚虎阳丹,留下一枚也算不得什么祝童就答应了

白岛主还说了,他那里有十三只印度虎,十五只东北虎,一只不行就杀两只据曲老亿介绍,白岛主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尹石风的任务是陪着常先生去那座小岛上,杀虎炼丹

这一去,至少也要五天的时间想必是他昨晚和女主播告别,结果就演变成一场漏点四射的床戏

二、处方(上)

送走了尹石风,祝童心里还是没底

不知道尹石风与“娜娜”纠缠在一起,会走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来;他可是汉水尹家的掌门人啊

他拨通了尹石丽的电话,开口就请罪:“丽姐,我想,我犯了个错误把尹掌门给教坏了”

“哦,,阿风做什么?”尹石丽吃吃地笑着,又道:“他太木讷了,如果他跟着师兄多学几天,只要能有师兄一半那么坏,我还要谢天谢地呢”

“我很坏吗?”祝童不满地说

“不是很坏,是坏透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道宗羽玄真人的原话”尹石丽得意地说

“羽玄嘛,可以理解”祝童知道自己在羽玄真人心里的形象

特别是这次,如果不是祝童态度暧昧,道宗已经从三品蓝石那里得到一大笔补偿金,凡心道士也应该进入东海投资了,至少也是个副总的位置

可祝童是江湖酒会召集人,不是道宗一家的召集人他必须从整个江湖道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把蓝宇先生逼急了,弹压不住蓝家内部的反对声音,人家宣布退出江湖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风怎么了?”尹石丽到底关心弟弟,问道

祝童于是就把这些天发生在尹石风身上的一切完完告诉了尹石丽,并再三说明,自己当初只是想让他领教一下名女人的厉害,刺激他成熟起来如果她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把尹石风当成个凯子,事情就好办多了

可现在,他们之间似乎真的产生了某种感情,虽然其基础是建立在尹石风展现出的实力上面,谁还能真的爱上一个一文不名的笨蛋呢?

尹石丽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我近期抽空去趟上海,会会这个‘娜娜’如果小风真的喜欢她,迷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她真心对小风好,能帮小风成就一番事业,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大方些,认下这个弟媳了若只为利用小风起赚钱,我会找她商量一个合适的分配方案左右……小风除了也没什么损失,男人嘛,总是要长大的还是要谢谢师兄啊”

祝童长出口气,心里的负疚感松快了一些

尹石丽的厉害,他可是早就领教过了

在他正要按下收线键的瞬间,电话那边又传来一声低语

“反正现在比不过去,离婚结婚的也算不得……”

看来,尹石丽那边还是心有不甘啊

如果放在以前,汉水尹家刚刚回归江湖道,作为掌门人,尹石风的一举一动都要遵守诸多规矩;婚嫁这般大事更是要慎重行事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没谁会拿某人的私事说事

可在尹石丽那里就不一样了,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弟弟找个正经人家的女孩子虽不会用三从四德那一套高标准去衡量,基本的妇道还是要讲一讲的

女主播明显不是那样的人,至少现在距离尹石丽理想中的人选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她才会那样说可是在现在情形下,以尹石风的脾气秉性,如果没有个有本事的贤内助,汉水尹家难有大的作为

祝童嘿嘿笑两声,道:“丽姐,张厅长那边整天挂念着你呢操心太多,会老的”

“呸呸!别提那个伪君子官当的大了,早看不我这残花败柳了”尹石丽愤愤然,说着又笑起来;“那鬼地方,谁稀罕去哦知道你是大忙人,不耽搁你时间了告诉小风,再昏头也别乱许愿男子汉大丈夫,可以做错事,不可以乱讲话”

“好啊,我一定转告他不过他马上要出趟远门,至少要五天”

“去哪里?”尹石丽忙问8N

“去学炼丹啊”祝童把尹石风的使命简单说一下,又道:“中南常老点名要他做助手我想,这龙阳丹练起来只怕不太容易他还年轻,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精通有外丹术的老人家,可是越来越少了”

“是啊,真要多谢师兄了小风能叫道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尹家先祖保佑啊”

“这话说的……丽姐,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可是个坏人啊”

两人有嘻嘻哈哈几句,才各自挂线

尹石丽下周来上海,到时候,“娜娜”该头疼了

王文远果然乖乖地在香薰室等着了,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祝童进门也不多话,抽出凤星毫用酒精仔细擦拭一下,缓缓刺入王文远的胸部#

这一次,祝童真的要将紫蝶抽离,送进斯内尔先生体内

昨天晚上,斯内尔先生发生的意外完全是由宁无冬的那声长啸引发了,他不只为斯内尔使用了长春续命术,还在斯内尔先生身上做了别的手脚只可惜,这里是望海医院,是“神医李想”的地盘,一切的布置都毫无作用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紫蝶已经逐渐了适应了在王文远体内的生活与别的小精灵一样,这只翅膀上有绿色斑点的紫蝶对它的第一个载体也有相当的依恋,它似乎感觉了这次可能要永远的离开,拼命地挣扎起来

王文远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点,那是紫蝶透过它与王文远脆弱而微细的心灵感应发出了求救信号

“李先生,你要做什么?”王文远奋力移动一下,凤星毫从他胸口划出,在结实的胸肌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嘘……别乱动,很快就好了”祝童左手按住他的肩膀,微一用力

王文远大骇!

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人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凝固住了,别说站起来挣脱了,就是想张张嘴,动动舌头都分外艰难

好在,这个过程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秒种,祝童制服了紫蝶,随即放开了压在王文远肩上的左手

“你对我做什么了?”王文远愤然站起,直直地盯着祝童

他觉得祝童从他身体里拿走了点什么,忽然之间,整个人都被一种空虚而痛惜的感觉控制

“替你检查身体啊”祝童不动声色地收起凤星毫,毫不相让地与王文远对视着;“你眼睛瞪得太大了,不过……很好,绿斑消失了我现在可以确定,你已经彻底好了对了,账单开给谁?”

“你准备收多少钱?”王文远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对祝童的痛恨,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体内少了什么,理智告诉他,也不会真正失去哪个器官可那瞬间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祝童,一定把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抽走了,一种与他血肉相连的东西,被生生地从他生命中剥离了

之前,他眼底上一直有两块绿斑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出院的主要原因,虽然各项检查都显示他体内已经没什么毒素了

“具体数目我不清楚,我想,二十万应该会有的”祝童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

“二十万,你怎么不去抢!”王文远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他已经可以确定,祝童真的对他做了些什么

王文远两眼以前轻度的近视,不带眼睛的话,在这个距离,不可能从祝童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但他最近一周突然发觉自己的视力出奇的好,他专门去望海医院的眼科测过,竟然能清楚地看到最下一行的字母也就是说,他的视力最少也是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视力忽然间就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祝童的瞳孔,在他看来又是模糊的他至少能确定,祝童拿走了他的好视力

祝童可不着急,慢:“别着急啊王警官让我替你大概估算一下不说人力成本只你在这里住了两周,香薰术的费用就要要不少钱你知道的,如果不是为你排毒换了药物,只这个蒸房每天就能为望海医院带来至少五万的效益另外,这么多医生护士为你一个人服务,望海医院每月要给他们支付薪水的,还有社保那些东西,加起来也要四五万你别想撇嘴,就是你最谈得来的那个小护士,每月的薪水也要四千多我这里是私人医院,国家和社会不会补助给半毛钱至于我的价码,你懂得认真算起来的话,二十万只是个零头而已反正你是公费,不要那么小家子气嘛”

祝童说起那个小护士,王文远就有点心虚了他从小护士那里打听了不少有用的没用的信息,在她们心里,“神医李想”是一尊不容亵渎的神,是她们的偶像

王文远试图说服她,让小护士能替自己工作为此,他没少很医术地从各个角度说祝童的坏话

开始的时候小护士也很配合,像只喜鹊一般叽叽喳喳对他说了不少望海医院的内部情况只是,小护士说出的东西让王文远越听越不对味

王文远现在知道了,自己周围的医护人员都是特别挑选的,他们只对“神医李想”的忠实不是他能化解的

比如这个小护士的妹妹就是接受凤凰基金资助的第一批失学女童她原本学习很好,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初中毕业就上护校了可到妹妹该上初中的时候,父亲不幸故去,母亲一个人支撑不起那个家

她本想辍学外出打工,就在这个时候,退学一周的妹妹得到了凤凰基金的帮助,她才得以完成学业

凤凰仙子朵花多次亲口告诉外界,没有“神医李想”就不会有凤凰基金所以,她一看到望海医院的招聘广告就来了,在她想来,能为“神医李想”工作是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事了

更别说,这里的薪水比别的医院高出一截她被录取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她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面试官与她同来的同学,尽管条件比她好,成绩比她优异,也没能留在上海

“可是,你不该未经我同意,就拿走我的东西?”王文远倔强地说

“有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这里是医院,你能说你使用过这间香薰室,它曾为你服务过,就是的你的?”祝童两句诛心之语让王文远彻底冷静了

他是聪明了,马上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不该发这通无名火祝童拿走的只是救自己命的东西,用完了,当然要还或许,这才是“神医李想”能闯出如此大名号的关键之所在如果人家不对他使用这个神秘的“东西”,他可能早在两周之前就死了

王文远低下头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李先生,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可是……”他又抬起头,看着祝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岂敢岂敢我非农夫你非蛇,大家各凭本事吃饭,你只要把账单付了,再不欠我什么”祝童眯着眼,毫不相让

“我答应帮你两周,我的报酬怎么算?”王文远又道

“你开价吧”祝童捏捏藏在手心的凤星毫,微微有些发烫小精灵开始不安分,受伤的袖蝶逐渐安抚不住替了,要尽快送进斯内尔先生体内去

“一周十万,两周二十万”王文远道

“成交,你值这个价一码归一码,账单我会开给你们领导,你的报酬,一周一结”祝童挥挥手;“你现在可以去换衣服,尽快进入状态中午,我会去陈老那里没什么事的话可以来一起吃顿饭既然合作了我就会绝对信任你,有些应该让你知道的情况定会让你清楚对了,酒你就不必喝了你也可以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好好享受一下这间香薰室过了今天再进来,可就要另交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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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处方(下)

离开香薰室,祝童看时间刚到九点,就在电梯口等了片刻

没一会儿,萧萧匆匆赶来,接着,女主播也到了

看到祝童,她俏脸上微红,眼光躲闪不敢与祝童对视,只是羞怯地站在一旁,

本来还想调笑几句,可看到她眼内的红丝、虚浮的双腿、微微摇摆的苗条身形,知道她过去的一夜过的很辛苦,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合眼的机会,现在处于身心具疲的状态,就忍住了

尹石风真是没经验啊,只顾自己快活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进入电梯,祝童对萧萧道:“娟姐知道你来了,埋怨你也不去看她看意思,娟姐想让你做医院的财务总监我想,以萧萧现在的身价、格局,做我的秘书太委屈你了”

“我没意见,只要能跟在老板身边”萧萧很坦然地答道,她也知道祝童要走了

望海医院的财务相对简单,财务室只有三个工作人员名义上属于苏娟的职权范围,实际上是西蕾亚小姐在替祝童打理管理

西蕾亚小姐走了,财务那块总不能停下来可祝童如今已经不是望海医院的董事长了,他在的时候还好,祝童一走,萧萧以一个秘书的身份掌管财务就不太合适了

三个人很快出现在十八楼,斯内尔先生的病房

今天是望海医院正式接手斯内尔先生的治疗工作第一天,周行、马八、郑书榕都在,吴詹铭与夏洁两位副院长也来了没想到的是,欧阳凡也从西京回来了,他听说有如此重要的病人,第一时间就赶来望海医院上班

斯内尔先生那边也来不少人,随斯内尔先生的专机到来的几位西医专家被邀请加入新的治疗团队,他们带来的仪器设备,望海医院这边暂时还没人会用

斯内尔夫人和安东尼当然守在病房外的休息室,汉密尔顿勋爵和威尔逊夫人与他们在一起焕然一新的史密斯很轻松地对他们介绍上海的风土人情,以及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望海医院的十八楼属于重点区域,未经祝童的允许,任何人也上不来

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先生与他律师们也得到了消息,一早就来了,可现在只能在大厅里徘徊祝童不允许他们进入望海中西医研究会所

当然,有些人属于例外情况比如范西邻的小白脸秘书,他就得到了一张祝童签发的通行证,可以自由出入望海医院的各个地方

斯内尔先生还在沉睡,他如今的情况还算稳定

昨天晚上,郑书榕施展祝门术字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效果至少能维持三天

祝童站在斯内尔先生床头,将凤星毫刺入他头顶百会穴

紫蝶自由了,它欢快地在这个空荡荡的身体里转悠了一周,最后选择斯内尔先生的印堂穴为它的驻地

与祝童估计的一样,小精灵也认为这个新身体糟透了原本精血旺盛的膻中、丹田两处穴位对它毫无吸引力

祝童拿过病历,看了两眼,掏出堡狮龙金笔,写下一份龙飞凤舞的处方单

这是“神医李想”为斯内尔先生开出的第一份处方,也是唯一的一份今后,斯内尔先生的治疗工作就全部由以周行、马八、郑书榕为首的团队负责了

周行他们看过祝童的处方只是楞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吴詹铭微微摇头,“神医李想”一向怪异,也只有他能开出这样的处方

夏洁瞟了一眼就递给了欧阳凡,对于理解的东西,她向来不会多说半句话

欧阳凡拿到处方沉吟片刻,皱皱眉头问道:“没什么危险吧?”

“放心,我心里有数”祝童安然答道

处方传到随斯内尔先生到来的医生们中间,马上引起一阵轰动

“上帝啊,这不是治病,是谋杀!”其中一位拿着处方愤怒地说

范西邻的小白脸秘书凑过来,只看一眼就急了:“李先生,斯内尔先生的安危事关上海的形象,请不要开玩笑出任何意外,你都负不起责任”

“我没有开玩笑啊”祝童收起微笑,正色道:“常规的治疗手段对斯内尔先生已经没用了,所以我开出这份特别的处方就这么简单”

“可是,这份处方一定有问题,即使我不是医生也能看的出来斯内尔先生不远万里来上海看病,你就这样对待人家?你现在的一举一动不只代表你自己,还代表着上海的形象你可要想好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为斯内尔先生的病情负责,怎么能如此儿戏?”

祝童脸现怒色:“秘书,同志!范市长不在,你这样对我说话,是要代表范市长在质疑我的职业操守和医术吗?”

小白脸秘书的脸刷的白了,祝童说到“同志”二字,特意做了加重处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话里有话,另有所指

事实上,知道范西邻是同性恋的只有寥寥数人,范老就不晓得自己的儿子有那样的怪癖

中医四项诊功,望闻问切望就是察言观色,那些很微妙东西根本瞒不过他们的眼力

祝童的医术不见得多高明,察言观色的本事却练得炉火纯青从见到小白脸秘书的第一面,就看出他与范西邻之间的异常状态

或许这个小白脸之前是个正常的男人,被范西邻生生给掰弯了或许,他们之间本来就有那样的关系,范西邻做副市长后特别把他提拔到身边工作

祝童不能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狐假虎威,即使他是范西邻的秘书也不行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只是提醒你慎重些,斯内尔先生是我们的客人……你……真是不可理喻!”小白脸秘书自从做了范西邻的秘书后,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跟着范西邻时小心翼翼,范西邻不在时,可谓颐指风使威风八面

这两天被范西邻派驻到望海医院负责协调工作,在斯内尔先生的随行人员面前曲意奉承,比得上伺候范西邻了可整个望海医院只行政总监苏娟对他还客气些,别的人多像没看到他一般

昨天晚上他就住在望海医院,祝童让苏娟给他安排了一间vip套房,条件倒是不错,就是地方偏远,在大楼的十层

今天早晨,安东尼先生对他诉苦,说“神医李想”昨天晚上把宁无冬先生赶走了那是斯内尔先生最信任的中医,已经在斯内尔先生身边工作多年

小白脸秘书以为那是同行之争,都是中医难免互相看不顺眼他还没来得及找祝童说这件事,如今受到如此裸的羞辱,以他度量,哪里能忍得住!

“岂有此理的是你!”祝童针锋相对,毫无妥协的意思“我是医生,开处方是为了替病人治病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认为我在拿斯内尔先生的健康开玩笑!”

“你等着……等着,我这就向范市长汇报还有,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能对斯内尔先生采取任何治疗措施任何人!”小白脸秘书气急败坏地拿出手机

“对不起,这里不允许使用手机任何无线发射器都有可能对我们的设备造成干扰,可能会伤害到它们斯内尔先生的治疗!”一位长者棕色头发、身材魁伟的白人出面阻止道

祝童冷笑道:“好大的官威啊很好,刚才发生的一切我们已经录制下来了你可以向任何人汇报,但是,我一定要就这件事向上海市委市政府投诉,控告你无理扰乱望海医院的正常秩序,无理取闹,为了逞威风,至斯内尔先生的生命安全与不顾”

祝童心里积存这一股来自王向帧的压抑,一直想找机会发泄出来现在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反正望海医院已经属于华夏,他也要离开上海了,得罪一个小白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该他倒霉,谁让他这个时候招惹正向闹出点动静的“神医李想”呢

至少让王向帧、范西邻看看,他并不怕什么

没想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小白脸秘书瞬间像变了个人,脸上浮起谄媚的微笑:“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李先生,我向您道歉”说着,向女主播那边移动

祝童却闪身护住女主播,脸上也挂起高深莫测的微笑,学着他的口气道:“哎呀,这如何使得?对不起,秘书,同志!该道歉的是我不该冒犯您的官威”

祝童的表现有点搞笑了,欧阳凡适时站出来,拉着小白脸秘书走到祝童面前,低声道:“你们闹什么闹!在外国客人面前,注意点分寸!莫要失了体统”

“董事长,不是我要闹,是有人逼我闹!”祝童冷冷地说,一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样子;“我们说的是国语,他们听不明白”

“争吵总是不好的,人家听不明白,还能看不明白?”

“欧阳先生,不顾影响耍威风的不是我,这是他自找的”祝童朝欧阳凡使个眼色,又道;“热闹些好了,最近望海医院太安静了”

欧阳凡没办法,拉着小白脸秘书走了欧阳凡再是非分明再正统,也瞧出来了,祝童这是要杀鸡给猴看他心里充满忧虑,杀鸡给猴看的前提你是个人,无论从力量、块头、智谋都要比猴强大

这个小白脸在欧阳凡看来就够得上猴的级别了,他身后的人,比祝童可就强大多了尽管他相信祝童聪明透顶,不会胡乱行事,可如此不管不顾的做下去,杀鸡容易,对方的报复,他能承受得起吗?

小白脸秘书还不想走,可他也知道,再纠缠下去,结果只会更糟临出门前,还可怜巴巴低看着女主播,希望她别那刚才那出闹剧交给“神医李想”

女主播看的很明白,这件事只要闹出去,小白脸秘书的仕途就算完了看祝童的样子,很有大闹特闹的意思,女主播只担心自己别受到牵连,哪里会把他的乞求放在心上?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祝童笑道:“我们继续!”

谁都看得出,他这会儿心情相当不错

汉密尔顿勋爵接过处方仔细看看,与周围的医生交换一下意见,走到祝童身边

“亲爱的李,我知道作为一位令人尊敬的医生,您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一定有特别的理由,才促使您开出了张很……特别的处方您能解释一下吗?我想,您能理解斯内尔先生的家人和朋友们对他的关心”

“当然可以勋爵殿下,我很乐意”祝童马上又换上一副笑脸,拿过处方道:“酒是人类最伟大的发现之一,在中国古代,酒杯称为‘欢伯’,也就是快乐之源的意思汉代大学家焦延寿先生曾曰‘酒为欢伯,除犹来乐’斯内尔先生因为健康原因,长时间处于昏睡状态,这很不好,尤其是对他心理方面有巨大的负面影响,这份处方针对的就是这种状况大家都知道,在醉酒状态,时间回过的特别的快,我们甚至会失去对时间的感觉我认为,以斯内尔先生现在的状态,他需要一个快乐的心理状态,对后续治疗有很大的帮助”

房间里的十几个人没一个傻子,都听出祝童在胡扯可他是“神医李想”,既然敢开出这样处方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对此,史密斯先生和汉密尔顿勋爵深有感触,他们都曾经被祝童折腾成酒鬼,陈老和已然故去的老松井也是每天必须饮酒的史密斯至今为止还没有彻底摆脱美酒带来的诱惑

想来,“神医李想”治病真的离不开酒

可这份处方并不是要让斯内尔先生喝酒

从现在开始的三天内,用静脉滴注的方式,每天分两次向斯内尔先生孱弱的身体内注入、稀释十二倍的五十毫升酒精

三天后,等斯内尔先生的状态有所好转,改滴注为灌食把稀释五倍后的茅台酒灌入斯内尔先生肠胃,也是每天三次,每次五十毫升

不说灌食,只说滴注五十毫升酒精,相当于二两五十度的烈性酒了

静脉滴注酒精,全世界也没有那位医生敢开这样的处方,且不说斯内尔先生需要不需要这样的治疗,只他的静脉血管能否承受的住,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可有些东西是说不明白的,不是斯内尔先生需要酒精,是那只紫蝶需要没有酒,就凭斯内尔先生现在的身体状态,用不了半天就被紫蝶折腾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祝童不管他们理解不理解,拿着处方继续道:“有两点需要特别注意;一,不能用医院常用的消毒酒精斯内尔夫人,我看到您那里有很不错的威士忌我需要两瓶,送到化验室蒸馏处理一下,用蒸馏出来的酒精滴注给斯内尔先生第二,滴注的速度应该保持再三至五秒一滴最后,滴注酒精必须在一小时内开始出了任何问题,由我负责现在,开始工作吧!”

听到祝童最后一句话,病房里马上忙碌起来

安东尼尽管心有不甘,可宁无冬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斯内尔先生随时有生命危险

死马当成活马医,也只能这样了

这好像是“神医李想”的一贯作风,从他那里开出的处方,似乎没几个正常的

三、万事皆有可能(上)

点十五分,从两瓶顶级威士忌中蒸馏出来的酒精在两个保镖护送下到达病房。(

斯内尔先生带来的医生忙碌起来,他们严格按照祝童的吩咐,将那微黄的液体稀释十二倍后,从静脉滴注进斯内尔先生。

祝童将龙星毫刺入斯内尔先生额角,闭目感觉着。

紫蝶开始汲取酒精,它习惯了王文远每天半斤酒的生活,对如此微小的量很不满意。

可是没办法,现阶段,斯内尔先生脆弱的血管根本承受不起太大的剂量。

两瓶威士忌蒸馏出大半瓶酒精,有七两左右。

慎重起见,斯内尔先生第一次滴注只稀释了二十毫升,也就不到半两。

祝童朝萧萧使个眼色,萧萧倒是记住了西蕾亚小姐的特意叮嘱,祝童替人治病时有喝酒的习惯。

她走到操作台前从装酒精的广口瓶倒满一只小量杯,有二两的样子,送到祝童面前,仰头倒进他口中。。。

“啊……”斯内尔夫人低呼一声,那可是纯度很高的酒精啊。

祝童微笑着点点头,用内息将这些酒精裹住,全部送给伤残的红蝶。

红蝶本懒洋洋的不肯出力,突然收到如此一份大礼,马上兴奋起来。

炽热的酒液化为酒雾,没入红蝶盘踞的膻中穴,又被它喷吐出来。

过了片刻,祝童从膻中穴内引出一点被红蝶处理过的红雾,在龙星毫内炼化片刻,送给斯内尔先生的紫蝶。

如此循环往复,十分钟过去了,斯内尔先生的眼帘忽然动了几下,呼吸也变得粗重了一些。

守在监视器旁是斯内尔先生的首席医生,某医科大学的凡尼埃尔博士,他惊异地抬起头,轻声道:“斯内尔夫人,安东尼先生,我想,这个处方还是有效的。。。斯内尔先生的心脏已经很久没有跳动的如此有力了。脑电波显示,他随时可能醒过来。肾盂压力增加,它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工作了。肝脏与肺部的活跃度增加了百分之四十。我想,应该去掉呼吸机试试……只是,斯内尔先生的血压略有升高。这是斯内尔先生正在好转的迹象。”

欧阳凡与夏洁都守在斯内尔先生病床前,生怕出什么意外。

夏洁是护理专家,欧阳凡可算是心脑血管疾病专家,看着被稀释过的酒精一滴滴进入斯内尔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听到斯内尔先生带来的医生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祝童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收起龙星毫,笑道:“速度可以快一些。。。保持在三秒一滴就可以了。周医生,马医生、郑医生;你们三人做个分工,任何时候必须有一个人守在这里。斯内尔夫人,请务必答应一个条件,你们带来的所有药物,都必须有他们三人的签字同意,才能对斯内尔先生使用。”

“如您所愿,李先生。”斯内尔夫人难掩兴奋,连连点头。

眼前的事实已经让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了,“神医李想”开出的第一份处方虽然很奇怪,效果却相当不错。

安东尼现在毫不怀疑,只要祝童愿意,斯内尔先生很有恢复健康的希望。他走到祝童跟前,握住他的手道:“谢谢您,李先生。我想,我们现在去您那里应该谈谈您的报酬问题。请相信,斯内尔先生一向的慷慨,定会让您满意的。”

“您是在对我说话吗?”祝童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不认识安东尼的样子。。。

“哦……斯内尔先生把这些事委托给我。”安东尼尴尬地说。

“我认为,只有斯内尔夫人才有那样的资格。”祝童甩开安东尼的手,冲斯内尔夫人做个邀请的手势;“夫人,您好像累了。斯内尔先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请先回去休息吧。下午三点,如果您方便的话,请光临我的办公室。我们可以享用着美味的茶点,顺便商量一些亟需解决的问题。并不只是费用问题,我想,与斯内尔先生的健康相比,钱并不是什么问题。夫人,您是斯内尔先生挚爱的妻子,是最关心他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事关斯内尔先生的后续治疗,有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我认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比如,现在能进入病房的人太多了,这对斯内尔先生的病情没有任何益处。”

“很乐意接受您的邀请。。。”斯内尔夫人忧郁地脸上现出一抹阳光,优雅地微微点下头。

祝童完全不理会安东尼和威尔逊夫人脸上的难堪与愤怒,对汉密尔顿勋爵道:“或许,勋爵下午方便吗?您可以作为斯内尔夫人的护花使者,免得有人想入非非。”

“谁能拒绝这样的邀请呢,亲爱的李。斯内尔先生的健康是最重要的,三十分中后,我会带上一瓶美妙的威士忌,与美丽的斯内尔夫人准时出现在您那间华丽的办公室。”

祝童的这番动作自然而然地抬高了斯内尔夫人的地位,将她从一个玩偶的角色变为斯内尔先生的正式代表,这使得安东尼和威尔逊夫人分外尴尬,“神医李想”甚至不认为他们有与他交谈的资格,拒绝他们参加一个如此重要的谈判。

“史密斯先生,您有时间吗?我有几个小问题,需要听听您的建议。。。”祝童又向史密斯发出邀请。

“很乐意。现在吗?”史密斯有点受宠若惊了,可他表现得恰到好处,似乎还有些微的抗拒。表示他与“神医李想”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

回到办公室的路上,祝童从女主播那里拿到了刚才的视频录像,然后就放她去剪辑资料了。

为了慎重起见,祝童让萧萧跟去,提前把把关,省得耽误时间。

夏洁与吴詹铭默不作声地跟在祝童和史密斯身后,他们明显有话要对他说,可祝童现在没时间;正好欧阳凡回来了,就约在晚上开个碰头会。

没有病人的时候,“神医李想”的诊室分外安静。

祝童很享受这样的安静,他给史密斯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半杯,慢慢啜着,品味着醇厚的酒香,目光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史密斯坐在祝童对面,不安地看着他。

等祝童的酒杯空了,才试探着问道:“亲爱的李,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对于你刚才的举动,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要帮助斯内尔夫人?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她是最弱的,据说,斯内尔先生的遗嘱内只给他留下了一份足以保证她今后衣食无忧的信托基金。几乎看不到任何继承更多财产的希望。重要的是,斯内尔夫人很迷人,她比那个傻瓜罗贝尔要聪明。”

“她为什么没有希望?”祝童抬起头轻声问道。

“当然是一位博尼了。”史密斯觉得自己猜中了,自信地说:“作为一位继母,与丈夫的儿子传出绯闻,这无论如何是不能原谅的。斯内尔夫人曾经是巴黎和纽约高级沙龙里最受欢迎的贵宾之一。自从出了那有失体面的事后,斯内尔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任何一次聚会上出现过了。。。斯内尔先生对外说博尼在一次外出冒险时出了意外,虽然保全了斯内尔夫人的面子,可她终究背叛了丈夫。大家都知道,斯内尔先生不会留给她多少钱。”

“还有呢?你认为斯内尔先生会把大部分财产留给那个艺术家……博尼?”

“我不知道,在斯内尔先生的遗嘱公布之前,万事皆有可能。”

“是啊,万事皆有可能。”祝童收回飘忽的眼光,说道:“史密斯,我找你来并没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想,安东尼和斯内尔夫人很快就会去找你,他们希望知道我们谈了些什么。你什么也不要说。”

“什么也不说?”史密斯诧异道。

“不错,什么也不要说。如果你是在扛不住了,可以说我向你咨询一些与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有关的事情。。。注意他们反应,我需要所有的细节,晚上来告诉我。”祝童肯定地点点头;“这是笔大生意,我需要些时间,在没有看清楚他们的底牌之前,我们不在任何人身上下注。万事皆有可能。下午,你可以去锦江饭店拜访一下罗贝尔.斯内尔先生,他一定很欢迎您这样的客人。”

史密斯很高兴扮演这样的角色,他知道,祝童这是在为他造势,一步步凸显他的重要地位了。

“最后,作为合作者,我能否问您一个问题?”史密斯走到门口,踌躇片刻转身问道。

“当然,只要我认为该你知道的。”祝童摆摆手。

“斯内尔先生……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治好斯内尔先生的病,是吗?”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答案。”

史密斯失望地点点头,关上门走了。。。

祝童收起脸上的微笑,闭目,陷入沉思。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斯内尔夫人,也不是罗贝尔或是那个在巴黎当艺术家的博尼,而是如何对付安东尼。

这几天,他一直在密切关注安东尼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他可算是斯内尔先生大管家的身份,却掌握着斯内尔先生最重要的资产,资产管理公司。

斯内尔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即使有宁无冬的长春术,每周清醒的时间至多两到三天。可以说,在斯内尔先生昏睡时期,安东尼说的话、作出的决定就等于着斯内尔先生意愿。

他对斯内尔夫人表面上很尊敬,但也只是表面上。曲奇潜入别墅密道录下的信息表明,安东尼是个骨子里很狂妄的家伙。私底下,他与威尔逊夫人对斯内尔夫人的毫无尊敬可言,对待斯内尔夫人就如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般。

让祝童感觉意味深长的是,斯内尔夫人也颇有表演天赋,昨天晚上在别墅外小花园里她最后对祝童说的那几句话表明,她不是个毫无心机的花瓶。更可笑的是,安东尼和威尔逊夫人似乎也清楚斯内尔夫人在装傻,是故意作出被他们随意拿捏的姿态。

对待这么一群他所不熟悉的、由另一种不同的文明熏陶出来的精英,祝童感觉自己过去的经验不够用了。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出招。

他不认为以史密斯的水准能在他们面前演出什么精彩的好戏,所以祝童让史密斯尽量作出一副利欲熏心的笨拙姿态。史密斯的作用可算是一块试金石,谁想利用史密斯,免不了就会在他面前露出可供利用的破绽。

卡尔扮演的是另一个角色,他不会与史密斯同时出场,却能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汉密尔顿勋爵已经向卡尔发出邀请,邀请晚上共进晚餐。

可无论如何,在决定要以哪一方为下注对象之前,必须把安东尼踢出棋局。

这可不是间容易的事,安东尼当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被祝童踢走,要不然,他也就不值得斯内尔先生如此信任了。

他已经为斯内尔先生工作了三十多年,对斯内尔家族与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的状况十分熟悉,并拥有相当的影响力。最重要的是,他深得斯内尔先生信任,这是由时间沉积而来的感情,甚至超过了斯内尔先生对斯内尔夫人和他的两个儿子的信任。(

三、万事皆有可能(下)

诊室内外静悄悄的,萧萧不在,来访的客人连接待室都进不了。

祝童拿出女主播拍摄的视频资料,放进电脑欣赏了片刻,传递给远在日本的台海言。

台海言看到这些资料十分兴奋,与大多数网虫一样,他也是个标准的唯恐天下不乱者,着急地询问祝童什么时候放出去。

祝童没理会他,传送完毕就关了电脑。

他桌上的电话一直在响,看号码,不是小白脸秘书的就是范西邻的。

现在这个电话是苏娟的丈夫打来的,看在苏娟的面子上,不接不太好。

“李想,我听说上午和范市长的秘书发生了点误会。”上海男人很着急的样子,直截了当地问。

“不是误会,他在医院耍威风……他找你了?”祝童把事情的大概情况简单的说一遍,不满地说;“范市长那么明白个人,怎么找了怎么一个秘书?”

“不是他找我,是范市长不希望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他让我向你道歉。李想啊,市长都向你道歉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范市长说,他也看不上那个人,可人家很有背景,是上面下来锻炼的。”

“既然是来锻炼的下派干部,就更应该注意影响。姐夫,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范市长问起来,你就是没找到我。”祝童对小白脸秘书的所谓背景毫不在意。

“那是不行的。如果我这么说,市长一定会让我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去医院找你。听哥哥一句话,这次就放过他吧。他刚才还对我说,只要你这次高抬贵手,他可以争取让望海医院和望海制药列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的中医药战略扶持计划。你应该听说过吧,只要能进入这个项目,就等于插上了金翅膀,每年有几千万的扶持资金,申请专利、新药审批也会一路绿灯。”上海男人没有放弃的意思,抛出一份重磅诱饵。。。

“是吗?他有那么大的能量?”祝童沉吟着,不禁思量:这个小白脸是什么来头?

华夏的能量够大了,特别是在学界享有极高的声誉。可即使这样,孙铁柱争取把望海医院和望海制药列入这个战略扶持计划时还遇到了重重阻力,不得不铩羽而归对祝童说声抱歉。

但祝童很快就从这个弯弯绕中绕了出来,他问自己:望海需要扶持吗?

老骗子前些年就与相关部门接触过,可祝童在海洋医院时与几家药厂打过交道,知道后,坚决反对望海制药加入这个计划。

近年来,西药的研究开发已经日趋困难,很多大型制药企业都把目光转向包括中医在内的传统领域,开始中草药汤剂、配伍深入研究,国家也早在多年前就对那些流传在民间的中医秘方进行收集整理工作。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的中医药战略扶持计划本来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是在现阶段实在是有些混乱。。。

任何一种好药都等于在医药市场中的巨大利益,如果祝门拿出秘方参与这个计划,是可以得到一部分资金支持。可加入这个计划,就意味着祝门手里持有的秘方不再成为秘密。

如果有了研究成果,名义上专利属于望海制药,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根本无法避免秘方泄密、研究成果被剽窃等诸多情况的发生。

很是几家国内制药企业最喜欢做这样的事。它们都有深厚的背景,与相关部门的相关人员关系匪浅,曾有过窃取专利、将研究成果高价倒卖给外国企业的不良记录。

望海制药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钱,缺的是一批学养丰富的专业科研人员。

那个小白脸秘书想必从某种渠道得知了孙铁柱曾努力过,以前不提半个字,现在拿出来作为交换条件了。。。小白脸如果真有那么大的能量,也不会只拿出这样的东西来寻求妥协。

“容我在考虑考虑吧。姐夫,我听娟姐说你最近比较忙,有段日子没回家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吧?”祝童嘿嘿笑着把这个话题略过去,给出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电话那边传来尴尬的笑声,上海男人最近是玩的有点疯,苏娟好面子强撑着,可祝童却没这个顾虑。

据图科技董事长成风说,上海男人最近与某个软件开发公司的女老板不清不楚的。

那是个出来创业的女硕士,前期资金用完了,去上海男人掌管的锋向创业投资基金会寻求政府支持,结果就暧昧了。锋向基金如今的名声也不太好,近几天忽然被坊间戏称为二奶基金。只从这个名号就能猜出它的问题有多大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其中当然有上海男人的原因,可那是个谨小甚微的人,没有领导的首肯、批条,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作为当事人,上海男人前一段有过惶惶感,审计单位去查账后没发现什么问题,现在的自我感觉颇为良好,对祝童点醒他的话根本不怎么在意。

祝童不想在与他说什么,轻轻撂下电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十二点整,王文远准时出现在“神医李想”诊室门前。

祝童亲自开门把他迎进来,落座倒茶后就进入正题。

“这是一份情况汇总,你先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祝童抛出一份文件。

王文远翻开仔细阅读,房间里又安静了。

这份文件来自安东尼,上面列举了又可能对斯内尔先生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的诸多诸多可能。

不看不知道,看过后当真是心惊肉跳。。。过去的数年间,斯内尔先生曾经历过五次投毒、三次职业枪手的刺杀。

虽然其中不乏故意渲染、把威胁夸大的成分,但是斯内尔先生的仇人多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可能派刺客刺杀斯内尔先生的对手主要分两种,一种是斯内尔先生所属的斯内尔对冲基金的受害者;一种是与斯内尔先生有私人恩怨的人。

前一种可能太宽泛,被斯内尔先生伤害过的人太多了,那份长长的名单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能做好安保工作,预防为主。

后一种就简单多了,名单上只有区区四个人。从这四个名单就能看出安东尼是多么的小心谨慎,斯内尔先生的两个儿子、罗贝尔.斯内尔和博尼.斯内尔的名字赫然位列二、三位。

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位女士,她是斯内尔先生的第一任妻子,博尼.斯内尔的生母。。。据说,她是位很有力量的女人,没有她当年的鼎力支持,就不会有现在得到迈克.斯内尔。

排在最后一位的是一个相对陌生的名字,据说,他自认是斯内尔先生的私生子,一直希望从斯内尔先生这里得到一笔钱。或许他是个妄想狂,或许真有斯内尔先生真的在某个狂欢之夜与他那个二流模特的母亲发生过什么。

斯内尔先生坚决否认与他有任何关系,这些年来,纠缠斯内尔先生就成为他生活中的唯一。

除去那份长长的名单,文件并不长,王文远很快看完了,表示还需要仔细研究,一时没什么问题。

“安东尼先生把同样的一份文件交给范市长了,想必,下午就会有警方人员进入医院。斯内尔先生预计要在这里呆两到三周,王警官的职责是,全面负责望海医院的安保工作,保证斯内尔先生在这两到三周的时间内不出什么意外。。。”

王文远点头表示明白,道:“责任很重啊,人手方面没什么问题。你的保安都是好样的。可是,我需要授权。斯内尔先生的病房在十五楼,我和我的保安到不了那里。”

“十五楼的安保工作另有人负责,你们只负责十楼以下的部分。”祝童摇摇头道。十五楼由曲奇负责,王文远应该知道,他是明知故问。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现在可以吃饭了吗?”王文远作出失望的样子说。

祝童看看表,刚十二点十五分:“不着急,还有十五分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们随便聊聊。”

“聊什么呢?”王文远问。

“当然是与工作相关的事了。”祝童放松身体,半仰在老板椅上;“有两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斯内尔先生不过是个有钱人,他既非国会议员,也没有在政府中担任什么重要职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他死?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据我所知,斯内尔先生在上海的投资并不多。大概两年前,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斯内尔曾购买过一部分原旭阳集团的股份。那些股份并入福华造船,还不到百分之一。但政府对斯内尔先生的到来好像很看重的样子。你知道,前一段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在这里,政府方面只不过派出两个处级干部来慰问了一下。斯内尔先生来的时候,范西邻市长亲赴机场迎接,据说,如果斯内尔先生的身体允许的话,市长大人也要来探望。为什么?”

“李先生要说什么,请不要绕圈子。”

“没什么,就是不明白。既然王警官不屑回答,那就去调查一下名单上的嫌疑人罗贝尔.斯内尔先生。他就在楼下,你应该见过已经见过他了。我想知道,他在上海都见过什么人?有没有与可疑人员接触过?”祝童终于亮出了邀请王文远接手斯内尔先生安保工作的真正目的。。。

只要王文远开始调查罗贝尔,就能发现他与田旭阳之间的关系。在适当的时候,祝童将会把罗贝尔背后的修伊博士与范西邻之间的可疑联系丢给王文远,让他知道,有人在图谋吞并福华造船。

“好的,我会注意的。”王文远可不知道祝童心里的盘算,只是现在调查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有点突兀的感觉。

现在在上海的嫌疑人只有他一个,不调查他似乎也没什么事情可作。祝童花大价钱请他,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在望海医院内工作。

“好了,十二点半,我们吃饭去。”祝童轻松地站起来;“我介绍陈老给你认识,他最喜欢你这样有理想、有抱负、嫉恶如仇、正直勇敢的年轻人了。”

“我正想见见他老人家。”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向电梯。

“虚伪吗?”祝童问。

“有点。”王文远坦率地说;“我还没有进入状态,你知道,心里障碍需要克服很多东西。”

“那就自然点,心里别扭的时候,多想想开心的事。”说着话,两人来到电梯前。

王文远提前一步按开电梯:“老板请。”

“越来越虚伪了。”祝童笑着走进电梯,抚这胸脯道:“虽然明知道口不对心,这感觉还是相当不错。对了,我听说上午有个美女来看你。”

“以前的同事,已经走了。”王文远不在意地说;“我上午去病房检查安保措施,遇到秦医生了,她很关心你啊。”

“呵呵。”

“嘿嘿,”两人有是相视一笑,都是心怀鬼胎,虚伪的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祝童说的来看王文远的美女实际上已经来了多次了,她在王文远遇袭的第三天得到消息,马上从北京来道上海,就住在望海医院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里。

说是美女,只是人生的齐整些,气质风度倒是不错,微笑的样子很迷人,应该是系出名门。她几乎每天上午都要来医院探视王文远,祝童以前就留意到了,主要原因是那时的王文远还处于特护阶段,寻常人等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轻松的进出王文远所在的区域。

而王文远说的秦医生就是秦缈,自从知道她在望海医院,祝童就让夏洁把她调到住院部去。那样,与祝童相遇的可能相对要少很多。

“我听说,上午后面好像出了点事。”王文远又道。

正好,电梯到了十五层,祝童装作没听见,迈步出了电梯。

四、虎蜂飞舞(上)

祝童他们到时,棋盘上刚落下十几个黑白子。

陈老是个棋迷,等着吃饭的这点时间硬拉着韩胖子与他摆上了,范老走后,陈老就没了对手。可他与祝童请来的那帮闲云野鹤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每次对弈都被杀的稀里哗啦。

下棋,总是输心情当然不好了。韩胖子以前根本就入不得他的法眼,最近被陈老拉上下棋,当真是受宠若惊。

侍者开上上菜,祝童把王文远介绍给陈老。

王文远很有礼貌,特别是对于创立了华夏基金的陈老,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陈老也是真的还喜欢王文远这样的年轻人,尽管他知道王文远在不停地给祝童找麻烦,看到王文远,还是很欣慰的样子。

“小伙子,会下围棋吗?”寒暄落座过,陈老拉着王文远的手坐在自己右侧,亲切地问。

“不会,以前学习压力大,没时间。工作后更忙了……不过我很喜欢看人下棋。”王文远不好意思地说。

“要学一些,中国人都要学一点围棋,它代表着中华文明最古老的哲思。特别是你这样的年轻人,学围棋能培养大局观,不一时一事论英雄。世界上其他棋都是你死我活的杀戮,等级森严中规中矩,可围棋是最自由也是最能体现平等的。每个棋子都是完全平等,怎么落子都有道理。没有王侯将相,更没有官、兵之分。棋盘上,黑白子甚至能和平共处,赢天下也是赢,赢半目也是赢,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可我听人说,围棋是死棋。棋子落下就不能动了。”王文远听出来陈老在借棋点化他,让他不要总想着把祝童送进监狱。

陈老耐心地解释道:“小伙子,这就是人生啊。落子无悔大丈夫,你不能收回你说过的任何一句话、做过的任何一件事。人生在世孰能无过,懂得包容、等待的人,才能冷静地审时度势,寻到最好的取胜良机。”

“明白了,文远受教了。”王文远为陈老倒杯酒,双手举起送到陈老面前;“文远冒昧,陈老不计鲁莽倾心提点,受益匪浅。文远希望,能得到您老的更多教诲。”

陈老乐呵呵地接过酒杯,道:“说不得教诲,算不上提点。我是说棋理而已。我老了,也只能在这里下下棋、喝喝酒、品品茶虚耗岁月。小王很不错,有空闲的时候能想到我这个老头子,可来这里陪我下几盘棋。”

韩胖子起来凑趣道:“恭喜陈老,又多个门生弟子了。”

这句明显有点不合时宜的话,让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尴尬。

以陈老和王文远的身份,以门生弟子来表述是不恰当的。陈老现在虽然还享受着相当级别的官方待遇,因为创立了华夏基金这个自由而不受约束的民间组织,已经属于体制外人员,王文远却是标准的官方执法人员。

祝童对韩胖子使个眼色,让他不要乱说话,笑着对陈老道:“我听到另一种说法,有人认为,只有没有信仰、不守规矩、不懂得敬畏的民族文化,才会产生出围棋这样无法无天的东西。”

“有道理,有道理,是上帝的信徒的看法吧。”陈老神情变得严肃了,默然片刻,语重心长地说:“中华民族能顽强地生存到今天,说到底还真是多亏了‘无法无天’这四个字。这四个字让我们有蔑视权威、反抗欺凌、颠覆不公的勇气,不会被死道德、烂规矩束缚住手脚,也让我们有吸纳各种养分的宽旷胸怀。我们心中没有上帝,所有的神明在我们看来都伪善的。曾经有不止一位帝王想给我们的心灵加上枷锁,有些当时看几乎成功了;但是,他们都低估了流淌在中华民族血脉中的平和的力量。人力终归有限,所有人类所设定的规则、思想,不管当初的愿望多么美好,当它发展到极致的时候,都将不可避免地成为被邪恶所控制,成为某些人手中的工具。比如信仰、比如王权,比如佛,比如儒、比如道;还有中医、西医、法律、教育与如今的利与义。”

韩胖子当然听得一头雾水,王文远若有所思,陈老这番话虽然也涉及到了祝童,却在王文远心里产生强烈了的震感。

“可是陈老,别的都能理解,教育问题……”王文远忍不住问道。

“这要分两方面看,一方面,可以认为教育本身并没什么问题,但是学校里教什么、怎么教,变数太多了。另一方面,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接受教育。人是自由的生命,教育培养了一些能力,同时,制式教育又限制了更多能力的发展与可能。老朽一派胡言,不必当真,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吃饭、喝酒。”

祝童另有所想,他喝了几杯酒,看韩胖子吃的差不多了,对他说:“你去周围看看,别让外人接近。”

韩胖子应了声,擦擦嘴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祝童将自己近期遇到的宁无冬与师娘、博尼与年轻的继母斯内尔夫人的事说一遍,向陈老求教道:“陈老,这其中的原因能开解一二吗?”

“呵呵,这个啊,是孽情,人性中的贪婪使然,也可说是凄婉而美好的爱情。放在不同的背景下,即使面对同样的规则,也免不了被诠释成截然不同的两种意义。他们有个同样前提,老夫少妻,这才是关键所在。徒弟师娘那个当然要被指为大逆不道,因为他们造成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儿子继母那个,儿子选择离家出走,父亲对外宣布儿子死于意外,继母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这种违道德的不伦之恋有巨大的能量。前面那两个人选择了私奔,私奔后挣脱了限制,就不好玩了,早晚会厌倦。后一对吗……他们在忍,等斯内尔死亡的那一天。李先生,他现在是你的病人。我相信你的医术,如果斯内尔先生忽然恢复了健康,他们看不到希望就忍不下去了。弄不好,这也是一出悲剧。”

王文远了解宁无冬的案子,也听祝童说了斯内尔家族内部事,这时开口了:“名单上似乎要加一位嫌疑人了。”

“斯内尔夫人吗?”祝童想,比花娇美的斯内尔夫人,真的有向斯内尔先生下手的勇气吗?

“要解开这个题,需要两个前提,一、当年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被发现?谁发现的?二、斯内尔先生为什么选择驱26794180927逐儿子,而不是离婚?”王文远看着祝童道;“否则是不可能有答案的。女人最奇怪了,她们看似柔弱,发起恨来绝对会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你好像很了解女人啊。”祝童调侃道。

他表,差十分就要两点了,起身道:“不聊了,我还有个约会,说好了与斯内尔夫人和汉密尔顿勋爵三点见面。对了,王警官如果有兴趣的话,两点五十分之前来找我。”

“当然有兴趣。听说这位斯内尔夫人曾被誉为巴黎之花。能近距离欣赏这个级数的美女的机会谁也不会放过的。工作时间到了,我还是先去下面看看。”王文远起身先向陈老告别。

“你……”陈老奇怪的看着王文远,又看看祝童,抚掌大笑:“妙啊,李先生敢雇王警官,王警官却也答应了,你们两个……真是绝配啊。”

“我到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王警官是这方面的行家,以前我们就合作过,他熟悉望海医院的情况。我觉得,请他来负责安保工作,很正常啊。”祝童微笑着说。

王文远接着道:“李老板出的价钱够高,我想,这次就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不过,‘神医李想’的要价真够贵的,如果不是公费,我可负担不起。”

“所以才妙啊。”陈老指着棋盘道:“你们俩就如这盘棋上的黑白子,都有机会赢。输家可不要哭鼻子呦。”

祝童似笑非笑地看一眼陈老,拿出一张金卡递给王文远;“这个拿好了,有了它,你可以随时来找陈老学棋。”

也是这个午后,在距离上海千里之外的川西山区,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人正跪在一株巨大的黄桷树下,手里举着三只黑色的线香,低声祷告。

据说,黄桷树能招来妖魔鬼怪,是黄大仙的天然洞府,历来只有寺庙和祠堂里才能种植。

这株古态盎然的黄桷树枝杆穹虬曲,生在一处背阳的山崖下,只一个树顶探出崖外,承受阳光的恩赐。

虬曲周围荒草凄凄,怪石错落嶙峋;树下五六平方的空地显得整洁异常。

中年人就跪在这片空地上,他的身前放着一只盛满粘稠的黄色液体的木桶。周围有数不清的野蜂嗡嗡地上下飞舞。

有的伏在木桶上舔食,有的围绕在他周围。

那些野蜂每个都有小指肚大小,身上是黑黄两色环纹。再仔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些野蜂的肚子下方的纹饰呈鬼脸状。这些野蜂,正是令附近村民闻之丧胆,毒性极强的鬼脸蜂。

黄桷树不知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树干直径最阔处有两米。在距离地面五六米的地方高的地方有个碗口大的树洞。

鬼脸蜂就是从这个树洞内飞进飞出,黑色线香没有什么无味,香雾袅袅如一根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三条直线般飘进树洞内。

与别的蜂巢不同,树洞周围分外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分泌物。

初秋九月,透过阵阵薄雾,从黄桷树下可以望到山下的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小山村。

四、虎蜂飞舞(下)

一只鬼脸蜂落在他面前,以一种奇异的线路舞蹈着。

“有客人了啊,谢谢你提醒。”中年人轻轻捏起那只鬼脸蜂,伸出舌尖在它口沿位置触了一下。

鬼脸蜂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励,飞起来,在空中连翻数个跟头。

“哪个嘛?出来说话?”中年人向着头顶的悬崖上喊了一声。

“打扰云施主清净,有罪!有罪!”随着告罪声,山崖上落下一位俊朗的白衣僧。

他,正是鹰佛座前大弟子,仁杰萨尊活佛。

“原来是个喇嘛。晦气!晦气!”中年人翘翘嘴唇,懒洋洋地说:“师父,我不是施主,是个穷光蛋,地里打的那点粮食还不够自己吃用,没钱给你。你去附近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云青是个痴汉。。。喇嘛莫要走进树下,被蜂儿蛰,可有生命危险。”

“云施主过谦了,喇嘛所并求非钱财之物。”仁杰萨尊活佛距离黄桷树笼罩的范围还有十几步,他走前几步,慢声道;“云施主既然不怕,喇嘛也不怕!”

此刻,无数鬼脸蜂飞向他,却都飞不到他身前半尺处。

云青终于动容,赞道:“师父好本事,好本事。过来说话吧。”

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鬼脸蜂围仁杰萨尊活佛飞舞几周退回黄桷树下。

“你这鬼脸蜂儿倒是有意思。”仁杰萨尊活佛长出口气,这鬼脸蜂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刚才差点就支持不住了。

“是虎蜂。不知道不要乱讲。。。”

“是虎蜂,小僧孤陋寡闻,见笑了。”他走到距黄桷树外三步处站住,对云青道:“我叫仁杰萨尊,从布天寺来。”

“布天寺啊,听说过,听说过。好像是个很有钱的地方。我去镇上时听人说起过,有几家人把全部家产变卖送给布天寺了。据说,那寺院修的比皇宫还漂亮。寺里有个叫鹰佛的活佛很厉害。有钱的喇嘛,跑来穷鬼这里做什么?”云青不在意地说。

“我想请施主看看这个东西。”仁杰萨尊活佛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只金光闪闪的佛珠;递到云青面前。

云青接过佛珠,眯着眼看进去。

佛珠内似乎另有世界,闪闪金光之中似乎飞舞着一只微小的紫色的蝶儿。。。

云青抬头看一眼仁杰萨尊活佛,将佛珠贴在额头,闭上眼感受着。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道:“这牙蝶儿倒是有点意思,只不过是个雏,没多大用处。”

“如果是它的王,施主能对付吗?”仁杰萨尊活佛问道。

“这哪个晓得嘛。它是蝶儿,蝶儿只有‘灵’,蝶灵!没得王。”云青把佛珠抛还给仁杰萨尊活佛,奇道;“你好像对我很了解。先说好了,我养这些蝶儿不是为了打架。它们是我的宝贝,能给人治病,治风湿,晓得不?”

“我知道它的王……灵在哪里。”仁杰萨尊道。

“真的?”云青显出激动的神情,一把抓住仁杰萨尊的衣袖;“告诉我,它在哪里?”

“它属于别人所有,有两个‘灵’,在两个人的身体里。。。”

“这样啊,老子就知道没有白来的好事。”云青失望地松开仁杰萨尊,挥挥手道:“有主的‘灵’我是不碰的,太麻烦,太麻烦。去年山里来了只蝉灵,可真是好东西啊。都怪镇上的钱拐子,灌了我一肚子酒。要不然……要不然,老子也不会现在还憋在这山窝里。”

“听施主的意思,是不是只收无主的灵?”仁杰萨尊问道。

“当然了,有主的‘灵’不好弄,搞不好要出人命的。我可不想坐牢。”云青虽然这么说,脸上却露出一丝不舍和贪婪。

“云施主,你的蜂王还需要几只‘灵’。”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喇嘛啊,只要再有一只蝉灵那样的,我的小飞虎就自由了。现在可真麻烦,躲在这鬼地方。”云青眉飞色舞地说;“那时候啊,我就带着它周游世界去。我告诉你喇嘛,小飞虎的本事可大了。它可以替人治病,风湿啊、腰腿痛啊,一下救好。我听说外面有很多人得这个病。一定能赚大钱。到时候啊,老子娶三个老婆,一个在家生孩子,一个给老子做秘书,在一边端茶倒水;再找个女大学生替老子在门口收钱……”

说着说着,云青忽然看着仁杰萨尊,警惕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谁告诉你我在这里?”

“小僧本是遵照鹰佛的指点来找那只蝉灵,没想到被你惊走掉了。昨天住在镇上的天照寺,听寺里的同修说起这里有个蜂痴。。。专以鬼脸蜂替人治疗风湿之症。去过你的铺子,看到你的招牌了。‘蜂王刺骨,三针病除’。小僧问过你的病人,他们都夸你治病有一套,很灵验。只是也有人抱怨,说你要价太高了。小僧以为,云施主的要价并不高。每次三十元,只是赚个辛苦钱。如果施主能走出这大山。到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每次三千也会有很多人来找你治病。”仁杰萨尊不疾不徐地说;“我认识一个人,他替人看病有的时候一次就收几百万。”

“几百万!喇嘛在开玩笑吧。那个傻瓜会一下拿出几百万来了。有那么多钱,什么医生找不到?”云青啧啧嘴,摆出不相信的样子。

“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个人曾经是小僧的师兄,还不到三十岁。现在上海有一个十八层大楼的医院。。。他就在那个医院里替人看病。很多有钱人排着队去找他看病。只挂号费,就要一万块。他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是上海最漂亮的警官。还有个很漂亮的金发碧眼的外国女秘书,和你说的一样,专门替他收钱。听说,他还有好几个情人。有年轻美丽的日本财团的女继承人,有电视台的女主播,还有上海滩最有钱的娇小姐。”仁杰萨尊边说边看云青的表情,最后道:“他就是那个‘灵’的主人。和你一样,他也是依靠‘灵’来替人治病,这一只,就是鹰佛从他的一个病人身上取来的。”

云青盯着仁杰萨尊手里金光闪闪的佛珠,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贪婪。

“让我再看看。”他一把抓过佛珠,这次不是贴在额头,而是吞进口中。

过了一会儿,云青把佛珠吐出来:“奇怪奇怪,他怎么能用如此弱小的东西替人治病。。。”

“鹰佛说,他是把它种进病人**,然后用一种奇怪的方法让它在病人**生长。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能乱讲。小僧所知道的是,它能吃掉病人**的疾病,让病人恢复健康。”

“种进病人身体里?”云青又把佛珠吞进口中,腮帮子上下翻滚,好半天才吐出来;“它怎么会去吃病?让我想想……应该是的了。这也是一只‘灵’。它把病人的身体当成自己的窝了,为了能成长为真正的‘灵’,必须要保证窝的安全。病对它的窝是有害的,所以它才会去吃病。傻瓜,那个人真是个傻瓜。放出‘灵’去治病,早晚会有一只成为真正的‘灵’。那时候,他就麻烦了。。。那只‘灵’会找上他,去和他争夺‘灵’位。太危险了。”

“据我所知,现在还没有发生那样的情况。他现在生活的很好,不缺钱也不不缺女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喇嘛,你在诱惑我。”云青警惕地盯着仁杰萨尊活佛。

“不是诱惑,是替另一个朋友邀请云施主出山,消灭那只‘灵’。”

“不干不干,给我再多的钱也不干。搞不好真要出人命的。”云青连连摇头,但拒绝的同时,眼光却游移不定地四处乱看。

仁杰萨尊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小僧那位朋友并没有病,那个人利用这个小‘灵’控制他的身体,甚至控制他的喜怒哀乐。他深受其苦,不得已才找到鹰佛寻求解脱。。。鹰佛替他取出了小‘灵’,可我那个朋友却不敢回上海,怕被那个人看到,给他再种上一个小‘灵’。你只要答应保护那个朋友去上海,让他不必害怕那个人,我的朋友会拿出一百万作为你的出场费。每个月还会另外给你一大笔钱。请施主放心,我那个朋友是个很有实力的企业家,他在上海有很多朋友,和上海市长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哥们。他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即使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事的。”

“真的,让我考虑考虑。带着这么一大家子去上海,很麻烦的。唉……一百万,好多钱啊。”

“云施主别着急,我还需要确定一下。如果真的遇到那个人,你的王能胜过那个人的‘灵’吗?”仁杰萨尊忽然变了口气,看云青脸色不善,又道;“如果云施主有把握的话,我可以马上通知那位朋友过来。没有把握,就不必让他空跑一趟了。”

“喇嘛可以看不起我云青,不能看不起我的小飞虎。”云青大怒,猛然张开口,吐出一只色彩斑斓的东西。

那东西有硬币大小,被一金色的光晕包围。仁杰萨尊凝神细看,原来是一只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杂色的金蜂!

随着它的出现,黄桷树周围的鬼脸蜂都疯狂地围绕过来,片刻间,就塞满了上下左右的空间。

它们绕成无数的圈子,排着队,在狭小的空间里飞舞,相互之间的距离几乎是首尾相接,却没有任何两只撞在一起。

仁杰萨尊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惹怒了这些可怕鬼脸蜂。他估计,自己最多能承受被它们蛰成十下,再多的话,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他的内心涌起一阵惊喜,以这群鬼脸蜂的实力,应该够让“神医李想”喝一壶了。

一个是‘灵’,一个是王,高下不问可知。

下午四点,田旭阳接到一个电话。

这些天,他一直躲在北京,不敢回上海去。与仁杰萨尊活佛说的一样,他是怕了,生怕遇到祝童,再给种上一只那个小恶魔。

听完电话,田旭阳马上冲秘书吼道:“给我订去成都的机票!马上!要最近的一班!另外,给我准备现金,一百万现金!”

五、驱逐(上)

九月五日清晨,萧萧七点三十分准时从床上爬起来。

她先打开电视,才钻进洗浴室梳洗。

电视里传出气象台的预报,未来三天将有台风在上海附近登陆。

萧萧急忙冲到电视机前,仔细看主播介绍台风的情况。作为替老板安排行程的秘书,这是每天必须的工作;虽然祝童很少离开望海医院。

苗苗妈从厨房探出身,问道:“要来台风了?”

萧萧点点头:“是啊,台风一来交通就不方便了。这三天我住医院,阿姨不用准备我饭了。”

“有台风啊,我问问学校放假不,如果放假我们都住医院。大姐也不用来回跑了。”苏娟扯着毛头和苗苗从楼上下来,她们已经吃好了,苏娟送两个孩子上学。。。

苗苗和毛头背着书包都很乖巧的样子,特别是苗苗,提前跑到鞋柜前把苏娟的鞋子拿出来。

萧萧心疼地夸道:“苗苗真有眼色啊。”

“楼上还要装修呢,李先生和苏姑娘不在,我回来看着。”苗苗妈端出几个盘碗放到茶几上,又道:“萧小姐快吃吧,我吃过了。”

萧萧想告诉苗苗妈楼上装修的工人是自己人,用不着看,想了想,没说。

祝童与叶儿定于下月结婚,无论怎么说,卧室也要整理一下,所以祝童近期都住在望海医院。

负责装修的是曲老亿旗下的装修公司,原本看不看都一样的,可苗苗妈不放心,每天一下班就往回赶,比自己家装修新房还操心。。。

萧萧买的房子在市内,福华造船审计室在旭阳大厦,叶儿也时常住在那里。可望海医院在浦东,不堵车的话也要近一个小时。近几天,萧萧干脆就住进在这里,也算给苗苗妈做个伴。

苏娟的情况与萧萧类似,以前的房子也太远了。正好苗苗与毛头在一个学校上学,老公不常回家,苏娟也就把这里当成家了。

八点三十分,萧萧打开祝童办公室的门,看到祝童已经坐在老板台后面了。

女主播安娜站在他身后,两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

萧萧吐吐舌头,无声地笑笑,没打扰他们。她知道,女主播准备好了今天播出的片子,来让祝童审查呢。

昨天晚上,电视台播出了斯内尔先生抵达上海后的第三次的新闻。。。

第一次是在前天,因为范西邻的一再要求,安娜将斯内尔夫妇走下飞机,与范西邻亲切握手的镜头剪辑了一下,在东方卫视黄金时间新闻的中播出。

各路媒体闻风而动,都知道斯内尔先生在望海医院,却找不到任何机会。

这时候,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斯内尔冒了出来,主动在锦江饭店召开记者会接受采访。于是,罗贝尔理所当然地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罗贝尔在记者会上表达了对父亲病情的忧虑,说他相信“神医李想”肯定能创造奇迹,斯内尔先生很快就会出现在公众面前。

随着罗贝尔的这番表演,欧美股市上与斯内尔家族有关的股票应声大跌,投资者都担心,斯内尔先生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昨天播出的片子萧萧参与了剪辑、配音的全过程。没有斯内尔先生昏睡状态的画面,只笼统地向外界宣布,斯内尔先生正在望海医院接受治疗,病情暂时还算稳定。

今天送播的片子将推出马八、周行和郑书榕三位年轻的医生,这样的片子不好弄,看安娜的黑眼圈,想必昨天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萧萧坐到接待室自己的位置,拿出记事簿看之前的电话记录。

祝童以前不是只有西蕾亚小姐一个秘书,准确地说,西蕾亚小姐是“神医李想”李想的行政助理。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祝童和西蕾亚小姐的手机号码,西蕾亚小姐身边还有两位负责处理诸如接听电话、预约申请、清理内务等闲杂事务的女孩子,西蕾亚小姐和祝童不在的时候,她们负责记录电话信息。。。

萧萧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工作方式,替祝童安排行程实在是件很令人困扰的事。就在来望海医院的路上,她的手机就接到了十几个电话。多数是一些颇有来头的媒体记者要求采访的,其中包括央视和东方卫视这样的很有背景的媒体,萧萧都斯内尔先生的情况以暂时不允许接受采访的借口推掉了。

他们要求采访“神医李想”,萧萧说要看老板的意思,让他们等回信。

但是来自日本的沙子小姐带领的采访小组也来上海了,萧萧知道她和祝童之间有过两次配合,拿不准的事就交给祝童处理。。。

十分钟后,女主播疲惫走出来。她知道萧萧这个位置的重要性,站在写字台前和萧萧聊了两句,临走时悄悄留下一管名牌口红,与萧萧唇上的眼色很配。

萧萧匆匆搞定了一份上午的行程安排,走进办公室让祝童审看。

“看来,今天很忙啊。”祝童看了看,都是不好拒绝的厉害角色,无奈地挥挥手让萧萧去安排。

九点整,第一位走进祝童办公室的是安东尼先生。

他的脸色很不好,两眼喷吐着抑制不住的怒火。

今天一早,安东尼先生和以往一样去病房,可被守在门口的安保人员坚决而粗暴地拦住了。

他这才知道,昨天下午茶期间,“神医李想”与斯内尔夫人和汉密尔顿勋爵竟然绕过他弄出一份“安保规定”。。。在这份“规定”里,安东尼属于闲杂人员,未经斯内尔夫人和“神医李想”的许可,不得随便进入斯内尔病房。

可恶的是,无论是斯内尔夫人还是汉密尔顿勋爵都没有对他透露半点与这个“安保规定”有关的消息。

“你这是劫持,是粗暴地干扰斯内尔先生的日常工作,我抗议!你不过是斯内尔先生雇佣的医生,你没有权利限制我探视斯内尔先生的自由。”安东尼一进门就挥舞这拳头大声吼着。

祝童没理会他,看着他吼完才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斯内尔先生。作为医生,我有权利和义务为我的病人提供一个安静、不受外界干扰的环境,那更有利于对斯内尔先生的治疗。。。安东尼先生,我想,有权利和我商量这件事的应该是斯内尔夫人。您看天气预报了吗?未来的三天会有台风袭击上海。你们现在住的别墅距离浦江太近了,斯内尔夫人担心你们的安全。我们在良好的气氛下一致认为,您和威尔逊夫人如果换个住处,也许更好一些。我的秘书萧萧小姐已经联系了锦江饭店。他们准备一间总统套房,他们很欢迎你们能在中午之前入住。”

安东尼气的浑身发抖,这个讨厌的年轻人和斯内尔夫人不只要限制他探视斯内尔先生的权利,竟然还要把他和威尔逊夫人赶出望海医院。

“你没权利这么做!”安东尼勉强让自己冷静。很明显,对抗不是明智的选择。这里是上海望海医院,不是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他目睹了祝童驱逐宁无冬的过程,“神医李想”有足够的力量把他和他雇佣的那些保镖一起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

“告诉我,年轻人,你这么做想要得到什么?”安东尼坐下来,尽量用柔和的语调问。

“安东尼先生,我要做什么,似乎用不着想你这个雇员汇报吧。”祝童看看表,笑道;“很抱歉,我的秘书给你的时间是十五分钟,您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请放心,我完全理解您对斯内尔先生的感情。可是为了他的健康,请您务必包涵一下。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如果他想见您,您随时可以来探视。”

“你会后悔的!我代表斯内尔先生以及他的亲属和家人宣布,斯内尔先生不需要您。是的,我们马上出院,离开这个鬼地方。。。”安东尼忽地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吼道。

祝童皱皱眉头,按下桌上的通话器:“叫保安部来两个人,把安东尼先生请出去。”

“你敢赶我走!”安东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你要赶我走!我为斯内尔先生服务了三十五年……”

“你为谁服务了多少年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医生,一切都为病人的考虑。还有,斯内尔夫人也认为您是位值得尊敬的绅士,知道您对斯内尔先生由很深的感情。可是为了她丈夫能早日康复,斯内尔夫人不得不作出这个痛苦的决定。”

“斯内尔夫人没有任何权利这么做,斯内尔先生说过,在他昏迷期间,所有的事都由我做主。没有我的允许,你拿不到一分钱。”

“难道说,你比斯内尔夫人更值得信任?我看不出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安东尼先生,您该走了。”

门被猛然推开,王文远带着两个保安走进来。

祝童点点头,两个保安不由分说,架起安东尼就向外拖。

安东尼冷笑着,不配合和不反抗,任凭两个保安把他拖出去。

“是不是太过分了?芬尼先生就在楼下。他一定会带他去领事馆,让领事先生向市政府施压。”王文远有点不安。

他参加了昨天的下午茶,在安然祥和的气氛中,祝童与斯内尔夫人达成了支开安东尼的共识。他也知道祝童这么地驱逐安东尼不会只是为了讨好迷人的斯内尔夫人,必定有所图谋。

可安东尼……怎么看都不是盏省油的灯。

事情如果闹的满城风雨,多多少少,他也要担点责任的。

“没关系,不就是个管家吗?”祝童浑不在意;“随他闹去吧,只要能治好斯内尔先生的病,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萧萧推门进来,轻声道:“老板,范夫人来了?”

“好像没有预约啊。”祝童笑着站起来;“请她进来吧。通知沙子小姐不必等了,中午,我请她吃饭。”

安东尼的后面是沙子小姐,Della这么横插进来,时间明显就不够了。

五、驱逐(下)

“你得罪了个大人物。”这是Della进门的第一句话。她刚才就是接待室,看到安东尼被两个保安架出去的场景,很是吃惊。

一个月前,安东尼曾带着几位医学专家秘密来到上海,替范老做了一次完全彻底的体检。

那个时候,Della很为能结识这么一位大人物而自豪。安东尼近年来一直外界公认为是斯内尔先生的代言人,在某些敏感时期,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能影响到投资者信心以及股市的走向。

就是这么一位大人物,从欧洲大陆到北美,从东亚道中东,即使很多人心里对他并没有多少敬意,收获不到鲜花、掌声和笑脸,也没人轻易冒犯;没想到在这里会被两个保安用如此粗暴地方式赶出门去。

“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那样的大人物。”祝童故作谦虚地笑笑,做个请坐的手势;“范夫人,今天来什么事?”

“还不是为小赵的事。真让人为难啊。”Della优雅地在祝童对面坐下,白皙滑嫩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红,却看不出有丝毫为难的迹象。。。

“小赵……您是说赵秘书?”祝童想起那个小白脸,心里涌起一阵厌恶。

没想到,他竟然求到Della跟前了。如果他敢于找到这里当面低头认输,祝童也许还会考虑放他一马。

可话又说回来了,在现在的情况下,小白脸连萧萧那关都过不了,想见到祝童哪里会那么容易。

“这件事我不能不管啊。我是知道你的,闹腾起来就是个满城风雨。不说范市长的面子上不好看,真把那小狐狸惹急了,大家都很难做啊。”

“大家指的是谁?”祝童故作不懂。其实他已经听出来了,Della叫那个姓赵的小狐狸,肯定不是为了争风吃醋。小白脸大概知道她与无情之间的关系,以此来威胁,Della才不得出硬着头皮出面。

“当然是你和我了。”Della挺挺两座巍峨耸立,暧昧地说:“很多人都以为……”事实上,在某段时间里,上海滩流传过“神医李想”与Della之间不干不净的传言。。。Della乐于借此掩饰她与无情之间的关系,祝童是懒得解释。

随着范西邻出任主管财经的副市长、范老离开望海医院,流言已经销声匿迹了。

祝童无奈地挥挥手,像是要赶走某种不好的情绪;“范夫人,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我对您都是欣赏且敬畏的。”

“敬畏,听起来怪怪的。小李子!我是母老虎吗?”Della不满地说。“小李子什么意思?”祝童抽抽鼻子,Della的语调很明显在意指他是某位著名的太监。

“我觉得用爱慕比较好。”Della今天穿了件茶色旗袍,轻薄的丝绸绷得紧紧的,隆起两道完美的弧线。

她双手扶在大班台上,含笑的双眼静静望着祝童,纤细的手指卷起一绺头发,在耳边轻轻扰动,充满诱惑的意味。

祝童不是登徒子,对Della如此露骨的表现表面不动声色,甚至表现出几许贪婪,心里却“咯噔”一下,加了几分小心。。。

作为一位市长夫人,Della近期身边多了不少奉承讨好的人,无疑是顺风顺水、风光无限的。回想两人刚认识时到如今的过程,Della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枚充满诱惑的蜜桃。可她选择了无情大师作为情人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Della并非如她表现的那么轻浮,在这刻,祝童忽然觉得,范西邻根本就知道自己的夫人与无情之间的关系。

不错!这应该是他对Della的补偿,或者两人之间早有默契。

Della选择在这个时候上门为小白脸秘书求情,并且还是以他知道自己与无情大师之间的私情为借口,明显是一种故意示弱的表现。祝童知道,他现在无论向Della提出什么条件,得到的回答都将是可以考虑。

范西邻害怕了,他知道“神医李想”要走,也知道祝童临走之前肯定会搞出一番动静。。。他不希望自己成为“神医李想”的陪葬品,想用这个机会示好。

想明白了这点,祝童脑子里急速转动一番,笑道:“听说范市长身边有位高参,蔡玉仁蔡先生。Della,我想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如果可能的话,替我带个话给他。”

“你认识小蔡?”Della惊讶地问。蔡玉仁跟随范西邻有几年了,那个留德博士向来十分低调,祝童怎么会注意到他?

范西邻曾经出任西南某市副市长、市长,蔡玉仁当时是他秘书。后来范西邻因为一些事退隐到经济研究所做所长韬光养晦,蔡玉仁被安排出国留学,回来后依旧跟随范西邻,是他最为倚重的笔杆子。

“只是听说过。”祝童从容道:“听说他最近很是风光,做了一家基金会的董事长。据说,蔡先生新官上任要烧三把火,第一把火是聘请律师控告他的前任贪污、渎职、外人掏空基金会。我希望Della对蔡玉仁先生说一声,安生些,别多事。。。”

与蓝湛江估计的一样,蓝右江和廖风都在布天寺潜修佛法,出任鹰洋投资总裁的蔡玉仁。他已经对蓝湛江发出了律师信,要求他赔偿鹰洋投资的损失,并承担法律责任。

“那个案子是你做的?”Della肯定地说;“我还奇怪,以蓝湛江的精明练达,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原来是你在捣鬼。小李子,那可是五个亿啊!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别叫我小李子!”祝童表情淡然地说;“我只是建议他慎重考虑考虑,如果蔡先生连Della的面子都不给,执意要追究蓝先生的责任,我只能说遗憾了。”

Della脸色阴晴不定,捧起面前的茶杯送到唇边,却没喝,只是捧着。过了会才说:“把无情还给我,不要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无情大师是得道高僧,他云游到哪里我怎么知道?不过,既然Della说了,我拖朋友问问。。。如果凑巧碰到他,一定转达Della对他的思念之情。怕只怕,大师真的看破红尘,斩七情断六欲,要守着青灯古佛安享清净。又道是佛法无边,不剔除他心中对佛的执念,人回来了,心也回不来啊。”祝童微笑着说。

所谓漫天开价落地还钱,祝童答应放过小白脸秘书,也答应放出无情大师,但不是现在。他要对付那尊佛,要用无情在日本录制的几段视频资料,那件事不了,无情肯定不会回来。

“那可不行,人财两空的生意,谁也不会做!”Della细密的牙齿咬着嘴唇,愤然道。

“怎么能说人财两空呢?生意不这么做,只怕人财两空的就是我了。”

祝童耐心地解释道:“范市长已经步入轨道,未来可期啊。人生长短也没多少年我以为,不妨把眼光放长远些,从长计议。只要范市长一切顺利,人财都是有的。”

祝童这是答应放过范西邻了,Della也听明白了,无论如何,“神医李想”离开上海之前非要闹出点动静不可。。。也许这样也好,说起来,那尊佛以前与范家的还算是对头。不是因为万里侯搞出的事,范西邻也不会退隐道经济研究所。

可此一时彼一时,政途没有永远的敌人,也许该退了想留条后路,近期,那尊佛频频向范家示好,任凭祝童在上海折腾似乎也不太合适。

Della想了半晌还是拿不定注意,叹口气道:“这件事……我实在是做不了主,回头和范市长商量一下。尽快给你信。暂时,先不要为难小刘,可以吗?”

“多久?”祝童顿了顿,说道:“你也看到现在的局势了,耐心和时间都是稀缺资源,我……”

“两天,最多两天。”Della急切地说。

“现在是九点五十五分。下午三点之前如果还没有答复,只能说抱歉了。Della,你是个好女人,我只相信你。”两天实在是太客气了,谁知道他们背后能做出什么文章?

“明天上午九点之前,好不好?范市长去北京开会了,我必须飞过去当面和他说。。。你知道,这样的事是不好打电话的。”Della好像真的着急了,站起来拿出电话,一副随时都要定机票的样子。

祝童望望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故作为难地叹口气道:“好吧,我等你电话。是或否?”

“是或否!”Della肯定地说。

“据说台风就要来了,一路保重,多加小心。”祝童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Della忽然贴近他,几乎依偎进他的怀里,却还有些微距离,低声道:“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李想,现在的你,像只刺猬。”

“是吗?那就小心点,别被我伤着了。”

Della神情复杂地看着祝童,出门后还一步一回头。过往的岁月里,两人虽互相算计勾心斗角,总体来说还算相处的还算融洽,互相都很给面子。。。

她很清楚,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两人刚才都在演戏,祝童答应放回无情大师,时间却要在他离开上海之后。Della现在是不知道无情被藏在那里,如果知道了,恐怕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之前,祝童与范西邻达成过一个初步协议,双方互不干涉,谁也别管对方的事。可背后的动作谁也没少做,这种协议,可信度基本为零,蔡玉仁对蓝湛江的起诉就是证明,没有得到范西邻的许可,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终归,起主导作用的只在于当时的局与势。

如果不能营造出一种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占据强势位置,祝童手里就是有太多的牌也没用。

“下面是谁?”祝童看接待室内没人,问道。

萧萧笑嘻嘻地站起来道:“史密斯先生约到十一点整。现在是十点,您该去病房了。斯内尔先生需要您。。。今天是周医生轮值,安娜小姐要给他录像,您需要在现场。”

“周行吗……是该去捧场。”祝童从衣柜里取出白大褂,披在肩上,与萧萧一起走向电梯。

“老板,我认为您今天应该抽时间去会所转转。”萧萧又道。

“为什么?”祝童奇怪地问。

望海中医研究会所近期虽然恢复了一些,可多数会员还没有露面,只能算是维持。

“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五十七位会员到了。他们都在大厅里,希望能见见你。”萧萧说完,抿紧嘴唇,显然心有不甘。

不用问,这些人都是得到斯内尔先生在望海医院治病的消息后才来的。时间也不对,现在才是上午,以往,他们都是下午三四点才陆续到来。

“先不管他们让欧阳院长去就可以了。尹石风那边有消息没?”祝童想了想,觉得今天实在没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

“我刚联系过,尹大哥说一切顺利,准备工作很顺利,今天上午,常老先生已经开始了制药了。”

“他们知道台风要来吗?”祝童还是有点担心,这场台风肯定要经过那个海中小岛,但愿别出什么意外。

“我告诉他了,尹大哥说那里条件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刚才得到消息,安东尼先生被美国领事馆的芬尼先生接走了。威尔逊夫人还没有走,她正在大厅里闹呢,说是要见斯内尔夫人。汉密尔顿勋爵在劝她,看样子没什么效果……”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斯内尔先生的病房门前。

曲奇带着两个人守在门口,昨天站在这里的是安东尼雇佣的保镖,已经被强力劝退了。

祝童忽然站住了,对萧萧道:

“萧萧,给沙子小姐打电话,对她说明白,只有她可以进入斯内尔先生的病房。不能带助手和摄像,不能使用大小超过一个女士手提包的大型设备。如果她那边没问题,现在就可以上来了。唔……最好你亲自跑一样,王警官有点不好说话啊。”

沙子小姐昨天就来了,与聚集而来各路媒体一样,被王文远带领的安保人员挡在医院大门外。

五分钟后,萧萧跑出望海医院大楼,朝站在电梯口十米外转圈的沙子小姐招招手。

王文远板着脸,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除非老板亲自下来说明,否则,她不能上去。”

萧萧伸伸舌头,无奈地退回电梯内。

不远处,胖胖的威尔逊夫人似乎吵累了,靠着一根柱子,两手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

汉密尔顿勋爵焦急地嚷嚷着什么。

导医小姐听了一会儿,连忙跑过去帮助他把威尔逊夫人放到地上,拿出对讲机急切地呼叫:“急救中心,这里是大厅,有位女士突发心脏病,请立即派人抢救……”

六、刺杀(上)

安东尼被赶走了。

威尔逊夫人如愿以偿的留下、并住进了望海医院的vip病房。

她是真的需要斯内尔先生的帮助以度过财务危机,心脏病发作也是真的。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有斯内尔夫人和汉密尔顿勋爵说情,祝童没有强制她转院。

望海医院医生们即时抢救,威尔逊夫人虽然清醒了,却还没脱离危险。她是怕死的,强烈要求“神医李想”做她的主治医生,无论花多少钱都可以。

祝童听到她的要求只是不屑地笑笑,对夏洁道:“告诉她,如果她与斯内尔先生一样有钱,也许有消除我心里阴影的可能。”

斯内尔夫人不明白祝童为什么那么厌恶威尔逊夫人,勋爵倒是很清楚,但是不好说得太明白。他只是告诉斯内尔夫人,这应该是因为井池雪美小姐的关系。

斯内尔夫人听后若有所思地盯着祝童看了好久。

中午之前,四辆警车开进望海医院。。。

市政府接到安东尼的请求,派出的十五名防暴队员到位了。

由欧阳凡和苏娟出面,王文远陪同,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

记者们很失望,他们没有看到“神医李想”。

午饭后后没多久,望海医院最奢华的别墅腾空了。

安东尼雇佣的保镖们被王文远警官带着一群保安赶出了望海医院。

正是午后一点,一天中最无聊也是令人困乏的时刻。

看到这一幕,守在望海医院周围的媒体记者们顿时精神了,一个个向刚打了鸡血似的,长枪短炮齐开动,围上来问东问西,叫噪不已。

王文远没有理会他们,丢下保镖以及他们带来的行李装备就指挥保安们在大门口拉起警戒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医院的导医台从大厅移到了大门外。

不锈钢支架门关闭,门外撑起十几座太阳伞,排开十几只桌子。。。每位来医院看病的病人都要经过初步询问,确定真的是来看病,才被允许进入医院。

这样做当然很不方便,不只是病人,导医人员的工作量也加大了两倍以上。

吴詹铭从各科室抽调了一部分人员支援,其中就包括秦缈。

四年过去了,原来那个娇俏的女生依旧美丽,只是神态中多了几分沉稳干练。她知道自己的基础差,以护理专业的基础在一所私立大学学临床医学,如果是正规的学员,她这样的别说拿到毕业证了,能入学就是奇迹。

可是秦缈毕业,并且还在望海医院得到了一份很有前景的工作。

她知道这是秦可强的关系,只为她在无助时叫的一声大哥,秦可强就真的像大哥哥一般细心关照她。

曾有段时间,秦缈把那份注定没有希望的感情转移到秦可强身上,即使做情人她也是愿意的。可她逐渐知道了,这位大哥哥是真的把她当成小妹对待,没有丝毫杂念。。。

她见过秦可强的女朋友,只要秦可强在上海,每周都会抽时间来看看他,请她吃顿饭。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宠着她、哄她开心,带她逛两家专卖店,让她随意选择一两套昂贵的衣饰。

秦可强曾试图说服她换个工作,他说他的公司需要人手,可以给她提供更好的发展空间;甚至说要送给她一套房子。

秦缈没有同意,她更喜欢医生这个职业。隐隐约约,她能感觉到秦可强身后有祝童的影子。只为了那几天的露水情缘?如果祝童想以此来补偿她、秦缈是不愿意接受的,她更愿意让他心里存着一份愧疚。

她的爱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理智甚至不需要结果,只要他别把她忘掉。

总体来说,除了没有男朋友、没有房子之外,秦缈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

望海医院在近郊买了块地,以她的条件,明年春天就能住上一套没有产权只有使用权的两居室。

秦缈顶着海龟的头衔,又是位医务工作者,身边也不乏追求者。。。有望海医院的年轻医生,更多的还是来看病的病人,有些条件还相当不错,可没人能打动她的心。

秦缈在望海医院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了,可从来没见到过那个把她送进天堂、又推进地狱的“神医李想”。

她一边应付着围在身边询问的病人们,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医院大楼;想着,这一次,应该有机会看到他吧。

“美丽的小姐,我这里有点不舒服,能给我介绍一位好大夫吗?”一位带着墨镜的年轻人捂着胸口挤到了秦缈面前,他中等身材,带有明显的南方口音。

大热的天,穿着一套有不知几个衣袋的鼓囊囊马甲。不用问,这也是一位想混进望海医院的记者,还是一位摄影记者。

秦缈没说话,示意他伸出右手。

看到这只手,秦缈不禁想起了秦可强。

是的,这只手与秦可强那双温暖的大手有相似的地方。。。

指关节表面呈淡紫色,有一层已经消退的薄薄的茧子。秦可强说,那是长时间击打沙袋留下痕迹。

这是秦缈第一次看到与秦可强类似的手,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温暖。她翻过这只手,按住年轻人的脉搏。与在望海医院工作的年轻医生们一样,秦缈也在学中医。望海医院是一家中医院,大部分的医生都是中西医结合政策培养出来的新一代医务工作者。

“先生,您的心脏没什么问题,肠胃功能也正常。”秦缈含笑松开了年轻人的手。

她在这只出了更多的东西,食指内侧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红痕,秦可强手上也有。据说,射击爱好者长时间、高频次练习扣动扳机,食指就会留下这样的的痕迹。

“太遗憾了。”年轻人嘟囔一声,不在意地四处打量着缓缓退回到路旁建筑物的阴影中。

时间在炙热的太阳下,时间似乎流逝的特别慢。

太阳伞下的病人逐渐稀少,秦缈拧开矿泉水瓶喝口水,用纸巾擦拭一下脖子里的汗。。。

旁边的医生在抱怨,说老板真是势利眼,那个亿万富豪斯内尔早点死也是好的,那样的话,他们就能在医院大楼里享受清爽。

秦缈没搭腔,她抬头看了一圈,找到了那个刚才来捣乱的年轻记者。他守在一架摄像机旁,正无聊地抽烟。

大街上忽然传来警笛声,开始还没人注意。

警笛声越来越响亮,记者们骚动起来,飞快地回到各自岗位进入工作状态。

一个堪称豪华的车队驶过来。

一辆警车开道,接着是两辆悬挂美国国旗的高级黑色房车,再后面是三辆明显是政府部门的公务车。

“有大人物来了,快看,第一辆车里时领事先生,美国人!”

望海医院的大门并没有打开,车队被迫停下了。

隔着神色车窗玻璃,有眼尖的记者认出车里的乘客。。。

不只是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领事,安东尼先生也来了,他与领事馆官员芬尼先生坐在第二辆车上。

芬尼从第二辆车上下来,板着脸走到门岗旁,对岗亭下的保安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保安神情严肃地看着他,等他说完了才道:“对不起先生,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记者们一阵哄笑,原本严肃的气氛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芬尼尴尬了一会儿,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份公文,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我是美利坚合众国驻上海总领馆官员,请把这份文件转交给望海医院董事长李想先生。”

保安没有接文件:“对不起,我的任务只是守在这里,不允许除病人外的任何闲杂人员进入医院。你可以打电话联系行政部,他们负责接收文件。”

“我代表美国政府警告你,不要耽误我们宝贵的时间。”芬尼红着脸嚷道。

保安转过身,不再理会他。。。

王文远站在门卫室内,拿起电话。

事实上,芬尼打过电话,可望海医院行政部接电话的人说医院与美国政府没什么业务关系,现在属于敏感时期,不欢迎领事先生访问望海医院。

从后面的公务车上下来几个人,他们之中有外事办的工作人员,也有市府主管卫生系统的官员,还有市局一位副局长。

可是看到望海医院门前有如此多的记者,他们都选择了观望。真是麻烦啊,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们可没有耍威风的胆量。

大家都拿出电话,有的向上级汇报,有的联系望海医院的主管机关,希望能来人或与医院方面联系一下,配合他们的工作。

僵持的气氛中维持了有五、六分钟,大街的行人不断围拢过来,马路已经开始堵车了。

十几只遮阳伞被挤得东倒西歪,桌子被挤得不断后移,几乎要贴在不锈钢支架门上。在这种情况下,问诊台没办法工作,医生和导医小姐们被迫撤离。。。

望海医院大楼内走出一群人,前面两个正是祝童和欧阳凡。

秦缈一直以旁观者的心态看着这出闹剧,看到祝童的身影,心脏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嘴里发干,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几年过去了,他几乎没什么改变,嘴角还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纹。

记者们知道有好戏要上演了,门前的秩序一时大乱,记者纷纷抢占有利位置,为手里的相机、摄像机选择最好的拍摄角度和最宽广的视角。

围观者也生怕错过什么,向医院大门方向拥挤着。

大门内的保安迎上来,叫喊这维持秩序。

秦缈被挤出了遮阳伞,那位年轻的记者正在离秦缈不远的地方,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不断走近的那群人。

望海医院大楼十七楼,斯内尔先生病房的隔壁的休息室内。

斯内尔夫人和汉密尔顿勋爵也看在观察着楼下的情况。。。

安东尼搬来了美国驻上海总领馆领事,他当然是以斯内尔先生被劫持、或受到不公正待遇、或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等理由中的一个或多个选项为借口,想借助政府的压力强行把斯内尔先生带离望海医院。

斯内尔夫人有点紧张,她举着一架精致的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对汉密尔顿勋爵道:“瞧,罗贝尔也来了。安东尼先生不是一向瞧不上他吗?”

“安东尼需要一个借口,他只是管家。罗贝尔是斯内尔先生的次子,他是斯内尔先生的继承人之一。只有以罗贝尔.斯内尔的名义,领事先生才有出面的理由。”汉密尔顿勋爵推开一扇窗户,这样他能看得更清楚。

楼下,年轻的摄影师的镜头罩住了“神医李想”,忽然,楼上一阵强光射来,年轻人眼前一片空白。

“靠!”他低声咒骂着抬起头。

原来是望海医院大楼上有人在打开窗户向下看,那个人正是汉密尔顿勋爵。阳光原本在头顶偏西北一点的位置,可望海医院的大楼整体呈玉瓶状,顶部向内收缩,有一定的弧度。

汉密尔顿勋爵推开窗户的过程中,一道短暂的反射光正好从大门前掠过。正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打乱了年轻人的计划和节奏。

秦缈听到年轻人的咒骂声,不禁转头看过来。

年轻人将墨镜推到头顶,眼睛再次贴上摄像机。

秦缈注视着他的双手,左手扶在,右手不是如别的摄像师一般放在边,而是放在机器右侧,食指勾在一个突起上,就像……举着一把枪。

秦缈紧张旁边的另一个摄像师,他的没有那样的钩状凸起。

他!是个刺客!他在瞄准李想!一阵热血冲上她的头部。

祝童一行越走越近了,距离大门还有不到二十米。秦缈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回过头仔细盯着年轻人的右手,惊讶地看到,他的食指……

秦缈顾不得多想,奋力向年轻人方向挤过去,拼命尖声叫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李想快走!他有枪!”

人群一时大哗!都朝这个漂亮的女医生看去,接着,又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举着摄像机的年轻人一愣,透过镜头,他看到祝童与欧阳凡消失了,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人迅速出现在镜头里。

他知道机会已经错过了,左手扔下摄像机,右手只剩下一只被黑色泡沫外套包裹的貌似麦克风的棍状物体。

秦缈吓得闭上眼,双手捂住头试图转身离开、离他远些,拥挤的人群限制了她的行动。

他脸上显过一丝狰狞,将那棍状物体对着秦缈点了一下,然后矮下身钻进人群下方。

秦缈双手捂住头部,鲜红的血液从手指间淌下,瞬间染红了她身上的白大褂。



六、刺杀(下)

几位警官迅速清理出一条通道,护着参赞先生的车辆离开。

安东尼和芬尼没有走,突发事件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他们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刺客为什么要杀祝童他们不知道,可“神医李想”是被他们逼出来的,现在溜走肯定是不合适的。

王文远从门卫室的窗户跳出来,分开人群第一个赶到。

他抱摇摇欲坠的秦缈,指挥保安疏散人群、布置警戒线、保护现场。

紧接着祝童也到了,他接过秦缈的同时,右手扣住她颈部动脉血管,龙星毫已刺入秦缈胸口。

强励的寒流涌入,秦缈发热的体温瞬间被降低了十几度;寒流包裹住心脏,奔流的血液被迟滞了。

这时,祝童才小心地分开秦缈的手。。。

子弹穿透了她的右手手掌,秦缈整个右侧面部都显得血肉模糊。

“有没有生命危险?”王文远瞄了一眼,低声问。

“应该没有吧。”祝童不确定。

也许是在开枪的瞬间秦缈的躲避行为,也许是刺客并不真的要杀她,而只是想制造混乱方便逃走。那颗子弹自秦缈右侧太阳穴射入,从鼻梁左侧穿出,在人体最稚嫩敏感的面部危险三角区形成了一道贯通性创伤。

秦缈的右眼已经废了,祝童心疼地捂住那里,曾几何时……这样的痴情,让他拿什么来报答?

“这里交给你了。”祝童封闭住伤口周围的穴脉,对王文远交代一声抱起秦缈跑向医院大楼。

曲奇已经赶到,他在前面强力开道,一连推翻了五、六位记者。。。

防暴队员赶来了,与保安一道在案发现场周围清理出一片空地。

王文远下身,刺客消失的地方是有一个下水道出口。他向秦缈开了一枪,然后就钻进下水道,他应该还逃跑中。

两个身材敏捷的保安试图进入下水道,却被王文远阻止了。

“他跑不了。”他探身朝下水道看了一会儿,又看看腕上的手表,随即就开始布置。

两位保安一位防暴队员为一组,王文远一连派出了七个小组。

望海医院大门外的是一条宽阔的南北大道,距离最近的两个路口分别在北边五百米和南边七百米。在这一千二米的区域内有二十五个下出口,而在出口下只是一条没有交汇点的通道。。。

一个人在狭窄的下水道里的移动速度是有限的,现在距离案发还不到三分钟,他不可能跑太远。

七个小组很快开始行动了,其中两组要尽快赶到那两个路口,切断他从下水道逃跑的路线。

王文远向南边派出两个小组,他们用不着打开下水道,只要检查每个出口,并想办法在每个下出口上停上辆汽车压住就行了。王文远自己带着三个小组负责北边,他刚才查看过下面的痕迹,刺客应该是向北边逃了。

每组配一名特警,一是因为刺客有枪,二是保安没有执法权,需要靠他们身上的制服实行暂时的交通管制。

王文远指派人员布置任务期间都是在望海医院门外,在此期间,记者们没有提问,只是乖乖地记录着,围观市民也很安静。。。

“特别要注意停在出口位置的车辆,遇到紧急情况不要贸然行动。分局和市局防暴队正在赶来,你们的任务不是抓捕,是包围。”王文远的这番话更像是说给围观者听的。

七个小组还没有开始行动,一些听明白王文远意图的记者和市民们已经自发地行动了。

望海医院大门两边原本就停了不少车辆,有些是媒体开来的采访车,有些是病人乘坐的车辆。这些车很快开动起来,也不管什么交通规则,很快冲向南北两个方向。

望海医院北边一百米,路边停着一辆墨绿色越野车,加高的底盘下正是一个下水道出口。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一根细钢丝越野车底盘上垂下,尾部有黑色铁钩,正勾在下水道口的铁盖上。。。

越野车副驾驶位置坐着一个年约三十来岁、褐色头发的欧洲人,黑色套头衫紧裹着壮硕的身躯,在胸口位置印着只凶猛的狮子图案。

他也带着一架墨镜,左耳朵里挂着只耳塞,仰躺在座椅上似乎在假寐,也好像是在听着音乐等什么人。

忽然,他坐了起来,申请焦急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车辆,与那一双双警惕、怀疑的眼睛。

随即,他移动到驾驶位置,嘴里不清不楚地咒骂着发动越野车。

“亲爱的索亚,我要走了。我知道你很不爽,老板的命令谁也没办法。”

“哈克!我们是最好的搭档,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十秒钟,只要十秒钟……”耳塞里传来急切的声音。

哈克捂着鼻子道:“我也遇到麻烦了。汤姆,有人盯着我呢。见鬼!他们在对我拍照……放心吧,老板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嘴巴严点,不要乱说话。否则……你懂得。上帝与你同在。”

底盘上的钢丝刚被收起,越野车就迅速离开了。

越野车刚离开不到十米,下水道口的铁盖上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一辆银白色私家车开过来,压在铁板上。

二十米外,王文远带着一组人正快速跑来。他站在私家车后盯着那辆远去的越野车,举着对讲机喊话:“……拦截一辆墨绿色丰田越野车,开车的是个欧洲人,正在从医院门口向北放快速行驶,车号是……”

望海医院十七楼,斯内尔先生病房的休息室。。。

汉密尔顿勋爵关上窗户,到吧台旁倒了两杯酒,彬彬有礼地递给满脸忧虑的斯内尔夫人一杯:“我们应该庆祝一下。”

“为什么?那位护士小姐有危险吗?”

“也许吧……”汉密尔顿勋爵轻轻抿了口,接着又抿了一口,第三口干脆把酒喝光;“我们都看到李先生把她抱进来了,放心吧,他是能创造奇迹的家伙。”

“为什么庆祝呢?”斯内尔夫人举着酒杯心情好了一些。

“当然是为了罗贝尔,那个刺客是他派来的。他想干掉‘神医李想’!他想斯内尔先生早点死!可惜,他失算了。夫人,您刚才注意到他的表情了吗?遗憾,不错,我是遗憾。。。刺客没有杀死‘神医李想’,罗贝尔很遗憾。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知道吗?史密斯昨天晚上去找罗贝尔了,他们关上门谈了两个小时。之前我很担忧,如果他们之间达成什么协议的话,对您和博尼是不利的。现在嘛……”

“博尼啊……“斯内尔夫人低呼一声,双颊泛起微红。

勋爵又倒了杯酒,轻轻啜着:“是的,我觉得博尼可以出场了。我了解‘神医李想’,罗贝尔真是个傻瓜,这下惹恼他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合作的可能了,我甚至能肯定,罗贝尔一定会遭到强烈的反击。如果我是他,现在就去机场。去哪里走可以,坐第一班飞机离开上海,离开中国。可您也看到了,他在发呆,在下面和芬尼和安东尼站在一起发呆。”

“博尼可以来了吗?”斯内尔夫人不敢置信地问。。。

“当然,只要没有了安东尼的阻挠,博尼随时可以出现在他父亲面前。”勋爵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斯内尔夫人;“亲爱的夫人,博尼一直挂念您。你如果去他的住处看一眼就知道,房间里都是您的画像。是的,这些年,博尼每天都要画一幅您的画像。上帝可以作证,他比您还急切地想见到您。”

“我……很幸福。”斯内尔夫人陶醉了片刻;“真要谢谢您了,勋爵。多亏了您的关照,博尼,真想现在就见到他啊。我们该怎么感谢您呢?”

“当然是投资了。”汉密尔顿勋爵似乎很开心;“我的银行需要投资,斯内尔先生已经答应了,可安东尼却说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我知道,夫人和博尼不会让我失望的。。。”

“那是一定的,只要……”说到这里,斯内尔夫人看了看隔壁。

还有斯内尔先生呢,只有在他死后,她和博尼才有可能得到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的支配权。

楼下,医院大楼一层。

安东尼、芬尼和一位年轻的外国帅哥站在大厅一角。

“罗贝尔,是不是你干的!”安东尼凶狠地盯着那个帅哥。

“上帝作证,我从未有过哪怕一点点这样的念头。”罗贝尔.斯内尔气愤地说;“你凭什么怀疑我!”

“凭什么……你个蠢货!不只是我在怀疑你,只怕全世界都在怀疑你要杀掉替你父亲治病的医生。”安东尼气哼哼地说;“都被你搞砸了,全被你搞砸了。参赞先生今天来只是探望斯内尔先生。美国上海商会的人亨利先生正在联络大使先生,斯内尔先生的病情事关美国的重大利益,大使已经答应明天来上海。出了这样的事,大使先生再也不26794220799好出面了。”

罗贝尔昂起头,傲慢地说:“时间将证明我的清白。安东尼先生,如果您认为我只能带来麻烦的话,我随时可以离开上海。”

“两位别吵了,事情已经发生,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芬尼一直在观察。

观察安东尼也在观察罗贝尔,他已经可以初步确定,刺客也许真的与这两个人无关。

“我相信罗贝尔.斯内尔先生,我们先假定有人要借这件事离间他和斯内尔先生的关系。安东尼,那个人可能是谁?该怎么应对?”

安东尼安静下来,皱着眉头思索着。

是啊,如果不是罗贝尔派出的杀手……

望海医院急救室,秦缈躺在手术台上。

吴詹铭院长亲自主刀,摘除了秦缈的右眼秋。

现在麻烦是那道贯通伤,面部三角区的血液、神经系统供应特别丰富,轻微的感染就可能导致炎症在整个面部发生扩散,如果带菌的血液发生倒流注入颅内,就会引起颅内感染,危及生命。

如果可能,祝童一定会给秦缈种上一枚紫蝶,有紫蝶的护佑,至少能保证秦缈的生命安全。

可问题是,他现在根本指挥不动蝶神,更别说产出一

七、子弹(上)

四点十分,王文远带着一对保安回来了。(

曲奇在门口等着,告诉王文远,老板有要紧事,请他马上到三号手术室去。

王文远也一直担心着秦缈的安危,以最快的速度跑进电梯。

走出电梯,王文远就看到了坐在三号手术室门外的祝童。

他看上去很疲惫,两眼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壁,眼神空荡荡的。

王文远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觉,难道,那位漂亮的女医生不幸离世了?他可是屡创生命奇迹的“神医李想”啊,怎么发生这种情况发生?

“别担心,秦医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她能熬过二十四小时。”祝童看到王文远,低声道。

“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王文远擦把汗,在祝童身边坐下;“找我来有什么事?”

“李颂汉警官在哪里?”

“李处……你找他有什么事?”王文远奇怪地问。。。

“他不是一直都在附近吗?可是从昨天开始,他消失了。我想知道他去哪里了?如果可能的话,请他马上来一趟。”祝童似乎从刚才那种情绪中挣脱出来,沉声说道;“事关秦医生的生死,请务必帮忙。”

王文远没有问李颂汉与秦缈的生死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想到了,祝童一定在李颂汉身上动了什么手脚,现在大概需要取回一些东西来救秦缈的命。

“李处回北京休假了,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五周,从昨天开始,有一周的假期。”王文远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实话实说。

事实上,李颂汉休假还是他的建议。前天下午王文远决定接受祝童的邀请负责望海医院的安保工作,晚上就找到了李颂汉。。。人家还有家人孩子,长时间不见面总是不好的。

王文远觉得自己既然要负责望海医院,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的监视祝童的一举一动,李颂汉在外围的的工作就无关紧要了。

祝童聘请他的时间是两到三周,也就是即使需要李颂汉的支援,最快也要在一周之后。

李颂汉也想家了,当天晚上就乘飞机回了北京。

王文远看祝童失望的表情,又道:“如果确实需要,我可以打电话,请他马上过来。”

“谢谢,我再想办法吧。”祝童拿出手机,盯着看了足有半分钟才开始按号码;同时,起身走向走廊深处。

王文远知道祝童不希望他听到通话内容,却在没怎么在意。只是有点好奇,祝童的这个电话要打给哪位神通广大的高人?以他对祝童的了解,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对世间的法度、规矩毫无敬畏。。。谁,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

祝童走到走廊的尽头,电话通了。

“叶儿,有个病人很危险,需要你的帮助。”祝童尽量用平常的语调说;“晚上八点之前到我这里,可以吗?”

“是不是秦小姐?”叶儿柔声问;她已经知道了午后发生在望海医院门口的事。

“是她对不起,我……”祝童愧然道。如果有可能,他不想让叶儿知道自己的过去,特别是秦缈与烟子。

烟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本以为把秦缈送出国去求学,事情也得到完美的解决。没想到秦缈这么快就回来了,很明显,她没有走出那段畸形的感情。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为了他的安全,秦缈不只失去了右眼,即使花巨资整容,那姣好的面容也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祝童很清楚一个未婚女孩子,失去右眼、失去骄人的容貌意味着什么,这份沉重压在他心头,喘不过起来。

更麻烦的是还不知道秦缈别的方面会否受到波及。

海洋医院五官科的丁博士正在三号手术室为秦缈做修复手术,据她说,这样的创伤多多少少都会对病人的脑部造成一些影响。

为了做手术,秦缈还处于麻醉阶段,只有等手术结束**的效能解除,才能看到最终结果。

丁博士这次来为秦缈做主刀医生也算是走穴,祝童给了她个五万的大红包,平时以她的身价一般都是一两万。因为大红包的关系,丁博士显得特别认真。

秦缈这种情况一次手术肯定是不够的,现在是修复创伤;整形手术需要等她的伤势稳定后进行。。。如果要达到不影响市容、能正常生活的一般效果,秦缈至少需要接受三次或者更多的整形手术。

都知道“神医李想”有钱,对这个救了他的命的女孩定然会全力以赴,务求达到最完美的效果。为了今后的红包,丁博士也可为全力以赴了。

“用不着说对不起。都是过去的事,我能理解。”叶儿知道祝童的心情,笑道;“人命关天啊不耽误时间了。我现在就动身,七点应该能到市区,不堵车的话,八点……”

叶儿刚才还不知道他与秦缈之间的事,祝童想向她解释,以叶儿的敏感与聪慧马上就意识到了。她选择不听祝童的解释,这样,对她、对祝童都是最好的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她明白,有些事是解释不清的,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我让王警官去路口接你。叶儿,你真好。等你”挂断电话,祝童心里轻松了一些。

回到王文远身边坐下,祝童问道:“抓住了?”

王文远点点头;“你知道?”

他刚把开枪的杀手从下水道掏出来,费了好大的劲,

那家伙真的很顽固,被围在短短五十米长的管道里死扛着不出来,王文远最后使用了**把他迷昏过去,才勉强掏出来。

开车走那个没抓住,他被围堵的没有办法,把车开进了黄浦江,水遁逃走了。

“我猜的。”祝童笑着拍拍王文远的胳膊;“这里是上海,敢在王警官眼前开枪,他能跑掉才是怪事呢。我这样百年不遇的怪胎毕竟是极个别现象。。。刚才没时间,现在想想,下水道只适合潜入,用来逃跑……电影看多、脑子进水了。如果是我的话……唔,你一样抓不到。”

“。在那样的情况下,怎么做才能脱身。”王文远最喜欢这样的挑战,多探讨几次,能对祝童多一些了解,还能提高业务水准,何乐而不为?

“他不该开枪,如果是我,就抓个人质。比如说,参赞先生,他就在旁边的车里,只要计划的好没什么难度。手里有个如此重量级的人质,警方势必会投鼠忌器。然后,带着人质进入医院。从医院大门口后面浦江江岸的距离是一百四十米,算上人质挣扎和路上的阻拦,走完这段距离大约需要五分钟。只要提前准备一艘快艇就ok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警方的支援力量和狙击手肯定没赶到,直升飞机还没有起飞,水警也不可能就位。。。”

“他如果这样做,怎么才能抓到他?”王文远想了想,杀手如果真的绑架了美国参赞,还真有可能溜掉。可就这么放走罪犯也不甘心,就虚心向祝童请教。

“如果他在别的医院的话,没办法,只能放他走。”祝童搓着手道。

“你的意思是,在你的望海医院,他跑不了?”

“五分钟的时间,手里夹持个人质,身边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跟着,他的精神一定高度紧张。如果我负责抓捕的话,会做两件事。一是跟着他,不远不近,十米应该足够了;二是不停地和他说话。不讲道理,我会不断对对他说,只要放过参赞先生,他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他一定不相信。我不会解释。接下来是提醒他注意后面的路。哪里该拐弯了,哪里有沟了,哪里不好走、可能两个人并排过不去;等等,诸如此类的。。。在此期间,我会让曲奇埋伏从大楼的另一侧提前赶到江岸大堤上。在他到达江岸时,你务必提醒他要注意脚下的十五级台阶,还要特别提醒他,最后一阶比较高,别绊倒了。事实上,那里只有十四级台阶。等到他踏上最后一阶的时候,会出现瞬间的失神,视觉和感觉已经开始模糊了,可是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曲奇这时突然出现,然后,噗!”

“他如果不让跟着这么办?”

“我会提醒他,他手里的人质是美国参赞,是一位重要人物。这样的人如果在我眼前出事,上级一定会处分我。如果他坚持不让跟,就只好认为他会把参赞杀死。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冒险。我会对他说,我是个训练有素的神枪手,十米的距离内,绝对一枪爆头。”

“虽然有点主观了,可是很有意思。。。真是的情况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是主观。可这是我给出的答案,只适合我。如果是由王警官操作就不合适了,你太正经了。让杀手在不知不觉中松弛,放松警惕才是关键。”

“你很自信啊。我知道了。”王文远心里虽然佩服,却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拿出一颗子弹举到祝童眼前:“这就是刺客使用的子弹,能看出点什么吗?”

祝童盯着这颗扁扁的子弹看了一会儿,摇头道:“我看不出什么。请王警官开讲。”

“这是一颗普通的点三零子弹。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我可以确定,杀手使用的是一只改造过的黑星手枪。这种枪的杀伤力有限,理论上的有效杀伤距离三十到五十米。可是,以你‘神医李想’的身手,除非在十米距离内向你开枪,才有可能对你造威胁。秦医生示警时,杀手所在地点与你当时位置之间的距离是二十一米。你没说秦医生有别的症状,我可以认为子弹上没有毒。这样的距离……你应该能想到什么吧?”

“王警官的意思是,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杀死我?”祝童吃惊地问。

“刺客的时间很有限,他只有开一到两枪的机会。所以,他们都会选择杀伤力的巨大的子弹,比如说达姆弹就是他们最喜欢用的。秦医生如果被这种子弹击中的话,至少半个脑袋……”说到这里,王文远停顿一下,他也无法想象那样的惨状。

“可是,他们用的是这种被称为‘娘娘腔’的点三零子弹。刚才你说他们逃跑的路线不专业,在我看来,他们刺杀的方式也有问题。望海医院对面、侧面都有高楼,真正的老手会在这个范围内找个位置进行中程狙击,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冒险。

“使用改造过的摄像机花费不小,也比较费时费事,只适用于对付在封闭空间内的比较重要的人物。也许他们并非职业杀手,雇佣他们的人只是随便找了两个自以为是的小角色,想借此警告你,或者通过对你的刺杀营造出某种氛围。也许,他们只是嫁祸于人的工具。人,已经被市局刑侦队带走了,我对审讯结果没有任何期待。逃走的那个也留下了清晰的影像记录,是个老外,欧洲人。如果他是从正常渠道进来的话,相信最迟明天就能拿到他的入境记录。我想,搞清楚他们从哪里来以及过去的经历,才有几分价值。”

王文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祝童皱起眉头,细细整理心里的那团乱麻。

七、子弹(下)

七、子弹

祝童初步认为雇佣杀手的是安东尼或罗贝尔,史密斯打电话说罗贝尔否认了他的质问。

因为愤怒,他已经准备让曲奇去监视安东尼和罗贝尔,现在看来,要重新考虑了。

“在哪里找到的?”祝童从王文远手里拿过那颗子弹,他曾经在曰本挨过子弹,也见过从自己身上取出的那两颗子弹。比较起来,这一颗是比较那两颗子弹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这一颗确实“温柔”了一些。

“我们很幸运,这颗子弹击中秦医生后产生变向,没有伤害到第三者。小张在门卫室的窗台下找到了它。你只能看看,我要把它交给办案人员。”王文远拿过子弹,仔细地装起来。

祝童没说什么,静静思索。

他很庆幸之前作出了聘请王文远的决定,他与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一颗子弹上读出如此多的内容。这种特殊领域的专业知识与解析能力,不是一般警官所能具备的。

似乎谁都有派出杀手的可能,斯内尔先生这边的安东尼、罗贝尔、汉密尔顿勋爵以及那个尚未露面的博尼都有嫌疑;仔细考虑,好像田旭阳或那个小刘秘书也脱不了干系。

祝童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多的对手,一时间有风声鹤唳的错觉,似乎谁都想干掉自己。

他摇摇头,似乎想把脑子里的负面情绪甩出去,效果却并不好。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被这一枪吓住,只怕就什么也干不了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见见那个杀手。”祝童很认真地对王文远说。

“那是不可能的,最多,给你搞一份审讯记录。”王文远也很认真;“我认为你这几天就不要露面了,在没有确定幕后元凶之前,敌暗我明,最好的选择是以静制动。”

祝童深以为然,微微点点头。

刺客被抓住了,包括真凶在内各路人马一定会有所动作,肯定会找上门试图来洗脱嫌疑。

王文远让祝童隐身,谁也不见,施加在他们心里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自然会跳出来再表演一番。躲在暗处观察揣摩,当能发现一些端倪。

“安保工作需要有个初步目标,我想知道老板心里怎么想的,哪些人的嫌疑最大?”王文远试探道。

“现在还没有头绪。无论他是谁,希望他已经做好了承受回报的准备。”祝童平静地说,唇角泛起笑纹:“我想,他现在一定很得意。”

王文远暗自叹息,又有些许的期盼。

平静下面隐藏着滔天怒火,祝童的表现就如现在外面的天气,看似晴空万里,却只是台风前的降临假象而已。

快五点的时候,D的电话来了,她只说了一句“OK”就挂机了。

五点整,范西邻打电话来询问祝童遇刺的事,他殷切嘱咐祝童,一定要注意安全。在这个特别时期,不只要保证斯内尔先生的安全,更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七点五十分,叶儿赶到了望海医院。

王文远六点就在入市口等着,他特意借了辆高级警车。

这个时间段上海的交通太糟糕了,即使一路闯红灯、闯禁行甚至冒险闯单行,也耗费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祝童在电梯口等着,迎住叶儿两人没有多说什么,相视一笑,快步走向秦缈的病房。

秦缈已经住进了望海医院十七楼,斯内尔先生病房隔壁的套间。

两个护士守在病床前,祝童道声辛苦,让她们先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秦缈大半个头部都被绷带包裹着,情况很还算稳定,还没有完全从麻醉状态苏醒。

“现在开始吗?”叶儿问。

“既然到了就不用着急,先喘口气,喝杯水。”祝童取出凤卓青羽,细细擦拭一遍递过去:“先写几个字吧。”

叶儿真的有些疲惫,她知道自己对驱使蝶神产出蝶蛊没多少经验,太过心急的话也许会出什么意外。以秦缈现在的情况,再经不起折腾了。

在祝福山庄,经过祝红的精心调养,叶儿在红戈壁严重受亏的身体完全复原了,肌肤间似有宝光流转,看去竟有种远离尘世的味道。

祝童知道,这是叶儿将要突破的预兆,只要能安心潜修一两个月内就可能跃入蓬麻幻境。可与自己的一样,她也没那样的时间。

叶儿不是第一次接触凤卓青羽,相恋之初,叶儿曾有半年的时间用它书写蓬麻功入门的第一个字“灵”。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这只精美的毛笔上有种古朴悠远的气息,握住它平和内心的躁动,更快的进入书写状态。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凤卓青羽是祝门三宝之一,使用它书写术字不只能更快的增进修为,还有提升突破蓬麻功境界壁垒的几率妙用。她之所以能在不知不觉中迈入蓬麻初境,与使用这只笔有很大的关系。

叶儿握住凤卓青羽,没有马上开始书写术字,闭上眼似乎在感受什么。

片刻后她睁开眼,展颜一笑将凤卓青羽还给祝童:“我已经准备好了,谢谢师兄。”

祝童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暖暖的。因为秦缈的缘故,从见面到现在,两人都感觉彼此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叶儿的这声“师兄”如初春的骄阳,将那点薄薄的隔阂化于无形。

“拿来。”叶儿伸出手。

“什么……哦。”祝童楞了一下,马上取出凤星毫递过去。

上次叶儿就是用它取出了一枚玉蝶,在她想来,凤星毫已经是必须的工具了。

她捏住凤星毫走到病床前,举起手又放下,问道:“我该怎么做?”

“首先,把玉蝶放进她的膻中穴。那是精血中枢,有充足的养分供养玉蝶。接下来这步很重要,你要保持和它的联系,约束它,不要让它离开膻中穴,让它尽快的适应……”

祝童仔细讲术使用蝶蛊的要点和技巧,叶儿用心听着。两人都没注意到,病床上秦缈的手微微动了动,五指合拢慢慢握成拳。

与蝶神一样,凤星毫在叶儿用来与在祝童大不相同。

祝童只把龙凤星毫当成工具,丝毫没有对宝物应有的尊敬。

一只玉色蝶影进入凤星毫的黑晶内,叶儿却先将凤星毫放在唇边,伸出舌尖轻轻舔舔针体上的黑晶。

“何必……”祝童看出叶儿破舌尖,向黑晶内度进一点精血。他正自心疼叶儿,想要劝阻,却被凤星毫的变化惊住了。

一道五闪舞光在针体上缓缓淌过,凤星毫似乎变得生机盎然,黑晶内闪出一点蓝芒,里面的玉蝶正自惊惶,也变得安静了。

叶儿神色庄重,捏着凤星毫缓缓刺向秦缈胸前,那两根手指似有千钧之重。

针入膻中穴,秦缈颤抖一下,猛地张头,吐出一块蚕豆大的乌血。

那是秦缈受伤后祝童用龙星毫强行将她几乎沸腾的血液冷却,虽然当时是为了救她的命,可冷冽的寒流总归留下点暗伤淤积在她心口,这时被叶儿逼出来。

“李先生,请回避一下。”叶儿抽出凤星毫,转过身轻声道。

只这一针下去,叶儿肌肤间的荧光就淡去了大半。她不知是在给秦缈种玉蝶,还耗费了不少修为。

祝童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默默转过身。

叶儿轻轻解开秦缈身上病服,双手在她的身上轻轻滑动。

秦缈这时才算真的醒过来了,她知道正在替自己治病的是叶儿。本还有点抗拒,叶儿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安心了。

“秦妹妹,你体真漂亮啊,别害羞,我在替你治病呢。如果还有力气的话,请配合我,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其实也不必做什么。只要跟着我的手指,想着我手经过的地方。我刚给你了一个小宝贝,它刚出生没多久,你的身体就是它的新家。它今后就是你的护身符,能让你不生病,变得越来越美丽。你不必害怕它,它很懂事的,只有一个爱好,就是喝酒。女儿家不好变成酒鬼,可每天喝一点还是好的。我要带着它四处看看,让它更好的适应……”

川西小镇上的天照寺不算大,两座大殿十几间僧房,有师徒三代八位僧人,是座汉传佛教寺院。

小镇处于偏远山区,僧人也不善忽悠,收不到多少香火钱。为了维持最起码的生计,挑出八间比较好的僧房改造一下作为客房,天照寺兼做了起旅店的生意。

时常有云游的僧人来寺里挂单,有些装糊涂白痴白住,僧人也不会多说什么。有些临走前会暗中向功德箱里塞上几个,这样即顾全了彼此的脸面,也让天照寺多了些收入。当面给钱,主持和尚是无论如何不会收的。

当然,旅店的主要收入还寻常客人。

天照寺的房间虽然简单,却很干净,环境雅致收费也比较合理。山里出来贩卖山货野味的农人喜欢住,外地来的客商或游客也喜欢在这里落脚。说起来,生意还算不错。

今天晚上天照寺又是满员,上午就没房间了。

前几天来的那位年轻的喇嘛就定下了所有的空闲房间,今天一早从北京来了几个一看就很有钱的大客户,开了两辆很值钱的越野车。他们放着条件更好些的zf招待所不去,却住进天照寺。

知客僧也就是旅店经理,很喜欢这样的客人。

他们一早就随那年轻的喇嘛进山了,直到晚上才回来。奇怪的是,在镇上开诊所的云施主与他们在一起。

寺内大师傅、也就是主持方丈“随便”做出一桌素斋,几个人用罢连声赞叹,有几道菜让知客僧通知灶上又加了一份。

吃完问多少钱,知客僧是个有眼力的,要不然也不会受到方丈信任。

他没有报价钱,只是说方丈看他们是有缘人,亲自下厨“随便”做了几道山野粗食,不敢收钱。

年轻的喇嘛在天照寺住过几天,见过知客僧与客人斤斤计较,却只是笑而不言。那云施主还欠着天照寺几顿饭钱,听知客僧如此说就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晚上打开功德箱,里面就有厚厚一沓香火钱。

知客僧与方丈数了又数,竟一万元;这可是天照寺卖出的最贵的一桌素斋了。

前几天有两个从远方来的僧人挂单,占了一间客房,就显得很小气,吃过方丈的素斋只念了声“阿弥陀佛”。

以知客僧的眼光,能看出他们都像是大寺院出来的真正的云游僧人。可话有两说了,真正的云游僧人身上是没几个钱的。

想必,天照寺又要被白吃白住了。

虽说天下佛门是一家,阿弥陀佛可不能当饭吃。如果可以的话,天照寺也用不着开什么旅店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花钱!

知客僧与方丈住在一间僧房里,两人正在嘀咕,在前面看门的小和尚跑进来,说是那两个挂单的云游僧走了。

方丈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低声念声佛。知客僧却急忙跑到大殿上的功德箱处,打开锁看去,果然空空如也,连个硬币也没有。

却说那两个连夜离开的云游僧,他们出门就雇了辆拉货的农用车,让司机连夜把他们送到成都或最近的城市去。

知客僧其实错了,他们并非没有给钱,只是走的匆忙没时间告别,把钱留在客房里了;也一万元。

他们两个都是苏北映山寺的僧人,而映山寺是一品金佛的道场。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功夫,却也是江湖道的一员。

仁杰萨尊活佛知道隔壁的两个云游僧走了,他正在以商量的口吻对云青进行紧急培训。云青已经学会了如何将虎蜂卵种进水牛体内,还学会了驱使那只虎蜂夺去宿主的性命。

也许是没找到合适的方法,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云青种下的虎蜂都极具侵略性,可说是完全不顾宿主的死活。不被云青激活还好,一旦被激活就只知道拼命的掠夺、吞噬宿主的精血。三头水牛、五只养、两条野狗就是这么死在云青手里的。

仁杰萨尊稍一凝神,想到云游僧走之前半小时,云青正烦着呢,大声说了怎么一段话。

“‘神医李想’能做到,我也一定能做到。我不只是要打败他,还要做一个比他更有钱的医生。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仙医云青’。小活佛,你快替我想想,怎么才能控制住它。”

这也是他们唯一一次提到“神医李想”。想必,他们如此着急的离开时要给祝童爆信去了。

仁杰萨尊不在意地摇摇头,这样也好,让祝童早一天知道有人在算计他,心里聚集的压力就会大几分。

可是,这个消息要告诉田旭阳,“神医李想”既然可能知道有人要对付他,田旭阳的计划也要相应的作调整了。

他拿出那枚金珠递给云青,说道:“云施主的难题,或许只有鹰佛能找到解决办法。给你这个,试试让你的‘王‘吞下它。”

云青结果金珠含进嘴里,过了几分钟取出来,金珠内的蝶影不在了。

仁杰萨尊去皱起了眉头,他隐约感觉道,在云青的‘王’吞噬蝶灵的瞬间,好像有一丝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向着东方飞去了。

仁杰萨尊这两天一直与云青在一起,已然摸清了他的深浅。

云青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传承,他现在只是身手便捷精力旺盛,颇有些力气。即使不借助虎蜂,也可以轻松对付十个八个地痞流氓,放在江湖上只是个三流角色。

虎蜂王确实比祝童的‘蝶灵’厉害,如果只是它们较量的话,虎蜂王有压倒性的优势。

可如果以两个人来比较的,祝童是祝门乃至江湖道的有数高手,隐隐为新一代第一人,他的修为又不是云青可以比肩的。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仁杰萨尊的想法变了。他认为云青不必如此着急的去上海找祝童较量,最好先跟他回布天寺,在鹰佛的指导下潜修个一年半载的。

可田旭阳急需一个云青这样的保镖,云青也给予去外面闯荡。田旭阳给了他一百万现金,这笔钱,让他对山外的花花世界充满的遐想。

仁杰萨尊请示过鹰佛,鹰佛竟然同意让云青去找祝童的麻烦。

他应该知道遇到一个如此特别的人多么多么的困难,不收入布天寺,太可惜了。

云青本人一钱不值,有价值的这群虎蜂和蜂王。他只是个没有传承的山民,曾经是个放蜂人,年轻时走过不少地方。

放蜂人是个辛苦的职业,从春天到秋天要随着花季四处奔波,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所以养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油滑性子。

放蜂人都喜欢掏野蜂窝,因为野蜂对于他们放养的蜜蜂是天敌。

这群虎蜂原本并不在这里。

十几年前,云峰外出放蜂,在黔东南山区发现了这群虎蜂。

当天晚上,云青摸黑去掏蜂窝,那也是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黄桷树。

云青他打着手电爬上黄桷树,忽然就昏过去了。

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他全然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肚子里多了个奇怪的小精灵。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得到了这群虎蜂。

田旭阳进来了,拍拍云青的肩膀说:“云哥,蜂箱已经装好,我们可以出发了。”

云青咂咂嘴,抓起旁边的背包就要走。里面放着一百万现金,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一笔钱。

仁杰萨尊活佛也站起来:“云施主要记得,‘神医李想’很厉害也很精明,千万不要被他骗了。酒对你有益处,却要懂得节制。你的‘王’最大弱点是受不得铁馨树的味道,想那‘神医李想’的‘灵’也受不住。东西已经给你田施主了,到上海后,一切要听从他的安排。”

云青颇有顾忌仁杰萨尊活佛和田旭阳。他可是实验过,只要燃起那奇怪的红色线香,虎蜂王与虎蜂们就会变得懒洋洋的,什么也不肯做。而他也像喝醉了酒一般,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他现在对仁杰萨尊活佛很是敬畏,是这个年轻的喇嘛告诉他,喝酒对他体内的那只“王”有很大的好处;也是这个年轻的喇嘛,把能制约他的红色线香交给了有钱的田先生。

“放心吧云哥,我们是朋友。那东西只用来对付我们共同的对手。”田旭阳哈哈大笑着安慰云青;“只要干掉他的‘灵’,我就再给云哥五百万。云哥是蜂王,只要咱们合作愉快,几百万都是小数目。”

仁杰萨尊活佛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经书,郑重地递给云青:“这是鹰佛传给贫僧的。”

云青接过来翻看,发现是一本手写经文。仔细看里面的内容,马上就被迷住了。

铁馨木线香与都是鹰佛为仁杰萨尊活佛收服那只金蝉准备的,金蝉已经远遁,留着也是无用了。

知客僧终于发现了两位云游僧留下的“香火钱”,与主持一起很是感慨了一番,然后就在大殿里佛像前燃起檀香,唱诵般若经诚心忏悔。

年轻的喇嘛走进大殿,在门口处随意坐下,开口道:“佛曰,每个深呼吸都是一次深深的忏悔。两位师父心里的执念不除,念多少经也是无用的。”

(愚人节快乐)

八、蜂临(上)

叶儿的治疗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秦缈的状态出奇的好,经夏洁亲自检查,创伤处不可避免的炎症,竟然全部平复了。

这意味着,秦缈已经闯过了手术后最危险的关口,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两人一直忙到十二点多才匆匆吃了点东西。

回到房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叶儿梳洗后换上一套薄薄的裙装,坐在窗前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发呆。

他们已经十几天没在一起了,祝童伸手触触光洁的肩膀,叶儿轻轻一颤,躲开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去楼上,看看蝶儿。”祝童自嘲地笑笑说。

叶儿白他一眼,起身自顾自地走了。

午夜时分,望海医院十八楼香气怡人,朵朵兰花争相开放。

人工瀑布下、太湖石上的七盆昨天刚送来,那蓝色泛着水光的花朵,格外惹人怜爱。。。

明亮的灯光打乱了昼夜流转,一群红蝶在花丛中上下飞舞,却都只有玉白和紫红两种眼色。

那是去西京之前祝童与叶儿随意撒下的十几颗蝶卵,如今都变成了蝶儿。奇怪的是,它们只在晚上出来,白天都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叶儿惊喜地嗔一眼祝童,伸出手,两只玉蝶就落在她指尖。

过了一会儿,十几只蝶儿都围拢到叶儿左右上下翻飞,祝童身边却一只也没有。

“它们……”叶儿蹙着眉头盯着蝶儿,似乎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祝童也在看着,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蝶儿,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的。

“它们很不安,想离开这里。”叶儿不太肯定;“你听它们的声音。”

“也许是它们感应到台风要来了吧?”祝童只听到蝶儿扇动翅膀的声音,柔柔,淡淡的。。。他伸出手,拼命讨好蝶神才召唤过来两只紫蝶。

他对着蝶儿问道:“是不是有情况?”

红蝶忽闪着翅膀,在空中绕了两圈,又回到叶儿身旁。

祝童沮丧地叹口气:“唉它们也喜欢美女啊。”

“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叶儿抿嘴一笑;“招蜂引蝶的明明是你……我知道了,它们怕……蜜蜂……”

“这里可没有蜜蜂。”祝童知道叶儿累了,不想让她再耗费精神。

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在她背后画出一个个“灵”字、一个个“气”字、一个个“天”字,间或,缓缓写出个“燃”字。

叶儿开始还有些抗拒,她想着不生气、秦缈只是祝童的过去;可女儿家哪里有不吃醋的?

随着祝童一遍遍的写画,叶儿心底的抗拒一点点被消磨去,终于变得心平气和,不知不觉间坠入双修境界。。。

双修境界只有在心意相通的状态下才有可能实现,这表明叶儿已经完全放下秦缈带来的羁绊。

她如今只是蓬麻初境,差一点迈入蓬麻幻境。她时常练习的“灵”“气”“天”三个字,只是疏通的正经。

祝童进入蓬麻幻境,可以书写比划陡然繁复的“燃”凤“凰”三字,对应的真气流转的线路是正经之外的奇经。

他引领着叶儿去感受“燃”字,完全放开自己的世界,熟悉陌生的真气运行线路,让叶儿体验蓬麻幻境的境界。对她的身心是难得的滋养,更是祝童以自己的深厚修为去涵养叶儿为救秦缈而消耗过度的真气。

这一次修炼,两人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

不只过了多久,祝童与叶儿同时睁开眼。。。

十八楼的灯光依旧明亮,窗外已然发白了。

祝童抱着叶儿美好的身体,色心蠢蠢(欲)动。看叶儿的表情,正沉浸在双修境界的美好感受中,似乎没那个意思。

他悄悄(摸)出神传琥珀,贴在掌心,在叶儿背部的肌肤上轻轻滑动。

祝红近期在研究祝童与叶儿的进步为什么会如此快,她一直担心两人根基不稳,未来的某个时候可能会遇到麻烦。

现在有大致结果了,是因为那两只蝶神。

对于修炼蓬麻功的人来说,蝶神是千年难遇的宝物。

叶儿这次只所以身体大亏,主要原因还是索翁达活佛取走了白蝶神。也就是说,如果祝童或叶儿失去了蝶神,他们的蓬麻功修为也就废了。

祝红觉得,拥有蝶神既是莫大的机缘,也有潜在的巨大威胁。。。

可祝童与叶儿对此都不怎么在意,他们已经习惯了与蝶神共处。某些时候,蝶神已经成为两人间不可言说的甜蜜工具。

可是这次,祝童的小伎俩失效了。

“别想这么容易过关。本小姐心里有(阴)影,它现在由我保管。夫人让我转告你,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做妈的也不好多管,望你好自为之。”

叶儿说完,轻轻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抓过神传琥珀看也不看他一眼,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花丛深处。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祝童腆着脸跟上去。

“什么都没做,鬼才信呢。”

神传琥珀被没收,再想诱惑她**就难上加难了,那可是比天还大的打击啊。

至于母亲祝红的让叶儿带的话,祝童并不怎么在意,母亲是知道他已然改了(性)子,不会乱来的;这一切全是因为他遇到了叶儿。。。

可出了这样的事,做婆婆的如果不数到儿子几句,就有点说不过了。

九月七日上午,上海的天空如水洗过般,湛蓝透澈,晴朗的令人的不可思议。

市民们都知道,这是台风将要到来的前兆,早早的做好的准备。通过媒体的报道,他们还知道了另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昨天下午,“神医李想”遭遇伪装成记者的杀手的袭击。

虽然“神医李想”并没有受伤,杀手只是开枪击伤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并且已经被抓住,这条新闻还是成为街巷市井中、高楼大厦内外众人议论的焦点。

“神医李想”与秦缈的照片被挖掘出来,充斥各路平面媒体的版面。有些报道的字里行间似乎在暗示,他们两个之间好像不只是单纯的老板与雇员的关系。

有很多人在现场看到了当时发生了一切,电视台也播出了一些记者抓拍到的现场画面,可大家不只关心现在,对过去发生的事的兴趣似乎更大。。。

于是,各种各样的流言类版本还是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正是在这种情形下,一位关键(性)人物站了出来,绘声绘色地讲述“过去的故事”。

她就是秦缈曾经的同学与好友,眼镜。

秦缈毕业后就出国了,眼镜幸运的进入海洋医院做了护士。

她原本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在她们班,有好多人为了谋生、为了能在这座城市呆下去,毕业后不得不选择放弃在学校学到的专业知识,从事别的行业。

可秦缈回来了,并且以医生的身份作为进入待遇丰厚的望海医院。

眼镜心里的天平失衡了,她表面上与秦缈相处的很好,心里却被嫉妒充斥着。。。她知道,一定是因为“神医李想”。眼镜的眼睛虽然不怎么好,记忆力却相当不错。

当年那短短的一段旅途中的邂逅,她已经牢牢地记住了祝童。

祝童在海洋医院做网络信息中心主任时比较低调,眼镜还没怎么注意。祝童做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期间可谓大出风头,那时,眼镜已经认出他了。

后来,祝童拥有了一家医院,眼镜心里就开始泛酸了。

昨天的事发生后,秦缈因伤住院,记者们没办法采访到她;“神医李想”历来只接受特定媒体的采访,他们也没办法;另一位当事人,杀手,在警方的控制下,采访到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是记者们的上级不管这些困难,只是一个劲的压任务,要版面。

于是,发掘秦缈医生的过去就成为不少国内媒体记者的选择。。。作为与秦缈关系最好的闺蜜,眼镜马上就成为记者们眼中的香饽饽。

事实证明,眼镜确实物有所值,很对得起大家对她的关注。她提供了秦缈学生时代的照片,一开口就爆出一条猛料:在秦缈求学期间就与“神医李想”结识了,那时,“神医李想”还没有到上海工作。

眼镜还认为,秦缈后来出国留学到学成回国就业,也是“神医李想”在背后帮忙。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时间,媒体“神医李想”与秦缈之间关系的挖掘可以狂热来形容。而对于“神医李想”为什么遇刺?谁是刺客背后的元凶?却都显得兴趣了了。

“神医李想”表现得很冷静,似乎躲在暗处冷眼旁观这份热闹,没有出面解释,也没有否认什么。有人认为他很淡定,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实际上,祝童正陷入进退维谷之中。

一方面,他需要这样的关注度;另一方面,媒体上铺天盖地而来的信息,正在不断冲击他与叶儿之间的感情。。。叶儿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不刻意关注也不回避;看祝童的目光里却多了些什么。

好在一天来他们分班守在秦缈身旁,基本上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要不然,祝童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相对与国内媒体有意无意的偏离,驻上海的境外媒体记者表现出的职业水准更值得称道。

斯内尔先生正在望海医院接受治疗,“神医李想”正是他能否恢复健康的关键。

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猜测谁可能是杀手背后的人、杀掉“神医李想”谁能得到好处。

随着讨论的深入,大家基本上形成了共识:斯内尔夫人因为几年前的那段不伦恋情,被认为已经失去了斯内尔先生的信任。神呢夫人是最希望斯内尔先生活着的人,那是她保有目前优渥生活的前提和必要条件。

如果“神医李想”被杀手干掉,迈克.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斯内尔很可能是最大的受益者。

另一个可能的人选是斯内尔先生的前妻,据警方透(露)出来的信息,被抓到的杀手来自印尼,而斯内尔先生的前妻几年前就在那里投资了一个炼油厂,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位于印尼东北部的庄园里。

她有严重的哮喘病,生活在东南亚温暖湿润的环境中,对她的健康有好处。

还有媒体猜测雇凶杀人者可能另有奇人。

警方公布了另一位逃走的杀手的影像资料以及一副比较清晰的图像,有媒体指出他比较像一位代号“钢丝亨德尔”的职业杀手。

亨德尔是英国人,原名不可考,亨德尔是他在外籍兵团时的名字。他精通爆破、善于使用各种枪械,尤其喜欢用钢丝勒杀目标。所以,又被称为“钢丝亨德尔”。

受“神医李想”遇刺的影响,与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有关的股票再受打击,特别是一家名为U.G的石油公司,因为大部分股票都属于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在一周内,股价已经跌去百分之二十。

斯内尔先生在中东王室中有良好的人脉油公司的大部分业务也在那个地区。

如果斯内尔先生不幸去世了油公司被认为会遇到一些麻烦。

是的,经过几天的选择,蓝宇先生终于锁定了目标油公司。

U.G石油的盘子足够大,目前市值接近百亿美元,与斯内尔先生的关系相对密切,有巨大的想象空间可做文章。

十二、调教(上)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

“神医李想”诊室准时开门。

苏娟为祝童安排了九位病人,二十分钟到半小时看一位,一上午的时间满满当当的没有半刻空闲。

萧萧刚接手,很多程序性的东西都不太熟悉。

西蕾亚小姐下午的飞机,一早就来帮忙了。

加上女主持和向墨,诊室内外有四位相当水准的美女来回穿梭。

于是,今天挂到“神医李想”号的病人有福了,即使在接待室候诊,即使被祝童狠狠地宰了一刀,也没多少怨言。

今天陪诊的不是周行和马八,也不是郑书榕,而是意乱情迷状态的尹石风。

祝童为了给他创造在女主持面前表达的机会,最后一位病人特意让尹石风动手治疗。

这位病人是标准的富贵病。

病人是个来自湖州的大胖子,三十岁之前生活艰辛,吃不饱穿不暖的。近十年突然阔了,山珍海味随便造,号称饕餮之徒。吃完也不怎么活动,出门有豪车,在家有保姆,体重日益增加,终于成就一个一百八十公斤胖子。

他的病症是高血压引发的脑中风,也是到北京、上海的各大中西医院治了一圈,甚至还远赴香港、过,效果都不太理想。

刚中风到时候,他右半身瘫痪,眼歪嘴斜,有严重的意识障碍,话都说不囫囵。现在也不过能拄着拐棍挪动,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一说话就挤眉弄眼的;他只说出七八个字的句子,再多就困难了。

即使病倒如此程度了,他还是色心不改。一会儿直勾勾地盯着西蕾亚小姐发呆,一会儿看着漂亮的女主播流口水。

这样的病人在祝童看来属于优质资源,脑中风发病突然,被后遗症困扰的病人有强烈的恢复病前状态的心理需求,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试想,一位原本能在床上生龙活虎般享受乐的色鬼忽然阳痿了,为了恢复性能力,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脑中风的病人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性那玩意儿只是想想罢了。

看这位病人的样子,以前即使不是色鬼,也不会太老实。

祝童为病人诊过脉,默思片刻,示意尹石风也摸摸脉搏。

尹石风今天算是开眼了,从没想到祝童挣钱是如此容易,简直比抢还快。短短的一上午时间,就进账一百多万。

“如何?”祝童问道。

“问题不大。”尹石风点头道。

中风就是脑溢血,治疗起来有两个关键。

第一当然是疏通堵塞部位,清除淤血,让破损的血管通畅;第二是恢复因血管堵塞缺血而受损的脑组织。

之前的西医使用大量药物疏通被阻塞的血管,效果却很一般。

学中医离不开经脉之学,习练内功更是要打通周身的奇经八脉。

如祝童、尹石风这样的内功精湛的高手,虽没有接受过专业中医教育,但是对人体的理解援朝没有修炼过内功的中医硕士、博士。

他们不依赖药石之力,只要肯耗费苦修多年的内息为病人调理经络,配合针灸激活相应的穴位,基本上没有治不好的。

只是,出手一次少说也要调整修养十天半个月的,谁也不可能以此为常规手段赚钱。

“您是病人家属?”祝童抬头看向病人身边的那个老头,他似乎是病人的长辈。

“这是我们蔡家老二,我是他爹。唉,老婆跑了,孩子都在外面打拼,只苦了我了。神医啊,只要您能治好他的病,砸锅卖铁我也愿意。”老者年纪大了,哪里看不出祝童的意思。

“不用砸锅卖铁,一口价,一百万。”祝童伸出一个手指头;“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治疗。三天内能正常行走,一周内还你个健健康康的蔡老二。”

“一百万,什么药这么贵啊?”老头脸上现出肉疼的样子,他看看祝童竖起来的手指,又看看儿子蔡老二,为难地说:“数目太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神医稍后,我打电话问问家里人的意见。”

“也好。“祝童皱下眉头;“这次就不收钱了,下次请想好了再来。”

把这样的病人放在最后,苏娟前期的工作还是没做到位了,对病人的背景没调查清楚。

老头一听,知道自己耍的小把戏糟糕透顶,人家这里是不能还价的。能约上这次已经千难万难了,下次,谁知道有没有下次……给“神医李想”诊室排号的苏总监那道关就过不去。

为了有今天这次机会,他和儿子在望海医院等了两个月。其间给苏总监陪了好多笑脸,说了好多好话,甚至拿出一万现金送礼,只不过人家没收。

可是一百万……也太贵了吧。

正这时,坐在轮椅上的病人蔡老二突然发飙了。

他虽然口齿不利索,心里可是明白的很。

“老……老……鞋匠,都……都什么时……时候了,还心疼钱……钱……是……不是想老……老子早死……你……你们多……多分点!老子的钱……钱……你……你……老子……谁也不给,都捐……捐出……”

“治了,一百万我们出了。现在就付。”老头慌忙安抚儿子,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用卡;“老二别着急,我现在就给钱。”

蔡老二继续大骂:“给……给我有……有屁用……老东西,把钱给神医。快去付钱!啊……真是神医啊!谢谢神医李先生,您就是我的亲爹。”

祝童刚才用龙星毫在蔡老二耳根后轻轻一点。他之所以口齿不清是由于邪火上攻不散,祝童只是用龙星毫的寒凉卸去一些邪火。

萧萧第一次看到祝童给人治病的境况,还缺少配合的默契。还是西蕾亚经验丰富,带着老头去隔壁房间办理转账手续。每次“神医李想”诊室开门时,望海医院的财物人员都会在那里候着。

看到父亲去交钱了,蔡老二对祝童道:“只要您能治好我的病,别说一百万了,再多一百万也拿得起。我回家在祠堂里给你立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保佑您长命百岁。”

“蔡先生,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你父母,对老人要尊重。你病的这些时间,老婆跑了,孩子不管你。还不是老爹在照看你?为了让你早日康复,是他带着你到处求医,风里雨里的。这些年,他老人家受的苦、遭的罪不比你少。能进到我这间诊室可不容易,可见在他心里对你的爱有多深。病好之后也不用谢我,回家好好孝敬老人家。在我们中医看来,每个人的身体都有或大或小的疾病;有些能感觉得到,大部分都是在你没有任何感觉的时候被免疫系统自行解决了。免疫系统是什么?那就是你来赖以存在的那口元气,有病不可怕,只要你平时注意锻炼,元气健旺,自然身体健康。身体是这样,为人处世也是这样。家和才能万事兴,如你这样的家庭环境,互相提防猜忌、不尊老者、家人不互相关爱,是最伤对元气的……”

祝童口若悬河,蔡老二听的连连点头,萧萧与向墨在一旁偷笑,女主播更是目瞪口呆。温文尔雅的李想,敲起竹杠来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加上这一百万,“神医李想”诊室只一上午就进账二百多万了。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神医李想”不知治病,捎带着还做起了思想工作。

比较起来,做在他身边的尹石风,就真像块木头了。

可是,她的观感很快就改变了。

老者交完钱回来,尹石风在祝童的示意下站到蔡老二身后,双手虚按在蔡老二头顶。

几分钟过去,尹石风收回双手,回到祝童身边坐下。

“蔡先生,试试能不能站起来?”祝童微笑道。

蔡老二扶着轮椅的把手颤巍巍地站起来,他迟疑着,不敢迈步。

“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双腿。”祝童鼓励道。

一步、两步、三步……蔡老二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从轮椅走到窗边,扶着窗台激动地嚎啕大哭。

“老人家,他刚站起来,双腿长时间不活动,肌肉萎缩。这都题,接受两个疗程的康复训练就全好了……”

祝童送蔡家父子离开诊室,“神医李想”诊室今天的应诊时间就算结束了。

病人走了,祝童开始教训尹石风。四位美女在房间里没事找事,想多听几句,就是不肯离开。因为祝童说的话是在是……

“你傻啊,表现得那么轻松。要作出很吃力很吃力、很痛苦很痛苦的样子。最好挤出点汗水来。作秀会不会?我要是像你这样治病,不被累死也早被病人骂死了。他们现在一定在抱怨,这一百万花的不值。还有不会开药方没什么,乱写总会吧?治病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要站在病人立场上考虑。人家花了那么大的价钱……你们几个忙完了没有?忙完了出去。”

祝童终于忍不住了笑着赶人了,女主播这会儿站在尹石风身边,对他别提多温柔了。

她心里想,自己应该是遇到一颗正在被“神医李想“雕琢的特大钻石了。

尹石风有这样的本事,简直就是另一个“神医李想”啊。他不善言辞,可自己是主播,练的就是嘴皮子,假以时日开起夫妻店……

萧萧笑着说话了:“老板,外面有客人呢。还有您只有二十分钟时间,您定下了十五楼甲子包房,为雷曼参议员和西蕾亚小姐举办送行宴。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分。”

“我知道,外面的客人是谁?”祝童问道。

“是斯内尔夫人和安东尼先生。”萧萧道;“他们十点就来了,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祝童看看表,已经是十二点十分了。

两个贵客真够有耐性的,竟在外面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冷板凳。N

十二、调教(下)

二十分钟的时间太短,也说不了什么,可人家等了那么长时间,不见见好像也不合适。

事实上,祝童特意把上午的时间安排的如此满,一来为了凉凉这个骄傲自信的斯内尔夫人,昨天晚上在机场、在医院、在斯内尔先生的病房,她表现的太强势了。

二来是不想与她有直接接触。

史密斯将出席中午的送行宴会,雷曼在那时把史密斯介绍给斯内尔夫人。在祝童的设计中,史密斯将成为斯内尔夫人的助手和与祝童沟通谈判的桥梁。

大家都知道祝童与史密斯之间的关系很恶劣,史密斯本身的条件也相当不错,除了拥有高级律师、金融投资家的身份与足够的阅历,与祝童打交道的经验也相当丰富。

“萧萧……”祝童刚开口,萧萧就打断他道:“老板,我想和你谈谈,就一会儿。”

祝童看看萧萧,又看看西蕾亚,故作为难地叹口气道:“西蕾亚小姐,您替我向斯内尔夫人道歉,就说我看了一上午病人,有些累了。请她和安东尼先生去十五楼包房,我稍微整理一下,马上就到。”

“可是,斯内尔夫人……”西蕾亚对祝童有些不满,人家已经等了一上午,即使一般朋友就这么打发走也很不像话;更何况还是大有身份的斯内尔夫人。

“你可以这么对她说:李先生很欢迎斯内尔先生来望海医院看病,可他是个很有原则的医生。”

西蕾亚不满地翘翘嘴,拉着向墨走了。祝童既然看了萧萧,就表示他有事要与萧萧谈。西蕾亚跟祝童一年多,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你们两个;”祝童又看想尹石风和女主播;“你们两个有充足的时间交流感情,三点整,车队准时出发去送雷曼参议员去机场。如果想去的话,两点五十分之前必须到车库集合。安娜,把你录音笔留下。”

女主播嗔了祝童一眼,掏出录音笔丢到大班台上,大大方方地拉住尹石风的手,去找地方交流感情去了。她知道,今天上午录下来的东西有些敏感,她可以说可以写,但是祝童不会留下直接证据。

人都走了,诊室里猛然变得异常安静。

萧萧在祝童对面坐下:“主任,小于已经正式接替叶儿,成为福华造船审计室主任了。您知道吗?”

祝童点点头:“前天陈小姐对我说了,我没意见。”

“所以,您才让我来您这里?”萧萧问道,又不满地说:“可是,叶儿怎么办?她即使不想当这个受气的主任,也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

“萧萧,这正是叶儿的意思。”祝童接口道;“是叶儿主动提出辞职,审计室的工作多,不能长时间没有主任。”

接到陈依颐打来的质询电话,祝童虽然没有问叶儿,也知道她向王向帧摊牌了。让他意外的是,王向帧会如此快速地把小于从扶正。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

王向帧已经步入上升轨道,从长远考虑势必要给祝童这匹不好控制烈马套上缰绳,可祝童在西京并没有接受他的安排,成为王向帧身边过去向老过去扮演的角色。

大家都知道王向帧的人,是他在福华造船的代表。之前,叶儿之所以能坐稳那个位置,是因为她身后有王向帧和祝童两个强势支撑。小于由暗转明,不过内情究竟如何,有心人势必会从中看出些微妙信息。

站在祝童的立场上,可以理解为是王向帧在向他施加压力;也可以理解为王向帧知道他们婚期临近,替他们考虑,体贴地给叶儿一个甜蜜的假期。

但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东西,只有作为当事人的祝童和王向帧才能感觉的到。

“可是,昨天接到您的电话,我去找松井平志先生告别,他说也在考虑辞职。”萧萧又道。

“松井平志也要辞职?”祝童皱起眉毛。

能让松井平志感受到不得不考虑辞职的压力,只能来自范西邻。可是,现在的福华造船正处于关键阶段,松井平志辞职走了,谁能替代他呢?如果松井平志走了,下一个是不是该向陈依颐下手了?

祝童眉心一挑,对萧萧道:“我现在去给参加送行宴,你在这里给小于打电话,就说……就说你刚听到个消息,修伊博士正与国内某人接触,图谋架空福华造船董事会……唔,接触这个词有点轻忽……你这样说:刚收到确切消息,修伊博士近期与上海某位官员多次秘密联络,具体内容不明,相信与福华造船有关。你对他说……将把这个信息写成文件,递交给董事会。”

想了想,祝童又拿过纸笔,写下一张字条:一棵大树上分蘖出两个树枝,有各自的理想,注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渐行渐远,但不必相互蚕食。

写完看有看了看,用信封封好交给萧萧:“下午你跑一趟,把这个交给小于,他自然知道该给谁。那些话,当面对他讲更合适。”

做完这一切,祝童的心情相当糟糕。他不想也不能妥协,王向帧摆出的架势使他不得不作出这个看似幼稚的、可以说是一种示弱的姿态。

祝童心情不好,进入十五楼甲子包房,却发现客人还没到齐;雷曼参议员、西蕾亚小姐两位主宾倒是早等在那里了,还有就是汉密尔顿勋爵,安东尼和修饰整齐的史密斯先生。

西蕾亚小姐说斯内尔夫人并没有随她到十五楼甲子包房,而是先回人工湖畔风景最好的那栋滨临浦江的别墅里换套合适的衣服,祝童知道这是她对上午受到冷遇的报复,心情越发不好。

他是主人,本应该先到。

祝童抱拳施礼连说抱歉,分别一年许再次与汉密尔顿勋爵会面,当然要好好客气一番。

他握住汉密尔顿勋爵的手细细端详一番,发现对方已经完全从上次的打击中恢复了。更怪异的是,种在他体内的紫蝶,不见了。

“勋爵,您近期一定有奇妙的遭遇,能说出来让老朋友分享一下您的快乐吗?”祝童开门见山地问。

“我很乐意,亲爱的。”汉密尔顿勋爵愉快地眨眨眼;“您一定见过宁先生了,他给我了一个很大的惊喜。我不得不承认,东方是个神奇的地方,最神奇的是您与宁先生这样身怀奇术的中医师。”

宁无冬,他凭什么为汉密尔顿勋爵化去了那枚紫蝶!他怎么敢!

汉密尔顿勋爵一定对他说起过自己,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很对施术人的冒犯吗?

祝童心里涌起滔天巨浪,直觉告诉他,宁无冬这次敢于露面一定有所依仗,特别是他在明知道汉密尔顿勋爵身上的紫蝶是“神医李想”种下的情况下,不只出手了,还敢于不加丝毫掩饰。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根本不怕祝童的愤怒与报复。

莫非,宁无冬与上海的某些人有联系?或者,他找到了能保护他的大人物?

猛然间,祝童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田旭阳,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他接手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之后仔细研究过田旭阳当初的方案,井池财团并非他唯一的选择,还有一个选择是美国的奥恩特纳船运投资公司。

因为与奥恩特纳船运投资公司相关的资料很少,祝童因为他们还没有什么实际性接触,当时就自动忽略掉了。

迈克.斯内尔先生选择这个时间来上海看病也有点奇怪,他处于如今的状态已经有几年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想到这里,祝童趁与西蕾亚小姐话别的机会低声道:“去查查奥恩特纳船运投资公司与斯内尔先生有没有关系?”

西蕾亚微微点头,神色不变地应酬一会儿,借口去洗手间出去了。

安东尼说话了:“李先生真是位很受欢迎的医生啊。我有幸与夫人在李先生诊室外观察了一上午,每位病人都很满意。我们甚至目睹到了一个奇迹。一位被轮椅推进去的病人,自己走出来了。夫人认为,您正是斯内尔先生需要的那位医生。她本有些不满我推掉范市长为她准备的欢迎午宴,刚才夫人说,为了李先生这样的医生,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祝童总觉得安东尼话里有话,硬邦邦地说:“对不起,我的助理没有接到任何来自斯内尔先生或夫人的预约。”

还好有汉密尔顿勋爵和雷曼,他们一个是职业政客,最善于察言观色调节气氛;一个是斯内尔先生最信任的密友,很了解祝童的脾气。

汉密尔顿勋爵道:“我听参议员说起过,李先生这两天被那些讨厌的律师和法律文件弄得很头疼。可我还听宁先生说中国有句古话,有钱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有钱自远方来……当然要不亦乐乎了。勋爵,中国没这句古话,不过宁先生既然这样说,很有道理啊。”祝童呵呵笑了。

在他们带动下,送行宴的逐渐欢乐起来。

西蕾亚小姐回来了,找机会在昨天耳边低声道:“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名下有个名为奥恩特纳航务投资的公司,没有奥恩特纳船运投资公司。”

祝童点点头,应该错不了。他已经可以确定,田旭阳与迈克.斯内尔先生早有联系,只是不知道双方的交往有多深。

他又回想一下自己与斯内尔先生短暂的接触,越发觉得这个人实在有点深不可测。

他所说的话并不多,却让祝童产生了一种他也不喜欢那些律师和法律文件的错觉,实际上,他等于什么也没说。

直到一点十五分、修饰一新的斯内尔夫人在威尔逊夫人陪伴下盛装闪亮出场。

最快乐的是史密斯先生,他将要被雷曼参议员介绍给斯内尔美丽迷人、魅力无限的夫人,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

祝童有点拿不准了,如果斯内尔夫人对他稍加辞色,这个酒鬼是否会再次背叛?

酒和色,总是连在一起的啊。N

八、蜂临上海(下)

九月七日上午十点十分,一架商务包机在上海虹桥机场降落。

田旭阳亲自搀扶着一位衣着考究但看上去很别扭的中年人走下飞机。

中年人的脸色很不好,可用苍白憔悴来形容。

他就是云青,田旭阳从川西大山里请来的世外高人。与祝童一样,他也适应不了高空环境。

几个神锋集团的中高层管理人员来接机,他们带来了一辆货车,对老板的行为很是诧异。

田旭阳田总,任何时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为何对这么一位貌不惊人、一看就是乡巴佬的家伙如此恭敬?

田旭阳没和他们说什么,一边搀着走向自己的豪华房车,一边指示他们帮忙运送把飞机上卸下来的八个方方正正的箱子装上货车。

这些箱子都有茶几大,被白色泡沫塑料包裹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云青坐进房车,有气无力地嘟囔着:“都说飞机舒服,老子这辈子也不会再坐了。”

“云哥。来,喝杯酒提提神,一会儿就好了。”田旭阳从车载酒柜里倒出一杯金黄色液体,殷勤地递到云青手里。

昨天上午他就赶到了山里,云青所在的镇。

当着他与仁杰萨尊活佛的面,云青指挥一群虎蜂,只用五分钟的时间久把一头壮硕的水牛干翻了。

如果只是这样,并不能打动田旭阳。仁杰萨尊活佛指点云青展示了另一种奇术,将一枚虎蜂卵种进另一头水牛体内。

这次,水牛支撑了十几分钟。

田旭阳如获至宝,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出一些端倪。

这位叫云青的中年人并不了解自己的能力与潜力,如果没有仁杰萨尊的指点,他甚至不知道虎蜂卵还能这般使用。

但是,这并不妨碍田旭阳自内心的兴奋。

他被祝童折腾怕了,云青的虎蜂明显比那个骗子的奇怪蝶儿厉害。

只从生物学角度,虎蜂也具备行动迅捷攻击犀利的优势。更何况,云青有整整一群数以千记的虎蜂,虎蜂蜂王就在他体内。或者说,他就是蜂王。

云青显然需要休息,他的虎蜂也需要适应新环境,田旭阳还没想好哪里合适。

水上人家已经被陈依颐那个败家女卖给望海医院了,神锋集团总部在北京,上海只是为了进出口而设立的分公司,没有如北京总部那样,以培训中心的名义在郊外购买几处度假山庄。

虎蜂脾气暴躁、毒性高、野性强极易被激怒,一头大水牛在它们的攻击下才支撑了五分钟,如果人被蛰到,后果不堪设想。

田旭阳可不希望生那样的事。

正是因为虎蜂容易惹事,云青才把它们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他每次到镇上的诊所去,只用竹筒携带一、二十只虎蜂。以云青现在的功力,同时操控三十只虎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田旭阳看到了云青指挥虎蜂装箱的过程,他每次都只能驱使十几只虎蜂进入蜂箱。

虎蜂虽然厉害却有一个弱点,繁殖能力弱。云青说,他收服的是只真正的蜂王,是一只公蜂,母蜂王最大的那只蜂箱里;这一对蜂王每月能产出六十枚蜂卵,孵化出来能成长为虎蜂的也就是三十几只。

他在镇上开的诊所一直生意不怎么好,与虎蜂数量不足有很大关系。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母蜂王也收进体内。

八个蜂箱看起来很大,实际上每个蜂箱里的虎蜂也就是百十只。虎蜂不只对敌人脾气暴躁,太多的虎蜂聚在一起,没有蜂王的控制,也很容易自相残杀。

虽然只有不到一千只虎蜂,云青说至少需要百亩大的地方才能活动的开。

预选的目标倒是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云青也没什么要求。可是那些虎蜂有点麻烦,它们只在黄桷树上筑巢。一般的黄桷树还不行,至少要生长了三百年以上的黄桷树才勉强够格。

田旭阳多方打听,只有那个他以前常去的温泉高尔夫球场内有移植了两颗据说五百年的黄桷树。可球场背后的老板是个有背景的公子哥,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说服对方。

田旭阳犹豫了半天还是拨通了范西邻的电话,很隐晦地说请到了一位世外高人,需要租用温泉高尔夫球场安置,时间大概十一个月。

范西邻听明白了田旭阳没说清楚的内容,答应协调一下试试。

几分钟后,范西邻来电话了,说已经谈好了,他现在就可以去。

田旭阳长长地出了口气。

虽然请来的帮手如此不好伺候,可如果他真的能对付可恶的“神医李想”,还是值得的。

也许,先找个人让云青试试手?

田旭阳转动眼珠,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他想到了福华造船总裁松井平志。

松井平志曾代表井池财团来上海谈判合作事宜,那次,田旭阳是地主,还介绍沙盈盈姐给他,也算有点交情。

年初的时候,范西邻想介入福华造船,指示他与松井平志接触,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松井平志很干脆的拒绝了,表示福华造船现在的状况也股份结构是最好的,他只想能安心做事,让福华造船的船坞里早日驶出万吨巨轮,不希望横生枝节。

祝童并不知道田旭阳回来了。

这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望海医院十七楼,秦缈的病房里。

秦缈苏醒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右眼被摘除了,表现还算正常。

由于鼻腔刚动过手术,虽然说一些不过五个字的短句,但是吴詹铭和夏洁都嘱咐她尽量不要说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避免的,望海医院到苏州乡下把秦缈的家接来了。

祝童把他们安置在望海医院人工湖旁的别墅里,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接待。

上午还好,他们只是为女儿的遭遇伤心。祝童承诺,秦缈的所有治疗费用都由他个人承担,当着秦缈父母和兄嫂的面,祝童将一笔五百万的巨款存入一个特别账户。

祝童同时声明,秦缈是因为他而受的伤,等秦缈伤势稳定后会请世界上最好的整形医生来为秦缈做手术,只要能恢复秦缈的容貌与信心,花多少钱都可以。

吃完中午饭,秦缈哥哥嫂子的口气忽然变了。他们看了电视上、报纸上包括网上的各种八卦新闻,要求“神医李想”应该娶秦缈做老婆,照顾她一辈子。

祝童很尴尬,因为叶儿也在旁边。

秦缈的哥哥嫂子已经知道这个天使般美丽的女孩子虽然也穿着白大褂,却并非医生或护士,而是一位警官,是“神医李想”现在的女朋友。

叶儿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尽心尽力地哄着秦缈体内的玉蝶,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

这样要求明显太过分了,以至于秦缈的父母都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父亲的脸涨得通红。他们一家是苏州郊外的普通农民,土地早被政府租出去变成了工厂,老两口每月能领到一笔不多不少的租金。儿子却总部甘心,这些年做了不少生意,可每次都是赔钱失败。

这时他们在病房的休息室内,内间的门没有关上。

“不要!不要!”秦缈护士搀扶下从病床上坐起来,微微喘息着说。

她的头上虽然包着绷带,眼睛看不见,听觉却没受多少影响。

叶儿连忙走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们开玩笑呢,你刚动过手术,不能说话。安心养病,很快就好了。”

秦缈一直是这样,时而清醒时而昏睡;除了叶儿通过玉蝶能感受到她的心绪波动,谁也不知道她当时的状态。

秦缈也知道一直在身边照顾她的是苏叶,她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还莫名其妙显出的对叶儿的几许依恋。

叶儿在的时候,她的情绪会很平稳;叶儿不在,她就显得躁动不安。

在叶儿安慰下,秦缈重新躺下,睡去了。

祝童看一眼躺在病床过去关上门,然后轻声对秦缈的哥嫂说:“你们一定从报纸上知道我是个很有钱的人,所以想让我成为你们的妹夫。对不起,这个要求我无法接受。苏叶是我的爱人,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婚礼定在下个月举行。别着急,请听我把话说完。说实话,你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让我很吃惊。我和秦姐确实有过一段短暂的交往,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不可否认,我并非什么得到高尚的正人君子。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与秦姐的交往只是一场美好的艳遇。是不是想说我很无耻?可是我付出了,秦姐一直梦想着出国,我把她送出去了,并负担了所有的费用。”

“可是她一直没有放下你,她回来了,还救了你的命。”秦缈的哥哥忍不住提醒道。

“我一直认为,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开价吧!多少钱能让让你们心里平衡,不再提这让我为难的要求?”祝童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

秦缈的哥哥伸出一个手指,咬着牙说:“一千万。”

“宝财,你……你拿妹妹的事做生意。李先生答应替阿缈治病,你不要难为人家。”秦缈的父亲听不下去了,指着儿子道。

“没问题!”祝童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只是,这笔钱我不会交给你。”

他放开叶儿,拿出一张金卡走到秦缈的父母身边,蹲下身轻声道:“伯父伯母,秦缈为了我失去了右眼,我是要做出补偿。一千万能让她今后衣食无忧,即使大哥不提这个要求,这笔钱我也早就准备好了。我会把它交给秦缈,怎么花怎么用由她安排。这里是一百万,感谢您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不能要的,我们真的不能要您的钱。”父亲连连摆手,不肯接受那张金卡。

秦缈的哥哥嫂嫂看着金卡,两眼直冒光,恨不得替父亲拿过去。母亲是个标准的家庭主妇,没什么主意的样子,只是盯着金卡呆,也是想要的。

祝童笑着把金卡递到秦缈嫂子手里:“嫂子,你替伯父收着吧。秦姐身体不好,替她多孝敬两位老人。”

看着秦缈的嫂子心地把金卡收起来,祝童心里一叹。

钱真的能解决所有问题吗?至少解决不了秦缈的问题,花多少钱,她的右眼也找不回来了。

秦缈苏醒的时候曾对他和叶儿说她很开心,不后悔;还说她这样给他们添麻烦了。

叶儿当时被感动的只会哭了,祝童的眼睛也潮潮的。

越是这样,祝童心里的压力越大。他与秦缈接触的时间不长、了解不多,那时的秦缈顽皮朝气、充满好奇心,不是如现在这般乖巧听话。

他甚至觉得如果秦缈表现的无礼些、提出些不切实际的要求,他的心里还会好受些。

秦缈哥哥这一闹,付出一千一百万,祝童心里真的轻松了一些。

秦缈的父母辛苦多年,大病没有,年纪大了,免不了的,消化系统与心脑血管多少有些毛病。

下午,在祝童的安排下,秦缈父母哥嫂四人都进行了细致的体检。每个科室都由主任亲自接待,挑剔的哥哥再也没话说了。n

九、书斋(上)

九月七日一整天祝童都没去看斯内尔先生,这让斯内尔夫人和汉密尔顿勋爵人有些不安。

“神医李想”已经成为他们心里的定海神针,看不到他在病房里,总是有点担心的。

斯内尔的治疗由周行医生为主要负责人,马八和郑书榕为助理;三人分班、时刻关注着斯内尔先生的病情。

对于斯内尔先生之外的任何一位病人来说,这样的阵容都堪称豪华,是望海医院能拿出来的仅次于“神医李想”的最佳的选择。可是,在斯内尔夫人看来却是远远不够的。

事实上,祝童并没有抛下斯内尔不管,两个病房都在十七楼,虽然一个在南头一个在大楼的北头,却也红蝶神的感应距离内。

斯内尔先生的情况还算稳定,谁也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现在就等中南常老龙虎丹的到来。

如果没有蝶神,祝童的医术与这三位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有不的差距。

斯内尔病房里多了位口齿伶俐、反应机敏的女护士,她能说一口流利英语,又年轻漂亮的护士,让随斯内尔先生来到的中国的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的两位专家的心情大好。

“神医李想”的特别助理安娜姐虽然也能说英语,可那水准实在是不敢恭维。

这位自我介绍叫沙子的护士姐不只英语水平高,还见多识广能与他们就任何话题进行交流,包括欧美流行音乐、意大利浪漫海滩和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的美酒、咖啡与艳遇。

斯内尔先生本就带来了两位女护士,她们很快就现,沙子姐与安娜姐的护理水准一样糟糕,只能干些打杂之类的事情。

汉密尔顿勋爵倒是认出了沙子姐,可他并没有说什么。

斯内尔病房完全在“神医李想”的掌控之下,他既然让沙子进来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在目前的情况下,合作愉快才是最好的选择。

祝童允许沙子进来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多一条可控制的传播渠道,沙子姐属于外国媒体,在世界公众眼里可信度高一些。其次,女主播毕竟是主播,不是摄像,对所播出的片子里没有她的镜头很是不满意。沙子姐加入后,可以互为摄像,双方都能有出境画面。

斯内尔夫人急切地想见到祝童,她让安娜去问过几次,可不可以去“神医李想”办公室或邀请他到浦江边的别墅里享受一次轻松的下午茶,斯内尔夫人希望能当面向祝童表达真诚的感谢和诚挚的慰问。

安娜姐每次回来都说老板他正在全力抢救为救他而受伤的秦医生,目前身心疲惫,让她带为谢谢斯内尔夫人的雅意,并致歉。

安东尼和罗贝尔在祝童遇刺的当天在望海医院等了一下午,没有见到祝童,只好怏怏离去。

九月八日上午十点,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领事再次来到望海医院。这一次没有那么大的阵仗,他只带着芬尼和另一位客串翻译的助手,开了一辆不太起眼的黑色房车。

苏娟昨天下午就接到了领事大人要来探视斯内尔先生的电话,她做不了主,让对方找萧萧约时间。

萧萧当然拒绝了,这个时间点上,蓝宇先生正在欧美股市上吸纳ug石油公司的股票,领事先生如果成功探视到了斯内尔先生,势必会对守在医院外的记者们透露出于斯内尔先生健康有关的信息。

谁也不知道领事先生会如何解读斯内尔先生的现状,对于没有把握的未知,祝童不会允许生。

可是,“神医李想”依旧以斯内尔先生的健康状况不允许为借口,拒绝领事先生接近斯内尔的病房。

市府秘书处和外事办都先后打电话来询问情况,苏娟和萧萧应付起来相当吃力,祝童却一笑置之。

范西邻不出面,打电话的没有一位有分量的官员,甚至其中也没有他们的秘书。

这只能表明,大家都不想趟望海医院这谭浑水。

明面上,望海医院属于华夏基金的资产,为官者想要仕途平稳需要注意的东西很多,与学界保持良好的关系、至少不让他们认为自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是十分重要的。

另一方面,无论祝童与王向帧、范西邻之间如何,外界都以为“神医李想”是他们一系的人马,至少关系密切。

以“神医李想”的做派、本事,一旦投入某人门下,必然是个厉害角色。两个不相干的人之间是不可能产生矛盾的,谁知道哪天人家又和好了呢?

这个时候,聪明人都会选择观望,能坐到对祝童造成威胁的位置上的人,没有傻瓜。

比如卫生局的甘局长,作为望海医院的主管部门主官,也可算是祝童的老领导,也是唯一一个亲自打电话来的官员。他在电话里任何与领事有关的东西只字未说,只关心祝童遇刺的情况。

他隐晦的说自己这个局长做了有几年了,希望能到望海医院拜会陈老,请祝童在合适的时候安排一下。

领事在医院门前等了近一个时,没有任何结果,保安甚至不允许领事先生的房车进入医院。

十七楼,斯内尔先生病房休息室内。

汉密尔顿勋爵与斯内尔夫人也关注着医院门口生的事。

“亲爱的,是时候了,我觉得您出面接待领事先生。”汉密尔顿勋爵放下望远镜;“瞧,可怜的领事先生一定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安东尼太着急了,他不该以斯内尔先生的名义请斯内尔先生在国会的朋友帮忙,或许是副总统,那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可以理解。”斯内尔夫人微微点头;“李先生不让他探视迈克,我觉得应该尊重他的意见。雷曼参议员临走前对安东尼说过两遍,不要轻易得罪他。安东尼并不那么认为,被赶走了。他现在一定很后悔之前玩的那些花样。雷曼认为与李先生相处的最好方式是坦诚。我们需要什么?想要得到什么?无论多么的不合理都可以向他明明白白地提出来。只要不妨碍到他的利益,也许得到他的支持,也许是默许。他如果反对的话,就证明我们的要求与他的利益有冲突。被他当成对手是很糟糕的事。您和参议员都曾经是‘神医李想’的对手,可他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勋爵和他的关系并不算太好。我觉得参议员的话很有道理,得到李先生的信任与友谊需要时间。可是,李先生现在都不肯见我。”

汉密尔顿勋爵没想到雷曼曾对斯内尔夫人说过这样一些话,若有所思地盯着楼下的蚂蚁般的人群想了会儿,忽然摇了摇头,笑道:“安东尼吗?离开了斯内尔先生,他什么都不是。夫人,您可以在您的住处接待领事先生。随便说几句,也许再喝两杯。让他有个台阶下就可以了。我认为这样做是合适的,李先生应该不会说什么。领事先生并没有进入病房。我们还要在上海呆上一段时间,也许还需要他帮忙呢。李先生可以不在乎他,有人在乎。他毕竟代表着美国政府。”

“可是,我能对他说什么呢?”斯内尔夫人被说动了。

“他关心的是斯内尔先生健康,您可以对他说,经过‘神医李想’的治疗,斯内尔先生病情稳定,相信很快就能露面了。您可以用最美丽的词汇赞美李先生的神奇医术,我认为,您的话一定会传到他那里。如果他对您接待领事先生有些许的不满,那些话会让他很受用。安东尼走了,总要有个人代表斯内尔先生,现在是时候了。”

斯内尔夫人频频点头,整天守着个活死人,她真的有点闷了。

尤其是汉密尔顿勋爵的最后一句打动了她,取代安东尼的**无可抗拒。

十一点,斯内尔夫人出现了。

守候在医院周围的媒体记者们顿时兴奋了,斯内尔夫人的容貌光彩照人,堪称倾国祸水,她的现身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斯内尔夫人神情轻松,周围有四个望海的医院的保安。她没有回答记者们的任何问题,只是感谢将领事先生的光临,将他引进医院。

前期住进医院病房里的记者看到,他们没有去斯内尔先生的病房,去了夫人住的别墅。

半时后,领事先生出来了。斯内尔夫人没有再次出现,这让记者们十分失望。

与斯内尔夫人不一样,领事先生在门口稍微停留了片刻,回答了几个熟悉的记者们问题,然后才匆匆钻进汽车就走了。

记者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国内记者在赞叹斯内尔夫人的美貌,果然名不需传。

几大世界媒体的记者们则忙着在把信息传回办公室。

领事先生高度赞扬了“神医李想”,他转述斯内尔夫人的对‘神医李想’的称许,认为斯内尔先生能得到如此出色的医生的帮助而感到欣慰。

九月八日下午,为了预防台风造成的灾害事故的生,整个上海都进入了紧急状态。

学校放假,公司企业提前下班,傍晚,风力开始明显加强,台风开始登陆上海。

苏娟中午就把毛头和苗苗接到医院来了,两个孩子和叶儿的感情都很好,只是叶儿在秦缈那里,只能在吃晚餐时匆匆打个照面、说几句话。

据说,这次台风将对上海的电力系统造成严重考验。

望海医院接到通知,要准备好应急电源,预防电力中断对那些离不开维生设备仪器的病人的影响。

医院有两台备用的大功率电机,一般情况下可以保证大楼百分之五十的用电量。医院也是下午提前放假,一般科室的医生护士提前回家,非关键位置的电源也被关闭了。

最吃紧的是住院部,望海医院有十几位住院病人离不开维生设备,还有就是斯内尔先生和秦缈了。

为了保证这几个位置的用电,祝童特意让后勤部门的人员紧急采购了十三台型柴油电机。直觉告诉他,这个雨夜不会那么好度过。

为了保证不出意外,望海医院中午雇了两辆大巴,将整个十六楼腾空了。

十六楼是一处特别的独有空间,也是望海医院最烧钱的地方,一般情况下住有二十位左右祝童从各处请来的老中医们。

把将他们送去祝福山庄正是为了怕处意外。他们代表着中医的过去和未来,出任何事,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陈老也随他们去了,他一直想去祝福山庄看看。以前祝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亲自登门邀请,被陈老斥为滑头。

六点的时候,望海医院已经做好了迎接台风的准备。祝童又会同与欧阳凡、吴詹铭一起到医院各处检查,现问题马上解决,一直忙到将近八点才回到办公室。

天已经黑透,乌云翻滚,淤积的暴雨随时可能落下。

叶儿还在秦缈病房里,萧萧守在办公室一步也不敢离开。

她有两个任务,一是关注外界与望海医院和斯内尔先生有关的信息;二是保持与各方面的联系畅通。

看到祝童回来,萧萧正夹着耳机与什么人通话,只把一个记事薄推到祝童面前。

祝童拿着记事薄到坐到会客区的沙上,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看。

记事薄上写的满满的,一部分是政府部门布的台风有关的消息的通报,一部分是与斯内尔先生有关的消息。

祝童皱起眉头,几大在世界上有影响的媒体竟然同时布了一条新闻,对斯内尔先生的病情持乐观态度。

斯内尔夫人上午接待领事先生,事先没有告知祝童。中午的时候,斯内尔夫人请安娜给祝童带了个口信,说明自己接待领事先生的原因并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

祝童当时并不怎么在意,现在看来还是大意了。斯内尔夫人也许是想讨好他,借会见领事先生的机会,对“神医李想”狠狠地恭维了一番。由其是称赞祝童给斯内尔先生静脉滴注稀释过的酒液,这等惊世骇俗的处方,也只有他敢开出来。

领事先生回到领事馆一定接受了平素关系密切的媒体记者的采访,特别突出酒……其用心……

想不清爽只好暂时放在一旁,哪个不长眼的医生遇到与斯内尔类似的病人也开出这样的处方,那是他自己找死,与自己无关。

祝童根本不需要赞美,斯内尔先生现在并不适合酒,需要酒的是紫蝶。斯内尔先生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可说完全是紫蝶的功劳。紫蝶目前还在适应阶段,斯内尔先生身体太弱,提供不了它生长所需要的精血与养分。

所以只能等,等中南常老炼制的龙虎丹;根本说不上什么治疗。如果有相信用酒就能治好一个斯内尔先生这样的病人,那个医生该是多么多么地天真啊!

还有不甘寂寞的安东尼先生,他虽然被祝童赶出了望海医院住进锦江饭店,却依旧以斯内尔先生的代言人自居。

今天下午,安东尼联合斯内尔先生次子罗贝尔斯内尔先生,在锦江饭店召开记者会,对“神医李想”的治疗能否取得预期效果表示忧虑,尤其对“神医李想”的职业操守提出隐晦的质疑,暗示祝童替斯内尔先生治病是不安好心,是出于对斯内尔先生的庞大资产的觊觎。

罗贝尔强烈要求“神医李想”尊重他和安东尼先生探视斯内尔先生的权利,开放斯内尔病房,马上结束这种“不可忍受的、粗暴无礼的、无耻的“劫持”行为。”

“丑!”祝童对安东尼和罗贝尔的表演不屑一顾;“萧萧,蓝先生来电话了吗?”

“是的,蓝先生提醒你注意,ug石油公司的前景忽然被看好,大涨了百分之五。它前几天跌幅过大,如果没有新消息的话,预计明天将继续上涨。”萧萧刚挂断电话,揉着脖子不满地抗议道:“老板,如果

不给我加薪的话,就另请高明吧。跟你干,太累了。”

“你挣的都快比我多了。我刚付出了一千多万,正心疼了,现在没心情讨论加薪的问题。”

“万恶的资本家、吸血鬼。”萧萧笑着站起来。

她很享受在祝童身边工作的感觉,虽然累了一些。

“欧阳姐来了,她想见您。王文远警官和沙子姐都要求见你,安娜也有同样的要求。一个帅哥三个美女啊。”

“先请王警官吧。请他十分钟后来。请欧阳姐一时后来。另外让餐厅……算了!你也没吃饭吧?我这里有斯内尔夫人送的庄园红酒,去楼上拿几袋牛肉、切个西瓜就行了。”

祝童知道欧阳来了,欧阳凡已经对他说了。

他刚在餐厅检查过,煤气电源已经封了。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两个食坊也是一样,这个时间,整个大楼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提供饭菜的地方了。好在他刚才看到楼上的食坊里储备有袋装牛肉,再搞几个黄瓜之类的菜,也不错了。

(昨日有事,耽搁了,对不起。)n

九、书斋(下)

王文远走进办公室,看到祝童正把着盘熟牛肉,一口酒一口肉的狼吞虎咽。

萧萧在老板台后看着电脑,手里拿着勺子挖半个西瓜吃。

“老板真辛苦啊。”王文远挪揄道。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累死也心甘情愿不辛苦”祝童一本正经地说。

说完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擦擦嘴,把半盘牛肉推到一边,表示可以说事了。

王文远知道萧萧与祝童关系,有些事,祝童会让以前的西蕾亚小姐回避,萧萧却没有这个问题。

他从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A4复印纸:“这是此刻的审讯记录。”

“谢谢了,让我说什么好呢。这个……王警官真是太能干了。”祝童大喜,搓搓手就要去接。

王文远抖动A4纸躲开了,笑道:“老板不说谢谢我还忘了。为了得到这东西,我欠了两顿东道。人家指明要去金茂那边的什么天府御膳。听说一桌要上万块,我可请不起。。。”

“没关系,只管请,吃多少算我的。“祝童一把夺过审讯记录,看清楚真伪后,又道:“那家馆子我们去吃过,一万八一桌的只是起步价,你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警官去吃,那样的一桌根本吃不饱。让萧萧给你介绍一下。”

王文远还真就坐到萧萧对面,问道:“萧助理,怎么才能既吃饱,又吃好。”

“那地方啊,有钱也吃不饱,那么大的盘子只放一点点的菜。老板去年请吃散伙饭,我们一群人吃了十万,还是半饱。”萧萧咬着勺子总结道;“那根本就不吃吃饭的地方。”

“不是吃饭的地方?萧助理,据说生意很好呢。还不接待散客,想去吃饭要先提前三天预订。先付一万定金,菜谱也要提前一天定好。”王文远咂巴着嘴说;“想想就诱惑了,都是些什么菜啊。”

“那里就是宰你这样的凯子的地方。金茂的人都知道,我们老板不信,带我们去吃了一次,再也不想第二回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废话,心思却在别的地方。

萧萧坐在祝童以前的位置上,眼前就屏幕。王文远坐在萧萧对面,只能看到屏幕的背面;他的注意力在萧萧背后的玻璃窗上。

天黑以后,因为光线的原因,大部分玻璃窗都会自动具备镜子的功能。尤其是祝童办公室的玻璃窗特别加装的是平整度比较高的防弹玻璃,反光效果尤其明显。

王文远看到萧萧在关注股市的情况,并且并非国内股市。他暗暗记下那只股票的代码,心里却一团迷糊。现在还在看这些,莫非萧萧在炒股?不对啊,这是祝童的电脑……

萧萧确实是在工作,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边说废话边工作,也是她过去的都市小白领生涯所练就的、面对激烈的竞争所必须具备的职业素养。

吃着西瓜说着废话,萧萧切换网页,显示出一家国外媒体的官方网页。新闻头条又更新了,是台风登陆上海的消息。。。

窗外闪过几道狰狞的闪电,接着是一串闷雷滚过的声音;房间里的灯光忽地一暗,马上就恢复正常。

“还不是你们闹着要去,我觉得以前的那艘船‘东方骑士’上的饭菜就不错。”祝童看完了,看看窗外,示意萧萧关上窗帘。

萧萧按动机关,深褐色窗帘缓缓垂下,王文远的偷窥生涯告一段落。

“王警官,你认为这个叫索亚的家伙实在装疯卖傻,还是个真正的菜鸟?”祝童问。

王文远转动椅子面对祝童道:“他是个可怜虫,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被同伴卖了还帮着数钱的那种牺牲品。行内把他们称为‘弃儿’。那个跑掉的家伙是个真正的杀手。他们这次行动的代号是‘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和索亚是同名小说中的两个主要角色。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不知道,请王警官……开价吧。”祝童伸伸脖子挤挤眼,一副等待挨宰的架势。。。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能让你心甘情愿地付钱,我很有成就感。我的要求并不高,下面的东西,价值等同于一座凤凰基金按照最高标准建立的学校。”王文远伸出一个指头。

祝童同样伸出一个指头,与王文远勾在一起:“成交,虽然有点贵了。凤凰基金建立一所学校按照最高标准需要一千万,这笔钱我出了。地点你选,钱我出。”

王文远楞住了,他原以为那样一所学校与希望小学的造价差不多,没想到会需要一千万。

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凤凰基金建立的学校不只是把学校修起来,还要负责学校的日常运营。失学女童都是免费住宿就学,老师们不可能免费教学。

王文远不心里不得不涌起一阵敬意,“神医李想”虽然赚钱时不择手段,花钱也毫不含糊。凤凰基金几乎就是他一个人支撑起来的。

“欧洲上有个叫‘书斋’的杀手组织,总部应该在荷兰或者意大利。。。每次行动之前,他们都会选择一本书的名字作为行动代号。《汤姆索亚历险记》可算是一本少年读物,这表明,对这次行动的级别比较低。通常情况下,这种级别的行动没有后援小组,只会有一个老手出面。那个代号哈克的家伙就是个老手,索亚只是他从雅加达街头黑帮里找来的华裔移民的后代。索亚以为哈克是他的师父,他也确实从哈克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如果他能与哈克一起完成三次行动,或许能被‘书斋’列为考察对象。那时,他将有机会接受真正的专业训练。索亚的任务并非要你的命,他那的枪里只有两颗子弹,目标是你的肩膀。对秦医生头部开枪属于他的个人行为,准确开枪的瞬间被周围的人撞了一下,打偏了,他目标的是秦医生的右胸口。

“仅从目前的掌握的信息分析,这次行动还没有结束。索亚虽然知道的不多,却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所使用的枪械是来上海后才拿到的。市局的同事分析了现场缴获的所有工具,得出的结论是:索亚虽然很业余,那些工具却都是专业技师改造出的精品索亚的落网并不代表结束,很可能有后续行动。。。我个人认为,下一次行动代号应该是一本成人读物的名字。书斋并没有建立办事处的习惯,它只是个杀手组织,因为被国际刑警组织追缉,总部都迁来迁去的,上海没有让它另眼相看的理由。索亚和哈克三天前才到上海,在他们抵达之前,枪械已经在上海了。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哈克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有个接应小组。如果这个推断成立就能证明另一个判断:书斋接到的是一个系列订单,最低级别是让你受伤,最高级别是要你的命。书斋的接应小组至少也有三个人,最重要的不是杀手,是‘教授’。他负责制定行动计划,确定动手时间。因此,即使抓到哈克也不会影响订单的执行。只要‘教授’不落网,对你行动就不会结束。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他们花这么大的价钱对付你。”

萧萧切好一盘西瓜放到祝童与王文远中间的茶几上:“王警官真厉害,吃点西瓜慢慢说。。。”

“谢谢,我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王文远毫不领情地说。

“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如此小气?”萧萧也不生气。

“这与性别无关。”王文远似乎觉得没必要让萧萧难堪,又道:“习惯了,与我的职业有关。工作的时候尤其要注意。”

“随便吧。”萧萧撇撇嘴,端起盘子走了。

她之前与曲奇一样,对祝童让王文远负责望海医院的安保工作还有点看法,现在心里只有佩服了。祝童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确实是有理由的,只与王文远这样的超级情敌和对手能相处到这般地步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偏偏,他们两个都是有内心极为骄傲的人精,都没有迁就对方的意思,也没有既生瑜何生亮别扭感觉,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

“谁……我也很想知道啊,王警官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一向与人为善,不轻易得罪任何人。。。”祝童做出无辜的样子。

“对手的数量不超过一定的限度,偶然不会变成必然。在犯罪学上,你这种情况属于高风险人群。”王文远反驳道。

“你的意思是,真的有人想干掉我?”祝童摸摸脑袋;“不知道我的脑袋值多少钱。”

“一定便宜不了。”王文远笑道;“书斋的起步价是十万美金。《汤姆索亚历险记》这个级别的行动大概是二十万美金。如果是成人读物的话,至少也要百万美金。老板,我忽然觉得为了二十万人民币就替你卖命,保护一颗简直千万的脑袋,不太划算啊。”

“你保护的不是我,是斯内尔先生。与斯内尔先生的身家相比,我的脑袋不值一提。外面风大雨大,王警官的同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那就谢谢了。我现在就有两个要求。”王文远也不客气:“第一,我要接管望海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

望海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是数据交换中心,也可算是一个全方位的监控平台。。。只要连上专用设备,可以看到、听到医院大楼内外发生的大部分事。祝童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你们现在就可以进驻。”

下午的时候,王文远借口去市局拿审讯笔录离开了两个小时。祝童一点也不怀疑王文远已经得到了官方授权,全权负责斯内尔先生在上海期间的安保工作。

作为全权负责人,王文远一定带领着一个行动小组。为了自己的脑袋与斯内尔先生的安全,必须与王文远和他的小组全方位合作。

“第二条,我要接管斯内尔病房。”王文远又道。

“不行,病房由曲奇负责。不过,你可以随时进入病房。只你一人,别的人不在此列。”祝童拒绝的同时也作出了让步;“从现在开始,原望海医院的保安只负责守住十七楼,别的地方就交给你们了。斯内尔先生出任何意外,都由我负责。”

“那就这样吧。。。”王文远知道这是祝童的底线了。好在,他知道望海医院的保安都来自那里,那些人的身手与可信度还是令人放心的。

只是,王文远对祝童有点不放心。

“不找到‘教授’,订单就不会结束。这是我们共同的任务。警方已经开始在全市范围内寻找哈克,希望你也有所行动。”他站起来准备去安排。

祝童问了一句:“你觉得,向书斋下的订单那个人会是谁?”

“书斋收费昂贵,对客户的选择一向很挑剔,一般人是没有下订单的资格的。所以,这个人一定有要具备以下三个条件。其一,向书斋下订单的人必须有足够的支付能力,书斋向来是先收钱后办事。其二,那个人必须有丰富的人脉或影响力。要想成为书斋的客户,必须要有两个具备一定实力的推荐人。其三,书斋的不接受天主教徒的委托,它的客户必须是基督徒或与罗马天主教会没什么关系白人。据说,书斋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字军东征那么遥远;据说,书斋的创始者是三位被教会出卖的骑士;据说,书斋曾成功地刺杀过一位皇帝、三位教皇。据可靠消息,他们的第一批顾客是对教会不满的贵族,好多年后才开始接受银行家和大商人的委托,至少是身家上亿的富豪才有那个资格。当然,任何事都会例外。有些有资格向书斋下订单的客户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替人下订单。不过,那样的情况并不多。一经发现会被取消下单资格。”

“真够悠久的。”祝童赞叹道。

心里却想:在如今的外部环境、通讯技术与交通条件下,这样封闭且自以为是的组织……应该不会维持多久吧。如果书斋的此次行动只是为了赚钱钱,他丝毫也不会觉得意外。

“基督徒吗?”祝童看着王文远的挎包问道:“你能搞到他们的信仰资料,是吗?”

“以下是奉送。雷曼参议员与卡尔先生和修伊博士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同样是基督徒的还有威尔逊夫人和汉密尔顿勋爵;史密斯是基督徒,安东尼、罗贝尔、斯内尔夫人也是基督徒。都被你掏空了,这里还有一把枪,你要吗?”

王文远拍拍挎包,做可怜状。

“你想陷害我?”祝童半真半假地问。

“我一直想把你送进监狱。大家都知道。可是你,用得着陷害吗?”

王文远也半真半假地答道。

九点整,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童向八品江湖发出第一道追风令:寻找哈克。

祝童与欧阳小姐关起门交谈了半个小时,九点三十分,沙子小姐和女主播被请进来。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欧阳小姐现在是我的特别助理,今后节目审看的事就由她负责。沙子小姐,欢迎您的光临。”祝童先说了番开场白,才握住沙子小姐的手。

女主播有点吃味,欧阳似乎变成她的上级了。

十、杂气(上)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台风经过上海向内陆挺进,巨大的破坏力让天地为之色变。

好在终于结束了,被狂风暴雨洗礼过后的上海逐渐恢复既往生活秩序。

在过去的三天里,望海医院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控制”的意外事故。与上海各处一样,也经历了暂时停电、短时停水、大楼玻璃被破碎、树木被连根拔起、地下车库进水等的意外的困扰,除了一位保安被楼上掉下的玻璃割伤手臂,整体来说还算正常。没有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

停电生在九月九日上午,市区主供电线路生故障,累及望海医院及周围地区停电三时。

在此期间,望海医院备用的大功率电机启动,确保了医院大楼用电设备的正常运转。祝童让购买的十三台柴油电机没有挥作用,不过这是好事,证明医院内外一切正常。

受损失最大的是十八楼,大楼正面一扇玻璃幕墙被不知名的东西击中,造成两米见方的开口。整个十八楼被从破损处涌进来的狂风暴雨袭击,花花草草的被吹打得一片狼藉。

望海医院的空中花园,算是完了。

不过即使在一个如此凌乱不堪的场景中,祝童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他正带着毛头与苗苗在十八楼捉迷藏。

叶儿在一旁看着,对被狂风毁去的花草很是惋惜。

那十几只蝴蝶也不只去向了,它们或许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许被风给吹走了。

想到不久之前它们还在自己身边翩翩飞舞叶儿心里就阵阵黯然。

王文远与两个身着便衣的男子在十八楼里仔细搜索,寻找应该存在的子弹。

望海医院十八楼的玻璃幕墙都是加厚玻璃,一般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对这样的玻璃构成威胁。

王文远假设,玻璃幕墙是被子弹击碎的,可天花板上并没有找到弹痕。从玻璃的破碎状态分析,如果是子弹击碎了玻璃,那颗子弹一定会留在室内。

叶儿还没有正式辞职,她先是被王向帧借调到金融工作组,后来进入福华造船筹备处,再后来是福华造船审计室。这一圈转下来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市局的大门,可她的工作关系还在市局计财处,直接领导是黄海的母亲。

她准备近两天抽空去递交辞职报告、办理相关手续,可在次之前,她还是一位在编的警官。

王文远前天向她出邀请,让她进入他带队的组。这个组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斯内尔先生在上海期间的安保工作,由五位成员组成。它的基本架构是之前李颂汉警官的组,现在不只是换了个组长,还补充了两位来自市经侦支队的技术精英。此外,还有市局防暴队的九位警官配合他们工作。

叶儿拒绝了王文远的邀请,她现在是祝童的未婚妻,不是女朋友。很明显,王文远的目标不只是要保护斯内尔先生的安全。

看着祝童与毛头和苗苗玩耍时开心的摸样,叶儿心里涌起一股柔情。

她知道,祝童的童年在不断的奔波与艰苦的难以想象的磨练中度过,没有任何轻松的回忆。他的性格与心理没有被那段可怕的经历扭曲变形,几乎就是个难以想象的奇迹。

祝童一直很喜欢孩子,所以他会帮助苗苗,会不计代价地帮朵花的凤凰基金。

萧萧上来了,远远地向叶儿打个手势。

叶儿走过去与萧萧低声说了几句,快步走到祝童身边,轻声道:“梅夜长老和无处大师来了。”

“无处大师,他来做什么?”祝童心里奇怪。

梅夜还无所谓,八品江湖的追风令不是玩笑,每个追风令都代表着一份赏格,又称为悬赏追风。既然是悬赏当然就要有一位有足够身份的江湖大佬充当保人,确保提供被追索对象线索者能拿到赏格。

追风令分为三个等级,祝童出的是最高级别的金色追风令,悬赏一百万寻找哈克的线索。

而梅夜,就是这次追风令的保人。

梅夜来,当是有了哈克的消息;可无处大师来访为的的是什么?

现在是敏感时期,望海医院周围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即使有多么要紧要的事,无处大师这样又可能成为下任一品金佛主持的大人物是不适合出现的。

叶儿接替祝童,和毛头和苗苗玩捉迷藏。

祝童匆匆回到办公室,外间的接待室内多出一张办公桌,欧阳姐坐在后面,女主播和沙子姐围在她身边。欧阳正在审看她们根据这两天录制的资料里剪辑出来的片子,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很快就会送去播出。

欧阳知道祝童要做什么,理解祝童现在处境。表面上她是借休假的机会来陪父亲欧阳凡。那天晚上,欧阳提出要在“神医李想”离开上海之前的这段时间守在他身边,祝童拒绝不了只好答应了。

祝童停下来,和她们说笑两句才进入办公室。

梅夜和无处大师已经在等着了。

无处大师年以六十往上,梅夜年纪更大。祝童进门是连说不敢当,让这么两位老者亲自跑一趟,实在是惭愧。

梅夜笑着摆摆手,说祝童总算学乖了,知道尊重前辈老者的道理了。

无处大师只念声佛,没说别的。祝童就知道,无处大师此来对对自己是有好处的,所以才端了点架子。

先开口的是梅夜长老,追风令有结果了,今天清晨六点,清洋家的人在游艇码头附近的海里晨练,也就是锻炼水性,看到一个酷似哈克的外国人。当时,那个人正登上一艘快艇,快艇也很快开走了,所以没看得太清楚,不能确定是不是哈克。

清洋掌门烟子姐得到消息后马上去游艇满头调查,得到的结果是:那艘快艇属于千门,是千门用来接送赌客上下赌船的八艘快艇中的一艘。

“千门……”祝童低念一声。

想来也可以理解。整个上海的警方都在寻找哈克,宾馆、饭店这样的地方是藏不住的。他是个外国人,在上海这座东方都市里的外国人固然很多,但是上海是一座现代化都市,有覆盖整个城市的监控网络和世界上最严格的社会管理制度。

哈克逃跑是驾车路过多个路口,他的相貌摄像头被多次捕捉到,提取出的清晰照片早以到每个警官的手中。

前几天因为台风过境的原因,警方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到他身上,现在台风已经过去了,哈克这样已经漏风的人在上海是躲不住的。

上海当然也有不少的警方触及不到死角,可大部分的死角都只对中国人有效,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都是不合适的。

千门的赌船也算是死角之赌船只接送赌客的时候才靠岸,平时都在公海上活动。那是个只认金钱的所在,没人会关心你是不是个通缉犯。

台风登陆上海,千门的赌船也要靠岸避险,锚地就是游艇码头。

祝童与千门掌门百里宵的关系只能算一般,不知为什么,两人之间虽然有几次成功的合作,却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离心力的存在。百里宵曾经两次投靠田旭阳,又两次出卖他;或许正是真、这个原因才让祝童一直对他存有戒心,亲近不起来。

说来,百里宵并没有错。他身上肩负着千门的未来,为了早日实现千门的理想,在上海外海有一座属于千门的娱乐岛屿,他不得不作寻找强有力的后盾。八品江湖给不了千门所希望的。

“无处大师,您有什么好消息?”祝童先把百里宵的事放到一旁,看向无处大师。

如果哈克真的登上了千门的赌船,他就跑不了了。祝童以为百里宵虽然善变,却还是个聪明人。他决定等一等,千门也接到了祝童出的追风令,如果下午还没有得到千门的消息,那就有能确定两种可能。

其一、哈克并不在千门的赌船上,清洋家的人看错了;其二、假设哈克登上了千门的赌船,而百里宵没有向江湖道通报,就只认为百里宵参与了对祝童的刺杀,至少也是知情人。

以百里宵的智商,不会做出装糊涂两面逢源那样的傻事的。

“老衲此来,是向祝师兄禀告另一件事。”无处大师拿出一个信封;“日前,苏北映山寺的两位同修外出云游,路径川西镇挂单天照寺。他们看到了仁杰萨尊活佛,就留在天照寺多住两日,现活佛与镇上一位叫云青的野医接触频繁。三天前,他们看到田旭阳田施主去了天照寺,更多了分心……”

无处大师把映山寺两位外出云游的僧人在天照寺看到的、听到的原原了一遍。

据无处大师转述的两位僧人的判断,那个叫云青的人很可能会来上海。他们离开的时候,看到镇上最好的那辆货车停在天照寺门口,有几个人正在把一些蜂箱装上货车。

而云青之所以被镇上的人称为野医,是因为他养了一群鬼面蜂,善于利用鬼面蜂的蜂刺治疗风湿病。

祝童听完,起身向无处大师躬身致谢,这份人情真太大了。只是,他心里有点疑惑。据他所知,川西那片地方距离布天寺的势力范围已经很近了,可说那里的大寺庙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布天寺的影响。一品金佛向那里派出云游僧,所图为何?能认出仁杰萨尊活佛的,不会是普通的云游僧。

送走了梅夜和无处大师,祝童再次回到十八楼。

叶儿已经不在这里了,毛头和苗苗也不在了。

他走到玻璃破损处,趴在地上一寸寸地细细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丝痕迹。

“老板得到什么线索了吗?”王文远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祝童从地上捏起一根黑色触须样的东西,皱着眉头端详着:“王警官,您能看出它是什么吗?”

王文远没有祝童的视力,凑近前看了又看,摇头道:“看不出来。”

“你看它像不像一根蜂腿?”祝童一本正经地问。

“风腿,那是什么?老板,你没事吧?”王文远完全听不明白祝童在说什么。

“蜂腿,就是蜜蜂或马峰的腿。”祝童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让你的人收队吧,没有子弹,玻璃不是子弹击碎的,是几个或一群鬼脸蜂前来拜访,弄碎了玻璃。”

“那不可能。”王文远根本不相信,且不说玻璃破碎的时间是在昨天夜里。那个时候,望海医院正好停电,外面的狂风暴雨比起前两天稍,风力也有八级左右。那个环境根本就不适合蜂类出现。

即使真的有祝童所说的鬼脸蜂,那渺而脆弱的生物也不可能破开对厚实的玻璃幕墙。

“信不信在你,我这就去化验室,放在显微镜下一看便知。十八楼上只有蝴蝶,从来就没有蜜蜂或别的什么蜂。”祝童也不解释,心地把那被称作“蜂腿”的东西加进一张百元钞票里。

王文远想了想,忙跟上祝童,问道:“你凭什么确定它是蜂腿?”

“我猜的。”祝童神秘地一笑,又道:“或许,下午还会有另一个惊喜。”

他们在化验室呆了十分钟,大概确定了这枚黑色触须样的东西确实是某种昆虫的腿部肢节。至于是否蜂类的腿部肢节,尚不能确定。

王文远的同事从十八楼地板上陆续又现了一些疑似昆虫肢体的碎片,在化验室拼凑一番,勉强能看出几只蝶儿与半只大蜂的轮廓。

王文远很是奇怪,如果真如祝童所暗示的那样,也太不可思议了。

十、杂气(下)

上午十点,“神医李想”出现在斯内尔病房。

斯内尔先生忽然出现抽搐现象。

开始还很轻微,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这在斯内尔先生卧床期间属于不定期出现的正常现象。

可这次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抽搐的次数越来越多,强度逐次加大。监控仪器上的各项生命体征开始向不好的方向变化。

病房里一片哗然,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的专家们围着病床忙碌起来,可他们能做的真的很有限。

斯内尔先生是个早就被现代医学判了死刑的人,那些缓解抽搐的药物对他来说就是催命毒药。用了,只能让他快进入另一个世界。

斯内尔夫人已经有几天没看到这个骄傲且脾气怪异的中国医生了,她正被突然出现的变故弄得惶然无措。

汉密尔顿勋爵出去拜访朋友了,现在并不在病房里;安东尼被赶走了,威尔逊夫人在楼下vip病房住院。看到祝童,斯内尔夫人就像看到了救星,却不敢多说什么。

祝童在斯内尔先生病床前站了一会儿,拉起斯内尔先生枯瘦的手腕号脉。。。

今天值班的是郑书榕,他正与周行讨论病情。

“神医李想”加入后,表情看上去很正常,似乎在履行每天都在做的事。这让病房里的所有人安心不少。

沙子姐和女主播寸步不离地守在祝童左右,她们也是无聊。这几天,斯内尔病房实在是太安静了,几乎没什么具有新闻价值的事情生。这种情况好容易出现一次,希望能挖掘到一些有加值的东西。

果然,祝童与周行的对话没有让她们失望。

“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吗?”祝童问。

“前天晚上斯内尔先生的大脑曾有数秒钟左右的时间处于缺氧状态,应该是电源转换时供电不足,为斯内尔先生增加血压的设备运转出了问题。”周行答道。

“我不能同意您的判断。”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的席专家站出来反驳,他需要通过翻译才能听懂两位中国中医的交谈,所以慢了半拍。。。

“先生,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讨论责任问题,如果您不能拿出任何解决办法的话,请不要打扰我们的讨论。”祝童不客气地对他说,转而又面向周行。

“影响大吗?你准备怎么解决?”

“影响肯定是有,转换电源的时候,为斯内尔先生服务的维生设备有十秒钟的时间处于空置状态。郑医生准备对斯内尔先生颈部施以金针通络术,将抽搐区域的肌肉紧张度降下来。”这是周行的回答。

“很好,最好马上开始。斯内尔先生等不起。”

“神医李想”同意了,郑书榕马上开始对斯内尔先生实施针灸治疗。

九枚金针依次刺入斯内尔先生肩膀到颈后部的穴脉之间的空出,这金针通络术并非是为了疏通脉络,而是把淤积在经脉间的“杂气”导引出来,从而达到通络的目的。

这是种很怪异的现象,无论是祝童、马八、周行还是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各个前辈们都未遇到过如此特殊的病例。。。

斯内尔先生不是修者,**的脉络从来就没有刻意通顺过,亦没有培养过真气。可他经脉间,各处大穴中却淤积着不下于任何一位修者的真气。它们来自宁无冬的长春术,是那些被安东尼收买的“志愿者”生命元气。几年下来,淤积在穴脉间的各种性质的元气当真非同可,深厚之极。

不过,这些所谓的真气对斯内尔先生没有丝毫益处,中南常老称它们为“杂气”。也幸亏斯内尔先生不是修者,这些“杂气”因为进入的时间不同,分别存在与不同的区间里。斯内尔先生如果是修者、或者宁无冬或别的修者试图替他通脉顺气,斯内尔的身体就会变成一个特别的“真气”战场,他将在瞬间呜呼哀哉。

宁无冬一定早就看到了这种结果,答应斯内尔来中国寻求“神医李想”的治疗,本就是无奈之举。

郑书榕现在施展的金针通络术,是从漳州薛家不传之秘、金针导引术演化而来的,它是基本上只对斯内尔先生一个人有用的一种很特别的针法。

清除穴脉间的“杂气”是为将要到来的龙虎丹创造条件,利于元气的运行,是早早晚晚都要做的。。。郑书榕现在做,只是提前一步罢了。

金针入体,斯内尔先生的抽搐果然减轻了,却没有停止。

“斯内尔夫人,我们要讨论斯内尔先生的问题。作为病人家属,我们希望您能在场。”祝童翻开斯内尔先生的紧闭的眼帘观察片刻,转身神情严肃地对斯内尔夫人说。

“好的,我很愿意。现在吗?”斯内尔夫人慌忙答道。

“夫人,请。”祝童做个请的手势,率先向病房外走去;边走边对周行道:“通知马医生,吴院长,马上去我的办公室,我们需要讨论出一个抢救方案。”

沙子姐提前一步推开房门,女主播也连忙跟上。

在欧阳姐建议下,她们两个已经达成了一个资源共享的合作协议。如果沙子姐提问的时,安娜就负责拍摄,反之亦然;不得互相拆台,不得争着提问,事后再交换资料。

现在沙子姐占据了有利位置,女主播只好客串摄像的角色了。。。

“李先生,请问斯内尔先生生了什么情况,危险吗?”沙子姐问道。

“是的,您刚才也看到了,斯内尔先生现在正面临着危险的考验,情况很紧急,可说是一次危机。”祝童边走边答。

“请问李先生,您准备采取什么措施?还有,您认为斯内尔先生遇到的危机是什么造成的?”

“我认为,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危险,不是危机。台风期间,上海的供电线路经受了严格的考验,望海医院曾经有三时的时间失去了与供电网络的联系。我的初步判断是,虽然医院马上启动了备用电机组,并在半分钟内恢复了对包括斯内尔病房在内的医院大部分区域的供电,斯内尔先生所用的所有设备都有应急电源,可斯内尔先生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任何微的变化……比如温度、湿度的变化都可能带来不可预料的影响。台风期间电闪雷鸣,或许那些雷声与磁力波动也会对他施加影响。。。现在的情况是心力衰竭、血压急剧下降导致的脑部供血不足……”

祝童一路走,一路回答沙子姐的问题,斯内尔夫人充满忧虑地再一旁听着,虽然她与两位主播一样听的一头雾水。直到“神医李想”办公室前,祝童才中断了这次随机采访。

“斯内尔夫人,您认为斯内尔先生可以度过此次难关吗?“女主播总算找到机会了。

“我相信李先生的医术,他一定能找到最好的办法。”斯内尔夫人匆忙间答道。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沙子姐与女主播连忙回到各自的办公室前资料。她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彼此刚才录下的东西复制一份给对方,然后赶到自己的团队进行后期制作,争取尽快拿到欧阳姐面前审查,快些送回各自的电视台播出。

斯内尔先生遭遇危机,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当然,她们在征求过欧阳姐的意见后,先向各自的上级打电话,以简讯的方式传回了一份口头新闻。

沙子姐传出的简讯是:受台风影响,斯内尔先生的生命遭遇最大危机,心力衰竭命悬一线神医李想正在竭力抢救。。。

女主播传回的简讯是:因心力衰竭脑部供血不足,斯内尔先生出现严重的抽搐症状,可能危及生命。初步认为台风期间短暂的停电事故是主要原因。李想医生正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抢救方案。

欧阳对这两条简讯没有提出任何修改意见,同意放行。

祝童办公室内,斯内尔夫人焦急的看着一群中国医生用汉语讨论。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表情他们脸上的表情上感觉到,情况似乎并非“神医李想”声明的那么糟糕。

事实上,祝童与吴院长、周行、马八确实在讨论与斯内尔先生病情有关的问题。

祝童最担心的事还是生了,上午九点三十分,尹石风打来电话,第一炉龙虎丹的炼制失败了。

尹石风认为,其中有台风带来的恶劣天气的原因,最大的因素恐怕还是中南常老已经很久没有炼制这种神奇的高级丹药的。。。尹石风还说,白岛主已经答应再提供一条印度虎,可中南常老却怯场,他提出把炼制龙虎丹的秘法传给尹石风,由尹石风负责炼制工作,他在一旁指导。

虽然尹石风作为中南常老的助手参与的龙虎丹第一次炼制的全过程,但不包括最为关键的与内息运用相关的密炼部分,所以,他也拿不准,所以打电话请教祝童该怎么办。

祝童稍微一想就现了疑点,中南常老或许有手生的原因,更大原因……

离岛上没有固定电话,也不在移动公司网络覆盖范围内,对外联络只有白岛主的一部卫星电话。

祝童让尹石风把电话交给白岛主,对白岛主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

白岛主也是知道祝童的,也许是因为曲老亿的缘故,白岛主很欣赏这个正在崛起的江湖道后起之秀,对祝童建立的望海中医研究会所更是赞誉有时代展了,各种新事物层出不穷,白岛主也面临着与所有的江湖世家一样的难题:白氏一脉还算人丁兴旺,在白岛主苦心经营下也累计了巨额财富;可在优渥的生活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下一代都不愿吃苦,家传绝学延续的大问题是最令他们苦恼的。。。

愿意学的人倒是很多,白岛主历时五年,从偏远山区和西部穷乡僻壤挑选了七位少年,这座离岛,正是白岛主培养这些弟子的所在。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白岛主很有把白家绝学交给一个值得信任的组织妥善保管的意思。

祝童将望海中医研究会所无偿转让给华夏基金之后,白岛主所受的触动颇大,起了去上海看看的心思。

因此,白岛主爽快地答应了祝童请他去望海医院指点的邀请,这让本是客套一下的祝童很是有点意外。两人很快敲定,等中南常老练好龙虎丹,白岛主将随他们一道来上海。

接下来,祝童询问尹石风与中南常老炼制龙虎丹的情况。果然与祝童猜测的一样,白岛主早就看出中南常老是在考验尹石风,怕自己身后中南一脉的传承断根,准备将包括炼制龙虎丹的中南秘术传授给他。

祝童让尹石风听电话,训斥道:“傻子,以你的修为这有什么怕的?还不赶快去谢谢常老栽培,认下这个师父”

尹石风是个实在人,没有借陪着他炼制龙虎丹的机会偷师学艺,修为扎实,汉水尹家的出身也算是底蕴深厚,当是老实人应得的好报吧。。。

世外高人们行事总是那么天马行空,中南常老是借这几天把尹石风摸了个一清二楚,才有这般决定。老人家更在意的是传承的延续,他可不在乎斯内尔这个级富豪的健康甚至生死。

可祝童不能不在乎,所以,他才驱使紫蝶搞出了斯内尔先生现在的危机。

很明显,以斯内尔先生现在的情况,再等五天也不是不行,却有极大的风险。斯内尔先生处于昏睡状态的主要原因正是心力衰竭引起的大脑供血不足,他已经换过一颗心脏了,那颗来自外界的心脏需要抗排异药物的帮助才能正常运转,可癌变已经扩散到他的全身,任何药物的进入都是困难的。

在来上海以前,宁无冬每周都会对他施展一次长春术。来自外部的旺盛生命力能暂时提升斯内尔先生的各项生理指标,让斯内尔先生清醒一两天。

别看只是这一两天的清醒,对斯内尔先生却及其重要。

祝童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以祝门术字为他续命;二是维持现状,让他硬挨五天或六天。

前一种方法与长春术类似,只不过消耗的是书写术字者本身的修为,强行为斯内尔先生灌注新鲜的生命活力,也就是元气。那样,能让斯内尔先生马上醒过来。

如果祝童出手,至少也能让斯内尔先生保持清醒状态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如果是叶儿或郑书榕出手,一周到十天还是可以的。可是,祝童并不希望斯内尔先生清醒,至少在紫蝶挥控神作用之前不会让他完全自由地清醒,那样会很不方便。

可让斯内尔先生长时间处于昏睡状态势必造成脑萎缩,那将是不可逆转的。一个白痴斯内尔,即使活着也不符合包括祝童在内的大部分人的期待、与需求。

所以,留给祝童唯一的选择就是,施展术字把斯内尔先生救醒,然后以封穴术强制使他继续昏睡。

周行与马八都刚开始习练术字,远为达到可以替人续命的程度。祝童或许要面临来自外界的挑战,叶儿要照顾秦缈,郑书榕就是唯一的人选。

郑书榕没有问题,吴瞻铭负责对外布于斯内尔先生此次危机相关的新闻,他很快就拿着一张纸片走了。

望海医院外面还有不少媒体记者,沙子姐和安娜姐出的简讯想必已经引了诸多猜测,吴瞻铭此时出场,可以起到让外界确信斯内尔先生确实正在遭遇危机。

祝童与周行、马八留下来继续讨论,主题是斯内尔先生清醒后,隔多久实施一次封穴术。

斯内尔先生醒来一定会要求见安东尼,好容易赶走了,怎能允许他卷土重来?

所以,祝童还完成另一件事:干掉安东尼

十一、千层浪(上)

封穴术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秘术,周行和马八稍加练习就能轻松掌握。

只不过,斯内尔先生情况特别,以他脆弱体质经受不起真正的封穴术,只能使用金针闭穴这样的变通之术。

祝童现在做的,就是对着一副人体脉络挂图,把金针闭穴术教给周行和马八。

他们当然不太理解祝童的用意,明明可以好好的,为什么要强制斯内尔昏睡?祝童不解释,他们也不好问,老板的做法总是有道理的。尤其是马八,对美丽倾国的斯内尔夫人颇有点想法呢。

周行与马八都走了,祝童到酒柜旁为斯内尔夫人倒了杯红酒,自己端着一杯白酒,举杯到:“夫人,我们应该干一杯。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抢救斯内尔先生的最好方法,刚才的讨论卓有成效。”

“真是个令人开心的好消息!我一直认为,‘神医李想’是最棒的。”斯内尔夫人隐约觉得不太对劲,“神医李想”说的似乎并非事实。

她听不懂汉语,可刚才的讨论……有讨论吗?好像大部分时间是“神医李想”一个人在说,另外三个人在听。即使有发言,但那更像是请教,而不是发表自己的意见。

不过,斯内尔夫人决定将疑惑放在心里,听听祝童接下来要说什么。

祝童喝下半杯酒,开口道:“自从斯内尔先生住进望海医院之后,医院并没有收到一分钱。您知道,维持对斯内尔先生的治疗是一项昂贵而充满风险的工作。基于对斯内尔先生的信任,我们之前并没有提出任何与此有关的要求。可斯内尔先生现在遇到了麻烦,接下来的抢救也是需要耗费大量财物,我想与夫人讨论一下费用问题。”

“需要多少钱?五十万美金可以吗?”斯内尔先生脸色微红,显得很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只能拿出五十万美金。斯内尔先生的资产一直由安东尼打理,没有他的配合,我没有办法支付更多的钱。”

祝童点点头,表示理解。又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道:“五十万美金应该是夫人的私房钱吧,夫人对斯内尔先生的情深厚意十分令人感动,可是……”祝童摇摇头,作出很为难的样子;“那些支付以前的账单绰绰有余,可是对与马上就要进行的抢救工作来说……不够。我们必须使用一些很珍贵的药物,比如牛黄,斯内尔先生需要它来定神止痉,增强心肌收缩力,加快血液循环速度;比如人参,能为斯内尔先生补充元阳,复脉固脱。斯内尔先生需要一支或数支百年份的野山参,现在的市场价格远超十万美金。”

“可是,我现在能拿出五十万美金。我又一份信托基金,可……”作为一位亿万富豪的配偶,斯内尔夫人从未因为钱而被逼到如此令人难堪的地步。情急之下,她从手指上取下一枚钻戒:“这是斯内尔先生为庆祝我们结婚三周年而送给我的礼物,当时的价格是三百三十万美金。”

祝童盯着那枚钻戒,嘴角浮出一丝笑纹:“夫人,那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如果斯内尔先生知道您现在的遭遇,一定会怪我们不近人情了。放心吧,我们对斯内尔先生的支付能力很有信心,抢救的费用暂时由医院垫付。可是夫人,您应该让外界知道您的尴尬处境。”

这时,萧萧进来通报,汉密尔顿勋爵回来了,他正在门外,请求能加入对斯内尔先生病情的讨论。

九月十日上午十一点,斯内尔夫人在汉密尔顿勋爵陪同下召开紧急记者会,发布了一条使整个世界都大跌眼镜的消息:为了支付斯内尔先生的巨额医疗费用,她决定拍卖自己与斯内尔先生结婚三周年的珍贵纪念品,一枚出自某顶级饰品设计师之手的钻石戒指。

汉密尔顿勋爵随后在望海医院大厅里接受了数家媒体记者的采访,他很十分遗憾的表示,曾提出以三百万欧元暂时购买这枚戒指,以帮助斯内尔夫人度过这“短暂的、令人难堪的”阶段,可是被斯内尔夫人拒绝了。汉密尔顿勋爵说,斯内尔夫人认为斯内尔先生从未拖欠过任何人或组织的债务,现在情况是与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的沟通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技术问题,相信很快就能得到妥善解决。

虽然记者会现场只有两家媒体的参加,分别是来自日本的川上沙子小姐与上海电视台某频道的安娜小姐,可这条消息还是在第一时间占据了世界各大媒体的头条。

安东尼十一点十五分得到消息,当时他正在准备去上海欧美商会会所参加一个午餐会。

看到这条新闻的瞬间,坐在锦江饭店最豪华的总统套房里的安东尼先生被惊呆了。之前,他并没有接到任何要求来自望海医院或者斯内尔先生的支付要求,更没有人告诉他,望海医院向斯内尔夫人催还医药费。

“阴谋,这完全是一场阴谋!”安东尼咆哮着冲出向房门,却被身边的两位先生死死地抱住了。他们是安东尼聘请的律师,也是他现在的助手和顾问。

“外面围满了记者,有更多的记者正在赶来。安东尼先生,你现在不能露面。您无法解释,没有人会听您的任何解释!他们提出的所有问题都是陷阱,您的任何回答都只能让您的形象变得更加糟糕。”一位律师惊恐地说:“天啊,安东尼,我提醒过你,不能以财务控制作为制约斯内尔夫人的手段。这是那个女人的报复,她要借这个机会毁掉你,把你从斯内尔先生身边彻底赶走。没有人能替你说话,除非斯内尔先生!可是上帝,他在望海医院,需要钱的正是他!安东尼,你都做了什么啊?安东尼,您应该在斯内尔先生抵达之前向望海医院支付一笔保证金,告诉我,那笔钱给他们了吗?”

“他并没有签署你们准备的协议。”安东尼颓然坐到厚重的地毯上。

“所以……”两位律师面面相觑,不用问,钱当然没付了,要不然安东尼也不会如此狼狈。

该死的“神医李想”,他早就想好了,从拒绝在那份协议上签字的那一刻起,阴谋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那个时候,安东尼怀里揣着一份一百万美金的现金支票,只要“神医李想”同意签字,他就会马上将支票作为斯内尔先生的治疗保证金交给祝童。

可使直到现在,那份一百万美金的支票还在安东尼的衣袋里。

安东尼后悔了,如果听取雷曼参议员的建议,选择与可恶的“神医李想”合作,何至于被他害的如此凄惨!

现在,别说图谋别的了,今后如何生活都是问题。即使斯内尔先生忽然醒过来,也不会听他的解释了。作为一个跟随斯内尔先生多年的管家,安东尼对他的思维习惯与处理问题的方式了解的十分透澈。

斯内尔先生面对被他击败的对手的愤怒或哀求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失败者没有解释的权利,失败本身就是最好的解释。你做的不够好,把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即使我不加以利用,也一定会有人利用。

他把事情办砸了,让对方抓住了致命借口,现在就是马上向望海医院汇款,也于事无补了。斯内尔先生不喜欢失败者,这件事无论对他个人的声誉还是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的形象都是重大的伤害。尤其在与他的生死休戚相关的关键时期,安东尼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按照斯内尔先生的习惯,即使祝童不抓住这个机会做文章,别人知道后也不会放过他。

十一点三十分,罗贝尔.斯内尔在两位律师陪同下先生出现的在电视屏幕上。

他就在距离安东尼不远的地方召开记者会,表示会立即向望海医院汇出第一笔万百万美金的作为父亲的医疗费,确保迈克.斯内尔先生能得到最好的治疗。罗贝尔表示,这一切应当由安东尼负责,他一直是父亲身边的管家,所有与治疗相关的费用都由他负责。可是,在上海遭遇台风、父亲的生命正经受考验的关键时期,安东尼却离开望海医院住进了锦江饭店的总统套房。这是不可原谅的渎职行为,安东尼辜负了父亲的信任。

“这个傻瓜,畜生,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上了‘神医李想’的当!赶走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安东尼要被气疯了,对着屏幕上的罗贝尔连吐口水。

罗贝尔.斯内尔的记者会正在进行的同时,屏幕下方出现了一条更具轰动效应的文字新闻: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董事会执行董事、斯内尔家族的另一位重量级人物、斯内尔先生的堂兄油公司总裁范加斯特.斯内尔先生在伦敦召开记者会,表示斯内尔家族财务状况良好,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希望投资者给他二十四小时,不要盲目抛售包括U.G石油公司在内的与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有关的股票和有价证劵。

范加斯特.斯内尔先生说,他已经要求董事会启动对这件事的调查程序,他个人并将马上飞赴上海与斯内尔先生及夫人会面。在此之前,他已经建议董事会通过电话紧急讨论一项临时动议,暂时停止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监事会监视委员安东尼先生的一切权利。

总统套房的温度被严格地控制在客人要求的区间内,安东尼抽下领带,解开衣扣:他身上那件考究的西装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两位律师走了,谁都能看出安东尼完了。原本他连出席都很勉强的欧美商会的午餐会,现在已经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遥远到,那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与他这样的人毫无关系。

这些年来,安东尼着实得罪了不少人,他不是斯内尔家族的人,没有跌倒的本钱。只要倒下,就再没有爬起来的可能,即使斯内尔先生依旧信任他,安东尼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只不该得罪“神医李想”,而是从担任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监察委员的那刻起就错了。当时,他还对斯内尔先生对他的信任感激涕零,现在想来,不过是被那个狡猾到骨子里的老狐狸利用,成为牵在他手里的一条狗。只要斯内尔先生一个暗示,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狠狠地咬上几口;其中就包括这位范加斯特.斯内尔先生。

正是在安东尼的设计下,范加斯特才不得不把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交给斯内尔夫人,转而去伦敦担任U.G石油公司总裁。

安东尼所做的一切当然确立了斯内尔先生不容置疑的权威地位,也让他成为一个人人惧怕的角色。现在,“神医李想”踢出第一脚,罗贝尔、范加斯特等以前的仇人们马上跟着跳出来了。

“叮铃铃……”安东尼被总统套房的座机铃声惊醒,他有气无力地举起话筒,问道:“我是安东尼,请问那一位?”

“亲爱的,我是史密斯。有时间吗?我想,我们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喝一杯。”

“史密斯,别想来看我笑话!休想!你们不会得逞的。只要斯内尔先生醒过来,他们就会知道我的厉害。”安东尼强自支撑着。

“我当然相信你安东尼是斯内尔先生最信任的人,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安东尼,有个小小的问题,斯内尔先生即使醒过来,他第一眼看到的也只会是斯内尔夫人和汉密尔顿勋爵,或者还有范加斯特或者罗贝尔。你觉得,斯内尔先生会给你解释的机会吗?或者可以这样说,你还有见到斯内尔先生的机会吗?”史密斯语调轻佻地挪揄道;“算了吧安东尼,强撑下去没有任何意思。我要是你,现在从那间奢华的总统套房里搬出来,离开锦江饭店,找一家小旅馆住下来,等待机会。”

“等等,史密斯先生,您觉得我还有机会吗?”安东尼似乎抓住了什么,史密斯分明在暗示,他还有见到斯内尔先生的机会。

“谁知道呢?安东尼,有人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如果考虑好了,可以找我。你那里有我的手机号码,如果还没被丢掉的话。”

“转告什么话。史密斯先生,请告诉我,我一定会仔细考虑。”安东尼急忙问。

“已经告诉你了啊,就是那几个字:如果考虑好了,可以找我。安东尼,我想你不是被突然发生的事弄昏了头,变成傻子了吧?”

“如果考虑好了,可以找我。”安东尼喃喃念叨两遍,问道:“告诉我史密斯,是不是‘神医李想’?”

“安东尼,你的想法太奇怪了。呵呵,也很有创意啊。”史密斯呵呵笑两声,挂断了电话。

“一定是他,一定是那个可恶的家伙!”安东尼对着话筒吼道,虽然,里面只有嘟嘟声。

考虑好了?什么考虑好了?考虑什么?安东尼陷入沉思。

好半晌,他站起来默默地收拾东西,无论如何,这间总统套房是不能住了。他当时真是被“神医李想”气昏了头,怎么就能住进这样豪华的房间呢?

退房时,安东尼又一次被自己的愚蠢打击了。房钱居然早被付过了!这分明是另一个早就挖好的坑!人家付的是现金,住进来的却是他安东尼。

就这样的,在一群记者的簇拥下,安东尼提着简单的行李,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走出锦江饭店,跳上一辆的士快速离去。

十一、千层浪(下)

这个时候,祝童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观看王文远带来的监控资料。

这是一份已经被编辑整理过的视频资料,不只有望海医院的监控拍下的东西,也有望海医院附近警方设置的监控设备里取得的资料。

昨天凌晨两点十五分到三点三十分之间,糟糕的天气曾经有过一个多小时的休整时间。在那段时间,没有风也没有雨,天幕上甚至能看到星星。

望海医院南五百米路口的监控画面显示,凌晨两点四十八分的时候,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自南向北通过那个路口,而它在望海医院门前的监控画面上出现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三分。

也就是说,黑色别克商务车在望海医院附近停留了整整四十五分钟的时间。

王文远接收望海医院安保工作之初,曾要求在医院的四个对角安装四台高分变率并具备远红外功能的监控探头。因为这四台探头属于最新产品,一台的价值要十二万以上。祝童觉得自己在反正要走了,就把王文远的要求交由欧阳凡处理。

欧阳凡觉得望海医院不过是一家医院,用不搞得和监狱似得,就否决了这项采购案。

祝童现在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有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花再多的钱,也要支持王文远安装着四个探头。

好在现在后悔还不算晚,祝童马上给苏娟打电话,让她去欧阳凡办公室找出那份报告,尽快派人采购那种监控探头,并安排网络信息中心的工作人员会同后勤负责设备维护的技工马上布线。不是四只,而是十四只,钱由他个人出。祝童要在十层以上的每个楼层外角都装上一只。

黑色别克车的车牌被刻意遮盖住了,王文远跟踪了多处探头,它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十分,地点是通往浙江乡下的地方公路,一条现在已经很少有车辆通过的二级公路。

“另外,我的同事在十八楼找到了子弹。”王文远拿出一颗花生米大小的弹头:“这是一颗小口径运动步枪子弹,没有多大的杀伤力。老板,有人看到你遇刺的消息,想浑水摸鱼啊。”

“哪里找到的?”祝童接过子弹,以他的眼光可分辨不出这是一颗什么子弹。

“假山旁,一个花盆边上;”王文远本就对祝童说的野蜂破窗持怀疑态度,现在找到了子弹,更认为那是无稽之谈;“子弹击碎玻璃,因为威力不够发生了变线。它最后的能量甚至不足以击碎花盆。”

“很好,非常好。”祝童脸上露出欣慰地笑容。

找到了子弹,就证明击那些野蜂并不算太厉害。

“找到了子弹,可以初步确定那辆车的位置。”王文远拿起祝童的堡狮龙金币,在一张报表背面画起示意图;“就在这里,老板,能看出点什么吗?”

王文远画出的黑色别克商务车凌晨的停车位置距离望海医院大门只有五十米,祝童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他们对附近的环境很熟悉,从路口到医院门口有三个监控探头,这里以及前后各二十米是唯一的死角。”王文远解释道;“一般人不可能知道这点,能从这么远的距离开枪击中玻璃,他们之中有行家。”

“肯定是行家了。”祝童同意王文远的判断。

“可是,真正的行家不可能用这种杀伤力有限的枪。我认为,如果假设是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应该至少具备两个条件;第一,他是部队退伍人员,熟悉枪械,受过严格的射击训练;第二,与上海警方有联系;或者有朋友,或者本身就是一名警官。”

祝童没说话,因为王文远不知道这件事与田旭阳有关。

田旭阳是神锋集团总裁,又在上海威风了那么多年,望海医院本就是田旭阳建的。

如此多的因素集合在一起,也许在别人看来是困难重重的事,在田旭阳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老板,您好像知道些什么?”王文远看出祝童的异常,问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你和斯内尔先生的安全,至少在我为你服务的这段时间,我们之间应该精诚合作。”

“如果我说,那些人与田旭阳有关,你相信吗?”祝童决定开诚布公地告诉他。

王文远说的不错,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他应该告诉王文远危险来自哪里。

“田旭阳田公子……如果是他,事情就麻烦了。神锋集团……有军工背景啊。”王文远呆了一呆,旋即陷入沉思。手里的笔在纸上胡乱写画着,怎么看也看不出他要画什么、写什么。

叶儿推门进来了,她是除萧萧外唯一一个不经通报就可以自由进出这间办公室的人。

看到祝童与王文远坐在一起,叶儿抿嘴一笑,道:“两位聪明人,该吃饭了。”

几乎同一时间,上海近郊的温泉高尔夫球场的一角又是另一番场景。

台风同样对这里进行了蹂躏,尽管田旭阳特别加装了挡风板和脚手架,那颗粗大的黄桷树还是显得有些凄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高尔夫球场上本就没有大片的树林,黄桷树高大丰满的树冠只剩半边,叶子也稀稀落落的,谁让它是附近最高大的一颗树木呢。

虎蜂已经在黄桷树上安营扎寨了,田旭阳特意让人在两米高的树身处搭起架子,把两只蜂箱放在架子上。据云青说,虎蜂只是离不开黄桷树,有天然树洞最好,没有也部勉强。

他如今正站在黄桷树下,对着一头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手舞足蹈,显得十分兴奋。

《神兆经》是索翁达活佛根据他对祝童的了解以及那只被他从田旭阳身体内取出的紫蝶,推演出来的一套粗糙的修炼心法。它只完成了四部分,即如何将一只“灵”收入体内,如何控制“灵”为我所用,如何将“灵”产出的卵度入另外一个寄主体内,怎么才能更好地控制它。

虽然在仁杰萨尊活佛眼里粗浅,但对云青来说却是一本价值连城的绝世秘籍。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更好地控制蜂王,在弄死了两只羊,三只牛后,成功的学会让一只“蜂灵”与寄主和睦相处。

对于祝童来说根本就是毫无难度的事,在云青看来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让利用这群虎蜂赚大钱了。虽然,他还不知道如何让那只老老实实地呆在骏马体内的“蜂灵”为寄主服务。可在他看来应该是早晚的事。

实际上,云青想的太简单的,田旭阳也一样。他们不知道,祝童能让紫蝶为寄主服务有两个必须的前提:其一,对人体奇经八脉与一百零八穴位有深刻的了解;其二,必须具备一定的中医基础,至少要懂得大小周天脉络运行的线路与基本规则。

如果云青奉为圣典飞《神兆经》出自祝童之手的话,学会这些东西至少也要两到三年的时间。可《神兆经》偏偏出自索翁达活佛之手,加之活佛认为的第一位使用者是仁杰萨尊活佛,云青的理想之路注定会变得分外曲折。

经脉之学始于道家内丹功法,祝门蓬麻功也出自道家一脉。索翁达活佛与仁杰萨尊活佛修炼的却都是藏教密功,所以,《神兆经》内可没有什么经脉之说,只有三脉七轮。云青如果按照这个理论基础去发挥的话,除非他不去控制,只要试图控制“蜂灵”,那它注定还是个索命鬼。

比如现在,云青就指挥着“蜂灵”在骏马体内向着丹田部位前进。

据说,那里是精气最旺盛的所在,利于“蜂灵”的成长。骏马受不得痛楚,震蹄乱踢高声嘶叫。云青不防,差点被踢中胸口。幸亏他身手敏捷,连滚带爬地躲开了。

“好,没挂。”田旭阳鼓掌叫好。

在他看来,只要那匹骏马没有被折腾死就行了。云青的理想只是云青的理想,与他没什么关系。

昨天晚上,他特意带着云青去望海医院周围转了一圈。

云青放出二十只虎蜂去医院试探,在十八楼发现了一群“蝶灵”产出的蝶儿。云青叫它们为“幼灵”。

他当时认为找到“神医李想”饲养“幼灵”的基地了,忍不住建议田旭阳趁那里没人毁掉这批“幼灵”。

田旭阳也不含糊,为了在云青面前显示自己的实力,拿出一杆私藏的小口径运动步枪,让自己从高薪聘请来的司机兼保镖开枪击碎了望海医院十八楼的玻璃。

那群虎蜂轻易杀死了大部分“幼灵”甚至还活捉来了几只。

云青吞下那几只“幼灵”,自觉功力大涨。

回来后,云青试着把一只“蜂灵”种进这批价值不菲的骏马体内,果然成功了。

“田老板,我觉得可以在人身上试试了。”云青狼狈地爬起来,对田旭阳道。

“蜂灵”已经成功的移动到马肚子应该是丹田的位置,他以为这批高头大马本就脾气暴躁,与“蜂灵”的移动无关。

“真的吗?哈哈,我就知道云哥厉害。”田旭阳也觉得应该是时候了。

他拨通了松井平治的电话,邀请松井平治先生来温泉高尔夫球场打一局。

松井平治想了想,答应了。他举得既然选择在中国发展,就应该与田旭阳这样的有实力、有影响的人物搞好关系。

田旭阳开心地挂断电话,心想:让云青在松井平治身上种上一只“蜂灵”,或许那个小日本今后就不得不听我的话了。

手机忽然响了,田旭阳看看号码,大喜,连忙接通。

“百里先生,您又想起我了?”田旭阳打着哈哈道;“哈哈,真是难得啊。今天天气不错,台风走了,您的赌船又该开张了吧?”

“都是朋友捧场,田先生,我诚挚的邀请您今晚能光临本人的小船。我保证您一定会有很大的收获,甚至惊喜。”百里宵不卑不亢地说。

“好说,正好是周末,我就带几个朋友去散散心好了。”田旭阳看一眼云青,爽快地答应了。以前,他也曾经多次带客户和朋友上千门的赌船,此次出任神锋集团董事长后,也去过几次。可百里宵主动相约,却是头一次。

任何一艘赌船需要有强力的背景做支撑,百里宵去年就投向了这家温泉高尔夫球场的老板,田旭阳知道自己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对百里宵所说的惊喜,倒是满怀期待。

“恭候您的光临,七点三十分,游艇码头见。”

“好的,七点半,不见不散。”

收起电话,田旭阳拍着云青的肩膀道:“云哥,晚上跟我去个好地方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场面。咦……云哥晕机,不会晕船吧?”

“我不晕船,田老板,我不稀罕什么大场面。那个……田老板答应的沙盈盈小姐。”云青不好意思地说,虽然这个要求有点无耻,可田旭阳是大人物,他答应过的美事不会是敷衍吧。

“沙小姐啊,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田旭阳拍着胸脯保证,心里却很是不屑。

当年,他也曾用沙盈盈试探过祝童,可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从这点看,这个云青就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不过这样的贪财好色的人最好掌握,再搞出个“神医李想”那样的人物可不是什么好事。

沙盈盈,那小娘们儿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敢拒绝老子的邀约!

十二、教授(上)

时间倒回到五十分钟之前。几乎是同样的对话出现在另一通电话里。

百里宵约田旭阳的时间是下午四时四时五十分。

下午四点,是祝童为百里宵设立的最后时间。

在百里宵给田旭阳打电话之前,四时零五分,祝童拨通了百里宵的手机。

“我是李想,‘神医李想’。百里先生,今天晚上忽然有空,想去您的赌船上散散心,可以吗?”祝童轻松地说。

“欢迎之至。您是一个人还是……”百里宵的声音也很正常,至少祝童没听出半点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不是为了招待朋友,谁会去你哪个销金窟?百里先生,我带两个朋友去。”

“谢谢捧场,七点三十分,游艇码头见。”

“七点三十分,游艇码头,不见不散。”祝童轻松地答道。

挂断电话,祝童对萧萧道:“通知王警官,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还有,告诉秦掌门,就说晚上我要用船。”

萧萧小跑着出去了,祝童走到窗前,默默地想心事。

今晚曲奇要随他上赌船,望海医院这边就只能托付给王文远操心了。

祝童虽然表面上只带曲奇和秦可强两人,暗中却有十二位来自逍遥谷和石旗门的帮手。他们之中有四位混进上船赌博的人群,另外八位驾驶着游艇远远跟着赌船。一旦船上发出信号,或者每半小时一次的联络中断,他们就会冲上赌船。

千门不是个强势门派,能打的就那几个,从力量对比上,祝童这边并不落下风。他现在是江湖就会召集人,百里宵不会选择硬碰,即使他之前有过什么小动作,祝童以为自己只要上了赌船,百里宵也就只能选择中立了。

“我也要去。”叶儿安静地坐在办公室一角看书,很自然地要求道。那样子,好像要求男友带自己去参加的派对。

秦缈的情况已经进入稳定期,祝童曾试图说服叶儿回祝福山庄,可叶儿总是笑而不答。

“唔……”祝童有点拿不定注意。

叶儿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女孩子,这样要求一定有她的道理。可是这次要去对付的是来自欧洲杀手集团的刺客,危险性很大。

“我觉得,这次有危险。”叶儿合上书,走到祝童身前,拉住他的手;“我刚才听到你说‘不见不散’,心里忽然一疼。你是我的老公,我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你。那种感觉来自这里。”

叶儿的左手放在心口,她上身是件白色纯棉短衫,领口的两颗纽扣未系,这个动作很是有些诱惑;可她这个动作在祝童看来却代表着白蝶神感受到危险。

祝童相信叶儿,更相信蝶神的直觉。台风经过的这几天,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相互厮守。红蝶神在叶儿和白蝶神的帮助下状况好了很多,两对翅膀已然长齐了。它对祝童也不在抗拒,只是还很虚弱。

“是来自那些蜂?”祝童问。

“也许吧,我不能确定。它很不安,它似乎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那可是一艘赌船啊,叶儿……”

“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官了。”叶儿抬起头与祝童对视着,眼里溢满柔情。

“好吧,我们一起去。”祝童轻轻揽住叶儿轻软的腰肢,这次,叶儿没有拒绝也没有抗拒。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想起,惊散了难得的温馨。

“老板,您不该这个时候叫我来。”王文远看到叶儿眼角的微红,心里很不是滋味。

祝童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说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曲奇也跟我走,医院这边就交给你了。”

“包括斯内尔病房?”王文远问。

“我会在斯内尔病房外留下四个人,王警官暂时接管病房以外的的所有区域。”

“你要出去多久?”

“很快,午夜之前……最迟明天清晨。”

“叶儿跟你去?”王文远看向叶儿。

“我们一起去。”叶儿微笑着答道;“这里就麻烦你了。”

王文远心里暗叹,果然是一场自作多情,叶儿心里真的只有“神医李想”,现在,完全是一副老板娘的做派。

“老板,你说过下午会有个惊喜。你们是去迎接那个惊喜吗?”王文远不甘心,又问道。

“只是有一些线索,所以我要亲自去看看。放心吧王警官,如果有惊喜的话,不会忘了你的。”

王文远看看叶儿,忽然道:“我现在就联系朋友来帮忙。苏姐知道的,张队和孙警官的小组就在医院外围,只要你同意,我可以请他们进医院。张队是神枪手,擒拿术在市局防暴队无人能敌。孙警官胆大心细,是市局正在培养的谈判专家和痕检专家。老板,有他们在,没人能冲到到斯内尔病房内。我要求与你同行。我有执法权,有我在你和苏姐身边,对你们只有好处。”

王文远断定江湖道发现了书斋那些人的踪迹,祝童是要去掏对方的老窝。这种情况,他这么能缺席?

他更想说服祝童,把消息通知警方,让警方去派人去抓捕那些人。可他也深知警方的工作程序,对付书斋派出的职业高手,警方一定会很慎重,只前期的布置就会惊动很多人。或许等一切布置好了,对方早就消失了。

“谢谢你,文远老弟。”祝童有点感动,王文远的要求与其说是为了帮他,不如说是不放心叶儿的安全。

这样也好,有位警官在身边,很多事都好办些。

“别叫我老弟,叫我王警官……或者小王。”王文远生硬地顶过去。

祝童与叶儿相对无言,这个王文远……

千门的旗舰赌船“未来公爵”号游轮,百里宵放下祝童的电话,走进一间豪华船舱。

房间里的三个白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杀手哈克抬起头,不满地说:“你应该先敲门。”

百里宵没有理会他,对坐在中间的那个老者道:“杰瑞斯,他发现你们了,我刚接到他的电话,他晚上要上船。你们最好马上消失,越快越好。我已经准备好了一艘快艇。”

“太好了,只要他敢上船就死定了!我要在这里干掉他。”哈克呲牙道。

“你不是他的对手,在他面前,你没有出手的机会。”百里宵不屑道。

“他要来……我想,我们应该尊重主人的意见。”杰瑞斯伸出带着雪白的手套的手,“我很抱歉,百里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梆梆梆!”有人在敲船舱门。

百里宵过去开门,门外是一位精明干练的千门弟子。他没有进来,在在百里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递给他一只手机。

百里宵回头看看,接过手机走出船舱。

过了十几分钟,百里宵回到船舱,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杰瑞斯在未来公爵号上服务五年了,他是书斋的一名资深“教授”,从摩洛哥来到上海也是迫不得已。

书斋旗下的杀手不值钱,“教授”才是它的宝贵财富。

大部分的杀手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亡命之徒,他们只为钱卖命。只有那些在连续多次行动中取得优异成绩的杀手,并得到“教授”的欣赏,才有机会作为“教授”的助手接受更高级别的训练,或许会在几年或十几年后成为一名“教授”。

同一时期只能有四位“教授”是书斋的传统。

每位“教授”身边都会有三到五位助手,他们是“教授”的学生,老“教授”退休后会从他们中选择一个作为接班人。

可以说,书斋的每个“教授”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至少有十条人命直接或间接死在他们手上的。

杰瑞斯就曾是书斋的“教授”之一。

五年前,著名瑞士银行家去摩洛哥度假,后来被发现死在房间里。警方验尸后发现他死于一种古老的混合型毒药:月落蔷薇。

月落蔷薇历史可追溯到黑巫师年代,据说是以紫杉汁、红水仙根须、相思豆、蝙蝠血、蔷薇花蕊为主药,配合几种不知名草药秘法炼制的一种无色无味的白色晶体。月落蔷薇的神奇之处在于,它必须混合到酒类之中毒性才能被激发;服下后不会马上发作,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感,服用者通常会在睡眠状态下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警方通过赌场的监控设备发现了扮成侍者的杀手,并抓住了他,杰瑞斯不得不离开摩洛哥来上海避风。

以他的年纪和资历,原本已经可以退休了。事实上,他在上海这五年过得相当安逸,大家也似乎默许了他事实上的退状态。

书斋近些年的生意很不错,甚至还接到一些国家的特殊组织的委托,把他们不方便做的事交给给书斋。可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监控设备简直无所不在,书斋的人员损失也相当大。

特别是上一年度,连续三个小组在完成刺杀任务后被国际刑警组织或当地警方击破,经验丰富的“教授”严重紧缺。正是种背景下,书斋接到了刺杀“神医李想”的订单,杰瑞斯正好在上海附近的赌船上。

书斋最高委员由三位“博士”组成,他们中的两位亲赴上海,说服杰瑞斯出山主持这次行动。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演变,“博士”与书斋的老板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他们更像是“教授”们的经理人。每次接到一份订单,研究目标的是“教授”,制定行动计划的是“教授”、挑选执行人也就是杀手的“教授”、开价的也是“教授”。

委员会的“博士”只是在“教授”和下单人之间扮演个沟通媒介的角色而已。

赌船是个消息满天飞的地方,杰瑞斯与赌船上的千门弟子相处的都不错,他甚至还半真半假地收下个千门弟子做徒弟,就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姓孙名重,以前只是千门在赌船上打杂的低级帮众。他有不错的学历与天赋,勤奋肯吃苦,可社会财富分配的**已过,他这样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有一颗炽热的野心的年轻人没有多少机会。久而久之,他走上了作为小老千一条混迹江湖的歧路。

江湖路并不好走,特别是对于孙重这样没有师承、没有依靠的小人物。前些年也算是受尽磨难,不得已才投身千门,在“未来公爵”号上看场子。

正是因为有这种经历,孙重凭着一口还算流利的英语小心地接近杰瑞斯,在得到杰瑞斯赏识后,对杰瑞斯格外衷心,对杰瑞斯的古典的绅士风度万分崇拜。在他看来,不入流的赌术在杰瑞斯手里变成了一种优雅而不无诗意艺术。

这几年他也从杰瑞斯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百里宵看在眼里,对孙重还是相当满意的。

百里宵万万没想到,孙重不仅从杰瑞斯那里学到了赌术,还学到一身别的本事。

通过孙重、杰瑞斯知道“神医李想”是个厉害角色,对付这样的人需要万分小心。他同时也知道千门掌门百里宵对祝童很是不满。

杰瑞斯的眼光与经验都十分老道。他对这笔生意开出了五百万美金的高价。

书斋历史上超过五百万美金的天价订单也有几个,可杰瑞斯对祝童这样“小人物”开出这样的高价却让两位“博士”十分意外。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客户竟然接受了杰瑞斯的开价。

按照公平的原则,这笔生意如果做成,杰瑞斯“教授”少说也能挣二百万美金,干完这一票他真的要退休了。

十二、教授(下)

百里宵在祝童帮助下赶走独臂海盗,却也不可避免的流失了一些精英成员,可谓元气大伤,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这几年拼命为千门寻找可以帮忙的“贵人”,他对千门的控制力只能算一般。

以前是田旭阳,现在是一位来自京城的许公子,也就是那家温泉高尔夫球场的幕后老板。

许公子与百里宵可谓是一拍即合。

许公子年愈三十,无意仕途,对赚钱也没什么兴趣,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过去曾在娱乐圈捧过几位女明星,最近两年淡出那个圈子热衷于赌博,玩的还相当不错。是“未来公爵”号上的常客,几乎每月都要来几次。

百里宵经过多次试探,与年前向许公子提出投靠的意向。

没想到许公子哈哈大笑,说他早就看好“未来公爵”号赌船,只不过一直碍于田旭阳的面子,不好意思夺人所好。

百里宵登时出了身冷害,他早知道不少人在暗中觊觎“未来公爵”号,没想到许公子也有这个心思。幸亏自己投靠的早,如果神通广大的许公子真的动手,以千门的力量根本就没有多少招架之力。又不禁庆幸他与田旭阳之间的恩怨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田旭阳可不会对外人说百里宵对他的两次背叛。

让百里宵没想都的是,许公子比他的胃口还要大,声称有意在国内建一个可媲美澳门的娱乐之都。不只要有赌场,还要有跑马场、跑狗场……反正是只要世界上有的都要搞。

许公子已经选好了一座离岛,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到处活动,争取早日拿到许可。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百里宵最近十分低调。

王文远判断的不错,祝童确属于高风险人群,他在上海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

百里宵自诩谋略过人,长于算计,年轻时也是个心高气傲之徒。岁月虽然磨去了他表面上的峥嵘,心里却一直对两次被祝童算计耿耿于怀。

哈克在上海躲不住了。

警方与江湖道都在寻找他,整个上海都在天罗地网的笼罩下。他一个特征明显的欧洲人躲在哪里都不安稳,杰瑞斯只好让孙重把他接上赌船。

杰瑞斯只好找百里宵摊牌,说自己是书斋的“教授”,这些来上海是为了避风头。现在有人下订单对付祝童,哈克就是他手下的刺客。

杰瑞斯对百里宵说,他很感激百里宵这些年来对他的照顾,这件事应该让百里宵知道。如果怕千门受牵连,他可以带着孙重和哈克离开“未来公爵”号赌船。

百里宵从未听说过书斋,可他以为祝童也该受点教训了。许公子曾带百里宵见过范西邻范市长,听他们谈论“神医李想”的口气,似乎都想把他赶出上海滩。

况且,杰瑞斯还答应,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把他所掌握的所有赌术无偿留给千门。

百里宵想,可有许公子撑腰,哈克上赌船也没什么人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为了小心起见,百里宵约了田旭阳,这样,一旦有事自己也多条退路。

可是,这一切在十分钟内改变了。

百里宵一连接了数个定位电话,每接一个脸色就难堪几分。

先是八品兰花的柳依兰与五品石旗的秦可强,接着是蓝湛江;他们都要来赌船“玩玩”。

道宗山水道观主持打电话来,说是道宗长老火长老现在山水道观,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请百里宵务必留说一声,千万不要客气。

金佛寺无处大师打来的,说一品金佛的无虚大师以及四位罗汉僧刚到上海普贤寺,随时可以去“未来公爵”号上近距离体验一番红尘之苦。

就连退出江湖道的清洋家掌门烟子小姐也来凑热闹,说晚上有空的话可能会上赌船潇洒走一回。

百里宵知道这次麻烦了,来的这些人无疑都不是来闲逛的。没来的一品金佛的无虚大师和二品道宗的火长老,两位明显是在威胁他三思而后行、

“未来公爵”号停在距离游艇码头不远的近海,百里宵知道,即使他现在让杰瑞斯和哈克离开也已经晚了。

千门当然接到了追风令,出现如今的局面,肯定是有人看到哈克上船了,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祝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杰瑞斯当然看出百里宵心底的懊悔,他从未在这张似乎永远都沉静若水的脸上读出过这般惶然的表情。

“百里先生,是否他的到来让您为难?”杰瑞斯指着哈克,用生硬的中文说;“没关系,他随时可以消失。我的意思是,他可以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的意思当然是干掉了。杰瑞斯的话让百里宵心里一亮,眼前豁然开朗。

是啊,祝童只知道哈克上了赌船,应该还没发现杰瑞斯是书斋的“教授”,是刺杀行动真正的发动机;只要找不到哈克,自己就用不着怕什么。

偌大一艘赌船,以千门的底蕴,让一个消失简直太简单了。

可怜的哈克根本听不懂汉语,还眨着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睛,随时等候“教授”的吩咐呢。

杰瑞斯很自然地走到吧台前,才酒柜顶部摘下两只晶莹透彻的高脚玻璃酒杯。似乎是为了审视酒杯是否干净,杰瑞斯将它们举到眼前,对着灯光仔细观察了片刻杯体反射处的光弧,满意地点点头。

“哈克,想喝点什么吗?对了,我应该称呼你为凯特尼斯,那里有本不错的书,《饥饿游戏》,主角的名字正是凯特尼斯。我想,这一次你要唱独角戏了。客户不希望现在就要他的命,只是想让他感到恐惧。威士忌可以吗?我建议你试一下枫丹白露的夕阳,一种很男人的鸡尾酒。我可以给你调一杯。很简单,先加一盎司苏格兰威士忌,半盎司墨西哥朗姆酒。啊,还需要一点来自枫丹白露的香槟。味道相当不错。喝一杯,带着那本书回到你的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我需要准备个计划,今天晚上一定是个难得狂欢之夜,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杰瑞斯端着两杯荡漾着金黄色夕阳色彩的液体回到沙发前,随手递给哈克一杯。

哈克刚看到在沙发的另一边有本书,他接过酒杯喝了一小口,皱着眉头道:“酒的味道有点怪。教授先生,我觉得它离开酒窖太久了。摇摇晃晃的游轮和糟糕的海风对它的影响相当大。”

“是吗?我觉得它本来就是这个味道,那淡淡的咸味属于月落蔷薇。”杰瑞斯温和地笑笑,耸耸肩道:“对不起,我很抱歉。希望您在上帝面前不要有过多地抱怨。”

哈克吃力地站起来,抬起手臂指着杰瑞斯,然后就重重地摔到地板上。

百里宵大吃一惊,他一直在很仔细的观察杰瑞斯的每一个动作。以杰瑞斯的身材保持的相当不错,在他这个年纪是很少见的。无论是在赌桌上发牌或是在餐桌上吃饭,都如他刚才调酒时一样,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稳定而准确,没有任何花销的地方,却蕴含着一种令人感觉很舒服的内在节奏。

现在百里宵知道了,那是坚持不懈的训练的结果。“未来公爵”号上当然有健身房,杰瑞斯是那里的常客。

哈克也一样,却丝毫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把那种叫“月落蔷薇”的毒药放进酒杯里的。他听说过“月落蔷薇”的凶名,虽不甘,也只能慢慢闭上眼睛。

孙重把哈克扶起来,放到沙发上。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酗酒的醉汉。

“百里先生,您要尝尝吗?”杰瑞斯举起另一杯,含笑看着百里宵。

“当然。”百里宵接过来,轻轻抿一口;“味道不错。枫丹白露的夕阳,很有诗意。”他很放心,杰瑞斯不敢向他下手,要不然,他根本走不出这间船舱。

杰瑞斯翻翻哈克的眼皮:“很抱歉,朗姆酒能激发出月落蔷薇的激情,让它变得暴躁而冷酷。如果只是威士忌,你也许还有时间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或者还能有时间洗个澡,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老板,请原谅,他知道我的身份,我不能允许他落到警方或者别的人手里。如果您同意的话,把他丢进海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酗酒、失足落水……真是个令人遗憾的悲剧。我想,上海没人从他身上发现什么。”

“那都是小问题。”百里宵喝完了枫丹白露的夕阳,挥挥手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准备怎么多付那个人。”

“未来公爵”号赌船上有多个地方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把哈克丢进大海,只要没人看到,哈克如果没有葬身鱼腹,两天以后才有可能浮上海面。那个时候,即使被人发现也与赌船没什么关系了。

“瞧,我又接到个订单。”杰瑞斯拿起那本《饥饿游戏》;“一本很没什么深度的作品,刚好能满足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队为止与恐惧的苛渴求。客户还不想要那个人的命,但希望能让他感到恐惧。这可真是个难题,您有什么建议吗?”

“别在我的船上搞事。”百里宵丢下酒杯,板着脸道;“你是我花高价请来技术总监,我需要一个有职业素养的杰瑞斯。等这件事平息后,留下我需要的东西,你随时可以离开。”

“我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杰瑞斯看一眼孙重,孙重站起来知趣地离开了。

“百里先生,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并不融洽。请相信,我丝毫没有挑拨的意思。我只陈述我所听到的、看到的事实。据我所知,‘神医李想’以前只是个小角色,至少与您的千门比起来,他所在的组织、那个叫‘祝门’的帮派算不得出色。可他现在是个大人物,据说能决定一些很厉害的大帮派的命运。我一直对东方古老而神秘的文化充满好奇,这是我到上海来的原因之一。我很奇怪: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坐那个位置?以千门的实力,为什么不能跻身那个‘八品江湖’之列?您为什么不能成为‘召集人’?虽然不理解其中的文化内涵,但我认为,有一个规则是全世界都必须遵守的。”

“什么规则?”百里宵注意地听着。

论实力,千门的实力不仅比祝门雄厚,新晋升入八品江湖的汉水尹家更是没有与千门比肩的资格。

论底蕴,千门怎么也是流传千年的古老门派,至少比石旗门和梅苑要来得深远。在八品江湖创立之初,千门就是其中之一,被尊为四品千门。

论门派名望,靠出卖皮肉生存的八品兰花的名声应该更不堪些。

百里宵也有过那样的念头,他如果能坐上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没人敢如今天这般公然威胁自己,好多事都会变得简单多了。可现在的千门与江湖各派的交往着实有限,江湖道的大佬们似乎都不怎么看得起千门。他就是有那个心,也无处用力。

“利益决定一切。”杰瑞斯淡淡地说;“在我看来,您不是位合格的领导者。您的优点很明显,胸怀大志,睿智敏锐,坚韧而有耐心。但是这些对于领导一个帮派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我认为您最大的弱点是过于保守,缺乏成大事者所必须的锐意进取的勇气。当然,我并不赞成无谓的冒险。帮会就如一个公司,只有前进和回退两条路可走。如果您一直谨小慎微下去,您和您的帮会的实力与凝聚力将被岁月一点点地消磨掉,注定要走向没落。说句冒犯的话,独臂海盗虽然失败了,可我认为他很有魅力,他能激发出手下的激情与梦想,认为跟着他去冒险是很有价值的。您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独臂海盗用一只虚无的利益之箭击中了他们心里最隐秘的部分。那是一位的合适领导者必须具备的素养。遗憾的是,那是您所不具备的。如果我是您,会选择做的他的助手而不是毁掉他。”

杰瑞斯说完,很是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又道:“‘神医李想’如果坐在您的位置上,您的帮会现在至少会有五艘这样的赌船。他最大优点是敢想敢干。”

杰瑞斯说话的态度里多少有些轻蔑,百里宵对此并不在意。他能理解这种轻蔑的含义,那是一位经验与学识都堪称丰富的大师在与处于同一水准的朋友或同行交流时自然而然流露出来,没有蔑视的意思。

“杰瑞斯,你的意思是,为了千门的未来,我需要将我的位置让给……年轻人?”百里宵微微颔首,问道。

正如杰瑞斯所说,现在的千门确实有暮气沉沉的感觉,这与他的性格与行事风格有直接的关系。培养继任者是每一位千门掌门的使命,独臂海盗就曾是其中之一,可惜,他缺乏等待的耐心,选择了背叛。

“您当然可以拥有现在的一切。这里需要改变;”杰瑞斯指指自己的脑袋:“您必须把帮会看成是一项事业去小心经营,而不是属于哪个人的财产。”

“该怎么做?”

“第一,将您的手下当成合作伙伴,邀请他们分享您心中梦想并与您一起努力完美它,为了它能早日实现而努力。当今的世界与过去完全不同,吃饱穿暖已不是什么问题。一个帮会必须拥有共同的理想,那是它存在的意义与灵魂。如果将您的帮会看成一个公司,您现在既是董事长也是总裁,您的帮会没有董事会。独臂海盗之所以背叛是他看不到希望。如果他是董事会成员,想必就不会选择冒险一搏了。第二,让您的帮会成为一个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帮会。这一点很重要,也很难。您的帮会需要一位或更多的令人尊重的强者,我知道您有不凡的身手,而您过去的谨小慎微看来就像一个怕事的懦夫,没有人会尊重一个懦夫,没有人愿意追随一个懦夫。我想,您应该明白了。”

百里宵两眼一闪,陷入沉思。

“取代一个强者的位置,你首先要做的是找到他的对手,组成利益联盟。”杰瑞斯又道;“比较而言,杀死他就简单多了。”

过了一会儿,百里宵抬起头轻声道:“杰瑞斯先生,如果我邀请您加入董事会,您不会拒绝吧?”

“当然,我很乐意。”

江湖号外一、赌船风云(上)

田旭阳得意地拉过云青:“李先生,云先生是我的特别助理,他是你的崇拜者,今后可要多多照顾啊。

祝童伸出手:“云先生是世外高人,该照顾的是我啊。”

“李老板莫要客气,我初来咋到,正……”云青故作大方地伸出手,两只手刚握在一处,就感到一寺绵热的气流从手心劳宫穴攻进来,顺着经脉迅疾而上。

“轰!”的一声,他感觉两耳震响,那丝气息依然侵入百会穴。

云青大怒,一甩手挣脱开来,退后两步指着祝童道:“岂有此理,你……”

“我怎么了?原来云先生看不上我啊。”祝童拿出一方洁白的丝巾,轻轻擦拭右手。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禁骇然。

这云青本身并没有什么修为,可他体内的那只“蜂”却异常强大。祝童暗中使出的云丝缠劲,几乎已经制住云青了;可一股突然出现的针刺般尖利的力量将祝童的那丝真气戳破,云青才能挣脱出去。

祝童也不好受,右手掌心劳宫穴被那股力量反噬,现在还隐隐作痛。

田旭阳以为云青吃了大亏,沉下脸道:“李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云先生应该懂。”祝童收起丝巾,盯着云青道;“云先生果然与众不同,印堂暗藏瑞丽,两眼金光闪烁,为鸿运当头之兆。可惜……”

“可惜什么?”云青忙问。

“说句冒犯的话,以云先生的蒲柳之姿、承受不起这鸿运啊。金光锐利,强行纳入已伤了你肺经,正在侵入心脉。如果没有奇遇的话,云先生活不过三个月。莫说我危言耸听,云先生可以按按你的心口,是不是有针扎似的感觉?”

“咳!咳!……”云青果然按按心口,忍不住咳了几声,近几天他确实觉得那里不舒服。

他与祝童和叶儿不同,没有蓬麻功护体。鹰佛的《神兆经》原是为修为深厚的仁杰萨尊活佛准备的,没想到会落到云青手里。实际上,鹰佛对虎蜂王也是一无所知,那《神兆经》完全是以鹰佛对祝童和叶儿的了解为蓝本,综合田旭阳的状况搞出来的一种很粗浅的东西。

虎蜂王几年前选择他为载体时只在膻中与天突穴之间随意转悠,常驻穴位是紫宫穴。这些天,他按照《神兆经》修炼,成功地将虎蜂王移入膻中穴,可每次驱使虎蜂的时候心口如针刺般隐隐作痛。

原以为是初到上海水土不服,没想到竟然是致命之疾。他也算是个半吊子中医,在小镇时,为了讨生活翻烂了数本《黄帝内经》之类的医书。虎蜂王蕴含金气他是知道的,祝童的话就如一盆冰水浇得他透体冰凉,一时竟然呆住了。

实际上云青的暗伤并没有祝童说的那么严重,金气确实伤了他肺经,那是因为他不该将虎蜂王纳入膻中穴。

膻中穴处于心肺之间,肺属金、心属火,本就金气旺盛,加上虎蜂王的外来金气,膻中、紫宫、天突等数处大穴郁积了大量金气,没有内息的消解调养之法,不伤才怪呢。

可话又说回来,这些金气正是云青趋势虎蜂王所必须的,刚才刺破祝童金丝缠劲的也是这些金气。

如果任凭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少则半年、多则两年,金气侵入心脉,云青确有生命危险。仁杰萨尊活佛也看到了,他正在布天寺与索翁达活佛想办法修补完善《神兆经》。只要云青暂时停止驱使虎蜂王,拿到完整版的《神兆经》后下苦功修习,虽然因为年龄的缘故不会有太大的成就,生命还是没生命问题的。

田旭阳看出祝童要毁掉云青,上前一步道:“云先生当真了?哈哈!我最了解‘神医李想’了,他就喜欢开玩笑。如果有危险,活佛也不会让你出山了。”

云青一激灵,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是啊,仁杰萨尊活佛可是布天寺鹰佛的弟子,即使有危险,他也一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云青干笑两声道:“李老板真会忽悠。”

祝童也故作高深地呵呵一笑,不在说什么了。惊惧的种子已经种下,那云青看上去就是个性格多疑的人,金气的性质决定了,今后他的心口处会不断的隐隐作痛;在他每次使用那“蜂王”的时候,那颗种子都会随之成长,终究会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许公子与田旭阳虽然见过几次,关系却很一般。他今天接到百里宵的电话说是晚上田旭阳和“神医李想”要来,心里知道一定有事,却不知道其中书斋的“教授”就是“未来公爵”号赌船上的金牌荷官。

他虽然不怕事,却也不想让他们在赌船上闹得不可收场,站出来笑道:“搞什么搞?这是赌船,马上就到公海了。有什么都放在赌桌上解决。李先生,我看好你啊,一会儿把田公子赢个稀里哗啦,让他全裸着出去什么仇都报了。瞧人家蓝公子,到底是大家大户出来的。”

许公子明着扁田旭阳,实际上也确实不看好他。祝童虽然很少上赌船,可大家都知道他是高手。

田旭阳今天来不为赌钱,也不准备玩太大,加之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要给许公子面子。脸上作出苦闷的样子冲祝童恭恭手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许公子既然说了,大家就散开去。

水一阁地方够大,蓝湛江与蔡玉仁没参与这边的热闹,他们在甲板尽头的船舷旁低声说着什么。

祝童向那边看了一眼,蔡玉仁身材气质都与蓝湛江相仿,只是气色更好,麦色的肌肤上闪烁着健康的光泽。他是个感觉敏锐的人,回过头迎着祝童审视的目光,露出微带不屑的浅笑。

蓝湛江回头微微摇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叶儿与柳依兰、青梅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手里都端一杯红酒。

祝童想要过去,许公子一把将他拉到吧台旁,挥手支开吧台后的侍者,问道:“铁柱是我的朋友,我叫他孙哥。李先生,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我一直很注意你。给铁柱个面子给我说句实话,今天在赌船上摆出怎么大的阵仗,是不是因为那个事?”

祝童点点头,许公子亮出孙铁柱的关系,表明他没有恶意。

许公子又问:“有什么线索吗?是不是与百里先生有关?”

百里宵在门口那边招呼侍者布置赌桌,祝童与许公子都能感觉到他很注意这边。

“别管他,他是他,我是我。”许公子沉着脸道。

“今天早上,有人看到那个人上船。这就是我来的原因。”祝童轻声说;“来之前,我不知道许公子是他的新东家。”

“果然……我就觉得不对劲。”许公子沉吟片刻,拍着祝童肩膀笑道:“李先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我相信你。今天的事……算你欠我个人情。但是,不能把他毁掉,我需要他、和他手下的那帮好手。”

“应该的。”祝童也笑了。

许公子不说他欠祝童个人情,反而说祝童欠自己个人情,等于是给祝童了个承诺:今天随便折腾,就是把这艘赌船拆了也无所谓。前提是,必须找到刺客,不能动百里宵。

“李老弟,那个云青很好色啊。田公子的客人嘛……哈哈,你懂得。”

他所说的云青正与田旭阳坐在客座上,两眼飘忽,不时地向叶儿和柳依兰那里偷看。青梅向云青抛个媚眼,款款扭动腰肢做个邀请的手势。

叶儿与柳依兰今天的衣着都是一条薄尼长裙,上衣也是很保守的正装,青梅却是一套性感的丝绸旗袍,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

云青看着青梅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接下来的闲聊很空泛也很有趣,有许公子这位见多识广热情殷勤的主人,水一阁内充满欢声笑语。

悠长的汽笛再次响起,“未来公爵”号赌船进入公海了。

许公子招呼着拉开架势,水一阁里的赌局开场了。

“开桌!开桌!百里先生,把你那个金牌顾问请出来。”许公子的手指在赌桌上跳动,兴奋地叫道。

“杰瑞斯已经准备好了,他就在外面。”百里宵说着,拍拍手。

衣着得体的杰瑞斯走进来。

他穿了一套考究的白色西服,满头银发被仔细梳理的一丝不乱,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在距离赌桌三步的地方站住,微微低下头,带着洁白薄手套的右手虚按胸前,恭敬地说:“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能为各位效劳,杰瑞斯深感荣幸。”

规矩大家都明白,可杰瑞斯还是用三分钟的时间很认真地介绍了一遍,水一阁内的赌局才正式开始。

许公子坐在主位上,左手是祝童,右手是田旭阳,蓝湛江与蔡玉仁坐在他们对面,祝童与蓝湛江中间是柳依兰。

叶儿和云青与百里宵都没上赌桌,蔡玉仁与田旭阳中间位置是给秦可强留的。

祝童请侍者在他与柳依兰之间稍后的地方加了个座位,叶儿就坐在那里。

云青坐在田旭阳身后,百里宵是赌船老板,轻易不会上赌桌。

有许公子在,赌桌上的筹码只有金色、宝蓝色、深紫色三种。

金色的一枚是十万,宝蓝色的一枚五十万,深紫色一枚一百万。

如此大的赌局大家都很谨慎,开始的半小时似乎也没进入状态,赌桌上波澜不惊,各有输赢,却都不大,波澜不惊。

祝童之前见过杰瑞斯,知道他在“未来公爵”号上服务多年,并没有太在意。

他倒是在水一阁的一位年轻的侍者中看出了点端倪,那正是孙重。他到底缺乏江湖历练,因为下午把哈克扔进海里的事对祝童很是不满,服务的时候虽然表现的一丝不苟,眼睛深处那丝难以掩饰的恨意却引起了感觉敏锐的祝童的注意。

“一百万。”许虎似乎拿到了好牌,抛出一枚深紫色筹码。

“不跟。”祝童首先合牌。

接下来,柳依兰、蔡玉仁、蓝湛江也随之表示不值。田旭阳里的牌,犹豫了一下跟上一百万。

许公子合牌了,不满地抱怨道:“真没意思,李想,你是属狐狸的?”

他这把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对子,整个台子上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田旭阳J、Q、K。前几把,只要祝童下注,田旭阳是肯定要跑的,这次本也想让祝童跟上吓跑田旭阳,没想到祝童退了。

许公牌面,田旭阳无论是博出顺子还是一对都稳压自己一头,更可能本就有一对,也就只有合牌了。

“我现在囊中羞涩,今天玩的太大,不敢冒险啊。”祝童一脸诚实地说。

“‘神医李想’没钱,谁信啊。”许公子轻蔑地说,示意杰瑞斯开始发牌。

这时,秦可强和王文远走进来。

祝童不用问,只看脸色就知道搜查一无所获。

秦可强在空位上坐下,百里宵上前介绍,又是一番新热闹,过了几分钟赌局才又开始。

王文远也拉了把椅子,他选择的位置却很奇怪,在许虎与田旭阳之间,正对杰瑞斯的地方。两眼谁也不看,死死地盯着杰瑞斯那双带着白手套的手。

祝童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个看上去和蔼的老人就是王文远选定的嫌疑目标!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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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皇甫奇新作:大周皇族

江湖号外二、底牌(上)

水一阁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在坐的不是精英就是人精,都能感觉的到。

王文远盯着杰瑞斯的眼光如同猎手发现了猎物,而令人尊敬的杰瑞斯先生,也略微显出一丝不安。

杰瑞斯有个习惯,主持赌局的时候面前总是放一杯鸡尾酒。

有时候,熟悉的赌客也会要求他给自己调一杯;久而久之就变成固定节目。就如今天这样,每人面前都有一杯杰瑞斯先生精心调配的鸡尾酒。

杰瑞斯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对王文远道:“这位先生,您似乎坐到了一个不该做的位置。”

“杰瑞斯先生,我很清楚自己该坐在那里。”王文远冷冷地说。

百里宵不认识王文远,他和房间里的大部人都以为王文远是石旗门弟子,是秦可强的助手。

按照赌桌上的规矩,王文远只能坐在秦可强身后或者远离赌桌,坐在许公子和田旭阳之间是很不合适的。

“老弟,去那边坐。”许虎捂着杰瑞斯发来两张牌,皱眉道。

王文远距离许虎近一些,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这让他很不自在。

“你们玩你们的,我就做这里。”王文远盯着杰瑞斯,冷冷地说。

“成心捣乱不是?”许公子转身看看王文远,忽然换了口气:“原来是……不是外人。”

这时,杰瑞斯已经停止发牌,百里宵与孙重刚到王文远身后,想要劝他换个位置。他们听出许公子对这个不懂规矩的年轻人颇为忌惮,不禁停下脚步。

“许公子也认识王警官?”田旭阳抬头看看百里宵,笑道;“这位是王文远王警官,从北京调任市局经侦支队三个月了,今后多亲近亲近对你们有好处。”

“王老弟年轻有为,未来可期啊。”许公子点点头。

他没有见过王文远,却与那位来自北京的女警官很熟络,也知道那位叫他虎哥的小妹为何而来。他固然对小妹的单相思不以为然,但对这个正在崭露头角年轻人却是有些印象的。

他只是有点疑惑,这个王文远……怎么和“神医李想”混到一起了。

田旭阳也有同样的疑问,他今天带云青来只是想着让云青开开眼界,与祝童见面属于意外,却也是个惊喜。云青看上去还不堪大用,可他相信在鹰佛的指点下,云青的成长应该很快的。现在也不错,有云青在,田旭阳至少不用害怕祝童对他做什么了。

可他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问道:“王警官认识杰瑞斯先生吗?”

“不认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认识了。”王文远道。

百里宵心里一沉,杰瑞斯哪里出纰漏了?

“赌桌上钱最大,有什么事,玩完这把牌再说。”祝童开口了。

“是啊是啊,杰瑞斯先生,发牌吧。”许虎也看出点苗头了,不过他并不在太在意。

杰瑞斯又开始发牌,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发牌的双手依旧稳定而准确。因为心境不同,他的一举一动在祝童眼里也是大有玄机。

祝童很相信王文远的眼力,他既然盯上杰瑞斯了,杰瑞斯就一定有问题。

他面前也有一杯杰瑞斯调制的鸡尾酒,只在开始的时候抿一口,感觉不对胃口就没有再碰。王文远进来后,祝童迅速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状况,没发现什么异常。

可无论如何,出自杰瑞斯之手的鸡尾酒是不能再碰了。

这一把许公子拿到了一手好牌,明面上的两张是红桃A和梅花10,暗牌是一张黑桃A,这样的牌面又很大赢的几率,却也不太好掌握。柳依兰那里已然一张方片A了,牌面上,他最大组合应该是个三个A带一对10,如果有人在五张牌发完时博出顺子或同花来,那他将前功尽弃。

许公子丢下一枚深紫色筹码,叫道:“一百万。”

“跟了。”祝童想也不想,抛出两枚深紫色筹码;“再加一百万。”

许公子看看祝童的牌面,一张黑桃8和一张黑桃9,这样的牌面……即使下面是黑桃7也不值一百万啊。

可接下来的发生的情况更是让许公子目瞪口呆。

“跟了,再加一百万。”柳依兰抛出三枚深紫色筹码。

“跟了,再加一百万。”蔡玉仁抛出四枚深紫色筹码。

“跟了,再加一百万。”蓝湛江抛出五枚深紫色筹码。

“跟了,再加一百万。”秦可强抛出六枚深紫色筹码。

田旭阳犹豫了一下,掀开底牌牌看看;他是一对K,可桌上的赌注已经加到六百万了,一对K明显不值。想了想,他把牌交给云青:“云先生玩吧,只管跟,输了算我的。”

祝童笑道:“换人如换刀!田公子要大杀四方啊。”

“哪里哪里,我不会,不会的。”云青战战兢兢地坐上赌桌,他在放蜂的时候走过不少地方,也接触过一些乡间赌场,却从未见识过这种玩法。

“田公子说了,属了算他的,云先生还怕什么?不过,他没说赢了算谁的。这把牌到最后少说也要一、两亿了,云先生如果赢了,算谁的呢?”祝童又道。

“田老板的,当然是田老板的。本钱是田老板的,我只坐在这里,没出啥力……一、两亿!”云青瞪大眼睛,贪婪地看着那一只只筹码。

“如果赢了,那是云先生的运气好,我们对半分。”田旭阳豪爽地说。

祝童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看云青的样子……明显是个贪小便宜的家伙,这样的人,好对付。

“才对半分啊。”许公子撇撇嘴。轮到他选择跟不跟了。

他看看各家的牌,祝童和蔡玉仁都有顺子或同花的可能,柳依兰、蓝湛江与秦可强的牌基本上没有任何赢的希望,可他们不只跟了,还加注了。

“王警官,您认为我跟不跟。”许公子把底牌亮给王文远看。

“有钱就跟,没钱就不跟。”王文远道。

“好好,我就喜欢热闹,跟了。”许公子加上五枚深紫色筹码。

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玩的根本不是牌,是在玩人。只要祝童还在牌桌上,柳依兰、蓝湛江、秦可强手里的牌就是再烂,也会一直跟下去。比钱多吗?许虎许公子不怕这个。

杰瑞斯发出第四张牌,许公子又拿到一张A,梅花A。他现在有三张A了,立马精神振奋,叫了声好。紧接着抛出十枚深紫色筹码:“看来我运气不错,一千万。多谢各位捧场,一定要坚持住啊。”

“跟了.。”祝童拿到了一张黑桃五,跟着推出十枚深紫色筹码。

让许公子意外的是,柳依兰合牌不跟了。

“我跟。”蔡玉仁是红桃同花9、J牌面,这次又拿到了一张红桃5,想了想推出了十枚深紫色筹码。

接下来,蓝湛江合牌不跟,秦可强合牌不跟。

云青又拿到了一张K,这样,他就有三张K了。还剩最后一张牌,柳依兰那里有张A,许公子明显已经不可能拿到条,最多也不过是博一张10。如果再来一张K,唯一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就是祝童的同花顺了。

云青很紧张,他回头看看田旭阳。

“运气不错,运气不错。”田旭阳替云青推出十枚筹码。

祝童朝杰瑞斯举起鸡尾酒晃晃,笑道:“最后一张牌了,谁输谁赢都在杰瑞斯先生手上。我提议,我们俩干一杯。”

“为什么只是你们俩?”许虎不满的地说。他举起酒杯晃了晃;那杯鸡尾酒早被他喝光了。

孙重忙举着一瓶名贵的威士忌过来,给他斟上。

许公子举起酒杯,却发现祝童与杰瑞斯的酒杯都空了。他看看杰瑞斯,又看看祝童,不满地嘟囔道:“发牌吧,杰瑞斯。”

杰瑞斯微微点头,发出最后一轮牌。

“哈,云先生的运气不是一般地好啊。”田旭阳哈哈大笑。

云青果然拿到了一张K,明面上他已经有了三张K,加上底牌那张,四张K稳压许公子和蔡玉仁一头。

“真晦气。”许公子拿到了一张9,这把牌算是废了。三张A带两张杂牌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云青的牌,谁都能看出,云青的底牌至少也是一对,不然也跟不到现在。

“运气是不错。”祝童也合牌了,最后一张他也拿到了一张废牌,红桃2。

蔡玉仁博出了同花,他看看云青的牌面,抛出一枚宝蓝色筹码:“五十万,看你的底牌。”

祝童合牌,云青松了口气。他算算牌桌上的筹码,即使只分一半也有四千多万了。云青气势也陡然一壮,将手边的筹码全部推出,豪声道:“想看我底牌,加注!”

“不错不错,想看底牌加注。”田旭阳站起身,附和道。

蔡玉仁笑笑,合牌了。

赌桌上没了对手,云青激动的满脸通红,双手颤抖着将那一枚枚可爱的筹码扒拉到自己怀里。

这,都是钱啊!没想到,才到上海几天就如此轻易地挣了几千万!

“杰瑞斯先生,我想看看你的手,可以吗?”王文远站起来,盯着杰瑞斯的道。

“你怀疑什么呢?年轻人。”杰瑞斯镇定地说。

这个时候,秦可强已经站到了他身边,祝童也站了起来。而柳依兰和蔡玉仁都很自觉地退后两步。

“我怀疑你是书斋的‘教授’。”王文远掏出自己的证件,亮了亮:“杰瑞斯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

“好吧,如你所愿。”杰瑞斯缓缓地褪下右手的白手套,又褪下左手的白手套,将双手平伸到大家面前。

这是一双宽大厚实的老人的手,皱纹使它略显粗糙却很干净,每枚指甲都被仔细修剪过。

“继续。”王文远又道。这一次,他用眼角飞快地闪了祝童一下。

杰瑞斯脸上保持着微笑,他看一眼躲在远处的百里宵,微微叹息一声,左手在右手腕处轻轻一搓,一层薄薄的肉色的手套样的东西就被褪了下来。

江湖号外二、底牌(下)

杰瑞斯举起右手,他的手心处纹着一只放在红色圣经上的黑色十字剑。

“杰瑞斯教授。”王文远站起来,从腰间摸出一副小巧的指扣丢到赌桌上;“请配合一下,把你的十字剑拷起来。”

“不用了,对于杰瑞斯先生来说,它只是个玩具。”祝童指尖转动着数枚金针,小心地向杰瑞斯接近;“可以吗?教授。”

“你们如果够聪明的话,应该放我走。”杰瑞斯两手一摊,右手掌心忽然出现了一只指头粗的试管。

“很遗憾,你们都喝下了我精心调制的鸡尾酒,其中的两杯被我不小心滴入了月落蔷薇。它是一种很美妙的梦幻之药,能让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升入天堂。这里是两人份的月落蔷薇的解药,你虽然是‘神医李想’,可我并不认为你能在三十分钟内确定哪两个人该使用它、该怎么使用它。”

“这到是个难题。杰瑞斯,你有骄傲的资格。”祝童坐下来,对王文远道:“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王文远也坐下了,两眼依旧死死地盯着杰瑞斯的双手:“我只能确定,我和秦总没有危险。或许还有百里先生和那些年轻人。”

“我们用不着太紧张,这里是公海,我看到外面有一艘很漂亮的游艇。”杰瑞斯温和地说;“我在这艘船的某个地方留下了一份很详细的使用说明,只要把那艘游艇交给我,我会在游艇离开一公里的时候用对讲机告诉你们谁需要它、以及如何正确地使用它。瞧,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可是,我们怎么相信你呢?”祝童也盯着杰瑞斯,不过他关注的是眼睛;“如果你走了,我们并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份‘很详细的使用说明’,或者你让我们在不需要它的人身上使用了它,而有个需要它的人却在睡梦中升入天堂了,比如说我。杰瑞斯,告诉我,如果让我们相信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首-发”

“这确实是个难题。”杰瑞斯表示理解;“可是我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要知道,以我们之间的尴尬关系,以及我所处的弱势地位,不能犯哪怕一丁点错误。总有人要冒险,希望您能理解。”

“百里先生,您怎么看?”祝童又道,眼睛却没有离开杰瑞斯。

“我也喝酒了。”百里宵走出来,坐到云青旁边的位置上,与王文远、祝童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将杰瑞斯的所有退路都封死了。

“骑士的铠甲与勇气只能抵挡面前的敌人。”杰瑞斯的表情很平静,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遗憾,刚才那番话他是对百里宵说的。“百里先生,您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

不觉间,水一阁内的人都远离了赌桌。

许虎退到墙边,表情复杂地看看百里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以他的经验、眼光、见识与对内情的了解,很容易就看道了事情的关键:杰瑞斯真的被出卖了,出卖他的人就是这个他曾经以为自己吃的死死的千门掌门百里宵。

问题在于,百里宵并没有把杰瑞斯出卖给祝童,而是不知什么原因暗中告诉了有警官身份的王文远。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不想在未来的岁月里头上顶着个‘汉奸’的光环。”百里宵淡淡地看了一眼躲在远处的孙重,又道:“杰瑞斯先生,您的那些话很有道理,可是您刻意忽视了一个最关键的地方,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人。秦总是石旗门掌门,那个伟大的门派在不久前的那次外族入侵的战火中被毁灭了,现在,石旗门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我对‘神医李想’没什么好感,所以,刚才让人把你的消息告诉了秦总。”

“其实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感。”祝童飞快地看一眼百里宵,又把目光移回到杰瑞斯身上;“但是,那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信任。杰瑞斯,我知道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百里先生心里一定充满了矛盾与纠结,我更相信,他一定会提前做些什么。”

“你做什么了?”杰瑞斯有点不安了。

“很简单,孙重从你那里学会了怎么调制‘枫丹白露的黄昏’,虽然不是很熟练。今天来的都是贵客,我不敢冒险,让他提前准备了十杯,你亲手调制的那几杯都被他倒掉了。”

杰瑞斯摇摇头,叹道:“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和一群魔鬼玩游戏的傻瓜,可是既然上了赌桌,都会给自己留一张底牌。这次我不会再给你们任何提示。警官先生,‘神医李想’,你们现在可以按照你们的意愿随意处置我了。”

百里宵一愣,杰瑞斯的底牌是什么他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可谁都能听出来,那张底牌一定很严重。

王文远与祝童都没有动,他们一个盯着杰瑞斯的双手,一个盯着杰瑞斯的双眼。而杰瑞斯表现的很镇定,只是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王警官,您觉得他的底牌是什么?”祝童问。同时手指一弹,两枚金针没入杰瑞斯胸前。

“炸药!”王文远道。

这两个字似乎有巨大的魔力,水一阁内顿时炸了窝。

田旭阳最先跳出来叫道:“让我离开这里,我需要一艘救生艇。”

蔡玉仁直接向外冲出,却被孙重拦住了。

云青最直接,抱着一堆筹码身跑上甲板,可看看下面漆黑的大海又犹豫了。

许公子倒是镇定多了,他拉开一把椅子坐在王文远身边,问道:“你能确定吗?”

“我猜的。”王文远盯着杰瑞斯腕上的金表道:“秦总,我想看看那只手表,小心些。”

杰瑞斯摇晃着坐在背后的椅子上,任凭秦可强去摘他腕上的金表,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你很聪明,可是,来不及了。”

“慢!”祝童一个闪身来到杰瑞斯身边,抓起他的手腕;“它不能被摘下来,王警官,你最好过来看。”

王文远弯腰过来看了片刻,点点头道“百里先生,我需要今天中午到现在所有与杰瑞斯有关的监控资料。我要知道他都到过什么地方、在哪里停留过?”

百里宵打个响指,一位年纪大一些的侍者跑出去准备了。他的脸色很不好,“未来公爵”号上的救生艇满足不了船上所有赌客的需要,如果真有炸弹并且爆炸的话,千门算是完了。

柳依兰招呼青梅一声,左手拉着叶儿、右手拉着蓝湛江退到甲板上。她认为祝童和秦可强很有脱身的希望,想先把这三个人送到下面的游艇上。

“大家不用紧张,我觉得杰瑞斯先生不是个疯子。”祝童走向墙角的神龛哪里,取下眼镜仔细地看着附近的每一个物品。

许公子走过来问道:“你怀疑炸弹在这里?”

“我猜的。”祝童的回答与王文远一样,这让许公子很是不满。

事实上,祝童真的没把握,在王文远说出“炸弹”两个字的时候,他看到杰瑞斯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那应该是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与那两个字有关的某个地方,但祝童还是从他的肢体语言中读出了一些东西。

杰瑞斯的眼光最后飘忽到甲板那里,与神龛正在相反方向。

王文远过来了,他低声对祝童说道:“你不觉得那个赌桌更可疑吗?”

“我检查过了。”祝童双手遮住眼睛,猛地向香炉里吹了口气。

“你倒是说一声啊。”王文远退后几步。

整个神龛附近都是漂浮起来的香灰,祝童灰头土脸地跳出来,叫道:“马上离开房间,所有人。”

一分钟后,“未来公爵”号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闷响,船上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大部分赌客都表示了不满,只有那十几个在大厅里玩老虎机的女孩子们爆发出欢呼声。

她们都是没几个钱的舞蹈演员,本来就没想玩大的。没想到就在那声闷响后,所有正被投注的老虎机都开始向外狂吐十元一个的筹码。

音响里传出柔和的声音,告诉大家不必惊慌,刚才只是有人在楼上燃放烟火,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外面观看。

赌船上很快恢复了平静,有几个运气不好的赌客真的跑上二层甲板。他们果真看到了烟火,但是在五层甲板上。那,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只能看到一些火光。听到几声微弱的噼啪声。

“未来公爵”号五层上十几个人正在救火,刚才的那声闷响将整个水一阁炸得一片狼藉。

杰瑞斯死了,他是那场爆炸唯一的死者。被关老爷大金刀从他的面门劈入,把半个脑袋劈开,死的不能再死了。

水一阁正在燃烧,但那只是墙壁上虽然贴的装饰用的木板以及家具,钢铁结构的船体限制了爆炸波及的范围,损失……应该不太大。

还是有几个人受伤了,他们正在四层了一个房间里休息。

秦可强背部被一片金屑划伤,王文远的肩膀有道血口子,祝童的大腿同样被一片金屑击中。他们试图把杰瑞斯带出来,是最后一批离开房间的人。

杰瑞斯把炸弹藏在金制的关财神体内,如果不是祝童发现的早,那四处飞射的金屑定然会要了水一阁内大部分人的命。

许公子带着百里宵走进来,看看祝童又看看王文远,黑着脸道:“我是该说声谢谢呢,还是向你们索赔损失?”

“田公子在那里?”祝童笑着问。

“楼下,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刚才输了,想找他翻本。”

一、护花咒(上)

范加斯特.斯内尔先生到上海已经三天了。

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董事会执行董事、迈克.斯内尔先生的堂兄油公司总裁,这三个头衔随便哪一个都是令人瞩目的。

可有着如此华丽背景的他却始终没有得到“神医李想”的允许,进入位于望海医院十七楼的迈克.斯内尔先生的病房。还算不错的是,范加斯特先生住进了望海医院人工湖畔的别墅,与斯内尔夫人的别墅毗邻而居,面子上也不算太难看。

与安东尼不同,范加斯特到上海后显得十分低调,即没有与美国驻上海总领馆联系,也没有参加欧美上海商会举办的任何活动。他只出席了一个由范西邻主持的商务活动,然后就从公众视线中消失了。

范加斯特.斯内尔先生有十几位随行人员,他们包下了距望海医院最近的一家商务酒店的两层。

每天上午,范加斯特先生都会到酒店处理U.G石油公司的日常事务,午饭后匆匆赶回望海医院,下午的时间他会去斯内尔夫人的别墅,与斯内尔夫人商量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事情。

安东尼走了,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白,可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不可能停止运转,很多东西都需要他们作出决定。

在此期间,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斯内尔两次到望海医院拜访范加斯特.斯内尔先生。

罗贝尔每次来之前,范加斯特都会透过斯内尔夫人征求祝童的意见,可只要不进斯内尔病房,祝童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他已经知道,罗贝尔与范加斯特的关系一直相当不错,可以说是一个“稳定的利益同盟”。

范加斯特先生到上海的第二天,在斯内尔夫人陪同下拜会了祝童,整个过程耗时三十分钟的时间,之后,他接受了包括安娜和沙子小姐在内的数家媒体的采访。

范加斯特先生对外表示,他相信“神医李想”的职业操守与医术;并对外说明:迈克.斯内尔先生是在一种很无助的情况下来到上海,世界上顶尖的西医医生都对他的病束手无策。接受“神医李想”的治疗不是一次冒险,而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范加斯特先生希望在此期间,为了斯内尔先生的健康,外界不要给“神医李想”太大压力。他表示近期会一直呆在上海,直到斯内尔先生康复为止。

他的这番话当然被解读为迈克.斯内尔先生的病情不容乐观,包括U.G石油公司在内的所有与斯内尔家族有关的股票应声大跌。

台风过去了,在守候在望海医院周围的媒体记者们眼里,“神医李想”的日程安排也趋于正常。

诊室开业了,每天上午都会有十二位病人得到“神医李想”的诊号,其中不乏有钱人,但更多的是付不起各大医院高昂医药费的患者。苏总监每天发出的诊号,有六个是免费的。

只是,没有令人激动的惊喜出现,“神医李想”似乎也无意创造奇迹,媒体记者们从患者那里的得到的处方也平淡无奇,据说,治疗效果也很一般。

九月十六日下午两点,一辆白色急救车车驶入望海医院,大部分记者都没注意力放到这辆很普通的急救车上。直到十分钟后,一位无聊的摄像记者意识到急救车没有停到医院大楼前,而是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才想起观看刚才拍下的资料。

他发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人有点眼熟,问身边的同伴:“这个人是不是陈依颐小姐?”

“有点像,咦!”同伴看了会儿,答道。

“肯定是陈依颐小姐。”摄像记者失望地嘟囔道,早知道就应该趁机混进去,或许会有所收获。

“她来干什么?莫非送什么重要病人?‘神医李想’现在不在啊。”他的同伴没茫然地看向望海医院十二楼的一扇窗户,那是“神医李想”诊室的位置。

午后一点钟,他们曾亲眼看到“神医李想”与“凤凰仙子”朵花驱车离开了望海医院,据跟踪而去的同行传回来的消息,半小时之前他们还在古玩城内的一家叫“神石轩”的玉器行挑选玉器。

此刻,在那扇窗户背后,松井平志脸色苍白、无力地躺在一架病床上,陈依颐在窗户旁焦急地向外看。

“平治先生,哪里不舒服?”叶儿蹲在松井平志身边,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道。

“心口……痛,这里……有……有针。”松井平志牙关紧咬,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时候开始的?”叶儿解开他的上衣,其实用不着解,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西装就能看到,松井平志的上衣已经被他抓烂了,胸口的位置更是被抓得血肉模糊。

“呀!”叶儿忍不住退了两步。

她不是专业医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看到这样的情况难免不适应。

“今天……早晨,,我到……到公……司喝……杯咖啡……”松井平志忽然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周行与吴詹铭带着一群医生护士,急急忙忙跑进来。

“不用检查了,海洋医院的陈院长检查了一上午,什么也查不出来。”陈依颐不耐烦地说;“这个李想,说是半小时到,现在都四十分钟了。”

旭洋大厦距离海洋医院比较近,松井平志是在上午的例会期间发病的,陈依颐第一时间安排人把他送过去,还特意打电话给陈院长,请他多多关照。

例会一直开到中午,那边一结束陈依颐又打电话询问,得到的答复竟然是还在检查。

她当时就觉得不对了,马上赶过去。到了医院就要求把松井平志送到望海医院。

陈院长开始还不太愿意,可对松井平志的检查进行了一上午也没能找到病因,只好答应了。

周行和吴詹铭没理会陈依颐,一群人就围着病床开始各项检查。

可十分钟后,两人都停手了,看着松井平志发愣;他们也查不出原因。

陈依颐再次拨通祝童的电话,祝童说高架桥上堵车,他已经下车跑下高架桥打了辆的士,正在向回赶;预计还要十几分钟。

松井平志的双手又开始在胸前抓挠,嘴里发出痛苦的嚎叫声。谁都看得出来,他所造成的痛苦一定是经受难以忍受的。

医生、护士们要按住松井平志的双手,可他现在力气大的惊人,四、五个人根本按不住他。

周行忍不住出手了,在医生护士的帮助下,用四枚银针限制住松井平志的双手。

手臂不能动了,松井平志浑身剧烈地抖动着,双腿开始乱踢。

“我试试。”叶儿看不下去,抽出凤星毫,慢慢刺入松井平志胸前膻中穴。

“神石轩”精心打造了两套玉饰,祝童陪朵花去取了,偏偏遇到这种事,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先用真气护住松井平志的心脉。

好在,吴詹铭已经对松井平志胸前的伤口进行了初步处理,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了。

“是蜂啊!”叶儿惊呼一声。

凤星毫刚刺入肌肤,叶儿脑子里“轰!”的一声,摇了摇,险些跌倒。

松井平志的膻中穴内有一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凤星毫度进去的那丝真气惊动了它。

那是一只蜂!一只色彩斑斓的鬼脸蜂!

它感受到叶儿的真气,马上就射出一点金芒,顺真气来的线路反攻过去。

叶儿猝不及防,被那丝真气攻进体内,半个身子都被一种针刺般的疼痛瘫痪了。

幸亏白蝶神感受到危险,瞬间封住线路,抵住了那点金芒,并将它驱逐出去,叶儿才没收到更大的伤害。

“有效,苏小姐再来一下。”吴詹铭叫道。

松井平志的情况果然大有好转,不再颤抖了,呼吸也不那么急促了。

“您……还可以吗?”只有周行看出了点什么,或者说是感觉叶儿收到了攻击,关切地问。

“没关系。”叶儿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体内翻腾不已的真气逐渐平复。

松井平志又开始颤抖了,这次比刚才还要厉害,周行不得不封住他下身的穴脉。

一缕血丝从松井平志嘴角渗出。

“他在咬舌头。快,撬开。”吴詹铭扑过去掰开松井平志的嘴,一位男医生拿一只不锈钢探查器去撬他紧紧咬在一起的牙齿。

上前两步站到病床前,挽起右手袖子。

还是周行上去帮忙,几个人才把探查器放进松井平志嘴里。可是,他的情况很是很不乐观,牙齿咬得“咯咯”响,粗重的呼吸似乎要把肺泡吐出来。

周行试图将一枚金针捻入松井平志胸口,与叶儿一样,想先护住他的心脉。

“嗯!”金针被弹了出来,周行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没有蓬麻功和蝶神护体,被金芒攻入经脉,伤的比叶儿要重。

好在,松井平志体内的那只“蜂”的攻击虽然厉害,却不持久,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这次,松井平志只平静了不到一分钟,两眼圆睁,赤红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陈依颐又给祝童打电话,他说还要五分钟才能到。

“我再试试吧。”不用任何人说什么,叶儿也看出松井平志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回想一遍刚才的情况,觉得是自己没有准备好。这次,她加了十二分小心。

先是运转起蓬麻功护住经脉,然后刺破右手食指指尖,在左手中指中节指肚上点了三点嫣红的心血,拇指紧紧掐住。

右手三只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捏着凤星毫,将一丝真气在黑晶内涵养片刻,刺向松井平志的心口。

这一刻,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叶儿身上散出,都不禁退后两步。

一、护花咒(下)

第一次使用护花咒,叶儿没有充分的心里准备,也没想到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护花咒,等于强行征用了白蝶神三分之一的力量,加上她全力运转蓬麻功,形成一股强大的真气流。

凤星毫点刺在松井平志胸口,那股呈白色的真气闯入松井平志膻中穴,如天神临世般,“鬼脸蜂”被震慑得瑟瑟发抖,周围的金色光环被瞬间冲散。它天性强悍暴虐,虽然具备锐利的攻击天赋,但终究只是“蜂王”放在这里的一只走卒,根本无法抵挡叶儿与蝶神的全力进攻,但也不甘就此毁灭。

“鬼脸蜂”行动迅捷,在松井平志体内四处乱窜,叶儿一路追杀。松井平志身上时而金光闪烁、时而白气氤氲。最终,“鬼脸蜂”躲进松井平志脑部玉枕穴。

此处穴位非同小可,周围有丰富的血管和丰富的神经组织,稍不注意就可能伤及松井平志本体。

于是,震惊众人的一幕发生了。

叶儿双臂轻摆、衣袂飘飘、竟然缓缓飘升起来!

松井平志原本仰躺着,随着叶儿一声轻喝,他凌空翻了个身,变成趴在那里。

凤星毫猛地刺入松井平志玉枕穴,他剧烈地抖动几下,然后归于平静。

祝童急匆匆推开门闯进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幅奇怪的场景。

松井平志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脸色红润,两个护士正在包扎他胸前的伤口。

吴詹铭和周行站在一起,呆呆地看着叶儿。

陈依颐站在叶儿身边,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她。

而叶儿双手握在一起,低着头,脸颊绯红,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祝童很是惊诧,叶儿很少表现出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样儿,她做什么了?

叶儿缓缓落地,这才

“蹬蹬蹬蹬!”朵花也喘着粗气跑进来,扶着门框叫道:“累死我了,平治先生好了吗?”

“看样子,应该没事了吧。”祝童按住松井平志的脉搏,大致明白了一些。

一定也叶儿治好了松井平志,并且,当时的场面一定相当的震撼。

周行与吴詹铭都见过叶儿为秦缈治病,只是针灸那般不显山不显水的情况,不会让他们如此惊讶。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朵花用纸巾擦擦脸上的汗水;“平治先生没事,这么多人做什么?你们还不撤退?”

吴詹铭连忙招呼医生护士推着松井平志离开房间,临出门前每个人都回头看了叶儿一眼。

祝童叫住吴詹铭,让他叮嘱大家,无论刚才看到了什么,一定要保密,不能出去乱说。

“你们也出去。”房间里只剩陈依颐、朵花和叶儿了,祝童又道。

陈依颐回一个甜蜜的微笑,优雅地转到大班台后,在祝童的位置上坐下,摆明了不会走。

朵花也装作没听到,拉着叶儿的手问道:“叶儿姐,刚才出什么事了?他们一个个看你的样子都怪怪的。”

“没什么,我……只是救人而已。”叶儿理理垂在额头的散发,尽量调整心态,对祝童说:“我,刚才使用了护花咒。”

祝童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心疼地掰开她紧握的左手。

叶儿左手食指中节指肚上有三处绿豆大小的紫红斑点,祝童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惶然,与身体的虚弱。

“朵花、依颐听话,她现在需要休息。”祝童轻轻按摩着斑点,轻声道。

祝童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看她们,聪慧机敏如她们,都感觉到了话里的不容置疑的坚持。

房间门刚被关上,祝童就抱起叶儿走向书架,他随手按了一下,书架无声地移开,露出一扇门。

叶儿瞪大双眼,没想到这间办公室内还有如此的机关。

“从这里,可以回到我们的床上,也可以到楼下。”门后是一部小型电梯,祝童按下按键,十几秒后两人就来到了十七楼常住的房间里。

不由分说,祝童伸手就解叶儿的衣服。

叶儿蹙起秀眉,娇羞地推拒着,道:“你……做什么呀。”

祝童也不说话,三下两下就将本就不多的衣服扯下,拥着她倒在床上。

触手之处,柔若无骨。祝童心里涌起一股邪火,双手板着她四处躲避的头,拨开散乱的秀发吻了上去。

叶儿挣了几下挣不脱,两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亲热了,心里也痒痒的,就呻吟一声随他去了。没一会儿,白嫩如脂的肌肤上就泛出一层香汗……

不知过了多久,叶儿睁开眼睛,捂着脸上的桃花红,看一眼把她捧在怀里的祝童,羞羞地笑道:“早说一声会死啊。”

原来,祝童并不是只为了享受她美好的**,他放开了自己,让叶儿在蓬麻仙境中尽情遨游,这是一次从内到外的完美双修。

比叶儿更虚弱的是白蝶神,两人欢好时,两只蝶神也纠缠在一起。在红蝶神细心的抚慰下,白蝶的两枚触须也不那么散乱了。

“我怕你不肯。”祝童还在叶儿体内轻轻抽动着,他还没有释放。

叶儿已经算是恢复了,护花咒也叫催花咒,每次使用都是有代价的。祝童那时感觉道叶儿体内真气异常紊乱,那是白蝶神释放的力量在反噬。偏偏叶儿毫无觉察,只是异常兴奋,如吸食过毒品般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如果不是祝童即时用双修化去那股力量,叶儿八成就走火入魔了。

祝童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看没接。朵花和陈依颐打了十几个电话,祝童都没理会。片刻后,陈依颐发来短信,说松井平志已经醒了,在十五楼等他们吃饭。

窗外已然是万家灯火,这次双修的时间,不觉间,两人已才床上纠缠了几个小时。

叶儿想到朵花和陈依颐还在医院里,自己竟然……

她奋力离开祝童,抓起内衣跑进卫生间。

祝童轻轻叹口气。

不只为什么,有了蝶神,他与叶儿欢好时开始还好。可叶儿有了白蝶神后,就很少有体会到痛快淋漓的喷发的快感。红蝶神此次受伤后,这种情况出现的就更多了。

他从叶儿的衣服里找出凤星毫,举到眼前凝神看去。

黑晶内有只淡淡的“蜂”影,叶儿心太软,不忍把它从松井平志体内彻底抹去,要不然也不会出现那种令人震撼的场景了。

看了一会儿,祝童将凤星毫刺入自己的眉心。

“鬼脸蜂”刚进入祝童的印堂穴,红蝶神就扑了上去,用一股红雾将它紧紧包裹住,吞噬起来。

祝童闭着眼感受着,“鬼脸蜂”对于蝶神似乎是不错的补品。可惜,只有一只。如果多几只,或许红蝶神就能康复了吧?

以他现在的状态,学叶儿去抓“鬼脸蜂”实在有些艰难。

蝶神本就不善攻击,何况是伤残状态下的红蝶神!叶儿……白蝶神至少需要两周的时间才能恢复,怎么想都是奢求。

想着蝶神,不觉又想到松井平志,祝童的脸色阴沉下来。

很明显,这是一次试探,也是示威啊。

田旭阳在用松井平志向他发出挑战信号,他现在有云青,不怕祝童的威胁了。

“无论如何,要毁掉他。”祝童心里拿定了主意,拨通秦可强的电话。

叶儿梳洗完走出卫生间,正听到祝童与梅夜通电话,发出第二道追风令,悬赏一百万寻找云青的下落。

她从衣柜里找出几件衣服套上,遮住身体,才坐到祝童身边问:“是那个人干的?”

祝童点点头:“他跑了,今天一早和田公子一起乘飞机离开上海,不知去那里了。我一定要毁掉他!”

“为什么要毁掉他?”叶儿惊道。

“云青,云青……”祝童站起来看着窗外;“他就像个手里拿着一把枪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无所顾忌。如果任凭他这般胡闹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他的背后是鹰佛,我害怕了,怕母亲遇到他,怕身边的朋友遇到他,怕他为了满足私语向那些无辜的人下手。他的‘蜂’不是蝶神,天性锐利凶猛,你也看到了,对寄主只能造成伤害,没有丝毫益处。最可怕的是,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丝毫的怜悯与畏惧,他是个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人。田公子有钱,还想更有钱,还有范西邻。他们几个在一起,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都会遭殃。那些就是死了,也没人能查到道凶手。”

“可是,也不能毁掉他啊。”叶儿总觉不合适,祝童,不是警察。

“毁掉他不代表杀掉他。”祝童知道叶儿想什么,笑着拍拍她的手,另一只手拉开床头柜,取出个纸袋递到叶儿眼前:“这是你的新证件,苏警官,可以接受吗?”

“啊!”叶儿从纸袋里拿出几份证件,有身份证、驾驶证,也有护照和户口本。

“林嘉舞,现年二十五岁。常州人,社会关系简单,父母都在国外,她本人正在苏大攻读研究生,法律专业。很好记吧?”祝童环着叶儿的腰说道。

“可是,她的相片……我哪有这么胖?”纸袋里还有一份影集,照片上的林嘉舞与叶儿有相当的差距。

祝童自豪地说:“减肥是个世界性难题,对于化妆师也一样,让人变胖容易,变瘦就太难了。不好意思,本人就是一位很高明的化妆师,和魔术师。我能在十分钟能让你变成她。”

“你的呢?”叶儿翻翻抽屉,拿出另一个纸袋。

“林嘉禾,二十八岁……你是我哥哥啊。哥哥……”

“哎。”祝童愉快地答应道。

“躲我远点,哪有哥哥抱妹妹的,手还……还乱摸的。”叶儿觉得好玩,原来变成另一个人真的很刺激啊。

下个月他们就要结婚了,祝童答应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可婚礼过后,“神医李想”与叶儿就将消失了。“神医李想”本就是假的,可苏叶,却是个真实的存在啊。

在上海,她有亲人,有朋友。在苏州乡下,还有一栋老屋。未来的岁月……

想到这里,叶儿忍不住有些伤心,低下了头。

“后悔了?”祝童问道。

“后悔……也晚了。”叶儿感受到祝童的爱恋,大起精神道:“这个身份不好,我要做你的太太。”

“会有的,妹妹会有的,太太也会有的。它们只能用一次,我们出国后,就会有另一个身份,那时,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二、手腕(上)

九月十七日凌晨,零时三十分,斯内尔先生醒了。

在昏睡了十几天之后,斯内尔先生被郑书榕用祝门术字“灵”唤醒了。

他似乎习惯了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尽管他那经过两次手术的胃脏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功能,还是在斯内尔夫人与祝童的陪伴下,用了一顿丰盛而简单的大餐。

“安东尼呢?还有宁先生,我没看到他们”凌晨一时二十分,斯内尔先生终于开始提问了。

吃了一点水果和沙拉,喝了小半杯香槟,斯内尔先生被斯内尔夫人搀扶着在望海医院的十八楼,空中花园里散步。

他是个很注意仪表的人,昏睡的时候赤身**,用餐前强烈要求护士为他穿上挺括的西服。在祝童的建议下,才穿上这套的名贵而宽松的休闲服。

如果忽略掉他头顶的八枚金针的话,大部分人都看不出他的生命之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斯内尔夫人提前知道祝童将唤醒斯内尔,特意换上一套银灰色真丝抹胸长裙,右边露出半个白腻的香肩,一道简洁的暗花纹饰从腰后盘旋而上,在胸前回合成一朵玫瑰,特别强调了她S形的曼妙身材与丰润的胸部线条。

斯内尔先生似乎并没有被娇艳的夫人吸引,皱着紧皱,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很不满意。

“迈克,您刚醒来,那些不愉快的事……”斯内尔夫人看了一眼祝童,鼓起勇气说。

可她的话被不客气地打断了,斯内尔先生停下脚步,浑浊而有神的眼睛盯着她道:“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斯内尔先生,您真的要知道?”祝童开口了;“以您现在的状态……”

“我的状态很好,我的身体很糟糕,所以我不得不来上海。可是,我有一个无比坚强的灵魂。”斯内尔先生挥了两下拳头,这个动作明显没有表达出他心里的情绪。

他说的很有道理,大部分人昏睡十几天后,都会感觉神思恍惚;而斯内尔先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度过了个阶段。

祝童看看电梯方向,道:“如果您坚持的话,当然可以。可是我认为,我和斯内尔夫人都不适合为您解释安东尼先生和无冬散人为什么不在。好在,汉密尔顿勋爵正在赶来,还有您亲爱的堂兄,范加斯特先生也在,我已经通知他们了。”

“范斯来了,来了也好。”斯内尔先生点点头,又开始顺着边漫步。他明白了些什么,却没再问。

走了十几步,又停下来问祝童:“这次,我睡了几天?”

“十三天。”

“太久了,太久了!十三天,代表厄运的数字……李先生,请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

“三个小时,顶多四个小时。”

“不是这个。”

“您如果要问您的生命能否延续下去,很抱歉,我不能给出确切答案。但是,我认为您上海期间,不必担心那个问题。”

“我喜欢自信的人。李先生,我很欣赏您的自信。”斯内尔先生满意地微笑一下,又问斯内尔夫人;“亲爱的,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五十秒。”斯内尔夫人飞快地瞟一眼腕上的坤表,报出准确时间。

“太遗憾了,我太久没露面了,或许,我可以打几个电话……”斯内尔先生两眼望向虚空处,低低的计划着。

“事实上,您如果想让外界看到您的话,有更好选择。现在,这座大楼内有有两家媒体的记者,她们随时可以为您效劳。”祝童道;“宁先生在美国某家银行里有个保险箱,为了您的健康,我需要里面的东西。”

“里面有什么?”

“最重要的是一本书。”

“知识是最宝贵的财富,你会得到的。”斯内尔先生点点头,肯肯定地说。又道:“那……让她们准备吧,三点应该是个合适的时间。我觉得个花园相当不错,特别是那个假山,很适合做背景。可以吗?”

“当然。”

“谢谢您,李先生。”

斯内尔选择十八楼召开新闻发布会,是为了让外界知道他还活着,对通过哪家媒体并不在意,对于他这个万众瞩目的大人物来说,根本就不值得在这种问题上费心。

为了斯内尔的这次漫步,空中花园的东侧的特意用柔软的短毛波斯地毯铺了一条两米宽,三十米长的通道。两个身体强壮的男护士还扛着一卷地毯,随时按照斯内尔先生的意愿替他铺路。

五分钟后,汉密尔顿勋爵和范加斯特先生来了。

不是他们轻慢,祝童看斯内尔先生吃完大餐才派人把他们从睡梦中叫醒,能这么快的赶来已经相当不错了。

斯内尔先生的身体不允许他长时间站立。

空中花园一角,斯内尔半趟在侍者刚搬上来的沙发上,倾听汉密尔顿勋爵和范加斯特先生的汇报。

空中花园的中间有座太湖石假山,潺潺清泉轻轻流淌,虽然是人工使然,却有几分天然趣味。

斯内尔夫人从假山旁摘下一朵紫色幽兰,插在胸前扣眼上:“没想到这栋冰冷的大楼里有如此令人惊喜的世界,李先生有颗蔚蓝色的心啊。”

“我的心是红的。”祝童瞥一眼斯内尔先生那边;“夫人,勋爵要走了,是吗?”

“您怎么知道?”斯内尔夫人惊讶地看着祝童。

“这么说,我猜对了。”祝童唇角泛起笑纹。

“勋爵有些财务问题需要处理,事情很突然。他本想等到斯内尔先生出院再走。”斯内尔夫人忽然显得有些落寞,望着一株娇艳的蕙兰,不知在想什么。

祝童也在看那株蕙兰,思量着该怎么给汉密尔顿勋爵送行。

杰瑞斯死了,表示书斋的此次行动彻底失败,祝童一直在想知道谁是那个向书斋下订单的人。为了这个目的,他不得不求助于王文远,将自己与心里的怀疑对象交往的情况简单的介绍给他。

王文远认为,汉密尔顿勋爵和那个修伊博士身上的嫌疑最大,当然,还有那个突然蹦出来的威尔逊夫人。

威尔逊夫人前天出院走了,祝童不认为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威尔逊家族历史悠久,虽然如今已经没落了,很可能有向书斋下订单的资格。她,应该只是利用家族的深厚底蕴替人下单的白手套。

这两天,祝童对汉密尔顿勋爵表现的异常热络,时常邀请他到办公室聊天,晚餐时也总是叫着他。

听斯内尔夫人确认了他要走的消息,祝童这才确定,那个人就是汉密尔顿勋爵。

思来想去,有觉得怎么做都不合适。

斯内尔先生的病还需要治疗,尹石风后天才能回来,龙虎丹的效果究竟怎么样还是未知。他与叶儿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实在不是横生枝节的时候。

汉密尔顿勋爵知道祝童的反击是他所承受不了的,不知道祝童如今也是麻烦缠身。

也许看在他如此识趣的,感觉被识破了就离开的份上,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祝童想。

“李先生,我可以相信你吗?“斯内尔夫人忽然抓住祝童的手,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她十分紧张,语速急促,不停地瞟向斯内尔先生那里。

“这个问题……需要慎重。”祝童轻轻挣脱开,抚着蕙兰青翠欲滴的叶片,沉吟道。

大致上,他能猜到这个美人要对自己说什么。那个叫博尼的家伙、迈克.斯内尔先生的次子也该登场了。之前一直是汉密尔顿勋爵在照顾他,所以在斯内尔夫人心里,对勋爵有天然的信任与亲切感。勋爵这一走,等与抽掉了她心里的一根主要的支柱。

他现在不能确定那个博尼与这次针对自己的暗杀有没有关系,

“如果能得到您的帮助,我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斯内尔夫人以为祝童的“慎重”是要想要好处,急切地说。

“你们……”祝童眯起眼睛。

“我和博尼。”斯内尔夫人眉角飞起一丝艳红;“为了他,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什么都能答应。即使是……”

她细长嫩白的手指从胸口摘下那朵蓝色幽兰,胳膊下探,撩开祝童的上衣,以一种很优雅地姿态将幽兰插在祝童腰间的皮带上。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哦,夫人,您是在是太……可爱了。”祝童做震撼状。

他取下那朵幽兰,轻轻别回斯内尔夫人胸前,在薄薄真丝的凸起处轻轻一抹,笑道:“现在不是个合适的时间,明天下午,来喝下午茶吧。”

斯内尔夫人轻轻抖了一下,抬起头妩媚地飞了他一眼:“我预感到将是个美妙的下午,我十分期待。”

祝童还以苦笑,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个什么形象。

他有点怜惜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虽然身处富贵之家,却只能以自己的身体做筹码,来换取祝童的合作。

同时又有些搞不懂尊贵自持的斯内尔夫人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为了情人,竟然可以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许是东西方文化上的差异,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事,在人家眼里可能算不得什么。

“夫人,李先生,斯内尔先生请你们过去。”范加斯特过来了。

斯内尔夫人整整仪容,以尽量端庄的步伐向斯内尔先生走去。

斯内尔先生远远地张开手臂:“夫人,谢谢您替我做的一切。”

斯内尔夫人俯下身,让他在自己脸颊请吻两下:“亲爱的,任何人在那种时候都会那样做。”

“你不是任何人。我已经对范斯说了,请罗格公司的设计师下周来拜访你。他们会带来至少三套最新款的首饰,其中一套将属于你。”斯内尔先生让她坐在沙发一角,揽着柔软的腰肢看着祝童说:“也谢谢您,李先生。去年的这个时候,研究中心有幸邀请到一位老先生,他也是中医。他曾经警告过我,宁先生的治疗方法有很大的隐患。饮鸩止渴……对,他就是这么说的。可那个时候我很信任宁先生,安东尼认为他是危言耸听。五月份的时候,我想再次倾听他的建议,可惜,他已经故去了,因为一次可怕的交通事故。”

斯内尔脆弱的肺部不足以提供足够的气息,不得不停下来喘息。

“我并不能保证什么。”对方明显话里有话,祝童的感觉不太好。

斯内尔等呼吸平稳了一些,抬头看一眼范加斯特。

后者微微躬身道:“我这就去准备新闻发布会的事,夫人,您比较熟悉那两位美丽的天使,能来请帮我一下吗?”

“我很乐意。”斯内尔夫人起身,挽着范加斯特伸出的胳膊走了。

女主播和沙子全程拍摄了郑书榕唤醒斯内尔先生的情景,也预料到可能会有一个新闻发布会,根本就用不着斯内尔夫人去。斯内尔,一定有话要对祝童或汉密尔顿勋爵说。

“勋爵告诉我,您不久之前遭遇了一次可耻谋杀。”斯内尔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才缓缓地说;“我很遗憾,您将得到合适的补偿。另外,我认为,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

汉密尔顿勋爵脸上微笑瞬间冻结,在场的只有他、“神医李想”和斯内尔先生三个人。祝童不可能出钱刺杀自己,斯内尔先生需要“神医李想”的治疗,这番话明显指的是他。

“您真会开玩笑。”汉密尔顿勋爵僵硬地说。

“是的,我开玩笑呢。亲爱的勋爵,我和夫人都相信您,我们认识已经三十年了。您刚才说订了明天上午的机票。祝您一路顺利。”斯内尔先生微笑着说。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祝童认为在说这番话之前斯内尔先生心里没有确定汉密尔顿就是那个下订单的人。

现在嘛……所谓心里有鬼怕打雷,汉密尔顿勋爵的反应实在是太糟糕了,彻底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祝童心里不禁暗自叹服!迈克.斯内尔的语气很平淡,也很正式,但傻瓜都能听出里面讥讽的味道,每句话每个字都暗藏玄机。斯内尔,果然是个骂人不带脏字、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厉害家伙!

二、手腕(下)

汉密尔顿勋爵手足无措。

他不知说什么好,掏出手帕擦拭脸上不停渗出的汗珠,一副被人脱光了衣服的样子。

虽然,在祝童看来,斯内尔多少还算给他留了点面子。

又一想,斯内尔这番话却大有深意,他来上海之前肯定看过对“神医李想”的评估报告,知道勋爵与雷曼在他手上载过大跟头。现在由他当着祝童的面捅破,未尝不能看成一种对勋爵的保护。

有了这一出,祝童即使准备报复,也不好动手了。

原来,斯内尔心里真得偏向那个叫博尼的家伙啊。保全了汉密尔顿勋爵,就等于保护了博尼。虽然,刺客刺杀祝童等于威胁到了斯内尔的生命。

勋爵又呆了一会儿,彼此无话,只好怏怏地去了。

祝童和斯内尔先生都看着勋爵寂寥的背影没出声。

“已经解决了,是吗?”斯内尔问。

“‘教授’和刺客都死了。他们应该不知道雇主是谁。”

“你很厉害。”过了一会儿,斯内尔轻声问:“李先生,我可以相信你吗?”

同样的问题,不久之前斯内尔夫人问过。

祝童很可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我是的您的医生。”

“不是为了这个。”斯内尔轻轻摇头;“关于安东尼,他是很忠心……好狗。你把我的狗杀了。他一定得罪你了,可是,我原准备把他留给博尼去杀。”

“斯内尔先生,我喜欢你的坦率,和这样的谈话方式。”祝童开心地笑了。

“没有了安东尼的守护,而我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那样一种状态之中。你的我的医生,可以让我醒过来,也可以让我永远沉睡。现在的我,除了坦率面对你,没得选择。”斯内尔苦恼地作出个无奈的手势,脸上却还挂着微笑;“我的要求并不高,我需要三年的时间。告诉我,你的胃口有多大?”

“我的胃口并不大。”祝童伸出三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上一根。

“四千万美金?”斯内尔看着那四根手指,不确定地问道。

祝童摇摇头。

“四亿美金。年轻人,你的胃口相当不错。”斯内尔从祝童脸上读出答案,缓缓吐出口气,闭上眼。

从他的话里,祝童听出了赞许,也有惋惜,还有一丝……不以为然。

“告诉我你的计划,我肯定能再活三年吗?”

“我正在为您准备一种神奇的药物,即使在中国,掌握它的秘密的人也寥寥无几。制造它,用去了两只凶猛的雄性活虎。对于我来说,使用它是个难度很高的挑战。那种药将被植入您的身体,它们将为您提供旺盛的生命力。如果成功,您至少还能如正常人一样再活十年。”

斯内尔抬起头,淡淡地看着祝童;“如果失败呢?”

“失败的话,您可以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再活三年,我保证让您有三分之一的清醒时间。前提是,您需要长期居住在这里,只需要每月支付一百万美金的治疗费就可以了。”

“您的意思是,那令人期待的五年,我不用忍受……”斯内尔被祝童描绘的前景吸引,眼里闪出亮亮的神采。

“那种药的主药是猛虎,您将以生龙活虎的状态再活五年。享受生活,享受美食,享受爱情,享受您能想到的一切。”

“美妙的生活、美妙的爱情。美妙的美食。太让人激动了。五年的时间能做很多事,足够了。”斯内尔被打动了,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坐直了身体,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看祝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斯内尔又问:“五年后呢?”

“那是一种仙药,如果五年内您没有成仙,就只能接受命运的审判。谁也救不了你。你现在可以选择,或者保持现在的状态,您清醒的时间将越来越短,直到永远睡去。我只能保证您有两年的时间。或者尝试一下那种仙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也许,我们能在五年内找到更好的办法,或者更好的仙药。”

龙虎丹能催发出人体的所有潜能,可效果只能持续一段时间,据推测是五到八年。

在过去的岁月里,确有使用龙虎丹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修行飞升仙华,可那些没有成功的人的生命之火无一例外都在五至八年内熄灭了。

鉴于斯内尔先生糟糕的体质,即使龙虎丹在他身上成功了,大概也活不过三年。可他体内有蕴藏着丰厚的杂气,它们中的大部分都被疏散掉了,穴脉内总还余下一些。它们已经没有彼此冲突的能量,却能龙虎丹提供很好的辅助之力。他是个有钱人,如果坚持服用那些珍贵的补药的话,至少还有五年的时间。

“所有的幸运都是有代价的。我不该太贪婪。”斯内尔自嘲地笑笑,又问;“有希望吗?我是说五年内……”

“我已经在找了,所以需要看看宁先生放在保险柜里的那本书。”

“最迟下周,你就能得到它。”斯内尔说完,停下呼吸几下,又道:“成仙,成仙,那是一种什么状态?”

“因为东西方文化才诧异,需要耗费很多时间才能解释清楚。等您的状态稳定,我们在讨论那些问题。现在能告诉你的是,就在不久之前,我的一位长辈创造了那种奇迹。可惜,他再没有回来,我并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斯内尔似乎累了,半躺下闭目休息片刻,过了一分钟才睁开眼,问道:“几点了?”

“差三十七分钟,三点。”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我只能付给你两亿美金的现金,剩下的,你需要自己去挣。范斯告诉我,你已经那样做了。他将全力配合你。”

“那是不能接受的。”祝童马上摇头拒绝;“如果我只能收到两亿美金的话,心里一定不舒服。您知道,治病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特别是您这样的病人,如果我的注意力不能集中,哪怕只出现一点点失误,结果就可能完全两样。斯内尔先生,以我对您和范加斯特先生的了解,你们也不会放过这次赚钱的机会,是吗?您不能用那些钱来支付您的医疗费。”

斯内尔做惊愕状;“难道您真的认为我会用自己的健康状况去赚钱?那是违法的。”

“我很肯定地认为,法律在你心里就如安东尼差不多,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些枯燥难懂的文字。”

“要知道,在我这里投资的可都是大人物。”

“我就喜欢赚大人物的钱。您应该知道我有这个嗜好。”

一番交锋下来,斯内尔丝毫没有占到上风。无奈的是,面对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以往那种游刃有余的驾驭局面的感觉,治好选择妥协,答应在第一阶段治疗结束,付给祝童两亿美金现金,余下的两亿美金分二十个月以每月一千万的额度分期支付。

“斯内尔先生,如果我有机会赚的更多,您会在意吗?”这边才敲定,祝童又开口了。

斯内尔真的累了,刚要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又强打精神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摇头:“这不是个好主意,你不能那样做。”

祝童走到他身后,轻轻捻动钉在他头顶百会穴的金针,度一丝真气进去。

一股温润的感觉顺头顶缓缓淌下,斯内尔舒服地呻吟两声,等那股暖流消失后,翘起拇指赞道:“太美妙了,你具备与上帝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两端的资格。这样,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收益我们平分。”

“我知道你为什么能挣那么多钱了,斯内尔先生,因为你够无耻。”祝童由衷地表达出自己对他的“敬仰”;又道“这实际上是一块试金石,可以让你更好的认识他们。所以,你应该另外支付给我一份报酬。”

“我了解他们,没有谁能经得住你的诱惑。你只会让他们更陷入巨大的尴尬境地,那将威胁到你我的生命安全。”斯内尔又改注意了。

祝童只说了个“有机会赚的更多”,斯内尔就明白他要从他的继承人那里打主意。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和亲人们都不是祝童的对手,所以表示反对。

可是,祝童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他真的还能再活至少五年,或许更多,短期内不用考虑继承人的问题;斯内尔马上就要求平分祝童从他的继承人那里得到的好处。

可是他马上就想到,继承人付给祝童好处的前提是自己死亡,也许书斋会接到另一份订单,所以又不同意了。

“不经历风雨,他们是长不大的。”祝童不打算与斯内尔讨论这个问题了;“我都不怕刺杀。至于您,只要不走出这栋大楼,他们没什么机会。”

“或许……”斯内尔先生犹豫片刻,道:“仙药的事,你有多大把握。”

“五成。”

“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你有兴趣吗?”

祝童点点头;“当然,兴趣很大。”

“我可以把它搬到上海。交给你或你相信人去管理,所有的研究成果的收益,我只要五成。”

“我收回刚才的话!斯内尔先生,您不是无耻,而是要钱不要命的傻瓜。”祝童被斯内尔的话气乐了,他真没见识过这样的人。

把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交给祝童,实际上是为了他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提出要平分收益,真钻到钱眼里。

“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斯内尔不在意祝童心里怎么想,又道;“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每年付给研究中心的经费是一亿美金,临时预算最高额是五千万美金。为了我的健康,研究中心从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地购买了大量的古方和古医书,已经有了不少于三十项成功的研究成果。我知道,你除了这家医院还有个望海制药。未来的五年内,斯内尔基金管理公司将继续为研究中心提供资金支持。我老了,对制药业没有丝毫的兴趣。你可以在他们中间选择一位合作者,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将作为他的资本。并不是每个人的成长都要经历风雨,但他不能没有朋友。”

话说到这里,祝童只有点头的份了。

他又一次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与这个老家伙同级别的对手。斯内尔更看重长远收益,且大钱小钱都不放过,他却只盯着鼻子底下的一亩三分地算计。

前景是美妙的,斯内尔画了一张诱人的大饼,能否吃到它的前提是,祝童必须全力帮助斯内尔战胜死神的威胁。

打败了祝童,斯内尔很是得意,他歪头看看祝童的手表,快活地说:“还有二十分钟三点。告诉我,年轻人,二十分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你希望全世界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信心,疑虑”祝童小心地说,一个字都不肯多讲了。

“信心,疑虑。矛盾的两端……很有挑战性……我知道怎么做了。还有件事应该坦率地通知你:我让范斯联络了美国个英国的两家通讯社,他们现在应该到楼下了。你知道,我在那里有很多生意。”

祝童没说什么,这明显是范加斯特的意思。也间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斯内尔家族确实要利用这次机会赚钱了。权威新闻机构发布的信息,更有说服力。

“我现在去化妆,这些东西能去掉吗?我需要一个更好的状态。”斯内尔指指头顶的八根金针。

“它们叫做定神针,能使您的大脑保持清醒状态。如果……不如这样。”祝童扶着金针用指甲掐断短短的一截,只留一个短短的针尾;“您应该带个假发,或者一顶帽子。”

“我有一顶很棒的棒球帽,配这套衣服很合适。”

王文远跑过来问祝童:“他们要上来布置会场,你没有告诉我。还有,楼下来了几个外国人。”

“斯内尔先生觉得这里环境不错,临时决定在这里召开新闻发布会。楼下是美国个英国的两家通讯社的记者,仔细检查一下,每家只允许两个人上来。”

“我知道了。”王文远又匆匆跑去安排。

“很不错的小伙子,他甚至都没看我一眼。”斯内尔望着王文远的背影道。

不看你就是不错!这个逻辑太奇怪了。祝童笑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曲奇带着一群人伴着桌椅板凳到假山那边布置背景,斯内尔夫人带着两个化妆师摸样的人过来给斯内尔先生修饰仪表。

在这期间,斯内尔也没闲着,拿着手机与某些个大人物互致问候。

祝童只能无奈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安东尼被赶走了,斯内尔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允许他有别的选择。

他画了一张大饼、用利益的链条把祝童变成了另一个“安东尼”。

贪婪,果然是原罪啊。

这个祝童善于使用的武器,斯内尔已达出神入化的无上境界。

三、白岛主(上)

凌晨三点十分,斯内尔先生在斯内尔夫人与范加斯特的陪同下坐上主席台上,背后是流水潺潺的假山,周围是翠绿的兰草,那盆盛开的蕙兰,被摆放在斯内尔先生与夫人之间。

三点十三分,川上沙子小姐与女主播安娜分别带着两个扛摄像机的助理进入十八楼空中花园,快速占据有利位置。

三点十五分,王文远带着四个老外进场。

范加斯特首先宣读了一份声明,代表迈克.斯内尔先生对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安东尼事件”作出正式回应。

这是一份简短的声明,主要包括三点内容。

一、鉴于安东尼的所作所为严重伤害了迈克.斯内尔先生以及斯内尔家族的声誉,从本声明发布之日起,他将被正式解除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董事会监事委员职务;

二、迈克.斯内尔先生在上海治病期间,由范加斯特.斯内尔先生负责处理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的管理工作;另外,斯内尔先生儿子罗贝尔.斯内尔先生将协助范加斯特先生。

三、迈克.斯内尔先生的身体确实受到十分严重的疾病困扰,但斯内尔家族所有成员都相信,“神医李想”以及他所带领的医疗团队一定能创造奇迹。

范加斯特宣读完声明,表示斯内尔先生将接受十分钟的采访,各位到场的记者可以提问了。

祝童在发布会开始之前就离开十八楼,到自己十二楼的办公室观看现场同步传送过来的现场实况。

今天晚上他注定要睡在这个房间的沙发上了,朵花占据了他的位置,与叶儿一起在他们的房间里休息。

朵花本就喜欢跑来跑去的,几乎每隔一两周就要来一次。可是这次她对祝童说是带着任务来的,还一定要让祝童请客。正好“神石轩”玉女为祝童和叶儿结婚,用在冰窖里珍藏多年的独山玉打造了两套首饰,让祝童和叶儿去挑选,正好送给朵花一套。

白天的时候,祝童本想让叶儿陪朵花去古玩城。可临走的时候秦缈那里出了点事,不知她的哥嫂说了些什么,秦缈的情绪极其激动,出现了严重的咳血症状。

这种时候、这种场合祝童不适合出面,只好麻烦叶儿了。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祝童才带着朵花去拿玉饰,很有出去逼风头的意思。

好在经过仔细检查,秦缈只是肺部出血,没什么大碍。祝童又不能把她那对贪婪的哥嫂赶走,又是件难办的事。

王向帧的信只短短几百字,如今就摆在祝童面前,他已经读了十几遍,还是吃不准王向帧的真正意思。

在信里,王向帧祝贺祝童与叶儿将要举办的婚礼,表示届时自己与蝶姨一定出席。最后提了一句斯内尔先生,希望祝童尽快治好他的病。

如果只看字面的意思,王向帧大概是希望在来上海参加祝童与叶儿婚礼的时候,与迈克.斯内尔见一面。可是,祝童想了又想,还是搞不懂王向帧为何要他安排这次见面。

斯内尔家族的公司以金融与石油业为主,西京那边虽然有油田,可都属于国内两家财大气粗的国企巨无霸所有,似乎用不着引进外资吧?

至于金融业,远离核心经济圈的西京那边好像也没那个需求。如果有机会的话,万家生佛和华商银行早就该动手了;井池雪美小姐不久前才去过那里,王向帧对井池财团似乎并不很在意。

思来想去,祝童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是:王向帧想借与斯内尔先生的见面拉抬声势。

以祝童对他的了解,王向帧似乎也不是个好出风头的人、

莫非他现在遇到什么危机了,想要借助外力化解,或者想借此谋求更高的位置?

可这种偏锋险棋,与王向帧一向堂皇稳健风格有太多的差异。

陈老曾有意无意地说起过,王向帧在两年内取代那位书记的可能性并不大。

斯内尔开始回答记者的问题。

他以一种在“地狱中仰望天堂”的方式,向外界传达出祝童要求的“信心与疑虑”高一级别的情感信号,那就是自信与恐惧。

斯内尔先生凌晨五点睡去了。

这次是周行出手,为他施用了封穴术。

事实上,他可以处于一种稍好些的状态,只要没隔两小时为他补一次气、用针灸调理一番即可。周行或马八都能很轻松的做到。

祝童说那不是一次两次,而是要不间断的补气。大家都不是铁打的,一身修为来之不易,不能如此浪费。

所以,斯内尔只能沉睡,等待被再次唤醒的时刻。

九月十七日下午三点,斯内尔夫人轻轻按响“神医李想”诊室的门铃。

开门的是叶儿,斯内尔夫人知道她是祝童的女朋友,心里有些许的失望。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明深蓝色无袖旗袍,两段白腻秀美的玉臂以,胸前别一束洁白的百合。

“夫人请进,李先生正等您呢。”叶儿引着她进入接待室。

斯内尔夫人优雅地朝站起来迎接她的萧萧和欧阳点头致意。

斯内尔特别在萧萧座位旁停了片刻,送给萧萧一枚钻石胸针,给欧阳一条珍珠手链,才随叶儿走进内间祝童的办公室。

她很清楚这两个女子的地位,她们可算是斯内尔病房的高级主管,比她和那些医学专家的权利要大的多,周医生和马医生对她们都分外尊重,她们能替“神医李想”决定很多事情。

她是带着与“神医李想”“深度交流”的目的而来,如果……难免会闹出些令人尴尬的声响。这两份价值不菲的礼物,是为了让她们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现在,心里早没了别的想法。

“我带来的这个。”斯内尔夫人举举双手捧着的一只红酒,对从大班台后转过来的祝童道。

“您太客气了,请坐。”祝童把斯内尔夫人请到窗前,那里特别放置了一张欧式圆桌,上面摆放着茶具以及几盘干果、两碟精致的点心,花瓶里插着一束盛开的雏菊,靠窗的地方摆着四张小巧的软椅。

阳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窗帘照在圆桌上,九月的午后,在这样的房间里享受下午茶,乃交流暧昧、策划阴谋、暗箱交易的的好时光。

一位斯内尔夫人没见过的年轻女孩一张靠窗的软椅上,正专心致志的泡茶。

那是朵花,她本打算今天就回去,可黄海的父母也要去西京,要与她同路;朵花只好等一天。

黄海马上要来上海工作了,黄海家早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套别墅,可朵花不喜欢呆在那里扮淑女,一早就跑到祝童这里来了。斯内尔夫人来的时候,她正在跟叶儿学茶道。

祝童介绍她们认识,四个人围坐在圆桌后,开始享受一个悠闲的下午茶。

好在叶儿知道斯内尔夫人有事要与祝童谈,说是要去梅兰亭的画廊看为她们准备的婚纱,半小时后就拉着朵花逛街去了。

“夫人,您可以说了。”祝童摘下眼镜放到圆桌上,转身轻轻拉上窗帘。

“神医李想”诊室是整栋大楼上最好的房间之一,面南背北,还有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凸出楼体的休闲区,在这里喝下午茶能充分享受到来自各方面的阳光。

祝童拉上窗帘,气氛忽然有了几分暧昧的迹象。

斯内尔夫人心里又有些慌乱,她的座位在祝童对面,忍不住向后靠了靠,似乎在逃避什么。

但祝童只是拉上窗帘,并没有后续动作,看她没搭腔,奇怪地说:“难道……”

“是这样……”斯内尔夫人知道自己想差了,祝童眼睛清澈而澄净,那里,没有丝毫与**有关的东西。

“李先生,我可以相信你吗?”斯内尔夫人调整着自己的心态,问。

“我还不知道什么事呢?”祝童看着她,微笑着说。

斯内尔夫人挺挺胸,道:“您愿意倾听我的故事,是吗?”

“那是我的荣幸。夫人。”

斯内尔夫人勇敢地抬起头,鼓起勇气坐到祝童身边、叶儿刚才做的软椅上,拉住祝童的手:“您一定要帮我们。我们……”

“夫人,请冷静。您不是要讲故事,吗,请吧。”祝童抽出手。

斯内尔夫人羞红了脸,低下头犹豫了好久,才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您知道斯内尔先生的身体……我和斯内尔先生结婚不久,大概三个月之后,我们俩住进了不同的房间……”

不可否认,斯内尔夫人讲述的“爱情”很美丽,也很无奈,正是这种无奈与无望,让那畸形的“爱情”成为一种无望的奢求。他们就如同两个偷吃的孩子,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祝童是思绪随着斯内尔夫人的讲述飘荡的更加遥远。

今天清晨,斯内尔先生接受采访新闻一发布就迅速成为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安东尼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主动联络史密斯,要求与“神医李想”见面。

祝童不可能见他,对手史密斯去见了他。

安东尼说了很多东西,包括他暗示罗贝尔揭露斯内尔夫人与博尼的不伦之恋,受斯内尔先生指示,暗中联合汉密尔顿勋爵打压博尼在巴黎创业。

现在加上斯内尔夫人的描述,他对于那个尚未露面的博尼.斯内尔有了大致的了解。

那应该是一个高大、英俊、勇敢、开朗,有良好教养、充满爱心与热情的年轻人。祝童曾经不太理解,这样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去勾引自己的继母,哪怕斯内尔夫人再迷人,也是他父亲的女人。

可经过今天凌晨与斯内尔的那场交锋,他有点理解博尼了。

迈克.斯内尔实在是太厉害、太强大了,他有一种洞悉人心的能力,能很轻易地将这种能力变为击垮对手的绝对优势,多数人在他面前都会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凌晨时,祝童本以为自己占据着绝对优势,他兴高采烈地在斯内尔面前画了自以为很美味的一张大饼,最后却发现,自己画的饼不只个头不够大,且只是斯内尔那张大饼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

作为斯内尔的长子,博尼一定多次试图挑战父亲的权威,特别是在斯内尔抛弃他的母亲之后,这是每个男孩子都会做的事。可以料想的是,博尼的每次挑战都会变成自取其辱。久而久之,在他心里形成一块阴影。

勾引斯内尔夫人,或许其中有些“爱情”的成分,更多的是一种对强大的斯内尔先生报复心里在作祟。

祝童其实也有类似的冲动:既然战胜不了你,就征服你的女人。

可他很明智地打消了这种冲动。即使没有叶儿,他也不能与斯内尔夫人有任何关系。那是一种弱者的行为,一旦付诸实施,就再也没有挑战斯内尔先生勇气与希望了。

三、白岛主(下)

斯内尔夫人讲完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祝童:“李先生,您能帮助我们吗?”

“怎么帮?做什么才能帮到你们?”祝童反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斯内尔夫人眼睛里闪过一道疯狂的火焰。

“那是不是忙你们,而是害你们。”祝童摇摇头;“夫人,宁先生也是有故事的人,您想听吗?”

不管斯内尔夫人想不想听,祝童自顾自地把宁无冬与师母的畸情简单讲说了一遍,最后道:“他们选择了私奔,可两年后就想一对仇人样分开了。这种事,吃亏的一定是女人。”

“至少,他们有两年的幸福。”斯内尔夫人低着头喃喃道。

这个女人……已经不可救药了。祝童作出了判断。短暂的激情与长久的分离,思念让将博尼无限完美,在她心里已经成为一尊可比拟上帝的神祗,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您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呢?”祝童决定换个角度,问道。

斯内尔夫人无奈地说:“结婚之前,我和斯内尔先生之间有一份协议,如果是我提出离婚的话,将失去太多的东西。信托基金、珠宝、干净的食物、家族的葡萄园……等等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属于我。博尼离开时,说只要挣到足够我们无忧无虑地生活的钱就来接我走。可是……他……艺术家……我能想象的到他都遇到了什么。”

懂了,斯内尔夫人就不必说了,她所受到的教育是如何的享受生活。斯内尔夫人的生活看似简单,对食物也不怎么挑剔,祝童却知道只她的一日三餐,每天的花费就不少于三千美金。

斯内尔夫人有专用厨师,不谈厨师的薪水。

每隔三天,都会有一架私人飞机降落在浦东机场。

从面粉、牛肉到菜蔬、水果,哪怕是饮用水与每一枚鸡蛋,都出自包括位于美国的五月花庄园在内的数个斯内尔家族私有庄园;是真正无污染的纯天然食品。

那个博尼也是个倒霉蛋,他在数次巴黎创业都失败了,并且败的相当惨。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亲生父亲与最相信的教父汉密尔顿勋爵在背后捣鬼的结果。有了这两座大山,他能成功才怪呢。

祝童能想象的到,斯内尔夫人一定多次资助博尼,可每次的结果都差不多。最终,在现实面前碰的头破血流的博尼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孤独的艺术家,一个多么美好的幌子啊。

只是,斯内尔先生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他只要动动脚趾头,就能让博尼受用不尽吧?难道真要毁掉这个继承人?

祝童忽然心里一亮,想到了什么。

他主动握住斯内尔夫人的手,道:“夫人,勋爵下午就要走了。您可以给他写封信,问他敢不敢来上海,把你从这里带走?”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斯内尔夫人不解地问。

“您不必提出离婚,只要博尼敢来,你就跟他走。我只是建议,怎么做还要你们商量。”祝童站起身,准备结束这次下午茶。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那个博尼如果连这也不敢,他就真的与斯内尔家族无缘了。没有人会在一个不敢承担责任的懦弱的人身上下注,祝童不会,斯内尔先生更不会。

“可是,博尼他……”斯内尔夫人犹豫着。

“他要是连这点勇气也没有,还值得你等下去吗?”

斯内尔夫人凄然凄然一笑,也站起来告辞。

走到门口,她忽然转过身,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不要说出来。“祝童连忙摆手。

他给斯内尔夫人出的注意其实很简单,只是有点缺德。

既然婚前协议让斯内尔夫人不敢提出离婚,那就选择不声不响的离开。

迈克.斯内尔到底是个有身份的大人物,斯内尔夫人掩饰不住的美貌与显贵的身份,到哪里都会成为新闻焦点。现在是敏感时期,首先撑不住的肯定是斯内尔先生。

送走了斯内尔夫人,祝童心总算好受一些。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凌晨在斯内尔面前的失败让他久久不能释怀,甚至自信心都受到了打击。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实在是太郁闷了,做什么都不禁会想到: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也在斯内尔先生的算计之内呢?

通过与斯内尔夫人的这番交流,他已经隐约看到了一丝亮光。

斯内尔不同意自己给他的两个儿子挖坑,可他却在不断的打击博尼。有矛盾就有破绽,这是肯定的。

斯内尔有七位子女,也就是说有七位继承人。如果斯内尔先生一时死不了,那罗贝尔和博尼的地位就不那么重要了。

斯内尔最小的儿子以及他的双胞胎姐姐,如今正在英国伊顿公学就读的十五岁少年。斯内尔对约克.斯内尔和安吉丝.斯内尔非常关心,每个月都会派安东尼看望他们,而不是距离更近的范加斯特。

他给史密斯打电话,让他盯紧安东尼,并在美国找一家侦探公司调查斯内尔另外五个子女的情况。另外,又联系蓝宇先生,要求他派人盯住伊顿公学,看谁代替安东尼去探视那对双胞胎。

做完这一切,祝童将斯内尔记者会的实况录像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果然有所发现:而斯内尔先生对外发布的声明虽然严厉,却只解除了安东尼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监事委员的职务,对安东尼的另一个头衔、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总裁的职位,却只字未提。

祝童唇边浮起一丝笑纹。

斯内尔以医学研究中心为筹码,要求祝童在他的继承人中选定一位合作者。

这……更可能只是一招缓兵之计。

安东尼,肯定也接收到了这个信号,他对史密斯说的那些话,八成是在配合斯内尔逗自己玩儿呢。

尹石风回来了,女主播马上放下手中的所有工作扑了上去。

从午饭后到晚餐前的整整一个下午,祝童隔壁的房间房门紧闭,谁都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斯内尔到上海两周多,女主播几乎每天都能发布一段图像新闻,几次与斯内尔先生有关的新闻事件发生时,她所领导的小组都在第一时间提供了最详细的信息。

女主播负责的栏目吸引了大量眼球,上海乃至世界相关行业的人士与喜欢猎奇或看热闹的人们每天都要关注,频道收视率一路攀升,可算是圆满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任务。

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这两天,随着郑书榕唤醒斯内尔先生的新闻的播出,外界送给他一个“小神医”的称号,来望海医院找周行与马八看病的人也多了起来。

女主播更希望那个人是尹石风。她打拼多年,明白一个很重要的规律:站在巨人肩膀上是成功的捷径。

斯内尔先生就是一个足够高大的巨人,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在斯内尔病房出现过。

祝童在接待随尹石风与中南常老到来的贵客,白岛主。

连续练了两炉龙虎丹,常老累了,要去祝福山庄修养。白岛主也关心曲老亿的情况,将与常老同行。原计划用过午餐就起程,可白岛主要求推迟一小时,名义上是参观望海医院,其实是要趁这个时间与祝童聊聊。

白岛主是个看不出大概年纪的人。

只看外表,他头发乌黑、肤色红润、腰板挺直,脸上没有皱纹,颌下长髯飘飘洒洒,整个人显得精气完足,应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但那双睿智而明亮的眼睛里却时常闪现出一些岁月的沧桑。

也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祝童从白岛主身上读出了很多东西。

他要的那枚龙虎丹应该不是做研究或者纪念,而是要自己用。

从他身上,祝童感受到了与竹道士类似的气息,这是一位修行圆满、将要飞升的高手所特有的味道。如果不是与竹道士和索翁达活佛有过密切接触,祝童很可能感受不到那种味道。在他看来,白岛主与他们一样,所差只是那踏空而去的最后一步了。

历朝历代修行者不知凡几,真能踏出那一步的却屈指可数。大部分人或在踏出这一步时仙体崩塌、终究功亏一篑;或是一生也没找到踏出那一步的机缘。

白岛主应该也触摸到了最后一步的轨迹,正在寻找那份玄妙的机缘,或许那粒龙虎丹能帮到他。

因为有个这个认识,交流就通畅了许多,祝童以为,白岛主到祝福山庄后定会透过曲老亿邀请柳依兰去见见,应该也是同样的目的。

两人转到浦江江岸,祝童停下脚步,郑重地说:“白岛主请问吧。只要祝某知道的,当知无不言。”

白岛主淡然一笑:“看来,祝召集已明白白某的心思了,难得,着实难得。”

他面朝浦江负手而立,长声吟道:“易经有云,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坼。白某有幸观常老炼丹,与常老促膝长谈,感触颇深。原来,白某错了,白白虚度了十载光阴。雷雨作,不只是自然界的雷雨,人世间的风云激荡也能生出惊雷。出来之前,我曾连续三天在岛上仰望星空,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说罢,一双炯炯亮目直视祝童。这一眼,似穿透他的心海,触碰到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祝童也不回避,坦坦荡荡与他对视着,问道:“岛主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白岛主神秘地一笑。

祝童莞尔,瞪大双眼直直地与白岛主对视着,他从白岛主眼里看到了漫天星辰。

忽而,面前的白岛主变成了竹道士,布衣草履肩背竹篓,行走与清秀山水间。

袅袅啸声天外来,却是竹道士一袭道袍,与高崖之上迎风奏萧。

风雪来袭,竹道士立于红云金顶之上,手执尺半竹刀迎战索翁达活佛。

忽然,竹道士变成了祝童,还是在红云金顶,却是他自己与索翁达活佛那一战的情景。

祝童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当时发生的情况,很多早已淡忘的细节纤毫毕现地呈现于眼前。他能看清楚索翁达使出的每一招,看到自己的每个应对。不禁想到,如果当时不用这招会怎样?索翁达的那一招有何更好的破解之法。

竹道士的影子又出现了,他化为一道淡淡的虚影,就在红云金顶高空,默默注视着下面激斗中的两人,最后的时刻,当祝童昏死过去时,两点清辉从竹道士手中弹出,落入他圆睁的双眼……

一时间,祝童忘了周围的一切,完全沉浸在彼时的境况中,身心具醉,久久不能自拔。

竹道士,竟然……

“叮……”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铃声,悠扬婉转,回声袅袅不绝。

祝童猛地睁开双眼,疑惑地看看周围。

“谢谢了。”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出的话也一模一样。

白岛主那声谢谢,是感谢祝童完全开放了自己的心海,让他能遨游其中,捕捉到竹道士留下的每一丝痕迹。祝童心里如果有丝毫的抗拒,他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收获。

祝童要感谢白岛主引领他记忆起许许多多原本忽略的东西。

四、缘来缘去(上)

祝童与索翁达活佛梵净山一战,对于白岛主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可他施展一种很玄妙的神通将那一战解析了一遍。

那等于将当时每个细节以缓慢的速度回放,让祝童清楚地看到索翁达的每个招式是如何施展出来的、会有几番变化。

从某种程度上说,白岛主击破了祝童心里的一道坎:鹰佛,不再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白岛主悠然道,他盯着祝童的双眼看了良久,又道:“你有一双慧眼。”

“慧眼……那是什么?”祝童不解地问。

“慧眼,既是天眼。你这双眼被竹道尊开过光,只要善加使用,世间的一切虚无幻象,都骗不到你。”

“真是个好消息。”祝童大喜。有了这双慧眼,那索翁达的大部分玄功对他就来说就全然无用了。可问题又来,白岛主说要善加使用,如何才能做到“善加使用”,祝童可没一点头绪。

“白岛主,我该如何做?”祝童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金佛寺有一种神功,名为‘慧目如电’。祝召集如果能借来一观,当能有所收获。”

“不是前辈点拨,可能终此一生,我也看不到那些秘密。再次谢谢前辈了。”祝童一个躬,深深地鞠了下去;又道“凡星道士也在祝福山庄,白岛主此次去,可以见见他。”

白岛主道:“我会的。这次出来,白某本想去西部一游,会会鹰佛。现在改主意了,他注定是属于你的,我如果那样做就太自私了。祝召集能有如今的成就,鹰佛功不可没。祝召集今后能走到哪一步,也全在他身上了。”

祝童倒是没想到这些,他呆呆地看着白岛主,恍然大悟。

索翁达的三年之约,根本就是希望祝童在这三年里成长起来,成为可以他匹敌的对手。

竹道士走了,那是个不可复制的传奇。为了填补这个空白,索翁达需要一批足够强大的对手。祝童受竹道士青睐又是祝门骄子,有巨大的成长空间,被列为最重要的种子选手之一。

为了这个目的,索翁达不断向祝童施压,从鹰洋投资到天轮寺到现在的云青,都是为了达到逼迫祝童成长的目的。

在那个风沙漫天的戈壁之夜,祝童与叶儿狂追索翁达一整夜,他有大把的机会干掉他们。可索翁达并没有动手,而是宁可落自己的面子也要成全祝童。他看出蝶神是祝童与叶儿之间双修的关键,才会那么大方的把白蝶神还给叶儿。或许在此之前,索翁达有毁掉叶儿的意思。

不只是鹰佛,大部分江湖道大佬也都认为祝童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家伙,把叶儿看成是他成长路上的拦路石。

祝童忽然出右拳击向白岛主胸口。

白岛主伸出右掌切住拳锋前击的线路,祝童化拳为掌,轻飘飘向他颈部削去。

“嘭!”的一声闷响。

白岛主再次封住祝童的进攻,右掌翻动,似乎没有骨头般,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与他的右掌击在一处。

祝童连退三步,又跳起来凌空翻个跟头,才化去白岛主反击的劲力。

他刚站稳,白岛主的招式到了。他白皙的右掌变成数道红色的虚影封住了祝童前面、左右所有的空间。每道虚影都散发出炽热的冲击波,周围的空气加热如烘炉,罩将过来;祝童如果不敢接招就只余后退一条路。

可只要后退,数道虚影将瞬间聚合一处真把自己罩进去;那时就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任人宰割了。

祝童凛然不惧,他曾经历过索翁达的火坑转,知道这类玄功最是奇妙,知道如果被这假象迷惑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他已然跨入蓬麻幻境,受竹道士无上神通洗礼过的一双慧眼虽然还不能堪破虚无,但直觉告诉他,弱点就在那里。

祝童矮身躬腰,右掌在身前一挥一环,到胸前时已变掌为拳;紧接着双腿发力,整个人猛地弹起,右拳为锋、大吼一声,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击向烘炉的最热处。

白岛主郑重起来,收回虚影,右掌一握迎着祝童的右拳档去。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祝童只退了两步,白岛主却退了三步。

祝童脸上泛起一道红光,很快就消失了。他张开口吐出一口热气,拱手道:“白岛主好精妙的火焰掌,如果小心些,确有与鹰佛一战的资格。”

论起玄功,白岛主已达相当的层次,那不是祝童可以测度的。他刚才出手试探白岛主武功,双方虽然都只用了右手却没有丝毫的保留。白岛主显示出的实力确与鹰佛不相上下,可应变能力相差太远。

鹰佛就是在不停的挑战中成长起来的,白岛主,似乎很少于人交手。从这点也能看得出中原江湖道的现状,大家都受过或多或少的教育,都愿意讲道理、讲利益,不喜欢打架了。以前还有个喜欢到处惹事的雪狂僧,现在,人家是天轮寺活佛,风光的很呢。

白岛主淡淡一笑,道:“祝召集能化去白某的火焰掌,这份心思当真难得。只是你心底善良,轻易不肯下死手。将来与鹰佛一战时定要全力以赴。一时心软,反而会害了你,也害了他。”

“小子受教了。”祝童心诚悦服。

他刚才突然发招,又利用白岛主不敢轻易伤到自己心理,在最后一招时取得了上风。他看破了那数道虚影只是虚招,使出勇往直前的一招后,白岛主的整个前胸实际上已处于他的攻击范围之内。他本有机会更进一步,一举击中白岛主的右肩,可最后还是选择了与对方对一拳。

索翁达所求不只是一败,而是要打破壁垒踏空而去,他是不会有丝毫留手的。自己如果畏手畏脚,关键时刻不敢下杀手,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此一去白某再不会回来。岛上有我三个弟子,平时由他们招呼即可,请祝掌门有机会的时候关照一下。他们对岛上的东西没兴趣,白某眼前的后辈子弟没一个成器的,那座小岛就送给祝掌门吧。”

“这个……小子却之不恭,多谢前辈了。”祝童知道任何推脱客气都是对白岛主的不敬,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尹石风那孩子不错,有望更进一步。各人秉性不同,有不同的道路,你莫要把他带坏了。”白岛主又道,这次,就有些严厉了。

祝童不敢辩解,只能点头称是。此时此刻,他纵有一千个理由也不是不能说的。白岛主说的“更进一步”是指尹石风踏空而去潜质,但那是他们那代人的理想。

尹石风的心已经乱了,要不然也不会跑来上海。他过不了女主播这道坎,永远也不会有进一步的希望。

“你比他的希望更大。”白岛主的这句话,真真让祝童震惊了。

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莫说对踏空而去后究竟如何充满了未知与不乏负面的猜测,就是那真是个美好的世界,祝童以为,如竹道士般虚度这一世的光阴也是不太划算的。

王文远站在望海医院十楼,举着一架望远镜看着江岸边。

他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却没有摸到任何头绪。两人明明老朋友一样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动起手了?

发动的突然结束的也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之间的切磋!

祝童陪着白岛主往回走,王文远放下望远镜坐下,手指敲动键盘继续刚才的工作。

他现在处于整栋大楼的心脏部位,望海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且拥有与祝童一样的最高权限。可即使有如此便利的条件,望海医院十二楼以上对他还是个盲区。

他曾经数次试图突破那层限制,掌握住十二楼以上特别是祝童办公室周围的监控系统,那层限制是如此坚韧,让他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王文远不知道,在遥远的曰本,台海言与他一样繁忙。蓝精灵本就是台海言开发出来的管理软件,他熟悉这套系统每一个组成部分,利用当时有意无意留下的系统漏洞和后门,时刻监视着王文远的一举一动。

送走了白岛主,祝童召集周行、郑书榕到自己办公室商量为斯内尔先生植入龙虎丹的事。

斯内尔先生身边离不开人,现在正是马八值班的时间。

大班台旁放了一台小型冰箱,里面只放了十一只小巧精致的白色瓷瓶。

里面就是中山常老炼制的龙虎丹,瓶口用蜡封住,这样能最高限度的保证龙虎丹的品质不受污染。

常老已将植入龙虎丹方法与注意事项交给了尹石风,那小子现在正与女主播关在房间里胡天黑地折腾,他们只能先商量植入的时间与顺序。

据常老说,这批龙虎丹品质上乘,第一次可先植入丹田、膻中、印堂三个穴位;第二天看情况,将余下的龙虎丹植入他需要补充强化的相关位置。最多只能植入七颗。

如果斯内尔是修者就没这个问题了,现在就可一次性植入九颗龙虎丹。

郑书榕认为第一次植入两颗比较适合。植入三颗龙虎丹的话,因为药力强劲,要冒一定的风险。

祝童刚去病房查看了斯内尔的情况,他倒是不担心药力强劲斯内尔承受不住的问题。里面还有个嗷嗷待哺的紫蝶呢,有它在,完全可以一次植入七颗,或者九颗。可那样做的结果是,斯内尔先生明天就能活蹦乱跳到处溜达,要不了几天就远走高飞了。

祝童希望把节奏放慢一些,并且,不能让他如此轻易的恢复正常状态。祝童准备先在斯内尔先生身上做点什么,让他至少在未来的一个月后才能自由活动。

这样的见不得人的勾当瞒不过尹石风、周行、马八和郑书榕。尹石风、郑书榕都好说,祝童要先与周行和马八沟通,统一思想,最让祝童担心的其实只是周行,马八是个直脾气,已经决定加入祝门了。

“周先生,你怎么看?”祝童把自己的想法隐晦地讲一遍,问道。

“我没意见。”周行笑道;“老板认为怎么做合适,就怎么做?”

祝童点点头,心里已然有了决定。周行太滑头,不能留在望海医院。两天前,他用同样的方式表达了要招募他进入祝门的意思,那时他就是这样含糊不清的样子。

四、缘来缘去(下)

祝童拿出支票本,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推到周行面前:“这样吧,你在上面填个数字。”

“老板,您什么意思?”周行缓缓站起来,问道。

“很简单,只要出去别乱讲话。”祝童很认真地说;“它的最高限额是一千万,你可以随便填。至少半年内,别乱说话。周先生,我们合作的这段时间彼此相处的都很愉快,今后,我们还是朋友,欢迎你随时回来做客。”

“老板,您要解雇我?”周行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祝童会在这个时候炒他的鱿鱼。

“那样理解也可以。周先生,不完全是您的原因。主要是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不希望这里出什么意外。这一段时间你每天都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很多人都认识你、知道你,也算是成名了。相信,周先生前脚走出医院,马上就能在别的医院得到更好、更好职位。我知道,已经有很多人开出更加优厚的条件邀请您加盟了。”

“因为我不肯接受您的邀请,是吗?”周行低声问;“我是周家最后一个传承人,必须遵守祖训:不得加入任何门派。”

“我理解。”祝童沉吟片刻,又道;“周先生如果不想离开的话,可以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我马上派车,送您去祝福山庄。”祝童生硬地说道:”或者,您也可以去与欧阳董事长谈谈。如果他认为合适的话,您可以专家的身份在望海医院挂牌,闯出自己的名号。”

话说到这里,周行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神医李想”诊室了。祝童开出的两个条件他都不可能接受。他还年轻,与那些闲云野鹤在一起等于是浪费时间、虚度光阴。自己另起炉灶,在“神医李想”的光芒下,注定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我要五百万。”周行没有动那张支票。

“很好。”祝童刷刷几下开出支票,撕下来递给他:“周先生,请谨记,半年内不要乱说话。到时候,曲奇会给你送去一张同样的支票。”

周行接过支票,不无伤感地环视一圈,咬咬牙走向门口处。

祝童拿起电话,通知王文远和曲奇:周行医生不是望海医院的人了,从现在开始禁止他进入医院十楼以上。

“师父,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郑书榕有点伤感地问。

“你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今后,需要多想想。”祝童心里也不好受,

“请师父明示。”

“周先生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他的理想与我们不在一条轨道上。你应该能看出他一直在掩饰。他胸中所学与实际修为都比表现出来的要高明的多。实际上,他比你和马先生都要高明。他来的目的很明确,观察、学习我怎么看病、怎么挣钱的。我在的话,他还能踏踏实实的再干两年,但是,最多也就两年。等他认为在这里学不到什么、也闯出些名气了,一定会找理由离开。我不怕他走,怕他为了出名,把‘神医李想’这块招牌当成档他面前的拦路石。现在让他走,至少我们会少个对手。况且,他不一定舍得走……”祝童神秘地笑笑。

“明白了。”郑书榕恍然;“原来师父刚才是在演戏,要彻底收服他。”

“也不全是演戏。”祝童不确定地说。对于这个能干而聪明家伙,他真的没多少把握。他苦笑着队郑书榕道;“我如果今天不这么做,最多半年后就不得不面临一个更为难的选择。那时,就不只是赶走他这么简单了。”

周行一直很低调。可最近一段时间却表现的相当活跃,特别是斯内尔夫人在的时候。平时,也喜欢和斯内尔先生带来的医生护士接触,并在私下里苦学英语。

祝童正是现周行的变化,才不得不下决心在今天摊牌。

十分钟后,周行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进入电梯按下一楼键。

电梯在五楼停下了,王文远走进来,按下停止键。

“周先生,有兴趣和我谈谈吗?”

“没兴趣,王警官,我只是个医生,与你和你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周行面无表情地说。

几乎同时,祝童接到了台海的短信:王在电梯里策反周。

祝童嘴角浮起笑纹,站起来走到窗前。

过了十分钟,周行出现在楼下广场上,他没有直接走向大门,而是向守在门口的曲奇走去。

桌上的电话响了,曲奇来电话说周行要求去祝福山庄。

“安排车,送他去。”祝童故意等了一分钟,才回话。

五点多的时候,叶儿来电话,堵车回不来了,她们在外面随便吃点,晚点回去。

祝童与郑书榕已经商量出了一个初步方案。

今天夜里十一点,也就是子时,第一颗龙虎丹将被植入斯内尔先生的丹田穴。常老特别交代过,龙虎丹的植入要特别注意时间;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子时正是天地阴阳演变的关键时刻,阴极阳生,所谓一阳复来的先天之气生之时。这个时候将龙虎丹植入丹田穴,能取得最好效果。

第二颗龙虎丹定于明夜子时植入,然后唤醒斯内尔先生,观察一天,再确定下颗的植入时间。

郑书榕要做两件事,以针灸限制住斯内尔的右半身,让他有种半身不遂的感觉;以封穴术限制斯内尔清醒的时间,在每天的二十四时中,多数时间处于昏睡状态,最多清醒三、四个时。

五点三十分,范加斯特先生来拜访“神医李想”,两人谈了没几分钟,萧萧和欧阳就听到里面传出爽朗的笑声。

六点整,祝童打电话给陈依颐,让她快赶到望海医院,说是有人要请她和松井平志吃饭。

松井平志已经可以出院了,祝童去看过两次,他现在只是精神有点不稳定,总觉得心口有根刺。那强刺激造成了心病了,谁也没办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克服。

七点三十分,陈依颐气喘吁吁地赶到望海医院。

今天请客的是范加斯特先生,松井平志和陈依颐都很奇怪。

席间,范加斯特仔细询问福华造船的情况,这让陈依颐和松井平志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他们看向祝童。

祝童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只微微点点头。

松井平志最先反应过来,很详细地解释了福华造船的建设情况,特别介绍了原有的两个船坞以及已经建成开工的奥顿公司生产的船用内燃机的情况。

听完介绍,范加斯特表示希望能得到一份更详细的资料。他g石油公司原有的油轮需要换代,计划在今年采购两艘三十万吨以上规模的现代化巨型油轮,明年还有两艘。原来的合作伙伴是一家韩国造船公司,如果福华造船能生产同样质量的油轮的话,范加斯特倾向于把订单交给福华造船来生产。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通过范加斯特的初步介绍得知,ug石油公司的要求比较苛刻,可付出的价钱也高。两艘现代化巨型油轮至少是十亿美金的订单,松井平志和陈依颐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们都很清楚,范加斯特之所以把这样的订单交给福华造船,完全是为了讨好“神医李想”。

这顿饭气氛十分之融洽,一直持续到九点才结束。双方马上敲定,马上交换资料,争取下周开始谈判。

送走了范加斯特先生,陈依颐与松井平志随祝童回十二楼办公室。

“说说,你要多少回扣?”陈依颐脸色润红,扯着祝童的耳朵说。她刚才也喝了几杯,有点醉了。

“我要的不多,一成。”祝童伸出一个手指头;“别给我,给凤凰基金。”

“一成,太多了。你以为造船是卖毒品啊。”陈依颐撒娇般地说。

“我是说在你们的合约上加一成。范加斯特先生不会在意这点钱的。”祝童摇着脑袋,不在意地说。

“李先生,你不会是用这个合约洗钱吧?”松井平志比较冷静。

“现实是残酷的,事实本就如此。”祝童半真半假地说。

陈依颐和松井平志对视一眼,都点点头。反正钱是给凤凰基金,那是捐款。再说了,谁都不会认为这样的订单会如雪山的清泉那样纯净。福华造船出口现代化巨型油轮既是一项给上海贴金的政绩工程,也关系到整个造船业总体展战略,没人会去关心枝节问题。

除非,他真的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

这边还没完事,萧萧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老板,下面出事了。”

祝童急忙从窗口向下看,果然,明亮的灯光下,大门口围了一群人。黑压压一片,看上去只怕有上百人,半个马路都堵了。

欧阳也跑进来,说:“是记者,叶儿个朵花被他们拦住了,要你出去给个说法。”

“我出去给个说法?”祝童看了会儿,转身冷着脸道:“告诉曲奇,今天对他们不必客气。”

萧萧马上联络在曲奇,让他动手。

“这样不太好吧,他们可都是记者,真闹起来……”欧阳试图说服祝童另想办法,别与媒体的关系闹的太僵。

“你看看下面,想闹大的不是我,是他们。闹都闹了,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祝童盯着车被拦下的位置说道。

欧阳走到窗前,果然看出了蹊跷。叶儿和朵花的车被拦住的位置不是在医院大门口,而是在距离大门十几米的便道上。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记者们不满被挡在医院大门之外,要求祝童出来解释。

实际上,台风过后,望海医院门前的记者已经少了很多,平时只有三、五个人守在那里。

前天凌晨的这次记者会他们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竟然还多了两家境外媒体。加上之前每次与斯内尔有关的消息都由女主播和川上沙子组垄断,已然让他们愤怒,

今天上午,在几个大有来头的北方媒体记者的挑拨下,压抑已久的火山爆了,商量着要闹出点动静给“神医李想”好看。

五、种丹(上)

想闹事的人布置的也算周密。

一路记者跟踪叶儿和朵花,随时通报行程,等到她们的车回来时突然堵住了。

他们打出的旗号是“神医李想”无视新闻自由,粗暴干涉记者正常采访的权利,要求“神医李想”出来给个解释。

朵花生气了,愤怒地挥舞着拳头与望海医院门口的几位记者生了激烈的争吵。

她这两天与叶儿一起,同吃同住同逛街,两位准新娘大肆采购,不亦乐乎。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祝童专门安排杨辉陪着他们。

她们每次外出都会遇到记者的跟踪,朵花在叶儿的劝解下已经忍了很久了,可今天她们乘坐的汽车竟然记者们被堵在医院大门口,这让她如何不恼火。。。

朵花在车里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替祝童辩护了几句。这下就如烈火碰到干柴,局面忽然之间就失控了。

凤凰仙子朵花多少也算个名人,虽然已经过气了,但她现在的身份更敏感。王向帧的女儿、凤凰基金会董事长,随便那个拿出来炒作的话都够吸引眼球的。

叶儿无奈,出来想把朵花拉回车里,没想到她也遇到更粗鄙的语言攻击。叶儿咬着嘴唇忍着,不与他们争吵,劝朵花先回车里。

杨辉拼命护在叶儿和朵花身前,王文远在旁边劝解着,试图带着他们挤进医院大门。

可记者们似乎铁了心要大闹一场,他们排成*人墙,坚决不允许他们通过。。。

路人好奇的围拢过来看热闹,人越聚越多,这半幅马路的交通都被堵塞了。

这时,曲奇带着一群保安冲过来。他们个个身高体壮、气势汹汹,挥舞着橡胶棍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所有挡在他们面前人都无论男女、不问身份都被不客气地推挤到一旁。

人群大乱,不少人跌倒了,有些专业器材掉到地上,被踩得稀巴烂。

曲奇他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很快就布成一个圆圈,护着叶儿和朵花退进医院大门。

路人和记者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根本就没想到保安们会以如此野蛮的方式对待他们。

可有有不少冷静的,他们早就在不同的位置架好了机器,把刚才生的一切从各个角度完完记录了下来。。。

“‘神医李想’目无法纪,指使保安粗暴殴打记者。必须出来解释”人群中有人高喊着,冲向医院大门。

王文远也已经退到大门内,隔着栏杆劝说外面的人冷静。可人越聚越多,他感到场面就要失控,拿出对讲机呼叫附近警力前来支援。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场面不是那么简单。

欧阳凡出来了,他现在也不知怎么办好,只能顶着记者们的责难,一遍遍耐心解释,可想而知,效果相当有限。

两组便衣警官原本就在周围,现在聚拢过来。他们倒是没做什么,只是盯着带头闹事的那几个人,随时准备动手抓人。。。

王文远在犹豫,记者们现在的行为越来越出格了,医院门前的道路已被完全阻断,周围只怕围了几百人。医院外不说,里面负责斯内尔先生安保的警力一半已被抽过来,他完全可以干扰公务、扰乱公共秩序的理由把他们强行带离。

正此时,曲奇递过来一只手机,道:“老板要对你说话。”

王文远退后两步,对着话筒道:“你最好下来一趟。”

“你最好上来一趟。另外,让你人回到各自的岗位。别管外面,重点是斯内尔病房。”

过了一会儿,欧阳出现在父亲欧阳凡身边,低声劝他他不要再解释了,说再多也没用。

这边,朵花和叶儿已经回到“神医李想”诊室外的接待室,朵花还气哼哼的。。。

叶儿看上去很平静,对萧萧笑笑。

萧萧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哄带骗把朵花劝住了。

叶儿独自走进去,随手关上门,道:“看清楚了?”

室内没有开灯,祝童举着一架望远镜向下看着:“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朵花。”

“要尽快给长打电话。”叶儿拿出手机拨号。

祝童一把夺过去,去掉电池扔到沙上,说道:“我只是次要目标。”

叶儿恍然,原来,有人要搞朵花和凤凰基金的事,真正要对付的是王向帧。

“总要做点什么吧。。。”叶儿不甘地说。

“现在做什么都是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祝童打开一盏微弱的顶灯,坐到叶儿身边,握住她的手;“现在就有人在网上直播,明天的电视和报纸上会有更多。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等。”

“等到什么时候?”

“三天,至少三天。”祝童用三根手指挠着叶儿的手心,笑道:“最多也就三天了,等长那边做好了,我们才可以做些什么。”

朵花推开门闯进来,还是气哼哼的样子,叫道:“大哥,你就这么看着他们骂你”

祝童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道:“你明天一早回西京,欧阳和你一起走。回去后要在两天内把凤凰基金的账目好,重点是捐款部分,每一笔捐款都要做详细说明。。。万家生佛正好也在西京,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他们。另外,告诉凤凰基金的员工,任何人都不许对外乱讲话,所有的采访和消息布都由欧阳负责。”

朵花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带着哭腔道:“啊海,你什么时候来啊?有人欺负我。”

祝童心里一松,朵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山里丫头了。

时间已接近晚十点,祝童向叶儿使个眼色,她站起来拉着朵花回房间休息了。

十点整,尹石风牵着女主播的手走进办公室。

女主播艳光四射,掩饰不住的风情光彩照人,只是双腿略显拖沓。。。尹石风看上去还好,祝童却能感觉到他的虚弱。

“老弟,悠着点啊。”他不好说什么,以尹石风现在的状态是无论如何不能为斯内尔先生种丹了。

“没事,我感觉很好。”尹石风不在意地说。

“人命关天,我感觉很不好。”祝童板起脸。

那不只是人命关天,更重要的是事关数亿美元的收益,马虎不得,不能冒险。

女主播也看出祝童不满意了,她拉拉尹石风,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祝童看看他们,无奈地说:“安娜姐,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离他远点。尹老弟,你马上回去沐浴更衣,然后去十八楼,明天晚上之前不能离开那里。。。”

尹石风知道自己错了,低下头乖乖地走了。

女主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犹豫。祝童开口了:“安娜,沙子姐在下面,你也应该去看看。”

“出什么事了?”她急忙跑到窗口,看到医院门前警灯闪烁,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

凡是与望海医院有关的事都由她负责报道,女主播顾不得问什么,匆匆跑出去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祝童苦着脸想了好久,不得不拨通尹石丽的电话,请她尽快到上海来。尹石风太放纵了,这子再不管教,很可能就真的堕落了。

朵花那个电话还是相当有效的,市局派出了三百多警力于十点二十分到位,在他们的强力干涉下,望海医院大门前的人群才彻底散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子时,晚十一点了。

果如祝童所料,第二天的媒体上充斥着诸如“凤凰仙子”仗势欺人、“神医李想”目中无人、殴打记者干涉新闻自由之类的报道。市里的相关部门纷纷打电话给祝童和欧阳凡,要求他们注意与媒体的沟通协调,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

中午,许虎许公子打电话,问祝童需不需要帮忙。

许虎是第一个打这样的电话来的人,之前两人也没什么交情,祝童不认为他能帮上什么忙。可又一想,既然他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如果方便的话,请许哥帮忙打听一下那几个人的来历,或许,大家一起坐坐?”

“坐坐就免了吧,他们的来历也简单。电话里说不太方便,我写下来,下午让你给你送去。”许公子爽。

“许哥需要我做什么,请吩咐。”人家这个时候送人情一定有所图,祝童笑道。

许虎那边也呵呵笑了几声,才说:“我有个老大哥,前年故去了;老嫂子年纪也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

“尽快送来吧,我不能保证治好她的病,保住她的命还是可以的。”

“那就这样,我这就会北京,两天内回来。”

许虎那边收线,祝童举着话筒想了又想,摇头自嘲地笑笑。望海中医研究会所,早晚会变成一个高级养老院。

下午三点,范加斯特先生与陈依颐姐、松井平志先生在旭阳大厦召开联合新闻布会,宣g石油公司将把两艘三十万吨级的现代化巨型油轮委托福华造船制造。

范西邻以及市政府相关领导出席了新闻布会,祝贺双方合作愉快,希望福华造船能借此为台阶,更上一层楼。

通过镜头可以现,范市长的脸色有点过于严肃了。也难怪,他知道这个新闻布会是在祝童建议下召开的,福华造船与ug石油公司刚开始接触,可说刚达成合作意象,八字还只写了一撇。

如果将来有什么变故,这面子上……可大家都知道范市长一向对福华造船关爱有加,范加斯特先生身份特别。这样的场合,他这个主管经济、金融的副市长不露面,只外界的猜测就能让他满头疙瘩。

五、种丹(下)

祝童坐在办公室看直播,地点是旭阳大厦的会议室,那个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虽然事出突然,准备工作颇显不足,但那能容纳数百人的空间里坐满了人。其中有福华造船的中小股东,有来自各个政府部门的官员,也有造船业同行和金融机构的人士。当然,最多的一群还是来自各家媒体的记者们。

范加斯特先生的表现中规中矩,无论是面对镜头或者回答记者的们刁钻古怪的提问,都有种举重若轻般的从容。

福华造船总裁松井平志表现的还算中规中矩,他以日本文化熏陶出的谦和、理智,以及一丝不苟的认真,赢得了大部分记者的尊重。

可话又说回来了,面对松井平志这样的人不尊重又能如何?记者们提出的问题无论是简单明了的还是设置有机关陷阱的,松井平志回答起来都是头头是道、严谨而全面,不会给人留下丝毫把柄。。。做到这般境界当然要耗费不少口舌,也就浪费了大家不少的时间。

比如某个记者问松井平志先生油公司此次将两艘巨型油轮的订单交给福华造船,是不是受到某种不为人知的“场外因素”的干扰?

松井平志先是介绍了福华造船现在的技术储备以及人员、设备情况,又介绍了制造出符合U.G石油公司要求的现代化巨型油轮需要的条件。他随口道来的一个个专业词汇在曾经的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祝童听着都头疼,更别提那些真正的外行们了。

松井平志最后说道:“如果有什么‘场外因素’的话,应该是上海良好的投资环境与市政府对福华造船的鼎力支持,让客户对福华造船更有的信心。。。”

比较而言,福华造船董事会主席陈依颐的表现过于生硬。不过也难怪,她还年轻,几百人的关注能形成一个压力巨大的气场,以前很少经历这样的场面。

面对类似的问题,陈依颐的表现就有些回避,向她提问的记者似乎有意难为一下这个主席台上最美丽的女子,问她这次合作是否与迈克.斯内尔先生正在望海医院接受“神医李想”的治疗有某种关联。

陈依颐的回答是:如果“神医李想”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的话,她很希望看到上海多有几个“神医李想”,而不是更多的别有用心的人。福华造船需要有更大的成长空间油公司的信任与支持,对上海乃至中国的船舶制造业都是个令人鼓舞的利好消息。。。只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比如国外的某些竞争对手,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不知所谓的猜测和质疑。

这个回答让那个记者显得分外尴尬,陈依颐把他的问题上升到如此高的层面上,再多说半句都是自取其辱了。

看到这里祝童关了电视,他以为陈依颐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范西邻这场会最主要的原因,只要范市长出现,祝童的目的就达到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昨晚那出闹剧,新闻会应该在一周或两周后举行。范市长的行程一向安排的很紧密,为了出席福华造船的这个突兀而来的新闻会,他不得不硬挤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很有点被**的感觉。。。

晚九点,祝童陪着尹石丽出现在望海医院十八楼的空中花园。

尹石风从悠深的修炼中醒来,看到笑吟吟的祝童和粉面含嗔的尹石丽,不禁腼腆地低下头。

经过这次修炼,他也知道自己昨天太过荒唐,对于出身正宗道门内丹世家的他来说,那样不知节制的疯狂纵欲无异与自毁道基。他原本精纯凝实的真气,已经有点涣散的迹象了。可他又实在舍不得那个迷人的女子,与她在一起的那种令人迷醉的感觉,让他这个初尝个中滋味的鲁男子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尹石丽看出弟弟内心的纠结,叹口气道:“你已经大了,如今是尹家家主,当着祝师兄的面我这个做姐姐的不会说你什么。。。石风,姐姐已经这样的,今后该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尹石风“噗通”一声跪倒在尹石丽面前,抱着尹石丽的腿说:“姐姐,我错了。”

只有他知道姐姐付出了多少,尹石丽与尹家别的女人一样,不惜冒着巨大的压力去修炼“采女功”;她们都是为了“汉水尹家”。自己如今的样子,真真是愧对列祖列宗与一代代为尹家作出牺牲的女人们。

“起来吧。”尹石丽把弟弟扶起来;“姐姐也不是反对你和她在一起,我刚才和她谈过,她是个有心思的人。她很坦率地告诉我,希望帮你成为另一个‘神医李想’。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与她结婚。可是,你现在是‘汉水尹家’掌门人,赚钱不是你的主要任务,尹家要在江湖道站住脚,只靠我们姐弟可不成。。。莫忘了,祝师兄当初支持我们重返八品江湖是有条件的,场面上要说得过去,莫让外人看轻了。”

“我知道了。姐姐,祝大哥,我错了。”尹石风这次是真的醒悟了。

“汉水尹家”重返八品江湖只是第一步,尹家也要在尽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基业。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童正在着手制定八品江湖的进入退出机制,也就是每个门派都必须达到的最低标准。

按说,这套标准应该尽快推出,祝童之所以一直拖延,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给“汉水尹家”和六品梅苑尽可能多的留出发展空间。他们两家的产业实力和人员基数都太弱了。

“尹掌门不要过于自责,也是我不好,考虑的不够周全。。。”祝童拍拍尹石风的肩膀道:“安娜小姐的的想法虽然有些简单,却也有其独到之处。尹大姐,现在已经不流行打打杀杀的事了,年轻人都看重发展和利益,如果在尹家村建一家养生性质的中医院,对‘汉水尹家’的未来……”

尹石丽眼睛一亮,祝童的建议她也不是没考虑过,怎么想都觉得要面临的困难太多。可如果有东海投资的财力支持,有女主播的心计与谋划,加之尹家悠久深厚的内丹道法传承,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至于结婚不结婚的,可以先放一放。我想,安娜小姐不会太看重这个虚名。只要他们注意点,外人应该不会多说什么。还有,尹师兄现在的眼界太狭窄,也许多经历一些,会有不同的想法。”祝童又道。

尹石风不明所以,只觉得祝童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

“还是省省吧,石风可没有你那颗七窍玲珑心。还是先过了这关再说吧。”尹石丽却听出祝童话里的意思,横了他一眼。却也觉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没有经历过,何至于一个安娜就把自己的宝贝弟弟迷得不知东西南北了可如果真按祝童的意思,尹石风不会变成个花花公子了吧?

“也是,还是先过了这关。”祝童笑道。

这关是哪关?尹石风有点摸不着头脑。尹石丽牵着弟弟的说走向角落处,有些体己话只能他们两个之间交流。

祝童心里舒坦了一些,如果没有尹石丽的帮助,尹石风这辈子也别想过了安娜这道关。

又一想,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忽然看到了一个问题,不只是他,似乎江湖道大部分人的内心,对世俗社会都怀有一种发自天然的戒备啊。

九月二十一日晚十一点,深夜子时,斯内尔先生被小心地移出维生仓。

医生护士马上把他放到一架病床上,快速推向电梯。

电梯上升一层,十八楼空中花园的喷泉旁中早清理出一片空地。

高瓦数的灯光将喷泉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空地上铺着一块洁白的丝绸,上面是一层半米后的白色细沙,斯内尔先生**的身体被平放在细沙上。

郑书榕与马八赤足素衣,各拿一只木盆,里面同样装满白色细沙。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细沙倒在斯内尔身上,直到把他除头部以外的身体全部盖住。。。

这个时候,川上沙子与安娜的摄制组才被允许进来。

白色的细沙是盐。

为了保证绝对安全,望海医院购进了五吨食盐,经过了九次蒸煮加工,才得到了这三吨多道晶。

前三次蒸煮只是为了提纯,之后的每次蒸煮都要加入一些草药,说起来,只这堆道晶的成本已经超过十万块了。

十一点十分,尹石风手里托着一只红木托盘出场了。

他亦赤足,穿着一袭飘逸的蓝色道袍,腰间用银色丝带松松的系着,微长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整个人看上去洁净、舒雅、敦厚。

尹石风把红木托盘放到斯内尔先生身边道晶上,木盘上放着四样东西:一只精巧的白色瓷瓶,里面当然是一枚龙虎丹;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皮夹,里面是三十六枚的金针;一尊八寸高的青花瓷瓶,里面装着一升半的法水,其实就是……纯净水;还有一柄竹勺,当然就是用来舀水的了。

尹石风先拿起竹勺,从青花瓷瓶里舀出一勺仙水,匀匀地撒出一条细细的水线落到斯内尔先生身上。

于是,斯内尔的腹部的道晶上就出现一个圆。

郑书榕打开黑色皮夹,抽出金针一枚枚递过去。尹石风接过来,一枚枚捻进圆周上,九枚金针就位,他双手快速地扫过针头,金针颤抖起来,带着圆周中间的道晶急速跳动,露出一片苍白的肌肤。

这个时候,郑书榕才又把数枚金针捻进斯内尔先生胸前、面部、头顶、

尹石风拿起瓷瓶,捏掉瓶口的蜡封,小心翼翼地倾出一枚黄豆大小的丹丸来。

祝童站在灯光范围外,他的左手是叶儿,右手是斯内尔夫人,王文远站在叶儿右边;高大的幕窗就在他们身后。

这场好戏的导演是安娜,从场地、服装到尹石风的造型乃至现场的每一个道具都是她设计的,在不影响疗效的前提下,祝童全力配合她的造星运动。

尹石丽比较担心,她原本站在祝童身边后,现在已经到前面去了。

叶儿忽然轻轻捏捏祝童的手心。

祝童转头看去,叶儿正看向幕窗外。

“他又来了?”祝童低声问。

叶儿点点头。

祝童看看尹石风,他正把左手按在斯内尔小腹上,右手捏着道诀;紧闭双眼,额头闪亮;种丹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周围鸦雀无声,他现在受的不得半点打扰。

六、招蜂引蝶(上)

叶儿感觉到的是一群“鬼脸蜂”。

近前天晚上开始,有三、五群“鬼脸蜂”在望海医院周围徘徊,每群也不多,只十几只。

寻常的野蜂蝶神不会有任何感觉,这些都是云青的“鬼脸蜂”。

祝童跟踪一群“鬼脸蜂”想寻找蜂巢,想进而找到蜂巢和云青。可那些“鬼脸蜂”绕着大楼转几圈,然后顺着浦江飞行一段,在一处繁华的商业区街的两栋高楼间上岸,飞向东北方向。

祝童当时在游艇上,只能看着它们消失在,他不是鸟儿,不能飞行,拿它们毫无办法。

商业街那边是一个个住宅小区,曲奇跳下船顺着它们消失的方向寻找,城市里到处都是障碍,跟不了多远也跟不下去了。

祝童曾为了寻找云青发出追风令,反馈回来的结果是,有人看到田旭阳和云青出现在成都,后来仁杰萨尊活佛把云青接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就不清楚了。

王文远通过警方信息系统调查的结果是,田旭阳确实与云青一起飞往成都,还是是公务舱。据机组乘务员说,那个疑似云青的先生好像身患重病、或者吸毒,反正状态不太对头。

还有就是,田旭阳只在成都待了一天,第二天下午就飞北京了。到现在为止,他一直呆在北京神锋集团总部。

王文远还得到了来自上海警方的消息,田旭阳与云青于九月七日上午十点十分,乘一架商务包机在上海虹桥机场降落。

当时从飞机上卸下来了八个箱子,他们走的时候坐的国航的班机,行李中没有那些箱子。并且,神锋集团近期也没有向成都或北京方向托运箱子一类的货物。

祝童认为那些箱子里八成是“鬼脸蜂”。

他和叶儿的蝶神虽然与云青的“鬼脸蜂”虽然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大致情况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他和叶儿都养过蝶儿,楼顶公寓的那间玻璃屋里曾经就养了上百只白蝶。可由于他们离开了一段时间,那些白蝶早就散去了。

蝶儿是自由而闲散,聚到一起只为了觅食和繁殖,没人招呼自然要飞走。

“鬼脸蜂”却不同,那是凶猛而抱团的团队,它们有详细的组织分工和强烈的团队归属感,单独的蜂儿离开蜂巢就无法存活。不管云青是不是蜂王,养那么一群蜂需要一段时间。

祝童看他们走的如此匆忙,仁杰萨尊活佛还亲自去成都迎接,当时判断云青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很可能是他遇到了“蜂王”反噬,或者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个小犀利狂暴的小精灵。

在“未来公爵”号上时,祝童就感觉到云青浑身气血躁动、内息驳杂散乱,祝童说的那些话并不完全是吓唬他。云青当时看上去不在意,可他忽然间有了几千万,肯定不敢冒险,去成都定是向鹰佛求救了。

现在,“鬼脸蜂”来了,那代表着云青回来了。

昨天下午,许虎让千门孙重送来了一封信,信上不只介绍了那几位来自北方的记者的背景,还隐晦地告诉祝童,云青在他去过的那家温泉高尔夫球场。

那封信被孙重销毁了,祝童可以理解,有些事可以做,但最好别留下什么把柄。

祝童握住叶儿的手,让白蝶神与红蝶神联通,逐渐也感觉到了。

这次来的不是一两群,密密麻麻的数不清有多少只“鬼脸蜂”正排成一道黑线,围着望海医院大楼盘旋向上。

望海医院附近什么有吸引力的大片花圃,也没有蜂巢;没人在暗中指挥,不可能出现如此多的“鬼脸蜂”。

云青一定在附近!

鹰佛从祝门学到了固字术,他本就擅长的灌顶秘法,将云青造就为蓬麻初境应该不太难。

蓬麻功的韧性与包容决定了,在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里,鹰佛不会有更好的选择。云青,现在一定是蓬麻初境了。

可带进门是回事,保持那种状态是另一回事。索翁达毕竟只在祝门呆了一年,对蓬麻功没有充分的了解。

师叔祝黄研究过郑书榕,他认为那时的郑书榕只是伪“蓬麻初境”。郑书榕本就单净且聪敏,可算是用个不错基础。他在接受灌顶时心无杂念,后来又跟着祝黄经历一段时间闭关修炼,才勉强稳定住。

只要能找到云青,以祝童如今蓬麻环境的修为,毁掉他还更容易些。

曲奇带着人已经封锁了医院附近的几条街道,他们没有发来消息,证明没有看到可疑人员。祝童怀疑云青在附近的某栋大楼里,他让曲奇只要看好街道就行了。

祝童从裤兜里悄悄摸出一只小巧的遥控器,转身撩开铅灰色窗帘向外瞄一眼,马上又缩回手。

十八楼的玻璃幕墙上本没有遮拦,这道厚重的窗帘是刚装上的。王文远的人发现有记者在对面的某个窗口架起了摄影机,安装窗帘是他的建议。

空中花园是祝童和叶儿最喜欢来的地方,如今科技是如此发达,他不想被人窥视。

安装窗帘的时候祝童还装了别的东西:一套强力喷淋设备。楼顶十八个高压罐体里充满了高效杀虫剂,只要按下遥控器上的开关,一道水幕将笼罩住楼体外五米之内的大部分空间。

斯内尔先生的身上的道晶有节奏地跳动着,呼吸变得粗重,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祝童连忙走过去,示意所有的摄像机暂停,把手按在他的胸口。

欧阳凡和吴詹铭与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的医生们围上来,斯内尔夫人也过来了。

祝童抬起头道:“没事,他现在很好。”

医生们退下去了,远远地看着,明显很不放心。

斯内尔先生的情况,也确实算不得很好。

尹石风已经成功地把一枚龙虎丹种进斯内尔的丹田,小小的丹丸发散出润和的热力,缓缓浸入着周围的脉络、毛细血管、组织、细胞,为这具衰弱的身体注入生机。

这个过程不能太快。

九枚金针的作用是是限制、引导龙虎丹的药力。斯内尔的身体太弱了,承受不住太过强烈的冲击。

按照预定方案,植入成功后可以取下第一枚金针,然后每隔一到两个小时取下一枚。午时前后取下最后一枚金针,斯内尔先生的第一次种丹才算结束。

意外发生在拔出第一枚金针的时候,也是最上边封闭主脉的那根。

尹石风取下金针,引导一丝药力打通斯内尔丹田穴与膻中穴之间的脉络。可斯内尔膻中穴周围盘踞着一股顽固的杂气,药力与杂气碰撞,不可避免的震动周围的脉络,斯内尔脆弱的肺,受不住了。

“真是个纸糊的人啊。”祝童用真气抚平脉络中的震荡,暗自叹息一声。

这次植入两粒龙虎丹,下次也只要植入两粒。

明摆着,如今最好的选择是在膻中穴植入一颗龙虎丹,以药力化去杂气,

但常老交代过,种丹有很严格的规矩和顺序。在膻中穴种丹之前,必须在它上边的璇玑穴先种下一颗龙虎丹,然后才能打通从丹田到璇玑之间的那条至关重要的脉络。

一次种三颗龙虎丹肯定会加速斯内尔恢复的速度,祝童不希望他在月底之前进入正常状态。一个半梦半醒之间的斯内尔已经不好对付了,清醒状态下的斯内尔……

斯内尔的情况很危险,肺部因为震动引起的痉挛已经开始出血了。祝童抽出龙星毫缓解开痉挛,捻入刚才取出的那枚金针的位置。

斯内尔的呼吸又变得平缓了,祝童与尹石风和郑书榕商量一下,只能无奈地作出继续种丹的决定。

十分钟后,祝童走出那个圣洁的场地。

马八重新在斯内尔先生胸前铺上一层道晶,用一只软刷整理好,摄像机才被允许开始工作。

尹石风举起竹勺从青花瓷瓶里舀水,在斯内尔膻中穴、璇玑穴外画出两个圈。

这次,尹石风与郑书榕同时拿起金针,在圆周上捻入九枚金针。

种丹的还是尹石风,他轻轻弹开璇玑穴上的道晶,小心地将一枚龙虎丹放在那里。然后深吸一口气,左手徐徐按下去。掌心接触到龙虎丹的瞬间,轻喝一声:“入!”

斯内尔的身躯轻轻抖了一下,等了两分钟,尹石风抬起左手,闭目调养。连续两次种丹,对他来说也不是个轻松的事。

郑书榕开始弹动璇玑穴周围的九枚金针,斯内尔的苍白的肌肤上出现了一个赤红的斑点,周围没有一丝血迹。

接下来是膻中穴了,祝童有些担心尹石风的状态,走过去把手按在他的背后。

“好了。”过了十分钟,尹石风才睁开眼,腼腆地一笑。

祝童退回到原处,隐约能听到“鬼脸蜂”的嗡嗡声,感觉到她们撞击玻璃时的震动。

他想撩开一点窗帘看看,王文远过来按住他的手:“外面有情况,谁也不能动窗帘。”

“什么情况?”祝童接过王文远递过来的手持监视器。

十八楼的外面有王文远耗费巨资安装的两太监控设备,他只看了一眼就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那些张牙舞爪的东西还是蜂儿吗?它们至少有几百只,每个都有蚕豆大小,金黄色的身体上遍布黑色条纹。好似一群飞虎不停一切地撞击着玻璃幕墙,气势汹汹、狰狞而恐怖。

“啊……”叶儿也看了一眼,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她感觉到不妥,马上捂住嘴。

祝童忍不住拿出遥控器,按了一下。

玻璃上沿的一条黑色管子里喷出一道密集的水墙,大部分的“鬼脸蜂”都被它吞噬了。

王文远奇怪地看着他们,这些野蜂虽然看起来可怕,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六、招蜂引蝶(下)

尹石风倾出第三枚龙虎丹,却有点迟疑了。

种丹术又称假丹术,本是一种专为修者创立的秘术。

斯内尔不是修者,体内大**位都处于封闭状态,种丹,就必须先用内息冲开该处穴位。

中山常老原以为为这样的人种丹耗费的真气与精力要多出一倍,可他没考虑到斯内尔体内的杂气与死气。

丹田种丹还好,确切地说,丹田只是一个泛称而并非特指某个穴位的。那个区域乃人体之中、生命之源、气血生发之地、五行交汇之所,附近已知的穴位就有五个之多,未知的不知凡几。

修者入功,第一要务就是在以内息此处开辟出一块立足地,然后才谈的上涵养真气,才有可能凝成内丹。由于功法与体质的不同,丹田的位置会略有偏差,却都是那个区域内后天开出来的,所以才被统称为丹田。

正因为斯内尔不是修者,所以他的丹田也是不存在的。在该处种丹反而相当容易,尹石风并不需要打开某个穴位,只要将龙虎丹安置在那个区域内即可。

璇玑穴却不同,那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先天大穴。孩子还好些,年纪越大,破开穴位的壁垒就越艰难,成为修者的可能性就越低具体到斯内尔这里,他体内大**位不只有壁垒,周围有杂气,还有一种淡淡的死气。

死气不去说,如果没有回春术,斯内尔几年前就该死了。杂气是由最精纯的生命能量演化而来,在斯内尔体内经脉淤积数年,虽然大部分都被卸掉了,留下的这些却是最难缠的。

璇玑穴种丹首先要精确定位,其次打开穴位,最后才是种丹。

好在尹石风修为扎实,耗费大量真气化去杂气和死气,强力破开斯内尔的璇玑穴,种丹还算成功。现在要在膻中穴种丹,感觉不那么有把握了。

主要是刚才消耗太大,内息不稳。他是道家内丹秘法传人,最重根本。来上海之前可算是元阳之体,几次与女主播不知节制的风流,修为虽然没有明显的退步,可元精外泄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是以前,只要调息片刻,消耗就能很快的被补上。可是现在……

祝童牵着叶儿的手走过来,先示意几台摄像机停止工作,然后把手按在尹石风头顶。

片刻后,祝童抬手,道:“好了,继续。”

尹石风缓缓吐出口浊气,回头感激地看了祝童一眼,点点头。这一次,他的眼光先是看向姐姐尹石丽,再从女主播脸上扫过,没有半点与她交流的意思。

第三枚龙虎丹种下,尹石风站起来,低声道:“我要去见师父。”

说话,赤足不履,飘然走向电梯。

女主播连忙跑过去,跟他一起进入电梯。

尹石丽担心弟弟,想追上去;祝童拦住尹石丽,无奈地摇摇头。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畴,祝童也是措手不及,却知道最好是什么都不做。高人所为着实令人感慨,尹石风,这是去找中南常老请罪去了。

斯内尔被种上三粒龙虎丹,身上插着二十七枚金针,他还没醒。

接下来是细心而繁琐的后期护理,郑书榕和马八轮流照顾即可。

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内,斯内尔将躺在这堆道晶中,直到二十七枚金针被全部拔出。

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的医生们围上来,一部分道晶被扒开,露出斯内尔先生部分手臂和一条腿部。

他们使用各种仪器监控斯内尔先生的生命体征。他们都很担心,刚才发生的一切更像是在演戏,而不是治病。

还好,斯内尔先生现在的状况看起来相当不错,近乎干瘪的肌肉内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活力,微微膨胀起来;呼吸与血液流动的速度与力度都显示出,这具躯体正在以一种神奇的速度演化着。

不是变化,是演化。

不相干的人员开始被礼貌地劝离,包括川上沙子小姐和女主播的助手们。

他们被允许留下两台摄像机,却只一远一近两台。远的那台笼统地拍全景,近的那天拍近景,只能对着斯内尔的头部。

斯内尔夫人近前看看,询问了医生几句后对祝童道:“祝贺您,李先生,斯内尔看起来相当不错。”

“该说祝贺的是我吧。”祝童笑着伸手做个请的姿势。

“一起来把,比利斯先生。”斯内尔夫人微微点头,对一位看上去就德高望重的白人医生道。

范加斯特先生下榻的那家商务酒店距离望海医院不到一公里,如今,上海的多家媒体记者正赶向那里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范加斯特先生已经在那里了。

比利斯博士是英国比尔斯私人医院的院长、世界医师学会顾问、英国某著名医科学院客座教授,心脑血管病专家。他受范加斯特先生邀请,昨天上午抵达上海后多了个头衔: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首席科学家。

他是范加斯特先生应祝童的要求高价聘请来的。

媒体的风向已经开始变了,有西医医生出面质疑中医的科学性,认为斯内尔先生根本就不该去找“神医李想”看病,很多人在等着看“神医李想”的笑话。估计在未来的几天里会有更多的专家学者跳出来,把望海医院和“神医李想”变成一出骗人的闹剧。

祝童要把这出闹剧变成正剧,邀请大牌名角的加盟就是个无奈且必须的选择。俗话说,外来的和尚能念经,念起经来有人听。

比利斯博士就是一位够分量的天皇巨星。

未来的两天,还有两位同样的分量的“明星”,看在巨额出场费的面子上来上海加盟。与比利斯博士不同,他们只是来走个过场,见证发生在斯内尔先生身上的奇迹而已。

反正斯内尔家族有的是钱,这个时候,不用白不用。

斯内尔夫人与比利斯博士以及数位安保人员乘坐的两辆奔驰车驶出望海医院,记者们都去参加新闻发布会了.

祝童与叶儿牵着手走出一楼大厅,如一对浪漫的情侣般,依偎着,沿草坪间的便道散布。

便道距离大楼十米,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药味。昏黄的地灯照出一个个弱弱的光圈。只走出十几米就看到一个个蠕动的黑点,有的在水泥地面上,有的在草坪上。光圈内的黑点多些,光圈外也有,却都在向光圈方向挪动。

五、六个带着口罩的保洁员正挥舞着扫帚打扫这些黑点,有些黑点挣扎着飞起来,被他们用扫帚打下来,再踩一脚。

还有两个背着喷雾器,向草坪上和花坛里喷洒缓解药剂。即使这样,这片草坪也免不了要枯萎不少。

喷洒的药剂实在是太多了点,以至于大楼附近别说“鬼脸蜂”,连常见的飞蛾、蚊虫也不见半只。

祝童弯腰捏起一个黑点,果然是“鬼脸蜂”。它软软地挣扎着,看上去活不了多久了。

祝童选择杀虫剂有两种。一种强腐蚀性的外用杀虫剂,一种是剧毒的雾状杀虫剂。两种液体同时喷出,无论是被腐蚀剂打湿翅膀还是被剧毒药雾渗入体内,“鬼脸蜂”都只有死路一条。

叶儿不忍看,也不敢看。蝶神对这些“鬼脸蜂”有发自天然的恐惧,这种恐惧对寄主有强烈的心理暗示,让寄主尽快远离“鬼脸蜂”。

祝童天生胆大,克服起来还容易些。叶儿本是娇滴滴的城市女孩,如何受得了这个?祝童带她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她了解,有些东西并没非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过了会儿,叶儿逐渐适应了,敢从地上捏起接过一只来仔细查看,祝童才牵着走向大门口。

叶儿倒是不怕了,可接着就是爱心泛滥,想用自己的力量救活“鬼脸蜂”。且不说那些鬼脸蜂已经没救了,就是有救也不值得。他们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医院门口的灯光在祝童出来之前就熄灭了,曲奇带着几个人站在大门外,路旁停着一辆发动好的越野车。

祝童与叶儿在黑暗中停了片刻,叶儿举起左手,食指指尖泛出一点白光。

白光闪烁了一会儿,忽然变成只白色的蝶儿,扑闪着翅膀绕着叶儿的左手飞了两圈,然后开始升高,在十几米处盘旋一会儿,向着西北方向飞去,很快就消失了。

望海医院的西北方向有一座三十多层高的商住楼,云青趴位于在一处位于十九层的阳台上,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

刚才,他失去几乎全部的虎蜂,他没想到祝童会用杀虫剂对付他的小精灵,等他感觉到不妙指挥蜂王撤离已经晚了。他刚清点过损失,八只蜂王损失了六只,随蜂王飞回黄桷树下蜂巢里的虎蜂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只,

虎蜂繁殖不易,他带来上海的的这八群一千余只虎蜂都是他多年培养出来的精锐,每损失一只都让他肉疼不已。要知道,他在川西小镇治病时,每周也不过使用二、三十只。

想要再培养出这么一群来,至少要一年或者更多的时间。

与祝童估计的差不多,他确实去见索翁达活佛了。

从赌船上赢了下来,田旭阳给云青分了两千三百万。有了这笔钱,云青再也不想冒险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有命才有享受金钱的权利,这点小帐还是很好算的。

索翁达活佛也很想见到云青,他知道云青的情况,当时就训了仁杰萨尊一顿。在他看来,云青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和研究价值,这么早就让他面对狡诈而多智的祝童,无疑是一种急功近利的短视行为。

索翁达给云青实施了灌顶术,也实施了固字术,不过他不是将云青带入蓬麻初境,而是给他完善了另一种专用功法:《神兆经》。

云青胸口的刺痛已经完全消解了,他这次回上海本是为了带走虎蜂。

可田旭阳又联系上了他,说只要他能在今天夜里给“神医李想”添点乱,不论结果如何马上付给他五千万。

现在,乱添没添上不知道,可他的虎蜂群却几乎完了。

云青正准备撤离,忽然看到远处飘来一道白光。

他现在的视力远超寻常人,看出那是一只对他很有用的白蝶。

七、又见摩尼(上)

“来了吗?”生硬的询问从背后传来。

云青点点头,却没说话。

这套房是四室一厅的格局,云青趴在阳台上,他身后是起居室,里面没有任何家具。木地板上铺展一方毡子,两个黑影并肩坐在上面。

那是两位修为深不可测的高僧,是鹰佛派来保护他的圣光殿圣僧。有他们壮胆,云青才敢答应田旭阳来给祝童添乱。

他在布天寺呆了四天,亲眼看到天之骄子一般的仁杰萨尊活佛在这两位高僧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神仙一般的鹰佛让他们保护自己回上海,也是加了个“请”字的。

白蝶周围萦绕着光影,在阳台上徘徊两圈后忽然加速,从云青头顶冲进起居室。

“咪!嘛!吽!”云青听到一声裂石似的断喝,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胸口的“蜂王”也缩为一团。

过了会儿,他壮着胆子回头看。起居室内漆黑一团,圣光殿圣僧端坐在那里,房间里空荡荡的恍如空谷,以他灵敏的触觉探查不到哪怕一丁点白蝶的痕迹,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云青连忙缩回头,他现在一点也不怀疑这两位圣光殿圣僧可以很轻松的制住“神医李想”,只要他敢上来。

祝童若有所思地盯着云青隐身的公寓方向,叶儿看着祝童,双眼泪光盈盈。

神传琥珀在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心里,他们看到被叶儿派出去的那只白蝶看到的一切,看到了云青,看到了圣光殿圣僧,也感受到了它被那道突如其来的金光击散的瞬间的惊惶与无助。

这两个摩尼圣僧祝童没见过,肯定不是出现在天轮寺的那两个,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也会那种刀枪不入的神通。

祝童目睹过无虚大师破掉那种神通的全过程,后来也曾就此与无虚大师讨论过两次。无虚大师说他在写下“禅”字的时会进入一种类似于懵懂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下,时间似乎变慢了,他能很清楚地看到很多东西,感觉到气息在金光圣僧身上流动的轨迹与节奏,自然而然地堪破了“刀枪不入”的秘密。

据无虚大师的描述,“刀枪不入”需要两位摩尼僧人联手才能施展,也并非恒定。支撑那种状态的是一股磅礴浑厚的真气,它们能以极快的速度瞬间在被击打处形成真气护甲,将浸入的外力化解掉。

无虚大师击破的方法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两个字:虚实。

也就是说,无虚大师在很短的时间里使出了两招,第一招是虚招,击在随便什么地方,引发“刀枪不入”的神通,进而寻找到气机交汇的节点;第二招是实招,准确地击中那个节点,气机溃散,神通当然就破了。

无虚大师所说的状态祝童体验过,那是蓬麻仙境的状态,还与他和叶儿进入的双修境界的感觉差不多。

蓬麻功每提升一个境界都分外艰难,短时间看不到什么希望,可无虚大师的话如暗夜里的一盏明灯,使祝童隐约看到了另一条道路。如果说无虚大师借助祝门术字能暂时进入那种状态的话,他也一定可以。只不过,祝门术字每个字都对应着一种心法,“禅”字并不包括在内。

“还要再看吗?”叶儿问。

她到底是受过一定训练的警官,跟随祝红也又段时间了,晓得现在是什么情况,强迫自己从失去白蝶的失落情绪中挣脱出来,

“不必。”祝童摇摇头,牵着叶儿的手退进望海医院大门对曲奇道:“把你的人集中到十八楼,别的位置交给王警官。人员就位后立即清场,禁止任何人进入十八楼。”

曲奇答应一声带着包括门卫在内的八个人匆匆跑向医院大楼。

“我们做什么?”叶儿问。

“看大门。”祝童拉着叶儿进入门卫室,马上熄灭了大门附近的所有能熄灭的灯光。

“他们会来吗?”叶儿不安地问。

“应该不会,我倒是很希望他们能来。”祝童站在窗前,仰头看着云青隐身的位置。

“如果……他们来了,我该怎么做?”叶儿问。

“把你交给我。”祝童道。

“懂了。”叶儿让自己伏在他胸前,轻轻点头。

和好后,两人有过多次床上床下的双修。虽尚未能做到心随意动,可只要牵着手、握着神传琥珀,就能在数息间进入双修境界。祝童要求叶儿的是让她完全放开自己,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这种百分之百的信赖与百分之百的奉献有巨大的风险,只要祝童愿意,能很容易地抹去她的意识,只有深深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才可能可能做到。

已是凌晨三点了,间或有几辆的士从大路上上驶过,路对面的拐角处有两位沉入梦乡的流浪者,似乎也别的夜晚没什么两样。

看了会,祝童握住叶儿的手,先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与叶儿同步,接着是心跳……片刻后,两人进入玄妙的双修境界。

以他和叶儿为中心,一个广达一公里的感知网铺展开来。包括摩尼僧和云青在内的被祝童的感知触摸过的人或生物一旦进入这个范围,都躲不过他的注意。

做到这些需要强大的精神力,祝童还没有那么强大,最多能清晰地感知十个左右的目标,模糊状态下能感知二十个目标。不过这已经够了,他现在要做的是保护斯内尔先生的安全,不让任何人从外部接近大楼的十八层。

里面由王文远和曲奇负责,他很放心。

云青和两位摩尼僧出现的时间太过敏感,祝童敏感地意识到其中的其中的怪异。

祝童不认为面对摩尼僧时毫无胜算。

他有叶儿,双修境界也能对付摩尼僧的“刀枪不入”神通;还有曲奇和他的手下,摩尼僧即使有别的神通,只要曲奇能拖住摩尼僧片刻,祝童就有毁掉云青的把握。

可通过白蝶那惊鸿一瞥看到的情况让他心生警觉:有人想把他引出望海医院。

云青莫名感到些许不安。

两位摩尼僧也感觉到了,他们惊异地对视一眼,又回归沉默。

云青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仁杰萨尊活佛,他要求他们接近望海医院大门。不用真的和祝童发生什么冲突,只要站马路对面就行了。

两位摩尼僧没说什么,起身即走,云青虽然有万般不愿,却也只能跟着。这明显是田旭阳通过仁杰萨尊活佛在命令他做事,云青虽然不在乎田旭阳,对仁杰萨尊活佛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王文远坐镇望海医院网络信息中心,通过监视器,密切注意着整个大楼内外的的情况。

看到祝童和叶儿进入门卫室,曲奇带着所有的保安快速进入医院大楼,王文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果断地指挥自己手下的两组人马作出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同时向外界发出求援信号。

医院大楼顶层的两盏探照灯将两道摇曳的光柱投射到浦江上,很快捕捉到一艘快速接近的飞艇。飞艇很快靠岸,从上面跳下来四个人,分成两组快速越过开阔地带,在花木的掩护下向医院大楼移动。

医院九楼VIP病房深处的一间病房的外窗被轻轻推开条缝隙,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黑影将棍状物体探出窗外,上下扫描着。

八楼,两个穿病号服的人进入紧急疏散通道,顺楼梯快速冲向十楼。九楼和十楼之间有扇不锈钢伸缩门,因为消防安全的需要不允许关闭,平时有一个保安把守。

他们赶到那里时,伸缩门刚刚关闭,对面通向十楼走廊的大门也关上了。

他们快速脱下病号服,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打开一扇窗户,从背后的背包里取出绳索等工具,开始向上攀爬。

王文远带着一位全副武装警官出现在医院大楼背面,他们左手举着大功率手灯,右手持枪,把人工湖通向大楼的通道牢牢控制住。

时间一分分过去,望海医院周围的情况越发紧张,祝童的大部注意力都被摩尼僧和云青吸引住了,他们竟然来了,就在马路对面,直线距离不到五十米。

摩尼僧并排而立,云青躲在他们身后。祝童承受着来自摩尼僧的强大的精神层面的压力,心里不禁忐忑,他们敢强攻!谁在背后谋划的这一?难道是鹰佛?

尖利的警报声划破夜的寂静,一辆闪烁着警灯警车呼啸着冲到望海医院大门前,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

祝童长出口气,牵着叶儿的手走出门卫室。

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摩尼僧和云青已经走了,他们很识趣。

比他们更识趣的是那两个已爬到十五楼的黑影,他们已经退回走廊,穿上病号服向各自的病房走去。

王文远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从快艇上下来的四个人也正在逃回浦江岸边,那艘快艇又靠岸了。

早九点,医生护士开始工作,望海医院迎来了新的一天。

两个年轻的位护士推着小车走进九楼VIP病房。

“宋先生,打针了。”一位护士拿起一瓶药水道。

“可是,我吃的是中药啊。”

病人三十来岁,他住进这间病房两周了,也真的有病,是那种很麻烦的痛风。他在接受中药调理的同时,也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进入十二楼“神医李想”诊室的机会。

“这是我们院长亲自给你开的处方。”护士麻利地挂号药水瓶,另一个护士已经挽起他的袖子,在他手上寻找下针点。

“那个院长。”病人感觉不对了。

“嘻嘻,当然是李院长了。”护士拿起酒精棉球,在他的手背上擦拭着。

李院长当然就是“神医李想”了,他开出的处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病人想要反抗却忽然感到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护士将针头刺入手背上的静脉血管。

同样的情况在八楼普通病房里也在发生,只不过是由曲奇带队。

那两个病人住的不是VIP病房,没有铺设专门的空气净化管道,处理起来麻烦一些。

七、又见摩尼(下)

王文远正与祝童一起观看昨晚的监控资料。

从浦江方向来的不只是四个人,在被发现之前,那艘快艇已经把三批十二个人送了过来;他们现在都呆在警方的看守所里。

按照王文远的意思,楼上那三个人也应该交给警方处理,祝童不同意,他也没坚持。

很明显,楼上的这三个与外面的那些不是一伙的,他们只是想趁火打劫而已。

被抓住的十二个人可算是个多国部队,三个来自香港,两个来自意大利,两个来自美国,英、德、法、日、澳各一名,没抓到的那两个本地人个负责接应。

有人在世界各地的黑帮里物色到了这么一群“很有些名气”的家伙,由那三个香港黑帮牵头,来上海干掉迈克.斯内尔先生。

幕后黑手已经查清了,就是迈克.斯内尔先生的前妻,也只有她才能导演出这样不靠谱的闹剧来。

祝童和王文远都认为,那个“愤怒的女人”被人利用了。选择行动时间的是两个本地人,他们以前与香港黑帮有过两次合作,那是两次车祸,受害者都是赴香港旅游或公干的官员。

祝童不认为他们会被抓住,王文远打了几个电话后,也不再问了。

楼上的三个人就有点意思了,VIP病房里的那个是老板,是个有海归背景的职业经理人,曾经为修伊博士工作过;另外两个是他从北方雇佣的杀手。

海归博士去年投资期货失败,欠下了巨额债务,老婆也跑了,精神有点不正常。他因为这个原因被修伊博士的公司解聘了,三周前忽然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第二天,账户里就多出了一百万。

他的任务是潜伏,昨天晚上接到个电话,说今天晚上可能有个机会,如果能干掉斯内尔先生,他将得到三千万。

“你觉得他说的情况有价值吗?”祝童问。

“没有丝毫的价值。”王文远肯定地说;“他与修伊博士没什么关系,有人要利用他而已。”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王文远撇撇嘴;“总归,与赌桌上的某个人脱不了关系。他不是个老手,这招耍的处处破绽,太嫩了。这个海归真的有精神病。”

“赌桌上的某个人……好了,敏感话题我们不讨论。你对这个人怎么看?”祝童调出一段视频。

那是一个出现在望海医院配电房的黑衣人,他成功地破坏了房间里的所有配电柜,可惜的是,那都是摆设。望海医院的配电房三个月前已被转移到了地下车库三层,那里有专人二十四小时值守。

“这是个高手,他还有一个同伙在楼顶。如果他成功地切断了大楼电源的话,加上外面这群笨蛋,或许真的能找到机会。他们应该不知道斯内尔小时昨天晚上在十八楼接受的治疗。”

“这就足够了。”祝童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只要内部没问题就好,来自外面的威胁是不可避免的,只能加强防备了。

十点整,范加斯特先生坐在祝童对面介绍昨夜新闻发布会的情况,气氛相当融洽。

毕竟,斯内尔家族的资产和事业都在欧美,选择那个时候对外发布与斯内尔先生有关的信息,更多的是为了照顾到那边的公众。对于斯内尔家族来说,上海如果没有“神医李想”并不值得过多考虑。

“很有意思。”范加斯特先生说完了,祝童泛泛地说了句。

“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有几个中国记者是针对您的,他们的问题别有用心。”范加斯特先生关切地问。

祝童摆摆手:“用不着做什么。不过,还是要谢谢您和夫人。现在对于斯内尔先生来说是关键时期,对他们不能太认真,那样,麻烦只能越来越多。没有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他们那里。”

“是啊,他们就像一群苍蝇,最好是关上门,让他们在外面嗡嗡。亲爱的李,罗贝尔想探视斯内尔先生,希望能得到您的首肯。”范加斯特小心翼翼地说。

祝童沉吟片刻,笑吟吟道:“说起罗贝尔,范加斯特先生,我听说他最近和一位姓蔡的先生走的很近。”

“有什么问题吗?我是说那位姓蔡的先生。”范加斯特皱起眉头,问道。

“他曾经是范西邻市长最得力的助手和高参,如今是鹰洋投资的总裁,是一位名为鹰佛的伟大的活佛的弟子。我和那位令人尊敬的活佛之间有点过节。范加斯特先生,您应该明白我的态度。”

“真遗憾,罗贝尔似乎做了件蠢事。”范加斯特微微一愣,低声道。

“还有安东尼,罗贝尔昨天去见他了。范加斯特先生,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祝童问道。

“我们……”范加斯特不解地看着祝童,眼睛里猛然闪出一丝惊喜。

“是我们。”祝童很肯定地说;“我们都需要朋友,不是吗?”

“是的,我们都需要朋友,很荣幸能得到您的友谊。”范加斯特站起来,隔着宽大的老板台向祝童伸出手。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摇了三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安东尼,罗贝尔只是个孩子。我觉得他这里虽然有点不清楚,可人并不坏。”范加斯特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他现在的心情相当不错。

“神医李想”赶走了安东尼,赶走了汉密尔顿勋爵,赶走了威尔逊夫人,却对他抛出了橄榄枝,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您的意思是,罗贝尔值得利用?”祝童很直接地问。

“哦……如果您那样理解的话,也可以。”范加斯特略显尴尬地说。

祝童想了想,摇头道:“您对约克.斯内尔和安吉丝.斯内尔怎么看?”

范加斯特露出吃惊的表情;“您知道他们?”

祝童没有回答,范加斯特又道:“那只是两个可爱的孩子,约克更聪明一些,比他的几个哥哥都聪明。迈克很喜欢他,可他才十三岁,十年之内,他不可能得到进入家族董事会的资格。这是我们的父亲亲手定下的规矩,家族内部也有相当的共识,我们有个独立运作的基金会,雇有很好的律师。博尼如果不是作出那样的事,应该有很大的希望。他太冲动了,就要被迈克杀死了。不可否认,迈克是很优秀的领导者,是位卓越的投资者和商人,但他不是个好父亲。迈克给家族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和声望,所以他有选择继承人的特权,这都是允许的。如果他选择的继承人不能证明自己,在那个位置上也呆不了多久。斯内尔家族还有不少优秀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在学习,有的在外面历练。他们血管里流淌着斯内尔家族的血脉,很愿意得到为家族服务的机会。”

范加斯特只用了几句话就让祝童明白了他选择罗贝尔的原因,前提是,迈克.斯内尔活不了十年。他如果现在就去见上帝的话,罗贝尔将将是最有可能的继承人。

“有危险吗?我是说成为继承人?”祝童问。

“有那个可能。”范加斯特没有否认;“要知道,迈克接手时,我们家族只是加州一家不大的地方商业银行,主要从事房贷业务。我们必须谨慎地集中力量,大部分家族成员都没有机会在我们的银行得到一个职位。迈克是个天才,他只用二十年的时间就把我们的银行变成了一家在美国乃至全世界有重要影响的财团,在那种情况下,很多人希望回归家族。迈克不同意,他给他们建立了一个信托基金来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保证所有的家族子弟都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就是您现在看到的由罗贝尔负责的斯内尔基金会。可是,贪婪是个魔鬼,特别是那些年轻人们,钱再多也是不够的。总会有人被诱惑,不择手段地想去争一下。”

与祝童估计的差不多,这样的大家族更像一个成熟而机制完善的大公司,斯内尔的遗嘱并没有太大意义,他只对属于他名下的资产有有限的支配权,对于庞大的家族资产只有控制权,而没有所有权。前几代的斯内尔为了家族的延续专门成立了一个专门负责法律事务的基金会,就是为了预防某位继承人不守规矩。

与迈克.斯内尔的愿望恰恰相反,站在范加斯特的立场,很乐意看到罗贝尔.斯内尔成为继承人,因为他根本就不具备那样的能力。斯内尔家族的年轻人早晚会取代他。

“好吧,您可以替我邀请罗贝尔先生今天晚上来这里。大概十二点的时候,斯内尔先生将醒过来。他这次至少有八个小时的时间。”

“真的吗?罗贝尔会被这个惊喜击垮的。”范加斯特先生兴奋地说;“我现在就去通知他,李先生,我让他二十一点来见您,可以吗?”

“我很乐意。”祝童含笑点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的意思您懂的。”

“当然,我们都需要小心。”范加斯特快活地吹了声口哨,起身告辞了。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最重要的是要提前和罗贝尔谈谈,让他做好充分的准备。很明显,“神医李想”一直在盯着罗贝尔,直到那个“令人尊敬的鹰佛”的人与罗贝尔接触了才同意见他,大概是需要罗贝尔替他做一些什么事了。唔,还有那个范市长。

“神医李想”不只是个医生,他需要钱也需要机会,迈克.斯内尔的生死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与他合作符合斯内尔家族特的利益。范加斯特喜欢这样的合作方式,

接近十一点的时候,祝童让萧萧联系斯内尔夫人,邀请她共进午餐。

祝童不认为博尼快被斯内尔杀死了。

斯内尔夫人的信息已经发出几天了,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她很失望,似乎已经失去了信心,这两天表现的很消沉。

可史密斯现在就在巴黎,他该祝童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上周,去英国伊顿公学探视约克.斯内尔和安吉丝.斯内尔的竟然是博尼!蓝宇先生调查的结果是,安东尼去英国探视那对双胞胎,至少有两次莫名其妙的取道巴黎,戴高乐机场起飞的航班返回美国。

祝童现在有充足的理由认定,斯内尔先生与博尼之间至少在一年前就达成了和解,他们在相互配合着演戏。可怜的斯内尔夫人,已被博尼抛到不知什么地方了。

八、造出个高手(上)

夜十一时十五分,子时一刻。

郑书榕宽衣赤足踏上道晶,与昨夜的尹石风同样装束,左手轻轻弹动着斯内尔胸口的最后一枚金针。

拔出这枚金针很简单,郑书榕不只要拔出金针,还要唤醒斯内尔。

每次弹动金针,被封穴术封闭的穴位都会松动一些。他要把握好时机,在穴位被完全解开的同时拔出金针。

事实上,这样做更多是为了作秀,对斯内尔的实际作用并不大。郑书榕完全可以先拔出金针,再解开封闭的穴位。那样,斯内尔同样会醒来,却少了能打动“不明所以的观众”的戏剧效果。

女主播情绪低落,如一朵枯萎的花提不起精神。她参与了这个剧本的策划与编排,但主角应该是尹石风。

尹石风去祝福山庄找中南常老,尹石丽也跟去了。他们这对苦命的姐弟从未有过师父,一直守着家族留下来的秘籍与心得笔记摸索着习练。尹石风修为虽然高,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却不太明白。

所以尹石丽默许他来上海跟祝童混,可祝门属古医传承,与汉水尹家的道家内丹功法、心法有很大的区别。祝童也不是个噬武之人,对尹石风的修为提高没什么帮助,只能带他接触现实世界的东西。

如今有了中南常老这么个师父提点,能让尹石风少走很多弯路,汉水尹家或许就多个长老。知道了这些,尹石丽欢天喜地地追着弟弟去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祝童无可无不可。那些闲云野鹤们有些是曲老亿的故交,有些是江湖道传来消息,他亲自登门去请来的,还有几个是自己找上门的。中南常老就是最后一种情况。

可无论是怎么来的,他们都有个差不多的心思:将一身所学传下去。

世外高人们选择传人的标准应该很苛刻,尹石风可算是一块朴实无华的璞玉,刚到这里就被几个老者看上了。中南常老下手的早,又赶上炼制龙虎丹。如果再等几天,不定就被哪个抢去了。

说起璞玉,凡星应该也算一块。母亲祝红说,凡星这次受伤可谓因祸得福。他现在是祝福山庄里最受欢迎的人,随时都有几个老头打着治病的旗号围着他转悠,夜晚也不例外。

让祝童奇怪的是,曲奇、郑书榕、马八、周行这几个与那些闲云野鹤们接触最多,却好像被忽视了。

“李先生,父亲他能醒来吗?”

祝童的思绪被打断了,说话的是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斯内尔。他有些拘谨,见识过祝童折腾安东尼与汉密尔顿勋爵的手腕,罗贝尔从内心对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中国医生有几分畏惧。

“应该可以吧。”祝童轻飘飘地说。

通过刚才的那次深入的交谈,祝童心里很是失望。

这个罗贝尔真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草包,比宋中刃还要标准的花花公子,属于扶不上墙的烂泥。以他的出身和所处的位置,只要有他父亲斯内尔的一分、史密斯三分的本事,就不会混成这样。

祝童以为,野心对罗贝尔这样的人来说太奢侈了,他根本就承受不起。那些在背后鼓动他的人,包括范加斯特在内,不只是拿他当枪使,根本就是害他。

可那些与祝童无关,他现在需要这么个傻瓜来与斯内尔开玩笑,并给范加斯特先生个机会,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与祝童无关。

范加斯特实在是太配合了,数次新闻发布会召开前,范加斯特都会把一份发言稿传给萧萧。他只是略微提了一下,范加斯特马上就交给福华造船一个大订单。让人不好意思不为他做点什么。

祝童也不想得罪斯内尔,他的想要的四亿美金斯内尔不敢不给,除非他不要命了。

斯内尔太厉害了,博尼作出那样的事也没冲淡他的信任,并藏的那么深,表明斯内尔是个只求目的不被任何情绪左右的家伙,连汉密尔顿勋爵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他耍的团团转。

另外,蓝宇先生从股市上吸纳到了足够的筹码,只要斯内尔先生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公众面前,斯内尔家族相关股票肯定大涨,抛出后至少也能挣个一亿多美金、或者英镑。

史密斯现在做一切对祝童来说的只是保险措施,他有足够的空间去折腾,能挣多少钱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最后一枚金针被郑书榕拔了出来,如同按下了一只电源按钮,雪白的道晶在迈克.斯内尔身上急速跳动,他四肢以近乎痉挛的姿态伸展着,两眼猛地睁开,不多的头发根根炸起。

郑书榕有点慌乱,马八连忙按住斯内尔的头,用力压制着使他不至于僵尸般跳起来。

祝童忙上前,龙星毫“嗖!”地一声刺入刚才金针的位置。

他不太了解龙虎丹的使用效果,中南常老只是按照典籍上的记载炼制,没有实际使用过,交代的不很清楚。

细察斯内尔的情况,那三粒龙虎丹……是三粒龙虎丹在作怪,它们释放出的庞大的能量正四处冲撞,斯内尔的动作是被三股能量驱使,不由自主而已;马八正竭力阻止来自璇玑穴的那股能量侵入脑部。

看样子,不给它们找个宣泄的途径,斯内尔真要变成一具活僵尸了。

紫蝶感受到这股能量,“嗖”地移动到膻中穴围着龙虎丹翩翩起舞,它终于可以痛快地汲取养分了。

龙虎丹的散出的能量太多了,蝶神吸收的还不到十分之一。祝童斟酌良久,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把它们引导进经脉,可那样做不只费时费力,且不可避免的要中和那些残留的杂气。或许,斯内尔不用修炼就拥有极其深厚的内息。

道晶几乎完全散开了,马八逐渐压制不住那股能量,再犹豫片刻做什么都晚了。

“不要慌!书榕璇玑、马八丹田。”祝童低喝一声,龙星毫、凤星毫飞同时刺入斯内尔的膻中穴。

郑书榕与马八分别将金针刺入丹田和璇玑两穴,都感觉十分诧异。

他们第一时间就感觉到龙凤星毫分别引导着一股内息向璇玑、丹田两处穴位移动,他要把这条脉络打通了,让龙虎丹的药力汇合到一处。

丹田、膻中、璇玑三个穴位都处于身体正中的主脉上,其间还分部着数个大、**位,其中就包括明天要种丹的中脘穴。

这条脉络被打通了,那斯内尔岂不是……

情况紧急,由不得他们多想。

两人交换个古怪的眼神,收拢起龙虎丹的药力,向祝童所在的膻中穴靠拢。

郑书榕主控的璇玑穴距离膻中比较近,期间只有两处**,很快就汇合了。

两人都松了口气,兵合一处全力向下功。

马八控制的那股药力果然被绊在中脘穴。

璇玑主肺经,中脘主胃经。斯内尔气息短促,打通璇玑能激发他肺部活力,不再那么吃力。但祝童不希望斯内尔有太旺盛的食欲,中脘穴被定为最后种丹。可以想见的时,此次中脘穴被打开,加上药力的不断流动循环,斯内尔醒来后的胃口一定相当不错。

耗时四十五分钟,祝童散人终于打通了从璇玑到丹田的这段主脉,三粒龙虎丹的药力合为一处,活泼泼循环往复流动着。

“非常好,先生们,我可以起来了吗?”斯内尔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高举手臂、眨着眼睛快活地看着累的满头大汗的祝童三人道:“很陌生的感觉,久违的力量回来了。我现在能举起一座山,能吃掉一头牛。谢谢你们,亲爱的小伙子们。”

“您应该先穿上衣服,这里有女士。”祝童有气无力地说。

旁边早有人准备好了,罗贝尔亲自捧着一套男士内衣凑上来,两位男护士拉开一道幕布挡着,很快,迈克.斯内尔先生穿上了套纯棉睡袍。

斯内尔刚醒来,肌肉充血恢复功能需要时间,还不太能站立。他坐在一张软椅上让一位胖胖的女护士给他刮脸,似乎刚看到儿子的样子,淡淡地说:“很好,罗贝尔先生。你能来,我很高兴。”

“斯内尔先生,我的父亲,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太激动了。感谢上帝,您看起来真的很棒。”罗贝尔看上去真的很激动,还好,没忘了范加斯特先生再三叮嘱的恭维话。

事实上,斯内尔现在的状态确实能称得上“很棒”,他还不太适应现在的身体状况,就像个第一次拥有一把刀的孩子总想试着破坏点什么。

“嘎巴”一声脆响,一只木梳子断成两截,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摄像机还在工作,包括斯内尔在内,周围大部分人都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斯迈克.斯内尔吗?

斯内尔将右手的半截梳子举到眼前,惊愕地看了看,一用力,又把这半截木梳子摆成两段。

“亲爱的李,您没对我说过。这是奇迹?或者只是个暂时的意外?”

“您可以理解为这是治疗的副作用。”祝童微笑着说;“它们不会离开你,只要你稍微付出一点时间。”

“怎么做?”斯内尔急切地问。

“哦……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等您彻底摆脱了昏睡的折磨,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讨论康复训练的问题。”

“亲爱的,想吃点什么?”斯内尔夫人款款走来,弯腰在斯内尔脸颊吻了吻。

“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斯内尔两眼灼灼地看着她,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向着那娇艳的红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事实上,祝童正在考虑的是,再给他种几枚龙虎丹比较合适?他真的不希望造出这么一个江湖高手出来。

中脘穴已经打通,那里应该用不着种丹了;与肝肾功能有关的命门穴大概需要种一枚,护脑填髓……斯内尔的半梦半醒的时候都比自己厉害,脑子绝对够用,这枚应该省下来……

祝童估计,龙虎丹这样的状态能持续一年左右,在这一年里,斯内尔只要学会念想,每天只要抽出一小时的时间联系,八成就能具备江湖道二流高手的水准。

看到斯内尔色急的样子,肾脏应该不需要补,祝童当即决定一枚龙虎丹也不种了。

那东西炼制不易,能省则省。

八、造出一个高手(下)

望海医院十八楼一片欢声笑语,除了“神医李想”,大家都很开心。

斯内尔心情很好,用狂喜、惊喜、喜出望外之类词汇都不足以解释他目前的情况。

他一会儿穿着宽松的睡袍在十八楼花园里四处乱跑,一会儿拉着女主播、川上沙子小姐等随便哪个养眼的美女翩翩起舞。现在就更过分了,斯内尔摆出一副拳击手的架势,要求与自己的儿子罗贝尔比试一下谁更厉害。

他挥舞着两只苍白瘦弱的拳头作出进攻样子,高声叫道:“来吧孩子,难道忘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不要害怕,拿出你的勇气来!拿出你的斗志来!我不会伤到你的。”

罗贝尔无愧于草包美名,为了让父亲开心,竟然真的举起手臂站在斯内尔对面,摆出一副防守的架势。

斯内尔虽然看上去活力十足,到底是个疾病缠身年逾花甲的老人,而罗贝尔年轻力壮。

在场的大部分人只怕斯内尔先生累着,可“神医李想”不开口,大家却都不敢劝。

结果很快出来了,斯内尔只用一拳就将罗贝尔击倒了。那一拳快捷如风,狠狠地击中了罗贝尔的面门。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以为罗贝尔是为了让父亲开心故意被打中。

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罗贝尔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呻吟着,从他的指间淌出红色的液体。

那是血,斯内尔真的把他打伤了,看起来伤的还不轻。

斯内尔先生似乎也被惊呆了,他看看躺在脚下的儿子,又看看自己的右拳,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上帝!我都做了什么?你还好吗孩子?啊……太疼了。”

他感觉到了疼痛,击中罗贝尔的那一拳也伤到了他的右手。

马八赶紧走过去为罗贝尔检查,祝童上前握住斯内尔的右手。

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骨折!

斯内尔的那一拳造成了罗贝尔的鼻梁骨骨折,而他也付出了代价;右手脆弱的骨骼承受不了巨大的力量,中指根部骨折。

比尔斯博士上来检查了一遍,完全同意祝童的判断。

罗贝尔被放到担架上抬下去接受治疗,祝童轻轻揉动斯内尔右手骨折处,为他实施复位术,板着脸劝解道:“斯内尔先生,您已经不年轻了。以您现在的身份,应该注意影响。”

“我知道,真是太……亲爱的李,我不知该如何描述现在的感觉,我觉得现在只有十八岁!您是不是唤醒了魔鬼?或者把一个狼人的力量转移到我身上……啊……上帝啊,您能不能轻点……哦,唔,啊!太疼了!”

斯内尔现在真正是痛并快乐着,一方面被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震慑,生怕这只是一场梦;手部的疼痛又提醒他,这不是梦。他的生命、他的活力、他的青春真的回来了。

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的医生护士们围上来了,斯内尔的保镖们在周围拉开警戒线。。

祝童向四周看看,女主播川上沙子小姐识趣地带着各自的小组离开了,摄像机还架在那里。

她们都很满意,也很兴奋。刚才发生在斯内尔先生身上的一切已经不能以奇迹来形容了,这个词太苍白也太肤浅,那简直就是神迹!

可惜的是,望海医院的保安已经守在摄像机旁了,她们可能连资料也拿不到手。未经“神医李想”许可,她们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

“斯内尔,告诉我,这是什么?”比尔斯博士拿出一枚硬币晃了晃。

“神秘的橡树叶……十芬尼的德国马克。它现在只是纪念品,大概等价于五欧分。比尔斯先生,您怎么来了?一定是范加斯特的主意。哎呀……哎呦赫……能在这里……这个时候看到您,我很高兴。”斯内尔的思维很清晰,呲牙咧嘴地说。

“确实是范加斯特.斯内尔先生邀请了我,我很幸运地目睹了一个发生在您身上的奇迹。亲爱的李先生,能解释一下吗?您用什么方法创造了这个奇迹。”比尔斯拿出听诊器在斯内尔胸前、后背听了听,神情激动地说。

“我很乐于向您解释,问题在于,我们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祝童道。

“时间不是问题,我可以在这里呆上十天、二十天、或者更多的时间。迈克曾经是我的病人,我很了解他的身体。太不可思议了,凭借这种神奇的医术,您可以轻而易举地摘取诺贝尔奖。”

“那不是我所需要的。”祝童继续揉捏着斯内尔的右手,治疗骨折越早越好,特别是他现在使用的方法。

“那么,您可把它教给我吗?针灸术?还是……”

“比尔斯博士,您的理智被贪欲淹没了。”斯内尔咧着嘴调侃道。他的右手已经不那么痛了,但那深入骨髓的酸麻还是令人难以忍受。

“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没有那么多时间。比尔斯博士,我完全没有轻视您的意思。如果……您能理解这个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祝童松开斯内尔的手,示意他自己活动活动。

斯内尔试探着将右手伸展开,握成拳头,再伸展开。重复几次后,斯内尔挥舞着拳头在比尔斯眼前比划比划,得意地说:“您能理解这个吗?比尔斯。”

比尔斯目瞪口呆,十分钟之前他才仔细地检查过,斯内尔的右手确实骨折了,且有很大的可能是粉碎性骨折。如果让西医治疗,斯内尔必须接受两次以上的手术,在断骨处打上钢钉。以斯内尔这样的年纪,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很难说。

“神医李想”只是在那里揉了几分钟,这种医术虽然神奇,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没有那么神奇,我只是把断骨复位。”祝童笑着拉过斯内尔的手,对他身后的护士道:“去准备石膏,斯内尔先生的右手需要固定。”

手法复位在几十年前算不得什么,很多医生都能熟练的使用。可斯内尔的骨折处是中指根骨附带关节错位,这个位置、这种伤情根本就没办法使用手法复位,除非有一只看不见的小手在里面协助。即使侥幸对上了,也不可能马上就活动自如。

“比尔斯博士,您懂得阴阳五行吗?”

斯内尔随护士去上石膏,祝童有点时间和比尔斯博士交流。

“不懂。”比尔斯博士摇头道;“阴阳,五行,那是什么?是一种理论吗?”

“您可以那么理解。阴阳五行是中医的基础,您需要先理解它、相信它,才有可能懂得我为斯内尔先生提供了什么样的医疗服务。”

“没有相信与否的问题,我的眼睛告诉我,它们的确值得花费时间去理解。”

“很好,望海是一家中医院,这里的任何一位医师都足以帮你理解。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一下。”

斯内尔夫人回来了,她指挥着几个人将食盒里放着厨师精心烹饪的一道道美味大餐捧出来,小心地放在喷泉旁的餐桌上,等候斯内尔先生来享用。

“我很担心啊,李先生。”斯内尔夫人低声说。

她刚换了身衣服,刚才的场面太令人尴尬了,她那件华美而单薄的晚礼服被斯内尔扯破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您的丈夫啊。”祝童轻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您在他眼里很有吸引力。”

这不是挑逗,而是**裸的暗示。

“您解放了一个魔鬼。”斯内尔夫人俏脸微红,小指轻轻触了触他的手腕,低低地嗔道;“你会后悔的,你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别再想博尼了,那是个伪君子。夫人,迈克.斯内尔先生闯过了最危险也是最艰难的关卡,他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我相信您一定不会让爱您的人失望的。”祝童享受着美人的青睐,没心没肺地说;“我可以做的并不多,夫人,一旦您感觉不太好,可以建议他来找我复诊。他会一直爱您,直到死神降临的那一刻。”

“真的吗?”斯内尔夫人兴奋地问。她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那个正在没落的家族。如果能得到斯内尔的真爱,她确实能做不少事。

祝童点点头:“我保证。”

“亲爱的李,你是在勾引我的美人吗?”斯内尔先生右手打着石膏,在两个护士的陪同下回来了。

范加斯特先生跟在一旁,他很遗憾油公司有些事需要处理,他刚离开,斯内尔先生就醒了。

“我们只是交流一下看法,夫人对您的‘野蛮’有点不满。”

“她会喜欢的。”斯内尔一眼看到桌子上的美食,马上在距离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用唯一能动左手举起银叉,大喜道:“我要把它们吃光!全部,一点也不剩!”

“很遗憾,您不能。”祝童拦住了他;“您的胃部正在恢复,暂时不具备那样的承受力。看到那一碗了吗?它才是您的。”

“那是什么?”斯内尔苦着脸。他看到了一只茶杯大小的精美的小碗,里面盛着些白乎乎的粘稠状液体,上面漂浮着数线黄丝,看上去就让人提不起多少食欲。

“那是我们食坊为您精心调配的金线银花醒胃粥,功能调养脾胃、清热祛湿、激活肠胃功能。未来的一个月内,它是您唯一能享用的美食。”祝童笑眯眯地把那碗粥送到他面前;“现在您可以吃了,它不值什么钱,每碗一千美金。”

“这些黄色的东西是什么?”斯内尔皱着眉头问。

“金丝啊。如果您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您,那是姜丝。大概一周后,我们将加入产自天山溪流中的银鱼籽,名字就变成金丝银花养年粥,那时的价钱是三千美金每碗。两周后,来自极北的鹿茸将替代金丝,名为银血养气粥,价钱还是三千美金每碗。斯内尔先生,我不得不警告您,如果您偷吃的话,后果会很严重。或许……您应该懂我的意思。”

“我能喝点酒吗?一点点。”斯内尔可怜巴巴地问。

“只能喝一杯香槟。”

于是,斯内尔一点点抿着那一小杯香槟,眼巴巴地看着祝童、范加斯特与自己的夫人享用一桌美味的大餐,自己只能喝粥。还不能不看。按照“神医李想”的说法,这是一种治疗方法,用视觉刺激的方式激发他的食欲,可以加快他肠胃功能的恢复速度。

“我还有多少时间?”看祝童吃饱喝足了,斯内尔可怜巴巴地问。

“明天上午十点之前。”祝童擦擦嘴,道。

“还不错,十个小时,整整十个小时,能干很多事了。谢谢您,亲爱的李。可是,我觉得很好,如果到十点还是感觉很好……”斯内尔道。

“是啊,我也觉得他现在的情况很好。”比尔斯博士接口道。

“您现在的情况属于虚境期,所有能感觉到的东西,力量、活力、精神状态都处于不稳定状态。也就是说,它们可能属于您,也可能在某个清晨或某次冲动后离开您。十二个小时后,您将会出现虚脱状态,那是虚境期最大的威胁。我不能冒险,所以在危险来临前两个小时您必须沉睡,以方便我们应对。您还需要学习一些东西。如果您不配合的话……”祝童信口雌黄,反正都是无法考证的东西,怎么说都有道理的。

“我当然配合,医生就是上帝,‘神医李想’说什么,我一定遵守。那个虚境期,我一定能战胜它。”斯内尔连忙表态。

祝童含笑点头,心里却在嘀咕:斯内尔真不好对付啊,究竟该让他练哪家心法好呢?

或许,该请无处大师来一趟,佛门内功应该适合。

它们有两个特点,一是比较耗费时间,二是修习佛门内功到了一定层次,势必会遇到瓶颈,想要更上层楼就必须学习理解佛教理论,那有清心寡欲的洗脑奇效。

金佛寺所有杰出的大德高僧都懂得这个道理,他们不会去修炼比较高级的功法,而是秘密选择一些道家养身内功。空寂大师,无处大师也是如此,那些东西都是给得力手下或斯内尔这样的有天分的大施主准备的。

斯内尔很容易就能触摸到瓶颈,如果修炼到精深处,把亿万家财捐了普度众生也说不定。

吃完喝完,斯内尔去病房探视被自己打断了鼻梁骨的罗贝尔,然后第一次踏进“神医李想”办公室,坐在祝童的对面,两人有很多话要单独交流。

“告诉我实情,亲爱的李,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了保有现在的状态,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斯内尔开门见山地说。

“斯内尔先生,你一定知道能量守恒定律。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那些营养药剂只能维持基本生命。现在支撑你的那股能量不是来自食品,也不是来自药剂,而是来自我们曾谈论过的那种仙药。可是,使用它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不学习一些东西的话,您可能只有一年的时间。”

祝童说的是实话,他刚中南常老通过电话,讨论了斯内尔的情况。这具身体已无限接近油尽灯枯,常老认为,如果决定不再给斯内尔种丹,他的生命大概只能持续一年;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与他是否肯下苦功修习内功。中南常老很赞同祝童的想法,佛门内功脱胎于道家理论,却更浅显易懂,确实比较适合斯内尔现在的情况。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现在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我现在要谈的是另一个问题。想想吧,只凭这种仙药你就能挣大钱。没有那个老人不想重活一次,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年,他们也愿意付出所能负担的起的任何代价。在这个世界上,那样的老人很多。”

斯内尔却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这是威胁吗?”祝童猛然警醒。

“我不会,我是在保护你。”斯内尔摇着头,诚恳地说;“我已经让范加斯特去做了,现场有九个我的人,他们都将得到一张十万美金的支票,同时在一份保密文件上签字。否则的话……比较麻烦的是比尔斯博士,还有你那两个漂亮的女主播。但是,无论怎么做都只能维持有限的时间,你必须开始做应对发生最坏情况的准备。”

祝童陷入沉思,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是啊,斯内尔这样的老人有很多,如果龙虎丹的秘密被那些老人知晓,他是否“神医李想”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余生将如何度过、能否拥有自由?

九、意外之喜(上)

斯内尔想的什么祝童很清楚,他要把祝童带走,带到美国去置于他的保护之下。他需要这个年轻的中国医生为他提供后续服务,将那个所谓的“虚境”变成实境。

“斯内尔先生,这件事解决起来其实很简单,只不过,需要您的配合。”祝童想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张。

“只要我能做到。”斯内尔很善解人意地说。

“宁先生留在银行保险柜里的东西,送来了吗?”祝童伸出手。

“它们已经送来了,在范加斯特那里,您随时可以得到他。”斯内尔不无得意地说道;“为了满足您的愿望,我破坏了一些规矩。”

“都是些什么东西?”祝童只关心结果,对用什么办法得到它们毫无兴趣。这让斯内尔有点郁闷。

“我还没看到,那是一个箱子。范加斯特打开看了,他说里面有四本书,一个笔记本。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现在就要。”四本书,其中三本是宋家的《空山丹经》,另外一本是宁家的《乾门太极》,那本笔记应该是宁无冬这些年的修习心得,都是祝童想要得到的东西。

斯内尔拿起桌上的电话,让范加斯特马上把东西送来。

祝童看着他放下电话,道:“好了,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您怎么配合。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的三位律师还呆在上海,我需要一场诉讼。请您让他们马上回去,在美国起诉我。”

“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起诉您,以什么理由?或者您应该告诉我,您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斯内尔吃惊地问。

“我需要支持。”祝童肯定地说;“来自美国的诉讼能转移公众的注意力。我希望,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的三位律师能掀起足够大的风浪来。”

“他们就是干这个的,一点问题也没有。那个律师事务所由足够的影响力。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您知道,在中国的太极文化里有个很重要的理论,叫做物极必反,您有了解过吗?”

“物极必反……我大概知道您要做什么了。可是,那并不能解决眼前的麻烦。”

“您曾经是长春功的受益者,那是一种在公众看来邪恶的巫术。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以‘神医李想’对您使用邪恶的巫术、试图控制控制您并图谋您的巨额财产的理由起诉,我的代理律师将在法庭上公布出其中的一些东西。它们将证明,您刚才表现出的状态只不过是我‘神医李想’在用正宗中医针灸术替您祛除那种‘邪恶的巫术’时所表现出的特例。”

“混淆视听,明白了。罗贝尔可以作为诉讼的主体。比尔斯博士怎么办?”

“比尔斯博士是个科学家,对一切的未知都充满了好奇。同时,他也是个老人,我可以给他个承诺,如果他需要的话,可以得到使用那种仙药的资格。我们邀请他加盟我们共同组建的医学研究所,如果他有机会研究那种仙药的话,我想……”

“这个主意不错,那是他抗拒不了的邀请。我要做的就是配合这场诉讼,可是,怎么配合呢?”斯内尔意识到什么,有点心虚地看着祝童。

“装疯。”祝童轻轻吐出两个字。

尽管已经料到了,斯内尔还是跳起来抗议:“我做不到,我的家族和事业都需要一个正常的迈克.斯内尔,而不是一个疯子。那将带来一系列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想想吧,我的股票将大跌,我的朋友们将远离我和我的家族,有些甚至可能变成我的对手……”

“您已经表现出疯狂的迹象了,不是吗?您打伤了罗贝尔,您的儿子,还有比这更能证明您发疯的理由吗?”祝童轻笑道:“还有博尼,他们是您的儿子。我觉得,您一直在继承人的问题上犯错误。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用不着操太多的心,那是徒劳无用的。每个人的承受力都有一定的限度,您把博尼藏的太久了,对罗贝尔也有失公允。这是个机会,不是吗?您躲在暗处,博尼和罗贝尔闪亮出场。斯内尔家族所有的一切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们可以在实践中更快的成长起来。中国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您应该试试这种可能。罗贝尔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博尼我还没见,应该更好。斯内尔家族在您的领导下已经发展成为庞然大物,除了您,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掌控它。您是座高耸入云的丰碑,无论博尼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达到您一半的高度。罗贝尔还年轻,对于他来说,时间是最好的老师。”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斯内尔似乎被说服了,至少他开始考虑。

“早一天确定继承人,对您的家族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过去的几年,您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如果没有遇到我,您的生命还能持续几天?如果……安东尼就是一直纸老虎,他不具备扶起博尼的能力。”

萧萧轻轻推开门,范加斯特先生来了,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皮箱。

祝童打开皮箱,拿出里面的四本书看了看,果然是三本《空山丹经》与《乾门太极》两套秘籍。他更在意的宁无冬留下的笔记,很快,他看到了需要的内容:长春功的施用心得。

有了这本笔记,那两本秘籍根本就用不着露面。

斯内尔说要与范加斯特商量一下,两个小时内给确切回复。

祝童送他们离开办公室,他并不怕斯内尔不答应,除非他想死。

“萧萧,请王警官来一趟。”

不算祝童、郑书榕、马八,望海医院这边在场的有五人。

其中有两个为斯内尔病房提供支援服务的年轻护士,还有就是夏洁、吴瞻铭两位副院长。

祝童以为他们都没什么问题,最麻烦的是王文远。

斯内尔说的不错,如果龙虎丹的情况泄露出去,不只祝童有麻烦,望海医院的麻烦更大。

都是龙虎丹惹的祸!他就要走了,必须先把这些足以毁掉望海医院的麻烦解决掉。

当然,还有川上沙子和女主播,与她们各自的两个助手。那也是必须解决的麻烦。

王文远很快来了,他看祝童的眼神有了很大不同,似乎多了一丝……敬畏。

这可不好!祝童笑着请他坐下,亲自倒了杯水给他。撕开一包烟,两人各拿一只抽起来。抽完一支又点起一只。抽到第三根烟时叶儿进来了。她皱着眉头看着满屋的烟雾,并推开两扇窗户。

已是凌晨三点了,夜空寂静,远近的高楼大厦上的灯光或明或暗,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

“你们在比赛谁抽的烟多,是吗?”

祝童拧灭香烟笑道:“不是,王警官心情不好,我陪他抽两只烟而已。这是男人间的事,你不懂。”

王文远表情复杂地看一眼叶儿,道:“苏姐,能出去一下吗?有些话你在不方便说。”

叶儿道:“很晚了,你不比我们,这么熬下去身体受不了。早些说完去休息。”

“我知道,谢谢苏姐。”王文远感激地说。

叶儿走了,祝童心里一阵忐忑,王文远的表现太奇怪了,他要摊牌了吗?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啊,如果他以刚才的事来威胁,怎么办才好呢?

祝童决定先发制人,先使出金钱攻势:“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两周的时间要到了。王警官,您还有兴趣吗?”

“什么?”王文远不解地问。

“我是说,我们的约定就要到期了,您有兴趣续约吗?斯内尔先生的治疗还将继续一些时间,望海医院的安保工作离不开您啊。”

“我很愿意。”王文远道。

“那边没问题吗?黄队就要走马上任了,您是他最倚重的部下。一直呆在这里做如此低级的安保工作,太委屈了。”黄海前天就到上海了,与祝童通过两次电话,说是正在经侦总队办理交接手续,公务繁忙,忙完这几天来找祝童喝酒。

“我不觉得。”王文远道。

“那么,我们谈谈续约金。接下来的两周可能要面临更大的危险,每周五十万,您看可以吗?”祝童试探着问;“如果……可以商量。”

“五十万,这样的老板真少见,一下涨了五倍的薪水。你想要我替你保密,是吗?”王文远的状态完全恢复了,冷笑道。

“不错,王警官是个聪明人。”

“还需要我做什么?五十万加五十万就是一百万,不只是封口费那么简单吧?”王文远显出咄咄逼人的姿态。

“我需要你的脑子,替我想想,怎么做才能让他们认为,自己看到的东西不是事实?”祝童说着,打开手机,将自己刚才与斯内尔先生的对话放给他听。

王文远听完,没说话点起支烟,抽完后他起身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我一直想抓你,把你送进监狱。”王文远站在祝童身前一米处,仔细地盯着他;“你很清楚我的想法,所以把我留在这里,给我机会让你了解你。你很自信,认为所有人都会被你的人格魅力降服,是吗?”

“我从没那么想过。”祝童尴尬地说;“相信我,王警官,我一直很尊重你,也没那么自恋。”

“那……你的意思是,我很自恋了。”王文远挥起手臂,“啪!”地在祝童脸上扇了一个响亮的嘴巴。

祝童没有躲避,捂着脸笑道:“扯平了吗?”

“扯平了。”王文远很满意地拍拍手,坐回沙发上。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真的很有魅力啊。”祝童揉两下脸颊,很开心的样子。

王文远的变化真是个意外之喜,虽然没有明说,可祝童知道,王文远心里的一个结已经打开,不再把他当成罪犯和对手了。

当然,距离成为朋友还有段不短的距离,另一个结还没有解开,情结。

近距离接触的这段时间,祝童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数次遇到危机都请王文远全程参与,几乎没有什么隐瞒。他亲眼看到了祝童所处的世界以及他身边的朋友和对手,特别是认识华夏基金的陈老后,王文远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

“神医李想”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个奸诈、狡猾、贪财好色、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家伙,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比世界上多数人都更富于正义感和爱心年轻人。只不过,他的正义感有点偏斜,更习惯于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但他绝不会做的很过分。

细想这两周发生的情况,有些事也确实是只凭现在的法律解决不了的。

比如说祝童的对手田旭阳田公子、鹰佛、书斋派来的杀手,还有那艘明显有悖法律精神却依旧逍遥的赌船。处于王文远的位置,能接触到一些祝童不知道的消息。上海市府对待迈克.斯内尔的态度其实是先后矛盾的。

一方面,按照接待贵宾的规格,向望海医院派出了两个小组的警力专门负责他的安保工作,不可谓不重视;另一方面,自从斯内尔住进望海医院,只主管财经的副市长范西邻来探视过一次,可谓诡异。

王文远很奇怪,美国参议员雷曼在上海的时候,来的官员都比这多。斯内尔的影响乃至身份都远非雷曼参议员可比,莫非他们看不到?上海一直在争取斯内尔家族这样的在有巨大影响力的财团来投资,斯内尔资产管理公司直接控制资包括数家银行和保险公司、占据相当市场份额的U.G石油公司,它们是斯内尔家族的两大支柱。

银行与保险公司不必说,上海的目标之一是将自己打造成东方金融中心,斯内尔家族的银行只在日本和新加坡设立了分行,如果能在上海也开一家,大家面子上都有光。

U.G石油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海上钻井平台与丰富的钻探经验,它与它旗下的大型炼油厂和下游的化工企业都有与上海方面的合作空间。

更不要说斯内尔本人在美国政坛的影响力以及在世界各国丰厚的人脉资源了。

可就是这么一位大人物,在上海住院治疗两周了,真正的重量级官员一个也没露面。国家某部部长在上海参加一个行业会议,会议结束已一周了,却还逗留在上海。

他们都在等,只要能满足两个条件,那些人一定会蜂拥而上。

其一是斯内尔先生的身体状况,其二是看上面对“神医李想”这个人如何定调子。黄海之所以一直没来,也于此有关。

王文远前天见到了提前结束休假的李颂汉,还有刑处长,他们在望海医院不远的公寓楼里建立了一个行动基地,直属北京领导。王文远这才恍然,他和警方的两个小组之所以一直没撤是因为还负有另一项使命。祝童也不知得罪了那路神仙,一旦调子定的对祝童不利,王文远即使不情愿,也必须配合着那个行动组把他抓起来。

这个信息事关重大,王文远正在犹豫,是否该隐晦地提醒一下祝童。

“王警官,有好的建议吗?”祝童的声音打断了王文远的思绪,他抬起头问:“什么?”

“沙子小姐和安娜都好说,他们的助手怎么办?”

“好办啊,你刚才不是与斯内尔先生策划好了吗?让他们参与进来,只要被你们来回折腾几下,自然而然就糊涂了。用不着花一分钱。”

“如此简单?”祝童想了想,笑了。

他刚才钻牛角尖了,王文远身处局外看的很明白。

事情已经发生了,任何补救措施都是徒劳的,干脆让他们参与进这场演出之中,想不糊涂都难。

九、意外之喜(下)

天亮之前,祝童收到了斯内尔的最后答复:原则上同意配合。

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祝童并无多少欣喜,除非迈克.斯内尔先生不想要命了。

祝童这边刚和川上沙子和安娜达成协议,马上带着她们赶往十八楼。

说服两位美女颇费了番口舌,安娜要求去祝福山庄见尹石风,这个要求祝童只能答应。那尹石风果然傻有傻福、魅力无穷,女主播似乎陷进去了。

川上沙子小姐就有点特别,要求祝童给她三天时间贴身采访,“神医李想”开门应诊时,诊室要对她的摄制组无条件开放;平时办公生活部分,尽可能的开放,不能开放的也不强求。沙子小姐要最大限度地收集素材,制作一个名为《“神医李想”与的中医》的专题节目。

祝童的答复与斯内尔如出一辙:原则上同意配合。

装疯之前需要沟通,需要有经验的导演给演员说戏,介绍怎么装才能看起来更真实、更像个疯子。

这方面,无疑两位女主播更在行。

十八楼已经清空了,斯内尔身边只有值班的马八以及斯内尔夫人。

两位女主播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斯内尔到底是大有身份之人,不可能表演的太过分;供她们录制的时间只有区区半个小时。

她们围着斯内尔左一句、右一句,从言谈举止到面部表情都详细设计了一番。

祝童算是看出来,她们如此尽心不只是为了工作,还为了在斯内尔面前有良好的表现,尽可能地留下深刻印象。

叶儿过来了,在祝童耳边低声说:“曲奇回来了。”

祝童忙回到办公室,曲奇已在那里等着了。

昨天晚上,曲奇带人去许虎的温泉高尔夫球场探路,他们找到了那棵黄桷树,云青与两个摩尼僧已经走了。树下只有几个蜂箱,曲奇带回来了两个,它们就放在办公室的地面上。

祝童昨天就得到了云青离开的消息,他现在诸事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要不然早跟去了。

曲奇拿出匕首将蜂箱分解开,取出两只碗口大的蜂巢。

这蜂巢都为六角形,整体呈金黄色。与别的蜂巢不同的是,它们大小、形状都差不多,外缘部分十分规整、坚硬,似乎在向外界彰示,它们最多也只是怎么大。

祝童用一枚金针一点点拨开蜂巢,在底部发现了十数枚金黄色的蜂卵。

云青或许真的怕祝童去找他的报仇,或许走的太急,如此好的东西竟没带走或者毁掉。有了这些蜂卵,祝童很是能做一些事了。至少把它们孵化出来,对那“鬼脸蜂”能有更多的了解。

上午十点,斯内尔先生又一次进入维生舱。祝童保证在两天内唤醒他。

两位女主播的拍摄工作已经圆满结束,她们各自的两位助手果如预期,真的以为斯内尔先生疯了。

对于疯子来说有无限的可能,所有表现在正常人身上的异常都可以发疯二字搪塞。他们这方面算是没什么问题了。

比尔斯博士的问题由范加斯特先生出面,虽然没有明说,祝童隐约能看出,如果解决不了,比尔斯博士大概要遭殃了。或者是一场意外的车祸、或者是别的什么意外。

罗贝尔先生预计下午出院,他将马上返回美国,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的三位律师跟他一起走。回到美国后,罗贝尔将马上召开记者会,起诉“神医李想”。说他把自己的父亲弄疯了,并试图利用斯内尔先生图谋斯内尔家族的巨额财产。罗贝尔脸上的伤就是证据,他还带走了一份据说是暗中**下来的视频资料,里面录制着罗贝尔被父亲暴打致伤的过程的片段。

中午,一位年老的养蜂人被请进望海医院。

祝童把个蜂巢让他看,养蜂人一眼就认出,那不是什么“鬼脸蜂”的蜂巢,而是最凶猛的“虎蜂”。

“虎蜂”是蜜蜂的天敌,它们自己不采蜜,是一群专门抢劫别的蜂群、袭击蜂巢、夺走储存其中的蜂蜜的强盗。好在,一群最多也不过百十只,养蜂人只要保护好自己不被“虎蜂”折伤,也不太怕它们。

祝童留下了养蜂人,请他为自己繁衍出一群虎蜂。

养蜂人说只能试试看,两只蜂巢内有三十六枚蜂卵,如果这些蜂卵中有蜂王,繁殖出一群没什么问题;没有的话,谁也没办法。

下午,许虎许公子来了。

他送来了一位进气多、出气少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边有六位随行人员,其中有两位护士,一位中年军医。只这排场就看得出,她曾是相当级别的高干,或者是高干遗孀。

祝童直接安排他们进了病房,马上带领望海医院所能拿出的最佳阵容为老太太会诊,他与叶儿更是亲自出马,第一时间就给老太太种下了一枚玉蝶。

情况还算不错,老太太只是年纪太大了,体力、精力、气血孱弱不堪,各脏器极度衰败,整个人熬的近乎枯竭,这是靠什么样的医疗设备与药物都解决不了的。

种上玉蝶十分钟后,祝童示意护士喂她喝点水。

老太太的嘴唇蠕动着,一口气喝下了半杯、一百多毫升的水。

老太太的随行人员大吃一惊,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如果不是老太太已经停止进食,仅靠药物维持不了几天了,他们也不会想到来求助于名声不算太好的“神医李想”。

可“神医李想”只在她额头扎了一针,过了没多久,老太太就开始喝水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许虎觉得脸上有光,拍拍祝童的肩膀。

祝童示意大家都离开,让老太太先休息,然后与许虎一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有什么条件,尽管开。”许虎大马金刀地坐在祝童对面,说道;“他们家不缺钱,要求只有一个:保证老太太能活过明年春节。”

“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告诉我,她和那尊佛有没有关系?”祝童指了指头顶。

“那尊佛……哈哈,李老弟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他。放心吧,老太太是个利索人,从不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许虎楞了一下,很快意识到祝童说的是谁;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原来李老弟也收到消息了,那尊佛最近是有些动作,你要当心点啊。”

“没关系就行,我相信你。”祝童点点头;“第二条,既然他们不缺钱,老太太住这里当然要收费的。我要求并不高,一天一万。”

“一天一万……”许虎张大嘴。

“怎么?贵了?”祝童问。

“李老弟,她在北京,每天的费用就不下十万。你傻了吧,这么条大鱼放在你的案板上,不很宰几刀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许虎故作夸张地说。

“兄弟命苦,是个中医啊。你知道的,中医看病,开不上高价的。”祝童也故意苦着脸道。

“开不上价的是别中医,你‘神医李想’哪里有开不上价的时候?”许虎哈哈大笑着拿出一张支票;“这里是一百万,我本以为只够一个月的。”

祝童也不客气,拿起支票看看。这笔钱,足够老太太活过春节了。

“她的家人怎么没来?”祝童又问。

“她的家人……兄弟,老太太最小的孙女可是在你这里晃荡好些天了。不是她的建议,老太太还不会来呢。我不过是当个说客而已。”

“她的孙女……是不是楼下那个?”祝童恍然,又有点不相信。

“就是她,也不知这丫头种什么邪了,看上那小子。那小子也有意思,看上兄弟你的老婆了。我听说你们要结婚了,发请柬的时候记得给我两张。”

许虎说的那小子是王文远,老太太的孙女,当然就是他的那个红颜知己了。

王文远的病已经好了,女孩却住进了望海医院,每天准时进香薰室两次。她把这里当成美容院了。

“我现在让那丫头上来,介绍你们认识,可以吗?”许虎试探道。

祝童笑道:“当然可以了,人家是病人家属吗?”

许虎马上打电话,过了没几分钟,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女孩出现在办公室里。

“您好老板,我是您的病人,王京。”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祝童轻轻一握,道:“欢迎王小姐,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王京身材苗条,举止端庄大方,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或许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香薰调养,肤色润泽有光,两眼水光十足,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当然习惯了,怕只怕有人要赶我走呢?这不,只好托许叔把奶奶搬来救场,还望李老板多关照呢。”

“谁敢赶王小姐?我这里是医院,不是……哈哈,知道了。这样吧,为了更好地保证老人家的安全,我安排王警官负责她的安保工作。王小姐,这样可以吗?”

“不好不好,人家会以为我仗势欺人呢?”王京摇头道。

“那,您觉得该怎么配合?”祝童为难地问。

“什么也不用做,我只希望老板能让奶奶能住进十五楼。陈老快回来了吧?”

这丫头是要一张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会员卡,果然好计策。她知道王文远最近与陈老走的很近,她要接近陈老。

“这件事简单,王小姐,我们现在讨论一下老太太的病情。如果,她醒过来,你们家能支付多少钱?”

“啊!”王京和许虎同时惊呼。

老太太已经昏迷快一年多了,醒过来,那简直是个巨大的惊喜。

“任何条件,只要您开口,我们王家绝不还价。”王京双手紧握在身前,紧张地看着祝童。

“我只是说如果,具体怎么样,还需要看治疗效果。”祝童轻松地说。

许虎与王京对视一眼,缓缓摇摇头。

这丫头,还是有点嫩啊。这么大的事岂是你能决定的!

“神医李想”要的不是钱,他不过是通过你传递出个信息,该出价的是你们王家,而不是“神医李想”。

十、特别邀请(上)

接下来两天祝童很安静,望海医院内外也很平静。

陈老回来了,尹石风回来了,中南常老回来了,去祝福山庄躲避台风箭休假的闲云野鹤陆陆续续也回来了十几位,望海中医研究会所逐渐热闹起来。

“神医李想”诊室正常开业,苏娟每天放满十二个号。每天上午,川上沙子小姐全程拍摄下为他们诊病。

为了她的工作,祝童每天接受一位危重病人,据说那将使沙子小姐制作的纪录片更富有张力与戏剧效果,能吸引更多人的关注。

今天是周末,斯内尔夫人是位迷人的女士更是很好的女主人,上午她在范加斯特先生陪同下在市区一家教堂参加礼拜、并请求牧师祝福迈克.斯内尔先生。中午,斯内尔夫人一行受邀赴欧美商会参加了一个简单的午餐会;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领事先生“碰巧”也在场。

下午,斯内尔夫人和范加斯特先生来到福华造船总部临旭洋大厦。陈依颐小姐、松井平志先生以及福华造船董事会的大部分成员出门迎接。

斯内尔夫人在旭洋大厦呆了两个小时,出门时当然遇到记者“围观”。她很礼貌地接受了两位记者的随机采访,表示对福华造船的与U.G石油公司的合作很有信心。

有记者问斯内尔先生的是否如罗贝尔.斯内尔先生在美国所宣称的那样出现了精神问题、对他起诉“神医李想”有何看法?

斯内尔夫人坚定地认为“神医李想”是位值得相信的、医术高超的、具有”令人钦佩的职业素养的医生”,迈克.斯内尔先生正在接受他的治疗,并且很有效果。她不否认斯内尔先生现在的情况有“令人担忧”之处,但那只是治疗中的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

对于罗贝尔.斯内尔在美国起诉“神医李想”一事,斯内尔夫人表示很惊讶,说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对此事不予置评。

记者们与路过的市民无不为斯内尔夫人的迷人风度所倾倒,以至于在旭洋大厦门前出现了短暂的交通堵塞。

或许是为了疏导交通的缘故,斯内尔夫人一行由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回程的时候前后各出现了一辆警车。

今天晚上,望海医院门前的记者尤其多。

晚八点开始,不断有黑色房车进入望海医院。

记者们已经打探到确切消息:今天晚上,斯内尔夫人将在望海医院十四层举办一个party,一些在上海的欧美人士接到了她的邀请,从下午开始,十几架来自世界各地的豪华私人飞机降落在浦东机场,那是斯内尔先生的好友以及多年合作伙伴。

与这个party有关的消息从昨天就开始小范围流传,很多人都希望能得到一张斯内尔夫人发出的请柬。

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十几位会员也得到了斯内尔夫人的请柬,这当然引起了哪些没接到请柬的会员的不满。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接到请柬的都是金石投资的股东,与“神医李想”已经合作数年了。

据说,“神医李想”的朋友,为了参加这个party,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已经抵达上海。

最吸引人眼球的一条小道消息是,在一周前离开上海的汉密尔顿勋爵陪同下,迈克.斯内尔先生长子、博尼.斯内尔先生乘坐U.G石油公司总裁范加斯特先生的私人飞机来到了上海;这个party,很可能是为了他的重新回归斯内尔家族而准备的。

祝童下午接到了Della的电话,说了几分钟与天气有关的无聊话题后,看祝童很不识趣,Della很含蓄地问范市长为什么没有接到一份请柬。

祝童说那是斯内尔夫人的party,名单都是范加斯特先生和斯内尔夫人确定的,他很忙,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过问。

Della说美国驻华大使下午到了上海,现在正与美国驻上海总领事一道驱车前往望海医院,范市长很希望能得到一个来自斯内尔夫人或范加斯特先生的“特别邀请”。

祝童答应询问一下,随即挂了电话。

范加斯特先生正坐在他对面,雷曼参议员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房间里还有一位衣着考究、高大英俊的白人绅士,那就是博尼.斯内尔先生,迈克.斯内尔先生的长子。

博尼现在还没有与斯内尔夫人碰面,祝童本有点担忧,party过后博尼将守在父亲身边,他们之间会不会出现旧情复燃那样的尴尬事?

可见到博尼之后,那种担忧完全消失了。现在的博尼……完全是一位令人放心的接班人。

是的,那个曾经的叛逆而充满的热情的少校飞行员,已经被斯内尔先生改造成为一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绅士。

安东尼和汉密尔顿勋爵现在正在门外的接待室,他们又一次得以进入望海医院,却都必须在外面等待进入这个办公室的资格。

特别是安东尼,他现在迫切地希望能得到一个“特别邀请”,或者见斯内尔先生一面。可博尼和斯内尔夫人都说,“特别邀请”需要尊重“神医李想”的意愿;只要斯内尔先生还住在望海医院,他能否见到斯内尔先生要看“神医李想”是否同意。

“博尼先生是今天晚上的主角,您介意吗?他是这座城市主管财经的副市长。现在是八点十点,part九点开始,鉴于这座城市糟糕的交通状况,他至少需要五十分钟的时间才能赶到。您希望有一个因故迟到的客人吗?”祝童问道。

“亲爱的叔叔,您认为呢?”博尼含笑看向范加斯特先生;“我下午才到,还没见到父亲呢。上海,对我是座陌生的城市。”

“这里是中国。”范加斯特道。他有点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与罗贝尔相比,博尼的魅力无可抵挡;他们都是斯内尔先生的儿子。

“参议员先生,我想听听您的建议。”博尼转向雷曼。

“范市长与修伊博士一直有良好的合作关系。”雷曼道。

“我明白了,谢谢您,”博尼点点头,对祝童道:“如果您认为范市长与夫人是有趣的客人的话,我不介意。”

修伊博士是祝童唯一拒绝允许进入望海医院的人,他之前也在客人名单上。博尼最后还要征求“神医李想”的意见。

“很好。”祝童拿起电话拨号,对方很快接通了。

祝童道:“Della,范加斯特先生很荣幸地邀请您与范市长莅临望海医院十四层,您换好衣服了吗?”

祝童听到“啪”的一声,对方挂机了。他们一定早就准备好了,大概也不会迟到,今晚范市长的车队一定有警车开道。

还是大使先生的面子大啊,范西邻下午没有去旭洋大厦很正常,那只是一次礼节性的访问。福华造船与U.G石油的谈判正在进行中,距离正是签约还有段距离。晚上这个party本来也没什么,欧美商会每周都会举办类似规模的聚会。可美国驻华大使出席,这个party的分量就不同了。

之前,祝童并不以为博尼有那么大的面子。现在看来,斯内尔家族在美国政界真的很有影响力。当然,这与迷人的斯内尔夫人也有一定的关系。

“您确定不出席吗?”博尼先生试图说服“神医李想”出席这个“属于他的party”。这不只是为了礼貌,而是安东尼和汉密尔顿先生乃至雷曼参议员的共同建议。

“斯内尔先生需要我。”祝童摇头道。

今天晚上十二点,迈克.斯内尔先生将再次醒来。事实上,斯内尔夫人举办的这个party完全是他的意思。有些客人,也是接到由他亲自打电话邀请来的。

十二点之后大概一点的时候,十八层空中花园内还将有一个私人性质的小型party,那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博尼与范加斯特先生还要招呼客人,房间里只剩下祝童和雷曼。他们正要说些什么,桌上的话机响了。萧萧说,市外事办打来电话询问迈克.斯内尔先生的病情,有位来自北京的领导希望能在合适的时间来看望他。

这个电话是从苏娟那里转过来的,对方没有在线等待答复。祝童皱起眉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祝童的手机响了,是朵花。

朵花似乎很不情愿地说,最近两天,他最好别安排那个病人见任何人。

这是王向帧的意思了。

祝童犹豫片刻,让萧萧告诉苏娟:斯内尔先生的近期精神状况不稳定,不适合会见客人。

说到底,他对王向帧的信任还是多一些。

九时整,望海医院十四层灯火辉煌,数十位衣衫处处的中外嘉宾见证了博尼.斯内尔先生在斯内尔夫人和范加斯特先生陪伴下正式回归斯内尔家族。

大使先生即兴发表贺词,范西邻市长携夫人准时到场并发表欢迎词,并与大使先生共同举杯,祝迈克.斯内尔先生早日康复。客人们举杯响应,气氛十分融洽和谐。

陈依颐小姐和松井平志先生与蓝湛江、柳曼湘站在一起,周围多是金石投资的股东们,与周围的人略有隔阂。没办法,那些人与那些圈子与他们有天然的距离,有这么个接触的机会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陈依颐和柳曼湘的美丽的已经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十点整,大使先生与范西邻市长两位重要客人的退场,party进入真正的**期,客人们都松了口气。

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单独交谈了十几分钟。

十点二十分,范市长走进入“神医李想”的办公室。

王文远起身叫了声“范市长好”,很自然地走出房间,并带上门。

“谢谢你。”范西邻道。

祝童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你想要什么?”范西邻又问。

“我和苏叶就要结婚了,我需要与她姐夫相关的所有文件。另外,范市长曾许诺过一个没什么风险的局级岗位,希望您能尽快兑现。”

“他的问题很严重。”

“坐在那个位置,没有问题更严重。你们利用了他,不能撒手不管。”

范西邻考虑一会儿,道:“局级不太合适,没有风险的局级岗位,上海没有。副局怎么样?”

“可以。”祝童点头道;“范市长还有事吗?”

“老头子最近感觉不太好。”

“望海医院的大门开着,范老随时可以回来。”

“谢谢。不过,人是会变的。我只能保证他人回来,不能保证他的心也能回来。”范西邻道。

“范市长有什么建议?”祝童问。

“双规。让他接受一周的压力和思想教育。回来后会老实很多。”

“人不会毁掉吧?”祝童担忧地问。

“不会,他们很有经验。”

“就那么办吧。”

范西邻走了,祝童手里转着两枚硬币想了好久,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儿轻轻推门进来,祝童伸出双臂把她环进怀里,耳朵紧贴在她胸口,感受着她的气息、她的心跳、她的温柔。

“办好了?”叶儿问。

“娟姐太替孩子着想了。”祝童道;“我觉得,她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谈何容易啊。更好的生活,姐姐如果真走了那一步,只怕这辈子……”

“范市长说,人回来容易,心回来难。姐夫可能要被双规一周,告诉娟姐不必担心,把钥匙交给张律师,她会替他们把家里收拾一下。”

“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你要求的?”叶儿诧异道。

祝童收紧双臂,低声道:“不知道,叶儿,如果……如果我们错过了那个婚礼,你会生气吗?”

“出什么事了?”叶儿手指插进他的头发,微微喘息起来。

他的牙齿太灵敏了,竟咬开了她胸前唯一的珍珠纽扣……

“没什么,我只是问如果。”祝童贴近又贴近,舌尖在凸起处旋转着。

叶儿怪叶儿,竟然穿了件茶色晚礼服,很容易上下其嘴。那是为十二点后的party准备的。刚才,她正在隔壁房间试衣服。

“是因为……黄海吗?别在这里……”叶儿勉强问。他的手已经撩开裙裾探进去了,这种轻薄,无可抗拒。

“也是,也不是。”祝童抱着她站起来,走到书柜旁启动机关。

下一刻,他们出现在十七楼,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

十、特别邀请(下)

“你怎么了?”风停雨住,叶儿伏在祝童胸前问。

“没什么,我只是怕撑不到那一天。也许是我多心了,情况没那么糟。”

叶儿没说什么,紧紧地抱住他。在她来说有婚礼固然好,没有也没什么;只要他们能在一起。

祝童看看表,十一点二十分。

还有点时间,十一五十分之前他必须到十八楼,唤醒斯内尔。

刚才王文远来对祝童说,今天负责范西邻市长安保工作的不是市府警卫处,而是市经侦总队的特勤处。

在经侦总队,特勤处是个很特别的单位。他们个个身手都堪比特警,历来只有经侦总队队长才能调动,只有在执行一些特别重要或者紧急任务时才会出现。

范西邻的安保工作无疑不属于两者之中的任何一种。

美国驻华大使的安保工作自有来自北京的相关单位负责,地方只提供必要的支援,也用不着动用经侦总队特勤处。

王文远虽然没有说太多,只是点出了那些警官的来历,祝童却也明白了:那些人是来探路的,或者说是熟悉地形。当然,也可以解释为黄海借此想他传递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信息。

只是,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黄海不可能知道王文远与祝童现在的微妙关系。

因此,祝童才会对叶儿说出‘错过了那个婚礼’的话。他是江湖酒会召集人,不能拿整个江湖道的未来开玩笑。他已经想好了,明天一早将安排石旗门的人分批撤出望海医院。而他和叶儿,也会选择适当的时机离开上海,那以为着他们不会出现在那个早就预定好的婚礼中,“神医李想”将彻底地从公众的视线中消失。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逼迫范西邻尽早处理好叶儿姐夫的事。范西邻说的“双规一周”其实也有另一层含义,可以理解为留给他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周了。

祝童从枕头下摸出一只手机,打开,发出一条信息:高飞。

随即,那只手机在他手里变成了碎片。

日本,九津。

台海言被凡心从熟睡中唤醒,他拿过手机呆呆地看了片刻,在榻榻米上来了个团身翻滚趴进数台电脑中间的空隙里。

“开始吗?”台海言问。

“开始吧。”凡心很肯定地说。

“啪!”的一声,台海言一拳击在左手的键盘上。

键盘变得支离破碎,原本处于屏保状态的显示屏同时惊醒,一行行数字符号飞快地滚动起来。

院子里架着一台卫星接收天线,台海言隔壁的房间里,黑白双煞面前的屏幕快速闪烁着,一帧帧页面流水般流淌着。

那是台海言攻破的一个个网站的后台信息,是黑白双煞随时可以利用的网络资源。

日本东京的樱花大厦对面的大楼内,史密斯曾用过的那个房间里,六个年轻人也开始疯狂地敲打键盘。他们都是中国留学生,被某公司以“不可抗拒”的高价雇佣充当打手。

他们从黑白双煞那里得到指令,以最快的速度执行着不断传来的指令。

如果是黑白双煞是大脑的话,那些年轻人就是六条向外传递信息的神经中枢。

而台海言,就是徘徊其中的幽灵;凡心,是指挥这只幽灵的黑暗巫师;远在上海的“神医李想”,是巫师所效忠的主人。

一分钟后,一个帖子出现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论坛上:剥下“神医李想”的画皮——某著名慈善中医勾结高官贪婪敛财的内幕。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从这个意在毁灭“神医李想”的帖子开始,正式拉开序幕。

前几天,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导下,质疑“神医李想”的帖子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个帖子飞快的速度传播开来,迅速将这股引而不发的能量引爆开来。

山东威海郊区某栋大楼里顶层的大厅里,十几个年轻人盯着电脑上目瞪口呆。

“谁发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中年人气急败坏地闯进来,愤怒地咆哮着。

没人敢于站起来,没人敢于承担这个责任。事实上,这个帖子是一颗重磅炸弹,作者就是他们这个团队的写手小组。

可什么时候发、发到哪里、以什么形式发、发不发?还要看上面的意思。

在网络上毁灭一个如“神医李想”这样的著名人士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按照一定的节奏出牌,早了、晚了都不行。按照精心制定的计划,同样级别的炸弹共有三颗,分别应对不同的需要,这是威力最大也是杀伤力的那颗,可谓无差别全面轰杀。

这颗炸弹一旦放出,就代表着全面开战,所有进行中的谈判、妥协与幕后交易自然终止。

“还愣着干什么!”中年人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吼道。

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很明显,有人追踪到了他们所处的物理方位,并在不知不觉中攻破了他们的防火墙。

房间里立时喧闹起来。

“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的声音、打电话要求删帖的声音瞬间充斥了这个空间。

可是,他们的努力并不足以阻挡“重磅炸弹”的传播。那个帖子以疯狂的速度传播着,几乎出现在每个稍有影响的论坛里。

五分钟后,第二颗炸弹出现了。

“神医李想”草菅人命——业余小记拼死潜入望海医院亲身经历惊心动魄四十八小时全纪录(有图有真相)。这个配备了翔实的图片的帖子迅速蹿红,将被第一个帖子引燃的怒火推向**。

十分钟后,最后一颗重磅炸弹被引爆了。

一个名为“‘神医李想’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伪中医滚出上海。”的帖子出现了。

与前两个不同,这个帖子历数“神医李想”到从海洋医院的一名非专业职员到望海医院董事长的历程,义正言辞地指出了他用各种手段疯狂敛财、诈骗的全过程。

十一点五十五分,西京,王向帧匆匆走出一个小会议室内,省公安厅副厅长,刑侦总队队长张伟带着网监处处长正在办公室等着他。

王向帧一边听取他们的汇报,一边阅读打印出来的三份文件。看完后,又对第一份文件细读一遍,嘴角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这份文件在很明显的暗示“神医李想”借助他的支持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只看着一篇帖子,那杀伤力相当的巨大,最迟明天上午,民意的战火就将燃烧到他的头上。可随着第二篇、第三篇帖子的出现,杀伤力被不断降低、淡化。可即使这样,王省长肯定将被波及到,且受的伤害还不会小。

“网监正在密切监视,已经锁定了发帖位置在山东威海,刑侦总队随时抓捕跨省准备。”张伟道。

“三个帖子都是出自同一个人……这个‘真实之眼’之手,肯定吗?”王向帧问。

“肯定,!真实之眼’是个疯子,他手下有不少于三百人的水军不少下线。”

“张队长,你与上海方面联系过吗?”

张伟窒了下,才道:“联系过,李想说天要下雨,他没什么好办法。”

“你们回去吧。”王向帧随手把文件丢到桌上,起身道。

说完,他与秘书就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一群笨蛋!”上海某栋公寓内,鹰洋投资总裁蔡玉仁关上电脑,轻蔑地道。

他拿起电话拨号,话筒里传来范西邻的声音:“小蔡,什么事?”

“市长,我要向您汇报一件事,刚才……”

“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范西邻不等他说完就挂断了。

蔡玉仁举着电话楞了会儿,无奈地丢到一边。

他知道范西邻已经知道了,所谓汇报只是想听一下他有什么反应。可是,范西邻拿起电话只听他说了半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西京,王向帧居住的别墅二楼,朵花和欧阳守在一台电脑旁密切关注着这场发生在网络世界的战争。

三个帖子被删了又发,发了又删,玩魔术一般不断出现在各大论坛的首页。每次出现都会迎来一阵欢呼声,每次被删都会引起一片咒骂声。由这三个帖子衍生出来的讨论帖相继出现,趋势又最初的愤怒的咒骂逐渐转向理智的分析。

朵花属于“不明真相的群众”那一类,她看着这些议论时而愤怒时而惊讶,不停地向欧阳表达自己的不满与委屈。

“凤凰仙子”当然是由主帖衍生处的一个很有噱头的话题,有人在露骨地臆测她与“神医李想”之间的暧昧关系,甚至还有人宣称曾出了多少多少钱曾与她一夜风流。

不可避免的,陈依颐小姐和叶儿也被拉了出来,甚至还有沙盈盈小姐和漂亮的女主播安娜,以及欧阳,都被信誓旦旦的认定为与“神医李想”有染的女人。

当然,叶儿是正房,别的都是小三、小四,小五……

对此,欧阳只是付诸一笑,她知道最坏的情况也莫过于此。

这三个帖子单独拿出来都很显得有内涵、可说有理有据,当是出自有相当水准的作者之手。可是以如此的密度几乎同时出现就很有点可笑了,联系起来看明显能发现相互矛盾之处,经不起深入推敲。它们好比一个人三箭齐发,可三支箭却射向三个不同的靶子,肯定一个目标也射不中。

所谓过犹不及,最早明天上午,最迟后天,很多人将看出存在与起血统深处的隐秘。平面媒体与官方媒体不跟进还好,他们只要跟进必将引起反弹。可无论他们是否跟进,支持“神医李想”帖子将不可避免地逐渐增多,并最终占据上风。

“我明天回上海,你呢?”欧阳说着,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她在寻找第一个反击贴,从而去破解那个一直萦绕在她脑子里的疑团:谁将是“神医李想”的特邀嘉宾?

祝童要走了,她想多再他身边呆几天,哪怕多一分钟也好。随着这场发生在虚拟世界的战争的硝烟升起,“神医李想”离开上海的行程正式进入倒计时。对手总有撑不住打出底牌的时候,“神医李想”最大的软肋和破绽将被以人肉搜索的名义公布出来。

李想这个人是真的,祝童也是真的,祝童扮成李想毕竟是假的啊。

“我跟你一起走。”朵花肯定地说。

这几天她受够了,一个来自北京的调查组拿走了凤凰基金的所有账目资料,如果不是欧阳,有些现金账她根本说不清楚。

现在好了,欧阳这一走,代表着她再也不用看那些人的脸色了。

十一、引路人(上)

王文远坐镇望海医院网络信息中心观看着这出闹剧,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是的,在他看来正在虚拟世界酝酿的就是一出闹剧,一群挥舞着大棒的巨人捕捉矮小而机灵的侏儒的闹剧。

今天是周末,这两天上海的的最大新闻与小道消息莫过于斯内尔夫人举办的这次party、以及出现在party的人。世界媒体更关注的斯内尔先生的健康问题。

周一,罗贝尔起诉望海医院与“神医李想”的消息必将成为另一个焦点。

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在重庆,祝童就曾利用两个棒子转移警方的视线。这一次,他是反向操作,用两个看似不相干的新闻事件强化虚实世界对他的关注度。

“神医李想”正在借助公众的力量举起一块巨石,砸下来时,不知谁或谁们将成为那个肯定存在的倒霉蛋。

在他看来,祝童这么做已经有点晚了。王向帧这几天的表现不只让祝童看不懂,也让王文远有点失望。倒是那个范西邻范市长反应够快,已经先一步逃离了漩涡中心。

手机响了,王文远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文远,我是王京。这么晚了,可我不得不打扰你。”

“有什么事,请直说。”王文远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需要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你认为,他会赢吗?”

“‘神医李想’吗?王大小姐,这将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王小姐,时间不多了,老人家的的病拖不起,不要再算计了。”

“谢谢你,文远。明天上午我能见到你吗?”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王文远收起电话,他将屏幕切换到十八楼。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四十五分,斯内尔先生正在喝一碗粥。而与他同席的客人们都在享受着一桌丰盛的满汉全席。

他把镜头拉近,身着盛装的叶儿正与祝童低声说着什么。监控系统处于受限状态,他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斯内尔夫人坐在迈克.斯内尔先生右手,她身上的这套亮银色长裙是今晚的三套晚礼服中最保守的一套了,可即使这样,也丝毫无损于她那成熟而诱人的魅力。

王文远将镜头下拉,看到斯内尔夫人的右脚从那只亮银色高跟鞋中脱离,伸向右边的那只黑色男士皮鞋。

她没有得到回应,黑色男士皮鞋退缩了。

王文远上拉镜头,那只黑色男士皮鞋的主人是今晚的最耀眼的明星,博尼.斯内尔先生。

“幸运而无情的家伙。”王文远放弃了对细节的关注,将镜头切换到望海医院大门口。

他看到了李颂汉李警官,正与站在门卫室的曲奇说着什么。

他怎么来了?王文远很是意外,正要拉进镜头,屏幕忽然暗了。

王文远恼怒地敲击着键盘,这种情况与显卡没有半点关系,每次他看到敏感的东西时,都有出现黑屏的可能。

李颂汉不是别人,他是位身负重任的警官。刚才的惊鸿一瞥的瞬间,李颂汉的表情似乎有点恍惚。

屏幕亮了,王文远自己设计的毕业照背景上,出现了一只飞翔着的黑色钻云燕。

王文远不禁坐直身体,他知道,这只燕子代表着他现在使用的这套管理系统的设计者、“神医李想”的老部下、学生兼老师、网名黑色钻云燕的台海言。

那只燕子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了,王文远知道他一只在远程监视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还是头一遭。

屏幕上,黑色钻云燕朝垃圾箱里丢了一份文件,然后飞出了屏幕。

王文远连忙点开垃圾箱,里面果然有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只有两份文件,他点开一份:修伊博士密会范西邻市长并与某区区长签署合作协议,修伊博士领导的基金会将以五亿美金的价格收购福华造船所在地,上海某区下属的某建设投资公司所持有的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票,某区区长与罗贝尔.斯内尔先生当时在场。这份文件配有图片。

备注:此百分之五股份乃福华造船以市场价得到一片建设用地时、无偿赠该片土地十二万失地农民,是为他们建立的中远期补偿基金的主要组成部分,委托给该建设投资公司管理。该公司与区政府均无权转让。

王文远点开第二份文件:某区区长与某物流公司签署土地转让协议。

备注一:该片土地为福华造船预留的建设用地,按照之前签署的协议,福华造船对该片土地有优先竞价权,区政府不得在没有事先与福华造船沟通的情况下和别的公司签署土地出让协议。

备注二:该物流公司为中外合资公司,外方持有百分之五十三的股份。据查,外方股份的真正持有人为修伊博士属下的离岸公司。

王文远关上文件夹低头沉思。

这是什么意思,祝童为什么把它们交给自己?难道他利用自己对付范西邻副市长?

仅凭这两份文件说明不了什么,也不可能对范西邻构成什么威胁。明眼人都能从这两份文件中看到一个大致轮廓:修伊博士觊觎福华造船,正使用各种办法接近福华造船,一点点地蚕食福华造船的根基。

范西邻市长在其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但他能很容易地以“不知情”三个字推诿掉大部分责任。除非能找到范西邻受贿或得到对价回报的确切证据。可如果有那部分交易的话也一定是在境外进行,以王文远现在的位置可说无能为力。

或者,祝童在暗示他有毁掉范市长的能力?福华造船正在与U.G石油进行谈判,隐约有成为上海市政府本月骄傲的苗头,也是个新闻焦点;这些东西如果炒作的好的话,未尝没有把范西邻拉下马的可能。

或者,祝童在暗示他手里还有证据?

“本文件夹一分钟内将自动销毁,进入六十秒倒计时:五十九、五十八……”

黑色钻云燕又出现了,王文远拿出一只优盘,将文件夹复制进去。

一分钟后,文件夹果然消失了。

王文远打开写字板,打出一行字:我知道你不是台海言,你是谁?

对方回道:我当然不是台海言,我是黑色钻云燕。

为什么找到我?

因为你英俊潇洒,机敏过人,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今后如何联络?

你已经拿到钥匙了。

王文远看看桌上的优盘,那个文件夹果然不简单啊。

斯内尔先生这次清醒了十四个小时。

中午十二点,斯内尔先生亲自邀请来的客人们陆续离开望海医院。

斯内尔夫人将他们送出医院大门,博尼先生、范加斯特先生到机场送行。雷曼参议员一行三人搭乘民航班机返回美国,他这次来没有机会与“神医李想”深入交流,着实有点遗憾。

一点整,斯内尔先生喝下一碗粥,最迟两点,他将不得不再次进入维生舱。下次被唤醒将在四十八小时之后。

斯内尔选择体验一下斯内尔夫人推荐的香薰室,并力邀“神医李想”陪他一起进去。

“为什么不能原谅安东尼?”斯内尔先生沉浸在润湿的香雾中,舒舒服服地呼吸着;“他不是个蠢货,不会再对您有丝毫的不敬。”

“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他,这里是我的医院。这个理由可以吗?”祝童生硬地答道。

他确实说不出更好的理由,安东尼多次请求与他谈谈都被拒绝了。可他既然敢于在望海医院附近露面,已经让将他赶出去的“神医李想”有点尴尬了。

“两亿美金已经打到你指定的账户上去了。”斯内尔先生又道;“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迁来上海没什么问题,没有安东尼……细节方面你可以与博尼谈。”

他不明白祝童为什么如此看不上安东尼,可面对这样不讲理的回答,再说什么也没用,干脆就不说了。心里想,这个年轻人真的那么重视面子吗?

“细节方面有什么问题?”祝童轻笑道:“我很年轻,没有资格做别人的老师。”

“唔,我只是想让你们多接触接触。他需要朋友,你也需要朋友。”斯内尔被噎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人家态度这么好,祝童只能适可而止;“不过,我并没有多少时间。”

“你要离开上海,是吗?”斯内尔道;“放心吧,博尼知道我每年都必须见您一面,他是个很好的合作者,知道该怎么做。”

“您可以放心,斯内尔先生。我离开与否对您的健康没有什么影响。郑先生是我的弟子,马先生是我的师兄,他们完全可以替代我。”

“我不那么认为。”斯内尔直率地说;“听说您就要结婚了,婚礼过后我想离开上海回美国去,郑先生或马先生,您认为谁随我一起去比较合适?”

“他们将留在上海,这里也需要他们。”祝童毫不考虑就拒绝了。

“可是……”斯内尔不放心地说。

“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修补、恢复消化系统功能,两个月内不能离开中国。上海的空气质量确实不太适宜长期居住,您可以去祝福山庄。”

“两个月,每天喝粥吗?”斯内尔苦着脸道。

“至少要喝一个月,还有您现在正享用的香薰治疗。山庄那边有两座同样的香薰室,他们对您的呼吸系统有益,更重要的是能调节您的内分泌系统。”祝童挥手清空漂浮在他们之间的水雾,道:“瞧您现在的身体瘦的,骷髅似的。这两个月对您很重要,我邀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师,他将传授您一种很神奇的养生术。习练这种养生术,能让您更好地掌握,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胖子。”

“这是真的吗?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了,他叫什么?”斯内尔当然心动,祝童说他像具骷髅一点也不夸张。经受了这些年的病魔折磨,他身上真真是皮包骨头了。

“他应该已经来了。”祝童道。

斯内尔连忙披上浴袍出了香薰室,来到十八楼,果然看到一位白衣胜雪、慈眉善目、道貌岸然的僧人安坐两盆佛兰之间。左手合十,右手拈花,正看着这边微笑。

那是普贤寺无处大师,受祝童的邀请来做迈克.斯内尔的引路人。

无处大师当真是不胜欣喜、莫名感激。这样的大施主,是金佛寺与道宗都竭力争取的宝贵资源。

斯内尔走近无处,迟疑地问:“这位是……”

“阿弥陀佛,施主辛苦了。”无处大师飘然起身。

他刚觉察到斯内尔体内的异常,不禁轻“咦”一声,厚实的左掌落在斯内尔单薄的肩膀上。

斯内尔避无可避,感到一股丰沛的暖流从这只手流淌进他体内。一时身心安适舒散,似遁入无忧幻境,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无处大师不会英语,斯内尔听不懂汉语,需要斯内尔的助手做翻译,可他却被这“阿弥陀佛”四字难住了。

祝童拉了他的袖子,示意现在不需要翻译。

无处大师别的本事稀松平常,只这招“佛法无边”早演练得已入化境,对付斯内尔这样的菜鸟,绰绰有余。

十一、引路人(下)

两点整,斯内尔恭恭敬敬地拜别无处大师,躺进维生舱。

表面上看,他确实被无处大师迷住了。那招“佛法无边”持续了一刻钟,斯内尔先生也沉醉了一刻钟。

“佛法无边”与鹰佛的神通类似,乃是金佛寺对付大施主的大杀器。也只有这样的亲身体验,才能让斯内尔这样精明自持的人信服。只不过无处大师修为不高,刚才的一刻钟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超水准发挥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无处大师立即打坐调息,足足两个小时才缓过来。

而这时,祝童已经处理好萧萧送来的文件,看着他笑道:“大师请坐。”

无处大师在沙发上坐下,道:“阿弥陀佛,谢祝师兄介绍的好生意,不知……”

“斯内尔先生吗?他可不好对付。金佛寺要想拉住他,可要拿出点真东西啊。”祝童坐到无处大师对面;“大师已经看到了他体内的情况,那是虚境,没有法门化解,遭到反噬是早晚的事。金佛寺的《洗髓经》能助他度过此劫,您将是他的引路人。”

“《洗髓经》开卷,需空寂掌门首肯。”无处大师低眉道。

祝童也知道《洗髓经》地位尊崇,乃金佛寺三大镇寺神经之首,只有对金佛寺立下大功的僧众才有机会入藏经阁一观的机缘,确实必须经过掌门的同意。

“道宗的《太一化气丹经》,也适合他现在的状况。”

“阿弥陀佛,无处明白了。”无处大师听祝童如此说,马上投降。

事实上,所谓的《洗髓经》与道宗的《太一化气金丹经》可谓如出一辙,效果基本一样。两者的区别在于后期,《洗髓经》气练筋骨,神藏五脏,修出一身能开山伏虎的无上神通;《太一化气金丹经》重在化气为太一真水,在丹田内凝出一颗太一金丹。

修习《洗髓经》需下功夫去通读《无常经》,是为了熟悉佛光世界诸般神妙境界,那,能使人于不知不觉间心生敬畏达清心寡欲之功效,修习起来也更耗费时间。这才是让祝童看重的。

而那《太一化气金丹经》习练的过程中需要经过三凝三化,每一次凝化都是一次爆发与收敛。祝童估计,斯内尔最多经过两次凝化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收拾不住了。

《洗髓经》也有一定的危险,比如出现如雪狂僧那样脑子有点不正常的状况,在祝童看来并没什么。斯内尔先生体内已经具备颇为深厚的真气积累了,让他梳理清楚才是灾难呢。

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要一碗水端平,祝童之前与羽玄真人沟通过。可即使这样,给金佛寺介绍一位如此重要的施主,羽玄那边免不了要落些抱怨。

拉皮条当然要有好处费,无处大师小心地询问他要什么,祝童指指西边,道:“云峰寺。”

无处大师考虑片刻,道:“那边以传素大师为主,无畏师弟只是敲边骨。师兄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

云峰寺早成一个是非之地,金佛寺受地方政府之邀共同开发,也是走一步看三步小心翼翼的,介入不算太深。祝童既然要毁掉那里,就随他去吧。

第二上午九时,祝童步入十七楼,一位中年男子正陪陈老下棋,许虎和王京在一旁观棋。

中年人身着便装,身上有股掩饰不住的官威,应该是王京的父亲,老太太的儿子了。

许虎看到祝童就开起了玩笑:“李先生,有人在毁你呢。”

祝童瞟一眼王京正在摆弄的笔记本电脑,无奈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有人想杀猪,猪能有什么办法啊。”

王京“噗嗤”一笑,道:“‘神医李想’自比为猪,谁信谁天真。”

“我真的很天真啊。”祝童在陈老身边坐下,扶着他的手腕片刻,道:“陈老本钱越发丰厚了。”

陈老没搭理他,只催着中年男人下棋:“磨磨蹭蹭这么久还没想好?成不了大事。”

中年人拍下一子,向祝童伸出手笑道:“我是周振逊。早该来登门拜访李先生,抱歉!抱歉!”

又一位封疆大吏!祝童早知道王京来头不小,可听到周振逊的名字还是吃了一惊。据说王京还有两个伯伯,他父亲就如此厉害了,那两个……王京的父亲姓周?陈依颐的父亲还姓田呢。

“你们聊,我累了。王家丫头,陪我下去转转,看那小子在忙些什么呢。”陈老在王京搀扶下站起来,道:“你们这些个人精一个比一个不地道,下个棋说个话都思来想去吞吞吐吐的。我去转半小时,回来不想看到你们。”

祝童早习惯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受之。周振逊有点挂不住,起身扶着陈老的胳膊送出好远去;回来时,祝童与许虎已经摆开一具新棋。

“家母受了一辈子苦,这次要辛苦李先生了。”周振逊泡出三杯茶,将第一杯送到祝童手边道。

“治病救人乃我等本职,没什么。”祝童接过茶,啜一口赞道:“好茶,好功夫。”

“周兄拿来的是茶我都见不着,当然好了。”许虎笑嘻嘻地说:“怎么样周兄,回头给我弄半斤尝尝?”

“听说向帧同志要来看望斯内尔先生,我可以在这里等两天。”周振逊没理会他,又道:“只要老太太能多醒过来,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多孝敬几年,周家可以付出的更多。”

祝童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这个人情,可有点大了。看来,他还是个孝子。只不过,这份支持是针对王向帧,“神医李想”只是间接受益。

也不错了,人不能太贪心。现在是非常时刻,来自周振逊的奥援更显得难能可贵。

陈老来的时候十七楼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他们在十五楼,老太的病床前。

祝童再一次为老太太做全面检查,他的成名宝器龙凤星毫全用上了,显得分外认真。

“李先生,有希望吗?”周振逊担忧地问。

“明天上午,老太太肯定能醒过来。”祝童刷刷开出一份处方:静脉滴注浓度为百分之五的营养液二百毫升。

陪同老太太来的军医拿过处方问道:“营养液的主要成分是……”

“茅台酒,水浴提纯两次即可。”

军医就要发火,周振逊道:“我相信李先生,去准备吧。”

很多人都知道,“神医李想”为斯内尔先生开出的第一份处方就是酒,周振逊也知道。这又是一份,只不过浓度低了一些。

老太太的情况比斯内尔好太多了,她只是各脏器自然衰老,没有被肿瘤等恶性疾病侵蚀过,恢复起来相对详单,那只玉蝶就够了。要让那只玉蝶发挥作用,首先要培养它尽快成熟起来。酒,是它精血以外最好的养分。

周振逊在病房守着老太太,许虎随祝童回到办公室,伸出手道:“拿来。”

“什么?”祝童故作不解地问。

“介绍费啊。”许虎很认真地说。

“你该去向周书记要。”

“你是认真的?”许虎威胁道;“真的什么也不肯给?”

祝童很认真地说:“许哥,请你转告周先生,望海医院一定拿出最大的诚意为老太太治病,他如果真心感谢的话,不必太过勉强自己,只要答应一个条件就行了。”

“什么条件?”许虎收起戏谑的表情,看着他。

“望海医院现在是华夏的资产,我想,没人会傻到来打它的主意。山东还有一家望海制药,不久之后,斯内尔先生的医学研究中心将并入望海制药下属的研究所。许哥,我需要一个承诺!如果有人找望海制药的麻烦,有人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你想让他们怎么做?”许虎问。

“下周一,九月二十七日,这里将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由我和博尼.斯内尔先生共同对外宣布望海制药与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联合成立一个医药研发机构。这个机构由望海制药控股,名字还未定。我希望,周先生能抽出一点时间,为它取个名字。如果方便的话,求赐一方墨宝。”

“应给没什么问题吧……”许虎沉吟着;“可是,王省长那边……”

“呵呵,多个朋友多条路嘛。”祝童轻轻一笑,化去许虎的试探。

“我去去就来。”这种事许虎不能擅做主张,他需要去征求周振逊的意见。

祝童不担心对方不答应,这个要求可比周振逊刚才承诺的简单多了;保护一家民营企业,对周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以前,无论是望海医院还是望海制药都是“神医李想”一个在撑着,他只要在上海一天就没人敢来找麻烦。

望海医院已经转到华夏基金名下,现在的董事长是欧阳凡。可望海制药是祝门的核心资产,不可能如望海医院这般处置。所以,祝童要找一个够大的保护伞,以防某些人在做手脚。

果然,许虎很快就回来了,周振逊也来了。

“李先生,我看错你了。请放心,望海制药一定会有一个健康的发展环境。”周振逊握住祝童的手道。

有些人、有些话、有时候,一句真的顶一万句。

祝童心里一酸,张张嘴没吐出半个字来。

周振逊果然老于世故,他看出祝童如今的态势需要什么。留下来和王向帧见面,不只是提供奥援,还有替双方说和的意思。

祝童对王向帧已经彻底失望了,有人来找他和朵花的麻烦,他等了整整四天,王向帧那里没有任何动静。唯一打来的电话,是通过朵花的口让他做一件很无聊的事。

还有黄海最近的举动,似乎朵花不是他的未婚妻,凤凰基金与朵花没什么关系。

或许他们有很好的借口,但在祝童看来,任何借口都是说不过去的。

他既然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反击,没有必要再去讲东讲西的,更没必要替人做嫁衣。

周振逊乃一方大员,来望海医院探望母亲身边也有安保人员。

王文远现在是望海医院的安保负责人,对方上来接洽,他也很乐意配合。

周振逊与祝童之间的交流他看的一清二楚,看到周振逊走进了祝童的办公室,王文远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想太多。

他随手点开一个网页,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标题:“神医李想”准姐夫、二奶基金董事长被双规。

王文远点开细看,锋向创业投资基金董事长今晨被相关部门从办公室带走调查,据说,与“神医李想”有关。

在上海,很多人都知道二奶基金董事长被双规是早晚的事,那个基金的管理太过混乱,资产流失严重,董事长也不太会做人,早就弄得天怒人怨了。

可按照锋向基金的性质他的问题属于经济案件,应该由检察院侦办。现在出面的是相关部门,那就意味着现在走的是内部处理程序而非法律程序。

王文远脑子里“轰”的一声,他忽然明白了祝童把那两份文件交给他的用意。

他只是个二传手,祝童要把那些东西交给范西邻,或者黄海。

从今天凌晨到现在,它们已经在自己手里十几个小时了。

到底是给黄海还是范市长呢?王文远这方面的经验严重缺乏,心里泛起了嘀咕。

思来想去那不定主意,王文远想到了一个人,她可能明白。

王文远来到十五楼,对找到守在老太太床前的王京道:“你能出来一下吗?”

“什么事?”王京欣喜地随他走到长窗前,柔声问。

不容易啊,来上海快一个月了,这个骄傲的家伙第一次主动找她说话。

王文远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她。

“就这事?”王京问。

王文远点点头。

王京踮起脚尖在王文远头顶弹了一下,道:“你这个猪脑袋,当然是给你的顶头上司了。那东西不是给范市长看的。”

“那是给谁看的?”

“福华造船有两个船坞是海军出钱,它们要给谁看,还用我说?你只是个小警官,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王文远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祝童并没有把他当成什么有谋略的政客,给他这两份文件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位还算正直的有能力的警官。

王文远笑自己的眼界太窄了,把事情想的太复杂。祝童既然把这些东西给了他,肯定不会用了。给不给范西邻,哪里用得着他这个小警官操心?

唔!好像祝童前些时候说过,罗贝尔和修伊博士什么事来着,那时,自己的注意力都在祝童身上,给忽略了。

王文远再把那两份文件的内容以及近期发生的事联系起来从头到尾想一遍,悚然一惊:这两份文件不简单啊,应该尽快给部里发一份。

这些日子,修伊博士一直在上海,他表现的太低调了,低调的有点反常。

他不声不响地勾搭罗贝尔和范西邻收购那块紧邻福华造船的土地,不会只为了过两年大赚一笔那么简单。

罗贝尔是个傻瓜,范西邻可不是个傻瓜啊。

“我该怎么做?”王文远喃喃自语。

“又怎么了?”王京不解地问。

“王京,你现在还是警官吗?”王文远问道。

王京点点头,得意地说:“当然了,我把年假和探亲假都休了,原本上周要回去报到,还好,奶奶来了。”

“这件事可能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文远把心里的猜测全盘倒出来,一点也没隐瞒。

“你的意思是……调查范市长?”王京白皙的小手捂住嘴,左右看看,才低声道:“你现在归上海市局管经侦总队管,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调查副市长,胆子不小啊。我觉得应该先给黄队通个气,万一出什么纰漏……不用说的太明白,把这两份文件发给他好了。这种事,瞒着领导不好,说太清楚了也不好,能做到心照不宣就行了。有什么事,他还能给你兜着。讨厌的‘神医李想’,他这是在给你挖坑啊。”

说着说着,王文远和王京都想到了,祝童这么很可能还有个用意:用这个案子拴住王文远!

“可是,如果修伊博士他们真的有问题呢?”王文远想了想,到底不放心。“神医李想”真太狡猾了,他实在是太了解王文远了。

“不管了,这或许是你成名立腕的机会,把一个副市长拉下马,好牛啊。文远,我跟你一起干!我们这就去找姓李的,他那里一定还有东西。”

王京看出王文远的心思,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这件事,“神医李想”未尝不是将一个机遇送给了王文远;对她也是个机会。

调查范市长,王文远肯定要悄悄地进行,正需要帮忙的时候。

如此一想,那个讨厌的“神医李想”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十二、那颗树(上)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九点,众多媒体记者被邀请进入位于望海医院十一楼的会议室。

九点三十分,“神医李想”与迈克.斯内尔先生才长子博尼.斯内尔进入会议室,并在主席台就坐。

九点三十五分,望海医院董事长欧阳凡、行政总监苏娟与市卫生局长、财政局长、区委区政府的数位官员进入会议室。

九点四十分,井池财团董事长井池雪美小姐与福华造船董事长陈依颐小姐忽然现身会场,分别坐在主席台“神医李想”左右的位置上。

九点四十五分,上海主管财经的范西邻副市长、主管文教卫生的简副市长。他们没有上主席台,而是并肩坐在嘉宾席的中间位置上。

欧阳凡走上主席台向各位来宾以及众多媒体记者做情况说明,他们这才知道,这里马上将要进行一个签约仪式。

十点二十分,祝槐以望海制药公司董事长、望海集团公司副总裁的身份、安东尼先生以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总裁的身份、白佳树先生以井池汉医学馆馆长的身份、欧阳凡以望海医院董事长的身份、以及旭阳集团胖子总经理共同签署了一份正式合作协议。

简副市长上台宣布:中界医药研究院正式成立。

中界研究院共有五个股东: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分别拥有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望海制药拥有研究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望海医院拥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井池汉医学馆与旭洋集团各占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记者们得到了这份合作协议的详细说明,中界医药研究院在上海注册,属望海集团旗下的专业研究机构,将以上海近郊的原水上人家度假庄园为研究基地。

当然,无论是正式的合作协议与记者们得到的详细说明上都没有显示祝童与斯内尔先生之间关于收益分配的约定,那是秘密协议,见不得光的。

别的都记者们都知道,那位代表井池雪美小姐的白佳树是谁?很快,他们知道了,那正是几年前随“神医李想”去日本做访问学者的白医生,只是改了个名字。

十点三十五分,两位保安将一副一人长、半人宽、被红绸覆盖的镜框送上主席台。

范西邻副市长、简副市长、“神医李想”、博尼.斯内尔先生共同拉下红绸,露出一行遒劲有力的毛笔字:中界医药研究院。

镜框左下角有签名,记者们连忙互相打听签名人的身份,很快,他们知道了,那是某省省委书记周振逊。

会议室内外一时被快速敲击键盘与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声所充斥。如果那个人是王向帧的话不会让他们太过意外,可谁也没听说过“神医李想”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周家。

难怪范副市长和简副市长会出席,他们不是给“神医李想”面子,而是给这个镜框面子。

很快,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出一个信息:简副市长是交流干部,是周振逊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

一时间,大部分国内记者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角度来报道这次签约仪式。

周振逊虽然没有出现在签约仪式现场,可他表现出的姿态明显是在给“神医李想”撑场面,或者是说给中界医药研究院撑起了一把保护伞。

中界研究院有井池家族、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累积了多年的中医药典籍与资源,整合起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的人才与技术优势,对中医中药来说都是件具有积极意义的大好事。按说,以客观角度来解读、报道应该是比较适合的。

如今网络世界里与“神医李想”有关的攻防正当激烈,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参与其中。怪异的是,“神医李想”这方看似全无还手之力,却似乎底气十足。而攻击方好像准备不足、或者说手忙脚乱,东以榔头西一棒的全无重点;很多看似犀利的进攻很有帮倒忙的味道。

比如说那几幅拙劣的裸照,“神医李想”与井池雪美小姐、陈依颐小姐今天的高调亮相,等于向对方竖起了一根中指。人家根本不在乎。

更让他们为难的是,上级严令他们不得在任何平面媒体和电视媒体上报道与“神医李想”有关的所有信息。具体到今天这场新闻发布会,只能无视“神医李想”这个最关键的存在了。

没有人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七个字出自周振逊之手。

十一点整,签约仪式正式结束,没有给记者们提问的时间,有的只是吴瞻铭塞给他们的红包。

下午两点,井池雪美小姐的座驾、一辆高级商务车驶出望海医院,记者们清晰地看到:“神医李想”的正牌女友苏叶苏警官、凤凰仙子朵花、井池雪美小姐、陈依颐小姐都在那辆车上,似乎谈笑甚欢的样子。

后面跟着三辆车,斯内尔夫人坐在中间那辆车里。

部分记者跟上这个车队,发现她们的目的地是郊外的水上人家。并且,他们还看到财政局局长的车、还有国土局的车。

联想到刚才范副市长、简副市长的发言,中界医药研究院应该得到了一些政府方面的政策与财政支援。

下午两点,王文远走进“神医李想”办公室,祝童正等着他。

王文远满头雾水,不只是因为今天这个阵仗很大的签约仪式。

王京的奶奶接受过祝童与叶儿的单独治疗后,醒过来了。老人家的状态相当好,思路清晰、精神矍铄、能吃能喝,今天早晨即在周振逊的搀扶下参观了十八楼的空中花园。有这个前提条件,周振逊为中界医药研究所题词很好理解。

可范西邻把范老送来了,这就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在这个敏感时刻,他为什么这么做?看范老的样子,只是精神不太好,身体似乎没什么毛病啊。

还有望海医院的安保力量,曲奇走了,原来在他手下的保安也都走了。现在的望海医院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这是最让王文远想不通的地方。莫非,祝童真的以为他在接到命令后网开一面?

“坐。”祝童指指大班台对面的位置。

王文远坐下,拿出一只优盘问道:“为什么把它们给我?”他决定摊牌了,猜来猜去的实在太费脑子,也浪费时间。

“燕子?”祝童不确定地问。

王文远点点头:“我给了黄队一份,传回部里一份。你认为,谁还应该看到它们?”

“为什么要传回部里?”祝童皱起眉头;“莫非,你怀疑范市长……”

“你不是那个意思?”王文远惊讶道。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祝童脸上露出几丝苦笑,顿了顿道:“怪我了,回头让燕子把所有材料都给你。你这样做……也好,有备无患吗。可是,我以为,那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看王文远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祝童又道:“你知道芬尼先生吧?”

王文远点点头,芬尼的身份只对不明真相的群众保密,他们这些人很清楚那是个什么货色。

“芬尼先生近期与范市长的秘书有过两次私下接触,当然,透过史密斯先生,范市长的秘书与修伊博士、罗贝尔.斯内尔也有接触。我想,他们之间有一个交易。据我从罗贝尔那里得到的消息,修伊博士手里没有足够的现金,所以才邀请斯内尔基金会合作。这个交易已接近完成了,斯内尔基金会借给修伊博士五亿美金,抵押品是他原来持有的福华造船的股份。”

“这代表什么?”王文远脑子转的飞快,一个模糊的轮廓正浮现出来。

“范市长设了个局,修伊博士已经掉进去一大半了。”

“哦……”王文远恍然。

范西邻帮修伊博士签了两份几乎没什么法律效力的文件,为此,修伊博士支付了十亿美金。只要这十亿美金到账,两场马拉松式的诉讼官司就将开场。

官司结束之前,那十亿美金将被冻结。斯内尔基金等于以一个相当便宜的价钱得到了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而范西邻副市长成功地阻止了一场针对福华造船的阴谋,他属下的公司也得到了相当不错的回报。

“到账多少了?”王文远问。

“八亿美金,修伊博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芬尼得到了什么消息。余下的两亿美金一周前就到了香港。”

“是……因为我吗?”王文远想到了他传给部里的那两份文件。

“是因为斯内尔,迈克.斯内尔。”祝童道:“斯内尔夫人没有邀请修伊博士。”

“很正常啊,大家都知道你和修伊博士关系不佳。”

“斯内尔先生在这一个月里没有与修伊博士通过电话,他们认识好多年了。”

“安东尼?”王文远不确定地问。

祝童点点头:“安东尼失踪的那段时间与修伊博士在一起,”

王文远埋头想了好久,才算大致理出个头绪来。

范西邻曾图谋插手福华造船,后遭遇祝童的反击放弃了。芬尼看到了,示意修伊博士却也试探能否收买他、或者合作,想利用范西邻的权利得到足够的股份,进入福华造船董事会。

可范西邻马上挖了个坑,把修伊博士装进来了。

安东尼看出修伊博士的真正身份,把消息传给斯内尔。所以,斯内尔虽然没有阻止罗贝尔,却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修伊博士。在他看来,只要握由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斯内尔基金会就稳赚不赔。

“你认为范市长……”王文远怀疑地问。

芬尼代表着FBI,作为一个副市长,与这样的人有关系是相当敏感的。

“文远兄,你认为如果一个正直的官员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只怕他为了自己的官位,吓都要吓死了。”祝童很认真地说;“那个世界没有君子存在的空间,这是残酷的现实。只有范市长这样‘久经考验的干部’才有与他们过招的资格,也只有他那样的出身才有那样底气,把修伊博士和芬尼玩弄与股掌之中的而不怕被人猜疑。田旭阳或者范西邻,他们可能用尽手段为自己捞取好处乃至侵吞国有资产,但他们不会傻到去动摇国本,做汉奸卖国贼的可能更小。至少,在绝大利益的诱惑面前,比绝大部分高呼爱国的社会精英与普通人选择背叛的几率要小很多。好了,不谈这些。我把那些东西给你,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通过你的手把那部分正在流失的国有资产收回去。蔡玉仁先生你知道吧?他以前是范西邻的高参,现在是鹰洋投资总裁。鹰洋投资正谋求入股那家建设投资公司。”

王文远叹息一声,这才真明白了。祝童这番话让他受益匪浅,驱散了一直笼罩在他眼前和心里的那团迷糊。可扳倒范西邻,也不是他这个科级警官能做到的。

“文远兄,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明天一早,我要陪斯内尔先生到处转转,你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不与我们同行。”

“为什么?”王文远心里一颤,这次出行,不简单啊。

“斯内尔先生对佛教很感兴趣,我们要去云峰山,看看云峰寺。”

“一定要去吗?”王文远低声道。

“神医李想”已经累积起足够的关注度与人气,斯内尔先生是一枚棋子,肯定会吸引更多国内外媒体的注意。祝童既然劝他不要去是要放出胜负手了。那样的场合,他在的话一定会很为难,以后也可能受到牵连。

“我是不得不去。李颂汉李警官就在周围,文远兄,你是我唯一信服的好警官,我希望你能走的更高、更远。如果现在请假、或者忽然生病……”祝童神情复杂地与王文远对视着。

“好吧,我生病。”王文远伸出手。

祝童捻出龙星毫,刺进王文远掌心。

一股犀利的寒流顺经脉传遍王文远全身,从内而外发自骨髓的寒气把他冻得浑身哆嗦,他抱着膀子咬牙倒:“够…够…够了,我……受不……住……咯咯。”

“你也该病了,这场伤寒能让你在床上躺三天。文远兄,我觉得王京小姐很不错,有教养、有活力、有出身、还有旺夫相。人这一辈子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那颗树,是我的。”

十二、那颗树(下)

下午三点,望海医院十八楼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陈老与范老在韩胖子指导下学打**拳,斯内尔先生与夫人在一旁很有兴趣地驻足观看。

博尼与站在斯内尔先生右手,身后是尹石风与女主播安娜。

这套**拳乃韩胖子耗费七七四十九天精心编排出来的,名为三十六式六和颐气拳,与那太极拳颇有几分相似;动作舒展圆通、一招一式都很有讲究。

要说区别主要在含气吐纳四个字上,每一招起拳时需含气,出拳时需吐气,并喊出一声“嘿!”,收拳时以“吁”字纳气。

说来简单,练起来也不难。陈老在祝福山庄避台风时才开始学,现在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只不过半个月时间,陈老感觉相当不错,范老回来了,马上拉着他一起练。

祝童来到十八楼在一旁看了会儿,不禁对韩胖子高看了几分。这看似简单的含气吐纳之法对提高改善心肺功、涵养元气舒活脉络相当有效,应该是**宗的不传之秘。韩胖子把它都拿出来了,看样子是真的想通了。

“您也可以学学。”祝童对斯内尔先生道。

“无大师说,我现在应该应少动多静,调理个月后才能逐步加大运动量。”斯内尔很认真地说。

“无大师……您应该叫他无处大师。无不是他的姓,无处是他的法号,不能分开。”祝童解释道。

“什么是法号?”斯内尔不解地问。

“法号……一个人正式剃度出家后需斩断尘缘,以前的名字属于尘缘的一部分,不能用了。法号,就是他的新名字,代表着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我并没有决定出家,为什么无……无处大师也给我取了个法号?”斯内尔皱起眉头。

“什么法号?”

“真觉。”斯内尔挺挺腰背,颇为自豪地说:“无处大师希望我能早日找到真我,开慧明觉。”

“不错不错。”祝童有点意外。

无处大师抓的真紧啊,才见两次面就送法号了。金佛寺无字辈下的真字辈,斯内尔与那真诚法师成师兄弟了。

“可是,他为什么现在就给我法号?我不想出家。因为钱?”

“这……您最好去问无处大师。”

说着话,那边打完拳了。

斯内尔夫人带头鼓掌,弄得韩胖子有点不好意思。

正是下午茶时间,斯内尔夫人礼貌地邀请两位老者。他们都是人精,当然拒绝了。

假山旁已经摆好桌椅,斯内尔夫人以女主人的身份安排座位,自然把尹石风与女主播分开了。

尹石风还没什么,安娜却有点怅然。或许是因为性、或许是爱情,她现在一点也不想与尹石风分开。

斯内尔一点才醒来,享受的依然是一碗药粥。喝完药粥后征得允许,他又喝了点红茶以及一小杯红酒。

这一次,斯内尔有整整三十六小时的时间,一直到明天晚上才会进入那个讨厌的养生舱。也就是说,他有充足的时间搂着美丽迷人的斯内尔夫人享受一次自然而然的睡眠。

斯内尔显得有点兴奋,斯内尔夫人就有点不自然。她微红着脸,不时偷偷地瞄一眼博尼,或者祝童。

祝童装作没看见,很自然地介绍明天的安排。斯内尔先生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他与祝童之前有默契,知道这次出行是必须付出的回报。

博尼也没有什么意见,他很识趣地谨遵几位前辈的告诫不与“神医李想”发生冲突。以迈克.斯内尔的影响与身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四点三十分,无处大师来了,随行的还有无聊大师与无虚大师,下午茶宣告结束。

从今天开始,无处大师将正式开始将《洗髓经》传授给斯内尔先生。十八楼的一角提前摆放了一座半人高的威武的神像,那是佛门护法怒目金刚。

佛门神功都需要存想、需要经过一个由表及里的过程。怒目金刚,正是修习《洗髓经》所必须参拜的对应护法神。

神像前布置好了简单的香案,斯内尔先生在无处大师带领下敬香、行叩拜大礼,无虚大师念了一段经,无聊大师张开一袭袈裟给他披上。

无处大师赐下一串乌木佛珠,祝童作为介绍人说两句祝福的话,斯内尔夫人替先生理理袈裟,简单的入门仪式告一段落。

迈克.斯内尔先生正式成为无处大师座前弟子,法名,真觉。

《洗髓经》乃金佛寺重经,传经时外人不适合在场,仪式结束祝童与尹石风就告辞了。

有无聊大师做翻译,有功力深厚的无虚大师护佑,斯内尔先生接受的第一次传经,预计需耗时三个多小时。

五时许,跟踪井池雪美小姐一行的记者们来到了虹口机场,他们无奈地传回一个消息:苏叶警官、凤凰仙子朵花上了井池雪美小姐的私人飞机樱花号,目的地应该是古城开封。

李颂汉接到消息走进望海医院九层的VIP病房,王文远躺在病床上,身上盖了两床被子,还有一条毛毯。

下午两点半,王文远忽然病了。经医院的医生与“神医李想”诊断,为这段时间劳累过度加之残留在他体内的“绿度母”引发的伤寒症。

这种病算不得什么,吃几幅中药调理一下体内的寒气、卧床休息几天就行了。

可望海医院安保工作离不开人,李颂汉无可奈何地从暗处走出来,接替了王文远的工作。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接近三十度,可王文远还是一阵阵地颤抖着。王京在病床前照顾着,李颂汉知道她的身份,说道:“小王,她们去开封了。”

“怎么了?谁去开封了?”王文远挣扎着要坐起来。

王京连忙按住他,嗔道:“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动。”

“不必起来,不要起来。”李颂汉帮着王京让他躺好;“凤凰仙子和苏小姐都随井池雪美小姐去开封了,你说,他是不是准备跑路?”

“上面什么意思?”王文远心里一痛。这还用问,祝童肯定是在准备跑路。

苏叶走了,曲奇也走了,萧萧上午也走了。现在的祝童可谓一身轻松,随时可能跑路。只不过,今天不会,明天也不会,他要带着斯内尔这尊大神去云峰山拜另一尊大佛呢。

“只是让看好他。”李颂汉道。

“那就看着呗。我估计,今天明天没什么问题。”王文远道。

“你确定?”李颂汉现在最怕的就是祝童在他眼皮底下失踪。

王文远指指桌上,道:“那是医院最近几天的工作安排,明天下午七点,望海医院‘名医讲堂’正式开课,他是主持人,也是第一课的主讲人。”

李颂汉翻开文件夹,果然看到在第一页的通知:

九月二十八日下午六点三十分,医院所有具有中级职称以上资格的医护人员都可到十一楼大会议室,参加“名师讲堂”的开堂仪式。

第一节名师讲堂的主讲医师为李想院长。

李颂汉这下等于吃了半颗定心丸,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希望上级能在这段时间作出决定。他也知道希望并不大,斯内尔先生还在接受治疗,在这个节骨眼上把“神医李想”抓起来,影响实在是太坏了。

晚九点,祝童与博尼在江岸上散步。

为了避嫌,博尼没有住在望海医院,而是与范加斯特先生的助手们住在那家相对“简陋”的商务酒店里。每天用过晚餐,他都会邀请祝童一起走走。

这时个很好的相互加深了解的机会,祝童只要有时间就会接受他的邀请。

“李先生,此时此刻,我心里很难过。”博尼背对着别墅的灯光道。今天晚上,斯内尔先生住在别墅里,还有斯内尔夫人。

“是不是有种针扎样的感觉?”祝童微笑着点点他的心口。

博尼连连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是我的继母。”

经过这几天的试探、接触,两人之间已经可以说一些相对敏感的话题,可这样的程度还是第一次。斯内尔先生鼓励他们接触,不代表他乐于看到他们之间发展出太深的友谊。

可博尼知道他的机会在哪里,在谁的手上。他一开始就对“神医李想”敞开心扉,得到了相当不错的回报。

“你现在做的就很好,博尼。”祝童轻声道:“我不相信安东尼。还有,斯内尔先生最多还有八年的时间。”

“我懂了,谢谢您,李先生。”博尼长长地呼口气,似乎要借这口气将心里所有的烦闷都吐出去。

“他去美国了,是吗?”祝童问。

“安东尼吗?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李先生,如果需要我做些什么,请讲。”

“我没什么需要,倒是你博尼,需要仔细观察他回美国都去了那些地方、见了那些人。”

“父亲还能活八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博尼无精打采地说。对于任何他这样级数的一个继承人来说,斯内尔都属于一个老不死的存在。

“信仰能改变一个人,会有机会的,你已经等了五年。雷曼参议员是我的朋友,相信你也有同样的朋友……博尼,斯内尔先生来了。”祝童飞快地说。

博尼转身,看到父亲与斯内尔夫人手挽着手向这边走来。

远远的,能闻到淡淡的沐浴后特有的芳香。

“信仰,佛吗?”博尼心里想:“神医李想”不会随便说说,这个问题一定要仔细研究。

九月二十八日清晨七时,阴有零星小雨,属于上海大部分市民的那部分已经完成清醒。

他们迈着或沉重或轻松的步伐走出一栋栋楼房,去公司、去工厂、去学校、去商场、去每一个需要他们的地方度过繁忙而或清闲的一天。他们是这座城市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却似乎与最有魅力的部分隔着十万八千里。

比如那个由警车开道,从望海医院驶出的车队;他们可以看到每辆车的标示以及车牌,可以模糊地看到车内防弹玻璃后的人影;通过各种渠道,他们可以知道他们穿什么牌子的衣服、喝什么样的酒、住什么样的别墅、身边围绕着什么样的女人、拥有什么样的特权。

可知道与拥有完全是两个概念。

车队有七辆车组成,前后各三两黑色房车将斯内尔先生乘坐的高级旅行车护在中间,远远的,隔着一百来米的地方,是那辆从美国运来的斯内尔的专用防弹急救车。

高级休旅车由福华造船提供,陈依颐还提供另外六辆车中的四辆。事实上,三天之前,这辆价值五百多万的休旅车还不属于福华造船。它是专为迈克.斯内尔先生的此次出行而购买的。

换句话说,这次出行三天前已经决定了。

八时许,车队出市区驶上高速。这个时候,后面已经跟上十几辆不同型号的尾巴,其中有八辆的士。

他们是转悠在望海医院周围的媒体记者中比较敬业那部分,更多的记者还在赶往望海医院的路上,或者躺在某张温暖的床上.

他们准备错过早高峰后再出门,注定也要与这次突发新闻的起始部分错过了。

号外、祝童拜山,一步一惊魂(上)

刑贵金与李颂汉都是初级,可刑贵金是行动组组长,需要关注全面并随时听取上级指示、与各方保持联络沟通,今天坐在开路警车上的只能是李颂汉警官。

李颂汉一直对上次败在祝童手下耿耿于怀,王文远突然病倒,他马上进入望海医院接班。

王文远的小组分为两部分,五名来自市局经侦总队的警官分为两班,负责斯内尔先生的安保工作;市局防暴队的十二位防暴队员原本深居简出,只在出现突发事件时才露面。曲奇走后,他们不得不换上便衣,担负起医院内外的日常巡视工作。

好在曲奇带走的只是石旗门的那批人,来自逍遥谷的六位年轻人没有走;望海医院的大门以及江岸部分由他们负责。

此时此刻,李颂汉坐在开路的那辆警车的副驾驶位置,微闭双眼似乎在养神。

警车上有四位警官,开车的是市局防暴队武姓中队长,他总觉得李颂汉不怎么对劲。

关于此次出行,李颂汉说是斯内尔先生希望去水上人家,看看未来将要成为中界医药研究院的那块地方。

车队驶出市区没多久,他竟然指挥着开路警车上了高速,后面的车队似乎也没什么意见。可是,去水上人家用不着走高速。

但是李颂汉是来自北京的上级领导,斯内尔身份敏感,放出烟幕也好理解,或许只有他才知道斯内尔先生要去哪里。通过卫星定位系统,市局监控中心可以随时看到车队的位置,有情况的话,他们会马上打来电话询问。

现在,车上的四部手机、两台对讲机都没有动静。

九时许,李颂汉忽然睁开眼,让武队长从一个不起眼的出口下高速。

云峰山,武队长看一眼出口处的路牌,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这个地方他不仅知道,还来过。

这条路直达云峰山上的云峰寺,据说,这座寺庙的背景深不可测。云峰寺大殿弥勒佛数月前开坛庆典,市政府几位领导陪一位来自北京的大人物观礼,武队长当时负责外围警戒任务。

清幽平坦的一级公路上车少人稀,车队很快到达景区大门。

或许是看到警车开路,或许是别的原因,武队看到原本关闭的不锈钢栅栏门刚好打开,鸣了两声喇叭致谢后驶入云峰山风景区。

警车转过最后一道弯,武队长看到一面杏黄色大旗,云峰寺到了。

“李处,到了。”武队长与两位队友下车,却发现李颂汉还坐在车上。

“哦,到哪里了?”李颂汉看着车外秀丽的山水风景,迷迷糊糊地问。

“云峰寺……李处,不是您带我们来的吗?”武队长奇怪地问,李颂汉似乎在梦游啊。

“哦……云峰寺,来这里干什么?”李颂汉低声念叨一句。武队长转身,没听到他说的什么。

那边,祝童与斯内尔先生一行已然下车,欣赏山门右侧被劈开的半边悬崖上金光闪闪的“云峰寺”三个大字。

“真漂亮。”斯内尔夫人挽着丈夫的手臂赞道。

“太伟大了……”范加斯特眼光老到,以他的豪富与见识也被惊呆了。

劈开半边山还不算什么,可镶嵌在山崖上的白玉有三十坪大小,少说也有百十吨重。尽管能看出是由四块拼接而成,可只把它们运上来就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

“很有意思,它的历史一定很悠久了吧?”斯内尔眯起眼睛注视着山门内巍峨雄伟、金碧辉煌的建筑群,问道。

“据我所知,五年前,这里只是一片废墟。”祝童取下眼镜,小心地装进上衣口袋。

记者们已经围拢过来,“神医李想”不带眼镜的造型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里的佛,比那个多罗吒天王还要伟大吗?”斯内尔刚开始修习《洗髓经》,无处大师介绍给他的第一个佛家神祗就是多罗吒天王王。他心里还没有形成信仰的概念,只听无处大师解说,似乎那多罗吒天王乃世界上最厉害的神。

也难怪,斯内尔以前信仰的是基督教,那里面除了上帝与魔鬼撒旦没什么厉害家伙。佛教可不一样,有数不清的神佛、道不尽的菩萨。如果只听和尚说的话,佛家的每位神佛单独拿出来都具有不可思议的神通。

“多罗吒天王,只是菩萨庙前的看门人而已。”

祝童道:“斯内尔先生,您知道这块玉用了多少钱吗?一亿五千万人民币。换算成美金的话,大概两千多万。”

“两千万美金,这几个字……与我们的五月庄园价值差不多。”博尼接口道。

他与祝童同车,因为不太习惯这么早就起床,刚才在车上睡着了。

韩胖子的施工队曾参与过云峰寺的建设工程,他虽然听不懂英语,却也明白祝童带他来是什么意思;讪笑着说:“这算不得什么,里面的宝贝多了去了。云峰寺三大殿,哪一座里面宝贝都比这厉害。这两座石狮子也大有来头,它们曾经是皇宫门前的守门神兽。”

“哪座的皇宫?北京?”斯内尔听完祝童的翻译,问道。

“不是故宫,是……”韩胖子似乎意识到什么,左右看看。

记者们已经围上来了,山门内走来一群衣衫鲜亮的僧人,带头的正是传素大师。

祝童弯下腰,仔细看看石狮子侧面下部一行不起眼的小字,直起身神秘地笑笑,没说什么。

祝童开讲的同时,一场疾风暴雨开始肆虐网络世界。

九点整,一个名为“佛光普照——云峰寺官方网站”的网站悄然出现。

网站似乎正在建设中,除了一些云峰寺内外的风景图片,最吸引人的就是几段介绍云峰寺缘起、发迹、开工建设的视频短片。

这些短片明显来自官方电视新闻里,可以看出,云峰寺的重建过程中得到了各级政府的大力支持。相关领导多次亲临视察、指导。特别是云峰寺三座大殿主佛三次升座开坛仪式,吸引来的观礼嘉宾,层级可是相当的高。

九点二十分,祝童一行驻足欣赏云峰寺半崖碑的同时,一篇名为“宣驰集团耗费亿万巨资打造云峰寺半崖碑”的帖子,几乎同时出现在国内排名靠前的十几个博客中。

这些博主都有数以百万计的粉丝团,一时间转播无数,舆情大哗。

之所以惹起如此大的动静,是因为宣驰集团不是一家普通的公司,而是资产数千亿的大型国企。

一家享受国家优惠政策的国企,拿出一亿五千万人民币为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寺院捧场,不引发围观才怪呢。

这篇帖子的下面有“云峰寺官方网站”的链接,点开链接,赫然看到这里才是那份帖子的原始出处。

九点三十分,祝童右手搭在石狮子腿部时,“云峰寺官方网站”上出现了第二份帖子;“昔日皇家看门狗,洗心革面守佛门。”

这份帖子介绍的是那对汉白玉石狮子的历史以及历经辗转到达云峰寺山门前的过程。与那份宣驰集团的帖子一样,都是图文并茂,文笔细腻。

不一样的是,这对石狮子是一家国有银行以八百万的价格从某私人藏家手里购得,送与云峰寺。

这时,李颂汉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刚接到个电话,询问他斯内尔先生一行去云峰寺,为什么事前没有汇报。

李颂汉是有苦说不出,他刚问过武队长,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

这边电话刚放下,刑贵金的电话又来了,要求李颂汉尽量想办法劝斯内尔先生一行离开云峰寺。即使没办法劝斯内尔先生离开,也要阻止他们进入云峰寺。

可以他的身份如何能劝的动斯内尔先生?李颂汉的英语水平刚及格,日常对话都磕磕绊绊的,劝说那样高难度的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摸不着边。看武队长他们几个的样子……防暴队的警官还不如他呢。

正好,传素大师来的,看样子,他的目的也是阻止斯内尔先生一行进入云峰寺。

李颂汉赶到祝童身边,正听到祝童的声音:“……管不着,就请大师让开。斯内尔先生对佛教文化很有兴趣,他刚拜入无处大师门下,今天早晨五点即起,沐浴更衣,一心想在云峰寺大佛座前烧上几株高香。传素大师放心,这香火钱一定会让大师满意的。”

山下又驶来一辆中型旅行车,车上下来一群灰衣僧人。个个身强力壮,虽着僧衣、挂佛珠,却自有一份逼人的气势。

他们是金佛寺候补十八罗汉,带队的那位年轻的僧人竟然是久未露面的黄杰。

与此同时,“云峰寺官方网站”又出现了一篇帖子,名为:“佛门大德,云峰主持传素大师的传奇”。

这篇帖子内容翔实,同样图文并茂,集中了坑蒙拐骗、豪门恩怨、深宫怨妇、骗财骗色等诸多最能抓人眼球的流行元素,将云峰寺主持传素大师出道台湾、横行东南亚、逃亡大陆的传奇经历栩栩如生地展示出来,一出现即拥有了数不清的转帖与点击。

传素大师还不知道自己传奇的一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在斯内尔一行与众多的记者面前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架势,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道:“阿弥陀佛,佛门大开,缘者进来。非是贫僧拦阻,实在是为了施主的安全着想。昨天晚上,云峰寺天王殿金瓦掉落,砸伤了两位值更弟子。施主来的时候贫僧正在那里查看,竟是前段时间台风过境时留下隐患。为保护施主们的安全,贫僧才不得不做出暂时封寺的决定。”

“金瓦掉落,好巧啊。也罢,我们今天就不去天王殿了。云峰寺三大殿,据说都很有看头,我们随便转转就行了。大师请便,不用陪着了。”祝童合十,对传素大师一躬。

传素登时呆住了,眼巴巴地看着祝童一行从他身边走过。

这时,有些记者们刚看完那篇“佛门大德,云峰主持传素大师的传奇”的帖子,有的正拿着笔记本、手机看。他们从传素大师旁边走过,都做出了相同的举动:停下来,站到传素大师身边,让同事或同行给拍张照。

他们有些觉得很刺激,“神医李想”来云峰寺拜山,这才刚进山门就有如此多的惊喜、或者说是惊悚;接下来……

有些知道点内情的感觉就很复杂,“神医李想”这是要做什么?云峰寺这个马蜂窝真要被他捅破了,那牵扯的人和事可就太多太多了。

号外、祝童拜山,一步一惊魂(中)

云峰山不高,却颇为嶙峋秀美。

一米宽的石阶随山势蜿蜒而上,据说记有三千七百七十七阶。建造者为了照顾香客游人的体力,也为了更好地展示云峰山的钟灵锦绣风韵,依自然地势途设计了九个平台。

云峰寺的三大殿分别在第三、第六、第九处比较大的平台上,另外六处平台小的修一凉亭,供登山者短暂休整、恢复体力,大一些的就种些名花异草、栽上颗名贵树木、摆几样奇石。平时没有香客,也是一处僧人们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沿石阶上行百余步,斯内尔一行来到第一平台。

当面是一座古朴的石牌坊,牌坊上刻着“紫蕴坊秀”四个字。

“斯内尔先生,紫,在东方文化中有至高无上的意味,代表着开天辟地只能。这座牌坊有一千多年历史了,它原本不在这里。”祝童驻足牌坊下,眯着眼向上看;“南宋时期,距此八百里外的青阳镇有户朱姓人家,以商兴业耕读传家。百年间,朱家竟出了六位举人,两位进士。南宋乱世,朱家有钱有势,避居一隅全力培养弟子,能有这样的佳绩也算不得什么。后元灭南宋,青阳镇随之被毁,朱家也人丁凋落不知所踪。过了一百多年,明太祖朱元璋得天下,他的一位王子听说了朱家的事,在青阳镇立起了这块牌坊。后来,那个王子推翻了太祖定下的继承人,做了大明的皇帝。是不是有点奇怪,青阳镇的牌坊怎么会出现在云峰山?云峰寺不过是一个庙宇,把它移过来,意味何为?”

祝童后一番话用的是汉语,声音虽然不大,却中气完足、悠婉清澈。此刻,牌坊周围少说也有百十人,石阶上还有些人正匆匆赶来的。他们都听到了祝童的声音,再看这“紫蕴坊秀”石牌坊,眼里心里不觉就多了点什么。

金佛寺的十八候补金刚围成一圈,隐隐将祝童与斯内尔一行护在中央。李颂汉与武队长急的满头大汗,却怎么也挤不到祝童身边。他们不敢用强,现在聚集在周围的不只有国内媒体,从上海、南京赶来的境外记者也到了。足有二十多人五个采访小组,看他们话筒上标志,哪个都可用大名鼎鼎来形容。

传素大师还呆立在山门旁,任凭座下徒子徒孙如何呼喊摇晃也是无用。

他怀里的手机响了,亲信弟子犹豫着拿出来,听了两句,登时神情大变。

曲奇站在一座笔直的山峰上,举着一副望远镜向下看,密切注视云峰寺、云峰山的以及周围的所发生的一切。这里不是云峰山主峰,也非山脉的最高处,却是视野最好的地方。曲奇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祝童身上,只要他看到祝童作出那个约定好的手势,就会用那部全球商用卫星手机发出个信号。

远在日本的凡心也有一部同样的手机,他接到曲奇传来的信号即指示黑白双煞放出一份资料。

祝童伸手在石牌坊上轻轻派了两下,引着斯内尔一行顺石阶上行。

一分钟后,“云峰寺官方网站”上出现了“紫蕴坊秀”石牌坊的图片与视频,还详细地介绍了这座在当地属于地标与骄傲的石牌坊,被移到云峰山的全过程。

那不是个商业行为,两年前,青阳镇镇政府将石牌坊附近划为产业开发区,石牌坊被以妨碍整体规划的理由整体搬迁。谁也没想到它被搬迁到了八百里外的云峰山上。

“云峰寺官方网站”上在列出了一份功德名单,有镇长书记、县长、市长,最大的一位官是副省级高官。名单的人,都是对那次整体搬迁石牌坊有贡献者。

日本九津,台海言怪叫一声,“云峰寺官方网站”突然受到攻击,接着是网页固化、域名被封了。

好在他早有准备,马上开启两个备用域名,通知黑白双煞放“飞弹”。

远在东京的六个年轻人受到指令,噼噼啪啪敲击键盘,放出个早已准备好的病毒。这个被台海言称为“飞弹”的病毒早在一月前就被植入国内各大网站以及数以百万计的公司、个人用户的服务器以及电脑里。它只有一个作用,将“云峰寺官方网站”的最新域名链接以近乎疯狂的速度传播出去。

一个域名被封,台海言放出两个;连个被封,放出四个……

封到第八个的时候,对方停手了。他们眼前出现了十六个“云峰寺官方网站”,网络世界里群情激奋,好多人嗷嗷叫着为“云峰寺官方网站”喝彩,引来更多人的围观。如果这么封下去,那简直就是在帮倒忙。

祝童一行已经踏足第三处平台,也就是云峰寺第一座大殿天王殿的所在。

迎面是安放于须弥座上的那快被山泉滋养着的红色奇石照壁,照壁上原本隐约可见的“禅”字或许是云峰山的灵息温润,显得越发生动传神了。

“此石可大有来头,名为‘灵台山’,原本立于南京灵台寺。”祝童又开讲了,前后左右的众人都凝神屏气,生怕打断他或露听了半句;“三七年日军攻占南京,**某部坚守灵台寺与敌浴血奋战。日军炮击灵台寺,寺院被毁,**与僧众共一百二十六殉国,只有四人幸存。这‘灵台山’被僧人冒着日军的炮火埋于灵台寺地下,后来被人发现送进某博物馆,被定为一级文物。这块石头上有抗日军民的鲜血,有对人的枪眼,有烈士们刻下的杀敌数与留给家人的遗言。后来……呵呵,后来它忽然就出现在这里了。枪眼尚在,喏,这里,这也是。可最宝贵的烈士们的留下东西,因为影响观瞻、与佛门圣地氛围冲突,被人处理掉了。据说,禅宗六祖慧就是在在这块石头旁写出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千古绝句。这‘禅’字,也是那时留下的。宝贝啊,真乃好宝贝!”

祝童在“灵台石”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激起一片水花。

记者们围上去,他们看到了枪眼,看到了被处理过的磨去部分,也发现了须弥座的铭牌,以及献石人的名字。谭千炽!桃花潭水谭千炽!这块“灵台山”竟然是他献的!有人在交头接耳,有人打开笔记本或手机查看是否能看到更深层的玄机。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看出来了,祝童走到哪里、说到哪里,相关的内部信息与资料很快就会出现。这“桃花潭水谭千炽”可是轰动一时的大案子,直到现在也没有来自官方的确切说法。很多人都知道上海有一批官员因为那个案子倒了,范西邻副市长可说是受益者之一。记者之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那个案子正是“神医李想”翻出来的,最大的收益者应该是王向帧省长。

“云峰寺官方网站”果然不负众望,在短短的三分钟内放出了三份与“灵台石”有关的资料。

第一份资料介绍了“灵台石”的历史渊源,还算中规中矩,没什么敏感的东西;第二份资料介绍“灵台石”被埋地底以及被发现,以及被送进博物馆的过程,配有清晰的图片展示出烈士们在“灵台石”后刻的竖条与遗言。

第三份资料开始部分也是列出了一份功德名单,出钱又出力的谭千炽名列第一位,为了这“灵台石”,他用去了整整两亿元人民币。与“紫蕴坊秀”石牌坊不同的是,这份名单上没有标出每个人的官位级别,可有心人还是能在其中看到几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名字。

李颂汉与武队长的手机也几乎被打爆了。他们都接到命令,采取一切必要手段阻止祝童一行上山。可他们才四个人,突破那十八个僧人的防御圈都不可能。采取一切必要手段,那就是在暗示他们可以鸣枪示警了。

李颂汉与武队长都不是傻瓜。云峰山附近没有军事设施,云峰寺也不是保密单位,一座寺庙而已。人家只是来登山游览,附近又没有恶性突发案件,当着这么多记者外宾的面鸣枪示警封山,总要有个名目吧?

武队长被逼急了,对着手机道:“我现在开启录音,您下命令吧。”

里面传来“啪”的一声,对方摔电话了。这种东西暗示还可,下命令,别开玩笑了!

李颂汉承受的压力更大,可他已经放弃了。刑贵金正在赶来,领导不在,他装作不小心,把手机丢到山崖下,这下清净了。

传素大师到也不是胡说,云峰寺的第一大殿上的金瓦确实脱落了,几个僧人正搭起架子修理。祝童一行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顺山道上行。

上面就是大雄宝殿了,云峰寺精华所在。祝童一步一阶,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能被他讲出个子丑寅卯来,真真是妙语连珠旁征博引,记者们都十分佩服,“神医李想”不只是个神医,还是个十分优秀的导游啊。

登上第五处平台,已能看到大雄宝殿的金黄色轮廓,斯内尔夫人累了,坐在凉亭内微微喘息。

斯内尔先生倒是精神不错,体力也显得相当充沛,他借这个机会接受两家境外媒体以及国内央视某频道的采访。平台面积有限,更多的记者们被拦在石阶上,他们羡慕的同时也发现那川上沙子小姐与安娜没来,都有些奇怪。

这时,下来传来一阵骚动,祝童正与范加斯特先生聊天,远远地看到身着便衣的黄海跑上来了。

他左手轻轻摆了几下,对范加斯特说声抱歉,迎了上去。

曲奇看到祝童的手势,马上发出一条信息。片刻后,“云峰寺官方网站”放出一段五分四十五秒的视频资料。

这份视频马上引起了如一份重磅炸弹,瞬间掀起一股惊天巨浪。

那是谭千炽,他躺在某间病房里,表情平淡地对着镜头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十分敏感的内容。看得出,这份视频被仔细地剪接处理过,所有涉及到人名与公司、机关名称的部分都被处理掉了。尽管如此,只要对那部分历史与政府审批机制稍有了解的人,都能很容易地猜出那些人是谁,那些公司、政府机关的名称。

“停下吧。”黄海擦着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

“停下!等死吗?”祝童低声道。他脸上挂着和煦地微笑,除了黄海,谁也猜不到他说的什么。

“首长的电话。”黄海黯然低头,他知道分量不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只小巧的手机递过去。

祝童盯着手机屏幕:通话时间十五分二十秒。也就是说,黄海从下车开始,这只手机就一直处于通话状态。

号外、祝童拜山,一步一惊魂(下)

接还是不接……祝童迟疑着。

他与王向帧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西京夜谈祝童婉拒了王向帧的延揽,之后两人没见过面也没通过电话。没有公开撕破脸,之前的默契与互动却荡然无存了。

这次反击可说是蓄谋已久,一周前有人在望海医院门前拦截叶儿和朵花那刻,祝童的利箭已经上弦了。之所以引而不发等到今天,很大程度是在在等王向帧。

可是,王向帧没有任何动静,以他的智慧、眼光以及对祝童的了解不会毫无感觉。

反击正式启动了,王向帧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实在是太晚了一点。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

不是面子问题,也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这次如果不能彻底扳倒那尊佛,不只祝童将死无葬身之地,叶儿一家,望海医院乃至江湖道都要经历一次巨大的冲击。

“你现在要抓我吗?”祝童没有接电话,问道。黄海穿着便装,可腰里鼓囊囊的,明显带着枪。

黄海摇摇头:“想哪里去了,我们是朋友。”

“朋友……阿海,做人难啊。你们的难处我知道,我的难处你们也应该了解。朵花是我的妹妹,在上海这几年,所以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朋友。没有你们的支持我走不到今天。过了今天,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他们说,只要你现在收手,一切都好商量。”黄海艰难地说。这些话确实是对方传来的,但可信度……

“晚了,我已经忍很久了。上一次,他们一样也对你们说过这样的话。可事实如何?他们太贪婪霸道,也欺人太甚。不要说什么慢慢来,也不要说什么因果报应,那是他们那些人送给可怜人的自洽。我不相信有谁能一手遮天,从来就不相信。无论他是真佛还是假佛,今天,我都要把他从神坛上来下来。你们不敢对付他,就不要拦着我替天行道。”

祝童说完,转身走到斯内尔先生身边,笑道:“先生们,我们走吧。”

斯内尔淡淡地应一声,眼光从黄海身上扫过,伸出胳膊让斯内尔夫人挽着,一行人又开始向上攀登。

黄海与祝童说话的地方在十八候补罗汉僧的内圈,周围的记者们都很关注他们,一些高精尖设备也一直对着他们。斯内尔一行开走,防御圈随着上移,黄海就颇为尴尬了。他轻叹一声,只能随着人流向上走。

他手里的手机还处于通话状态,祝童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那番话王向帧想必也听明白了:你们既然想过河拆桥,大家就一拍两散好了;我的事你们少操心,当心被误伤!

如果没有王向帧硬,“神医李想”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上海滩。祝童也许还在海洋医院做他的网络信息中心主任,表面上与普通官员与医生一样,或多或少地参与一些七品祝门的“生意”,用@图科技及其关联公司赚钱,走走穴、炒炒股把钱洗白,在上海买套房子把叶儿娶过来,也许现在孩子都有了。

祝童或与安安静静的生活无缘,但是总不会惹来如此多的麻烦。那尊佛,哪里有心思去关注一个小医生,或小骗子。

可王向帧把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硬塞到他手里,从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联系在一起了。祝童被迫随着王向帧进步、打拼,他的强势崛起在江湖道上也惹起了连锁反应,终于走到如今的境地。

随着祝童开始走向第六处平台,“云峰寺官方网站”又放出一份视频。

这次不是谭千炽,而是一位年轻俊朗的僧人。据介绍,他是云峰寺第一任知客僧,无情大师。

无情大师虽然没有受到官方通缉,却一直处在被追捕状态。据说他从云峰寺卷走了四亿多人民币,这件事闹开了,谁的脸上也没光彩。可这次,无情大师开口就拿这四亿建设款说事。

他首先出示了一份捐款者名单,上面最少的也是千万,最多的一位是前神锋集团董事长,候敬,他给云峰寺捐了五千万。

无情大师同时出示了几份银行转账单据,上面显示着五千万分三次汇入云峰寺账户的时间与金额,以及汇款人的资料。

无情大师说,这位候敬先生外号“猴精”,身后有万里侯的支持。给云峰寺捐上五千万香火钱后,“猴精”马上就有了善报,得到神锋集团董事长的宝座,

这一下,网络世界有了片刻诡异的停顿。无情揭开“猴精”捐款的内幕,等于给捐款名单上的人都贴上了个标签:买官。

无情的名单有足足十二个人,仔细看去,哪个都显得那么的美味多汁,即有嚼头,更有看头。其中有国企大佬商界名流,也有名校校长与……政坛新秀。

问题在于,这些人为什么要给这云峰寺捐款?难道这云峰山上的佛,真的有莫大神通?或者,另有玄虚?

这一刻,不说世界的目光都汇聚到这小小的云峰山上了,至少在国内,很多都丢下身边的一切,或目不转睛、或忐忑不安、或屏气凝神、或气定神闲,或幸灾乐祸、或气急败坏地地盯着这里。

有心人自然能看出无情大师出示的这份名单并不完整,那十二个人的捐款总额加起来不到三亿。只被无情大师卷走的的就有四亿,还有这浩大的建筑工程花费的了。

至少,远在西京的万家生佛就松了口气,上面没有他们的名字。

接着,无情大师开始地方政府对云峰寺的支持,不惜耗费地方财力物力,专门修建了一条通往云峰山的一级公路。接着,无情大师交代了那四亿元钱的去处,那是一叠收据。

上个月,国内二十家慈善机构同时接到了一笔匿名捐赠的善款,每笔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不等,总计三亿四千万。另外六千万,无情大师从去年就投入了云贵交界的山区一个叫羊角坝的地方,为了那里修了一条三十公里长的乡镇公路。

无情大师说,羊角坝是他的故乡,当年为了上学,他眼看着两个同伴跌进山谷。一个丢了性命,一个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前年也去世了。无情大师说他看到如此多的人拿出如此多的钱来修一座庙,心里一直在痛苦地挣扎。佛光普照,慈悲为怀,不是只度有缘有钱之人。他拿那些钱来替他们做善事,以为他们累积功德,尽量消弭一点恶业。

无情大师本有一副好卖相,口才又好,这番话感情丰富、情真意切,马上感动了无数人。

他就得到了数不胜数的好人卡,被尊为“好和尚”。

有人见过无情大师,在一个很有影响的论坛上留言,希望无情大师能重回普贤寺,建立一个专门的慈善机构。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众多被感动者的响应,他们还为这个慈善机构取了个“无情有爱”的名字。

远在日本的凡心看到了这个帖子,马上叫来无情录制了一份视频。

十点十五分,无情再次出现在“云峰寺官方网站”上。他说只要有爱,只要去做了,别的就不必太在意;他感谢大家的支持与信任,婉拒了别的建议。

可他越是拿捏,得到支持就越多……

祝童没有手机,不知道发生在网络世界的良性互动。

第六平台在第三平台的正上方,直线距离不过四、五十米,两者之间原本一条便道。可不知什么原因,那条便道被封了。现在从米勒殿到大雄宝殿需要绕过半座云峰山。

第五平台到第六平台的中部分出个岔路,一条通往大雄宝殿,一条通往第七平台。通往大雄宝殿的山路旁立着一块止步碑,上书“清修禅境谢绝外客”八个字。

止步碑旁立着四个云峰寺僧众,也是一派高手摸样。

祝童一行经过这里时,那四个僧众已然不见了,只韩胖子站在路旁。

说来可怜,那几个都曾是**宗的门人,乃韩胖子一手**出来的。这次,他还需要借助金佛寺的候补金刚才能打通道路。

行到此处,速度慢了下来。除了斯内尔,大部分都显得步履艰难。祝童不得不放慢脚步来说一些与云峰山有关的奇闻趣事,引起他们的好奇心以鼓劲。

记者们也接到了各自上级的指示,一部分人转身下山了,一部分人在石阶上犹豫,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跟了上去。

刑贵金也上来了,他带着四个人。或许是山道拥挤,或许是没有接到确切命令,他们只尾随在记者们后面。李颂汉坐在第二处平台上,怡然自得的样子。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

到现在他心里还在迷糊,朗朗乾坤之下,怎么就跟撞鬼般的,把这些人带到这里来了?

十点二十五分,祝童一行登临云峰山第六处平台。首先是一处不大的广场。

青石铺就的地面汉白玉的栏杆,错落栽种的十八株罗汉松棵棵挺拔威武。僧人引来山泉水,与广场中部汇聚成一丈许清潭,潭水清澈见底,养有数尾锦鲤、黑龙之类的名贵观赏鱼。清潭散出丝丝清爽,只这份淡雅清幽,就令人有不虚此行之感。

大雄宝殿的朱门紧闭,一白衣僧人肃立门前,双手合十,低头不语。

祝童呵呵一笑,上前道:“回禾吉大师,别来无恙啊。”

“阿弥陀佛,施主请回吧。贫僧知道不是施主对手,如若施主要硬闯,贫僧也无法拦阻。唯死而已。”

回禾吉说着,缓缓坐下,右手探进胸前僧衣内。那处高高隆起,却是回禾吉大师拿着把利刃顶在自己胸口,一副随时“死给你看”的架势。

“大师乃日本和尚,何苦来趟这谭浑水?”祝童不解地问。

此刻彼此的距离五米左右,回禾吉大师也算是个高手,祝童并没有一招制住对方的把握。拜山,拜山,如果拜出条人命来,他到没什么,可对斯内尔先生声誉的影响就太大了。

斯内尔皱着眉头,记者们的镜头都对着这里。即使没出人命,只要利刃刺入血染回禾吉大师洁白的僧衣,也是个具有轰动效应的大丑闻。

“天下佛门本一家,施主心怀叵测,贫僧无能只能稍进绵薄,档一档施主的脚步。”回禾吉大师抬起头,淡然道。

“回禾吉大师,有话好商量。”祝童刚抬起左脚,想接近一些,只要能把距离拉近到三米,就有把握以金针制住他。

“回头吧,没什么好商量的。阿弥陀……唔……佛。”回禾吉大师闷哼一声,祝童连忙止步。那把利刃,已经刺进少回禾吉胸口许了。

祝童怎么也没想到行到此处会遇到个不要命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好退后两步。

记者们围了过去,纷纷把话筒递到回禾吉大师面前,问题是一个接一个。

有的问他为什么坐在这里,有的问他是不是与“神医李想”认识,有的问他背后的大雄宝殿里有什么,为什么不让大家进去。其中有帅哥,更多的是美女,诸如此类的问题夹杂着阵阵香风,瞬间把回禾吉大师弄得头昏脑胀。

两位候补罗汉僧悄悄出现在回禾吉大师身后,按住他的肩膀,其中一位歉然道:“阿弥陀佛,大师闭关数月,今天刚出关,脑子有点不清爽,打扰各位了。抱歉,抱歉。”

祝童祝童大喜过望,仔细看去,那候补罗汉僧竟是财富和尚真诚法师,难怪如此机灵,如此会说话。再看那些记者,感觉也变了。他们原来真的无惧生死,很厉害啊。

虽然有人还心存疑惑,可大部分都分辨不出十八候补罗汉僧与云峰寺众的有什么区别。

大雄宝殿大门轰然打开,回禾吉大师被贴上精神不正常的标签后,由两位罗汉僧抬着送到后面去了。

祝童带头迈步进去,眼前一片昏暗。

“咔哒”几声,真诚法师找到电源开关,随即响起阵阵惊呼声,一个金碧辉煌富贵滔天的佛光世界展现在众人面前。

祝童上次来时这里还没有完全建成,已经觉得极度奢华了,现在看这大雄宝殿,简直就是用黄金、宝石、名贵檀木顶级建材堆积起来的。

十八根红木立柱被金箔包裹,大殿当中供奉着三尊神像,中间是释迦摩尼佛,左为药师佛,右为阿弥陀佛。

三大佛像背后,整个的大雄宝殿一半都变成巨大的天蓝色背景墙,一直延伸到整个大殿的顶部。上面星辰璀璨、云蒸霞蔚、紫气氤氲、神佛菩萨仙女穿梭其中,将三大佛映衬的虚无缥缈,神圣且高贵。

绕是记者们见多识广,斯内尔一家豪富多金,也被这场面镇住了。

不说别的,只那巨大背景墙的用料与其中蕴含的现代科技与艰深的工艺水准,就已经使人叹为观止了。

祝童燃起一炷一米八长、手臂粗细高香,来到阿弥陀佛座前抬头仰视片刻,朗声道:“阿弥陀佛,传说中的未来佛,希望之佛。茫茫历史上,有多少英雄好汉、草莽枭雄曾借助您的名头兴风作浪。高高在上的您有容乃大,从未降下惩罚,不觉得愧对众生么?未来佛,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睁开慧眼看看,现在的您被人拿捏成了一副什么鬼样子!”

祝童话音一落,大雄宝殿内外鸦雀无声。

“云峰寺官方网站”接连放出十二段视频资料,其中六段展示云峰寺大雄宝殿内外的景象,两段对准了阿弥陀佛,将它的全景、远景、近景乃至每个细部都展示出来。

另外四段视频的主角分别是无情与谭千炽。与他们之前的相比,都比较长。

号外二、上山容易下山难(上)

未来佛的影像果真具有莫大的震撼。

很有些人看出这尊佛像哪个人,他们有的当即噤若寒蝉,关上电脑作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有的感觉不可思议,到那个位置,怎么会作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还有些人开始浑水摸鱼、造谣生事了。他们或真或假、半真半假地历数那个人出身寒门,从发迹到步入高层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奇迹。指出他从小也不信这些,可随着年龄的增加,在几个十分关键的时期,那人都遇看似很神奇的机遇,从而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高位。

有如此经历的人,不信鬼神,也要信了。

更多的是沉默,大部分都在观望。或者说,是被吓住了。

谁有如此大的胆子,这等于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十点二十五分,“云峰寺官方网站”又被封了,这一次,台海言只来得及用了八个备用域名。

有高手侵入了网站后台试图争夺控制权,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技术高超的团队。台海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他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就放弃了。

“云峰寺官方网站”停顿了三分钟,很快又出现了。

这一次,台海言恼羞成怒,未经凡心允许就放出了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有年头了,

云峰寺大雄宝殿背后有一处清雅怡人的院落,周围翠竹掩映,小桥流水。

院内绿树婆娑,窗台上摆着几盆金菊,屋檐下挂着红辣椒、玉米穗,中间还有面石磨盘,却是一处北方格式的四合院。

这座四合院占地颇大,内外装修已达返璞归真之境界。表面上看不到什么出奇之处,细细看去,每个细节都有可品味的地方。虽然地处佛门圣地云峰寺内,院落里却与没有半件与佛教有关的东西。

院墙下排着十几个锦衣僧,他们都是是大雄宝殿的守卫僧众,其中穿明黄袈裟的八个号称云峰寺八大金刚;此刻都双手抱头爬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韩胖子坐在石磨盘上,看着他们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这八大金刚有三个曾是他的弟子,另外四个不知什么来历。

无虚大师站在院门旁,对着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桀骜之色的僧人低声说着什么。

这位僧人出身金佛寺,乃无虚大师的师弟,他以前的名头也颇为响亮,却是那哑巴和尚无言大师。

此次拜山,祝童在明处,曲奇与无虚大师在暗处。想那斯内尔先生如今已然是金佛寺无处大师座前弟子,法号真觉,无虚大师当然要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祝童与斯内尔一行在第五处平台停留的时候,无虚大师带着韩胖子与数位逍遥谷、石旗门的高手突袭大雄宝殿,将障碍大致扫清一下。

自从一年前被祝童识破身份,无言大师就失踪了,无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两人系出同门,以前也较量过。无言大师因为天哑,年纪又小,师兄们对他很是照顾。他肯下苦功能吃苦,金佛寺上下都以为他是仅次于空雪大师的第二高手。

无虚大师尽管比以前有很大进步,依然认为无言师弟比自己要高明一些。

可这次无虚大师只用三招就制住对方,觉得很意外。把这些人都带到院子里,无虚大师才发现,无言拖着一条瘸腿,原来是受被踩断的那条伤腿拖累了。他没有找到好的中医,腿上还打着钢钉。被西医这么折腾一番,再好的功夫也要废去大半。

无虚大师很是内疚,不停地对师弟陪不是,想说服他重回金佛寺,让空寂掌门听祝门给他好生调理一番。

可无言大师只是盯着他,手捂着被打伤的胸口一言不发,无虚大师更觉内疚。

院门被推开,真诚法师把回禾吉大师送进来。韩胖子走过去拍着回禾吉的肩膀笑笑,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刚才时间紧,无他们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留给祝童去对付。没想到,竟然被一群记者给拿下了。

“走吧,曲师兄让我们马上撤,从后山走,前面已经被封锁了。阿弥陀佛,要跑路了。”真诚法师道。

无虚大师想带无言走,可无言根本不理会他。

真诚法师冲无言躬了躬身,笑呵呵道:“师叔,您不走也没什么。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他一定原谅我的。”

“嘭!”地一声,真诚法师在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下,一拳击在无言下颚,将他击昏;这一拳颇重,真真是笑里藏刀。

“师伯,他已经离开金佛寺,您用不着在小人身上费口舌。祝师兄嘱咐过,事情一了马上走,不能被抓住。曲师兄传来消息,东面、南面已经被封锁了,我们马上向北走。”

无虚大师微叹一声,看看无言,也只能这样了。

真诚法师打开背包,拿出早准备好的衣服让师伯师兄弟们换上。没一会儿,金佛寺十八候补罗汉就变成了十八个山民模样的汉子。无处大师扮成个乞丐,带着他们翻过院墙,顺北面悬崖一个个向下滑去。

曲奇远远地看着他们下到峡谷里,轻轻松了口气。

那条峡谷向北不远即转向西,沿途没有公路,以他们的速度,明天的这个时候就进入安徽境内了。

他举起望远镜,云峰山东面不用说,山门周围停了十几辆豪华大巴。一群身穿黑西装的人将山门围得水泄不通,却没有山上的迹象。

南面是一条河,从这里乘船可以通过江南密布的水网中,很方便地离开。可是现在,有数艘快艇在河上穿梭,他们准备接应的两艘渔船已经远远地避开了。

这个时候,祝童与斯内尔一行已经离开大雄宝殿,正顺着石阶下山。

曲奇放下望远镜,发出一条信息。

“云峰寺官方网站”上出现了一条新的帖子:云峰寺声名远播,美国富豪斯内尔先生上山拜佛。

很快,这个帖子出现在各大论坛内,帖子里详细描述了斯内尔一行登山的过程,并随时更新着他们到了那里,还配有大量的数码照片。

两分钟后,另一份帖子出现了。这份帖子的重点关注着云峰寺山门周围的黑衣人,数个马甲轮番上阵,并引导着大家展开热烈的讨论。

有人认为他们是斯内尔先生的保镖,这个观点很快被推翻了。几张近距离拍摄的照片显示,黑衣人们都是很年轻的中国人,看样子,有些相视街头混混,有些像是某不招人待见执法部门人员。斯内尔先生没有门路也不会出钱雇那样的人。

有人分析说,这种场面很是眼熟,是不是政府要强拆云峰寺了!历来要进行强拆的话,第一步是清场;这些人守着山门,不许车辆进入,明显一副准备清场的架势。

这个观点马上成为热点话题,大批围观者就此展开争论。认为是强拆的人说,云峰寺现在已经成为一个相当尴尬的存在,留着只能被打脸,被强拆也在情理之中。

认为不可能强拆的人认为,人家既然敢修这么一座庙肯定有所依仗,敢强拆云峰寺的人现在还没生出来的,谁敢拆云峰寺,就是与全国人民为敌!

还有人说,那些人既然去了,肯定要拆点什么。不过强拆云峰寺不太现实,把那大雄宝殿拆掉、或推翻那个奇怪的未来佛的可能性,相当相当相当的大。

说着说着,陆续有不少距离云峰寺不远的人说要在强拆之前去看看,他们三五相约着,凑齐几辆车、十几个人就离开了。毕竟,那么多黑衣人在守着,人少了不敢去。

十点五十分,祝童一行来到云峰寺山门旁。

传素大师还站在那里,还是那个姿势,还是那个表情。博尼有点奇怪,从他身边走过时特意用才学会的汉语生硬地叫了声:“师父。”

博尼没有得到回应,

祝童从他身边过时又拜了一拜,从传素大师胸口取下一枚金针,他这才软软地坐下。

如果祝童不放开,传素至少要在那里站三天,或者更长的时间。

斯内尔先生停下脚步,他看到了黑衣人,黑压压少说也有二百多人。一个个板着脸,直盯着他们。

记者们见多识广,大部分都被吓住了,躲在山门内不敢出来。

黄海一直跟在祝童身后,低声道:“是不是先等一下,很快就会解决了。”

祝童回头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刑贵金:“你们不认识他们?”

黄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刑贵金倒是轻轻摇摇头。

“李,他们是……”范加斯特先生不安地道。

“他们啊……斯内尔先生,不必在意,中国人都是很好客的。”祝童不在意地笑笑,带头走过去。

果然,黑衣人看到默默地让开一条路,看着他们上车,看着车队驶出山门。

拐过数道弯,祝童才长出口气。他解开领口,里面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那些黑衣人明显不是好来路,他们是没接到指示。如果那尊佛忽然发疯,斯内尔先生一行或许真的要被留在云峰寺了。

他打开汽车天窗,抬头看着天上摇摆不定的阳光,轻声道:“朗朗乾坤,朗朗乾坤。他没疯!他不敢!”

“也许吧。”黄海开车车道。

“你们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祝童半趟在座位上;“你们看到了,我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上山拜佛,不犯法吧。”

他现在坐在开路的警车上,左边是黄海,刑贵金在背后。

号外二、上山容易下山难(中)

黄海和刑贵金都看到了,祝童在云峰山、云峰寺所说所做的没什么出格之处。

唯一比较过分的,就是在大雄宝殿将一炷高香插进天花板了。

那个时候,祝童实在是太过激动,抑制不住胸中的愤怒才做出那样的举动。

他马上就作出了补偿,在未来佛座前的香案上留下了名片,还投进功德箱内一张十万元的支票。

现在不是他本人做了什么的问题,而是“云峰寺官方网站”,那个把天桶两个窟窿的网站。如果祝童说自己与那个网站没有任何关系,警方在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什么可信的证据。

当然,这种说法只有傻瓜才会相信。黄海与刑贵金不是傻瓜,他们都接到了各自上级的具体指令:采取必要手段将“神医李想”控制住。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斯内尔先生,祝童的手腕上要多出一副手铐了。

可是,无论是黄海还是刑贵金现在都不敢问任何问题,尽管祝童摆出一副要“坦白从宽”的架势。

他们分属两个系统,却代表着数个立场。

刑贵金来自北京公安部,黄海是上海市经侦总队队长,这是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刑贵金身份相对简单,他的上级领导只是让他看住“神医李想”,并没有说要把“神医李想”押送回北京。

而黄海不只是代表上海,他是王向帧的女婿。对于他们来说,祝童不只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王向帧担心被误伤,上海亦有同样的顾及。

台海言最后放出的那些东西可不只有谭千炽,虽然只是经过剪辑的短短的十分钟的视频,其内涵与威慑已远超“桃花潭水”。

车队驶上高速,祝童向外看,于来的时候不同,车队前后左右都多出了数辆黑色公务车。有些车的人穿着便衣,有些穿着警服,还有两辆竟然毫不掩饰地挂着武警牌照。

祝童苦笑着道:“我还真有面子啊。”

刑贵金道:“李先生,如果……我们会很为难的。”

“知道,我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祝童闭上眼养神。

包括斯内尔先生在内,所有人都有些饿了。祝童在距离云峰山下的一处农家庄园里预定了午餐,可现在,山上山下都是人,只好赶回上海。

十三点三十分,在前后警车护卫下,车队回到望海医院。

斯内尔乘坐的休旅车驶入地下通道时,他对斯内尔夫人道:“安吉拉,可以替我邀请李先生一起用午餐吗?”

“当然,亲爱的。”斯内尔夫人妩媚地一笑,握住斯内尔放在她大腿上的手应道。

“为什么?”博尼问道。

斯内尔转过头看着他:“我需要他的帮助。博尼先生,这个理由可以吗?”

“父亲,请原谅我的无知。”博尼连忙道歉。

车停下,斯内尔司机下车替斯内尔夫人打开车门,她婀娜着向第一辆车走去。

斯内尔示意博尼关上车门,道:“您今后两年的任务只有一个:与他交朋友。雷曼曾对我说过,如果能得到他友谊,可受益终身。可惜,我没有做到。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博尼先生,不要与我犯同样的错误。”

“我一定记着,亲爱的迈克。”博尼点点头,拉开车门。

那边,祝童正故作为难地看着刑贵金与黄海。斯内尔夫人的邀请让他们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先生,父亲让我问问您,他可否晚些时候沉睡?”博尼走过来,很自然地穿过黄海与刑贵金之间的空挡,亲热地拉着祝童的胳膊;“用过午餐可以吗?”

“我需要看看。”祝童道。

斯内尔夫人挽起他的另一个手臂:“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呢?”

黄海与刑贵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祝童带走,他们相对苦笑,急忙跟了上去。

控制住这三个字可松可紧,现在的望海医院已经可谓铁通一般,内有包括黄海、刑贵金分别带来的四个小组、二十几位训练有素的警官,外有市局防暴队、武警支队以及便衣,可谓铁桶一般。在这种情况下“神医李想”还能溜掉,他们只有承认自己是白痴一条路了。

午餐在十八楼,望海医院的空中花园内。

斯内尔先生特别邀请了陈老与范老,他们虽然已经吃过午饭了,很给面子的坐在“神医李想”左右手。没吃什么,只是喝酒。

这可说是望海医院成立以来最漫长的一顿午餐。

十六点的时候,斯内尔夫人吩咐撤下餐具换上茶点,一直到日落西山,祝童才站起身说道:“尽管我很不愿意打扰大家的兴致,斯内尔先生,您必须去睡了。”

“唔,真遗憾。亲爱的李,希望明天这个时,还是由您候唤醒我。”斯内尔道。

“郑先生、马先生也很不错,还有尹先生,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好医生。”祝童微笑着答道。马八与郑书榕已经过来了。

这番话更多是说给黄海与刑贵金听的,他们带着耳机守在十八楼电梯口,一直没有吃饭,只喝了点水,很是辛苦。

“需要帮忙吗?”范老问道。

“谢谢您,您老现在的任务是保重身体。”祝童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笑道;“还有您,陈老,我走之后,你们不能凑到一起偷喝酒。记得了,每天没人不能超过半斤。”

十八点整,祝童将斯内尔先生送进维生舱。他没有在病房停留,而是乘电梯到了十一楼,望海医院的大会议室。

十八点三十分,尽管离通知的十九点还有段时间,望海医院可容纳一百八十人的大会议室内已经座无虚席,有些人没有座位站在后面。

不当班的医护人员下班后没有吃饭,都早早地赶来占位置,坐在最前排的几位中午就来了。就是当班的也来了不少,现在的望海医院各科室基本上都空了,就连住院部也只留下一两个小护士。

他们看到了医院内外的情况,各种各样的传言在悄然流行。过去,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对这位年轻的院长颇有看法,现在,“神医李想”要走了,他们忽然觉得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被抽去了,心里空落落的。

欧阳凡坐在主席台上,他的头上悬挂着一面红色横幅,上面没有半个字,只是一面鲜红的横幅。

吴瞻铭、夏洁、苏娟都坐在台下。秦缈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她坐在第一排,是第一个进场的听众。

川上沙子小姐坐在第二排正中间位置上,操持一架小型摄录机。

祝童走进来的瞬间,前排的几位年轻的护士带头,会议室内响起热烈鼓掌声。

黄海与刑贵金没敢进去,里面可是有近二百号人,虽然都是文质彬彬的医生、护士。可他们都是“神医李想”的下属与忠实的信徒,万一搞不好触怒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祝童在主席台坐下,挥手示意大家停止。等掌声稍小些,欧阳凡站起来走到主席台中间的讲台上开始发言,宣布望海医院名义讲堂正式开幕。

欧阳凡说,今后每周都会邀请一位有有相当水准的名医来名义讲堂,凡望海医院医护人员都可以来听讲……

欧阳凡的讲话十分简洁,只用去了十分钟。他最后宣布,由望海医院名誉院长,医院董事会执行董事,前董事长“神医李想”作为名义讲堂的开堂名医,为大家开讲。

会议室内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祝童走上讲台,向着下面深深地三鞠躬,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了。

“我是个很不称职的董事长。一是没想到望海医院有这么多优秀的医务工作者,二是很遗憾,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在坐的大部分美丽潇洒的小姐、女士、先生们,我都叫不上名字。”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祝童拿起个文件夹道:“这里是名义讲堂,可与各位比起来,我只是个学生,只是运气好,有几个臭钱而已。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既然是讲堂就要遵守讲堂的规矩,这里有一份名单,我念到那位同仁,请站起来说声‘到’,可以吧?”

“可以!”“行!”“开始吧!”台下纷纷大声答应着。

祝童打开文件夹,每念一个名单,下面就站起一人。念到不在的,他拿起笔在名单上画一下。点到秦缈的时候,祝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点完名,祝童合上文件夹笑道:“有三十八位同学没有来,他们都是望海医院的好员工,应该给他们每人发五百块奖金。”

等下面的笑声平静了,祝童才正式开讲。

“下面不少同仁是中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在学识、医术方面都可作为我的老师。我不敢在这个讲台上班门弄斧,那样会惹笑话的。今后,会有真正的中医大家走上这个讲台,他们才是我们大家的老师。可既然上来了,我就给大家聊聊我个人对中医、西医的理解,聊聊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理解。偏颇之处,各位姑且听之,笑之,千万别当真。

“更小的时候不知道,从记事到现在,我没吃过一粒西药,亦没打过针。包括各种防疫针,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下面可定有人不相信,信也好,不信也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吃药不打针是有原因的。我对中药西药没有任何偏见,七、八岁的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那应该是一场流行性感冒,附近的很多孩子都有类似的症状,我的症状比较严重而已。当时照顾我的前辈对我说,这病无药可治,小孩子火力旺,抗几天自然就好了。我在床上躺了三天,病果然好了。下面有人笑了,为什么笑?不错,这是个常识,世界上有三大无药可治的绝症,感冒位列第一位。可是,世界上销量最大的药物,偏偏就是感冒药。国内出镜率最高的新闻曾是:某患者去医院看感冒,用了几百上千块钱。现在,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既然明知感冒无药可治还来医院挨宰,那些人真的有病啊。这不能怪患者无知,也不能怪医者无良。做医生,难啊,做个好医生更难;做个我这样的神医,难上加难!我今天想和大家讨论就是,如何做一个既能赚钱,又能不昧良心的好医生。”

台下轰然大笑,“神医李想”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气了。谁不知道他的是望海医院的一台印钞机,能进入“神医李想”诊室,早就做好的挨宰的心里准备了。

祝童等了片刻,又道:“大家不要笑,望海医院十楼以下一直在亏钱,上个月情况最好,住院部床位紧张,VIP病房全满,医院只亏了三十五万。可是,望海医院不是酒店,不能靠买床位费维持。我们有明确的规定,不允许开大处方,任何医生只要发现接受医药公司或病人的红包都会被勒令辞职。董事会给各位开出全上海最高的薪水,望海医院一个普通护士拿的钱可与别的医院主治医生相比。可是,他们能买得起大房子、开的起好车,你们不能,为什么?我给各位说个笑话,几年前,某西方国家医生因为几年没加薪水罢工一个月,可笑的是,在那个月里,该国的死亡人数减少了三分之一以上。这又是为什么?各位请仔细想想,你们现在为之服务的医疗体系,除了担负着救死扶伤、延续生命的至高使命,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作用?我给出三点提示:一,社会贫富的调节杠杆;二,某些人、某些机构、某些公司谋取暴利的赚钱工具;三,人乃万物之灵,真的那么脆弱么?”

号外二、上山容易下山难(下)

祝童的第一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们之中有在中医院校苦读十几年的医生、有接受过专业护理训练的护士、护师,虽然不乏聪慧果然之士,却很少会把心思放在如此博大且无聊的命题上。

第二个问题几乎每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但与第一个问题联系起来仔细一想,那些答案似乎都少了点什么。

“任何人也抵御不了时间的消磨。作为医生、护士,你们一定有很多的感触。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朋友、爱人被疾病折磨而无能为力、眼看着一个个美丽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凋谢,什么也做不了。那种经历实在是很糟糕,一段时间内都会无奈与茫然所控制,觉得个人的能力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祝童说完,会议室内一片静寂,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年轻的“神医李想”为什么会有如此消沉的感慨。

会议室的门开了,孙铁柱与范西邻走进来。

欧阳凡、夏洁站起来想把座位让给他们,他们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主讲者。

祝童与他们交换个微笑:“医有医道,心有医道的人才配的上医生这两个字。我不是医生,更不是什么神医。望海医院现在属于华夏基金,这里是一个成长的平台,董事会希望不久的将来,在坐的各位同仁之中,能产生几位、十几位真正的大医者。”

顿了顿,祝童又道:“望海医院是一家中医院,既然是医院,当然要赚钱,要不然如何在这个物质世界生存下去?可是,我要告诉各位的是,望海医院不需要你们去赚钱。每月赔一百万以内,董事会还承担的起。你们要做的就是恪尽职守,为病人提供最好的服务,而不是最贵的服务。什么是最好的服务?这个问题有点大,你们可以慢慢考虑。作为一个中医,你们的老师一定对你们说过这样的话:好的中医不是为人治病,而是让人不生病。要做到这点很难,首先自己就不能是个病秧子。”

说到这里,下面响起一阵哄笑声。也是,大家都在医院工作,最注意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他们有很便利的检查条件,或多或少,每个人都会被查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他们虽然名义上是中医,受的西医训练却一点也不少。按照西医的病历学原理去检验的话,除了初生的婴儿,这个世界上没病的人很少;只不过大多在可控范围内。

“大家别笑,那样的人我们望海医院就有。望海中医研究会所聘请的那些老中医、老专家们,他们就没有病。我要说的是,你们查出来的大部分病,都不是病。”祝童提高声音,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了;“现在的所以医疗检查都是以西医理论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他们的数据模板是一个理想化的人体状况。可是,我们的身体不是简单的一组组数据。比如血糖超标,百分之八十是患了糖尿病。在我们中医来讲,血糖超标并不算什么。中医讲究的是平衡,注重的是气血。如果一个人体内五行均衡、气血完足,血糖超标算不得病,对日常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我如果说世界上有三分之一的糖尿病都是被药物治出来的,四分之一以上的癌症,都是之前某次或多次不当用药种下的恶果。这些话有点惊悚,在坐的大多数肯定不相信。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是要求各位同仁,给病人开药要慎之又慎,下笔前先想想你是中医、想想病人的未来与健康,不要想着自己钱包或化验单上的数据。我在这里保证,今后无论我在或者不在,只要能尽心尽力地为望海医院服务五年,只要你们愿意,在坐的每个人都会有一辆自己的私人轿车;为医院服务十年,你们会在上海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无论医生还是护士,这个承诺同样有效。”

说到这里,下面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人正在得到属于自己的房子。

祝童转过身。墙壁上挂着一面硕大的书写板,他拿起一只粗大的黑笔,在书写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气”字。

“中医有句箴言,叫做学医不练功,等于一场空。这功,说的就是养身功。今天,我以‘神医李想’的身份教给大家一点中医养身功。不错,就是这个‘气’字。‘气’字四画,每一笔都有……”

接下来的时间,祝童用来传授祝门入门功法“气”字诀。这样做当然不可能造就处一批祝门弟子,他们都超过了最佳修炼时间,大部分从来没有接触过养身功。学会“气”字诀,如果每天练习那么十几遍的话,只能让他们精气充足,有一个良好的工作状态。如果能坚持写上个几十年,好处自然不可想象。

祝童不介意他们把“气”字诀教给家人、朋友或后代。这等于是洒下一把种子,未来祝门能收获到几株幼苗就已经超值了。

会议室内也有学习过养身功的,他们应该在中医学院里有幸遇到了真正的中医。其中七、八位已具备相当的修为,那是他们一直坚持的结果。可他们都没有进一步的功法,如今的修为只能保证他们个人身体健康,或许力气与精力比一般人强些,别的就不会有什么了。

“气”字诀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把开启宝库的钥匙,能掌握的住,未尝没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神医李想”的这堂课整整讲了三个小时,最后的一个小时,祝童运转蓬麻功营带着会议室内所有人一遍遍练习“气”字诀,最后竟然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气场。会议室内的大多数人都像入魔一般,忘了饥渴与劳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十点整,祝童在一群人簇拥下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黄海与刑贵金在走廊上吃点几片面包喝了些水,早等的不耐烦了。可到现在为止,他们的上级都没有对发出过任何具体指示,每隔十几分钟,他们都会接到电话,询问“神医李想”的情况,嘱咐他们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让他溜掉。

现在的情况是,有心对付“神医李想”的人多有顾及,谁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贸然行动,“云峰寺官方网站”会爆出什么猛料。有意趁这个机会搬到那尊佛者的力量,正在四处试探,悄悄地结成同盟。

那尊佛的表现也很奇怪,他下午忽然借口考察启程去东北,那里是他的家乡也是崛起的地方。到达地方后,他闭门谢客,不知在做什么。

可无论局势如何变幻,“神医李想”这个人必须控制起来,他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实在是太危险了。

因为孙铁柱与范西邻副市长的出现,黄海与刑贵金只能跟着他们来到望海医院十二楼。

黄海多次进入过“神医李想”诊室,这一次却选择与刑贵金一起呆在接待室。

过了一会儿,欧阳凡、吴瞻铭、夏洁、苏娟这望海医院四巨头先后离开,刑贵金趁机偷看一眼,“神医李想”还在办公室里,正与孙铁柱和范西邻喝茶、聊天。

不只他们奇怪,祝童也很奇怪,孙铁柱还好理解,范西邻为什么会在如此敏感的时候选择与他站在一起?

可是范西邻表现的很正常,刚才祝童与欧阳凡他们告别,他在一边听着没说什么,现在更是做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不关心的样子。

“二十年前,有位前辈曾对我说,不要做出突然改变别人命运的蠢事,大部分人都运行在一条直线上,他们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经得住诱惑的人却屈指可数。”范西邻忽然道;“这就是我用来对付你的那把刀。可惜的是,这把刀现在被别人掌握了。他交代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编造的。”

“姐夫啊……”祝童苦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重要的是,你现在坐在这里。”

明白了,范西邻是不得不来,他手里的那把刀失控了,害怕被祝童当成下一个目标,所以只能冒险。上海男人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被揉捏的什么都敢说。

孙铁柱看看范西邻,道:“祝先生,下一步需要我们做什么?”

祝童笑道:“两位会打牌么?我再叫给朋友来,你们只要陪我到十二点,就足够了。”

十分钟后,博尼来了。

四个人在“神医李想”办公室内支起牌桌,很认真地打牌。

其间,黄海与刑贵金敲门进去看了两次,发现里面很正常。最后一次是十一点三十分。

十二点十分,范西邻第一个告辞,并很快乘车离开了望海医院。

十二点十五分,孙铁柱走出“神医李想”办公室。

十二点二十分,博尼.斯内尔先生最后一个离开,很自然地关上了门。

黄海与刑贵金感觉不好,他们只听到祝童的声音,没有看到他的人。黄海去敲门,里面没有动静。

刑贵金抬起脚踹过去,门被踹开了,里面灯火明亮、空空荡荡,“神医李想”不见了。

两人几乎同时呼唤手下,寻找祝童的下落。

医院大楼被围得水泄不通,停放在门前广场上的十几辆警车打开灯光开上草坪、开上每一条道路。

医院内外每一棵树下都有一双警惕的眼睛,江面上射出四道雪亮的灯柱,将人工湖与江岸之间照的亮如白昼。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一直到凌晨一点,望海医院内包括斯内尔病房、斯内尔夫人的别墅在内所有的角落都被搜遍了,也没有任何发现。

“神医李想”似乎忽然蒸发了。

范西邻副市长被请回来配合调查,据他说,他告辞的时候“神医李想”正在打电话。

技术中心证实了范市长的话,十二点整到十二点十分之间,“神医李想”确实在用办公室内的座机给远与开封的井池雪美小姐通电话,通话内容与福华造船有关。确切地说,与修伊博士有关。具体内容涉及敏感人物与敏感部门,不便对外传播;即使是具体办案人员,也不行。

刑贵金急的浑身冷汗,黄海这时却来到VIP病房,王文远的病床前。

“你能找到他吗?”黄海问。

王文远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正勉力抬起头让王京喂他水喝。

“他跑了?”王文远躺下,吃惊地问。

黄海点点头:“小王,以你这段时间对他和这里的了解,他现在跑多远了?会躲在哪里?”

“外面有多少人?”王文远问。

“楼上四个中队,楼下六个中队,江上四个中队。周边六个中队。”

“可说是天衣无缝。地面上没有机会,只有……上天入地了。”王文远道。

黄海猛然醒悟,拿起对讲机道:“封锁十公里内的下水道……”

“可能,已经晚了。”王文远对着黄海的背影道。

“不晚才怪,都走两小时了。”王京关上门,扑到王文远身上;“王文远同志,你的把柄了在本小姐手心里攥着呢,如果……哼……哦……嗯……”

接下来,当然是一室皆春。

一、神医批命(上)

已经是凌晨一点半,数千万人口的上海滩大部在沉睡中急需力量,也尚有不少很热闹的地方,比如说码头。

每艘到港的货轮都希望能尽快装卸货,对于船东与货主来说,每耽搁一天都是眼看的到的损失。

祝童坐在一辆白色货车上进入一处热闹码头,货场上灯火通明、货车、龙门吊发出的机器声闲扯云霄。

开车的是杨辉,曲奇与祝童一起坐在后排。

货车开进一间仓库,大门轰然关闭,烟子出来了。

她双手抱着文件夹,中性的职业装,梳理的一丝不苟的短发,鼻梁上还架了副细框眼镜;活脱脱一位精明干练的职业经理人,

“麻烦你的。”祝童走到烟子面前,拱手道。

“祝师兄不必客气,我们江家欠你的。”烟子轻轻摇头,迈开两条丰润的**在前带路,边走边说:“有两艘货船,一艘开往重庆,一艘走海路去青岛。祝老板的意思是……”

“两艘,都什么时候开船?”

“货船没那么多规矩,装完货随时可以走。”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仓库的尽头,也是一道大铁门。烟子在墙上按了下,铁门上滑开个只容一人经过的小门。走出小门就是码头了,烟子指着不远处的两艘万吨级的货轮道:“就是它们,船上都配有救生艇快艇,只要离开上海,祝老板随时可以上岸。”

“走内线吧,我们在南京附近下船。”祝童想了想,道。

烟子点点头,拿出手机刚打开就被祝童一把抓过去利落地拆解开,取出电话卡递给烟子:“从现在开始到明天中午,你不能使用这个号码对外通话。”

“有这么严重吗?”烟子抽抽鼻子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现在很可能处于控制范围之内。”祝童道。

不只是烟子,以祝童的判断,现在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都处于监控之中。其区别不过是程度深浅而已。清洋家已然退出江湖道,加上之前与祝童的冲突,应该处于较低级别状态。即便如此,烟子的手机打出的每个电话乃至这部手机本身都是十分危险的。

祝童甚至有点后悔了不该来这里,以烟子的见识与经验,不该看不到如此明显的危险。或许,她心里的仇恨还没有完全放下吧。

如王文远所料,祝童确是顺下水道离开望海医院。曲老亿的装修工程免不了要牵扯到上下水,顺便将望海医院通向主管道的下水道改造了一下。工程量不算大,只有区区不到七十三米的距离,所以没有向相关部门备案、报批。

他十一点就进入了办公室的密道,黄海十一点三十分看到的祝童是尹石风。两人个头、体型相仿,稍微装扮一下,加之办公室灯光照射的角度,很容易瞒过一般人。

黄海与刑贵金都不是一般人,祝童可说是在黄海的默许与配合下离开望海医院。可他并不用承这个人情,即使黄海不装糊涂,当时发现了又能如何?真把祝童抓起来,只怕引发的后果与舆论压力不是王向帧所乐于承担的。

也确实有人真的想抓住祝童,在刑贵金要求下,上海警方早在十二点之前就布置下天罗地网,每个路口都有查车的,十几个关键位置还设置的路障。这辆白色货车在市区转了好久,最后不得不选择进入这个属于圣丽园集团的码头。

“哥哥让我转告你,注意梅老。他最近一直在西京,看样子准备向马家下手了。哥哥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劝劝梅老,为了个死人,不值。”烟子带着他们走向一艘货轮,轻声对祝童道。

“没用的,我劝过了。”祝童摇摇头。

梅老接下了“神钩王寒”的黑仗,等于许下了为他报仇的誓言。不只是祝童,祝红、老骗子、水长老与羽玄真人都曾劝过他,可梅老的回答只是沉默。

梅老属于正在消失的江湖道的过去,他们那些人心里所坚持的东西,祝童只能表示理解和尊重。如今他能做的只能等,等梅老做完他认为必须做的事,才是他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上场的时间。

两点整,一艘货轮离开码头,进入浦江航道。

“太安静了。”祝童在船舷旁注视着江面,低声道。

货轮离开圣丽园集团码头半个多小时了,附近却没有出现一艘海警的快艇,祝童觉得有点不对头。

烟子给他们准备的藏身之处是一只装了一半货物的集装箱,

“你们现在下船,开救生艇回码头,烟子会安排你们离开的。”祝童说完,纵身跃入浦江。

曲奇与杨辉马上跑去船尾放下救生艇。

九月二十八日清晨六点二十分,佳雪花园。

Della牵着个可爱的男孩走出洋楼,顺着楼前的鹅卵石小道走进后花园。做母亲之前,Della很少上午十点之前起床,可爱的小天使改变了一切。在她这个年纪,孩子几乎等于一切。

虽然夜里有保姆照顾,可这孩子最近睡颠倒了,早上不到五点就开始折腾。近几天,Della每天清晨带着孩子到后花园玩一会儿。

小家伙理了个瓦片头,很惬意的样子,手里拿着根弯曲小木棍随意敲打着,嘴里叽叽哇哇做骑马的样子。仔细看去,那木棍却是一根小提琴的琴弓。

昨夜下过雨,鹅卵石小路旁有滩积水。小家伙咯咯笑着一脚踏进积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啊,你怎么在这儿?”Della捂着嘴,惊道。

她看到祝童正坐在秋千上,整个人都显得潮乎乎的。

“嘘……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祝童在唇边竖起个手指;“我出不去了,要找地方躲两天。”

Della抱起孩子走到秋千旁,轻声道:“你不怕我们把你卖了?”

“怕也没办法,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祝童作出个很怕很怕的样子;“很不错的孩子,也是个当官的料。”

“我警告你,别打我孩子的主意。要不然……”说着,Della自己先笑了。要说祝童会做那样的事,首先她就不相信。

祝童摸着孩子的头,认真地看了会儿,道:“嫂子相信算命吗?”

Della使劲点头,如果是别人叫她嫂子,Della肯定马上翻脸。可这两个字从祝童嘴里说出来,Della的感觉竟然很是受用。算命也一样,她从没听说过“神医李想”给谁算过命,但她知道,祝童不会拿她的孩子开玩笑。以他骄傲,也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讨好自己。

“紫微星梦三十载,云断天路开。”祝童徐徐道。

“什么意思?”Della受的西式精英教育,对这种东西不太理解。

“嫂子别问了,三十年后,把这句话告诉他,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记住,不能早,也不能晚。”祝童似乎累了,揉着鼻梁道。他本不擅此道,这个孩子也不是见过一两次了。可今天看到小家伙的第一眼,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忽然理解了竹道士给自己批命时的心情,这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状态。

“嗯,我记住了……一会儿我写封信存进金库。如果到时候我和西邻不在了,让他们把我的信交给他。”Della很认真地说。

“不用担心那个。他是有福之人,你和范市长肯定会享受到他的孝敬。”

听祝童如此说Della更高兴了,她只穿了件睡袍,一手抚胸遮住将露未露的半个雪腻酥胸:“你尽管呆着,没人会找到这里来。要见范市长吗?他昨晚没回来。”

“不用,我晚上就走。”

“可是,您就不能多说几句吗?神神叨叨的,很难懂啊。”Della又道。

祝童抱起孩子道:“一株幼苗长成参天大树需要很多的气运,但最主要的还是他本身。最好别干涉他太多,不要为他遮风挡雨,那是害不是爱。你们唯一能做的是让他的根扎的深一些,起步位置高一些,多得几分阳光。”

“我懂了。”Della很认真地想了会儿,轻声道:“我们进去吧,田公子的房间还空着,你先去洗个澡,我这就叫人准备早餐。”

“替我打个电话给陈小姐。”祝童说着,抱着孩子随Della走向洋楼后门。

“让她来吗?”Della暧昧地问;“我想,她会高兴的浑身颤抖的。”

“让她中午去医院,陪斯内尔夫人吃顿饭。”

“这是什么意思?”Della想了会儿没想明白,又道:“我能见到他吗?”

“应该可以。这件事一了,他会重归普贤寺。”

这两句说的是无情大师,经过了这番磨难,无情大师应该想明白了,离开了金佛寺,他什么也不是。

“先生,您认为,我……”Della握住洋楼后门的把手,看看在祝童怀里的孩子,迟疑着。

“这我可帮不上忙,别问我,问你自己。”

中午的时候,范副市长抽空回家了一趟,很快就离开了。

范副市长现在真的很忙,台海言放出的那些“老东西”把整个市委市政府弄得焦头烂额,田旭阳神锋集团老总的位置岌岌可危,范西邻却处在痛与快之间。

无他,那些曾经被王向帧放了一马的官员,这次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他今天上午接到了正式通知,一个来自北京的工作组下午就要抵达上海,领队的也是一位正部级高官,当年王向帧来上海时不过是副部级。

分析过工作组的级别与人员组成之后,大家都知道,那尊佛这次彻底完了。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善后,让他尽量以一个体面的方式淡出公众的视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海的官场将面临一次大换血。范西邻作为“老东西”范围之外的副市长,很有机会大收渔翁之利。

晚八点,Della开一辆宝马离开佳雪花园,两个小时后才回来。

九月二十九日下午,斯内尔先生又一次醒来,唤醒他的是尹石风。

“神医李想”离开后,有“小神医”之名的尹石风坐进了十二楼原“神医李想”诊室,与郑书榕、马八一起接诊。诊金还是一万起步,今天是开始第一天,苏娟上午只挂出去了六个号,明显没有祝童在的时候那般火爆。

一、神医批命(下)

九月二十九日中午,开封北,黄河大堤。

井池雪美小姐正在接待五位贵客,其中有三位来自北京,市政府外事办的一位处长提前打过招呼,他们才得以进入这座风景绝佳的别墅。

他们九点多就来了,井池雪美小姐开始就装糊涂,用手势表示自己只能听懂简单的汉语,公司的翻译“恰好”不在,外事办的日语翻译也“恰好”出差。因此,井池雪美小姐公务繁忙,请客人先随意转转,有什么事等翻译来了再说。

这一耽搁,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

中午一点,井池财团的翻译风尘仆仆地乘车来到别墅,客人们被请到会客室。

来之前,外事办的处长让人专门赶来通过信,他们是冲苏叶苏警官来的。井池雪美彬彬有礼地询问每个客人的姓名,互至问候、交换名片,然后瞪着一双很冷冰冰的大眼睛,请客人们“有什么问题随便问”。

刑贵金坐在井池雪美正对面,王文远坐在左手位置。此次抓捕“神医李想”分为两个组,刑贵金与王文远各代一组。名义上以刑贵金为主,上级要求他们互相配合一定要完成任务。实际上,两个小组独立运作各干各的,很有点的互相别苗头的意思。

刑贵金走的是传统套路,手下六个人各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追捕高手。坐在他右侧的那个其貌不扬的五十来岁的老者赵恩实,就是有着“猎犬”之称的特级追捕专家。

王文远走的是技术流,他挑选的四个人都二十来岁,年纪大一些的罗马杰来自上海经侦总队,是位颇为水准的尊重的电脑专家。另外三位都是工作刚满一年的新手,唯一的优势恐怕只有精力旺盛、不怕苦、不怕累了。

祝童已经失踪超过三十六小时了,上海那边的天罗地网还没有撤销,对祝童的搜捕还在进行,可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选择来开封,从苏叶苏警官身上入手。

这样说不太准确,苏叶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不过还没被批准。

与他们估计的差不多,地方政府对他们的接待没的说,一切都是最高规格,可工作方面的配合度很值得怀疑。这也难怪,不说井池财团在本地投资的十几个亿,此次抓捕行动本身就有点怪异的味道,不太“得人心”。

谁都不是傻子,最近两天,由“神医李想”突然失踪闹引发的震动在网络世界里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在为他鸣不平。

昨天上午,一张“揭秘”贴的出现让很多人都知道“云峰寺官方网站”背后的猫腻,知道那是“神医李想”使出的“鱼死网破”的杀招。

以前看不惯“神医李想”的人,大部分都收起了讥讽、质疑与谩骂,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开始表现出对他们来说极其罕见的“理智与同情”。

上午八点,有人发出了十几张照片,据说是某网友“冒死”潜入云峰寺大雄宝殿,拍下了那尊“未来佛”被“推倒”的过程以及被清理后空荡荡的神座。

之前,大家都看到了云峰寺山门处那一大群黑衣人,当时就有人预言他们是来“搞拆迁”的。现在预言成为现实,云峰寺的未来佛真的被拆掉了,网络世界的愤怒却一点也没减弱的迹象,很有向爆发前的临界点攀升的势头。

在这种外部环境下抓捕“神医李想”,难怪本地同行们不太愿意配合,即使他们的上级不做出暗示,也确实让人不舒服。

因此,刑贵金与王文远在开封得到的线索十分有限。

叶儿的手机从未在本地通讯网络中使用过。负责安保的警官看到了井池雪美小姐与两个美女来到开封,在龙庭公园的画舫上呆了几个小时就出城去了井池财团收购的度假村。

“你们问的是苏小姐吗?很遗憾,她早就走了。”面对刑贵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井池雪美小姐答道。

“她什么时候走的?”刑贵金又问。

“有几天了,她不太习惯这里干燥的空气。”

“能说具体点吗?”

“我没有配合你们的义务。苏小姐是我的朋友,我虽然很理解你们,但是,很抱歉。”井池雪美小姐傲慢地抬起下巴,眼光离开室内投向外面。

“雪美小姐,我们想看看她住过的房间,可以吗?”“猎犬”赵恩实开口了。

井池雪美听完翻译的转述,目光落到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这位大叔,请叫我井池雪美。”

赵恩实自嘲地笑笑,道:“对不起,井池雪美雪美小姐,据我所知,您的汉语……”

“很遗憾,午餐时间到了。我上午钓了一条黄河鲤鱼,它很小。”井池雪美说完,很不礼貌地起身走了。

王文远与刑贵金相视苦笑,他们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又不能不来。至少,他们上午在这里转了两个多小时,能看的都看了。这里主人身份特别,不能看的肯定看不到,除非他们持有搜查令。

赵恩实走到窗户前,指着一座绿树掩映中小楼道:“她在那儿住过,我怀疑她现在还在,李想也在那里。”

刑贵金走到他身边,问道:“老师,您可别吓我。”

“我上午看到了他的脚印,很新鲜,不会超过三个小时。”赵恩实指着小楼外的一颗老榆树;“就在那棵树下。”

“赵老师,脚印我也看到了。那证明不了什么,并且,我不认为他来过这里。”王文远也过来了。

“说说你的理由。”赵恩实不只是刑贵金的老师,也教过王文远,他的级别最高,是位厅级调研员。可在这次行动中,他只是一个组员。

“很简单,如果井池雪美小姐表现的很配合的话,他们或许有可能躲在这里。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失落与不甘,那些传言是真的。他们不在这里,现在已经汇合了。所以井池雪美小姐才会如此生气,她在嫉妒苏警官。”

“那些脚印……我知道了,他虽然不在,他的朋友在这里,那个叫曲奇的小家伙。”赵恩实边想边说;“文远,你认为他们现在哪里?会在逍遥谷吗?”

“我不知道,现在毫无线索。”王文远向西边看一眼。逍遥谷在豫西秦岭山里,如果祝童与叶儿真的去了那里,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去了也做不了什么。除非调动地方警力和武警配合行动,刑贵金与他现在还都没有得到那个级别的的授权。

以祝童和叶儿的本事,只要往山里一躲,他们这些人就只能干看着。穿越秦岭到陕西、湖北或川北都有可能,只是吃点苦吧了。王文远心里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他们在一起……这点苦应该算不得什么,只当是蜜月旅行了。

“我们走吧。”刑贵金无奈地说。

王文远没有与他们一起出去,他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个便条留在座位上。

小楼楼顶,井池雪美远远地看着两辆警车开出度假村,握紧小拳头愤愤地说:“你们舒服了,甜甜蜜蜜恩恩爱爱,让本小姐看这些人的脸色。”

“在说谁啊?”朵花出现在井池雪美身后,故作不懂地问。

“还有谁!”井池雪美转过身,板着脸道;“仙子,你现在是准新娘,莫非要在这里躲一辈子?快回去吧,别把新郎招来。黄总现在厉害着呢,我可惹不起。”

“我不想嫁人了。”朵花幽幽道。

前几天,蝶姨与黄海不停地催她回去准备婚礼,朵花干脆关了电话。

井池雪美拿出王文远留下的便条,念道:“我会竭尽全力在你们出关时亲手送上一份新婚贺礼。这是个游戏,请不要让我失望。”

什么意思啊?井池雪美收起便条。

这时,一辆很普通的银灰色轿车出现在度假村外,门卫上前查问。过了片刻,井池雪美的助理上来,说是一位叫王向帧的先生向见见她。

“啊……爸爸怎么来了?”朵花脸色大变,

这般贵客万没有不见的道理。

几分钟后,王向帧被请进楼下会客室,开车的那个年轻人是黄海。

朵花没有下楼,井池雪美示意黄海上去好好哄哄她,自己在王向帧对面坐下。

两人在西京见过一次,那是在王向帧家里。这是第二次,却与上次一样陌生。

“我想见见他,雪美小姐可以安排一下吗?”王向帧沉吟片刻,说道。

“对不起。”井池雪美微微垂首。他是朵花的父亲,井池雪美当然能表现的太生硬,即使想那样也做不来。王向帧毕竟是一位身居高位的省长,一举一动自然而然地发散出莫名的威严。

“他们走了,是么?”王向帧问道。

“你问的是大哥吗?他这几天没有来。他的朋友来过,送来一封信,给叔叔您的。大哥的意思是让朵花带给您,没想到叔叔亲自来了。”

井池雪美打开茶几上的文件夹,拿出个封好的白色信封递过去。

王向帧看到信封的同时,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与懊悔。

他这次轻车简从的来开封,多多少少带有负荆请罪的味道,如果能见到祝童的话。

这封白色信封装的信,不管信里的内容是什么,都不是个好兆头。这似乎代表着他们之间曾经的信任与感情,已随风远去了,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叔叔还没有用饭吧。”井池雪美受不了室内的沉闷,看王向帧没有打开信封的意思,笑道:“我和朵花上午钓了几条鱼,真正的黄河鲤鱼。我去叫他们下来,去船上吃鱼。”

九月是黄河的汛期,一行四人走过黄河大堤,下面是一条比龙庭那艘还要大一倍的画舫。

这就是井池雪美说的船。

画舫上下三层,内外装修古色古香,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有时候,井池雪美就住在这里。

餐厅在二层,推开雕花窗,波涛汹涌的黄河近在眼前。

王向帧在船头独自呆了一会儿,他打开了白色信封,看完,轻轻撕碎,扬手抛入黄河。

“你知道我会来,对吗?”

王向帧向远处眺望,桀骜不驯的河水翻滚出漩涡,不停地向大堤发起冲击;浑浊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似在狰狞地示威。

厨师开始上菜,黄海走出来站到王向帧身边:“我该怎么做?“

“他终究不敢冲破这大堤啊。”王向帧轻声道;“放他走吧,把你的人从海关撤出来。”

“如果……他落到别人手里?”

“他的运气一向很好。”王向帧道:“他给我的信上只写了五个字:孔雀东南飞。这不是说他,是劝我离开西京去东南。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我算过一卦,当时说的也是这几五个字,后来我去了上海。一晃四年过去了,四年,人生还有几个四年?”

黄海静静地听着,王向帧是他的准岳父,更是他的老师和引路人。

“告诉小张,最近多注意点马家,特别是那个马家杰。如果……第一时间把凶手抓起来,务必办成铁案。”

“知道了。”

这种事王向帧不好直接过问,只能通过黄海向张伟打招呼。

“可是马家……”

“马家早晚要出事。估计他这次要利用天轮寺的雪活佛对付马家,我们在一旁看着好了。事情闹大了,他肯定会出来。他现在是江湖盟主,不能总躲着。”

黄海点点头,又问:“药厂那边?”

“让他们回来吧,有周家出面顶着,不会有什么问题。唔……好香,吃鱼吧。”王向帧说完迈步走进画舫。

黄海连忙跟上,心里犯嘀咕:江湖盟主,那是个什么级别的官?王向帧对祝童可谓用心良苦,如果按照他的规划,五六年就能混个副厅级,之后代表王向帧去某家央企或银行做老大,这辈子荣华富贵可期,何苦去做个见不得光的江湖骗子?

二、逍遥谷(上)

蔓渠之山,伊水出焉。

王文远猜的不错,祝童与叶儿现在正在逍遥谷。

叶儿陪着曲老亿已经来这里两天了,他上午才到。

逍遥谷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男女老少二百多口子人分为三部分住在一处僻静的山谷里。

一条五、六米宽的小河贯穿整个山谷,,在谷口外不远与几条溪流合并成为一条可以行船的河,又十数里外并入伊水。伊水河畔,就是通往洛阳的公路。

逍遥谷闭塞多年,再往深处走就是绵绵无际的秦岭,从曲家先辈迁来到现在为止,出入的通道依然是这条名为蔓溪的小河。

最大的居住区在逍遥谷的出口蔓溪两侧,名为谷口村。距谷口村数里的半山上有片苦竹林,竹林中修有数栋石木结构的二层小楼,是逍遥谷弟子们练功学艺之处,名为苦竹院。

逍遥谷的弟子们,只要愿意都可以来苦竹院。在这里不只能学到逍遥谷绝技,苦竹院中的学校还是他们学些文化课的所在。

以前的苦竹院只有一位私塾先生,曲老亿发达后才在这里建起学校,从外面高薪聘请来经验丰富的老师。逍遥谷子弟能在这里接受全免费的到从小学到初中的系统教育,也能师从两位老夫子,学习那些被称为“老古董”的经史诗书。

苦竹院学校七个年级七个班,人数最多的一个班不过十二个学生,却有三十四位老师。

在苦竹院里学习的也不只是逍遥谷子弟,还有六个来自外面的孩子。他们父母都是曲老亿的生意伙伴或朋友,其中两个是从小学一年级就被父母送来;那四个是被惯坏的小霸王,眼看着这辈子就要毁了,被曲老亿拎过来接受教育。

青山绿水自能陶冶性情,逍遥谷除谷口村之外都不通电源,上网什么的提也别提。苦竹院秉承日出而习、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天黑后如果要看书学习就只能点蜡烛。老师们很认真,老夫子很随和也很称职,他们都不鼓励学生晚上学习。

逃学那是想也不用想,逍遥谷附近可是真的有狼。最不能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班里的男女同学女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强大。

同学们每天除了学习还要去去山顶的演武场上练功,新来的同学想跟着学也可以,先要克服那条不是路的山路,前两个月,新同学根本上不去。

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厉害的小霸王呆上半年也要被制得服服帖帖。

苦竹院肯定教不出能上清华北大的高材生,可这里的学生与家长们也没有那样的“远大理想”。

祝童与叶儿,就住在距演武场不远处的一栋三层石楼里。

石楼不大,背靠青山,面对外面有个半亩大小的院子。楼外挂付古朴的黑色牌匾,上书“曲石”。看到那意气张扬、内敛不足的笔画,祝童不禁跪下了。那是他父亲的字。

石楼每层有三间房,一间耳房。客厅占据了一层的两间,另一间是曲老亿的书房,耳房被用来存放杂物。

祝童与叶儿被安排到二楼客房,曲老亿住在三楼。

山里人家一切从简,祝童与叶儿的房间却被布置的富丽堂皇、喜气洋洋,铺的盖的都十分讲究。除了那具里外三层的雕花大床,所有东西、摆设、用具都是从新的。

这是祝童与叶儿的新房。

叶儿虽然对错过那个在山水道观举办的婚礼不太在意,祝红却不能真的那样做,她要给儿子和叶儿一个隆重的婚礼,地点就在这逍遥谷。

为了照顾高薪聘请来的老师们,曲老亿特意订购了几套太阳能电池。这些东西之前都安装在苦竹院内的教师住处,从今天上午开始,苦竹院放假,太阳能被移过来两套。

可祝童与叶儿更享受这种原汁原味的山村生活,把装在新房里的电灯移到了楼下和院子里。

晚上八点多,曲奇回来了。

“他要送我们什么呢?”祝童在摇曳的烛光下打开王文远留下的便条,看完递给叶儿。

“我猜是一束鲜花吧。”叶儿道;“这是你的事,明天我想和柳妹妹一起去接妈妈,可以吗?”

柳晨早几天就来了,新房就是她和曲奇的母亲布置出来的。祝红明天到,作为准儿媳用不着走十几里的山路到谷口村迎接,可叶儿知道祝童母子间的感情,祝童不便露面,她想代他去接。

祝童想了下,笑道:“叶儿不能去,如果是一位多情村姑的话就可以。”

叶儿挥起拳头轻轻擂他一下,甜甜地笑了。

曲老亿从楼上下来,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看上去好多了。与宁无冬那一战他燃烧了太多太多,可说已伤及根本,一身本事要恢复到以前,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在,曲老亿虽然表面上冷酷无情,可无论在商场还是江湖道,不可调解的对手并没几个。

“你们看看,有遗漏的没有?”曲老亿递给祝童一张纸,那是宾客名单。

“你看看。”祝童把名单递给叶儿。

叶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

婚礼定于三天后,过了明天就来不及邀请了。

江湖道各派大佬是一定要邀请的,空寂大师、羽玄真人都表示一定到场祝贺,蓝宇先生昨天从广州入境,后天应该会与秦铜山一起到。尹石风需要在望海医院撑门面,由尹石丽代为前来。梅夜梅老也收到了请柬,应该会和梅兰亭一起来。

八品兰花的柳依兰、柳希兰、柳曼湘明天会和祝红同路抵达逍遥谷。

下面包括玉石轩的玉女在内的亲朋好友,有些祝童根本没见过,当时那都是父亲的故交亲朋,祝童没有任何意见。

叶儿的家人方面只邀请了苏娟,姐夫这次算是彻底完了。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谁也没办法。每次想到这些,叶儿都会黯然神伤。当初祝童当面劝过他,也曾透过叶儿和苏娟表示同样的建议,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钻了进去。

这次,由于祝童闹出的动静太大,多个势力插手进来,那是个怯懦的男人,如何能禁受得起如此阵仗?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有了那些东西,范西邻也保不住他了,只能在后面处理的时候想想办法,尽量争取只在体制内给予个处分。

柳晨过来了,看到曲奇也在,脸色一红垂着头悄然坐到叶儿身边。她已经和曲奇订婚了,可算是一个很传统的包办婚姻,玉女和曲老亿看他们合适就定了。

前两年,他们虽然都在上海,可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两人都是朴实无华的好孩子,互相觉都觉得不错,过年时办了个订婚仪式。

九点多,柳晨与叶儿上楼休息,一楼客厅里只剩下曲老亿、祝童和曲奇。山里规矩多,举办正式婚礼之前祝童不能住进新房,这几天晚上都是柳晨陪叶儿。

这时,曲奇才拿出一只优盘,一只精致的红色皮匣。

优盘里录有包括王文远、刑贵金、王向帧和黄海在内的所有人进入度假村后的谈话。

红色皮匣里是一对镶钻情侣表,那是井池雪美小姐送来的礼物。她并没有接到请柬,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主要是因为身份太过特别,一举一动都有不知道几双眼睛盯着。可她猜到了这场婚礼,并托曲奇送来了礼物。

皮匣里还有一只被折成千纸鹤的粉色信笺,祝童想要打开,却看到千纸鹤翅膀上写着一行小字:二房亲启,老公勿动。否则,家法伺候。

曲老亿坐在祝童身边,瞟一眼就看到了那行字,笑道:“不错的礼物,有收藏价值,大房很有心胸嘛。”

祝童装作没听见,难得看到曲老亿笑一次,那幅尊荣,真难看。

“那个房间,你父亲、母亲刚结婚时来住过。”曲老亿又道。

祝童低下头,他已经猜到了。

“曲叔叔,母亲这辈子太苦了,您能不能劝劝她。”祝童缓缓抬起头,看着曲老亿道。

“唉……”曲老亿默然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声。

距离石楼三十米处的苦竹林边里有几座竹楼,那是逍遥谷高级弟子上山潜修时的住处,现在已经被改造成客房。祝童和曲奇就住在最外面的那座竹楼上。

山里环境好,推开窗就能欣赏到外面难得一见的美景,树上随时可能看到托着尾巴的松鼠,知名不知名的雀鸟早早地就把他们叫醒了。

祝童正在梳洗,听到叶儿与柳晨的说话声。探出头去,正看到身材苗条的、脸蛋红红的少女引着叶儿与柳晨向下山去。

因为在山区,叶儿穿了件白色T恤,下身是牛仔裤,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马尾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轻轻晃动,清清爽爽的很是利落。

“丑媳妇去接婆婆了。”祝童笑道。

“你才丑呢。”脸蛋红红的少女嗔道。她叫曲琴,是曲奇的本家堂妹,也是曲老亿的关门弟子;平时住在石楼里,曲老亿每次回来时的生活起居都由她负责。

叶儿抬头看着他,只是微笑不说话。

祝童一按窗框跃下竹楼,轻轻巧巧落在叶儿对面,问道:“你怎么不听话,这个样子不能出去。”

“都在这里呢。”叶儿指指背后的双肩包:“妈妈中午才到,我们现在去仙女潭。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在客厅里,曲叔叔正在用呢,你叫上曲奇快些去。”

“仙女潭啊……柳妹妹,不如你先休息会儿,我……”

“想得美,仙女潭可是逍遥谷的禁区之一,男人不能靠近。”曲琴给祝童个白眼,左手拉着叶儿、右手牵起柳晨向山下走去。

祝童眼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回头对曲奇道:“你马上去谷口村,这几天就住在那里。刑警官和那个姓赵的快到了。他们只要不进谷就不用理会。”

“如果他们要进来呢?”

“底线是苦竹院,如果他们越线,就把他们劝回去。逍遥谷在封山育林,以他们的体力,应该上不来。”祝童看着半山腰处的苦竹院,边想边说。

从石楼到谷口村有十八里山路,苦竹院在中间偏外的位置。苦竹院与石楼之间还有个演武场,这段距离内只有一条隐约可见的陡峭山路,以叶儿现在的实力,上下一次也颇为不易,寻常人更难上来。

让曲奇呆在谷口村还有一层用意,江湖道各路宾客就要到了,他们都是来参加江湖酒会召集人婚礼的贵客,如果出什么事谁脸上也不好看。

逍遥谷附近没有信号基站,手机之类的现代化通讯工具在谷口村也只是勉强可以使用。祝童需要外界传递来的各路信息,谷口村有两位逍遥谷弟子专门负责此事,曲奇在的话,也能让这个渠道更通畅。

二、逍遥谷(下)

谷口村的民居多是一楼一底的石木结构的小楼,围绕着一河一街错落排列。

河是蔓溪,街名山神街。

山神街的起始处的那座不起眼的二重小庙就是远近几百里香火最旺山神庙。每月初一、十五两天是山神街的集市时间,住在山里的山民会背着药材、猎物走出大山,附近村落的村民带上粮食、活跃在附近的单帮客或山货商,会乘坐一种名为曲舟的小船来买卖货物。

与别的集镇不同的是,山神街两侧没有固定商户,集市一散,山村就会归于平静。整条街上只有一座客栈,一家饭馆,也只在集市日才有客人,平时很少开门。

今天不是初一也非十五,山神街上的客栈与饭馆都开门了。

中午的时候,山街上出现了一些陌生面孔,他们多都进了客栈,很少在街上闲逛。

曲奇一身朴素的山民装扮,坐在山神庙旁边的茶棚内。

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谷口村的大部分村民都认识他。有几个年轻人围在他身边,缠着他摆讲外面的新鲜事。

一条曲舟顺蔓溪驶来,船把式握着长竹竿将曲舟稳稳地靠在茶棚外的简易码头上。

穿行在蔓溪里曲舟只比独木舟稍大,十八只粗大的苦竹做船体,上面铺一层木板。木板上可载货,摆上几只竹椅竹凳即可载人。

蔓溪水流湍急河道多乱石,最狭处只有曲舟能通行,谷口村各家大都有一两只或大或小的曲舟,不用时放在房前屋后或干脆扔到房顶上,很是方便。

谷口村最常见的是六根竹竿的幺六舟,这种十八根竹竿的曲舟叫做三六舟,是蔓溪上最大的交通工具,撑舟人需要有一把好力气和丰富的经验,被尊为船把式。

三六舟上下来三女一男四位乘客,曲奇肩膀动了动,没有站起来迎接。

对面客栈里跑出三位村姑打扮的少女,接过客人的行李说笑着走进客栈。

曲奇身边一个年轻人打个呼哨,曲琴回头丢个白眼,没理会他。

旁边就有人起哄,说是琴妹不要他了,年轻人急着辩解,说话颠三倒四的,惹来一阵哄笑声。他叫庄建秋,家在距谷口村三十多里的回龙村。

这些年曲老亿开放逍遥谷,附近不少山民把孩子送来苦竹院学习,庄建秋也是这样来到谷口村。他前年就从苦竹院毕业了,因为资质不行没被收入逍遥谷。曲老亿看他头脑灵活,把他送到洛阳上高中。今年参加高考被进了一所中医学院,十一黄金周回来探亲。实际上是来看曲老亿,更重要是来看对他若即若离的曲琴。

如果庄建秋能在今后的几年里没在都市的繁华里迷失本Xing,曲老亿应该会把他收入逍遥谷。这样的例子已经有几个了,庄建秋也知道。

又一只三六舟靠向码头,舟上载了三个男子,茶棚里静下来,都盯着他们看。

打头的是刑贵金,赵恩实和一个年轻人跟在他身后,都穿便装,看去就像一个老板带两跟班。

他们也带着几件行李,曲奇与那个被曲琴丢白眼的年轻人走出茶棚迎上去,帮着他们上岸放好行李。

庄建秋摆出张笑脸问道:“几位老板,要不要先住下?”

刑贵金点点头,问道:“听说这里有座逍遥客栈,带我们去那里,这些就是你的。”

庄建秋没接刑贵金递来的二十元钞票,指着街对面那座不起眼的二层建筑道:“逍遥客栈在那里,几位有手有脚的,东西也不多,不必花这冤枉钱。”

“还是山里好啊,风景好,人更好。”赵恩实凑过来,看着曲奇道:“我们老板想在来这里投资,雇你们兄弟俩做导游,带我们四处转转,可以吗?”

一说投资,茶棚里的人包括送他们来的船把式都笑了。

刑贵金与赵恩实知道说错话了,却明白错在哪里。

“有什么问题吗?小兄弟。”

庄建秋问道:“老板是做什么的?”

“做药材的。”赵恩实淡淡地回答一句,接着问道;“小兄弟贵姓啊?”

“原来是收药材的老板,你们想投资可来错地方了,看那里。”

赵恩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一块石碑,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封山育林养护区”七个大字,落款是县政府。

“这里是封山区,山上的树木不允许动,各家留了点口粮田,其余都种上树了,没有地怎么投资?种药吗?山外有的是地方。”庄建秋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这个时候,曲奇已经回到茶棚里坐下,这三个人是冲祝童来的,他在望海医院附近见过刑贵金,对方应该也认出他了。

刑贵金三个觉得脸上无光,刚进来就被看穿了。这种事他们经常遇到,比这糟糕的时候也有,可从没有这般狼狈过。不只曲奇,庄建秋也回到茶棚,不理会他们了。

逍遥客栈外表看上去不起眼,一楼有为山民提供的通铺和八人房,二楼三楼的标准价却相当舒适,三星级宾馆有的空调彩电这里都有,只是电视只能收到四五个频道。

刑贵金三人包了两个标准间,上上下下转了几圈,没发现比他们先半小时到的那三女一男。

询问服务员,都是半理不理的样子,只告诉他们晚上七点开饭,送来两瓶开水就不见了。偌大的客栈里,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

赵恩实年纪大经验也多,对此似乎没什么感觉。他把房间里的茶几摆到窗前,拿出紫砂壶泡自带的铁观音,时不时朝楼下的茶棚看几眼,这一坐就是两天两夜。

刑贵金身边年轻人姓马,两天里在个谷口村转了不下十个来回。山神街上仅有两家杂货铺,其中一家更是进出了好多次,有用没有的东西买了一大堆。无他,杂货铺里的女孩比较漂亮,那是一种在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淳朴之美。

村长村支书治保主任家都去了,整个谷口村只治保主任在家,村长据说在外做生意,支书外出学习。唯一在家治保主任每天忙着带人上山抓盗采盗伐的,帮不上半点忙。

这两天,曲奇和庄建秋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茶棚里,互相有时还能看个对眼。开始的时候装作没看到,后来就相视一笑。

“两位领导,我们不能总坐在这里,这都两天了。”小马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们是来抓人的,不是来看风景的。再好的风景,这一连看了两天两夜也该看够了。

刑贵金和赵恩实却丝毫没有看够的意思,听小马这么说,赵恩实转过头道:“小马想女朋友了吧?这样,放你三天假,三天后准时归队。记得给我带一斤好茶。”

“赵老师,别开玩笑了。”小马惊了下,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

“不是开玩笑,我们在这里只是看看,也做不了什么。今天是十月二号,法定节假日,不只是你,他们也放假三天。”刑贵金肯定地说。

“做不了什么?姓曲的小子是他的影子,他在这里,李想肯定就在附近。”小马诧异道。

“是啊,他肯定在这附近。可你看看,附近都是什么?除了山还是山。找到他不难,在这里抓他,无异与自讨苦吃。”

“我们可以要求地方上配合行动,上次不就是……”

“这次与上次不同,我们无权要求地方上配合。”刑贵金脸色有点难看。

他何尝没有要求过,可上级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就是不下达明确指示。刑贵金也不是没想过动用自己的关系,可这逍遥谷的地形太复杂了,一二十个人扔进来根本没什么用。

这其中的猫腻大家都明白,他们虽然在追捕祝童,却没有个拿的出手的名堂。也就是说,上面还没有给祝童定Xing,是按照诈骗罪还是按照别的什么罪名,阻力重重啊。所谓师出无名,就是他们现在最尴尬的所在。

下午四点,小马乘一只三六舟离开谷口村。一个小时后,曲奇也离开茶棚,在街上转了两圈,不见了。

赵恩实关上窗户,拿起茶几上文件夹,在上面划了一道。

“该来的人都到了,接客的人也走了,可以睡个安稳觉喽。”说完躺在床上,只过了十几秒就响起了鼾声。

刑贵金打开文件夹,一页页翻看着。每页纸上都配有照片,八品江湖各派的掌门与重要人物,几乎全都包括了。

“梅夜没来,还有江小鱼。”刑贵金边看边说。

赵恩实的鼾声马上停止了,含糊着说道:“梅老头晚上才会到,他那样的小门派,来不来没什么关系。江小鱼是通缉犯,他有的是钱,早改头换面了,就是站在咱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他和祝童的关系时好时坏,不来也不奇怪。”

说完,又是鼾声大作。

刑贵金继续翻看文件夹,最后一张上没有照片,上面写着三个名字:仁杰萨尊活佛、曲桑卓姆活佛、窦雨虹。

前两个刑贵金多少知道一些,最后那个窦雨虹没有一点印象。老赵真是块宝啊,只这超强的记忆力与见识,就远超常人。虽然年结五旬了,精力却依旧旺盛。

以赵恩实的资历、能力以及立下的功劳,到现在这个级别已经可说是到头了。副部级的调研员,更多是给另一批人准备的。

“老师,窦雨虹是谁?”

“她啊,名义上是曲桑卓姆的弟子,实际上是她师妹。那可是个厉害女子,西京电视台的主播。刑组长睡觉吧,现在该姓祝的头疼了。呵呵呵……呜……呼……”

赵恩实彻底睡过去了,刑贵金却睡不着,尽管也也跟着熬了两天两夜。

这次能找到逍遥谷也是赵恩实的功劳。

离开上海之后,赵恩实坚持留下两个人见识苏娟。果然,苏娟突然休假了。她带着儿子先回了趟苏州乡下,第二天就独自一人乘车北上了。

苏娟到洛阳后,又发现了来接站的祝红与柳依兰。

那个时候,赵恩实和刑贵金已经断定,祝童和苏叶的婚礼就要举行了。

他们一路跟着苏娟她们跋山涉水来到着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逍遥谷、谷口村,忽然发现,即使知道婚礼将在逍遥谷内举行,祝童就在里面,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糟糕,如果是在上海或山水道观,刑贵金能很容易的找到原因帮忙的有力人士。可这里是秦岭山区,官场环境与地理环境都不允许他那么做。

“神医李想”在上海得罪了很多人,在这里可没什么敌人,甚至有不少隐Xing的朋友。

并且,刑贵金已经看出来了,井池雪美小姐的态度似乎比他要有用一些。

这一切,都是因为钱。正在筹备中的井池保险公司就像一张大网,把很多人的利益联系起来了。

三、婚.礼(上)

赵恩实的判断很有道理,祝童现在确实有点头疼。

不过他年纪大了,难免有老眼昏花的时候。赵恩实认为没有来的梅夜和江小鱼,实际上已经到了。

逍遥谷石楼下的院子里,祝童正在接待两拨让他头疼的客人。

一拨当然是鹰佛派来祝贺的代表,仁杰萨尊活佛、曲桑卓姆活佛,还有法号“真珠”的窦雨虹。

江小鱼是代表雪狂僧也就是天轮寺雪活佛送上一份厚礼:天轮寺特产,半尺长的赤金双人飞天雕件,那飞天双人俨然是祝童与叶儿的样子。且不提雕件价值,只那半尺上的赤金根就价值不菲,少说也要值个千把万。

空寂大师带来的礼物也不过是一副沉香木手串,百十万的小玩意儿。

说来,迄今为止,天轮寺名义上还是金佛寺的一处道场,雪狂僧虽然升座为雪活佛,却没有作出脱离金佛寺的明确表态。在一般情况下,门下弟子无论与祝童有什么样的交情,送上的礼物要参照掌门拿出的东西,甚少有逾越的时候。

可是江小鱼送上如此贵重的礼物,俨然一副与金佛寺分庭抗礼的架势。

仁杰萨尊活佛替鹰佛送来的礼物更是惊人,竟然是一柄镶满宝石、钻石、翡翠、玛瑙的,纯金打造的金弓。曲桑卓姆介绍说,这柄金弓名为达瓦顿金,大概的意思是射月,与藏西达瓦寺的射日金弓并称为藏地两大神弓。

这份礼物比江小鱼的赤金雕件价值更高,祝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真是头疼啊。

最终,祝童把这两件礼物交给了蓝湛江。

蓝湛江现在是东海投资总裁,祝童说,各位送来的礼物是因为他有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只要价值超过一定金额,他都会上交给东海投资。将来,会建立一个小型江湖道博物馆专门收藏。他同时呼吁各位江湖大佬,为这个江湖道博物馆捧捧场,送上几件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老骗子第一个响应,拿出一面灰色布团,展开后竟然是一面破旧不堪的摇旗,上绣黄色的“祝由”二字。

老骗子说,这面摇旗可大有来历,曾有四位祝门掌门举着它行走江湖。时代变了,祝门举着摇旗行走江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面很有纪念意义的摇旗就献给江湖道博物馆了。

羽玄真人接着送上一柄据说曾作为二品道宗掌教象征的黄杨木佛尘,柳依兰拿出只绣花荷包,梅夜拿出付象牙响板,尹石丽送上一柄取自江家村的细剑,蓝宇先生给了一只缺了条腿的金算盘玩偶。这些东西共同的特征就是够破,没一件是完整的,却都具有一定的历史意涵,要不然,也不会被这些江湖高人带在身上。

这样草草的处理一番,勉强将刚才的尴尬遮掩过去。

叶儿陪着姐姐呆在二楼新房里,苏娟第一次看到如此场面,从被两位逍遥谷弟子用滑竿抬进山那一刻开始,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她虽然早知道祝童背景复杂,没想过会复杂到如此程度。如果不是早知道解放几十年了,她还以为这是个傲啸山岗、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窝呢。

“叶儿,不如再考虑一下,结婚可是女人一辈子最大最大的事。”苏娟把嘴凑到叶儿耳边,压低声音道。她生怕惊动了外面那些人,不只是为了叶儿,也为自己的安全担着几分心思。

“姐姐,我觉得很好啊。”叶儿为姐姐宽心;“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他们啊,虽然不都是好人,却也坏不到那里去。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是历史的另一种延续方式。姐姐,我真的感觉很好。没人逼我,他对我很好,祝妈妈对我也很好。”

“祝妈妈当然很好,可他整天与这些奇怪的人在一起,会不会……我是说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叶儿,你从小就没吃过苦,现在可能觉得没什么,以后……”

“我不担心以后,担心也没用啊。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可是让我离开他,我真的做不到。”叶儿看着桌上的那堆价值不菲的礼物,皱皱眉头。不担心只是对姐姐说,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安。

每个女孩子在这个时候都会有类似的情绪波动,叶儿也不例外。嫁给祝童,完全是一种传统的婚姻方式。没有结婚证,更没有法律保障。作为一个生活在都市中的女孩,心里难免会觉得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

“唉,真拿你没办法。”苏娟想到自己的事,轻叹一声。

她到底比叶儿多活了十几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通过这一年多在望海医院的频繁接触,心里真觉得祝童是个相当不错的年轻人,配自己的妹妹绰绰有余。当初她选择上海男人,主要就是看对方憨厚老实,有稳定的工作。这十几年来,他也确实表现的很好,是个顾家爱老婆没脾气的三好老公。

可就是怎么一个标准的好老公,在生活环境发生变化后,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就蜕变成另一个人,一个苏娟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祝童至少表现的很坦率,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识。

“娟姐,他那样的男人可能经不起多少诱惑。”想起祝童当初劝自己不要让丈夫接受范西邻示好的这句话,苏娟不禁又叹了口气。医院里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护士,祝童只要稍微点点头就有大把的机会;外面还有更有魅力的陈依颐和井池雪美小姐。

苏娟虽然一直认为自己的妹妹是个天底下最美丽的那朵鲜花,可与那两位比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优秀了。

祝红和玉女进来了,苏娟忙起身迎接。

一路从洛阳来到逍遥谷,也算是熟人了。苏娟对祝红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还有几分淡淡的羡慕。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子,不靠男人不靠丈夫或父辈余荫,能得到外面那么多男人发自内心的敬重,偏偏又如此有魅力;在苏娟看来,真是件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次真的很抱歉。在这么个地方,太委屈叶儿了。”祝红道。

“没什么,只要他们不觉得委屈就好。”

这样的话,祝红已经说过了。这次主要是对叶儿说。

玉女拿出一副玉镯递到苏娟手里:“苏家姐姐,咱们真是一见如故呢。我们家别的没什么,只这玉石是老本行。这幅镯子算不得什么值钱的物件,千万莫推辞。”

苏娟早听叶儿说过,玉女可算是祝童的本家长辈。这样的人送出的礼物是万万推辞不得的。可是,她来时匆忙,根本没准备什么回礼。

还是叶儿乖巧,将一瓶柳依兰送的兰花精露塞到姐姐手里。

玉女拿起这精巧的玉瓶啧啧称奇,苏娟这才知道,这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兰花精露,竟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明天就是婚礼的正日子,柳晨捧着两套大红吉服送过来,让叶儿试穿。她也又一套,明天的婚礼上,柳晨是叶儿的伴娘。

吉服是玉女亲手缝制的,前天叶儿已经试过,有几处不合身的地方修改好,今天拿来让叶儿再试试。

叶儿不是挑剔的人,特别是这个时候更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她穿上吉服,苏娟、祝红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检查几遍都觉得没什么问题,才算过了这关。

玉女又拿出一套首饰,一件件给叶儿披挂上,让她对着镜子看喜欢不?

叶儿站在镜子前,想着明天就正式嫁给祝童,心里总有点虚虚的。

这套玉饰共有八件,每件拿出去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叶儿知道,这是神石轩送给她压箱底的传家宝,未来要留给后人的。

想到这里,脸上慢慢浮起些晕红。

几年来,她与祝童之间虽然时有小的磕绊,但在床第间却无比和谐,每次都能多次享受到欲死欲仙的高c。只是最近两个月,也就是从西京回来后,两人欢好多了些神秘的东西。

叶儿更喜欢以往的纯粹。

祝红已经找到了让他们脱离蝶神的办法,没有了那两只小精灵,孩子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

可她知道蝶神与双修对祝童的意味着什么,鹰佛的影子始终是一团沉重的乌云,盘旋在两人头顶。至少在度过鹰佛这道劫数之前,祝童不会将蝶神送出去。

况且,叶儿也舍不得她的白蝶。在她心里,那只善良可爱的小精灵似乎就是她的孩子。

祝童应酬安排这许多人住下,与曲老亿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小时楼周围才安静下来。他手里把玩着那把“达瓦顿金”金弓,问道:“曲叔叔,鹰佛送来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和我比射箭?”

曲老亿拿过“达瓦顿金”看了会儿,笑道:“这把弓在识货的人眼里是无价之宝,送到拍卖行,顶多能拍个百十万。”说完,曲老亿解下缠绕在弓体上的弓弦装好,随手掰下一枝苦竹,三下两下做出只竹箭,搭上弓弦运力开弓。

“达瓦顿金”缓缓弯曲被拉开了三分,曲老亿松手,弓弦震荡,竹箭发出“呜呜”的低啸钉进石楼外墙上的一块青石上。

祝童跑过去看,大半竹箭都陷阱青石内了。他目睹了曲老亿制作竹箭的全过程,逍遥谷的苦竹质地坚硬,与铁石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即使考虑到曲老亿附加在竹箭上的真气,“达瓦顿金”金弓的威力也够惊人的。

祝红听到动静走出石楼,看到曲老亿手里的“达瓦顿金”金弓,道:“孩子,活佛把它送来是要点化你啊。”

“我知道,可是不太明白。”祝童把竹箭从青石内抽出,他脑子里有个模糊的东西,却隔着一层膜。

“你和叶儿在大漠里追了他一夜,他不是怕你们。要不然怎会那么巧,偏偏把你们带到天轮寺?活佛是在体验你们的……境界。他送这把弓是要告诉你,那种境界固然厉害,对付他还不够。”

祝红到底是长辈,不好意思说出“双修”这两个字,祝童已经全明白了。鹰佛确实是在点化他,提点他今后努力的方向。

无论是他与叶儿的双修境界或是祝门蓬麻功,都有相同的弱点,那就是重守不重攻击。没有如“达瓦顿金”金弓般犀利的进攻手段,他在鹰佛面前没什么取胜的希望。

凤骨鬼鞭,那东西不只喝血,稍不留神就会要命,能不用尽量不用。

可仓促之间,他去哪里找一套可对鹰佛构成威胁的攻击Xing神功?并且,这门神功要有一个前提条件,不能与蓬麻功冲突。如此一来,可供选择的空间就十分有限了。

逍遥谷……曲奇深浅他已经很了解了,逍遥谷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二品道宗,还是算了吧,羽玄真人可没那么大方;唔……汉水尹家……

祝童亲眼目睹过尹石风施展出的水流东剑法,那确是一门犀利而灿烂辉煌的攻击Xing神功。重要的是,祝童与尹石风有过多次交流,汉水尹家与祝门可说是渊源不远。心法上的冲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有速度,更安全!doxi

三、婚.礼(下)

“也许,我可以帮上点忙?”柳依兰从院门外走进来。

或许是逍遥谷的苦竹林唤起了尘封在她心底的回忆,自到来后,柳依兰多数时间都独自在山谷内徘徊。

出任八品兰花大姐之前,柳依兰曾与竹道士有过一段双宿双飞的双修经历。他们在川东竹海搭起竹屋,与这逍遥谷一样,都是人烟稀少环境清幽的所在。

但是这样的寂寞不是常人可以长时间承受的,柳依兰自小生活在国外的都市里,没有竹道士那般一心求道的决心。竹道士时常闭关潜修,有时一次就是十几天。她耐不住寂寞退缩了,悄悄离开了那座竹屋,也离开了竹道士。

是好是坏,她心里至今也没个由头。

她回来一会儿了,站在门外的苦竹林旁倾听山风,仰望星空。以她的修为,只要她想听,石楼附近三、五里内所有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可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目的地倾听,直到祝红说的那几句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姐的好意心领了,只是……”祝童以为柳依兰要把相思红线传给他,连忙摇头拒绝。

他之所以喜欢汉水尹家的水流东,是因为尹石风曾用一柄细剑刺伤过索翁达活佛。相思红线Yin柔锐利,需要细致入微的控制。那是一门易学难精的功夫,习练起来一定要耗费不少的心力与时间。况且,一个大男人玩相思红线,怎么想怎么怪异。

“谁说要给你了,我们家的东西只有女儿家才懂。”柳依兰横祝童一眼,俏步来到祝红身边,问道:“夫人,可以吗?我想,苏姑娘学会了相思红线,多多少少也是个助力。”

“多谢妹妹了。不过,就怕柳家长老们怪罪妹妹。”祝红心里喜欢,脸上显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叶儿是个都市娇小姐,虽然已修入蓬麻初境却没什么防身的本事。

叶儿马上就要成为祝童的妻子,婚礼过后就意味着她将正式成为江湖道的一员。学会了柳家的相思红线,在暗流涌涌的江湖风雨中,至少有了三分自保的把握。

“现在的世道,很少肯沉下心的孩子了。苏姑娘肯学,她们只会喜欢呢。不外传就没关系。只是,要委屈苏姑娘拜我为师。”

柳依兰眉开眼笑地说,祝红连连称谢,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祝童上楼把叶儿叫下来,排开香案,恭恭敬敬地向柳依兰行了拜师礼。从此之后,她就算是柳依兰的记名弟子了。祝童也再不好叫柳依兰大姐,而必须称她柳大家或随着叶儿叫“师父”。

鹰佛没有限定祝童是一个人还是与叶儿一起应战,祝红是母亲,当然希望儿子身边的多个帮手。可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祝童一定不会答应叶儿与他一起去冒险。

第二天一早,叶儿姐妹俩在柳晨陪伴下去仙女潭梳洗打扮。

石楼一楼布置成喜堂,曲奇带着四个年轻人抬来一顶披盖着红色轿衣、上绣龙凤图案的花轿。

祝童也换上一身大红袍服,傻呵呵地站在院子正中任人折腾。

十点整,祝童坐上一副滑竿带头,花轿跟在后面,一行人顺山路去仙女潭迎娶新娘叶儿。

江小鱼、蓝湛江等几个年轻人在祝童周围调笑着,仁杰萨尊和曲桑卓姆都被曲老亿留在石楼,真珠却跟来了。

祝童一直对他们三个包括江小鱼都抱有一份戒心,可人家是来参加婚礼的,还各自送上一份大礼,他现在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即使有恩怨也不好多说什么。

从布天寺到逍遥谷即使乘坐飞机也至少需要两天,祝童暗中问,可以确定没人把这个消息告诉鹰佛。可人家偏偏赶来了,这多多少少在祝童心里留下一块Yin影。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付诸虚无中那常人不可理解的大神通了。

鹰佛如果真的高明到如此程度的话,这个世界真的容不下他了。

祝童心里一直在惦记凡心道士,道宗水长老说他去川东竹海了。

“祝师兄,我听说雨虹妹妹对你很感兴趣啊。”江小鱼扶着滑竿一侧,仰头低笑道。

“江兄莫非是听雨虹妹妹的姐姐‘亲口’说的?”祝童道。

真珠窦雨虹就是十几米后,中间只隔着花轿,这边的话,她只要用心就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正与柳曼湘和曲琴沿路采来山花装饰到花轿上,听到这边的对话几步来到祝童的滑竿旁,笑道:“师兄啊,我也是师父精心准备礼物啊。师兄什么时候收呢?”

祝童整整帽檐上的Cha翅,顾左右而言他:“这套新郎官的吉服穿戴起来就是不方便,尤其是帽子。”

“师兄只要‘取’了真珠,师父的把握就大了很多。”窦雨虹又道。

“我媳妇是苏叶,不是真珠。”祝童低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

窦雨虹说的“真珠”不是她,而是她Ti内的那颗“真珠”。祝童以为,那颗“真珠”与常老炼制的龙虎丹类似,索翁达活佛是真的想借这份礼物大幅度提升祝童的修为。可是,这份礼物他真的不能“取”。

“师父让我跟在师兄周围,师兄什么时候‘取’都可以。”窦雨虹微笑着说完,退回到花轿那边。

蓝湛江不明所以,江小鱼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窦雨虹。“真珠”是什么,他大约猜到了几分。索翁达活佛**的“真珠”,一定非同凡。可惜的是,这颗“真珠”是为祝童量身打造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福气“取”。

“动心了?”祝童看出江小鱼的心思;“无鱼师兄如果有意,需要祝某配合的,只要言语一声。”

江小鱼猛然醒悟,拍着脑门道:“阿弥陀佛,谢师兄提点。”他又回头看一眼窦雨虹,心里连呼厉害。

如果倒退一百年、二百年,“真珠”出世的消息肯定会在江湖道中引起轩然大波,多少强者或渴望成为强者的江湖中人会为此拼命的,可现在……

曲老亿原本计划让叶儿梳洗过后去苦竹院休息,祝红认为苦竹院的名字不好,就改在仙女潭了。好在仙女潭不远处有座小巧的道观,是百多年前逍遥谷为一位有相当地位女Xing前辈潜修隐居所建。那里一直没有荒废,稍加休整后,挂上红绸,贴上喜字即显出一番洋洋喜气。

花轿停在道观门前,祝童上前叩门。

里面一群女孩子在门后要礼物,祝童拿出早准备好的珠宝饰品,一件件丢进去。这些饰品的市值没有低于一万的,几件进去,门就被砸开了。

喧闹的一天在喧闹中落下帷幕,祝童终于结束了应酬进入洞房。

叶儿身披大红吉服,头戴霞冠,安静地坐在床边,盖头早已去掉了。

房间里燃着两只红蜡烛,摇曳的烛光浓浓淡淡,不经意间便涂抹出盈盈春意。

听到门响,叶儿眉头微微颤动,脸上浮上一片红霞。尽管两人间已有过多次,可在这般环境下禁不住心跳加速。似乎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

祝童拉住叶儿的手,轻轻抚摸着:“累了吧?”

叶儿轻轻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这个婚礼就如一片娇嫩晶莹的花瓣,飘进心里就留下了。

祝童轻轻去下叶儿头上的霞冠,抽出玉簪,让乌黑的长发流淌开来,叹道:“长长了啊。”

叶儿鼓起勇气抬起头,问:“喜欢吗?”

“喜欢。”祝童捧住她的发红的脸,轻轻抬起来,在额头、在眉心、在双眼、在鼻翼印上串串轻吻。

叶儿再也忍不住,抱住祝童的腰,将发烧的面孔藏进他怀里。

“我们明天晚上走。”祝童一件件解开叶儿身上的吉服;露出莹白的香肩,修长的脖颈……

“晚上吗?”叶儿闭上眼,颤抖着问。

“是晚上。他们还在谷口村,看样子是准备打持久战了。明天你要好柳大家在一起,学会相思红线,我恐怕就不是叶儿的对手了。晚上,我们要走三十公里山路,与秦可强在另一条公路上汇合,那条路通往南阳。对不起,我的新娘,新婚第二天就要跟着我吃苦了。”

这个时候,吉服已经被脱下,叶儿身上只余一件单薄月白肚兜,根本听不清祝童在说什么。

可祝童就喜欢在这个时候说话,他爱抚着藕样白皙的手臂,解开肚兜上的红绳,把她推倒在床上,缓缓压了上去含住一颗嫣红,含糊地问道:“我的爱,后悔吗?”

叶儿醉眼迷离,低低呻吟道:“不许,不许……”

“不许什么?”

“不许……”叶儿搂住他的脖子,颤声道:“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俩。”

谷口村,凌晨两点,赵恩实又坐在窗前喝茶。

刑贵金下午就走了,现在的谷口村剩下他一个人。赵恩实并不觉得人单势孤,他背后有政府,有整个国家的支持。

客栈内传来一阵声响,赵恩实回头看去,曲老亿提着个热水瓶走进来了。

“先生,我来送开水。”

赵恩实大喜道:“曲老板啊,很久没见了,来,请坐请坐。我来你这里三天了,今天才算见到地主。”他很清楚这家客栈是曲老亿开的,支撑逍遥谷的也是他。客栈的后院有个通往逍遥谷的小门,曲老亿一定是从那里来的。

他与曲老亿也算是不打不成交的老相识,两人认识而是多年了。曲老亿涉足收藏界初始本钱有限,国家政策还没有放开,免不了要做些灰色生意。赵恩实办过他两次,后来政策逐渐开放,那些事也算不得什么了,两人逐渐就成了不远不近的朋友。曲老亿知道赵恩实嗜茶,每年都会找机会送给他点。生意做到他那个地步,维持方方面面的关系人脉都是必须的。

“刚喝完喜酒,正要和点茶呢解酒呢。”曲老亿在赵恩实对面坐下,掏出只玉白色的瓷瓶:“这是一两大红袍,据说产自茶树王。”

“呵呵,有口福,有口福了。这一两,要百十万吧。”赵恩实连忙将茶壶里是剩茶倒掉,很仔细地用开水清洗了几遍。

曲老亿扭开瓷瓶上的蜡封,倾进茶壶里一些据说是价值百万的极品茶叶。

过了几分钟,赵恩实倒出两小杯茶汤,放在唇边闻了闻:“果然是极品啊。”

放下茶杯,赵恩实眉开眼笑地道:“曲先生夜送香茶,一定有所求,说吧。”

“陪我在这里呆两天。这样的茶,我还有三两。”

“两天?”赵恩实微笑着问。

曲老亿点点头:“赵哥,给个面子吧。没有你,他们弄不成事。”

“很难办啊,公务在身,我如果不答应呢?”

曲老亿伸出手,轻轻搭在赵恩实肩膀上:“留下吧,咱们好好叙叙。”

赵恩实肩膀一晃就脱离了曲老亿的控制:“用不着动手动脚,我留下。可是说好了,过了这两天,你再不许烦我。”

“那是,那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曲老亿活动者酸麻的手腕,心里微惊。这赵恩实,原来也是个高手啊。

四、秋雨(上)

四、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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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时分,逍遥谷上空雨云密布。.neet

下午四时许,绵绵雨丝降临逍遥谷。

数小时后,蔓溪水流开始上涨,山谷内外飘荡起薄薄的雾气,温度降低了十几度,几许萧瑟寒意悄然而至。

谷口村也不例外,秋雨飘落那刻,赵恩实关上他守望了四天的窗户,对曲老亿道:“这场秋雨来的真是时候,少说也要持续个三五天。曲老板,今天是第一天,该走的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明天,我想进去看看。”

“不可能。”曲老亿冷冷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逍遥谷不是龙潭虎穴,也不是你曲家的私产。我只是想进去见一个人。”赵恩实神情凝重,一字一句地说。

曲老亿没有接腔,看着赵恩实,想着他想见逍遥谷内的哪个人。祝童吗?这个可能Xing很小,赵恩实不是那样的人。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都没离开这个房间。

白天的时候,赵恩实接过几个电话,都是敷衍了事。曲老亿听出至少有三队人马分别守在洛阳、伊川、南阳。可曲老亿并不在乎,他在本地也有朋友,刑贵金通过自己的关系能调动的人手有限。他以为,只要把赵恩实拖在这里两天,祝童与叶儿就安全了。

赵恩实提出要进逍遥谷,这个要求太突然,已经突破了他能的底线。今天一天虽然大部人江湖人士都离开了,可祝童与叶儿还在那里,柳依兰在仙女湖传授叶儿相思红线,祝童在苦竹院与蓝湛江、于蓝、无聊大师、羽玄真人的弟子凡竟等东海投资的管理层开会。

“你要见谁?”

“夫人。”赵恩实庄重地说。

曲老亿摇摇头:“夫人不会见你的。”

“我知道,以前她是不会见我,现在,她会考虑的。我听说向华易向老快不行了,祝童答应尽快去见他。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耽搁不得。可是,向老在澳大利亚。从这里到澳大利亚,这一路,可不好走啊。”赵恩实从脚下拿出个半旧的黑皮包,从里面取出一份地图铺在床上。

“这里是逍遥谷;”赵恩实指着地图中间被红笔圈起来的地方道:“从这里出去一共有三条路,第一条就不必说了,‘神医李想’夫妇只要上了北洛公路就是自投罗网;第二条路其实不是路,进入秦岭谁没办法了,他们去哪里都有可能。.ne可是,下雨了。曲老板,现在是十月份。逍遥谷下雨,秦岭里面有些地方可能已经下雪了。我相信山里的一切对祝童都不是问题,可他们是新婚,苏小姐是位生长在上海的娇小姐,她受得了吗?恐怕受不了。即使受得了,祝童也不会那样做。”

曲老亿盯着这张地图,心里阵阵讶异。这不是一份普通地图,明显是从一份更大的军用地图上节选下来的作战地图。逍遥谷周围百里的山山水水、大、甚至一些人迹罕至的山道都有细致入微的标注。

“最后一条路是这里。”赵恩实用红笔在逍遥谷东南画了一道:“嵩南公路。他只有从这条路才能出去。逍遥谷距离嵩南公路直线距离四十公里,中间全是大山大沟,,没有路对吗?可我断定他们肯定会选择那条路。这里是顾家沟,离逍遥谷不过十几公里。从逍遥谷向南翻过两座山就是湍河,湍河不宽,平时没有船。可我在这里看到了三六舟,还有二六舟和幺六舟。如果瑞河那里有一只药六舟,到顾家沟就很容易了。顾家沟是新开发的旅游,地图上没有显示,但我知道从顾家沟到嵩南公路有一条质量不错的二级公路。曲老板,顾家沟也是您投资的吧?”

“赵警官,这就是你要见夫人的资本?”曲老亿抬起头,略带讥讽地问。

“我觉得足够了。”赵恩实丝毫不为曲老亿的神情、语气所动;“祝童不是个好孩子,可他出了大部分的好孩子都想做却做不来的时。看到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我真的觉得自己老了。事实上,我这次本可以称病不出。那尊佛实在是太过分了,祝童这孩子在我们部里很有人缘,不少年轻人都在暗地里支持他。有些事,都知道做了将来要得报应的,可偏偏还有人做;比如我就接受了刑组长的邀请。想当年,我在他这个年纪做了太多太多没有意义的傻事,最傻的一件事就是……”赵恩实说到这里指指隔壁;“他知道。”

“他?”曲老亿真的疑惑了,隔壁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老骗子祝蓝。

“如果不是看夫人的面子,他二十年前就进监狱了。”赵恩实道。

曲老亿这才动容了,莫非,赵恩实与祝红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

老骗子带着祝童浪迹天涯那几年他正与宁无冬纠缠不休,知道他做过不少招摇撞骗见不得人的丑事。以当时的社会环境与治安环境,他很有被抓住的可能。如果说赵恩实在暗中帮助过他……曲老亿觉得赵恩实或许有几分可信度。

“我需要问问夫人的意思。”想到这里,撕下一片地图递过去。

赵恩实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折叠好很郑重地送到曲老亿手里。

纸片被送进逍遥谷,曲老亿顺便把祝蓝从隔壁叫过来。

老骗子现在也是身家数亿的有钱人了,看到赵恩实,神情怪怪的,有点向耗子看到了猫。

“老骗子,坐。”赵恩实指着对面的椅子淡淡地道。

祝蓝果然坐下了,可他马上又跳起来,故作镇静地问曲老亿:“请问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他可说是国内最早的一批赴韩国整容的人之一,现在的身份是韩国华侨,投资者。

“与你的弟子们比起来,你差远了。”赵恩实失望地摇摇头;“你就是去欧洲弄层白皮,我也能一眼看出你你骨子里的龌龊味道。”

“赵公安……这些年一向可好?”老骗子尴尬地缩缩身子,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认识?”曲老亿问道。

“都是陈年往事了。”老骗子恢复了一些,在赵恩实对面坐下;“赵公安,您这次来是要抓我还是抓我徒弟?抓我的话现在就跟你走,抓我徒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都过去二十年了,我就是想抓你也没用啊。况且,你都快进火葬场了,抓不抓没多少分别。那边,有一群红小鬼等着你呢。”

“鬼啊……”老骗子可算是祝门内最信鬼神那一套的,听到赵恩实这番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二十多年前,他可是毒杀了一小队害死他师父的红卫兵。现在想来,那些孩子其实并非罪大恶极,他们只是被狂热所控制,不由自主的作出那些近乎疯狂的事来。

这件事已成了老骗子的一块心病,谁也触碰不得。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作出一些不可理解举动。他那些年神情大变、行事乖张,最主要的原因也在于此。

赵恩实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盯上他和祝红,整整追了他们三年。

可奇怪的是,有几次明明近在咫尺了,赵恩实却都有意无意地任凭他们在眼皮子地下溜走。最危险的那次是在巴东,祝红在山城摆了个药摊卖药治病,老骗子每天到附近的山里采药。赵恩实一连三天光顾祝红的药摊,不仅没有抓他们,还出重手将几个对祝红图谋不轨的地头蛇狠狠地整治了一番。

后来,赵恩实消失了,再次出现已经是十二年后。那时,祝红留下与玉影子的孩子远赴国外,老骗子带着祝童漂流江湖。在长沙,老骗子因为行骗被抓进了看守所,就是在那里,老骗子又一次见到了赵恩实。那次以后,赵恩实又一次从他们身边消失了。

老骗子第二天被莫名其妙地放出来,连夜带着祝童远赴山东,再也不敢出头露面了。

“想抓他,老赵,你老了。”老骗子从赵恩实带来的打击与震动中恢复过来,翘起二郎腿得意地说;“我这个徒弟可比我厉害多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这样说十分贴切。”

“只要我想抓,他就跑不了。”赵恩实说到。他的话语很平和,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自信与骄傲,让曲老亿和老骗子心里心里一阵忐忑。

这时候曲奇回来了,他把那个折叠好的纸条递给曲老亿,曲老亿交到赵恩实手上。

赵恩实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打开纸条。

时间似乎凝固了,赵恩实盯着纸条足足看了十分钟,才仔细地将它折叠好装进胸前口袋里。

他看看曲老亿又看看老骗子,眼睛深处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冷光:“如此……如此……曲老板,老骗子,我就在这里再呆一天。你们最好告诉祝童,三天内如果还没有出去,就做好准备,这辈子在监狱里过吧。”

曲老亿缓缓握起拳头,老骗子把他退出房间,哈哈一笑道:“赵公安,你那套已经过时了,这些话吓吓我还可以,对我那徒弟没用。别说你抓不住他,即使抓住了……哈哈!那尊佛已经被推倒了,我徒弟手里还有不少猛料,只怕那个时候,没人敢替你撑腰啊。”

“那就走着瞧吧。他如果拒捕,我有权开枪。那样就没有回说什么了。我已经老了,他还年轻。”赵恩实拉拉衣襟,露出腰里的枪套。

老骗子气急败坏,这次轮到曲老亿进来劝架,把他推出房间。

赵恩实掂掂身边的热水瓶;“曲老板,我想喝茶,没有热水了。”

“没有热水,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曲老亿指着窗外简易码头方向;“那里有只三六舟,逍遥谷不接待你这样的客人。”

“你会后悔的,曲老板。”赵恩实Yin恻恻地说。

“夫人说,赵公安如果不高兴的话,告诉他两句话。”曲老亿道。

“什么话?她……”赵恩实激动地问。

“您是个好人,希望您能善始善终,做一辈子好人。”

入夜,蔓溪水流淙淙。

庄建秋撑着一只三六舟离开了码头,船头挂起风灯,舟上只坐着一个人,赵恩实。

夜里的蔓溪甚少行舟,人家出了大价钱,还是曲老板亲自出面介绍,可茶棚里没人肯出船。

庄建秋这个“最年轻的船把式”被曲奇暗示,只好接下这单“大生意”。

三六舟还没有离开谷口村,下游驶来一艘军用快艇,接住赵恩实掉头走了。

五、私奔(上)

十月六日,黄金周的倒数第二天,北京被秋老虎的燥热控制。

上午十一点,一群戴着国旅小红帽的游客在导游的引领下走进三号航站楼。从队员们考究的衣着、不菲的饰品以及傲然而略带不屑的眼光能看得出,这是个由有钱人组成出境旅游团。

队伍的中部有三个相对队友来说衣着简朴的年轻人。前面女孩背着BALLY双肩包,面容白皙戴着副金丝眼睛,手里攥着瓶矿泉水,看上去就像假期旅行的学生。

她身后的两位看上去是一对情侣,男子神态稍显疲惫,挂在他臂弯上的体态妖娆的女子却显得容光焕发。她穿着一套云白色蚕丝裙,一双随时都可能滴出水来的媚眼内春情荡漾。落在有经验人士眼里很容易能看出,这妖娆昨晚一定吃的很饱。

这个旅行团男女比例大致均衡,男士不必说,多在三十至四十之间。他们身边的女伴的质量都相当不错,论身材、姿色,有几位还比她略胜一筹。可队伍里大多数男Xing的眼光都时不时她身上逡巡片刻,然后才去关注自己的女伴。

戴眼镜的女孩正是叶儿,她现在的身份是林嘉舞,与哥哥一道去北美旅游,顺便探视父母。

叶儿身后那个当然是祝童了,也就是林嘉舞的哥哥林嘉禾。

林嘉舞和林嘉禾可算是一对不愁没钱花用的准富二代,他们父母在美国经营着数家加油站,可算是一个收入不错也相当稳定的生意。兄妹俩对东方文化有浓厚的兴趣,大学毕业后都选择来中国攻读研究生。哥哥林嘉舞去年刚通过博士答辩,妹妹今年研究生毕业。

这个时候,真正的林嘉舞正在贵州山区某中学做英语教师,她是位真诚而令人尊敬的志愿者;而哥哥林嘉禾则背着旅行包在西部旅行,他最近的研究课题是陆上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差异与文化对比。

祝童身边的女伴是萧萧,她从上海消失后就来到了北京,现在的身份一家大型国际集团公司驻华办事处的秘书,林嘉舞的女友。按照官方说法,她这次是陪男友去北美旅行,也有见见对方父母以及亲友的意思。

旅行团搭乘的飞往洛杉矶的国航航班十二点四十起飞,萧萧早几天就办好了相关手续,祝童他们的护照、证件没有任何问题,三个人的外表经过精心修饰,与证件上的照片相似程度超过八成,很顺利的拿到了登机牌,在导游带领下到指定的出境通道接受安检。

机场大厅的广播里播出了一条寻人启事。

“来自苏州汪南先生,请到一号航站楼五号门,石先生正在那里等您。来自苏州汪南先生,请到一号航站楼五号门,石先生正在那里等您。”

祝童停下脚步,对潇潇道:“你们先进去,我去买点东西。”

“怎么了?”潇潇扫视一圈,三号航站楼内秩序井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叶儿也回过头,不解地看着祝童。

“姓赵的来了,他就在安检那边的监控室里。你们先过去,我再想办法。”祝童无奈地说。

这条不知是谁发出的寻人启事使用了很古老的江湖密语雁过留痕,它告诉祝童,赵恩实一直在这里盯着,位置就是安检门傍边的监控室。

“可是,现在退出很麻烦的。”潇潇瞄一眼前面的导游;“你不上飞机,大家走走不了。不如,我们一起离开?老板,谁告诉你他来了?”

“是王文远?”叶儿轻声问。

祝童也觉得这条寻人启事是王文远发出的。曲老亿在逍遥谷,据他所知北京这边只有三品蓝石的人,于蓝……她得到这个信息的可能Xing很小。

寻人启事的声音停止了,队伍正在向前移动,前面还有五个人,祝童脑子里急速转动着。三天前,他在大白天孤身一人硬闯赵恩实作为驻地的那家招待所,制住两个人,把赵恩实狠狠地教训了一番。他现在后悔了,当时应该下手再重一些,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祝童虽然对自己的易容术颇有信心,可那也分对谁。在赵恩实这样经验丰富的大行家面前,他真的没多少把握。

这个时候,祝童忽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女孩是……王京。

她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手里拿着个蓝色文件夹从他们身边走过,到安检门那里停下来,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让负责安检的警官看。

“这是第几遍了,还没找着,烦不烦啊。”

“那家伙肯定欠姓石的好多钱,这都是第二天了。我当班的时候见过几个姓汪的出去,人家早走了。”

他们说笑了几句,警官拿起笔签了个字,王京收起文件夹,漫不经心地朝祝童他们这边瞟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没事了,走吧。”祝童长出口气,随着队伍向前移动。

果然,他们很顺利地经过安检,进入候机大厅。

赵恩实也许真的在这里,也许在另外一个城市的机场,可对于祝童来说并不重要。王文远让王京出现,是要告诉他一条信息:那条寻人启事是赵恩实发出的,最近两天,每天都在播送几次。

祝童现在是标准的惊弓之鸟,受到这样的信息一定会有异常反应。首都机场不比别的地方,到处都是眼睛,赵恩实也一定会有所布置。

可是,王京既然出现了,王文远呢?他一定在附近看着他们,要不然,王京也不会在他犹豫着想要转身逃跑的时候出现。

差五分钟不到十二点,距离登机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导游正忙着把四处转悠的队员圈回来,带这样的团虽然有算是可观才酬劳,可操心的事也是多多。

祝童三人站在玻璃幕墙外观看进出港的航班在跑道上高频次的起降,通过一定角度的反光,他能观察到背后乃至周围的情况。虽然表面上看去很悠闲,可祝童知道叶儿的紧张与惶恐。她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刚才又经过了那样的惊吓,随着登机时刻的临近,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可祝童现在的女朋友是萧萧,作为哥哥,他不好对妹妹作出太过亲热的举动。

萧萧看出叶儿的紧张,松开挽着祝童的手靠近叶儿,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只小白兔,大灰狼很心疼呢。”

叶儿勉强笑笑,心里轻松了一些:已经这样了,害怕、后悔都是没有的。怪只怪遇到个这样的男人,只能硬着头皮随他水里火力走下去了。

祝童缓缓转过身,他看到王京与王文远手挽着手,举着一束鲜花径直走过来。王京还穿着警服,王文远却是一身便装。

“你输了。”远远的,王文远就伸出手。

“心服口服,心服口服。”祝童与他握一下手,问道:“你怎么能确定我会从这里出去?”

“你是属泥鳅的,想要跟上你很难。萧萧小姐相对简单一些,我一直在关注她的去向。”王文远不无得意地说。

“你欺负人。”萧萧听到了,跺脚嗔道。

王文远毫不在意,将鲜花双手递到叶儿面前:“苏姐,新婚快乐。”

“谢谢。”叶儿接过去,与王文远交换个眼神,对王京道:“出门前,他就说今天可能会遇到你们,果然。王小姐,文远是个好男人,就是孩子气重了点。做他的女朋友,压力很大啊。”

“我很有爱心的。”王京伸手捋下王文远耳边的散乱的发丝,得意地笑道:“苏姐说的很对,他是个顺毛驴,喜欢乱发脾气。我没有苏姐的本事,只能顺着点喽。对了,听说你们这次要去很多地方,回来的时候替我带……”

三个女人一台戏,王京很快就与叶儿、萧萧打成一片。

“赵老头在上海巡海,是吗?”祝童与王文远走开几步,问道。

“你惹恼他了,赵老师这两天快疯了。”

“那是他自找的。“祝童轻蔑地说;“老而不尊,自讨苦吃。”

“老而不尊,此话怎讲?”王文远问道。

“王警官,你认为这人是小时候学坏可怕,还是到老了才突然变坏可拍?”

“当然是……你的意思是?”王文远露出吃惊的神色,他不敢相信,令人尊敬的赵恩实老师竟然会被祝童如此的评价。

“没什么,他还不算太坏。”这个话题被祝童轻轻地略过了。

王文远也不好意思深究,继续道:“赵老师确实认为你会走海路偷渡出去,可别的地方也不是放手不管。我的任务是看住这条通道。”王文远双眼随意地四处扫视着;“刑组长在广州,上海机场由黄总负责。”

从昨天到今天,上海那边确实很是繁忙。

昨天下午,福华造船董事局主席陈依颐小姐、总裁松井平志先生应U.G石油董事长范加斯特先生邀请,搭乘国航班机赴英国考察。

今天上午,迈克.斯内尔先生一行结束了在中国的治疗,乘私人飞机返回美国。范西邻市长亲至机场送行,一同前往机场送行的还有几位来自市府和北京的相当级别的官员。

据说,在昨天晚上斯内尔夫人举办的答谢晚宴上出现了两位令大部分人感觉意外的嘉宾,某省周振逊书记与某省王向帧省长。晚宴结束后,迈克.斯内尔先生破例与他密谈了半个小时。

“祝先生刚才的表现有点失常,其实你们完全不必紧张。至少在这里,没人想留下你们。王省长、周书记出面了,相信大部分人都看懂了这背后的意思。真把你抓起来,关到哪里都不好。我想,北京上海,没哪家监狱看守所敢接收你这样的犯人。你现在可是名声卓著的‘神医李哥’如果你的粉丝们知道你在这里,过不了一小时,这里就可能聚拢来几千人。他们都认为你拐带着一位美丽的警花私奔了。”

“私奔……”祝童看看叶儿,大有恍若隔世之感。他们现在不正是在私奔吗。

“对苏姐好些,要不然,我会亲手把你抓起来。”王文远恶狠狠地低声道,随即,自己笑了起来。

“你现在很不错。可是,距离能抓到我还有段距离。”祝童很认真地说。

“现在不是吗?”

“这次不算,我知道你在望海医院做的一切。这个机会,是我给你的。”

大厅里响起登机通知,导游招呼着队员们向登机口集合。

王文远握握祝童的手,来到叶儿面前却伸开手臂。

叶儿含羞看一眼祝童,还是上前一步,给了他轻轻的拥抱。

十二点四十分,飞往洛杉矶的国航航班准时起飞。

王文远一直目送飞机尾流彻底消失在无垠的天际,才微叹一声,拿出手机。

“赵老师,他们走了,刚走。”

“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我不是你,赵老师,我接到的命令是,放他们走。”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刑组长应该也接到了同样的指示,赵老师,您老了。日本一家电视台正在播出‘神医李想’的专题节目,您应该找来看看。”

五、私奔(下)

祝童与萧萧被导游分配在一起,叶儿独自坐在另一边。

飞机起飞不久,萧萧就张罗着把叶儿调了过来;她能看出他们的神色都相当不好,蝶神依旧适应不了高空旅行。

两人手握着手,开始时上面还盖了件衣服,后来就什么也管不了了。整个航程中,他们都沉浸在双修境界中,没有分开半刻。

这种安静而空灵的状态短时间还没什么,时间一长肯定要引起关注了。可是没办法,在那种自我隔离状态中他们身心交融,两只蝶神与神传琥珀中翩然飞舞,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疏离。

最尴尬的当属祝童名义上的女友萧萧了,她开始还故作姿态拿起本书翻看,后来干脆放倒座位蒙头睡去,全程也没起来几回。

如此怪异的组合肯定会引起导游的特别关注,祝童与叶儿还好些,人家本来就有绿卡,萧萧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公民,如果旅行中私自离队滞留在美国,也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空中航程,国航班机安全抵达洛杉矶国际机场。

祝童睁开眼,摘下叶儿的眼镜:“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美好。”叶儿向祝童怀里靠一下,看到周围的眼神连忙推开他,与萧萧一起整理行李。

祝童闭目感觉着,红蝶神不见了,它竟然随着白蝶神去了叶儿那里。这样也好,更利于它尽快恢复。可是,想要把它再骗回来就要费些心思了。这种情况,也只有在两人不分彼此浑然一体的双修境界中才有可能发生。

旅行团走下飞机,进入机场大厅办理完入境手续,萧萧把电话,没两分钟就响了。

导游怀疑的眼光注视着她,虽然,萧萧的护照还在他手里。

萧萧也不在意,接完电话对祝童道:“老板,博尼先生来了,他就在外面。”

走出机场大厅,果然看到博尼斜靠在一辆敞篷车前。他带着一副宽大的太阳镜,远远地就伸开双臂:“欢迎你们来美国。喏,我们的飞机在那里,父亲在十月庄园准备好两套舒适的客房,他急切地盼望伟大的神医,李想先生大驾光临。夫人准备了个party,她希望能让更多的朋友分享您的伟大。”

导游正与本地旅行社的人接洽,他听得懂英语,吃惊地看着祝童。

祝童走到导游身边,将一张名片塞进他手里,低声用英语道:“对不起,我们离开了。对于可能给您带来的麻烦,我深表歉意。如果您需要得到补偿的话,请随时拨打这个电话。”

“你是……‘神医李想’?”导游不确定地问。

祝童点点头,博尼摘下太阳镜,露出他那张英俊而充满魅力面孔:“他说的没错,我是博尼。前来迎接斯内尔家族最尊贵的客人。您可以说美丽的萧小姐与英俊的博尼一见钟情,然后他们开着飞机私奔了,对,就这么说。”

不久之前,博尼刚在上海社交界叫响名号,旅行团中很有几个时尚人士。他(她)们认出了博尼,也隐约听明白了一点刚才的谈话,很快“神医李想”与他们同级抵达美国的消息在团员中流传开来。

那边,祝童与博尼帮助两位年轻的女士上车,殷勤地关好车门。博尼亲自驾车,呼啸而去。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越野车驶进刚走出的机场跑道,停在一架漂亮的小型飞机旁。

“那是庞巴迪,天啊,他真的是‘神医李想’!”

“我早看他们不对劲……”

在这边的议论声中,庞巴迪滑向跑道,很快就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导游悄悄看一眼手里的名片,将上面那串手写的电话号码牢牢地记在心里,然后丢进垃圾箱里。

出境到美国的旅行团最怕的就是游客私奔,他需要马上向公司上级汇报。

斯内尔家族的十月庄园距离洛杉矶一百八十公里的一处山谷中,庄园有一条私人公路,通往二十公里外安切里拉小镇。

类似的庄园斯内尔家族共有十二座,分别以一到十二月命名,最北方的一月庄园在遥远的阿拉斯加。斯内尔先生比较喜欢五月庄园,十月庄园距离拉斯维加斯与洛杉矶都比较近,是斯内尔夫人的最爱。

祝童一行上午十点多抵达十月庄园,前来迎接的除了斯内尔夫妇、尹石风与女主播安娜、上海普贤寺无处大师,还有参议员雷诺先生以及羞涩的高尔夫少年渡边俊。

尹石风自不必说,未来的三个月内,他都需要守在斯内尔先生身边,随时做好调整龙虎丹的药效挥发速度的准备。女主播已经辞职,她也算抓住机遇,缠上了尹石风这棵大树潜力无穷的大树,再也不肯放手片刻了。

无处大师的心思想来与女主播类似,对于斯内尔先生这样的超级大施主,金佛寺有一套成熟而完善的服务机制。

十月庄园里还有两位中国人,一位是望海医院的营养师,专门来替斯内尔先生准备药膳。在这件事祝童并没有说谎,未来的三个月,斯内尔先生需要以药粥来逐步恢复他虚弱的肠胃及消化系统。

另一位是来自祝童在祝门与逍遥谷合资成立的香薰理疗服务公司的工程师。公司接到了斯内尔夫人的订单,要在斯内尔家族拥有的十二座庄园中的三座庄园里各修建一所最高规格的香薰室。他的任务是来前期考察,并与斯内尔夫人沟通,形成一个初步设计方案。

半小时后,祝童洗去脸上的装扮来到客厅,叶儿和萧萧都是女士,当然要麻烦一些,午餐之前大概是不会出现了。

斯内尔先生的气色相当好,龙虎丹的神奇在他身上显现的堪称完美。他手里端着一杯金黄色的香槟坐在沙发上,雷曼参议员与博尼围坐在他左右,另外那位是来自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年轻律师汤普森先生。

“喝一杯吗?亲爱的李。”博尼起身迎着祝童来到客厅一角的吧台旁。

吧台后是一面硕大的酒柜墙,单独布置了一个角落,里面摆放的都是来自中国各地的名酒。

“他们在聊什么?”祝童要了杯酒鬼酒。雷曼参议员远远地冲他点头示意,斯内尔先生微笑着晃晃手里的酒杯,汤普森脸上的神情颇有点的为难。

他虽然不太习惯这样喝酒,可入乡随俗,这里是美国的沙龙文化,大家都在品酒聊天,独独你空着手总有点别扭。

“一点点小麻烦,父亲请参议员作保,为你办份绿卡。雷曼先生有点犹豫,他认为你不会接受‘政治避难’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快捷的渠道。”博尼审视着祝童,很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参议员很了解我。”祝童抿一点酒,点头道:“请替我谢谢斯内尔先生,这件事就不用他费心了。”

“难道您和夫人不想尽快自由地行走在这块自由的土地上吗?即便是以最宽松的EB5申请投资移民,也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我们不要绿卡。EB5……萧萧小姐需要一个那样的身份。”祝童道。

“这样啊……那就简单多了。”博尼陪着祝童来到斯内尔先生身边;“亲爱的父亲,参议员先生。我想,我们没必要在那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了。李先生不需要绿卡。汤普森先生,您午餐后可以与萧小姐谈谈,她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年轻的律师礼貌的告辞了,斯内尔好奇地看着祝童,问道:“那么……”

“我和苏都持有法国护照。“祝童微笑着说。

“原来是蓝宇先生……明白了。“斯内尔释然道;“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邀请蓝宇先生来这里做客。我一向很欣赏他和他的蓝石家族。”

“我会的。”祝童在斯内尔对面坐下;“我可以同时邀请另一位令人尊敬的老先生来这座美丽的庄园做客吗?”

“当然可以,我们已经两年没在这里招待朋友们了,斯内尔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向华易向老,他现在澳洲,身体状况有点问题。我想,他可能需要使用您的那架飞机,相关费用由我负责。另外,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在附近租一座稍小一些的庄园。租期半年。”

“当然,一切都没问题。”斯内尔挥挥手道:“您可以把十月庄园当成您的家,住多久都没可以。”

斯内尔先生不是客套,他很明白自己的情况,尹石风虽然为他做很多事,可最主要的那部分一定掌握在“神医李想”手里。比如说在喝酒的问题上,尹石风根本就没什么发言权,祝童只看他一眼,就将他每天饮酒的额度以最烈的伏尔加为基准放宽了一百毫升。

“可是,我坚持要租一座只属于我的庄园。希望不要太远,博尼不用开飞机就能去找我喝酒。”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需要问一下斯内尔夫人。我敢肯定,她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祝童笑笑没说话,招手让在门外徘徊的渡边俊进来坐到他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神医李想”彻底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了。

十二月九日,博尼.斯内尔先生再次莅临上海,以斯内尔医学中心总裁的身份出席中界医药研究所正式成立的签字仪式。

当天下午,博尼又参加了在上海郊外的原水上人家地址上举行的中界医学研究所的奠基仪式。

令人关注的是,范西邻副市长陪同某省周振逊书记与某省王向帧省长一同出席了这个奠基仪式,并挥铲共同洒下第一锨土。

上海逐渐习惯并接受了没有“神医李想”的望海医院,人们知道,在这里看病不必担心不良医生的大处方,不会被威胁着接受各种各样的检查。门诊上的病人一天比一天多了,医院的收支也慢慢地向平衡线靠拢。

半年过去了,“神医李想”诊室已经恢复了原来的人气。

苏娟又开始头疼了,她每天还是只发放十二个诊号,挂号费一万起步。有了这项收入,在春节前的那个月份,望海医院账面上终于显示赚钱了。

在望海医院的董事会账面上,望海医院一直都在赚钱。

最赚钱的当然是十楼以上的望海中西医研究会所,祝童走的之后,会所交给柳依兰经营,当月收入翻番,后来一直都很红火,可说是上海最具吸引力的会所。

六、祝先生(上)

五月的第二个周末,位于落基山脉的安切里拉小镇忽然热闹起来。

镇上仅有的三家旅店早已爆满,大大小小的车辆还络绎不绝的向这里开进。为了不让小镇变成一个巨大的停车场,镇上的唯一的警官不得不在距离安切里拉三公里处竖起了禁止车辆进入的警示牌。

这一天是安切里拉的节日,松鼠节。

二百年前,一对白人夫妇为了躲避熊的袭击误入这片山谷,他们在山林里奔跑了一天一夜,精疲力竭地倒在如今小镇教堂的地方,唯一能做的就是乞求上帝让他们早一些解脱。

或许是他们的虔诚感动了上帝,一只松鼠出现了,它从高高的松树上掉下来……成为了那对夫妇腹中的食物。为了纪念这只松鼠,每年的这个时候,安切里拉的居民们都要举行一个隆重而庄严的仪式。

大部分在这里出生或曾经在这里居住的人们都会赶回来参加松鼠节,然后吃上一顿美味并且免费的松汁鱼大餐,喝几杯醇美的杜松子酒,兴高采烈地与穿行在小镇仅有的几条街道上回味往昔;有些人拿起鱼竿到镇外圣.德普鲁河畔垂钓,还有些干脆端起猎枪,钻进附近的山林里碰运气。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打到一头熊、一只狼或山鹿;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会变成滋养这片山林的养分。

这一天,也就成为安切里拉最热闹的日子。也只有在这一天,打猎是合法的。天知道,这些不辞辛苦驱车几百甚至上千公里赶来参加松鼠节的中,有多少是为了缅怀历史?又有多少能合法的开枪射杀落基山里的野生动物而来的?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松鼠节安切里拉镇出现了不少大人物的身影。

他们的车队并没有停留的意思,而是传镇而过,驶入安切里拉南五公里的那条私人公路。

小镇上的常驻居民知道,那条路通往十月庄园,那是属于斯内尔家族的庄园。他们还记得,二十年前,斯内尔先生来到这里从庄园的前任主人菲利普斯先生手里取得了它的所有权。

菲利普斯.安切里拉先生是镇长,他的先祖,就是发现并建立了安切里拉镇的那对夫妇。

十月庄园内正在举行酒会,三三两两的客人们端着酒杯在庄园内随意游走,礼貌而养眼的侍者穿梭逡巡,随时准备为他们提供服务。虽然最重要的客人要到晚上斯内尔夫人举办的豪华party时才会出现,可这些提前赶到的客人们中也不乏身家亿万的商界精英与地位显赫的政坛要员,以及星光熠熠的演艺明星。

他们都是来为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送行的,虽然,大部分客人都没见过他们。

明天,那对夫妇就要离开这里,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据说,斯内尔先生身上所发生的奇迹正是这对中国人所创造的。

迈克.斯内尔先生五年前就因罹患绝症被判了死刑,可从去年十一月开始,迈克.斯内尔先生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公众面前,丝毫看不出有半点被疾病困扰的迹象。最近数月,斯内尔与儿子博尼.斯内尔先生在世界各地穿梭,斯内尔家族旗下的公司、企业与欧美社交场合上都有他们的身影。

斯内尔先生与博尼先生在美国的大部分时间都会选择呆在十月庄园,为了方便私人飞机的起降,他们花费巨资对安切里拉镇外的简易机场进行改造,买下了距离十月庄园十二公里的一座属于某超级富豪的度假庄园。

很多人都知道斯内尔先生最喜欢的是五月庄园,斯内尔夫人每年在十月庄园停留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个月,可自从斯内尔先生从上海返回中国之后,斯内尔夫人就一直呆在十月庄园,甚少外出。

这样异常的举动当然会引起一些朋友的关注。圣诞节前后,有数位与斯内尔先生交往密切的来到了这里,他们都有个相同的特点:近期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不是身患重病或被某种恶疾折磨。

一个月之后,这些人陆陆续续出现了,每个人的气色看起来都相当不错。

某个隐秘而狭隘的圈子里的人士都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并得到斯内尔夫人的证实:斯内尔家族请到了一位神秘的来自中国的东方医生,他能治疗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疾病。

于是,博尼.斯内尔与斯内尔夫人成为这个春天里接到请柬最多的人。无论是保守的南加利福尼亚还是以金钱论英雄的曼哈顿,从巴黎有严格血统限制的顶级沙龙到英国充满贵族遗风的城堡酒会,都似乎忘了几年前的“那个不光彩的传闻”,向斯内尔家族摇起橄榄枝,发出热情的邀请。

年轻而精力充沛的博尼当然不会拒绝这些邀请,这是一把金钥匙,使他打开一座座华丽的古堡、建立属于自己的人脉、成为斯内尔先生接班人的不二人选。

历来热衷于类此场合的斯内尔夫人却礼貌而含蓄地拒绝了,除了去年十月初的那次,她没有举办过一次party。

如果不是她有时会陪同斯内尔先生应酬家族与生意上的朋友,每个月都要去巴黎或罗马的一些特定场所购置衣饰,有些人会认为美丽的斯内尔夫人选择在十月庄园隐居了。

能接到博尼的邀请到十月庄园做客,是这个春天大部分高级社交场合人士最盼望的了。

博尼先生说,他确实有一位叫做“祝先生”的中国朋友,只不过那位朋友选择病人的条件相当苛刻,他能做的只是“礼貌而亲切的建议”,仅此而已。

从二月到四月,真正得到受博尼邀请进入十月庄园的不过区区九个人。

九个有三位当天就离开了,斯内尔夫人说“祝先生”不会为他们治疗,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其中有两位在十月庄园呆了一周就离开了,他们中的一位被头疼折磨了十年,那位女士每天晚上都要被咳嗽折腾的夜不能寐。他们曾去看过很多名医,都没什么效果。可只在十月庄园住了一周,纠缠他们多年的顽疾就彻底痊愈了。

他们都是社交界的活跃人士,虽然对外宣称不能透露十月庄园的任何信息,可一些小道消息却逐渐流传开来。

据说,那位来自中国的“神医李想”不是一个人,他的夫人不仅有惊人的美貌与良好教养,医术也相当高明。据说,“祝先生”夫妇并没有住在十月庄园,每天下午会到庄园陪斯内尔夫人喝下午茶。想请他们看病的病人只能在喝茶的时候装作“无意地提出来”,至于看不看,要看他们心情如何。

据说,如果他们答应给某人看病,病人必须马上支付一百万美金;据说,他们不会给对中国抱有成见的人看病,哪怕你掩饰的再高明也没用;据说……

类似的据说还有不少,可大家都能确定的是,只要他们答应了,任何疾病对这对中国夫妇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个圈子说小相当的小,能进入的人一要看资产,二是要看家族传承与历史,三是要看口碑。

说大也相当的大,特别是在美国。可无论是小圈子或大圈子都会自觉地遵循一些不成文的原则。

四月中旬,社交界开始流传另一条与“祝先生”有关传闻。

有位来自纽约的银行家喝醉了,说他曾经因为肝癌接受过那对夫妇的治疗,介绍人是雷曼参议员。想必对那段看病的经历相当不愉快,银行家不停地咒骂“祝先生”是个吸血鬼,不只让他支付了三百万美金,还勒索了他一件几年前在拍卖会上高价拍到中国瓷器。

几天后,那个银行家跑去到十月庄园,要求面见斯内尔夫人;斯内尔夫人却拒绝见他。

过了不到一周,那位银行家又一次住进了医院,他身上的癌细胞忽然复活了。这一次,他表示要愿意支付一半的财产,只要“祝先生”能原谅他“无意中的冒犯”,可换来的只是冰冷的无视。

大家都知道这个银行家是谁,可没人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相反的是,雷曼参议员的应酬忽然多了起来。他是斯内尔家族的朋友,刚在某私人聚会上表示有意参选州长,这对于他的选举布局来说,不得不说具有相当积极的意义。

雷曼参议员也确实带过几位“密友”去十月庄园“短期度假”,从事后当事人对雷曼参议员的不余余力地支持判断,效果应该不错。

四月底,又一条与“祝先生”有关的消息出现了。

这次是年轻的高尔夫球员渡边俊,据说,他之所能得到雷曼参议员的支持,是由于他的干爹是“祝先生”。

这条传闻出现的突兀,却很快得到了证实。先是某著名经纪公司为渡边俊提供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合约,紧接着,他就接到了某超级体育用品品牌的合作邀请。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渡边俊得到了他的第一座冠军奖杯。

十月庄园坐落在一个相对宽阔的山谷之中,山谷中部有一块被辟为花园的高地,花园中有座钟楼摸样的凉亭。只要天气合适,这里就是斯内尔夫人喝下午茶的所在。

斯内尔夫人在这里招待几位朋友,有参议员雷曼夫妇,来自法国的汉密尔顿勋爵也在坐。他们正在等候“祝先生”。

博尼从远处走来,他将攥着的手套丢到凉亭外,慢悠悠地说:“他们走了。”

“斯内尔先生知道吗?”斯内尔夫人好像并不意外。

“在机场通过电话,祝先生说国内有事。不过,他答应每半年见斯内尔先生一次。”博尼答道。

迈克.斯内尔先生正在伦敦出席一个重要会议,本来博尼也要参加。可接到“祝先生”要走消息,博尼毫不犹豫地赶回来了。

雷曼参议员这才知道祝童先生与夫人已经走了,他有点沮丧:“太突然了。”

“参议员,祝先生让我转告您:他会一直把您当做他的朋友。”斯内尔夫人道。

“谢谢您,夫人。或许是我做的有点过分了?”雷曼失望地说。他明白了,这一次,祝童根本就没打算见他以及他带来的那两位“密友”。

“想让他帮忙,应该先和他谈谈。雷曼先生,我记得,不久前,您曾经给我过这样的忠告。”博尼伸开两条长腿道。

他盯着斯内尔夫人正操弄茶具的嫩白手腕,心里有点蠢蠢欲动。

春天里,总会有些东西抑制不住地随时有被触发的危险。

六、祝先生(下)

因为斯内尔夫人的魅力,十月庄园的party一向很有吸引力。

由于“一些可以理解的特殊原因”,斯内尔夫人在过去的几年里很少出头露面,更别说举办party。

这种情况在去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确切地说,变化出现在去年的九月份。斯内尔夫人陪同斯内尔先是去上海治病,在那里,她成功地举办了两次party。

十月份回到美国之后,斯内尔夫人马上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party。在大家都以为这位美丽而迷人的夫人将重返社交界的时候,斯内尔夫人却出人意料的再一次沉寂了。

今天的party上,不少曾经与斯内尔夫人熟悉的朋友发现,现在的斯内尔夫人似乎与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是一种模糊的只可意会的感觉,用彬彬有礼、举止优雅之类的贵族式描述根本不足以表达这种感觉。斯内尔夫人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的恬静而雅致,她的目光澄净而内敛,有时又如一湾清澈而极富动感的清泉。

午夜时分,Party结束了。

博尼今天多喝了几杯酒,他找个机会来到斯内尔夫人身后,一只手轻轻抚上那诱惑了他一整天的翘臀。

庄园里的客人都休息了,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

“博尼先生,您喝醉了。”斯内尔夫人转过身,冷冰冰地说。

“安吉拉,我……”博尼双眼通红,急切地想要靠上去,将这具一直折磨着他的美好**拥入怀中;然后抱着她冲入她身后的房间。那里有一张宽大而舒适的圆床,他们曾经在那张床上尽情翻滚纠缠,经历过十数个Ji情的不眠之夜。

“博尼先生,请叫我夫人。”斯内尔夫人推开身后的房门;“您想进来坐坐吗?”

“当然。”博尼抑制住自己的冲动,随着斯内尔夫人走进房间。

宽大柔软舒适的圆床不见了,房间里丝毫没有香闺里必不可少的脂粉味儿,正中是一张宽大的红橡木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明显来自中国的书写用具。那些毛笔、墨块之类的东西,博尼只在祝童的书房里见到过。

难道,他的安吉拉也和父亲一样,被这些来自东方的古老文化迷惑了。博尼有点明白了,父亲身边随时都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僧人,斯内尔夫人这半年来与祝童的母亲走的很近,她,一定被那位夫人几乎无可抵御的魅力征服了。

“请坐,博尼先生。”斯内尔夫人走到房间一角坐下,那里有一张茶几,还有两只硬木靠椅。

“您知道祝先生为什么如此狼狈的离开吗?”斯内尔夫人等博尼坐下,问道。

“据说,有一个前辈出事了,需要他回去看看。”

“可是,他预定的机票是后天。”斯内尔夫人给博尼倒了杯白水,自己也端着同样一杯喝了一口;“今天清晨,斯内尔先生来电话,说祝先生可能惹上麻烦了。刚才我又接到他的电话,斯内尔先生希望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能赶到纽约。罗伯特先生的律师向纽约地方法院提起起诉,他认为祝先生在没有合法行医资格的情况下收受他一百万美金的诊费是非法的,罗伯特先生还要求法院追回他被祝先生勒索去的那件价值一千五百万美金的瓷器。法院最迟明天上午就会对祝先生发出限制离境命令,所以,他今天不得不走。那件瓷器现在纽约曼哈顿的金库里,斯内尔先生希望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将那件瓷器取出来,送到上海去,还有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那个箱子现在博尼的飞机里。

祝童知道他不可能带着它经过海关的安检,托运也不可能,所以委托给博尼,请他在方便的时候把它送到上海。斯内尔家族的私人飞机,可以携带很多东西而不必在乎海关的限制。

博尼冷静了,他的**虽然没有完全消失,可也知道斯内尔夫人不会再接纳他,甚至也不完全属于他的父亲迈克.斯内尔。他开始冷静地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罗伯特先生是斯内尔家族的朋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在信贷方面都有着广泛的合作。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北京,斯内尔先生才会把他介绍给祝童,祝童也确实治好了罗伯特的肝癌。

罗伯特来的时候已经是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组织,在西医看来,已经不可救药了。可他只在十月庄园住了三周的时间就完全恢复了。罗伯特二月初回到纽约,还特意到他过去的医院里做了全面检查,各项指标都表明,他身上的癌细胞确实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祝童确实受了罗伯特一百万美金,可这只是入门费,每个来找祝童看病的人都支付了同样的一笔钱;在博尼和斯内尔先生周围,包括雷曼参议员身边,不知有多少人拿着更大金额的支票想要得到这样的资格呢,罗伯特没什么可抱怨的。

博尼和斯内尔夫人都知道祝童并不缺钱,也没有靠替人看病挣钱的意思,他在距离十月庄园五公里的度假庄院里隐居的半年里只出去过一次。那是圣诞节的时候,去拉斯维加斯博物馆参观一个世界国代兵器巡回展。

在那里,祝童看上了三件东西,三件都是有相当历史的古剑。其中两件来自欧洲,一件来自中国。为了从原主人那里收购它们,祝童花费了五百万美金。

从那以后,博尼和斯内尔夫人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告诉有资格成为祝先生病人的朋友们,祝先生不缺钱,他对一些价值不菲的古董很感兴趣。

后来,祝童一口气收集了十把不同风格的剑,古代现代的都有。总记十三把剑,现在都在博尼飞机上的箱子里。

那件瓷器,也是罗伯特在治疗取得初步效果后主动送上的礼物,同时送上的还有一把来自日本的武士剑。虽然,这“主动”二字之中不乏祝童的暗示与斯内尔夫人的“善意的提醒”。

经常到处奔走的是萧萧,汤普森为她办理EB5,萧萧出资五十万美金在洛杉矶注册了一家公司,萧氏医务服务公司。开业至今没接过一单业务,不过萧萧也不着急,每周都要去一趟,主要是给员工发薪水。

此外,萧萧还经常到东海岸去,一去就是四五天。祝童这次离开,萧萧却没跟着一起走,她现在好像还在波士顿,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罗伯特……,夫人,我们应该让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应诉。”

“博尼,我累了,您现在应该给斯内尔先生打个电话。”斯内尔夫人挥挥手,毫不客气地示意博尼该离开了。

这件事也确实超出了斯内尔夫人的控制范围,博尼回到自己的房间,马上要求与自己的父亲通话。

斯内尔先生的电话很快接通了,他很耐心地听完博尼的话,然后说:“罗伯特的银行最近出了点问题,他曾向我求助,要求我们收购他们一些股份。我拒绝了。博尼,罗伯特现在一定和斯坦顿基金会的人走的很近。”

电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博尼举着话机呆住了。

斯坦顿基金会,他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机构,原来是他们在背后指使罗伯特起诉祝童。斯坦顿基金会表面上属于某大学,实际上,那是个由一帮政客和金融家控制的半官方机构。修伊博士,就是斯坦顿基金会董事会成员之一。

难怪祝童上飞机前对他说:这是个表面上自由的国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会回来了。

斯坦顿基金会这样做,是要把祝童永远的留在这里。斯坦顿基金会旗下有个生命科学研究基金会,他们曾隐晦地要求对斯内尔先生做一次全面检查。这个要求当然被拒绝了,博尼还知道,斯内尔先生同时也拒绝了斯坦顿基金会借道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进入中界医药研究所的要求。

博尼立即呼叫自己的飞行助理,让他马上赶到安切里拉机场做准备,一小时后飞往纽约。

凌晨两点,博尼驾驶着跑车冲出十月庄园,十几分钟后,斯内尔夫人听到从山那边传来几声枪声。

松鼠节十二点就结束了,这个时候……

两辆越野车开出十月庄园,他们在一个拐弯处看到一棵横卧在公路上的大树,博尼的跑车停在大树前。

第二天早晨,从洛杉矶飞来的航班稳稳地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降落。

祝童一行七人办理完入境手续走出机场大厅,马上乘坐两辆不起眼的商务车离开机场。

前来接机的是曲奇和苏娟。

曲奇还没什么,苏娟看着这个奇怪的组合,搂着叶儿问着问那的。

第一个让她想不到的是向华易向老,以及向老的孙女向墨。苏娟在望海医院见过向墨,作为望海医院的行政总监,免不了要出席一些业内会议,也听同行们提起过原同仁医院院长向华易。在她的印象里,向老已经病入膏肓,与眼前这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根本就是两个人。

第二个让她想不到的是尹石风,这个突然冒起的医界新星,去年随斯内尔先生去了美国。今年年初的时候,安娜回国,在武汉买下一栋办公楼,内外装修就要结束,现在正四处招兵买马。

安娜现在还在望海医院与医院董事会交流,希望在那家新医院门前挂上望海医院武汉分院的牌子,并邀请几位闲云野鹤去武汉坐镇。

董事长欧阳凡已经原则上同意了,只是原金石投资的那些人还有不同意见。

这次,尹石风随祝童一起回来了,那些人见到祝童,想必不会再说什么了。

更让苏娟想不到的是祝童与叶儿会回来的这么快,“神医李想”已经不存在了,他现在是以旅法华裔侨民祝童的身份,大大方方地回到上海。那些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对付他的人们知道了,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祝红苏娟是认识的,台海言对于苏娟来说就完全陌生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旅日华侨,不只身份变了,人也变了。上个月,才在做完整形手术后从日本到美国与师父团聚。

先把向老和向墨送到华商银行总部,苏娟姐妹乘坐一辆商务车回望海医院,曲奇驾驶着另一辆很快离开上海市区,向祝福山庄方向开去。

祝童这次回来确实又不得已的原因,一是周振逊书记的母亲王老太太。她老人家被种下蝶蛊没几天,祝童与叶儿就走了。那只蝶没经过仔细**,表现的相当活跃。连带着,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就时好时坏的,最近,又开始出现短暂的昏迷现象。

叶儿去望海医院,就是为了将那只蝶**好。

还有个原因是梅老。

马家杰一周前带着情人辛云去黄山旅游,失足跌落悬崖死于非命。经当地警方调查,马家杰的死与梅夜梅老先生有很大的关系。

当时,梅老正带着一群学生在黄山写生。马家杰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梅老先生正好起身,他似乎没站稳撞在马家杰身上,马家杰当时就被撞下悬崖。

第二天上午,马家杰被山民找到,可已经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了。

梅夜年初就辞去了江湖理事会理事的头衔,可出了这样的事,祝童肯定不能置身事外。

那马家杰也够倒霉了,他事前已经受到了警告,整整在西京省政府大院里蛰伏了大半年。

没想到这一次外出,就把Xing命给送掉了。

舞者辛云,真真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七、纨绔(上)

五月二十三日,距离马家杰“遇害”已经八天了。

屯溪距离黄山七十公里,乃黄山市zf所在地。位于屯溪郊区的山水秀区名字可谓相当普通,里面的大部分建筑却都是国家严令禁止的联体别墅。

马家杰在国外留学期间结识了几个与他出身、资历相近的朋友,山水秀区的开商宋理就是其的一位。

说来,他们这一批人归国后大多对仕途没什么兴趣,宋理与马家杰也是如此。

与马家杰不同的是,宋家在安徽官场的势力正趋于没落,他的父亲已经无力在仕途上为他提供多少支持。宋理归来后,在屯溪国土部门挂了个名,然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房地产开的热潮挣大钱去了。

宋家有子如此,当然会让宋家的潜与明面上的对手们很是放心,他们虽然不至于明着站出来表示强烈支持,宋理要做什么事,却少了很多掣肘之类的麻烦。

所谓万事开头难,宋理的房地产公司创业初始遇到的最大的难题也是资金问题。

宋理那时骨子里还抱有几分傲气,不屑于向父亲的对手们低头,就求助于自己的同学们。马家杰当时刚到马家产业锻炼,手里刚好有一笔资金。在西京一来有“马哥”牵制,二来实在没什么好的投资项目,于是,他就把这笔资金投入道宋理的房地产公司里。

宋理也走过一些弯路,可那时的外部大环境相当给力,只要不是百分之百的白痴,能进入这个领域人都不会赔钱。

简而言之,马家杰的投资取得了相当丰厚的回报,山水秀区开盘之初,有三分之的别墅都属于马家。即使是现在,马家还在这里拥有一号、七号、九号、十八号别墅的产权。不是卖不出去,这是马家杰特意留给马家四兄弟临时住的度假别墅,每家一套。

马家杰的灵堂就布置在一号别墅,这套位置与规格都相当讲究的别墅是他送给父亲马格权的。只是现在,白人送黑人,马格权坐在一号别墅二楼的休息室里,情绪相当的低落。

他有一子一女,女儿还在国外留学,马家杰可谓是他们夫妻俩的心肝宝贝。接到消息的当天,夫人的就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住院了。

昨天是头七,马格权抛开一切公务从北京赶来,亲自为儿子送行。他昨晚一夜都好好休息,今天又迎来送往的忙了大半天,身心相当疲惫。

去年九月份,王向帧曾透过巴常务隐晦地提醒过他,马家杰在天轮寺开枪的事可能会有麻烦,那些人不是普通的牧民或贼,马家杰或许会遭遇对方的报复。

马格权相信王向帧不会传播捕风捉影的道消息,这半年多来,马家杰被严格限制在省委大院马家的老宅里,那里的安保措置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可马家杰到底还年轻,根本适应不了那近乎坐牢的隐居生活。前一段接到宋理的邀请就迫不及待的带着辛云来散心了。

却没想到,来到黄山的第二天,惨剧就生了。

马家杰的尸体如今还躺在医院的冰库里,马格权万万没想到的是,“杀害”马家杰的凶手竟然是著名画家梅夜。今年春节回西京的时候,已经离开交通厅厅长的宝座就任高展股份公司董事长的马格飞,在西京最高档最有化格调的酒店宴请梅夜。马格权在北京的书房里,还挂着梅夜当时送给他的那张鹰花图。

细细想来,梅夜与马格飞的交往颇有痕迹可循,他的目的正是接近马家杰。想到这里,马格权捏紧拳头:这次,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这件看似意外的“突事件”办成蓄意谋杀的铁案,一定要让梅夜给儿子偿命。

在他的努力下,梅夜已经被警方收押,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了。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半,马格权的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部长,楼下有位客人要求进来祭拜。”

“是谁?”马格权抑制住内心不满,和蔼地问道。

省里的几位主要领导昨天都来过了,屯溪本地官员更是跑前跑后的,伺候的别提多周到了。马格权很少出面与下级官员应酬,一直都是马家老三马格飞与他的秘书代为出面。作为一位实权副部长,马格权手里掌握着相当多的财物资源与人迈资源,这些都是依仗与筹码。

“他说他叫祝童,这是名片。”秘书将一张深蓝色名片放到马格权面前的茶几上。

“祝童……”马格权暗暗念叨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才拿起那张名片。

名片的材质相当一般,应该是在街头店里匆忙印制的。深蓝色的显得十分庄重,表示名片的主人对逝者的尊敬。马格权盯着“祝童”这两个字足足看了有三分钟,长长地呼出口气,沉声道:“请他上来吧。”

秘书应一声,轻轻退下。

马格权站起来来走了两步,又回到原处坐下。

他当然知道祝童是何许人也,“神医李想”掀起的滔天巨浪的余波现在还没有平息。就在刚结束不久的两会上,那尊佛正式退出了政坛。虽然各方面都表现的相当礼貌而克制,给予他评价也不可谓不崇高,可谁都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才是关键。

上海那边不必细说,一大批上次侥幸躲过一劫的官员落马。而在北京,也有相当一批人受到牵连。

马格权也可算是一位间接受益者,他的顶头上司,部长大人三月份就因病住院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将在两个月内被扶正,或者交流到另外一个部委做一把手。可是,马格权更希望能走出北京,到省里做一任地方大员。这对他培养马家的子弟兵、接班人与自己的资历的完整Xing都十分重要。

处于他的位置,能看到不少一般人无法接触到的东西,祝童的出身与经历是前一段时间政坛高层关注的热点,他在上海、在西京的行踪、与王向帧、周振逊、范西邻等人的交往无不透露着一些模糊而神秘的信息。

马格权刚才忽然想到一条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信息:与祝童一同出走的苏叶,曾经师从梅夜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绘画。

苏叶姐妹的经历十分简单,她们本不可能接触到梅夜这样的大师级的任务。那个时候……这代表着,过去的“神医李想”现在的祝童,与梅夜之间有相当亲密的交往。

他是来做说客,替梅夜寻求妥协的!

马格权认为自己在短时间内就作出的判断,应该有相当的准确Xing。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来,秘书引着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走进来。

“马先生,谢谢您能见我。请务必节哀,对令公子的遭遇,我很难过。”祝童远远地伸出双手,握住马格权略显勉强的右手神情沉重地说。

“谢谢祝先生,请坐。”马格权示意秘书退下,隔着茶几坐到祝童对面。

休息室的门关上了,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十分沉闷。

“请问祝先生,您与家杰……”作为主人,马格权先打破了沉默。

“我与马家杰先生素不相识,但是,我与‘马哥’马格非有过一面之缘。算来,应该是去年的这个时候。”祝童拿出香烟,自顾自地点上,徐徐道;“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

“没什么。”马格权挥挥手,Yin沉着脸故作大度地说。

他想起来了,马格非出事之前,曾与这个人喝过酒。对于那个杂种的死,马格权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件事毕竟与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有关。

“或许,您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祝童又道。

“谁……”马格权身子一僵,一时有点恍惚:这个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了。

“不错,杀死马哥的正是您的儿子。”祝童摘下Cha在西装口袋里的黄菊花,随手丢到茶几上。

马格非究竟死在谁的手里,在西京是一桩神秘的悬案。虽然,西京市局作出了“酒后情绪失控自杀”的结论,但并未得到一些人的认可。

马格权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也是被祝童的胆大妄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要马上出去,把这个人抓起来,送给当地警方。

“万丈高楼平地起,需要很很多人用很长的时间认真地一砖一瓦地去经营建设。可是想要毁掉它就太容易了,也许只是一阵风,也许,只要一个传言就足够了。”祝童漫不经心地说。

马格权的手刚握住门把手,却没有去扭开了。他回过身,盯着祝童深深的看了十秒钟,问道:“祝先生,不要逼人太甚。”

他不敢冒险,开始冷静地思考。祝童可是个凶名远播敏感人物,他曾经亲手搬倒了那尊佛,起因只是因为一个叫赵永兵的混子私自录下的一些东西。具专业人士们事后分析,祝童本无意与那尊佛为敌,只是那些东西牵扯到包括“桃花潭水”在内的一些黑幕,就惹得那尊佛身边一些人的不满。

后来,祝童也只是掀翻了田旭阳,利用那些东西掀起了一点浪花。

在任何人看来,祝童与那尊佛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层级的对手,他们甚至没有见过面。可是那尊佛并不甘心在祝童手里吃瘪,这才有了去年那起“云峰寺台风”。

“马家杰的命是命,马格非的命就不是命!那些被死在他枪口下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他有今天,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我想,马先生应该冷静地想想。我以为,马家杰的死,对你们西京马家未尝不是件好事。留着他这样纨绔子弟,早晚会是个祸害。”祝童走到马格权对面,嘴角浮起笑纹;又道“一些看似偶然的事,很可能会演变为一场不可控制的灾难。马先生,我刚从国外回来,不想在招惹任何麻烦。听说,马先生就要高升了,这个时候……”

“好吧,你需要什么?”马格权咬着牙根,低声道。

“三天之内,放梅老出来。”祝童将一只优盘塞进马格权上亿口袋;“请不要有任何幻想,看看里面的东西吧,它能让您看清自己这个父亲做的是多么的失败!如果想毁掉西京马家,用不着等到现在,机会有的是。”

“嘭!”的一声,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马格权的秘书守在楼梯口,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

“部长需要安静,请勿打扰。”祝童拦住他,很认真地说。

可马格权毕竟是一位很有希望转正的部长,别墅内外有严密的安保措施,祝童被四个人拦住了。

秘书轻轻推推休息室的门,里面传来马格权的声音:“不要为难祝先生。”

祝童从四个人穿过,瞄一眼他们腰间,道:“千万心点,我很害怕。”

下到别墅一楼,正与个身材苗条、体态婀娜的女子走个对面。

祝童放慢脚步,轻声道:“辛姐,我的承诺依然有效。如果在西京呆不下去了,可以去上海。我给你介绍个很好的老师。”

七、纨绔(下)

七月时候,凤凰老城的人们逐渐习惯并接纳了一位时常出入陈家客栈的女孩。

她穿一身在此地极其普通的的衣服,鼻梁上架副宽边眼睛,在柜台前后、客栈内外迎来送往的,俨然一副客栈女少东的模样。

左近邻居开始以为老夫妻年纪大了,要卖掉客栈搬到别处养老,这样的事近几年在凤凰城是为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陈家客栈一直没请帮手,只老两口经营,转让出去是迟早的事。

陈老伯夫妇也不多解释,只说那是他们的女儿。谁不知道陈老伯的女儿们都在外地,据说日子过得不错,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很少回来。这般年纪的女孩,说是他们的孙女还可信些。

那女孩也奇怪,自从六月中旬到来之后,每周都会失踪个三四天。周一出去,周四周五回来,帮陈老伯夫妇应付相对繁忙的周末。从外表看,女孩的容貌并不甚出色,夏日衣衫单薄,那遮掩不住的窈窕腰身与匀润修长的双腿却相当的引人注目。

七月十一日下午三点十分,一辆堪称豪华的旅行车驶进凤凰城,稳稳地停在虹桥旁。

车上下来几个外国人,这也算常见。可是他们并非旅行者,而是打开后车门抬下一副担架。

虹桥周围向来有帮客栈介绍生意的,他们没等车停稳就吆喝着“哈喽!哈喽!”围了上去。

看到担架以及担架上的那个憔悴的外国男子,不禁后退几步。这些人一看就是来看病的,医院在县城,虹桥周围只有几家药店。

陈家客栈的女孩也在虹桥旁,她迎上去,用英语与那几个老外交谈几句,担架就随着她去了。

包括担架上病人,陈家客栈住进了六个老外,女孩很快挂出客满的招牌。

晚上九点,一个衣衫简朴的年轻人走进陈家客栈,笑问:“老板,有房吗?”

“没房,睡大街上吧。”女孩正与陈大妈说话,抬眼看他一眼说到,眼睛里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年轻人正是祝童,不用问,女孩就是叶儿了。只不过,她现在的面貌还与那“林嘉舞”有几分相似。

祝童随着叶儿上楼,陈大妈是知道他们的,也不多问什么,起身关上客栈大门。

客栈二楼最大的房间里,博尼.斯内尔先生躺在稍显局促的大床上。

祝童在床头坐下,左手搭住博尼的脉搏,朝站在大床另一侧的汉密尔顿勋爵笑笑,道:“勋爵辛苦了,这一路还顺利吧。”

汉密尔顿勋爵摆摆手,连说不辛苦。

“告诉我,哪天都发生了什么?”祝童问道。

“我想,这封信上写的很清楚了。”汉密尔顿勋爵拿出个密封着的信封,那是斯内尔先生的亲笔信。

祝童接过来捏捏,信封里不只有信,还有一只优盘。他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看着汉密尔顿。“勋爵,我想听您说。”

博尼五月份遇刺,第二天就被送到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斯内尔夫人听到的枪声都打在那辆跑车上了,博尼身上没有枪伤,他是从山上滚落,身体特别是头部受到多次撞击。

博尼身上的伤处已经被治好了,可他一直处于昏迷当中。两个月来,博尼接受了多次检查,病因早已确定:颅脑淤血压迫神经。医学专家也给出了治疗方案,打开颅骨引出淤血。

可是,斯内尔先生并不认可这个方案,因为博尼脑部淤血部位十分敏感,接受开颅手术后博尼能否苏醒?是否能不留后遗症完全康复?这些问题,最顶尖的专家只给出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至于那些宣称有百分之八十、九十甚至百分之百把握的医生,根本就不再斯内尔先生考虑范围之内。他们是赌徒,想借助博尼这位亿万富豪继承人一举成名。

迈克.斯内尔多次在非正式场合表示,他只相信祝先生。

祝童离开美国的时候很是有点狼狈,航班抵达上海三个小时,纽约地方法院限制离境令开始生效,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的两位合伙人正在法院与起诉方大打口水官司。在这种情况下,祝童不可能去美国给博尼治病。

由于一些只可意会的现实因素,斯内尔先生不能亲自送博尼去中国;同样因为一些只可意会的历史原因,斯内尔夫人也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范加斯特先生与罗贝尔、斯内尔都表示很乐意担负起这个重要的使命,还有安东尼,他十分希望能有个机会去修补与祝先生之间的关系。

可是,斯内尔先生最终选择了一位似乎不怎么乐意与祝先生打交道的人,博尼的教父汉密尔顿勋爵。

他们已经到上海一周了,望海医院的郑书榕与马八两位金牌医生检查过博尼的病情后,认为只有祝童亲自出手才有万全的把握。

郑书榕医生说,祝先生近期没有返回上海的计划。所以,汉密尔顿勋爵治好又带着博尼赶到凤凰城,还有斯内尔夫人特别交代一定要交给祝童的两只箱子。

祝童听完,闭上眼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勋爵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是那么融洽。斯内尔先生为什么把如此重要的事委托给您?仔细想想,一定有什么被您忽视的原因。那天在十月庄园里,您都看到了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在博尼周围?”

汉密尔顿勋爵心里一惊,呆呆地看着祝童。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陈家客栈的大门一直没有打开,附近的人能闻到从客栈里传出的熬制中药的味道。

七月十五日,博尼开始对外界的刺激有所反应;七月十七日,博尼睁开的双眼,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目光空茫而无须;七月十九日,博尼开始说话了。

汉密尔顿勋爵长长地出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这些日子,陈家客栈里除了祝童之外,最辛苦的当属他了。汉密尔顿勋爵已经想明白了,博尼能否醒过来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斯内尔先生之所以请他护送博尼,不是没有原因的。

七月二十日,汉密尔顿勋爵离开凤凰城返回上海。七月二十二日,汉密尔顿勋爵回到巴黎。七月二十三日,外界传出斯内尔家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博尼.斯内尔先生病情不容乐观的消息,斯内尔家族所属公司的股票应声大跌。

七月二十四日,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斯内尔抵达伦敦与父亲见面。

第二天,范加斯特先生出面召开新闻发布会,他代表迈克.斯内尔先生宣读了一份声明。这份短短的声明就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成为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

迈克.斯内尔先生宣布剥夺次子罗贝尔.斯内尔在斯内尔家族内享有包括财产继承权在内的一切权利,也就是说,罗贝尔除了拥有斯内尔这个看似荣耀的姓氏之外,已经不属于斯内尔家族的成员了。

范加斯特先生在新闻发布会的第二天离开了伦敦飞往上海。

七月二十六日,范加斯特先生与福华造船董事长陈依颐小姐共同出席了一个简单而隆重的签字仪式。这个签字仪式是为了履行范加斯特先生去年的承诺油再去年委托福华造船建造两艘巨型油轮的基础上,追加两艘油轮的订单。

可是,范加斯特先生在签字仪式结束后并没有离开上海,而是住进了望海医院。

七月二十八日,外界传出范加斯特先生因为身体原因辞去U.G石油董事长的消息。

第二天,这个消息得到了正式,某跨国石油公司首席财务官帕斯汀.西蒙尼先生赴伦敦与斯内尔先生见面。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接替范加斯特出任U.G石油董事长。

八月一日,帕斯汀.西蒙尼先生先生正式宣布担任U.G石油董事长。

至此,由博尼引发的这次股市波动告一段落油的股价经历了一次过山车式巨幅震荡。几家欢乐几家愁,很多人在这次震荡中赔了不少钱。当然,肯定有人赚钱了。

陈家客栈里的药香味消失了,客栈门前客满的招牌早已取下,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包括那个被老两口称为“亲女儿”的女孩。

距蝴蝶洞不远的枫仙谷内多了三座墨绿色帐篷。

第一座帐篷搭在那株最大的枫树下,帐篷周围群蝶飞舞,似在守护着什么对它们十分重要的东西。



另两座帐篷位于环绕着枫仙谷的山崖边,不是帐篷的主人不想靠近那波光盈盈的湖水,是枫仙谷的主人、那些无处不在的蝴蝶们不允许。

清晨,翠鸟的鸣叫声唤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博尼伸着懒腰钻出帐篷,他已经在这里十几天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厌倦。对于习惯了繁华都市的他来说,不得不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枫树下,两个上下翻飞的身影在快速移动着。

博尼只向那边看了一眼就端着只脸盆到不远处的山泉边洗漱。这样的情景几乎随时随刻都会发生,他已经看的太多了,却从来没看清楚过,更别说看出什么门道了。

那个年轻的道士有时候被祝先生击败,赶出枫树笼罩的范围。有时候把祝先生打进湖水中,那就代表他取得了胜利。可无论胜败,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发起另一次挑战。如此周而复始,他们似乎沉浸在这种博尼看不懂的技击之中。

洗漱完毕,博尼在帐篷周围的空地上似摸似样地做起奇怪的动作法,这是他从那个叫曲奇的年轻人那里学来的“逍遥游”的入门拳法。博尼一共学了十八个动作,到现在为止,他只能勉强地作出其中的三个动作。

曲奇说,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嘭!嘭!”两声,一个青衣道士跌倒在博尼身边。

他马上跳起来,擦擦脸上的泥污道:“你耍赖,刚才那一招不是水流东。”

博尼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也不关心,依旧不紧不慢地练习着他的“逍遥游”。他知道,今天的一天的伙食有着落了,那个道士既然败了,就必须当一天的伙夫。

祝童挥舞着一只长剑走过来:“确实不是,这一招是我自创的剑法,我把它叫做‘鬼影重重’,你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刚才只要再跳高一点就能躲过你这招。”道士正是凡星,他把破碎不堪的紫竹箫举到祝童面前,道:“最后一根箫也被你毁掉了,我去找个趁手的家伙。”

说完,凡星起身就走,留下祝童站在那里苦笑。

(有事耽搁了,从今天开始连更,直到结束。)

八、降蜂(上)

云青现在所拥有的虎蜂不过五十箱,这次带来的不过三十箱三千余只,距离上万还有很大的差距。

可这批虎蜂体型大了一号,背后双翅宽大而结实,快速挥动起来省市增加了不只一倍,显得更彪悍而凶猛;因此,才会使叶儿产生“上万”的错觉。

现在的云青与一年前也有很大不同,最大的变化不是他结实的身体和勉强可称得上迅捷的动作,而是他那精光四射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浮躁,替代它们的是一种坚韧与执着。

不错,如今的云青是鹰佛的弟子,有着崇高的追求、远大的理想以及坚定信仰,再不是以前那个贪财好色、胆小怯懦的虚浮之辈了。

云青的信仰不是如来佛祖也不是某位那些虚无缥缈的菩萨法王,在他心里,鹰佛就是一尊神通广大的天神。云青相信只要跟着鹰佛得到鹰佛的垂青,一定能抵达那个没有烦恼没有争斗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美妙绮丽的新世界”。

索翁达活佛为了成全他这个新受的弟子,不惜耗费修为给他实施了灌顶大发,并以“固字术”将他的境界固定下来。那套鹰佛完善过的《神兆经》,已经被他修炼到中级阶段。

仁杰萨尊活佛说,《神兆经》能修炼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云青现在的实力比起他这个布天寺大师兄来说,也不遑多让。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云青有那群犀利狂暴虎蜂的。

云青现在也算是有身家的人,银行里几千万存款,每月都会有一周的时间离开布天寺去成都或者更远的都市享受“生活的美妙”。对此,鹰佛没有过多干涉。尽管有了《神兆经》的压制,可“虎蜂王”锐利雄猛的极阳之气在时时刻刻侵蚀着云青的身体,在女人身上发泄一番,对那种不可避免的侵蚀多少能有所缓解。

云青当然想将《神兆经》修炼完全,那时,他将完全控制住体内的“蜂王”,不必到哪里都带着一堆蜂箱,不必担心“虎蜂王”的反噬与对身体的伤害,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虎蜂王”的“王者之刺”与“王者之威”。

可是,那需要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仁杰萨尊认为,云青师弟如果真到了那个境界,与他们的师尊鹰佛也差不了多少了。

五月份,布天寺得到祝童与叶儿归国的消息。仁杰萨尊活佛时刻注意着他们的行踪,直到确定他们到了凤凰城,并停留在那里,才在请示过鹰佛后,让云青在两位摩尼僧保护下悄悄赶过来。

他们没有从凤凰城经过,而是顺着那条祝童他们曾经离开的水路进入了这片大山。他们先是到了蝴蝶洞附近,云青指挥两队虎蜂过去探查,没有任何结果。

两个摩尼僧都是处了修炼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问的“半残废”,这一路上云青不只要照顾那三十箱虎蜂,还要照顾他们。遇到这样的情况,云青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把蜂箱都留在蝴蝶洞附近,委托给两位摩尼僧看管。自己带着两群二百余只虎蜂守在凤凰城周围,今天下午,终于跟上了曲奇和叶儿。

从悬崖到那颗大枫树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十余米,云青施展《神兆经》中的八大奇术之一的风云术,在三千余只虎蜂的协助下,虚飘飘度过这段距离。

叶儿撤退了,她带着那个漩涡离开了大枫树,退进湖水中向着湖的另一侧缓缓移动。蝴蝶漩涡的后退的速度并不快,与虎蜂群扑过来的速度差不多。

可是,云青毕竟是个人,不是鸟也不是蜂。那种借助外力的漂浮不可能持久,他落地了,正站在湖畔的大枫树下。

博尼身体协调性有问题,在水中使劲折腾也跑不快。这也是叶儿始终与云青保持一段距离的原因之一,她要护着这个斯内尔家族送来的病号。枫仙谷中的小湖本就不大,宽不过五十余米。从云青出现到现在大概两分钟,博尼刚挣扎到湖心。

叶儿也退到湖心,看云青不动也停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三十米左右。这时,枫仙谷内所有的蝴蝶都聚拢过来,叶儿周围的五彩漩涡还保持在十米大小,却密集了数倍。云青发动前还能看到的身影,现在只能看到那数不清的彩蝶纷飞,听到蝴蝶扇动翅膀的“噗噗”声,里面的状况是再也看不到了。

正是这“噗噗”声使云青停下了脚步。

他不是个毛头毛教的年轻人,四十来岁的年纪让他多了几分沉着与洞察力。数不清的蝴蝶看似纷乱,仔细看去都围绕着漩涡中心按照一定的圆形轨道飞行。那“噗噗”的声音代表着一种节奏,所有的蝴蝶都随着节奏扇动翅膀。

云青大为吃惊,只有有王,控制虎蜂围绕着他飞行算不了什么,让它们按照一定的轨迹飞行就相当困难。可是,里面那个女子竟然能让如此多的蝴蝶同时扇动翅膀,这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那个女子,对蝴蝶的控制力已达到了骇人听闻的高度。这代表着,她能随心所欲地指挥那些蝴蝶做任何事。

怪不得仁杰萨尊活佛说《神兆经》修习到最高境界可比肩师尊鹰佛,他如果能有这种控制力,或许真的能……

来之前,仁杰萨尊师兄和曲桑卓姆师姐不厌其烦地多次叮嘱他:祝童那家伙曾经与鹰佛交过手,实力之强不容小觑,且一向诡计多端;这次去不是与祝童拼命,更不是要杀死他。

一是为了检验他的这大半年的修炼《神兆经》的成果,二是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虎蜂消耗多少都没关系,布天寺还留有二十箱,最主要的是保证自己与“虎蜂王”的安全。

这个奇怪的山谷竟然聚集了那么多蝴蝶,本就显得颇为神秘。云青不知道湖水中有什么玄机,他只看到了叶儿和那个笨熊似的老外。还没有看到祝童,叶儿对蝴蝶的控制力已经镇住他了。

云青先分出五群虎蜂,排列为前二后三的阵势冲向那个全由蝴蝶组成的漩涡。

每群虎蜂都在百十只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二十只,这是这种靠抢劫别的蜂类群落维持生存的特殊的种群,经过漫长时间的自然演化而来的结果。

虎蜂群中没有工蜂,几乎全由攻击力极强的战蜂组成;每个虎蜂群中也有一只“虎蜂王”。可是,它们都是“亚蜂王”,完全臣服于云青体内的那只真正的“虎蜂王”的威压之下,云青指挥的也就是这些“亚蜂王”。

五百余只虎蜂瞬间冲进五彩漩涡,部分蝴蝶的飞行轨迹被打乱了,百十只蝴蝶受到攻击,落到湖面上,可更多的蝴蝶依旧不紧不慢地沿着固定的轨道飞行。

五彩漩涡猛地扩散开,蝶群同时飞向高处。湖水中忽然翻起一股水花,一道水柱夹杂着点点星光冲出湖面。那星光几乎瞬间迸射出几乎无穷无尽的锐光圈住两队虎蜂。

云青啊的一声,他知道,那二百余只虎蜂完了。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水柱也爆散开来,形成一片细密的水雾冲向另三队虎蜂。

虎蜂的翅膀被打湿,队形散乱,胡乱地在水雾中挣扎。

云青已经看到水柱散开后显露出的人影,那正是他曾经的偶像“神医李想”、刚才一直在寻找的祝童。

云青急忙发出召回指令,可是已经晚了。祝童收拾掉第一批虎蜂随即高高跃起,手里的斗士剑在空中画个圈,一股磅礴的剑气如星河倒挂斩向水雾中的虎蜂。

除了三只“亚蜂王”,云青已失去对三群虎蜂的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剑气绞碎。

“云先生星夜来访,该提前说一声。我们这里虽然是穷山恶水,准备些清茶淡酒河鱼野味还是能做到的。”祝童挽个剑花,斗士剑藏于身后,一步步朝云青逼去。

他**着上身,肩披月辉,脚踏涟漪,两眼神光四射死死地盯视着云青:“在上海,云先生三次无故滋事,祝某早想寻机会与云先生好好亲近亲近,没想到云先生竟然也有此意。来来来,把你的本事都亮出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钱。”

云青脸色发黑脑子有点乱。祝童的斗士剑不可能同时毁掉三百多只虎蜂,可他眼睁睁的看到几只虎蜂落到祝童**的肌肤上,却都很快飞走了,没有一只用它们的毒刺发起攻击。

祝童边走边说,云青步步后退。他前半生只是个普通人,少有与人交手的经验。此刻被祝童显露出的强大威势震慑,不禁惶然失措,一时不知该如何示好。

叶儿快步来到祝童身后,两只蓝蝶分别落在她的双肩上,无数只彩蝶分为两群组成两个漩涡,远远看去,恰如两只硕大的翅膀。

两位摩尼僧出手了,他们上前一步挡在云青身前,两根乌黑的铁棒“嘭!”地扎进草地上。

祝童停下脚步,叶儿也过来了,将右手送进祝童左手。

“我先试试,放心。”祝童转头微笑一下,松开叶儿的手,左手握拳、右手举起斗士剑劈向右边的那根铁棒。

“嘛!咪!尼!嚒!”左侧的摩尼僧抄起铁棒朝祝童胸前捅去,右侧的摩尼僧双臂肌肉宆起,横起铁棒相迎。

“呛!”地一声大响,斗士剑砍在铁棒的中部,爆出一团火花。祝童趁势跃起,避过左侧摩尼僧的袭击,脚尖在那铁棒上一点,再次借力从两位摩尼僧头顶飞过。

斗士剑携滚滚风声,竟是穿过数千只虎蜂组成的屏障刺向云青。

云青刚喘口气就看到一道剑光射来,慌乱中两手胡乱舞动,一连发出数道刚学会不久的“王者之刺”。他似乎忘了自己玄功始成、武功浅薄,没有虎蜂的帮助,根本就没有与祝童动手的资格。

两位摩尼僧被准头这种看似不要命的疯狂举动惊呆了,等他们回过神来想去追击祝童,叶儿指挥着蝶群出手了。

两团七彩漩涡忽地落下来,把他们两个罩再当中。

摩尼僧竟是不顾这些蝴蝶的攻击能否对他们造成伤害,同时扬手将两条铁棒射向祝童。

可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王者之刺”乃“虎蜂王”逼出的尖锐之气,云青曾用它们轻易穿透拇指宽的木板。锐利倒是足够锐利了,祝童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挨上一下这“王者之刺”肯定吃受不住。了云青最大的弱点是没有实战经验,那数道“王者之刺”胡乱射出,经没有对准头造成半点威胁。

斗士剑舞出万点星光将虎蜂挡在外围,祝童左拳张开,掌心金光闪烁“噗”地正击在云青胸口。

这时,两根铁棒也到了。祝童身体灵巧地一侧闪过一根,另外一根闪不过去了,只好把斗士剑横在胸前硬档。

“嘭!”地一声,斗士剑断为两截,祝童捂着胸口倒飞出四五米,却挣扎着没有倒下。

叶儿急速从两位摩尼僧之间穿过,闯过蜂群落在祝童身边,一把握住他的左手。

“赚了!赚了!”祝童嘴角渗出一条血线,却哈哈笑着指着云青道:“你现在是凡人一个,快些跑吧,当心被你的宝贝们蛰死。”

云青处于恍惚状态,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只虎蜂落在他脸上,弓起肚子,金色的尾刺狠狠地扎进他的脸颊上肌肉里。

“啊……”云青惨叫一声,捂着脸转身就跑。

他这才知道师兄所言确实真理。

那祝童果然诡计多端,一直寻机接近自己,竟是从开始就打定注意要毁掉他的“虎蜂王”。

八、降蜂(下)

实在是太冒险了!

叶儿不安地看了一眼祝童,她能感觉到祝童现在的状况。

现在虽然说不上是强撑着,摩尼僧的全力掷出的铁棍也不是好相与的。

祝童体内气血翻涌,还好叶儿马上过来帮他调整,应该没什么大碍。他实在是太执着了,在叶儿看来,为了毁掉云青不值得冒如此大的风险。

可祝童却觉得赚了。

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与叶儿几乎时刻呆在一起,双修已习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两人的双手只要握在一切,瞬间即可进入那奇妙的双修境界。

刚才,他正是觉察到摩尼僧还没有进入状态,或者说多少对他还有点轻视。在他看来,云青如果这次溜掉,下次在找到他就难了。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现在需要这只“虎蜂王”。

红蝶神已经彻底康复了,可是,它彻底抛弃了祝童。开始还能骗过来几次,可它总会在两人进行比较亲密的“双修”时悄悄溜到叶儿那里。

从三月份到现在,无论怎么诱惑,红蝶神是再也没有光顾过祝童。

白蝶神倒是过来过几次,那是在叶儿诱导下,且每次都呆不了多久。一旦超过两个小时,白蝶神就会感到不安,接着就开始折腾。

这也怨不得别人,实在是祝童开始对蝶神太过恶劣了。他很努力地向叶儿学习,每次将红蝶神骗回来向对待祖宗一般恭敬、对亲生儿子样小心呵护。可无论是吃过大亏的红蝶神还是温婉清雅的白蝶神根本就不吃那一套。

刚才看到云青,祝童脑子里灵光闪现,登时眼睛绿了。那桀骜而锐利的“虎蜂王”,他如果能收服过来岂不美哉!

他先是以一招星河倒挂震慑住云青的心神,后冒险冲破摩尼僧的防线,直击在云青胸口。

去年在赌船上他曾探查过,“虎蜂王”正躲在那里。当时云青的心脉被“虎蜂王”锐利的气息侵蚀,祝童还提醒过他。

现在,那“虎蜂王”正呆在他左手中的神传琥珀内。祝童心里美滋滋地,身上的些微伤痛算不得什么了。

虎蜂群失去了控制,它们本能地感觉到枫仙谷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很快就散开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三个来袭者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的状态。

不只是云青大意,更大的原因是那两位摩尼僧,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云青。

可惜的是,鹰佛数次横跨大漠、翻阅雪域群山挑战各路高手,闯下偌大的名声。布天寺作为在他的声威护佑下却很少受到冲击。

摩尼僧唯一使命就是保护布天寺圣光殿内的鹰佛传承,布天寺无事,圣光殿内的九大圣光喇嘛当然也就少有动手的机会。

索翁达承接鹰佛的传承不久,对圣光殿的圣光喇嘛很是敬重,数次请他们出来帮忙都要加个请字。平淡且尊贵的生活过久了,这一代圣光喇嘛慢慢染上了些许傲气。

在他们眼里,云青不过是个有点运气的跳梁小丑,那名声颇大的祝童也没被他们看在眼里。

这两位不是在天轮寺吃瘪的宝部摩尼的金刚摩尼,他们一为焚天摩尼,一为时觉摩尼,都是第一次离开布天寺。他们甚至连惯用的金色降魔杵也没那,只扛着两根铁棒就出来了。

两位摩尼僧现在才真正醒悟,也知道害怕了。鹰佛平时御下颇严,对他们客气那是对圣光殿应有的尊重。云青得到的“虎蜂王”据说对鹰佛日趋完善的法印有相当程度的帮助,所以他才会到圣光殿请他们出来保护他的安全,确切地说,是请他们保护好那只“虎蜂王”。

如今,祝童当着他们的面伤了云青,还不知道“虎蜂王”怎么样了。

摩尼僧自觉脸上无光,他们扯下身上的黑色袈裟,将满是纹饰的身体裸露出来,两手挽手共同施展出一道佛印,然后又各自施展出本命法印,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圣光殿每位圣光喇嘛一生只修两枚手印,其一是本命手印,其二是与同伴联合御敌用的灵塔手印。

焚天摩尼修习的焚天印炽热而凌厉,全力发动起来,能在他周围形成一处烈焰空间。那空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却与索翁达的火坑转有本职的区别。

焚天摩尼修习焚天印四十与栽,他借助法印燃烧自己的凝练的一口真气,能形成一个最大五丈达的空间。的如果不慎陷进去,祝童全身的真气即刻开始沸腾,直至将他的一身修为化为乌有。

时觉摩尼的时觉印更厉害,据说习练到最高深境界有变换时空之能。

可那样的时觉摩尼从来就没存在过,或者说,修炼到那个境界的时觉摩尼已破开时空屏障去另一个世界了。这种玄而又玄的玄功最是不可捉摸。祝童对面这位时空摩尼全力发动,能在十丈之内进行短距离瞬移,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他们联手施展的灵塔印每位摩尼僧都必须修习,那是一种护持法印,最少需要两位摩尼僧才能施展出来,叫做灵界,有刀枪不入只能。双灵界护持的范围有限,只能保护他们两个。如果九位摩尼僧同时施展灵塔印,形成的灵界被称为圣光圈,能将布天寺的圣光殿完全护持住。

祝童在天轮寺见识过另两位摩尼僧的灵界,了解的不是很深。

看到两位摩尼僧身上繁复为诡异的纹身,祝童感受到巨大威胁。这两个家伙发狂了,左侧的那个肌肤变成紫红色,另一个肤色虽然没什么变化,那些纹饰竟然活了般诡异地扭曲着。

祝童身上刚受了伤,又怕叶儿受到伤害。

他顾不上多说什么,拉起叶儿横移数米,然后尽速前冲,以最快的速度跳进湖中。

博尼正在湖的另一侧坐在水里瑟瑟发抖,不时还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猛然间,他忽然被一股大力卷着腾空而起。

祝童与叶儿处于双修境界中,心意相通,这一串逃跑的动作施展起来如行云流水般舒畅迅捷。等两位摩尼僧要去拦阻,已经晚了一步。

他们眼看着祝对方越过湖面,从一侧抓起一个人没做丝毫的停留,跳上对面的悬崖,身影一晃两晃,竟是连句场面话都不说半句跑路了。

摩尼僧原本对战的机会就不多,施展灵塔印固然能保护他们,可移动的速度却十分缓慢。他们急忙收起灵塔印,追到对面的悬崖上。

眼前只见月光下黑黢黢的群山,那里还有半点影子!

焚天摩尼气得哇哇大叫,时觉摩尼先冷静下来。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既然对方一心要跑,追上的希望极其渺茫。他拉着焚天摩尼原路返回,在悬崖下找到云青,却没有离开。

这枫仙谷的环境很对他们的口味,还留有三个帐篷,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既然追不上了,不妨在这里呆几天。

他们只知道祝童伤了“虎蜂王”,不知道祝童取走了云青的“虎蜂王”。如果知道的话,时觉不顾损耗的施展时觉印,有五成的希望追上祝童他们。

可他们查看过云青的伤势,脸色变得分外难看!“虎蜂王”竟然不见!怪不得云青的脸肿的跟猪头一般。

这家伙要资质没资质,要缘法没缘法,论年纪更是严重超标,唯一可取的就是那“虎蜂王”了。鹰佛之所以看重他,还收他为徒弟,完全是为了那“虎蜂王”。

现在“虎蜂王”被祝童夺去了,两位摩尼商量来商量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云青更是萎缩成一团。

祝童却不知道这些,他们带着博尼一口气跑出十几里,直到被一条河拦住去路。

“我们去哪?”叶儿微微喘息着问。停下来才知道后怕,想着那两个摩尼僧的凶狠摸样,心里有点发慌。

“凤凰城。”祝童抬头看看月亮的位置,很快在另一个方位找到了北斗七星。

枫仙谷短时间内是回去不去了,蝴蝶洞那里也不安全。唯一可能的去处只有距离最近的凤凰城。

叶儿心里一松,累点没什么,至少今天夜里不用在荒郊野地睡觉了。又一想,开始有点担忧了。

枫仙谷离凤凰城几十公里,她每次来回都是乘坐曲奇驾驶得到快艇。曲奇昨天回去,快艇也开走了。这深更半夜的,几十里山路难道就怎么走回去?还带着个有肢体障碍的博尼。

“别担心,我砍棵树。”祝童拿着半截斗士剑,左右看看,选中了一棵胳膊的山柳树。

清晨五点,陈老伯穿上外衣准备上南华山晨练,外间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

博尼虽然去了枫仙谷,可他的护士和保镖还住在这里,陈家客栈门前一直挂着“客满”的招牌。叶儿昨天才走,今天才是周二,谁会这么早来敲门?

好在,凤凰城民风淳朴,治安状况一向不错。

陈老伯打开客栈门,吓了一跳。

叶儿身上只穿一件男士休闲夹克,博尼好歹还有件圆领衫,祝童干脆就只是一条内裤,最狼狈的是三个人都没有穿鞋。

博尼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叶儿弯着腰在墙角呕吐,祝童也是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

陈老伯急忙把他们让进来,也不多问什么,打开两个房间把他们推进去。

回头就叫陈大妈起来开火熬姜水。

祝童安置好叶儿走出房间,博尼的保镖已经站在隔壁的门前。

他对保镖交代了几句,转身回到房间。对陈大妈说不要忙了,叶儿已经睡了。

叶儿真累坏了,一向爱干净的她,顾不上洗澡,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祝童也不是铁人,那条小河并不直接通往凤凰城。他们三点多抛弃快要散架的简易木筏,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翻过南华山。

他去卫生间打了盆水,抱起叶儿的双脚轻轻用毛巾轻轻擦拭着。

娇嫩的脚板上血肉模糊,叶儿的身体还相当的脆弱,带着博尼走山路,两人没办法进入双修境界。没有蓬麻功的护佑,叶儿这次真真是累惨了。

清洗完,祝童去博尼的保镖那里那了些绷带碘酒,小心的包扎好,又到二楼叶儿住的房间里找出两张狗皮膏药,贴在叶儿小腿肚上。

忙完看看表,已是七点了。

他坐在另一张床上看着叶儿,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次带叶儿来凤凰城,柳依兰曾特意警告过他:不要用简陋和清苦去检验女人的耐心与爱情,有些男人能轻易承受的东西,对女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灾难。

祝童相信柳依兰,她曾与竹道士在川东竹海里双修过;但他更相信叶儿。

现在,他心里的信念动摇了:或许,这样的生活对叶儿是不公平的。

九、剑赠英雄(上)

两周的时间过去了,祝童在这段时间里没有离开过凤凰城。

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天王庙后院,晚饭前准时回到陈家客栈,与叶儿、陈阿伯夫妇、博尼围坐在堂屋的饭桌旁享受一顿或简单或丰盛的晚餐。

晚饭后,他会牵着叶儿的手沿沱江在凤凰老城里随意走走,路过跳岩旁的那个酒吧进去座一会儿,喝杯茶,大概十点左右回到陈家客栈。

博尼有时会随他们一起散步,但更多的时候他会选择去凤凰新城的一家新开张的健身俱乐部。那里有整整一个楼层是他的私有空间,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顶级健身器材。

以博尼现在的身体状况任何治疗手段和药物都没太大的作用,这种持续的肌体锻炼能很好地刺激受损的神经系统。

说来,那间健身俱乐部原本只有一层,里面的健身器械也多为二手货。祝童建议博尼把整个大楼买下来,并投入巨资加以改造。反正他还要在凤凰城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如试试能否在这样一个消费不高的地方,将一个百分之百要亏本的高档健身俱乐部经营下去。

博尼接受了这个建议,赚钱赔钱都不要紧,他知道祝童提醒他不能只注重身体的恢复锻炼,头脑也应该适当地加以刺激。

八月十七日晚九点,祝童与叶儿又散步到跳岩旁。

今天是周末,又在暑假期间,凤凰城的游客明显多了。

他们走上酒吧二楼,侍者马上迎过来,将他们引到一个临江的空位上。酒吧里个人也不少,大部分台子都坐满了,可在这个时间段,这个位置相当有格调的地方只属于他们。

这间酒吧原本属于百里宵,现在具体归谁祝童不太清楚,反正站在吧台后的柳晨。曲奇则客串老板兼保镖,搬张椅子坐在酒吧门外石阶上,半裸着上身手握一只注满浓茶的大号搪瓷杯,与一群不知道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人摆龙门阵,一副混吃等死的逍遥摸样。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瞎子摇头晃脑地拉着胡琴,跳岩周围,照例有不少年轻的情侣在放河灯。

叶儿抿一口清茶,看着跳岩悠悠沱江轻声道:“不只他们走了没?我好担心蝶儿啊。”

“放心吧,他们很快就会走,左右不过三两天。到时候,我陪你去住两天。”祝童很有把握地说。

叶儿将自己的手送进他手里:“真的啊,只怕……”

“别担心,他们是有信仰的僧人,不会伤害你的蝶儿们的。”祝童握住她的素手,安慰道。

云青已经走了,两位摩尼却一直呆在枫仙谷,看样子有长期霸占的意思,这已经成为叶儿近期的一块心病了。

“啊……”叶儿轻唤一声,含笑的双眼娇嗔地看一眼祝童。

他又在把她强拉进了双修境界,叶儿温顺地低下头,微闭上眼帘,随着他的引导,静静地享受这由内而外的洗礼。

这种形式的双修只有一个简单的作用:静心安神,却是叶儿与祝童最喜欢的。无论身处何处,他们都能很快地进入这种水**融的境界内,享受纯净而简单的心灵交流。这个时候他们不用说任何话,自然能感受到对方心里的淡淡爱意与深深眷恋。

只不过,每次即将结束的时候祝童都会暗中使坏,用一些“不健康”的情愫挑逗叶儿,直到把她弄的情不自禁地,祝童会匆匆结束双修境界,牵起她心急火燎地返回客栈进行另一个层次上的双修。

今天与往日不同,叶儿忽然觉得神传琥珀出现在两人相握的手心。

她与祝童心意相通,马上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神传琥珀内有一红豆大小的蜂影,那就是祝童从云青那里抢来的“虎蜂王”。

祝童得到它十几天来并没有着急去收服它,而是一直将它圈禁在神传琥珀内。

过去的岁月里,在湘西这片土地上行走的祝门弟子还有另一个称谓:祝由士。他们善于治疗各种蛊术,是倚靠这类邪术为恶者的克星。

因为历史的原因,祝门虽然已经没落了,传承下来的秘术特别是对付蛊术的东西并不完整,蓬麻功厚重自守的特质依然使祝童有信心降服这个桀骜不驯的小精灵。

只不过,那种降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与索翁达活佛的红云金顶之约不足半年,祝童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些天来,祝童每天都在用各种手段去“消费”“虎蜂王”的桀骜不驯。他要在收服它之前,将“虎蜂王”揉搓到彻底低头臣服。省得在如那只“私奔”到叶儿那里的红蝶神一般,时不时耍点小脾气,不知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又溜走了。

与索翁达一战容不得半点闪失,祝童需要完完全全的掌控,也许一点点的意外就会让他和叶儿悔恨一生。

“虎蜂王”周围的光圈从刚开始的耀眼金黄变成如今的橘红,祝童觉得,如果能使光圈的颜色变成粉红或者粉白,就代表着它彻底没脾气了。

可是,最近几天来无论他怎么“消费”,那光圈似乎固定到了橘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相反的,“虎蜂王”的灵气越来越淡,即使把它泡进用蜂蜜调制的药酒里、度进去宝贵的真气甚至精气,它没半点主动吸收的意思。

这代表着“虎蜂王”被“消费”过度,萌生了自我毁灭的死意。那可不是祝童想要的结果。

叶儿将白蝶神送进神传琥珀,“虎蜂王”已经虚弱到奄奄一息,发现了白蝶神登时挣扎着扑扇起双翅要扑过去,吞噬掉对方。白蝶神似乎也很惧怕“虎蜂王”,在神传琥珀内闪电般快速移动、躲避。

一个被“消费”的几乎废掉了,一个精气完足。“虎蜂王”当然抓不到白蝶神。

祝童观察了片刻,示意叶儿收回白蝶神。过了一会儿,叶儿催出一枚红白相间的小蝶送进神传琥珀。

“虎蜂王”很轻易地捕获了这只更降生不久的笨拙的蝶蛊,几下就吞噬掉了。

祝童嘴角浮起一丝笑纹,收起神传琥珀。

“虎蜂王”的灵气倒是有了,可吞噬掉那只蝶蛊后,周围的光圈的颜色竟然精进一层,变成紫红色了。如果再让它吞噬几只,金黄色可期啊。

他已经确定了这个办法能让唤醒它的生气,回头仔细斟酌一下,制定出一个合适的方略。诸葛亮为了“消费”孟获,尚能演出一场七擒七纵的好戏,对付这只小精灵,应该不会更困难,大概再过两周就能彻底地降服它。

祝童正要进一步挑逗叶儿,叶儿也开始期待,忽然觉得双修境界内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叶儿抬起头顺祝童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一个漫步走进的年轻僧人。

他……不是那个年轻的活佛、鹰佛的大弟子仁杰萨尊活佛嘛?去年在逍遥谷的婚礼上,叶儿见过他。活佛身边还有个身材曼妙容貌秀丽的女子,她是……鹰佛的真珠,窦雨虹。

叶儿对仁杰萨尊活佛的印象相当不错,虽然他是鹰佛的大弟子,可能温文尔雅谦逊祥和的气质,很是能讨女孩子的喜欢。对真珠,叶儿就不怎么感冒了,心里甚至天然有几分敌意。

她听祝童说起过鹰佛**出这么一颗“真珠”的意思。

叶儿眼神一亮,两丝红线绕上指间。那是柳依兰传她的相思红线,能伤人于瞬息间。她本对这种兰花绝学没很大兴趣,大半年来修习的不甚用功。现在只能堪堪达到柳依兰所说的入门程度,只能同时激发两丝红线。

“女侠,用不着哈。让柳晨送一瓶酒,几样小菜过来。”祝童按住叶儿的手,笑道。

叶儿赫然,自己这是怎么了?莫非与祝童在一起久了,身上竟然染上了几分“匪气”!

“师兄,礼物收到了吧?”仁杰萨尊活佛在祝童对面坐下,手捏无相法印笑吟吟道。

“收到了,替我谢谢鹰佛。”祝童微微恭手,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都是寻常人,这种江湖礼节不好做的太明显。

他看到仁杰萨尊的同时忽然醒悟了,那云青,原来是鹰佛故意送来让自己吃掉的蠢货!

“师兄啊,师父让我问候你呢?”真珠窦雨虹紧贴着祝童坐下,一只白嫩脂滑的玉手很自然地放在他大腿上;“师父说了,这次你再不吃掉我,回头他就要吃了。师兄比师父年轻英俊,我想,真珠如若有幸能被师兄吃掉,一定很美妙。”

“我已经结婚了。”祝童苦笑着躲开,正好叶儿端着一瓶白酒、四只高脚杯回来了。

窦雨虹无奈地摆摆手,站起来坐到仁杰萨尊活佛的身边。

祝童打开酒瓶,将四只高脚杯倒满:“这一杯替我带给鹰佛,就说祝某对活佛的慈悲与善解人意很是佩服,并请二位代祝某向鹰佛致以诚挚的感谢与崇高的敬意。”

仁杰萨尊活佛只抿了一小口,祝童一口喝干了,叶儿也喝了大半杯。

窦雨虹不甘示弱,也学叶儿喝了大半杯白酒。

仁杰萨尊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金黄色绸缎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经书:“这是师尊送您的第二件礼物。”

祝童接过来细看,经书呈蓝灰色,封面上印着汉藏两中文字书写的书名:《神兆经》。

“师兄应该检查过云青,他的福缘浅白,无福享受那样的圣物,否则活不过明年。多亏了这本《神兆经》。”

说到这里,仁杰萨尊闭上眼念声佛,又道:“师尊说了,如果师兄收下了第一件礼物,一定要抽点时间看看这本书。不会耽搁师兄多少时间的,它很薄。”

祝童拿过《神兆经》草草翻看,果然没多少字。看得出,里面那手写的文字都是出于索翁达活佛之手。

“这《神兆经》有什么出奇之处?”

“《神兆经》是师尊早年击败雪山西麓措伦固寺壤固巴亨大喇嘛赢得的信物。措伦固寺天龙活佛的传承核心,乃是一只天虫。《神兆经》就是历代天龙活佛必修法门。可惜,措伦固寺已失去天虫的垂青,天龙活佛的衣钵空废百年了。这本《神兆经》经师尊完善赐予云青师弟,一年多来,云青师弟勤加习练,有颇为不俗的进境。可惜,他终究福缘不足。”

祝童听罢,觉得手里的《神兆经》竟有千斤之重。

想那措伦固寺天龙活佛的传承核心天虫应是一只与蝶神、“虎蜂王”同类的生灵,鹰佛使仁杰萨尊活佛送来《神兆经》,可谓用心良苦啊。

“师兄替我谢谢鹰佛,红云金顶之约,祝某不会让他失望的。”

九、剑赠英雄(下)

仁杰萨尊活佛和真珠窦雨虹在凤凰城停留了三天。

他们被安排在天王庙后院的客房里,与前来与祝童切磋的金佛寺无虚大师、道宗两位长老比邻而居。

第二天下午,金佛寺空寂大师来到凤凰城,傍晚时分,羽玄真人也到了。

第三天上午,祝童在天王庙大殿里举办茶会招待布天寺的客人,空寂大师、羽玄真人作陪。

一开始,茶会的主题很空泛,逐渐就集中到天轮寺的地位及归属问题上了。

仁杰萨尊活佛此次前来还有两项具体事务。

其一,向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童转述一个消息:大漠周围二十三座寺庙的活佛或主持大喇嘛们耐心已经被耗尽了,他们派出代表去布天寺求见鹰佛,表示要联合起来将霸占天轮寺的妖僧空雪赶出红戈壁。

原因在于,过去的一年里,多位很有影响力的活佛接受空雪活佛的邀请驾临天轮寺,成功地举办了数次影响颇大的法会和讲经会。天轮寺本就有良好的信众基础,这一来更是名声鹊起,每天都有众多的汉藏信徒前往参拜。

一些原属于他们教区的信众过世后,竟然选择在请天轮寺喇嘛做超度仪式。这,当然会影响到他们寺院的香火。要知道,有相当多的信众会在过世后将名下的牲畜财产献给寺庙。天轮寺既然为他们举办了超度仪式,那些财货理所当然地被天轮寺笑纳了。

还有更深层因素,甘露坊已完成基础设施建设,天轮寺知客僧无鱼大喇嘛到处奔波,成功地吸引了众多客商入住。甘露坊不惜花费巨资邀请多位明星大腕前去做客,且不间断地在西京乃至北京的中央台做广告,宣传红戈壁的壮丽奇美风光以及甘露坊大漠绿洲的舒适环境。

今年的旅游旺季,天轮寺成为各家旅行社和散客们的必游之地。游客们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游客带来的显性收入与隐性收入对各家寺庙来说都占相当大的份额。可甘露坊旅游服务公司开发出两条深入红戈壁的旅行线路,以戈壁淘金为噱头,生生地把游客们留在了天轮寺。

如此一来,天轮寺左近寺庙的活佛喇嘛与靠这些寺庙为生的闲散人员们不着急才怪呢。

鹰佛已经表示了不会亲自出面,但他派出了两位圣光喇嘛和十位铁棒喇嘛,由贡嘎木活佛带队入住布天寺与天轮寺之间的另一座布天寺属下道场齐天寺。

仁杰萨尊活佛的使命是希望说服江湖道,主要是劝一品金佛今后行事不要太嚣张,给别家寺庙留些财路。如果这个要求能得到良好的回复,住在齐天寺的那些人不会出手帮助那二十三家寺院。

可是,这件事明显不是空寂大师能做主的,空雪大师成为空雪活佛后没有回过金佛寺,更没有向空寂大师汇报过工作。天轮寺实际上已经脱离了金佛寺控制,甚至与江湖道也没多少干系了。

这些话肯定不能对仁杰萨尊活佛说的太明白,毕竟,天轮寺是祝童召集人马抢下来的。

事实上,现在的江湖道众人之中,也只有祝童对天轮寺还有些影响力。他和江小鱼和雪狂僧之间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只要他肯出面说话,天轮寺肯定会给他点面子。

这,与他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没多大关系,那两个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祝童是少数几个让他们有所顾及的人。

当天下午,祝童与空寂大师、羽玄真人商量一下,决定暂时置身事外。

天轮寺已经失控了。无处大师当初代表金佛寺承诺,未来的十年内将天轮寺所得三成上交给江湖道理事会,作为对八派高手的谢金。后来,雪狂僧忽然发飙,江小鱼做过同样的承诺。可是这笔钱至今也没人看到过。

雪狂僧和江小鱼能扛过去是他们的造化,抗不过去,他们肯定会寻求来自江湖道的帮助。那个时候,什么话都好说、什么要求都好提了。

晚上,焚天摩尼和时觉摩尼来到凤凰城与仁杰萨尊活佛汇合,天王庙后院摆出素席。席间,祝童隐晦地告诉仁杰萨尊活佛:空雪活佛出身江湖道,却有江湖道渐行渐远的趋势。

话说到这里,仁杰萨尊活佛心里有了定数,这个话题就此略过。

仁杰萨尊的第二件事与道宗有关。

布天寺有位信徒开了家制药公司的,年前的时候他们生产了一种很受市场欢迎的新药。问题在于,这种新药是道宗去年新成立的制药公司的主打产品。也就是说,布天寺的信徒以某种不正当手段得到了那种药的配方,以他们公司庞大的营销网络与多年经营出来的品牌口碑,将道宗的制药公司的市场份额占领了一大半。

这种事如果打官司的话,三五年都不会有个确切结果。羽玄真人一方面聘请律师正面起诉,另一方面使用了点见不得人的灰色手段。现在,那家公司生产这种药的分厂被传说闹鬼,高层管理人员怪病缠身,不少都住进了医院,一线工人纷纷辞职,日常生产处于半停顿状态。

仁杰萨尊活佛代表那位信众向羽玄真人道歉,他提出了两个解决方案。

其一;该公司今后将不会再生产那种药物,并支付一笔现金赔偿道宗的损失。

其二;该公司高价从道宗手里购买那种药物的专利,价钱随道宗开。

祝童细想一下,觉得在这件事上道宗的做法颇有点怪异。联想到凡心道士近期一直滞留日本于黑白双煞打的火热,还数次要求借台海言去帮忙。祝童以为,在这件事上,那家公司八成是跳进羽玄真人设置好的圈套里去了。

以道宗那家新公司的实力,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一种新药为市场所接受有相当的难度。那家公司已经生产了将近一年,大部分医院和患者都知道并接受了那种新药。这个时候再闹出如此一处,即使道宗不接受对方的条件,也稳赚不赔了。

可是这种东西心里明白就行了,万万不能说出来。

祝童和羽玄真人商量后,表示接受第一种方案。至此,仁杰萨尊活佛此次中原之行算是功德圆满。

本来按照羽玄真人的意思,不接受对方提出的任何和解方案,要把这场官司进行到底,最好打的越轰动越好。祝童心里已经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个配方一定是羽玄真人故意泄露出去的。

可为了江湖道,他还是说服羽玄真人息事宁人。祝童没说什么废话,只自己对赵恩实警官的身份背景的猜测告诉了羽玄。羽玄真人想了一下,答应了。

仁杰萨尊活佛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更多的是希望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为祝童创造一个清净的空间,加紧修炼,不要被这些琐事困扰。仁杰萨尊话里话外已经暗示了,拆穿那些小把戏,对布天寺来说没什么难度。可羽玄真人一直在装糊涂。

祝童最感无奈的是,从私人情感和历史渊源方面,他需要得到道宗的支持,一向以来对道宗明里暗里颇多维护。可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他又不得不遵照蓝宇先生的建议,时刻警惕道宗血脉里的邪性与无所顾忌的自利因子。

在自由散漫的阶段,道宗可谓人才辈出,历史上大多数对江湖道影响深远的绝顶高手都出自道宗。可当道宗出现了某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将一盘散沙样的道宗紧密地团结起来,历代每位江湖酒会召集人都会想方设法把他们拆散。稍不留神,凝聚起来的道宗就可能为整个江湖道引来一场灭顶之灾。

这次也一样,羽玄真人真的将道宗治理的相当不错,祝童很清楚道宗在背后都做了些什么。他不得不出手打压道宗,如果真把对方惹急了,只要鹰佛发动一部分信徒的能量,道宗肯定落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凡心道士很聪明,把祝童操纵民意造势的手段学了个九成九。但他偏偏忽视了最主要的一点:祝童始终秉承江湖道传统,牢牢占据着替天行道的道德优势;虽然也图私利,更多的还是利他,每次操弄都是一次对整个社会的消毒过程。

马家杰死了,这件事就此作罢。马格飞的那里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仁杰萨尊活佛承诺至少替他压到明年。

第四天上午,祝童到街上定了一桌酒席为布天寺客人送行。

用罢午餐,仁杰萨尊活佛带领三位布天寺的客人告辞。

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送到天王庙山门外,祝童代表江湖道陪他们到虹桥旁。那里有两辆挂武警牌照的高级越野车,司机在车旁茶馆里坐着。

看到仁杰萨尊活佛,他们马上跑出来,殷勤地打开车门。

仁杰萨尊停下脚步与祝童告别,忽然说出一番奇怪的话:“师兄请回吧,谢谢这两天的招待。我和师尊都热切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另外,马家杰可算是半个布天寺信徒,他去黄山之前,曾随三叔马格飞去了一趟布天寺。可惜的是,师尊认为马家杰不适合成为布天寺居士,没有接下他恭敬献上的弟子签。曲桑卓姆活佛得到师尊的默许下,答应在自己的私人道场收下马家杰,现在还没有举办正式入门仪式。”

祝童吃了一惊,心里马上打定注意,把这些人送走就通知江小鱼,注意二十三寺庙人联合起来的突袭,特别是住在齐天寺的那批布天寺高手。

即使失去了天轮寺,鹰佛在西京的影响力还是颇为惊人。精明的马家老三都被他收到门下了,按照势头发展下,布天寺早晚要倒大霉。自己这么做,从某种意义上可算是帮鹰佛一点小忙。

真珠窦雨虹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祝童,直到越野车驶上省道。

叶儿在虹桥上的茶楼里,刚才就下来站在祝童身后,看到真珠的媚眼心里不舒服,悄悄弹出一丝红线在祝童大腿上刺了一下。

祝童呵呵一笑,牵起叶儿的手与无虚大师走回天王庙。心里想着:这两辆车的牌照明显是某位大老板为了彰显身份搞来的,听司机的口音并不遥远,最可能的两座城市是吉首或张家界。看来,鹰佛在这里坐镇的那段时间里,很是收拢了不少相当有实力的信徒。

当天晚上,祝童和叶儿没有出现在沱江周围。

天王庙后院一间厢房门窗紧闭,里面的家具被腾空了,青砖地面上铺了数张竹编凉席。

厢房四壁悬挂着同样的竹席,天花板上也一样被竹席遮盖的严严实实。

南北两面墙上挂着两只铜制香壶,里面闷烧着寺庙平时很少使用的檀香,袅袅青烟顺壶嘴喷出,整个房间充斥着浓郁的香雾。

东面墙壁上悬着一副书法,正是祝黄师伯手书的那个“禅”字。这幅字可算是天王庙镇庙之宝,祝童请来镇压“虎蜂王”的傲气。

西边墙壁上有两样东西,分别是祝门三器中的凤凰面具和凤骨鬼鞭。它们有更实际的作用,一旦“虎蜂王”挣脱束缚想要出逃,那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它们散布出的无形威压。

祝童与叶儿盘坐在房间正中,手手相握,中间是神传琥珀,《神兆经》摊开在祝童左边,右边是两只高脚玻璃杯。前面那个杯子里是大半杯蜂蜜,后面是一杯酒。

无虚大师坐在北边,双手合十,掌心夹着一只佛门法器紫金铃。

“虎蜂王”这几天经历了数次从天堂到地狱的“消废”,周围的光圈是淡金颜色,整体感觉却温顺了许多。

“着”祝童低喝一声,叶儿配合着打开神传琥珀表面的束缚,无虚大师手里的紫金铃剧烈的颤动着,发出一连串急促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神传琥珀华光四溢,“虎蜂王”挣脱了囚禁它的能量,化为一道金光激射而出。

檀香的香雾使它很不舒服,它凭着本能向西方冲去。祝童左手与叶儿相握,右手凌空一点。

凤骨鬼鞭横移,冒出一股淡淡的黑气。“虎蜂王”似对那黑气十分惧怕,调转方向冲向东方。

叶儿已虚画出个“灵”字,扑上祝黄的手书。

“禅”字无风自动,“虎蜂王”被实质般的浩然之气震慑,直直地向下掉落。

祝童右手捡起神传琥珀注入真气,将那点金光吸附在光滑的表面快速送到面前,张口一吸,“虎蜂王”着道,竟被他吸了进去。

紧接着,祝童把满满一杯酒倒入口中,叶儿端起另一杯蜂蜜迎面泼过去,把祝童的口、眼、鼻孔都封闭。他的耳朵里已提前用沾满蜂蜜的棉絮塞住了。

神传琥珀落地,祝童松开叶儿的手,左手高举压在顶门百会穴上,右手抚在胸前,上半身与那跳大神的被神附体一般,前后左右无规则的摇摆着。

“虎蜂王”已经被祝童压制进膻中穴,接下来就是用真气压缩空间,用酒麻醉它,将它禁锢在那里,使它尽快地适应新环境和新主人。

“虎蜂王”毕竟不是蝶神,祝童只能用这种野蛮的办法强行收服它。

多亏了仁杰萨尊活佛送来的《神兆经》,还有索翁达活佛在上面的批注,祝童才知道檀香燃烧时释放出的香雾能十分有效地降低这类生灵的移动速度,有魔力的法器、涂抹过松油的竹席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降低它的穿透力,紫金铃的声音可能让它迷失方向。

不然的话,这个小生灵很可能会在被释放出来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小时过去了,无虚大师走出厢房,打了一桶水送进去。

又过一小时,无虚大师和叶儿都出来了,房间里只剩下在与“虎蜂王”较量的祝童。

八月很快过去了,随着学生潮的退散,凤凰城安静了许多。

九月初,江湖道传出消息,某人重金求购各种宝剑。

不问价钱不问来历,只要是宝剑都可以把图片规格数据发送到某个邮箱里或以彩信的方式发到某只手机上。一旦得到祝童认可,除了宝剑本身原本具有的价值之外,另行支付一百万人到五百万民币。

唯一的要求是,至少要有百年以上的传承历史。

如果不想转让也可以,那一百万或五百万人民币可以被当做租用宝剑的费用。

一时间,整个江湖道沸腾了。道上人都知道,重金求剑的某人正是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童;求剑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迎战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

门外汉们也知道,这是个发财的良机。

短短三天时间里,各地警方接到的博物馆藏品宝剑与民间祖传宝剑失窃案就达上百起之多。

十、鱼龙夺(上)

九月入秋,湘西的阴雨天气多了起来。

十六日不是周末,外面淅淅沥沥飘着时大时小的秋雨。石板街淋得湿漉漉的,凤凰城的温度骤然降低。

上了年纪的老人拿出厚衣服,沱江岸边洗衣的妇人少了许多。

这样的天气,来古城游玩的多是三三两两的散客,间或有几对情侣撑着伞低语着从门前走过。

叶儿坐在陈家客栈的堂屋里,面前摊开本厚厚的大部头医书专心致志地看着。看一会,用手在摆在桌子上的一条酒瓶大小、长条形东西上比比按按。

那是一只青铜手臂,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穴位、经络。

两只蝶神如今都在叶儿这里,她要对那些曾被祝童种下蝶蛊的病人负责。

一对情侣停在陈家客栈门前,女孩钻出雨伞,快活地问道:“老板,有房间吗?”

叶儿抬头抿嘴笑道:“别个来了真的没有,你们来了,房间有的是。”

“苏姐看什么书?”男子收好雨伞,把大背包卸下来丢到堂屋地下。

“你们怎么来了?”叶儿忙起身迎接。

“原来苏姐要改行做先生了。唔,你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号。小王,你看‘神医仙子’怎么样?够气派吧?”男子笑嘻嘻地拿起青铜胳膊比划着。

“什么神医仙子牙,真难听!老王一边凉快去。苏姐又不缺钱,做先生只是偶尔为之,不需要那样的东西。”女孩从男人手里夺过青铜胳膊好奇地看着:“真的好奇怪啊。苏姐,我听奶奶说起你了,她说你是女菩萨。老王,我看这个名号不错,玉女菩萨。哈!不如女菩萨收我做徒弟吧,我早不想做警察了。整天累死累活的。”

他们是王文远和王京。两人都姓王,王文远叫王京小王,王京就以老王回击。

九月初的时候许虎又给望海医院介绍了一位病人,与王老太太和范老、陈老的病情类似,身份也差不多。这样的病人寻常药石都没什么用了,郑书榕和马八治不了,闲云野鹤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叶儿只好去了一趟上海。

在上海的两天,叶儿可说是过的胆战心惊。她给病人种下蝶蛊,生怕出什么意外,一连在病床前收了两天两夜。好在,那个病人的情况也不算太严重。

蝶蛊有自行护主的本能,叶儿跟随祝童有过种蛊的经历,效果还算不错。

第三天,叶儿背着一包医书回来了。

这本医书是中医学院的专业教材,叶儿理解起来有些吃力,祝童就让曲奇送来一副可以拆卸的青铜人偶。

这具青铜人偶很有些年头了,它本是某中医世家的祖传之物,不知为什么流落到古玩市场上被曲老亿看到高价收了。

叶儿要学医,曲老亿就派人送了过来,同时送来的还有两把古剑。

叶儿已经过了学医的最佳年龄,好在她用不着去背那些让人头疼的汤头歌。祝童也没背过,他在望海医院坐诊的时候,简单的处方还可以应付,稍微复杂点的就要请马八、周行或那些闲云野鹤们代劳。

叶儿看的这本是专讲经络针灸的医书,看完了这本最基础的,才能去读更艰深的祝门典籍。

祝童本不想她这么辛苦,可叶儿执意不做无所事事的米虫,母亲祝红也表示支持。

王文远和王京笑闹了一会儿,陈大妈与陈阿伯回来了。叶儿来了有人看店,他们经常去隔壁打麻将。九月,凤凰城的凤凰学校开学后,他们每天都要去学校看看那些惹人怜爱的女童们。

叶儿上楼安排房间,王文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要两个房间。王京白了他一眼,轻蔑地说:“虚伪!我住隔壁去。省得影响王处长的光辉形象。”

王文远尴尬地挠挠头,任凭她把行李拖进房间。

王京心里藏不住事儿,马上打开背包,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长长的东西:“苏姐,我们这次是来挣外快的。听说某人重金求剑。只要能让他看上,介绍人能拿到一百万。一百万啊!我们准备明年结婚,老王心气高脾气大不要我家的房子,靠他那点薪水,猴年马月也买不起房子啊。”

王文远脸上挂不住,拿起洗漱用具进了卫生间。

红布包裹被揭开了,露出个黑色蛇皮剑鞘。王京握住同样是黑色的剑柄,按动绷簧。

乌光一闪,王京手里出现了一柄寒气逼人的黑剑。

这是一柄奇形剑。

锋刃部位宽达两寸,呈圆润的半圆形,锋刃后逐渐收窄,至中部,宽度只余寸二。从锋刃到剑柄长二尺七寸,剑身如幽深的夜色,第一眼看去似事乌黑,细细端详能看到微细的鱼鳞纹,却不是纯粹的黑,更接近深到极致的蓝。

另有十几丝不归则的斑点附着其上,随光线的变换好似点点繁星闪烁,叶儿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那闪闪的斑点似有引动魂魄之能。

“不错吧。”王京得意地挽了个剑花,然后急急都收剑入鞘。

从出鞘到入鞘不到一分钟,房间里的气温似乎降低了十几度。

“太珍贵了。”叶儿抚摸着黑皮剑鞘,由衷地赞道。

她虽然不太懂,一年来却见过不少各式各样的剑。特别是最近一周,陆陆续续有人送来了二十多柄剑,

那些剑被送来前祝童看过图像资料,却都觉得不甚满意。

叶儿也随着都看了,没有一柄有这般的震撼的感觉。这柄剑粗看朴实无华,出鞘才觉出其贵气逼人,杀气逼人、锐气逼人。那一双蝶神似承受不住,收起翅膀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鱼龙夺。这是它的名字吗?”叶儿握住剑柄,剑首处不是寻常的云纹,而是鱼头摸样。上面阴刻着“鱼龙夺”三个古朴篆字,字只有米粒大小,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我不清楚。”王京不确定地说;“不是鱼龙剑吗?”

叶儿笑笑,看来,不只是她,这把剑原来的主人也辨认不出最后那个篆字不是“剑”,而是“夺”字。

“确实是把好剑。”王文远从卫生间出来了;“多亏小王缠着周书记两次登门拜访孟老先生。换个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把它借出来。”

“借的……”叶儿有点失望。

“当然是借啊,要还啊。只能用半年。”王京不无自得地笑道;“它可是孟老的心肝宝贝,据说,当初为了它,孟老散尽家财,足足用了三千块大洋,十根金条才力压英国佬把它留在国内。快一百年了,你算算,它现在该是个什么价?唉,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买下来啊。可惜,它现在是孟家的传家宝。”

有了好剑,叶儿想第一时间让祝童看到。叶儿知道那鹰佛厉害,更明白那是个以武求道的疯子。虽然最近频频向祝童示好,可真动起手来不会有丝毫的留手。

距离过年还有四个月,祝童早一天拿到趁手的宝剑,取胜的机会自然多一点。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回头陪你们逛街,尝尝这里的血粑鸭。”她顾不得多做解释,急急忙忙向门外跑去。

“喂!我不吃鸭子……”王京追出去,叶儿早没影了。她有点失落地回到房间,对王文远道:“你的梦中情人苏警官有点不对劲啊,还没谈价钱,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只晚了半秒钟,才到楼梯口她就出大门了。莫非她是直接跳下去的?”

“她现在不是警官了。”王文远打开窗户,探身寻找着叶儿的身影。

“其实呢,苏姐这个人很不错啊。”王京低低道。

王文远微一愣神,看到一条玉藕般细腻的胳膊从肋下穿过,搭住

祝童今天不在天王庙,而是在位于南华山西边五公里的一处山坳里。

他今天的切磋对手是雪狂僧,也就是空雪活佛。

一周之前,祝童向天轮寺发出了召集令,指明点姓地要求雪狂僧来凤凰城做陪练。

召集令发出的同时,祝童并没有太大的希望。这是空寂大师的建议,而不是他现阶段需要一个雪狂僧这样的对手。

没想到雪狂僧接到召集令真的来了,祝童有点佩服江小鱼了。

天轮寺正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局之中,他敢放雪狂僧这样既有实力又有号召力的高出出行,想必已有了应对之策。

不能不承认,雪狂僧是个很好的陪练对手。

他身上有之前召集来的数位对手所不具备的特质:疯狂。

雪狂僧都全力以赴,全身心地进入角色。他似乎根本没将自己当成祝童的陪练,一招一式皆不留余地竭尽疯狂。他是有名的武痴,论修为精深只比索翁达活佛低一筹,对战经验也算丰富,十八般兵器更是样样精通。

与无虚大师过招时,水流东固有的招式即可从容应对。而面对雪狂僧,则必须作出相应的变通才能形成最有效的攻击。雪狂僧疯狂前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套路可言,击倒祝童是他的唯一目的、最高追求,别的皆是浮云。

在这样的对手压迫下,祝童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只用纯粹的水流东根本应付不来,被逼出些似是而非的变招来。

对练间隙,两人都会探讨这些变招的优缺点,接下来又是疯狂的对练。

这让祝童逐渐悟出一个道理来:招式不能用死,更不能死用。

有了这样陪练对手,天王庙太小了,两人施展不开还容易破坏文物。所以,祝童将地点改在那处山坳里。

叶儿赶到山坳,正看到祝童被雪狂僧挥舞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追的手忙脚乱地狼狈逃窜。那柄剑原本在祝童手里,现在被雪狂僧拿到了,不问可知,这一次他又败了。

没有了蝶神,虎蜂王入体没多久,控制前来还相当吃力,祝童现在的移动速度与以前相比慢的可怜。

叶儿轻喝一声,施展出迅捷飘逸的身法追上祝童。

两手相握,祝童转身迎着雪狂僧一连踢出八道腿影。

叶儿按动绷簧,鱼龙夺出鞘,一道当头乌光斩下。

雪狂僧大骇,丢下断为两截的宝剑扭头就跑。

这瞬间祝童似乎变了个人,似乎能看破他所有的秘密,一招一式都击向他气机运行的节点。那把还算不错的宝剑只一招就被砍断,这还怎么打!

雪狂僧虽然狂,却不傻。

祝童哈哈大笑数声,也不追击。接过鱼龙朵,与叶儿牵着手在山坳里随意漫步。

他刚才被雪狂僧逼得气血翻腾,双修境界可以很好地进行调整。

山坳的一角摆着五只蜂箱,地上摆着两只盛满蜂蜜的竹筒,一群虎蜂在周围无聊地飞舞着。

这些虎蜂都是云青留下的,祝童收拢回来五箱,别的都任凭它们自生自灭放任不管了。这些虎蜂食量并不大,只要有足够的蜂蜜却也还算老实。可绝对与温和没有任何关系,雪狂僧就不敢接近这里。

这处山坳,原本就是祝童用来放养虎蜂的所在。

与蝶神不同的是,虎蜂王每天都必须与自己的臣民呆上一会儿,哪怕只是短短的数分钟。

祝童也不是这么弱。他只要调用虎蜂王的力量,面对雪狂僧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他还没有完全掌握住那个小精灵,每次使用它的力量,心脉都要受到些伤害。

现在是在试炼招式,用不着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虎蜂王不是蝶神,天生桀骜不驯臭脾气,锐利的金气又极具破坏力,仅靠强力压制根本不可能彻底收服它。

云青以前的做法根本是在找死,他更多的是虎蜂王的奴隶。

祝童现在做的就是以叶儿对白蝶神的经验,和虎蜂王交朋友,让虎蜂王认识到伤害他就是伤害自己。幸亏有了叶儿,有了仁杰萨尊活佛送来的《神兆经》,祝童才有把握在两个月内达到那样的契合度。

达到那般标准的指标,就是让虎蜂王忘掉它的“臣民”们。

“谁送来的?”祝童爱不释手地捧着鱼龙夺。

“王文远和王京来了,他们说,这把剑只能借给你半年。”

“半年的时间足够,可惜……真是一把好剑。”

叶儿看到祝童唇角泛出的笑纹,忙道:“人家好心帮忙,不许起鬼心思。”

她现在已经了解了,一旦祝童嘴角出现了这样的笑纹,就代表着他心里那些阴暗诡异的花花肠子正在全力开动。

十、鱼龙夺(下)

祝童可不这么想。

他已触摸到举重若轻境界的门槛,寻常宝剑在他来说没多少区别。

他需要的是一把能为索翁达活佛所忌惮的宝器。

鱼龙夺明显是与祝门三器、金佛寺九龙莲花灯、道宗尺半竹刀和太一剑同样级数的宝器。

这样宝物都藏一道灵犀,灵犀的存在需要灵气支撑。如果一件宝器被长时间闲置,灵气自然会随时间的消磨逐渐淡漠,直至灵气尽散灵犀消亡,宝器也蜕化为一件凡物。

祝门丢失了很多东西,但涵养祝门三器的方法很好地传承下来,只要灵犀没有消失殆尽,他就有把握使宝器恢复。

“走吧,去听听有什么要求。希望不是九天摘月,五洋捉鳖。”

鱼龙夺入手的瞬间,祝童感受到其中灵犀,虽然有些孱弱,可也能判断出它的主人必定不是个寻常角色,最少也是个识货的行家。

这样的宝物,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亲娘老子也不可能让它的原主人借出长达半年的时间。

他现在只希望提要求的人是那个神秘的孟老,而不是周振逊书记。

回到凤凰城快到中午了,祝童与叶儿不想麻烦陈老两口,在街上寻了家口碑不错的饭店宴请王文远和王京。

果如祝童所料,鱼龙夺的原主人确实有个要求:请祝先生在适当的时间去北京一趟,孟老先生有事请您帮忙,最迟不能超过一个月。

“适当的时间……”祝童心里斟酌着孟老先生传递过来的这句话,问道:“孟老先生说的是祝先生?”

王京鬓角还有几丝淡红,低眉顺眼地坐在王文远身边,别提多文静了。听到祝童问,才抬头来:“是啊,我记得很清楚。孟老特别嘱咐过,一个字都不能差。”

“可惜了。”祝童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一眼鱼龙夺,用原来的那块红布包起来,推到王京面前;“祝某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请转告孟老,实在是分身乏术。雅意心领,这把剑,请王小姐还回去吧。”

祝童已然想清楚了,不是孟老有什么事,要自己帮忙的是周振逊。

王老太太入住望海医院将近一年时间,祝童对周振逊书记也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要不然,也不会贸然把望海制药托给他照应。

周家有良好家教,口碑也算不错,下面儿女也都很争气,没有出现类似于宋中刃、罗贝尔那样的纨绔。这一点从王京身上就能看的很清楚,她虽然有个高官父亲,却没有躺在那里享受,而是在首都机场做一个很普通的内勤警官。

至于周家有没有博尼那样的高级纨绔,就不为外人所知晓了。毕竟,只有在彼此相当熟悉的情况下才可能有那样的了解。

这一年来,祝童与王向帧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与朵花有限的几次通话都是通过叶儿。他不想再和类似的大人物有任何密切关系,鱼龙夺虽好,却不值得让他付出那样的代价。

好在,他已经知道了有怎么一把神剑,并且知道它在谁手里,已经足够了。只要鱼龙夺在那里,机会总是有的。对于祝童来说,最难的是找不到目标。这也是他重金征集名剑、开出一百万皮条费的主要原因。

在祝童看来,孟家既然能把鱼龙夺出借给周家半年,将它卖给别人只是时间问题了。这次出借表明,孟家不完全明了鱼龙夺的真正价值所在。

“当然,钱我会照付。”祝童看王京和王文远惊讶的神情,笑道:“剑虽好,可它已经有主人了。我不好夺人所爱。”

不只他们,叶儿更吃惊。她握住祝童的手,不安地低声道:“去北京用不了几天。”

祝童用力地回握一下,让她安心。

王文远那边也劝住了王京,接下来,双方似乎忘掉了这把鱼龙夺。

他们在凤凰城呆了三天,祝童给找了辆车,叶儿陪着将周围的景点都转了一遍。

第三天,中午用过午餐,王文远和王京乘车离开了凤凰城。

在这两天里,王京只字未提鱼龙夺,祝童和叶儿也没再提起。最重要的王文远的态度,他似乎只是陪女朋友来凤凰城游玩,对别的事一概不关心。

祝童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王京一定和周振逊通过电话,如果真是送剑那么简单的话,以王京的性格,一定不会如此沉稳。

得陇望蜀本是人之常情,周振逊虽然已经身居高位,一定还渴望着更进一步、或者两步三步直至顶峰。

他这次让女儿王京送鱼龙夺,是对祝童的一次隐晦的试探,一个可以加深彼此合作的借口。

王京到凤凰城的当天就电话说祝童拒绝接受鱼龙夺,周振逊知道祝童已经看穿了他的意思,同时,他也明白了祝童的表达的意思,那就是他就是他,一个特立独行的江湖人,绝对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延揽。

王文远和王京的来到似乎拉开了一个序幕。

他们离开的第二天下午,范西邻夫妇带着宝贝儿子来了。

他们没有入住凤凰古城,而是选择了家条件相对姣好、距离古城最近的一家三星级私人酒店。

傍晚时分,范西邻抱着宝贝儿子,Della手里捧着一只狭长的木匣进陈家客栈。

祝童刚从山坳里回来,换好一身干净衣服到堂屋吃晚饭,看到范西邻夫妇,就知道这顿晚饭吃不安稳了。

十多分钟后,他们已经坐在虹桥附近的一家酒楼的包房里。有过了一会儿,博尼也赶来了。他现在的状态又好了一些,独立行走不成问题,只是脚步有点拖沓。博尼已经把曲奇教给他的那套动作练会了九个,从第十个开始难度增加了不只一倍。

对于曾经是飞行员博尼来说,最困难的不是那些动作,而是与之配合的“心法”。

范西邻的儿子生的虎头虎脑的确实可爱,他天生一副好脾气不哭不闹不缠人,谁抱都可以,稍微逗弄就发出“咯咯”的笑声。因为有了这么个招人喜爱的小宝贝,席间宾客皆欢气氛融洽,结束时皆有意犹未尽之感。

用过晚餐,叶儿抱着小宝贝爱不释手,祝童邀请范西邻去酒吧小坐。

范西邻夫妇第二天就走了,那只木匣当时被Della随意放在陈家客栈堂屋的木桌上,谁也没去关注它,更没有再提起过,似乎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礼物。

有过了两天,黄海陪着凤凰仙子朵花来了,当晚就住进了陈家客栈。

黄海的背包里也有一只狭长的木匣,与范西邻一样,他们也没提起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他们离开凤凰城的时候,那只木匣被“遗忘”在房间里了。

朵花是真的想念祝童了。她一见面就扑紧祝童怀里,双手死死地抱住哭了好一会儿。直到祝童保证再也不会让她这个妹妹找不到大哥,才勉强恢复了一些。

第二天,祝童特意取消了自己的修炼,陪朵花去了坐落在凤凰新城郊外的凤凰学校,并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天。

与别的慈善基金相同,凤凰基金的每座学校都有一套严格管理制度。与别的基金不同的是,凤凰基金还有一套由欧阳建立的更为严格的监审机制。

陈老伯以及另外数名凤凰本地的离退休人员组成了一个乡老理事会。他们虽然不是凤凰基金的人,也不属于凤凰学校的人,却有权利随时过问学校的人事变动、查看所有开支账目。

朵花这次来凤凰城的目的之一,就是撤换掉被在地理事会认为不适任的凤凰学校的校长,聘请另一位学校退休副校长接任。

原来的校长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学校的日常管理工作还相当出色,他只是解雇了两位学校餐厅的工作人员,换成自己的亲戚。可乡老理事会认为他的行为是一种滥权行为,朵花虽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只能解聘他。

博尼也随他们去了,他对凤凰学校的一切都很好奇,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学校收到了一张五十万人民币的捐款支票。

朵花还没有走,井池雪美小姐就来了。

她给祝童带来两把宝剑。

井池雪美小姐在凤凰城停留了两天,朵花和黄海搭乘她的私人飞机一起离开了。

接着来到的是万家生佛,他们送来了三把宝剑。其中一把是万家海高价从某藏家手里取得,另外两把是金石投资的股东们寻到的。

粗算下来,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祝童手里已经有了二十多柄各式各样的宝剑。

可惜的是,这些宝剑因为长时间闲置,剑体内的灵犀尽失。它们只有文物以及文化传承的价值,而没有任何的使用价值。

九月底,许虎来了,他也带来了一把宝剑。

许虎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他“啪”的一声将一个粗麻缠绕的长条形包裹丢到祝童面前:“这是你想要的东西,我知道。”

“许哥怎么知道?”祝童的手抚上去,马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寒气。

不错,这就是那柄鱼龙夺的气息,许虎,带来了鱼龙夺。

“孟家开价五千万,觉得合适,它就是你的了。”

“钱不是问题。”祝童解开粗麻,露出里面的黑色剑鞘;“账号给我,马上就可以转账。”

许虎丢出个卡片,祝童拿起来看看,递给叶儿。

叶儿拿着卡片回房间打电话,五千万买到一件宝器,对祝童来说绝对是个惊喜。实在是太低了,他之前还以为至少要上亿呢。

他的手在剑柄上握了片刻,又轻轻地松开:“许哥帮我大忙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许哥不必客气。”

许虎在祝童身边坐下,搭住他的肩膀道:“不是我。凭我许虎的面子,凭咱们俩的交情,我有什么事你能在一旁看着不管!哈哈,我早知道交你这个朋友肯定亏不了。这次是蒙老头,他想送两个人给你。”

“送俩个人?”祝童疑惑地问。

“孟老今年八十有八,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官迷,一个是财迷。这些日子围着孟家转悠的那些人都是你派的吧?兄弟,别摇头,我能肯定他们就是你的人。”

“他们真不是我的人,我只是让人传了个话:谁能从孟家弄到鱼龙剑,无论付出了多少钱,我加倍收购。”祝童微笑着说。

“还说不是你,那些人都是冲着你的钱去的。”许虎脸黑了一下,马上又乐了;“嘿嘿,也只有这般金钱攻势,才能让孟老不得不割爱啊。他知道,自己一天不再了,这把剑第二天就会离开孟家。与其看着它变成个祸害家族的祸根,还不如早些处理掉。”

“许哥,请相信我,这把剑真的不能再留在孟家了。孟家对它的爱护会毁掉它。”

看着祝童满脸的真诚,许虎很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兄弟。记得小时候父亲有一把在战场上缴获的日本武士刀,有一天,父亲拿着那把刀对我说,他对我说……这把刀已经废了。那时我还小,不太明白,现在有点明白了。刀剑无情,是不是这个意思?”

“算是吧,不太完全。许哥,有些事实在是说不明白的。告诉我,孟老为什么要送给我两个人?”

“他们都是孟老的孙子辈。两个小子还算不错。唉!他们不是我们这一代从小就被教育成一群没脑子的混蛋,总算知道点好歹。从小跟在孟老身边,多多少少也算学了点东西。孟老的意思是,学医的那个让他进望海医院,另外一个进东海投资。孟老说了,学医的一定要去十楼以上,那里才能学到真东西。另一个就任你摔打了,能不能成才全看他自己造化。”

这根本就不是要求,而是……

祝童沉吟片刻,握住剑柄按动绷簧,鱼龙夺“噌”地一声出鞘。

祝童对着屋角轻轻一挥,鱼龙夺乌黑的剑体上泛出一层金芒。

“咔吧”一声,屋角处摆放的一个花瓶断为两截。

许虎吃惊地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屋角距离祝童少说也有五六米的距离,鱼龙夺长二尺七寸,祝童张开手臂也不过一米多。

“神兵利器自有灵性。请许哥转告孟老,只要他们肯学,只要孟家没有彻底堕落,鱼龙夺永远是孟家的。”

十一、斯内尔婚变(上)

十月六日,黄金周最后一天。

凤凰城游人如织,虹桥两侧车水马龙。

从七月开始就挂起客满招牌的陈家客栈迎来了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斯内尔夫人夫妇以及他们的随行人员。

却也不多,斯内尔先生此行微服低调,身边只带了两位保镖,两位助理,还有就是安东尼和无处大师和无聊大师了。

斯内尔夫人身边多了位女伴,她的远房亲戚优尼娅.塞恩斯小姐,一位年逾四寻风韵犹存的女士。塞恩斯小姐是一位著名律师,同时还是位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

当然还有些必需品,比如纯天然无污染的饮水以及食用素材、斯内尔先生的专用厨师。凤凰城固然被塞得满满当当,可为斯内尔先生提供一套距离古城不远的专用别墅,当地政府还是可以做到的。

名义上,斯内尔夫妇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看望博尼.斯内尔先生。

从去年十月遇刺到现在,博尼已在社交界消失了将近一年,来中国求医也三个月了。作为博尼的父亲和继母,斯内尔夫妇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

陈家客栈楼上楼下都算上只有九套客房,条件只能说一般。

斯内尔先生的随行人员占用了整个二楼的四间客房,三楼的三套客房原本是博尼在使用,现在只能让出两间给斯内尔夫妇。说来,这三套客房都被博尼用重金改造过,使用面积虽然减少了,却也勉强说得上舒适。

陈家客栈面对沱江的平台也在三楼,那不过十数平方的小天地是叶儿最喜欢的地方,现在归斯内尔夫人了。

她似乎很喜欢这个拥挤喧闹甚至可说是脏乱嘈杂的古城。

黄金周期间凤凰城天气不错,山风大多被南华山拦阻。因为游人太多的缘故,各家客栈饭店开足马力,身处古城的人们都躲不过一种被各种美食、作料、油烟混出一种腻腻的味道,沱江的江水也不复清澈,时常可见被丢弃的五彩包装顺水漂流。

可斯内尔夫人坐在平台上看了小半天,却没有厌倦的意思。

斯内尔先生的身体状况相当不错,可是他的精神却略显疲惫,可以说有点苍老。他穿了一套“不合时宜”的暗花蓝绸质地的中式长衫,手握一串念珠,坐在斯内尔夫人身边发呆。

而斯内尔夫人则兴致颇高地与此处的女主人苏叶偶偶低语着。

是的,时间比黄金还宝贵的斯内尔先生,陪夫人来中国的另一个目的是希望能通过这次旅行“唤回曾经的美好记忆”。

一周之前,也就是九月二十八日,塞切丝小姐在洛杉矶召开记者会,代表斯内尔夫人宣布,她已经向斯内尔先生的律师提交了正式法律文件,斯内尔夫人迫切地希望恢复塞恩斯家族的姓氏,今后,请称呼斯内尔夫人为安吉拉.塞恩斯女士。

也就是说,斯内尔夫人希望能结束与斯内尔先生的婚姻关系。

这对于正带领斯内尔家族走向事业巅峰的迈克.斯内尔先生来说无疑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斯内尔先生发迹之后曾经历过数次婚变,处理这样的事情无论对于他本人还是他的律师们来说都可算是驾轻就熟。

只是这次不一样,斯内尔先生不希望结束这段婚姻。

斯内尔夫人的态度看上去很坚决,她透过优尼娅.塞恩斯小姐对外宣布,她对目前的生活状况十分失望,希望能尽快结束这段“插花”式的婚姻,开始一段“精彩的”只属于安吉拉自己的生活。

某个女权社团甚至跑到纽约斯内尔家族旗下最大的金融机构,斯内尔信贷银行门前静坐,以表示对安吉拉.塞恩斯女士的支持。

这就有点过了,很多人都知道,优尼娅.塞恩斯小姐正是这个女性社团的发起人,斯内尔夫人曾多次向该社团捐款。

可是,这都是小节。重要的是,斯内尔夫人提出的要求并不算苛刻,她对外宣誓放弃财产分配权,只要求在离婚后拥有属于自己的信托基金,以及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

也就是说,斯内尔夫人已经厌倦了斯内尔家族这只名贵的花瓶,她要在自己的生命之花没有凋谢之前离开花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斯内尔夫人主动放弃了对斯内尔先生名下数以百亿美元财产进行分割的权利,而只要求拥有价值不过两亿美金的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

并且,这两亿美金的评估数字还来自另一个地方。中国上海。

在那里,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与望海集团、井池财团合作成立了一家名为中界医药研究所的机构,为了明晰各方利益,斯内尔先生曾委托一家上海本地的评估公司对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做了一份资产评估报告。

斯内尔夫人的名下的信托基金,每年能为她带来大概五十万美金的收入。对于以前的她来说,五十万美金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零用钱而已,甚至不足以她支付一次在巴黎或罗马“身心愉悦”的购物的账单。

对于斯内尔夫人的突然袭击,斯内尔先生及其律师都三缄其口,不与任何回应。

尽管数年前曾有过斯内尔夫人与斯内尔先生前妻的儿子博尼之间的种种传闻,可外界都注意到了,在斯内尔先生病重这些年,斯内尔夫人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身边。

斯内尔先生身体已经恢复健康,社交界还数次传出他与某位女明星“交往密切”的消息,斯内尔夫人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马上就博得外界的理解和支持。

提出离婚要求的第二天,斯内尔夫人在优尼娅.塞恩斯小姐陪伴下,搭乘民航班机离开美国飞往上海,并且入住望海医院她曾经居住过的那栋别墅。

十月三日,斯内尔先生乘坐私人飞机莅临上海。

也就是这个时候,外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说法:斯内尔夫人此次提出离婚,与那个来自中国的神秘的“祝先生”不无关系。上海本地的媒体更是来了个大揭秘,用翔实而确切的证据证明了,所谓的“祝先生”祝童,正是一年前突然失踪的“神医李想”。

事实上,斯内尔先生身边的多数人也有同样的看法,特别是在祝童手里吃了大亏的安东尼。

至于斯内尔先生怎么想的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表现很奇怪,到上海之后数次与斯内尔夫人见面,都真诚地希望斯内尔夫人能回心转意,不要离开他。

所以,斯内尔夫人决定离开上海去凤凰城旅行,斯内尔先生马上表示要与她同行。

可是,他们在凤凰城并没有见到祝童。叶儿说,祝童几天前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清楚。叶儿向斯内尔夫人保证,他应该在一周内回来。

斯内尔夫人表示她可以等,她向叶儿提出的唯一的要求是,希望能见见祝夫人?

斯内尔夫人既然留下了,斯内尔先生也只好陪着她在凤凰城住下来,就在这家简陋的陈家客栈里,这一住就是四天。

事实上,这次斯内尔夫人弄出的离婚风波真的与祝童无关,他甚至不知道陈家客栈来的这些客人。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应对那场越来越近的红云金顶之战。

雪狂僧已经成为过去,他被祝童打服,几天前就回天轮寺做他的空雪活佛去了。祝童需要更强大的助手,所以他想尽办法找到了白岛主。这段时间,他与白岛主,凡星道士一起进入了湘西群山深处。在那里,凡星道士发现了另一处世外桃源。

祝童要用两周或者更多的时间在那里向白岛主发起挑战,哪里有心思搞这些破事?

况且,他最近半年没有与斯内尔先生联络,大家相安无事,根本没有搞事的缘由。除非,斯内尔先生真的做了什么,但至少在现在,祝童完全不了解斯内尔夫人为何这样做。

十月十日一早,斯内尔夫人被一片“嘎嘎嘎嘎”的声音唤醒,接着又听到一阵“呯呯”声。她推开吊脚楼的木窗,正看到一群鸭子在沱江已恢复清澈的江水中嬉戏。

沱江对岸,五六位面色红润的妇人在江水中涮洗衣物,“呯呯”的声音,是早起妇人们用一根奇怪的木棍敲打那些衣物发出来的。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斯内尔夫人看看表,五点二十分。她连忙爬出温暖的被窝,穿戴上一套干净利落的休闲运动装。

过了十分钟,陈家客栈里走出了四个晨练的身影。陈老伯走在最前面,斯内德夫人和叶儿紧随其后,博尼拿着一只拐杖落在最后面。

他们转出古城的巷子登上虹桥,顺马路走了一段进入另一条巷子。巷子两侧的店家已经开始准备一天的生意,陈老伯与认识的店家打着招呼,没多久就看到到了通往的南华山顶峰的石阶。

从陈家客栈到这里有四五百米,三人路上已经活动开筋骨,很自然地开始登山。

几天来,斯内尔夫人坚持五点半随陈老伯和叶儿攀登南华山,这对于一向养尊处优很少在十点之前起床的她来说是件相当困难的事。

斯内尔先生第一天跟着他们登上了南华山,优尼娅.塞恩斯小姐坚持了两天,都很识趣地放弃了。

开始的阶段斯内尔夫人还能坚持,越过第一个亭子再向上走,石阶开始变得高陡,斯内尔夫人与博尼的攀登开始变得艰难了。是的,他们都把这种凤凰城居民习惯的晨练称为攀登。

可对于陈老伯以及不断从他们身边超越过去的人们来说,这只是一日初始的晨练。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不知名的鸟儿在石阶两侧高大的树林里飞舞,在枝叶间跳跃着寻找早餐。

站在亭子里向下看,沱江被挥散的水汽完全遮掩了,一阵风吹过,能看到古城吊脚楼的隐约的影子。

继续向上攀登,博尼开始使用拐杖了。

他双腿的肌肉有足够的支撑力,曾经受损的运动神经系统的协调性相对不足,有力使不上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山林间纷纷扬扬飘起粉状的雨丝,一团浓雾倾泻过来,斯内尔夫人不禁有点害怕,抓住叶儿的手。

白色的雾气飘向远处,前面石阶上忽然多出两个身影。

“啊!”斯内尔夫人捂住红唇,她看到了祝童。

十一、斯内尔婚变(下)

陈老伯出亭子转上另一条山路,伸展双臂高声呼喝。

这是他每天必有的功课,呼出浊气,吸入新鲜空气。

祝童微笑着竖起食指,示意噤声,转身就走。

叶儿扶住斯内尔夫人的胳膊跟上去,她忽然觉得双腿充满了力量。

曲奇搀扶着博尼,一行人顺石阶不快不慢地上行,没多久就到了山顶。

山顶有移动公司的基站是一座十几米高的铁塔。

“夫人,现在可以说话了。”祝童在距离铁塔不远处停下,拿出一只黑色的手机打开,放在一块半人高的怪石上。

“您……知道了?”斯内尔夫人气喘吁吁地问道。她左手捂在腹部,尽管有叶儿帮助,她还是累得不轻。

博尼好一些,他几乎是被曲奇托着上来的。

“我不知道。”祝童靠近两步,伸手捻住贴在斯内尔夫人修长颈项的白金项链,轻轻一拉,一枚精美的蓝宝石镶钻吊坠弹出来;“真是个杰作啊。”

“这是什么?”斯内尔夫人惊道,尽管,她心里已经明白了,祝童之所以表现的如此就是这只昂贵的饰物。这是去年九月份,斯内尔为了表达对她的感激,专门从一家老牌珠宝公司定制了了一套钻石制品赠送给她;这是其中最令她喜爱的一件。

“它里面藏了个小玩意儿。”祝童取下宝石吊坠放在怪石上,那手机样的东西发出“嘟嘟”的声音;“不错,它里面有个发射器。去年在十月庄园做客时我就有点怀疑,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证实。”

博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它是斯内尔夫人经常佩戴的项链。因为这条项链,他向斯内尔夫人发出的几次暧昧的挑逗信息,斯内尔先生早已知晓了。

也就是说,祝童的判断是正确的,斯内尔这几天来对他表现出的“慈父般的关爱”都是在演戏。

“祝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哦,这里有封信,我想,您看完就明白了。”斯内尔夫人从内衣口袋取出个皱巴巴的白色信封;“雷曼参议员联络不上您,他让人送来了这个。我从未和任何人谈论过这封信。”

“他为什么会把这封信给您呢?”祝童结过信封没有打开,看了一眼曲奇,

曲奇拉拉博尼的胳膊,博尼恍然,随着他到一边去了。

叶儿也要走,可斯内尔夫人握着她的手不放。祝童笑道:“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夫人,这里是中国,您不必有什么顾虑。”

斯内尔夫人镇定了一些,说道:“这还要从去年十月份祝先生和夫人离开后说起……”

原来,祝童匆匆离开美国之后,斯内尔夫人心里一直空落落的。为此,她邀请表姐优尼娅.塞恩斯小姐做她的女伴。

优尼娅.塞恩斯小姐具有极强的好奇心,她是女权主义者,同时也是位对政治很感兴趣的律师。

十月底的时候,她们去了五月庄园,斯内尔先生要在那里招待一些尊贵的客人。

那是个只有十几位客人的小型聚会,斯内尔夫人负责接待那些客人的夫人们。优尼娅.塞恩斯小姐在与那些夫人们交谈的时候发现。她们都对神秘的“祝先生”有相当的兴趣。

斯内尔夫人也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些客人似乎都与斯坦福基金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祝童的关系,她特别留意了一下,发现这次聚会的气氛有点奇怪。

斯内尔先生与他的客人们似乎在紧闭的书房里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因为她看到事后被更换的地毯上有几块污渍,有人把咖啡杯丢在了上面。

斯内尔夫人隐约感觉到,这些争执应该与斯内尔先生的改变信仰、以及他身边的两位来自中国的僧人有关。

可是第二天,事情就发生了变化,斯内尔先生脸上的阴云消失了,直到那些尊贵的客人们心得意满地离开五月庄园,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显得相当融洽。

又过了几天,雷曼参议员来了。

这一次,斯内尔夫人从优尼娅.塞恩斯小姐那里很容易地得到了一些信息:斯内尔家族支持雷曼参议员将竞选州长,作为回报,雷曼参议员将在自己的选区内协助安东尼竞选他所留下的参议员的空缺。

优尼娅.塞恩斯小姐很抓住这个机会取得了雷曼参议员的信任,得以担任雷曼参议员的竞选助手。那个时候,距离今年十月底的州长选举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之前,斯内尔夫人对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斯内尔先生也从不与她谈论相关问题。只是,她与优尼娅.塞恩斯小姐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上个月也就是九月中旬,原本被大多数人看好、很有希望成为下任州长的雷曼参议员的选情忽然发生了重大变故。

一家美国著名媒体上忽然出现一份某情报部门的秘密文件,那份文件与一年前离开美国的神秘的“祝先生”有关。媒体记者根据这份文件,明确地指出这位神秘的“祝先生”是来自中国的间谍。祝先生在美国还有一桩法律纠纷没有了解,他明确地提出,美国应该向这位“祝先生”发出通缉令。

只是,写这篇文章的记者并没有把斯内尔家族牵扯进来。

第二天,雷曼参议员的竞选对手在一次集会质疑雷曼参议员对美利坚合众国的忠诚,证据是,他数次前往中国度假都是由一位神秘的中国人买单,而那个中国人就是“祝先生”。

雷曼参议员对此毫无办法,不得不向斯内尔先生请求帮助。可是这一次,斯内尔先生拒绝见他。几天之后,优尼娅.塞恩斯小姐带了一封雷曼参议员写给斯内尔夫人的密信。

祝童看完信,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博尼已顺石阶下山,他会与陈老伯汇合一同回陈家客栈。

雷曼参议员的信与其说是写给斯内尔夫人的,不如说是写给祝童看的;他在请求祝童的帮助,希望能借祝童的影响,迫使斯内尔先生出面替他抗下这次危机。距离州长选举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距离参议员选举还有两个来月,他没有时间了。

那封信里只谈了两件事。

其一,斯内尔毕业于斯坦福大学,是斯坦福基金会的核心成员之一。可以说,迈克.斯内尔先生所创造的奇迹,除了他自身的精明和努力,有相当大的原因是得到斯坦福基金会在的奥援。

在美国,判断某个政治组织实力最直观的指标是看它所能影响、调动的经济实力。

与那个神秘的而保守的“骷髅会”类似,斯坦福基金会虽然成立的时间较晚,其在新兴势力选民中的影响力却毫不逊色。

臭名昭著的能够规避全世界法律的财富海盗鳄鱼岛,正是斯坦福基金的得意之作。

雷曼早期也曾得到过斯坦福基金会,可是,他现在似乎被过去的朋友们抛弃了。

其二,雷曼参议员在担任参议员多年,当然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他在自己的募款酒会上遇到了一位很有魅力的女士,那位女士很担心自己的美貌和健康,希望雷曼参议员能介绍她认识神秘的“祝先生”,并送上了一张五万美金的支票。

雷曼把那位女士介绍给萧萧,后通过萧萧名下的医务服务公司去望海医院进行了一个月的调养,虽然没有见到祝童,效果相当不错。

大概两个月之前,雷曼又一次遇到了那个女士,并从她那里听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从去年十月份开始,斯内尔先生定期向那位女士的“密友”、一位善于打离婚官司的著名律师开出一张张支票,累记已达数十万美金。

“您希望结束这段婚姻,是吗?”祝童丢掉变成一团灰烬的信纸,问道。

他们已经离开通信基站附近,那个信号干扰器也关上了。

“是的先生,这正是我来中国旅行的目的。我已经受够了。”斯内尔夫人平静地答道。

“那么,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我希望祝先生能说服斯内尔先生同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您知道,我要的并不多。”

“可是,夫人不觉得有点吃亏吗?我的意思是,您有权利得到更多。”

“更多……先生所说的更多是多少?”

“十亿美金,或者二十亿美金.如果您有这个愿望的话,我想,这点要求并不过分。斯内尔先生也很希望看到您今后的生活依然富足而体面。”

“可是,我不认为他有那么好心。”

“夫人,您并不了解您的丈夫,他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他热爱生命,不是那条咬死农夫的毒蛇。”

山下,距离祝童直线距离不到两千米的陈家客栈里,迈克.斯内尔先生脸色苍白地皱紧眉头。

他当然听到了这段充满威胁意味的对话。此刻,他脑子里正在急速地思考着一件事:那个讨厌的女人究竟知道多少?她失去信号的半小时里都说了些什么?祝童,会不会收回他的健康?

斯内尔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胸口处有一股气在四处冲撞,随着那一阵比一阵激烈的冲撞,小腹下部的地方隐隐刺痛。据无处大师说,那里是丹田。一旦丹田出了问题,就代表着死神正在他的头顶微笑。

“安东尼!”斯内尔愤怒地吼道:“都是你出的鬼主意!你必须马上找到祝先生,请他过来。现在!马上!”

安东尼就站在他面前,吓得浑身一哆嗦,瘫倒在地。

斯内尔先生不想被任何人所左右,他想彻底把祝童掌握在手里,所以才有去年那出好戏。如果不是收网时刻斯内尔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祝童现在应该正被软禁在美国的某座公寓内等待法院的判决。

可他只是个执行者而已,斯内尔脚下的一条狗,手里的一支抢,哪里背负的起如此巨大的责任!

再说,这里是凤凰城,一个陌生的东方古城,他手下只有四个人,怎么可能知道祝童在那里?

尽管如此,安东尼还是爬起来跑向楼下。

他听到了陈老伯和博尼回来的声音,是的,博尼回来了,也许他能为斯内尔先生带来一些好消息。

很快,博尼出现在房间里。

斯内尔先生似乎感觉稍好了一些,他挣扎着抓住博尼的手:“亲爱的博尼,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祝先生的谅解?我想当面向他解释。”

“亲爱的父亲,我不知道您都做了些什么。可是,刚才祝童先生说了,他最近很忙,恐怕没有时间来见您。”

“他已经走了吗?”斯内尔先生失望地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桌上的监听器还开着,里面只有斯内尔夫人与叶儿低声交谈的声音。她们似乎不准备回客栈来,而是一个有很多蝴蝶的地方。

博尼知道,叶儿要带斯内尔夫人去枫仙谷,他也想去那个美丽迷人的小圣地。

可是,祝童让他陪着斯内尔先生,直到他们离开这里。祝童说:你还年轻,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祝先生说,他现在没时间,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他希望您能尊重安吉拉.塞恩斯女士的选择。”

“安吉拉……”斯内尔低声念叨着。

祝童翻过天王庙后院院墙,站在一间厢房门前。

厢房里住的是无处大师,无聊大师更喜欢住在条件舒适的星级酒店里,天王庙不远的路口就有一家。

祝童深吸口气,将心里的邪火压制住,伸手在房门上敲了三下。

“阿……阿弥陀佛,是祝师兄吗,请稍后。”房间里传来无处大师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在大殿恭候师兄。”

祝童说完,转身走向前院大殿。

北京时间七点,太阳已经出来了,以无处大师的习惯,现在该是晨修结束上早课的时间,

可他躲在房间里装睡!

一年来,无处大师有大半年的时间与斯内尔在一起,斯内尔背后搞得花样,他难道没有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或者,一品金佛本就是参与者之一?没有得到金佛寺的保证,迈克.斯内尔哪里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刚才,他与叶儿借助双修境界勉强到斯内尔体内的蝶蛊,那个小精灵被压制的疲惫而虚弱。只有金佛寺的高手才有这般本事,降妖除魔正是他们的所擅长的。

祝童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些人面前表现的实在是太天真了,也太善良了。

出任江湖酒会召集人将近两年多的时间,他很少参与江湖各派之间的具体事务,只牢牢抓住东海投资而已。

一来,江湖道本就是个松散的团体,他做任何事,都需要透过江湖理事会。

江湖理事会大佬们都很少见面,更别提他这个酒会召集人了。

二来,东海投资本就是由母亲祝红发起成立的,一品金佛和道宗的资产合并进去不到一年时间,他怎么做也是理所应当。

祝童自问,让金佛寺感觉不满一是蓝湛江担任东海投资总裁,二就是无情大师的回归了。

无情现在上海普贤寺知客僧,位置不升不降,可金佛寺的有些高僧竟然莫名其妙的认为,无情大师是祝童的人,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嵌入普贤寺的一颗钉子。

天地良心,这明明是空寂大师看在市长夫人的面子上亲自做的安排,与祝童何关?

在蓝湛江这件事上祝童却有私心,按照目前的态势,他只要能熬过索翁达活佛的危机,做完这一届,只要他愿意,下届江湖酒会召集人也非他莫属。

如果祝童不想做了,最有希望的当是金佛寺无聊大师,接下来还有真诚法师。可以说,金佛寺的布局可谓深远。

蓝湛江被重新接纳会江湖道,还处在那么一个关键位置上,变数就多了。

“就不能等几天,等到老子死在鹰佛手里之后算计吗?”

祝童恼怒地踢开一块鹅卵石。

可又不能不暂时忍下这口气,他还需要金佛寺的支持,特别是现在。

金佛寺有座十八铜人阵,道宗有座太极金殿,今后的一个月里,他需要在这两处历练圣地的强大压力下里磨合锻炼。

这是白岛主的建议,即使不使用蝶姨的三式花咒,他现在也只能勉强与白岛主打个平手。

可鹰佛,比白岛主厉害了不止一筹。

十二、与我无关(上)

无处大师又磨蹭了半小时才走进天王庙大殿。

祝童拿着用一方白色丝巾,很用心地擦拭鱼龙夺。

蓝黑色的刃部寒气森森,金石可斩,吹毛断发;那方丝巾柔软如棉,数次掠过锋刃却毫发无损。

无处大师看在眼里,大为叹服。祝童这份静心养气的功夫,已堪堪可与空寂大师比肩了。

祝童也确实调整好心境,神态平和面含微笑,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况且如此,作为江湖道举足轻重的大门派,一品金佛也需要为自身的利益多留几个后手。

祝童现在也确实拿不出什么有效证据,不是不能,而是不值。

迈克.斯内尔到底有相当大的影响力,祝童不可能冲进陈家客栈把他拉过来与无处大师当面对质。那样的话,除了撕破彼此的脸面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不只于事无补,也将为自己乃至祝门竖起两个强敌。

历任江湖酒会召集人都没少遇到类似的事情,却没有哪个当面锣对面鼓的把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摆在明面上,祝童也不会那样做那样的蠢事。

事实上,他刚才敲门的举动已经有点失策了。为了江湖道的大局,江湖酒会召集人必须忍字为先。当然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江湖酒会召集人丢过去几双小鞋,对方也只能咬牙穿起来,还要连声说“合适!舒服!”

唔……道宗与金佛寺正为镇海的一座道场的归属闹的相当不愉快。那是一座海神庙,确切地说是一处自发形成的民间道场,既不属于道教也不属于佛教。

之前,海神庙属于几个当地混混,因为经营不得法,收益只能算稀松平常。前年初,二师兄的一位手下去镇海开办医药连锁超市,也看到了那座海王庙。

一座道场的兴盛与否要看在谁的手里,二师兄手下是个精明人,要不然也不会跟随老板转行。经过他的一番调查研究,发现那竟然是座未被开采的金矿。

首先,海王庙位置不错,处于镇海古码头遗迹的保护圈之外,改造扩建的话不会有太多麻烦。其次,海王庙历史渊源也相当深厚,少说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道场不比别的,当然是神仙越老越吃的开,附近村镇中遇到红白喜事,都习惯于到庙里烧上几株香。

这样一座看上去有些衰败的海王庙,稍加整治就能成就一香火极盛的黄金道场。可以说,谁得到它都能很容易地得到好大一批信众。近年来,因为经济的原因,沿海省份的每座道场都炙手可热。

镇海是有名的华侨之乡,海王庙这样有深厚历史渊源稀缺资源,操作的好了,转让费少说也要三五千万。

接下来就简单了,彼此黑白两道手段无所不用,发生了数次冲突,直到今年初才完全搞定。

可如今祝门全力经营望海制药,正在从这个领域逐步退出;二师兄的连锁药店干的风生水起,已无暇顾及这些道场的香火。

历史上属于佛教的道场多移交给一品金佛,属于道教的给二品道宗,二师兄也能得到一笔补偿,可算皆大欢喜。最麻烦的就是这种跟哪边都不怎么搭界的民间信仰自发形成的道场,比如这座祝门唯一保留的天王庙,也是这种情况。

二师兄给那座海王庙的开价是三千五百万,金佛寺与道宗都抢着要,可又都不想多出钱,最高叫到四千多万,现在的正僵在那里。

祝童忽然觉得,不妨问问雪狂僧有没有兴趣。毕竟,雪狂僧无偿为他做了半个多月的陪练,这好大的人情早晚是要还的。

江小鱼或许只想弄好天轮寺,可空雪活佛成就活佛后陆续接纳了孤魂野鬼,野心也开始膨胀了。那些人有些是在金佛寺混的不怎么如意僧人,有些干脆就是曾跟着祝门二师兄混出来的江湖过客……

祝童正思量着,无处大师进来了。

他将鱼龙夺收入剑鞘,恭恭手笑道;“此处简陋,师兄请随便坐。”

“阿弥陀佛,无处谢坐。”无处大师回个礼,在祝童不远不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空寂掌门安好?”祝童又道。

“谢师兄挂问,掌门一切都好。阿弥陀佛。”无处低眉道。

他刚才与空寂大师通过电话,空寂大师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暗中算计江湖酒会召集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能让无处大师先探探口风,看有什么化解的手段没有。

这件事说来也非金佛本意,斯内尔不甘受制于祝童,对金佛寺派出的高僧分外恭敬。时间长了,斯内尔自然了解到江湖道的一些情况,知道祝童的地位虽高,却没多掌握多少实际权力。

斯内尔开始在这些高僧身上下功夫,在他的支持下,金佛寺在洛杉矶开办了第一家海外道场。接着,斯内尔数次发出试探信号,无处大师与祝童关系还算不错,一直没有回应。可无聊大师不一样,正是在他的撮弄下,空寂大师的心思活泛了……

“还有三个月。”祝童沉吟一会儿,忽然道。

“阿弥陀佛。”无处大师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祝某十日内去金佛寺拜山,请师兄转告空寂掌门,准备好十八铜人阵。”祝童抓起鱼龙夺,缓缓抽出;“一品金佛不会拒绝做祝某的试剑石吧?”

“当然……当然不会。师兄为了江湖道挺身而出,金佛寺也是江湖道一份子,能尽绵薄之力,乃山门万幸。阿弥陀佛。”

无处大师心里一松,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启动金佛寺十八铜人阵需要召回正在外游历的戒律院十八罗汉僧,十天的时间足够了。主持阵法的无虚大师就在天王庙,倒是方便的很。

三个月后的红云金顶之战,没有多少人看好祝童,其中就包括无处大师和空寂大师。他们暗中配合斯内尔,也是为了在能在祝童之后多条出路。

现在这个几段,他们肯定会竭尽全力去祝童的要求。鹰佛是压在江湖道所有人头顶的一块乌云,没有祝童顶着,江湖道所面临的命运无外乎两个,要不被布天寺吞并,要不被鹰佛铲除。

“如此,祝某谢谢各位师兄了。”祝童恭恭手,凝视着鱼龙夺,再不说话。

“真觉师侄那里……”无处大师看着祝童云淡风轻的样子,试探道:“他想来拜见师兄,有些误会……”

“斯内尔先生吗?都是小事,告诉他,不必介意。”祝童给出个似是而非的答复。

“还是见见吧,真觉就在门外。就算……就算师兄给老纳个面子。”无处心里焦急,对你来说是小事,可对斯内尔来说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能不介意吗?那可是他最有钱的弟子了,无处有望明年接掌金佛寺,好多事还要靠这个弟子鼎力支持呢。

“无处师兄这样可就折杀小弟了,既然真觉师侄已经来了,就见见吧。”祝童笑道。

戏演到这里已经有些过分,再撑下去就是不识抬举了。

无处大师急忙走出大殿,很快就引着斯内尔回来了。

“真觉师兄来之前也不说一声,真是失礼啊。”祝童急忙站起来迎接,牵着斯内尔的胳膊把他让到上席。

“祝先生,是在抱歉。”斯内尔还不太适应“真觉”这个法号,可是他知道祝童既然肯见他,肯定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刻,祝童驱动虎蜂王牢牢压制着斯内尔体内的蝶蛊,他的感觉竟然好了很多,至少胸口不那么闷了。

“真觉师兄气色不太好。唔……凤凰城山水灵秀之地,正是调养身心的好地方。师兄不妨在这里小住些时日。钱,总是挣不完的。”

“是是,钱是挣不完的。”斯内尔猛然从祝童可以营造的氛围中挣脱出来,直视着他的双眼道:“可是,我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恐怕住不了多久。祝先生,我很乐意对雷曼先生提供他所希望的帮助,安吉拉女士的所有条件都可以得到满足,她随时可以拿到我过签字的法律文件,以及一张空白支票;您的那场诉讼很快将有个圆满的结果。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真觉师兄太客气了,我并没有要求什么,这一切,本来就与我无关。”祝童冷下脸,漠然道:“我希望,真觉师兄能懂得一个道理,有得必有失!我们都不是上帝,没有永生的资格。永远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会的。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斯内尔丝毫不让地与他对视着。

“斯内尔先生,何必呢?”祝童忽然收起冷漠,笑道:“有您这样的贵人来访,寒庙蓬荜生辉,怎可草率?用完午餐再走吧。”

“祝先生,您真的没什么要求了?”斯内尔一愣。

“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斯内尔先生,我和您的师尊无处大师是很好的朋友,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是啊是啊,既然无事了,大家一起坐坐也好。”无处大师这才接口道。

刚才那番口舌刀枪让他很是心惊肉跳了一番,难得有怎么个舒缓的当口,哪里敢不抓住!虽然,他不怎么懂英语。

“吃饭吗?也算我一个。”殿门外闯进一五旬左右的男子。

祝童两眼微眯,不动声色地问道:“斯内尔先生,他是您的朋友吗?”

“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位先生。”斯内尔瞟了一眼,不在意地说。

在中国,只有祝童能让他低头,别的人……

“无处大师,他是您的朋友?”祝童又看向无处大师。

“阿弥陀佛,老衲眼拙,并不认得这位施主。”

“你真的不认识我?”男子径直走到祝童面前,狠狠地看着他。

“不认识,您要烧香还是抽签?这里正在装修,孤魂野鬼,恕不接待。”

“我叫赵恩实,想起来吗?”男子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黑色剑鞘。

祝童抢先一步,鱼龙夺出鞘,一道乌光斩向男子头顶。

十二、与我无关(下)

男子身体向后仰起踉跄着连连后退,看去好似没站稳,脚下步伐却丝毫不乱。

他右手摆出铁门栓迎向那道乌光,祝童不敢真的卸下他的手臂,手腕微抖,鱼龙夺改劈为压,重重地拍在他上臂正面。

“锵!”地一声锐响,男子右臂衣袖承受不住激荡的劲气,化为片片布帛四散飘去。

祝童打眼看去,却见男子右臂上环绕着九枚银色金属环。他心里暗赞一声“高明”,鱼龙夺拍在那些金属环上的力道极大,他本意是将这只手臂击打脱臼,现在看去,男子好像没事一般。

“不错不错,比你那个倒霉师父厉害多了。再来!”

这男子正是赵恩实,看祝童没有出招的意思,居然抢步上前,一把抓向祝童手腕。

祝童脚下错步退了半步,身体却向前倾,鱼龙夺泛出点点乌光,向赵恩实的整个上身罩去。

这招出自水流东,经祝童改进更适合与这样的近身短打。

有是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赵恩实左臂的衣袖化为布片,果然也有九枚金属环,如今只剩三枚,其余六枚都被鱼龙夺削断了。他**的右臂上有四点白森森伤口,可是,祝童的左手却被三枚金属环锁住了,而鱼龙夺的锋刃正点在赵恩实胸口处。

“你是不是不太服气?”赵恩实舔舔嘴唇,微微吸口气。他完全不顾鱼龙夺的威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瓷瓶用牙齿咬开,将瓷瓶里的白色晶体倾向手臂上的伤处。

这时,鲜血才从那四处伤口涌出来。

“七由散,这药不错。祝门的真玩意还真管用。”赵恩实嘶嘶吸着冷气,白色晶体到处,伤口果然不再流血了。

祝童无奈地摇摇头:“你耍赖。”

“是啊,我不否认。”赵恩实抖抖锁住祝童手腕的金属环;“我前二十年学了很多东西,现在还记得的只有三招了。这三招都是赖皮招数,可是,我现在还活着。知道为什么吗?我有耍赖的资格,没人敢真的伤我,你是第一个。我的任务是抓人,只要能锁住你就行。”

“老而不死是为贼,赵警官果然厉害啊。”祝童说着,鱼龙夺剑体乌光一闪,锁住他左臂的三枚金属环断了。

“真是把好剑。”赵恩实赞一声,左手不只从那里摸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无赖招数第二招来了。”

眼看着匕首已经刺至眼前,祝童身体一连三闪躲过这一击,却并未反攻,整个人向左横移。

尽管如此,祝童胸前的衣服还是被割破了一道口子。赵恩实的匕首并没有接触到他,割破衣服的是匕首尖部突然冒出三寸长的寒芒。

这一招果真够无赖的,赵恩实吃准了祝童不敢伤他,又是完全不顾自身危险全力强攻。祝童只注意闪避匕首,却没计算到赵恩实能用一柄短短的匕出剑芒!

他凝神细看,这柄其貌不扬的匕首竟然也是件宝器!

祝童心头火起:这老家伙果然有一身不俗的真功夫啊!出招干净利落,狠辣刁钻。如果不是身法轻盈灵便,刚才这招足以将他活生生地开膛了。

“第三招来了!”赵恩实语带嘲弄地叫一声,如同不倒翁般斜斜向前倒去,匕首如一串残影般,眨眼间便刺到祝童小腹前半尺处。

祝童大骇,脚尖点地全身骤然倒飞,鱼龙夺在大殿的青砖地面上划出道十多米长的、火花四射火线,才勉强避过。

赵恩实这一招不是无赖,他不择手段的将一招简单的冲刺发挥到极致,利用身体的长度与不顾一切的前倾的姿态弥补了匕首短小的缺点。

祝童凌空翻起,心中升起阵阵邪火:赵恩实欺他只能挨打不能反击,招招不留余地,这是要的想要他的命啊。

鱼龙夺翻滚出一招星河倒挂,点点乌芒似繁星万点,冲着赵恩实泼洒过去。

这次轮到赵恩实害怕了,祝童两眼怒火汹汹,这一招封死了他所有躲闪的线路,除了硬接别无选择。

大殿里响起一连串的撞击声,赵恩实一面将仅余的数枚金属环尽数抛出,匕首横切,一连在身前布下三道防线。可是那乌芒简直就是无孔不入,赵恩实手段用尽,还是没有避过去。

“叮!”地一声,鱼龙夺点中匕首中部,乌芒瞬间消散,匕首断为两截。

这还不算完,阵阵波浪般的气劲顺他双臂上攻,伤口崩裂血线四射,赵恩实胸口被气劲重重地击打数次,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踉跄倒退,直到后背靠在大殿的墙壁上。

“你敢杀我?!”赵恩实嘴角带血,他不躲了,也不看寒气森森的鱼龙夺,讥笑道:“你不敢,我是警官!”

鱼龙夺在他头顶打个旋,祝童剑收背后,答道:“我只是给你换个发型。三千烦恼丝遮蔽了你良知。你是警官,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罪犯。”

这时,一片黑灰色的粉末样的东西簌簌落下,赵恩实被剃了个光头。

他右手摸摸后颈窝处没有剃干净的余发,喘几口气好像并不在意:“是不是罪犯你说不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可是,我现在以涉嫌诈骗拘捕你。不想死的话,最好配合一点。”

祝童讶然回退。

赵恩实从背后掏出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点着祝童胸口:“不要反抗,你应该清楚,我很乐意以拒捕的名义干掉你。”

无处大师早护着斯内尔躲到神像背后,这时站出来想要说什么,却被斯内尔先生拉住了。

“诈骗罪?”祝童微微皱起眉头。

“不错,孟县长指控你用非法手段从他父亲那里骗走了价值连城的祖传宝物鱼龙剑。孟县长说,他的父亲年纪大了,脑子时而糊涂时而明白,你用卑鄙手段取得了孟老的信任,将孟家的宝物据为己有。现在,赃物就是你手里,这次是人赃并获啊。”

祝童凝神盯着赵恩实手里的手枪,脑子里急速思考着。

天王庙是祝门唯一保留的道场,应付过热闹的十一黄金周,就以内部装修的名义闭门谢客了。

平时在天王庙前院招呼的是以前跟着二师兄打天下的几位老人,他们年纪大了,平时只负责看护门院,等于在这里颐养天年了。打扫卫生修修补补的那些杂事另外雇人负责。

叶儿放不下那些蝶儿,带斯内尔夫人去枫仙谷散心,曲奇跟着去了。

斯内尔是无处大师的随行弟子带进来的,他们在这里混了几天,那些老人都认识,没有前来通报也算正常。

赵恩实可是个生面孔,坐在山门前老人年纪虽然大了,眼睛却不瞎;相反,他们都有一双长期历练出来的火眼金睛,不可能一点也看不出赵恩实的蹊跷。

可是,直到赵恩实闯进大殿,祝童也没有收到任何一点警示信息。

由此可以断定,赵恩实不是一个人来的,外面那些老人都被控制住了;除了赵恩实,外面至少还有两个以上的高手。

二师兄的手下能留下来的哪个都是经验丰富、诡计多端的人精;不是被同时控制住,不会不闹出点动静通知大殿里的人。

还有这个赵恩实,他应该是跟着斯内尔一行来到凤凰城,并且在这里守了有段日子了。

祝童自问,他现在几乎没什么官场上的对手。得罪的人有几个,应该没有那个大人物有雅兴派出赵恩实这样级数的警官来抓捕自己。即使有,事先也应该有些蛛丝马迹。

所以,他才会问赵恩实以什么名义抓他。

现在明白了,这件事是赵恩实联合孟家那个官迷搞出来的。以赵恩实的身份、人脉、经验,想要抓到孟家官迷的把柄太容易了。

祝童神情凝重地收起鱼龙夺,对赵恩实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祝某领教了。赵老师既然想热闹,我陪着你。可是,这件事与别人无关。”

赵恩实冷笑着不说话,右手死死地握住手枪,左手摸出一副手铐。

祝童一点也不怀疑,赵恩实真的希望自己拒捕,或者用鱼龙夺砍掉他的一只胳膊或者干脆杀死他。发生了那样的事,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无论是拒捕还是伤害一位曾经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的副厅级资深警官,没事也变得有事了。如果情况真的演变到那个地步,县官不如现管,谁也不会站出来替祝童说话,相反,想趁机落井下石的人应该能跳出来不少。

更要命的是,赵恩实偏偏选择斯内尔在场的时候动手,他是真的想把这件事搞大,最好搞得轰动全世界。他用不着做别的,只要祝童拒捕,他只要开一枪就行了。

斯内尔这次中国之行虽然很低调,可还是有不少于十个的采访小组守在虹桥周围随时准备抓到突发新闻。

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赵恩实已经这把年纪,可说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不愧为专家级的老油条,知道正面上对付祝童毫无胜算,就以自己做筹码使出破釜沉舟的邪招。

祝童思来想去,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应对之策,转身对无处大师道:“让无处师兄看笑话,实在不好意思,中午不能给你们摆酒送行了。两位请走吧,我和赵警官有些私事要处理。”

说完,祝童将鱼龙夺递到赵恩实手里,随即接过手铐,把自己双手扣了起来。

赵恩实冷冷地看着无处大师与斯内尔离开大殿,手枪一直没有离开祝童的胸口。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斯内尔走到大殿门前,看到院子里的五、六个荷枪实弹的警官,低声嘟囔一句。

祝童举着双手,问道:“现在,我想知道你准备把我关到什么地方?我还需要通知我的律师。”

“你现在什么权利也没有。”赵恩实左手拿着鱼龙夺,右手紧紧握着手枪;“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亲手抓获的罪犯。等我审问之后,如果你配合的话,或许会给你通知律师的机会。”

“真的没商量吗?”祝童走到大殿门口停下脚步,他看到了李颂汉,无处大师和斯内尔正走向大门。

“你最好别耍花样。”赵恩实退后半步,他始终与祝童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以防备祝童突然发起攻击。

他很清楚,祝童说与别人无关,是想让那位身份尊贵的富豪迈克.斯内尔先生离开这里,他也确实没理由留下他们。毕竟,他现在是在冒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连累许多人跟着他倒霉。

“你还没想好,是吗?”祝童嘴角浮起笑纹;“你还找到合适的地方,你现在是在公报私仇。我相信,你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唔……你没有出示逮捕证,想必,你还没有彻底搞定孟县长。那样的话就有点麻烦了,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想要带着我横跨数省,到那个方便你做任何事的地方,难度相当大啊。”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让他闭嘴!”赵恩实喝道。他很清楚祝童是个什么人,越是收网的时候越是小心。

天王庙外面停着两辆越野车,他这次只说动了在祝童手里吃了大亏的李颂汉。门口的两个高手都不是警官,而是他请来帮忙的朋友。院子的警官都来自孟县长任职的那个县城,虽然是防暴警察,他们的枪里根本就没子弹。

他知道自己在玩火,想把这件事处理妥当,确实需要把祝童带到孟县长的辖区内。这一路上,肯定会遇到来自江湖道的拦阻,就凭现在这些人,难啊……

李颂汉走到祝童面前,小心翼翼地撕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塑料袋,取出一方潮湿的白色纱布,狞笑着说:“你不是很厉害吗?”

“迷幻剂。”祝童嘴角的微笑更浓了;“来吧,只是别忘了,我曾经是‘神医李想’。”

李颂汉举起纱布罩向祝童的口鼻处。

这时,已经看不到斯内尔和无处大师的身影。

祝童猛地挣扎几下,道:“用不着这样吧,我一定配合。”

“现在后悔了,可惜,晚了!”赵恩实上前一步手枪顶住祝童后背,鱼龙夺出鞘点住后腰肾俞穴:“你敢再动一下,我让你这辈子做不成男人。”

“唉,不识好人心啊,我真的是为你们好。如果一会儿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与我无关哈……”祝童不动了,任凭李颂汉将沾满迷幻剂的纱布按在自己口鼻上。

浓烈的**气息冲进过来,祝童紧咬牙关、闭住呼吸,尽量拖延被迷倒的时间。

赵恩实伸手攥住他的头发,脸色狰狞地在他耳边低声道:“小杂种,敢暗算老子?这次落到我手里,弄不死你也要扒你层皮。如果你妈妈来求情的话,一切还有的商量。”

祝童勉力回过头,看了赵恩实一眼,然后,缓缓闭上眼帘,软软地倒在李颂汉怀里。

“快走,马上离开这里。”赵恩实忽然觉得脑后发冷。

他从祝童的那一眼里看到了嘲弄和讥讽,看到了戏谑,就是没有看到屈服。

江湖号外、野蜂飞舞(上)

无处大师与斯内尔先生没有离开天王庙,他们只是退到后院。

他们远远地看到祝童被两个人抬起来走放到大殿前的空地上,有人拿过来一只硕大的旅行箱内,心里都涌起不好的感觉。

祝童刚才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是现在,他竟然失去知觉,要被人塞进一个箱子里。

祝童的整个身体已经被塞进旅行箱,李颂汉让两个特警按住箱盖,半跪在地上正在努力拉上拉索。

这时,院子里出现了几只很普通的蜜蜂,它们在箱子上空数米处绕圈飞舞,并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

天王庙的前院有四棵枝桂花树,金秋,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桂花树繁叶茂,枝头簇拥着一串串嫩黄色、金黄色,甚至是橘红色的、香气四溢的桂花。

那些蜜蜂,原本在桂树上采花蜜,不只为什么会对那只箱子感兴趣。

距离凤凰城不远的山坳里有株黄桷树,树下摆着八只蜂箱,这些就是祝童留在此处散养的虎蜂。

凤凰城周围树木繁盛,可找到一株大小、位置、周围环境都合适的黄桷树也非易事。这个时候虎蜂刚吃饱喝足,多躲在蜂箱里休息。

十几只负责警界的虎蜂,以蜂箱为中心不远不近地绕着圈子。

远远地飞来一只弱小的蜜蜂,它每飞行几十米就停下来,在空中画出一个一个奇怪的飞行轨迹。

一只虎蜂飞过去绕着那只蜜蜂飞了两圈,然后急速冲向蜂箱。

无处大师急忙打电话,第一个当然是金佛寺掌门空寂大师。

他刚说了没几句,赵恩实摸着参差坑洼的光头忽然出现了,他一把抢下无处大师的手机,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对着话筒似笑非笑道:“阿弥陀佛,大师大师已然修成正果,肯定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非只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七年前赣州的那桩案子现在还没消呢,黄杰还算聪明,这几年的表现也算中规中矩。金佛寺现在家大业大,我和大师一样,希望他能在这条康庄大道上一直走下去。”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将那部手机拆解开,随手丢到地下,又道:“我的要求不高,三十分钟。现在是九点十分,三十分钟后,你才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事传出去。”

无处大师低眉顺眼,只轻轻地念了声“阿弥陀佛”。那黄杰是空寂大师的私生子,也是他的弟子,他很清楚“七年前赣州”这五个字的含义。

同时,无处大师也很清楚空寂大师现在的心里的想法,赵恩实的威胁击中了他的软肋。

半个小时吗?无处大师微微点点头。

赵恩实满意地笑笑,两眼寒芒一闪盯着斯内尔先生。

斯内尔听不懂汉语,对他们的交谈也没什么兴趣,一直看着正在被“装箱”的祝童。感觉到赵恩实的目光,他才用眼角瞟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祝您成功。”

“他说什么?”赵恩实听不懂,问道。

无处大师摇摇头,他也不太懂。

赵恩实搞定这边刚走到距离箱子五米处,李颂汉忽然叫了一声,左手按在右手背上。

“怎么了?”赵恩实脑子里闪过祝童昏倒前的那个怪异的笑,这个时候,出现任何意外都能让他紧张起来。

“没什么,一只蜜蜂。”李颂汉抬起左手,右手背上有一只蜜蜂,已经被拍瘪了。

赵恩实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这个时候,箱子周围的蜜蜂已经有将近白只。它们围着箱子上下翻飞,发出“嗡嗡”的声音。空中,还不断有蜜蜂飞来加入。

一只两只、十只八只蜜蜂都算不得什么,可现在是百十只蜜蜂。那只装着祝童的箱子似乎是它们的蜂巢,它们急速地上下飞舞着,李颂汉拍死一只蜜蜂似乎激怒了它们,百十只蜜蜂好像收到了进攻信号,嗡嗡嗡嗡地都扑了上去,落在在李颂汉头上、背上、脸上、胳膊上,最多的还是他的双手上。

“啊……”李颂汉连忙双手抱住头蜷缩成一团。

赵恩实脱下上衣,围着李颂汉甩打。

无处大师眼光老到,看出赵恩实这一招出自已经被逐出江湖道的原四品红火船头十八式中的一式,名为“布衣绵术”,也叫“布衣束”。那时,每个船工腰里都系有一条布带,施展这一招需要解下用水浸湿,修炼到精深处可谓当着披靡。

赵恩实的上衣没有浸水,可他催出的股股犹如实质的劲风蜜蜂抵挡不住,片刻间就落了一地。

“快走!快走!这些蜜蜂有古怪。”赵恩实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看到,有更多的蜜蜂正从四处飞来。

两个特警提起旅行箱就走,李颂汉顾不得脸上、手上被蛰出的一个个红点跟上去,可是已经晚了。

他们如果在祝童被迷倒后不选择装箱,而是马上就走或许还有机会,

他们还没走到山门前,“嗡嗡嗡嗡”的声音由远而近,就被一片由各种蜂组成的黄色云雾包围了。

赵恩实刚才消灭的只是百十只是人工驯养的蜜蜂,性情尚算的上温和。这片黄色云雾里最多的还是黄色的蜜蜂,更有一些体型硕大的胡蜂、细腰榨背的马蜂、毒性猛辣的黑蜂、色彩斑斓的鬼脸蜂等等等等。

它们到来后并不是无差别攻击,只是针对旅行箱周围的人,尤其是那两个抬着皮箱的特警。

他们也不傻,马上丢下双手抱头狼狈地翻滚着离开旅行箱。只短短的一分多钟时间,两个刚才还显得十分威武的特警就站不起来了。他们满脸都是红的的肿包,眼睛更是被迫眯成两条缝;被重点攻击的双手更是不堪,虽然带着手套,却已肿胀成猪脚一般。

赵恩实急忙让人把他们抬进大殿,拿出几瓶七由散,指挥众人用刀子割开他们的身上的衣服、手套。又拿出一枚刀片在每个肿包上划个十字,也来不及不上挤出蜂刺就倒上七由散。

那边李颂汉也在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处,他只是被蜜蜂蛰了十几下,尚无大碍。

忙完这一切,赵恩实看看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他站到门口向旅行箱看去,天王庙的前院已经完全被各种各样的蜂类占领了。它们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多少只,都以旅行箱为中心绕圈飞行,“嗡嗡嗡”地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赵恩实拿出一只小巧的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旅行箱周围三米处的蜂类却不多,他调整好焦距仔细看去,心里猛然一惊。

那里有一群纹饰奇异、体态狰狞的大蜂,乍看去与鬼脸蜂类似。可蜂群里也有鬼脸蜂,它们都躲在最外围,似乎十分惧怕那些大蜂。

那群大蜂明显是一只凶猛的猎食类蜂种,种群数量一般不会太多。可旅行箱周围的大蜂少说也要上千只。更加诡异的是,好像有训练有素的军队,分为数个群体列将旅行箱护上下空间护的密不透风。它们好似蜂中王者,骄傲地自处一方,甚至不允许别的蜂距离接近旅行箱三米之内。

地上有一片蜂类的尸体,大概有几千只的样子。那证明,刚才那里曾发生过一场激战,大蜂,是那场战斗的胜利方。

那只旅行箱很平常,虽然是名牌且价值不菲,可赵恩实一行带着它已经有几天了,从未看到那个蜜蜂对它感兴趣。排出了旅行箱的因素,让这些蜂类感兴趣的应该就是被装进箱子中的祝童了。

赵恩实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他对江湖道可谓了解颇深,各派虽然神功秘籍层出不穷,可如此怪异的情况他却很少遇到。如果……赵恩实想到几年前发生在水上人家那次群蛇闹场事件。当时祝童也在场,可那是一群蛇,现在是数不清的野蜂!

正在想着,赵恩实听到了急救车的鸣叫声。

他刚才打电话求援了,没有向本地公安系统,而是驻武警。他与吉首武警消防支队的一位首长有颇深的交往,外面有应该有两辆装满水的消防车。

只是,赵恩实有点拿不定主意。看这些蜂类疯狂的架势,两辆消防车喷水,不会把它们彻底激怒吧!

以他现在的观察,那些蜂并没有彻底疯狂,它们只是守护那只旅行箱,尚没有发生肆无忌惮地胡乱攻击的行为。

赵恩实这次带来九个人,除了李颂汉和六位特警,还有两位他特别要求来的高手。现在,他们就站在山门旁、距离旅行箱十几米的地方,身边虽然有不少蜜蜂,却没有受到攻击。

凤凰城是座旅游古城,即使已经过了十一黄金周,在此地逗留的人还有不少。

天王庙距离最热闹的虹桥不过百米之遥,现在是上午十点,虹桥左右是繁华的商业街,下面就是热闹的古城。一旦这些蜂儿炸了群,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赵恩实连忙走出大殿,顺墙根跑向山门。

他身上涂抹有七由散,寻常蜜蜂不自觉地躲着他。为了保险,赵恩实将上衣蒙在头上。

可是,怪异的事情忽然发生了。

赵恩实刚跑出大殿,旅行箱周围的大蜂阵势一阵紊乱。两群大蜂凶横地穿过蜂群直冲着他扑去。

赵恩实蒙着头,没有看厄运即将到降临。

两颗他的两个朋友看到了,他们也在观察蜂群,急忙发出警示信息。

赵恩实也算经验丰富,反应相当迅速。他知道现在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埋头向前冲。

(学校开学,这几天不得不帮朋友跑东跑西的。现在的学校啊,比衙门都厉害。抱歉了)

江湖号外、野蜂飞舞(下)

赵恩实毫无悬念地倒下了。

两群大蜂二百多只疯狂地向他发起进攻,完全无视的身份和身上的单薄衣物。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着头向着山门方向翻滚,不停地翻滚,希望能让那些大蜂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少一些、在少一些。

两个高手脱下外衣围着赵恩实扑打,大蜂很快就被干掉了一大半。他们的举动马上就惹恼了蜂群。

又是两群大蜂带着黑压压的不知多少只野蜂扑过来,天王庙的山门内外很快就被充满了。

一位挂少尉军衔的年轻武警带着两个消防队员正跑向山门前,看到狼狈不堪的赵恩实以及追着他叮咬的那群大蜂楞了一下。

少尉马上发出命令,一条水龙被拖过来,朝蜂群喷出一道放射状水柱。

巨大的冲击将攻击两位高手的蜂群驱散,却依旧有几十只大蜂不依不饶地死叮在赵恩实身上。它们似乎认准了这个人,赵恩实身上、手上特别是新剃的光头上被蛰咬得惨不忍睹。

水龙将最后一只大蜂消灭后他还没有昏迷,这不能不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他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大腿,用剧烈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经过这番折腾,他们已经完全退出天王庙。黑压压的蜂群在山门处徘徊,还好,它们并没有炸群,只是守在那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急救车赶来了,赵恩实呆呆地坐在担架上让医生为他处理被蛰伤处,两眼直直地看着蜂群,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纷杂,不知在该怎么做。

他刚才制止了消防战士进入天王庙,那里的蜂群是山门周围的不只多少倍。刚才那一会儿就用去了小半车水,附近又没有消防栓,两辆消防车上的水根本不够看的。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再想把祝童带走已不现实。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作为有相当级别的一直关注着江湖道的资深警官,赵恩实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些人。曾经的下九流们都换了副面孔走上现实的舞台,不少人开名车住豪宅,成为身家亿万的巨富或为聚光灯下被世人敬仰的大师、艺术家、收藏家。

而他,还拿着单薄的薪水住在狭窄的房子里,被儿女们为层出不穷的新奇玩意吸引却买不起所困扰。

一年前,就是这个出身江湖道的江湖浪子不只把他戏耍了一番,还在他身上下了暗伤。一年来,赵恩实没有试图去化解这暗伤,而是让默默地承受着。暗伤每次发作都会让他至少两天卧床不起,这在他心里淤积起滔天恨意。

可是,他又不敢不顾一切地实施报复。此一时彼一时,这次行动已经消耗他太多的精力和人脉,如果就此放弃,下一次……基本上没什么可能了。

人群聚拢过来,天王庙门停了两辆消防车、一辆急救车,一看就是出事了。

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什么失火的迹象。附近的人来的早,看到一群各种各样的蜂类追着几个人蛰咬,来的晚了就四处打听。其实也用不着打听,天王庙山门附近的那群蜂类已经告诉了他们:这里闹蜂灾了。

几辆警车先后赶到,他们开始维持秩序,不让人们太过靠近天王庙。两位警官来到急救车前询问赵恩实,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着警官身上的深蓝色警服,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瘪的的满脸通红,气血上涌,终于被气昏过去了。

医生连忙把他抬上急救车送往医院,

赵恩实被走了,两个他请来的高手也随车去医院,他们身上也有不少蛰伤。虽然现在没什么,可蜂刺总是有毒的,特别的是那些大蜂。

天王庙门前的局面一时僵住了。

警方不敢招惹蜂群,蜂群也不出来袭击人。

警官们四处打电话求助,有建议用火烧的,有建议用杀虫剂杀灭的,最好的办法还是多调来几辆消防车,用水龙驱散蜂群。

人群中当然少不了记者们的身影,他们举着话筒、录音笔四处采访,想要探寻如此大规模蜂群聚集的现实原因与历史渊源。

安东尼满脸忧虑地站在虹桥边的一个角落里,他是知道迈克.斯内尔先生行踪的少数几个人之中的一个。几家国外媒体的记者曾过来试探过:斯内尔先生是否在里面?

安东尼当然摇头否认了,可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斯内尔现在就是他的天,在选上参议员之前,他根本离不开斯内尔家族的支持。他很清楚自己在斯内尔家族内的名声,斯内尔先生如果不在了,他肯定完了。

可是,参议员不是说选就能选上的。即使有雷曼参议员的全力支持,至少这次,他的希望并不大。

这一番闹腾,一个小时过去了。政府官员也到了,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与高度就很值得赞赏:生命高于一切!

有个领导摸样的人当即决定采用内外夹攻方法,派出几个消防队员翻墙进入天王庙,先搞清楚里面的情况,是否还有被蜂群蛰伤的人员,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人群里还有两个人,那是凡星道士和白岛主。他们刚到这里正准备进天王庙,听到领导的要求,两人连忙拐进旁边的巷子,几个起越就进了天王庙。

白岛主一眼看到正打电话的无处大师,连忙上前询问情况。赵恩实是被赶走了,情况依旧相当糟糕。

白岛主很清楚蜂群是祝童招来的,可祝童现在被装迷倒了在旅行箱里;只有把他醒过来,蜂群才可能散去。而救醒祝童则必须打开旅行箱,那势必要招惹到蜂群的攻击。

这,是一个怪圈!

院墙外响起架梯子的声音,消防战士就要进来了。

斯内尔满脸讶异地看着正在前院发生的一切。

他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实在是太震撼了。他眼看着祝童被塞进那只旅行箱时,还以为这个精明、傲慢、身怀不可思议绝技的令人胆颤的天才很可能会遭受一次磨难,至少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挫折。

祝童,让他有一种令人沮丧的有力无处使的虚弱感。这个年轻人明明还稍显稚嫩,两人的数次交锋都处于下风,可斯内尔知道,这是个他无法掌控的人。

如果一段时间两人没有见面,他心里会有一种抛开一切去见见祝童的冲动!

不错,就是冲动!见鬼的是,祝童不是个美女,也不是能给他带来财富的大人物;这种冲动,只能解释为“来自生命本身”。

斯内尔很清楚地知道,他的生命就掌握在这个人手里。

斯内尔也很明白,在上海的那一个月里,最大的受益者是他,第二位不是博尼,而是斯内尔夫人。安吉拉以她的全面配合与发自内心尊敬得到了祝童的信任和友谊,或许,这是她那样美丽却没多少心机的女人的生存天赋使然吧。

所以,他才不得不在恢复自由后选择隐忍。

他如果死了还好,一了百了,那些流传在社交界的流言蜚语根本算不得什么。可是他现在有至少十年鲜活而精彩的生命,斯内尔夫人与博尼的丑闻就变得越来越不可忍受了。

这次来见祝童,无论别人怎么看,他都是来向祝童低头认错的。罗贝尔和范加斯特耍的那些小把戏在他看来相当可笑,博尼充其量只是个比罗贝尔稍好些的花花公子。

他做的那些动作才是真正致命的。

斯内尔现在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不低头虽然不一定马上就死,想活十年或者更多的时间却是妄想了。当然,想好好活着还有一个必须的前提,保证祝童的安全。

这才是最令人郁闷的所在。

正是基于这种矛盾的心理,斯内尔斯内尔很乐意看到一些事情发生,他更希望自己能在关键时刻能在祝童面前扮演一次救世主的角色。

可是,那忽然出现越聚越多的蜂群让他希望落空了。

这个人,竟然能无声无息地招来如此多的蜂类做护卫,已完全超出了他所的理解范围。

斯内尔看到白岛主和无处大师焦急的神情,知道马上有人要进来了,忽然指指大殿方向,做了个烧香的动作。

白岛主讶然,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佩服斯内尔细致的观察力与解析能力。

天王庙院子里的蜂群虽然很多,却都与天王庙的大殿保持着一段距离,刚才,那些人也是躲进大殿才避开了蜂群的袭击。而那两座偏殿周围就没有这样的情况。

这证明,大殿里一定有它们惧怕的东西。

有了这个前提,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凡星道士快速进入大殿,在殿门口抛出一根绳子搭在旅行箱上,用暗劲贴住箱子,几下就将它拖进大殿。

大殿里还有几个人,可他们都被吓坏了,也被蛰怕了,躲在天王神像后面不敢出声。

凡星打开旅行箱,把祝童放出来,一章击向他的背心处。

祝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个时候,消防战士刚翻墙进来。

他们看到,蜂群围着天王庙大殿胡乱飞舞,却都不敢太过进去。

那些大蜂,也只是在殿门口三米处徘徊。

祝童站到殿门口望着蜂群,很是疑惑。

这天王庙有什么蹊跷处,竟然能使桀骜不驯的虎蜂畏惧的抗拒“蜂王”的召唤!

是数百年烟熏火燎使这座大殿具备了某种不为人所能感觉到的威慑,还是另有什么玄机?

水枪开始向着山门喷射,祝童担心把天王庙毁掉,挥手驱散了蜂群。

赵恩实……也是个问题。

他被虎蜂蛰咬的最厉害,祝童很清楚虎蜂的厉害,如果自己不出手,那老家伙很快就会因肾衰竭而挂掉。

可是……他实在不想与这样的老家伙打交道。

一、天(上)

十月十五日,叶儿与斯内尔夫人回到凤凰城。

她们并不知道数天前发生在天王庙的事,也没人对她们说起,只陈大妈含糊不清地提了几句。

优尼娅.塞恩斯小姐告诉斯内尔夫人,她可以使用安吉拉.塞恩斯这个名字了,至少在法律上没有任何问题。

迈克.斯内尔先生前天离开凤凰城,他在所有的法律文件上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被划归安吉拉.塞恩斯名下,她可以继续拥有自己的信托基金。同时,斯内尔先生还慷慨地赠与她五亿美元现金,以及价值十五亿美金的股票和有价证劵。

当然,作为安吉拉.塞恩斯小姐的律师,优尼娅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安吉拉需要马上赶回美国去办理相关法律手续,没有她这个律师,安吉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繁琐而复杂的法律文件。

临走之前,安吉拉希望能见见祝童,她很清楚斯内尔如此慷慨的原因。

可是叶儿说祝童现在不在凤凰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安吉拉见到了祝童的母亲祝红。

因此,她又在凤凰城多停留了两天,直到十月十八日才在优尼娅.塞恩斯小姐的一再催促下踏上归途。

叶儿这次说谎了,祝童并没有离开凤凰城。几天来,他一直呆在天王庙与与白岛主、凡星道士切磋交流,就前一段的试炼做个阶段性总结。

白岛主认为祝童以往的经历相对平凡,现在最缺少是一股一往无前、霸气凌人的锐气,或者说是杀气。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祝童总不能为了所谓的“杀气”去到处寻衅滋事,做个不折不扣的恶棍杀人犯吧。

中原内地不比雪域边陲,那样的强者文化背景已经被各种规则和法律替代了。

为了弥补这方面的弱势,祝童只能想办法提高自己在玄功方面的修为。想当初,竹道士与索翁达活佛对垒时,最大的依仗也是其深不可测的道门玄修。

为了这个目的,祝童时常去天王庙大殿感受、寻找那令蜂群畏惧的神秘力量。

晚上七点钟,叶儿提着个三层红漆食盒来到天王庙。

桂花树下摆着两个蜂箱,里面不是虎蜂,而是两窝普通的蜜蜂。

曲奇打开大殿的门让她进去,大殿里所有的家具摆设都被清空了,只在一角留了个架红木茶几、四只矮凳。

叶儿打开食盒,端出几样菜点摆在茶几上,才向着高出笑道:“该吃饭了。”

大殿的横梁上蹲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是白岛主;祝童用根绳索把自己挂在天王神像头顶,凡星道士骑跨在右侧神像肩膀上。

“来了,谢谢嫂子。”凡星第一个跳下来,伸手要去抓向一碟牛肉,却被叶儿屈指弹出两枚红线挡住了。

“洗手。”

“哦……嫂子越来越厉害了。”凡星并不甘心,衣袖倒卷,化解开红线的攻势,手指继续探向装牛肉的碟子。

叶儿银牙轻启,嘴角含笑道:“就你不老实。”

红线猛然紧绷,如毒蛇吐信,“噌!”地刺破凡星的衣袖,缠在他的手指上。

“嫂子手下留情,小道士知错了。”说是这样说,凡星还是捏起一片牛肉,笑嘻嘻地塞进嘴里;“我就知道嫂子不忍心真个伤了我。”

祝童和白岛主也下来了,都显得有些神情疲惫。

白岛主先向叶儿恭恭手:“苏姑娘辛苦了。”

“白先生才辛苦了,我也做不了什么。”叶儿低眉道。

也只有凡星道士能在这个老派江湖宿老面前稍显放肆,祝童和叶儿都表现的很尊重。

曲奇端着一盆水进来,三人草草洗过手坐在茶几周围,祝童拿出一瓶茅台酒,每人倒上一杯。

叶儿已经在陈家客栈里陪祝红吃过饭了,出大殿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看蜜蜂。

看了一会儿,叶儿摘下一枝桂花轻轻捏在指间,闭目凝神。

两只黑色蝴蝶越过院墙飞来,在叶儿周围翩翩飞舞,进而落到那枝桂花上。

感受到蝶神的召唤,十几、几十只的蝴蝶渐次飞来,逐渐在叶儿周围形成一个纷纷扰扰的蝶圈。蜜蜂也受到吸引飞出蜂箱,它们没有接近叶儿,只在周围绕着椭圆形轨迹飞舞,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暮色中,架在大殿高处灯光亮起,映出一个美轮美奂的神妙世界。

祝童走出大殿立在第二级石阶上,爱怜地注视着拈花微笑的叶儿。这个女子,总能带来惊喜。他被蝶群围绕的时候只能给人以惊悸的感觉,指挥蜂群,那就是**裸的威压了;哪里会有叶儿的和谐自然与令人感动的生命之舞?

可是,今天的惊喜并非只来自视觉上的享受。

叶儿扬手一抛,那枝桂花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奇异的曲线,颤巍巍插在天王庙大殿的匾额上。

蝶群慢悠悠追过去,绕着那枝桂花翩然起舞。蜜蜂也忘了恐惧,比蝶群更早一步赶过去。

祝童抬头,眼光落在匾额上的那个“天”字上。

前段时间因为内部整修,以前挂在此处的匾额被风吹雨打油漆脱落、木质开裂,被拿去修缮了。如今这块古旧的横匾原本放在库房里,近期天晴少雨,被请出来暂挂几天。

它不只有多少年历史了,匾体却依旧平整,想来制作时选用的木料相当不错。

匾额上“天王庙”三个字气势雄浑,比画苍劲,特别是那个“天”字,凝神看去,“天”似乎幻化为一只傲然独立的凤凰,祝童心神不禁微微震荡,恍然明了:天王庙大殿里没什么神奇的力量,那些蜂儿们是被这个“天”字震慑,所以才不敢接近这座大殿。

这是……祝门术字!

这块匾额,是不知多少年前一位祝门前辈的手笔!

祝童仰着头一步步后退,终于坐在地上,两眼盯着那个“天”字不敢移开半刻。

曲奇出来了,凡星也出来了,他们看着祝童,看着那块朴实无华的匾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岛主开始也有些讶异,站到祝童身后看了会儿,竟然也坐下了。

两人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昏昏然一坐就是一天两夜。

第三天清晨,当一缕阳光投射到那块匾额上时,白岛主才悚然惊醒。他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仰头低啸,又仰头大笑三声,转身走向天王庙后院方向。

他似乎变成了一粒浮沉,遇到树木轻轻飘过,院墙抬腿就上,短短数息,白岛主消失在天王庙背后的南华山的郁郁林木间。

过了几分钟,祝童也站起来,叶儿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偏殿里,这时急忙赶过来。

叶儿想起竹道士,想起柳依兰,不禁惴惴不安。柳依兰曾对说过,竹道士闭关修行时,有时候她根本感觉不到他的丝毫气息。

叶儿还很难理解那样的感觉。

竹道士、柳依兰是一对双修道侣,与她和祝童一样,都有一种奇妙的心灵交感。

其神妙之处在于,祝童只要不离开凤凰城百里,她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可是过去的三十多个小时里,祝童虽然就在距离她几米、十几米的地方坐着,可在某些时刻,她竟然感受不到他的气息;那里似乎只是一个木偶、一座没有生命的泥象。祝童似乎消失了。

叶儿害怕这种感觉,她紧紧地抱住祝童委屈地哭起来,她怕他和竹道士一样,平步青云,无端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没事。”祝童抚着叶儿的头发,说道:“饿了,我们去吃米粉。虹桥旁那一家,浇上香香的牛肉臊子,我现在能吃十碗。”

叶儿抬起头,盯着祝童直直地看着。

“然后……”祝童的手轻轻滑过玉人的翘臀,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

叶儿脸颊飞起红晕,在他腰后轻轻捶打着,却怎么也不舍得松开。

“你说,我们是吃饭,还是现在就去后院。”祝童紧紧手臂,不怀好意地低笑着。

斯内尔到来后,祝童都是住在天王庙,后院有一叶儿亲自布置的舒适温馨的小房间。

叶儿脸上的红晕更浓了,她一把推开祝童,却没有松开,挽着他的手臂走向山门。

虹桥旁的米粉店依旧生意红火,祝童与叶儿随意选了个地方坐下,高声叫道:“大嫂,来十碗牛肉粉,多加臊子。”

没多久,十碗热腾腾的米粉依次被端过来,叶儿捧着自己那碗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着,祝童却是端起碗向嘴里倒。他确实饿了,但是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让叶儿放心。

“你……别吃太多。”叶儿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怕祝童暴饮暴食,落下不舒服。

“我有一副坚强的肠胃。”祝童端起第八碗米粉,满脸冒汗顺嘴流油,很是有些不雅。

“请我来一碗。”一只手把桌上的最后一碗米粉端过去,也是埋头就吃。

祝童放下碗,双眼微微眯起。

是赵恩实,头上脸上的伤痕犹在,能坐在这里吃米粉,想必没什么大碍了。

祝童并没有出手去救他,是母亲祝红晚上赶到凤凰城,听说赵恩实生命垂危一直在急救,去医院救了他一命。

祝童原计划第二天再去医院,即使把他的命救回来,也要留下一身风湿内寒之类的怪病。

母亲出手他不好多说什么,可这不代表他原谅了赵恩实这个为老不尊的小人。

一、天(下)

周围一时间静寂无声,似乎与身边的世界隔绝了。

赵恩实坚持了片刻终于承受不住这极度的静,抬起头,看到一双淡然而冷漠的眼睛,身上的气势、神采瞬间支离破碎。

祝童,这个数天前他还能俯视的江湖后备、骗子,仿佛忽然间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以前的祝童虽然善于伪装,骨子多多少总有些掩饰不住的轻浮的江湖厌气,可现在,那些东西都被一丝清逸俊朗的出尘气息替代,使赵恩感受到巨大的威压。

赵恩实还是识货了,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已经堕入一个只属于祝童的境界,不禁有些胆怯地低下头。

这小骗子吃什么灵丹妙药了,竟然变得如一座巍峨的高山般,令人看不透深浅!

“我们走吧。”祝童丢下一张钞票,起身向外走。

赵恩实暗自长出口气,他又能听到周围的那熟悉而亲切的喧嚣声了。

叶儿连忙跟上,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回到赵恩实面前。

“赵老师,这次救你的还是母亲。她让我转告您:适可而止;三十年前救你是不忍心,这次是感谢你这些年来对祝门的关照。”

“是她……”赵恩实抬起头,於涨的脸上显出激动的神情。

他从昏迷中苏醒没多久,医生说他的情况曾经十分危险,好多人来看望他。从前天开始,他体内的中毒症状莫名其妙地开始消退,肾脏的功能逐渐恢复,到昨天午夜,基本上已没什么大碍了。

现在才知道,竟然是祝红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母亲已经走了,她希望您能适可而止。”叶儿说完也走了。

赵恩实望着空虚处,好久才低下头继续吃米线。

三十年前……一晃已经三十年了。

赵恩实自幼习练外门功夫鹰爪功,三十年前在巴东遇到祝红时,一身功夫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祝红当时用药草简单地改变了一下肤色,在巴东街上摆个药摊赚取路费。爱美是女子天性,晚上回到住处,祝红会洗去装扮才休息。

赵恩实接近祝红本是为了调查那件毒杀案,当天晚上,他跟踪她到了临时住处,偷窥到祝红卸妆后的容颜,当即惊为天人。

可是,他那时才二十六岁,又是身负特殊使命的公安人员。祝红不过是个漂流不定的江湖女子,彼此距离可谓天差地别。赵恩实当时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只能把这份爱意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祝蓝进山采药,回来时发现了赵恩实,两人追逐到僻静处打一架。赵恩实占了上风,却奈何不了祝蓝,两人都受了点伤。

赵恩实肘部被祝蓝踢了一脚,伤及筋骨,祝蓝的肩膀被鹰爪功撕下一片皮肉。

第二天,赵恩实以治伤的借口到祝红的药摊上。

祝红替他处理好外伤,忽然对他说了一番话。

赵恩实现在还记得祝红当时的神情。

祝红说:先生的身体已被鹰爪功所伤,十年内,双手当不能抓握,二十年内有半身不遂的危险。您现在肯定信不我的话,这两贴膏药请收好,阴雨天,先生的手心必觉酸麻,可将膏药敷在肘内曲泽、尺泽二穴处试试。

可巧,巴东第二天就下了一场雨。

赵恩实果然觉得手心酸麻,以前他也有类似的症状,却从未在意过。

贴上祝红给的两贴狗皮膏药,手心果然不麻了。

他马上去街上找到祝红,拿出一些钱表示感谢。

祝红手下钱,随手开了个药方,让他回去后每天早晚两次用药水浸泡双手双脚,坚持三个月。祝红还委婉地建议赵恩实不要再练鹰爪功,如果放不下,需寻一门道家内功心法配合。

赵恩实当时似信非信的样子,却也不想再难为祝红和祝蓝两个,很快就离开了巴东。

过了一段时间,赵恩实去东北的深山老林抓捕一个江湖飞贼。当时是冬天,人虽然抓到了,赵恩实因为运功过度受了风寒,双臂竟然不听使唤了。

他这才想到祝红留下的那个药方,连忙找出来照方抓药,双手双脚用药水足足泡了半年才勉强能抓起筷子。

赵恩实这下相信了,他利用自己的身份便利千方百计的寻找祝红,终于在南阳找到了刚把与玉影子结婚的祝红。

那一次,祝红没有再伪装自己,大大方方地以本来面目出现。

赵恩实在柳家村住了一个月,祝红用狗皮膏药配合针灸药浴,替他保住了双臂,可鹰爪功却只有巅峰时期的三成了。

这就是祝红所说的第一次救他。

为了报答这次救治,赵恩实在长沙放了老骗子祝蓝和祝童一马,彼此可算是两清了。可祝红的影子却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心底。

这一次,又是祝红出手救了他……

赵恩实毕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满脑的邪念已被祝童刚才那一眼冲刷的干干净净。有子若此,动人家母亲的心思,那不是找死吗!

祝童,甚至不屑于对他说半个字!如果愿意的话,毁掉他只在一念之间。

天王庙内,祝童将大殿门楣上的匾额取下,双手捧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时,叶儿刚好也到了。

桌子上有几束从山野采摘来的的鲜花,花瓣上尚沾着露珠;这是曲奇刚送来的。两只蝶神都在叶儿哪,使得她近期对鲜花的食欲大增,几乎每天都要吃下去怎么一份。

而祝童则需要每天喝一杯蜂蜜,同样是为了伺候那只“虎蜂王”。

叶儿拿起鲜花,一瓣一瓣撕开送进嘴里,轻轻咀嚼几下咽进肚子里。以往,她最享受这片刻的时光,现在却神情木然。

祝童拿着一块白丝巾仔细地擦拭匾额,一丝不苟,很用心的样子。

“祝童……”叶儿看到不知为什么叫了一声。

她心口处似乎被压上了一块巨石,眼前的祝童已经不是几天前的那个亲密爱人了,她知道。

“怎么了?”祝童放下丝巾,看了她片刻,无声地伸开双臂。

叶儿小鸟投林般扑入他怀里,把整个脑袋埋在他胸口,委屈的泪水悄然而下。

祝童没说什么,只轻轻握住她的手,神传琥珀已然出现在两人掌心之间。

下一刻,叶儿忽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飞了起来。

神传琥珀内显出一只硕大而温顺的虎蜂,叶儿体内的红白蝶神也进来了。它们十分惧怕虎蜂王,现在却在亲热地围着它旋转。

叶儿静静地感受着,这一次,她被祝童引领着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双修境界。

里面有山有水,有她能梦想到的一切。

脚下绿草如茵、百花盛开,数不清的蝶儿和蜂儿穿梭其中。天是幻美的碧绿,一轮朱红色的太阳正缓缓移动。太阳旁边有一枚耀眼的星辰,与太阳同样的速度移动着,不差分毫。

溪水旁有一座白色的城堡,上方飘扬着一面双蝶旗。叶儿认出,那座城堡与旗帜都是她闲暇时随手涂鸦的作品。

“这是哪里?”叶儿欣喜地问道。她太喜欢这里的环境了,虽然明知是祝童演绎出来的虚幻境界。

以往双修时,两人也曾多次进入一种身心融汇的梦幻状态;不为修炼,只为双方的心灵能更好地交流。现在,祝童将那种状态具现化了。

“这是我们的世界。”祝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叶儿惊喜地回头,双唇正好被俘获住。

她的身体开始发热,意识逐渐远去,只觉得自己被放倒在草地上,衣衫不知去飞去那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儿悠悠醒转,发觉祝童伏在她身上,那根讨厌而可爱的坚挺还在她体内缓缓抽动着。

“别丢下我。”她根本无暇分辨此刻是幻是真,只紧紧地抱住身上的男人,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

“怎么舍得?”祝童渐进激烈,将她又带进无我无他的狂欢之中。

华灯初放时,一双携手漫步的情侣出现在沱江上游的桃花岛上。

此刻游人已绝,地静人稀,只几只蝶儿在他们周围上下前后飞舞。

祝童随手在空中虚画个“天”字:“记得了吗?”

叶儿点点头,却没怎么说话。

祝童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教导她习练这个祝门术字,现在只是复习而已。

祝门十二术字:灵气天然,凤凰鬼医,贝律圣心。“天”是蓬麻初境中相对简单的一个,叶儿一直卡在那个“然”字上,祝童以前也是这般理解。可牌匾上的那个“天”字彻底颠覆了他之前所理解的一切。

确切地说,牌匾上的“天”并非只是一个字,而是三个字,分别是“天”与“凤凰”。那个字,属于祝门早已失传的高深功法,“叠字术”;并且还是三字叠。

理解了这个字,祝童也一举击破了面前的壁垒,迈入蓬麻仙境的祝门最高境界,可说是玄功大成。

所以,他才能在双修境界中尝试将梦想具现化。他成功了,也就代表着索翁达活佛的印法世界对他已经毫无威胁。再次面对雪坑转那样的世界,本身不会被活佛演绎出的外魔所困扰。

玄功大成的同时,祝童举手投足间空灵自然,有一丝与现实世界疏离的感觉。叶儿正是感受到这种变化,才会表现的那般失措。

虽然已经答应了叶儿,到哪里都带着她,不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祝童心里知道,三个月后的红云金顶之战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他已经触摸到了一丝竹道士踏空而去的轨迹,如果在某个时间,那个世界突然向他敞开了大门,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经受得住诱惑。

“我想,去凤凰学校。”叶儿轻声道。

她与祝童心灵相同,当然也能感受到他心里的迷茫。她刚被祝童硬拖着迈进蓬麻幻境,现在还在适应阶段,很清楚彼此之间差距有多么的巨大。

“也好,只要你高兴。”祝童随口答道。

想了想,又道:“叶儿去做老师,我就去去做校长。”

“好啊,我这就给朵花打电话。”

叶儿马上拿出手机拨通朵花的电话,说自己想去凤凰城的凤凰学校做老师,而祝童希望能做那所学校的校长。

朵花说这是个惊喜,满口答应了,并表示马上要去凤凰城。

祝童连忙示意叶儿不必那么着急,最少也要等到春节后。

叶儿背过身向朵花解释,眼泪却止不住流淌下来。

二、花乍(上)

十月结束了。

十一月三日午夜,祝童遇叶儿回到了凤凰城。

他们这次出门整整两周时间,首先抵达金佛寺。

祝童第一次冲击十八铜人阵却是失败了,灰头土脸地被打出大阵。

那铜人阵只考校的本身修为,玄功在里面基本上没什么用处。

祝童休整了三天,与无虚大师并十八罗汉僧交流切磋,寻找自身的不足并加以完善。他的身法已足够迅捷,最大的弱点在于攻击力偏弱。不击破十八铜人阵的坚固防守就到不了中枢,到不了中枢就不可能对无虚大师造成威胁。

三天后,祝童手持鱼龙夺第二次冲击十八铜人阵。第一次没有使用这柄宝器是因为对铜人阵缺乏了解,怕一时不慎造成误伤。毕竟,人家是看在他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上陪他练功。

这一次,祝童凭借鱼龙夺攻无不克的锐利,一举斩断了十八罗汉僧的九根铜棍,虽然站到了无虚大师面前,却也累的手臂酸软、气喘吁吁。

这次失败后祝童又在金佛寺呆了一天,才辞别空寂大师赶赴道宗。

二品道宗的太极金殿分为七个层次,平时,五个道宗弟子就能施展出一个简单的剑阵。

而祝童要求的最高级别太极金殿,须由道宗金、木、水、火、土五老主持。

这虽然是一座太极剑阵,却更偏向与对玄功的考校。

祝童第一次闯阵依旧没有使用宝器鱼龙夺,道宗五老也没有请出镇派宝器七星剑。祝童与水长老、木长老都有交情,闯阵过程中双方均点到而止,斗了个不温不火不胜不败,让他很是有点失望。

可道宗功法讲究的就是无为而为,祝童的攻击力不够,道宗五老个个修为高深,当然无法激发出太极金殿的真正威力。

三天后,祝童拿出鱼龙夺第二次闯关,道宗五老也个个手持一把宝器七星剑。

这一次……比上次还不如。

祝童倒是无所顾忌了,可道宗五老生怕镇派宝器七星剑毁在自己手里,一个个都变得越加小心翼翼,双方的宝器根本就没有接触的机会。

这样的交流别说考校玄功了,连让祝童多喘几口气的程度都达不到。

第五天,祝童与叶儿只好无奈地辞别羽玄真人,与曲奇、凡星道士四人离开道宗返回凤凰城。

古老的传承自有其内在的凝聚力与生命力,江湖道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各派只要肯用心,都是一派鼎盛局面。

金佛寺更是如此,戒律院十八罗汉僧个个龙精虎猛,无虚大师主持的十八铜人阵又多了诸般变化,与金佛寺历史上第一武僧杰摩大师时期的铜人阵也不遑多让。

道宗的情况也差不多,金佛寺有注重整体力量的十八罗汉僧,道宗八仙的个人实力就更高一筹。可是这次,根本就没见到他们。

祝童知道,这是羽玄真人对他心有芥蒂使然。斯内尔那样的超级资源只有一个,给谁不给谁都会得罪人。

坐在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上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得罪。祝童秉承的宗旨是与哪家都不远不近。

有距离就少了很多麻烦,做起事来容易些,可后遗症也相当的明显。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是也没办法的事。

回到凤凰城,祝童又进入了闭关状态。

这一次,他选择的地方是蝴蝶洞,时间是一个月。

叶儿大多呆在凤凰城,晚上住在陈家客栈,白天去凤凰学校做老师,教孩子们学习绘画、书法。

周五下午,叶儿会离开凤凰城去蝴蝶洞与祝童团聚,一直到周日下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期间,江湖道一直风平浪静,没什么需要江湖酒会召集人出面的事发生。

十一月八日,博尼.斯内尔先生终于完全了所有的治疗离开凤凰城。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中国,而是先去上海参加中界医药研究中心的开业典礼。并在那里停留了数天,十一月十四日才启程飞往巴黎。

十一月十六日,斯内尔夫人办理完所有的离婚手续,以安吉拉.塞拉斯小姐的身份来到凤凰城。于是,凤凰学校出现了一位迷人的外教。

一周之后,凤凰学校堪称奢华的电教中心宣布竣工,其设备之先进自不必说,那座从去年开始建设的六层教学大楼,电教中心就占据了第五层和第六层。

主持电教中心的那个年轻人也是鼎鼎大名,他就是祝童的大弟子,“黑色钻云燕”台海言。

电教中心成立庆典简单而隆重,最为引人瞩目的是来一群来自大洋彼岸的客人:美国新当选州长雷曼先生一行。

因为他们的来到,凤凰城很是热闹了几天。省里、部里都有官员前来拜会雷曼州长,其中一位是现任上海福华造船副总裁的于新林。

这位于新林就是王向帧以前的秘书小于,他一来就住进了陈家客栈,此行的主要目的希望能促成王向帧与祝童见一面。

叶儿没有马上答复他,过了两天才说,如果首长有时间的话,春节期间可以来这里小住几天。

于新林有点失望,王向帧很有机会离开西京东南某省履新,位置是一把手省委书记。他希望能在自己下决定之前见到祝童,而不是一个多月后。小于的此次行程,可以说是失败了。

台海言手下有十几位年轻的助手,都是他从@图科技精挑细选的研发人员。隔了几天,凤凰学校注册成立了一名为“黑燕”的软件公司。

与此同时,当地官员又得到消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秘人士为凤凰学校捐款两千万,希望政府能帮助凤凰学校取得旁边一块半荒废的养牛场的土地使用权,扩大学校面积。

这让他们看到了能提升发展本地经济的机会。原来凤凰城除了搞旅游,还能试着搞搞高科技。

以前是苦于没有门路,有实力的科技公司基本上都在经济发达地区。可现在有了黑燕软件,在业内很有影响的@图科技也有意在这里成立分公司。

一周之内,政府部门就拿出了一份规划草案,计划以凤凰学校为中心,将沱江下游的两座被本地居民零散开发山地整合起来,成立一个高科技开发园区。

可是,这个草案在被拿出来征集意见时遭到了凤凰学校和黑燕软件的反对,结果不了了之。他们似乎只想办好凤凰学校,黑燕软件正在开发的是一款教育辅助软件,他们表示对别的东西不感兴趣。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使得凤凰学校几乎一夜之间完成了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不少凤凰城本地的居民都想把孩子送去就读,有些人还专门从吉首、张家界赶来探问消息。

凡是都是这样,有名就有麻烦。十一月下旬的时候,接连发生了数件与凤凰学校有关的事。

其中,最让人感觉困惑的一件发生在叶儿和安吉拉.塞拉斯小姐身上。

安吉拉到凤凰城后虽然住在陈家客栈,可她终究享受贯了,很快在附近买了一栋别墅,如今正在进行内部装修。

那家开发商据说很有背景,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国家严令禁止的大局势下,一路绿灯地建成了那个背靠青山、面临碧水、环境清幽、配套设施完善、格调高雅的别墅小区。

这样的小区肯定售价不菲,凤凰城本地只有少数几个有钱人具有问津的资格,小区内三十六栋别墅的主人,都是来自省城或外省的富豪。

安吉拉.塞拉斯小姐以志愿者的身份在凤凰学校教英语,刚开始每天只安排了两节课。别墅正在装修,她时常拉着叶儿做翻译,去那里看看,与工人交流一下。

叶儿的容貌已然够得上国色天香,安吉拉.塞恩斯小姐更是姿色撩人。如此的两位佳人平时都是素装,在凤凰城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本地人不是每人在她们身上动过心思。

当街纠缠的混混们,转眼都会被严厉地警告。有自认有本事有背景的想来硬的,轻则头破血流,重则倾家荡产。其中一位号称黑白两道通吃的派出所副所长,如今正呆在监狱里服刑呢。

类似的事发生了数起后,大家都知道她们不好惹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凤凰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二场雪。

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温度偏高,雪停后,地上的几乎没留下多少积雪。

第二场雪足足下了三天两夜,整个凤凰城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站在南华山顶向下望,真真是一派少见的雪国风光了。

凤凰城的雪景最奇特的地方在于白里透绿。南华山上、沱江两岸栽种的多是四季常青的树种,漫天大雪中那遮掩不住的南国绿意最是引人遐思。

也是因为这场雪,小区里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十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一辆银色越野车停在安吉拉小姐的别墅前,叶儿和安吉拉.塞恩斯小姐说笑着下车走进别墅。

装修工程已接近完工,安吉拉正计划着去国外购买家具,她们在那里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

女人们总是对类似的事情比较热心,叶儿也一样。她与祝童结婚一年多了,两人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家。她心里也有在这里买一套别墅的念头,只是没对祝童说起过。

他们没想到,在相邻的别墅的二楼,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举着只望远镜向这边窥视。

那栋别墅的主人是一位南方富豪,借住在里面的是个北方人,主人生意上的伙伴。

他来凤凰城两天了,自从看到她们的第一眼就被迷住了。他当时就上前搭讪,先是问姓名,接着索要电话。

叶儿冷着脸没理会他,安吉拉出于礼貌告诉他自己是志愿者,在这里支教,不希望被人打扰。

安吉拉手里有一张那个男子的名片,上面显示,他叫乔剑,英文名字汤姆,是数家上市公司的董事,同时,还是摄影家协会的会员。

也就是说,乔剑先生是位具有相当资格的摄影家。

今天,叶儿和安吉拉在别墅里停留了一个多小时,才说笑着坐上越野车返回陈家客栈。

这时,那个男子又出现了。

他站在车前,胸前挂着一架专业相机,手里举着一一束鲜红的玫瑰。

“美丽的小姐们,我能有幸邀请二位到寒舍喝杯咖啡吗?”

安吉拉与叶儿对视一眼,开心地笑摇开车窗,看着那束玫瑰花道:

“先生,您的玫瑰很漂亮,遗憾的是,我们对您没什么兴趣。所以,请让开。”

“如果我坚持呢?”乔剑作出个伤心的表情,右手放在心口处:“美丽的小姐,我最美的女神,请叫我汤姆。您知道,我的心被您惊人的美貌刺中了,它正在流血。”

仅看外表的话,乔剑不失为一个有相当吸引力的男士。他身材中等,两眼炯炯有神,麦芽色的肌肤显得很健康,此刻那半真半假的表情配上略显忧郁的眼神,对大部分女性都有相当的杀伤力。

“先生,您真的在耽误我们的时间。”叶儿也降下自己那边的车窗,皱着眉头道。

“我很抱歉。”乔剑微微点头;“我很容易被美丽诱惑,请务必给我个机会,让我能成为您二位的朋友。认识一下总没什么坏处吧?我有个建议,二位肯屈尊去我那里喝杯咖啡的话,我可以向你们的学校捐一笔钱。五百万,您认为怎么样?如果我这架简陋的相机能有幸记录下一些美丽的瞬间……”

“您说够了没有,我们要走了。”叶儿关上车窗,说道:“我们走。”

“那会撞到他的。”安吉拉疑惑地说。

“你可以开慢点。”

二、花乍(下)

乔剑并非那般不识时务,汽车启动,他很有风度地退到路旁。

开出小区,安吉拉有点不安地回头看看,才笑着对叶儿道:“他这个人……还算不错呢。”

“有感觉了?你现在可以停车,去他那里喝杯咖啡。然后……”

安吉拉咯咯笑着捶了叶儿一下,方向盘晃动,路上都是积雪,越野车摇摆起来。路上的车辆看到了,纷纷鸣着喇叭到处躲避。

“小心!”叶儿急忙身子,让手忙脚乱的安吉拉有足够的空间腾挪。

可是,越野车似乎失去了控制,顺着山路疾驰,速度越来越快。

安吉拉蒙了,尖叫道:“没有刹车!没有刹车!上帝啊……快停下来!”

叶儿马上意识到汽车被人做了手脚!可这秦可强送来供祝童使用的车辆,一共有两辆,大部分时间都停在凤凰学校的校园里。安吉拉购买的别墅距离凤凰学校和陈家客栈都有段相当距离的曲折山路,她还没有代步工具,暂时使用了一辆。

今天一天……安吉拉又开始尖叫了。

对面来了一辆向别墅运送建筑材料的重型卡车,山路的宽度八米左右,正常情况下,两辆车如果小心点可以勉强错开。可是现在安吉拉已经处于半歇斯底里状态……

卡车越来越近,已经不到二十米了。司机也看到了这辆车又古怪,一边刹车,一边拼命按喇叭。可路上有一层被碾压的十分光滑的溜冰,不刹车还好,一刹车,卡车也失控了。

叶儿看到对面那个年轻的司机吃惊、慌乱的表情,知道不能指望对方能避开了。她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解开安吉拉身上的保险带,抓住她的胳膊向自己这边拉。

安吉拉吓得两眼紧闭,整个人呈僵直状态,猛然被抓住胳膊,又无意识地尖叫着挣扎。好在越野车车内空间比较大,叶儿也非以前那个都市白领,她用力制住安吉拉,在大卡车撞上来的瞬间,翻滚着离开了越野车。

“轰!”的一声。越野车被重装卡车撞下路基,顺山势下滑十几米后被一株大树绊住,随即燃起大火。

叶儿和安吉拉伏在距离越野车不足五米的雪窝里,刚才,她们差点被压在车下面。

叶儿心里也是惶惶的,浑身的气力似乎被抽空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安吉拉更是不堪,她只能抱住她的头,尽量让她安静一些。

首选要做的当然是离开燃烧的越野车,越快越好,它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安吉拉,好点了吗?能站起来吗?我们去那边。”叶儿勉强站起来,想要去拉安吉拉,却发现自己的右臂有点不听使唤了。

她还没感觉到疼痛,只是小臂处麻麻的,用不上力。

卡车司机跑过来,他刚打电话报完警,看到她们危险过来帮忙。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越野车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叶儿眼前一片血红,她只来得及举起左臂护在面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儿缓缓睁开眼。

她看到了祝童温暖的笑容,想要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

“别动。”祝童凑上来,在她脸上轻吻着;“没事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叶儿闭上眼享受着爱人的温存,心里有点迷惑,这时哪里?猛然,她想起了自己昏迷的那一幕,想要推开祝童,却发现使不出半点气力。

“你没事,只是右臂骨折,左手手背烧伤,别的没什么大碍。安洁拉比你好一些,她是左小腿浅度烧伤,上午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她刚在还在这里,现在去小何那里了。你们遇到了好人,是小何拼命把你们从火海里拖出来,为你们灭火。要不然……呵呵。”

叶儿安静地想了片刻,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吉首,凤凰城条件不太好。”祝童直起身,走到病床的另一头摇动摇臂,病床升了起来。

叶儿四处看看,果然是一件病房。

“可是,我怎么会昏过去?多久了?”

“你不是超人。”祝童坐在病床上,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用汤勺喂她喝水;“你睡了二十三个小时。不算多,也不算少。现在感觉怎么样?踢踢腿。”

“脑子有点晕。”叶儿将腿抬起来,虚踢了两下,道;“好像刚从飞机上下来的感觉。”

叶儿可算是那场爆炸中受到冲击最为猛烈的人,当时她刚站起来,整个人被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抛飞出去五六米,颈部撞到一颗树上。祝童一直担心她的脊椎受到损伤,看到她踢腿,才放下心来。

一杯水喝完,叶儿满足地叹息一声,两眼对着祝童看了一会儿,轻声道:“答应我,别杀人。”

祝童正弯着腰整理床铺,呆了呆,抬起头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你现在的任务是安静地呆在这里养病,别想太多。等过几天,小何的情况稳定了,送你们去上海。”

“小何是谁?”叶儿问道。

“就是那个开卡车的司机啊。”

“他的伤……很严重吗?”

祝童微微一怔,脸色变了变,道:“他双手双臂和面部大面积烧伤,一个小时前才脱离危险。他是个好人。”

叶儿脸上显出难过的表情对祝童道:“一定要治好他。”

“放心吧,吴院长正在联系好国内外整形外科专家,他到了望海医院,能接受到世界上最好的治疗。叶儿,告诉我昨天都发生了什么?”

叶儿摇摇头整理下思绪,轻声诉说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从叶儿说祝童听到祝童问叶儿答,叶儿听到看到的都印在祝童脑子里了。

“那个乔剑……”叶儿问道,她第一感觉那个男子肯定与这件事有关。

“他当天晚上就走了,放心,他跑不了。”祝童平和地笑笑,又问道;“你还喝水吗?”

“叫护士小姐,我想去卫生间。”叶儿羞羞地低下头,她现在两只手都动不了了;这种事,真的很难为情。

“你是我老婆啊。”祝童解开她被固定着的左手,掀开被子轻轻抱起来,走向房间里的卫生间。

祝红与安吉拉推门进来了,她们笑眯眯地站房间中央看着,等祝童把叶儿放到床上,祝红才道:“外面有人找你,叶儿有我照顾,你去吧。”

祝童点点头,道:“我晚会儿再来。”

“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快走出房间时,叶儿说了一句。

祝童在门口顿了一下,点点头,没有回身。

出了病房,祝童的笑容就消失了。脸色阴沉冰冷,眼睛深处闪出丝丝寒芒。

叶儿现在看起来真的很狼狈。她的头发几乎被烧光了,头上带着头罩;左脸腮部涂着黄色药膏,整个左手被固定在病床,也是涂了一层厚厚的药膏。

这是望海制药新推出的治疗重度烧伤的冰黄膏,效果比冰雪散有了大幅提升,中午才被祝成风乘包机送过来。

可尽管如此,叶儿脸上还是会留下一个指肚大小的疤痕。那里被一片燃烧的东西击中,属于深度烧伤。

他除了心疼,更重要的是找出凶手,为叶儿和那个无辜的年轻司机讨回公道。

病房外的走廊里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曲奇,还有一个是祝童请来帮忙的王文远。

祝童打开隔壁的一件病房,三个人进去并关上门。

房间里除了病床还多出一张桌子,三只椅子;桌上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墙上挂着一张地图。

“王警官,有结果了吗?”祝童拿出眼镜戴上,表情已恢复平静。

车祸发生后,也许是因为那条路只通往那座高档小区的缘故,凤凰城警方反应迅速,动员了大批警力数量消防车赶去救援。

王文远今天上午才赶到吉首,曲奇陪他一起去凤凰城车祸现场,刚赶回来。

“大部分东西都烧毁了,刑侦专家正在对剩余车辆残骸进行拆解分析,暂时还没什么结果。警方在苏姐倒下的地方找到了这个。”王文远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的打开。

“这是……”祝童拿过来反复看了看,不确定地问。

“这是个高级货,看到上面的英文了没?我咨询了部里的专家,这是一种摄影师用来控制时间的装置的一部分,全称是‘空中摄影定时器’。通俗地讲,也就是一只遥控器。”王文远也戴上一副眼镜,指点着。

祝童捏着这被烧的只余一半的黑色模块状物品,看了一会儿,递还给王文远。这是现场证据,能拿来让他看看已经相当不错了。

“请问,你认为它说明了什么?”

“它应该被固定在汽车的油箱附近,那是一个自制的爆炸装置。这种东西价格昂贵,很少有人知道,会用的人就更少了。优点在于,它的可靠性极高,能适应潮湿、冰冻的恶劣环境。你可能不知道,据统计,世界上有五分之一的私人制造的爆炸装置,都是因为遥控器的原因最终没有被引爆。这个人很小心,也下了番功夫。”王文远刚接手,掌握的信息不多,一切都很模糊。

祝童又看向曲奇。

“学校的守门人没发现什么,有个老师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楼下有人说话。他住在二楼,那辆车就停在窗户下。我们以前有过半夜用车的情况,他也没有在意。现在能确定的是,对方至少有两个人。”曲奇又拿出一个优盘,插到电脑上;“没有找到乔剑,这个人的身份是虚构的,那几家公司没有叫乔剑的董事。别墅的主人陈豪,是京奥传媒老板。购买这栋别墅的目的就是为了招待生意上的朋友。柳大姐的人初步打听了一下,陈豪说,他最近没有安排朋友住进那套别墅。”

“物业那边有监控吧?”祝童问道。

“那样的小区,很重视个人**,只在大的路口有监控。”曲奇摇头。他虽然已经跟了祝童几年,遇到这样的情况,办法还是不多。

“警方调取了门禁出入监控,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以为,作案的不是行家,也不是职业高手。他们一定准备了一段时间,至少拆解过一辆同型号的车。”王文远接口道;“按照塞拉斯小姐的描述,我们可以认为凶手那天晚上做了两件事;一是在油箱附近安装爆炸装置,二是在汽车的刹车系统上装了个小机关。那是辆进口越野车,如果刹车系统有异常,自检系统会通过仪表盘提示,严重的话,系统会自动锁死。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破坏刹车系统的是个装有强腐蚀性液体的瓶子或注射器一类的东西。昨天傍晚苏姐和塞拉斯小姐汽车开动前,那个叫乔剑的人拦着车,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车停在路上,旁边是半人高的黄杨。那段时间,有个人爬进车下,取下了那个装置上的保险。这样做要冒一定的风险,行家和职业高手不会那样做的。”

“会是谁呢?”祝童沉思着。

能对叶儿下这样狠手的对手并不多。

三、山系(上)

小何名叫何木林,出身凤凰城周边乡镇,下面有个正上初中的弟弟合一双的朴实木讷的父母。

爆炸发生后,他距离爆炸中心最远,完全有机会和理由置身事外,等待救援。

当时,叶儿已经变成一个火人,安吉拉因为躺在地上还好些。是小何奋不顾身的把她们拖出来,将燃烧的外衣撕扯掉,才保全了她们的花容月貌。

可他自己,却由于双手、双臂和面部长时间被高温灼烧而倒下了。

出事后,因为被救的有位身份特殊的外教,政府对小何舍身救人的举动大加表彰、广为宣传,父母也被接到凤凰城。

他们一直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

小何属重度烧伤,当天晚上被从凤凰城送到吉首,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抢救,家属只能在外面看监控。

祝童从上海请来的烧伤科专家接手了对小何的抢救工作。

比较而言,叶儿的伤情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安吉拉.塞拉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堪称英雄的年轻司机,如果不是刚刚下过雪、如果不是冬季穿的衣服比较多,祝童不敢想象叶儿和安吉拉现在的情况。

他现在除了自责和心疼,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把凶手抓出来。

十月二十三日晚间,叶儿在祝童搀扶下进入重症监护室,给小何种下一枚蝶蛊。

第二天,小何的情况稳定了,各项生理指标奇迹般地接近正常值。

十一月二十五日,祝童从日本租用的一架医用包机抵达张家界荷花机场,当天下午起飞,将何木林、叶儿和安吉拉送往上海望海医院。

那里有更完善的治疗环境,可以很方便地邀请顶级专家去会诊,还有一群身怀绝技的闲云野鹤们。

曲奇也随着飞机去了上海,他的任务是保证叶儿和安吉拉的安全。

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秦可强、尹石风来到凤凰城天王庙与祝童汇合。凡星道士得到消息,两天前就从山里出来了。他也随曲奇去了上海,祝童要做的事他帮不上什么忙。

至此,祝童搭建的班底人员全部到位,因为有年轻有为的警官王文远的加入,这个小组多少显得有点怪异和另类。

晚九点,天王庙后院的房间里,祝童、王文远、秦可强正在梳理得到的信息。

要找出凶手,关键是找到那个神秘男子乔剑。可他似乎凭空蒸发了一般,无论在公安部的户籍资料信息库里还是在在海关出入境人员信息与民航乘客信息库中,都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资料。

台海言那着一张叶儿凭记忆画出的乔剑的肖像在网上展开人肉搜索,同样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乔剑肯定是个化名,他的外表也被易容术改造过了。这说明,要么,他是个与祝童类似的江湖浪子,要么,他身后有个强大的力量把那些信息屏蔽了。

分析的结果,大家都倾向于后一种判断。乔剑仪表谈吐不俗,能讲一口相当流利的英语,这表明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过留学或海外生活的经历。

江湖道振兴不过二十来年,在这个圈子里,如果哪家门派出现了这么一位,外界不可能得不到一点消息。

现阶段最有价值的的线索有三个,一是通过比对别墅小区的门禁监控系统与凤凰城周边的路上监控和收费站监控得到了四个汽车牌照;二是别墅内找到了数枚指纹;第三个就是深圳那个京奥传媒老板陈豪了。

牌照和指纹,凤凰城警方正在动员大批警力进行排查。为了这个结果,祝童通过凤凰学校向警方提供了一百万办案经费,并声明只要是案件需要,所有费用都由学校负责,上不封顶。

有了资金的支持,凤凰城警方悬赏十万寻找线索,祝童也在江湖上放出话,悬赏百万征集线索。

效果虽然相当有限,却是王文远的建议。它的目的主要在于给凶手施加压力。据他说,有相当一部分的罪犯都是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自己出错,被警方抓到蛛丝马迹才得以破案的。

现在已经可以判断凶手并非老手,这样的手段对他们的威慑力要更大几分。

祝童他们已经订好了机票,明天中午他们协同两位本地警官飞往深圳,与京奥传媒老板陈豪正面接触。

乔剑能住进陈豪的别墅,至少表明他与陈豪或着陈豪的某位朋友熟识。据小区物业人员描述,陈豪买下那栋别墅后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招朋引伴、带着数位俊男靓女。

还有两次,是陈豪的朋友带着女伴前来小住。保安认出,那两位女伴都是当红的影视明星。

这样一个交往复杂、颇有背景的传媒公司老板,肯定不好对付。祝童他们手边有一份多方收集来的与陈豪有关的资料,他们需要从中选择数个突破口。

门开了,尹石风引着两位警官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位老者。

“赵老师。”王文远急忙站起来。

祝童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来人正是赵恩实,他头上已然生出花白的短发,进门后呵呵一笑,没说话。

后面的那个中年警官上前一步介绍道:“赵老师明天和我们一起去深圳,他是部里刑侦专家,书记和局长费了好大劲才请来帮忙的。”

费了好大劲吗?祝童不这么以为。

赵恩实根本就没有离开凤凰城,他身上,祝童下的禁制没有解除。

可人家是来帮忙的,祝童站起来笑着与他寒暄,似乎两人根本不认识一般。

这个晚上,赵恩实只是看看资料,没有说什么。

十一月二十六日,祝童一行六人乘车到张家界荷花机场,搭乘班机去深圳。

深圳完全没有冬季的气息,绿树成荫,花开似锦。

这是祝童第三次来到这个年轻而充满财富朝气的城市。金钱在这里仿佛被赋予了另一种含义,是衡量一个人身份地位的工具,也是一张最好的通行证。

江湖道江湖道,过去的江湖人物依托相对便捷的水道,活动的范围多在黄河、长江流域;所谓南不过岭、北不越关。

岭指的是岭南两广,关就是山海关。

因此,两广一带分部的江湖门派以往就屈指可数,大多是因为各种原因南去避难者创办的家族式小门派。这些年被钱利清洗,基本没几家成气候的。

可尽管如此,东海投资的几位资产比较靠前的股东都是南方门派。

下午三点,深圳宝安国际机场。

祝童一行刚走出通道,就看到了柳曼湘与一位身材微胖、干练成熟的女士。

她叫蔡嘉芸,是深圳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

向前倒退二十五年,蔡嘉芸一家五口还是在海边打渔谋生的普通渔民。与渔村里别的人家不同的是,蔡家的老爷子是一家名为云派的江湖门派的传人,一手三十六路排云掌使得出神入化,年轻时曾被称为“百人敌”。

祝红当年离开大陆,乘坐的就是蔡家的小渔船。她给蔡家留下了三万元,就是凭借这三万块钱,蔡家东拼西打,如今已发成成为一家资产数亿的豪族。

深圳的这家房地产公司是蔡家的产业中的三大支柱之一,由蔡家长女蔡嘉芸亲自打理。

蔡家老爷子已经过世了,那排云掌只留下一卷拳经供奉在蔡家祠堂里,曾经的云派可以说已经结束了。可蔡家一直认为自己是江湖道的一员,特别书东海投资成立之初,蔡家是祝红最有力的支持者。

听柳曼湘说祝童南来,蔡嘉芸主动负责接待。

四时许,祝童一行乘坐四辆奔驰达到深圳郊外的一栋别墅。

到这个时候蔡嘉芸就应该告别了,她只是个商人,前期的调查都由柳曼湘亲自负责,在这种事上,蔡家帮不上多少忙。

蔡嘉芸并没有走,她不只自己留下,还把自己正在上大二的儿子也叫来,说是能帮着跑跑腿也是好的。

蔡嘉芸多少有借这个为儿子今后铺路的意思,祝童哭笑不得又不好拒绝,只能多说几句感谢。

十一月二十七日凌晨一点,两辆宝马车驶入祝童他们入住的别墅。

车上下来两男两女,那个看上去器宇轩昂、仪表不凡的中年男子正是京奥传媒老板陈豪。

祝童与王文远站在别墅楼顶,远远地看着他们进入五十米外的一栋三层独体别墅。

蔡嘉芸还是有能量的,她能借到这栋与陈豪的住处相距不过五十米的别墅,就帮了祝童很大的忙。

过了一会儿,对面别墅里传出音乐声,陈豪出现在二楼阳台上,举着部手机打电话。

“他看起来有心事。”王文远放下望远镜,手捂着右耳。

黄昏前后,蔡嘉芸的儿子装成一个嬉皮少年,架着一副滑板接近了那栋别墅,并在草坪上逗留了五分钟,他在那里留下了一部定向窃听器,如今排上用场了。

祝童也在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十分模糊,只能断断续续听陈豪的一些只言片语。

对方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陈豪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他们似乎在与某个人讨论一部电视剧的投资计划。

电话打了十几分钟,陈豪回到房间。接着就是打麻将,一直到凌晨五点才结束。

祝童到深圳的第一夜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第二天,陈豪上午十一点才乘车外出,赵恩实与尹石风跟踪,蔡嘉芸的儿子负责为他们开车。

柳曼湘没有住在这里,她早晨七点就来了,七点半与祝童一起走了。

晚上十一点,陈豪又带着几个朋友回到别墅,赵恩实和尹石风也回来了。

祝童与王文远坐在客厅一角低声讨论着刚拿到手的资料,于蓝下午传来消息,查出陈豪属于鼎鼎大名的“山系”,而那那尊被祝童搞掉的“佛”,就曾是“山系”的核心。

所谓断人财路不共戴天,那尊佛倒了,有些人的权与利会随之被迫大幅压缩。

到了这一步,已经可以肯定陈豪与爆炸案脱不了干系了。

赵恩实泡上茶,独自呆了片刻,忽然道:““我发现了一个。”

祝童和王文远都大吃一惊,连忙走过来。

“他就在京奥传媒内部,至少在那座楼的十二楼。”赵恩实又道;“凤凰城警方采集有嫌疑人的脚印,我在港汇大厦十二楼卫生间看到了由同一个人留下的脚印。”

果然厉害!京奥传媒就在港汇大厦十二楼,赵恩实也不只到进出了多少次卫生间。

王文远马上打开电脑,调出港汇大厦与京奥传媒员工的资料。

京奥传媒名气不小,公司租用的写字间却只有区区十一个单位。

港汇大厦十二楼有三十八个单位,除了京奥传媒还有六家公司,预计有百余名职员。

好在,范围已经大幅缩小,凶手既然露面,就跑不了了。

“有个麻烦。”赵恩实喝完两道茶,又道。

“什么麻烦?”凤凰城来的警官正在兴奋,忙问道。

他刚才就要打电话向领导汇报,要求加派警力来支援,被祝童和王文远制止了。

“嫌犯可能是香港人。”

“理由?”祝童问道。

“香港那边的行路习惯与英国一样,左边向前,身体的重心有区别。如果他真是香港人,抓捕就需要比凤凰城高两级的审批。这期间很难保证消息不外泄,他只要离开深圳,很可能就抓不到了。”

祝童说声谢谢,并没有把这个麻烦当成回事。对于他来说,香港人和大陆人没有任何区别,只要做的,就要付出代价。

心里暗自佩服,不能不承认,老姜就是够辣!

“你不能在这里杀一个香港人。”赵恩实盯着祝童道。

“我没想杀人,只是要讨回公道。”祝童也冷冷地与他对视着;“如果不是遇到好人,我老婆可能已经……我不管他是谁,天王老子也要给我留下层皮!”

三、山系(下)

划定了凶手范围人群,特别是知道可能是个香港人,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王文远第二天上午去了深圳公安局,以公安部经侦局处级侦查员的身份得到了更多的资料。

京奥传媒共有六位港籍职员,其中有三位专业人士,分别担任艺术总监,策划总监,财务副总监。陈豪的女秘书也是香港人士,曾参加过选美比赛的季军。

比较特别有两个,一是副总阿唐,还有阿唐的助理阿灰。

香港的影视界繁荣的时期,也是黑社会介入最深的阶段。警方资料显示,阿唐武打替身出身,后期分别担任过制片人,也就是黑道大哥身边比较亲近的人。

进一步比对研究,正直壮年的阿灰嫌疑明显比较大。

上午十点,柳曼湘派人去香港调查来的资料也到了。

阿唐幼年在多家武馆混过,擅打咏春拳、螳螂拳。

阿灰表面上是阿唐的徒弟,实际上是他从小培养的义子。他继承了阿唐的功夫,身材瘦小,身手敏捷,腿上的功夫也相当了得。曾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从三层楼上跳下而毫发无伤。

在江湖道看来,他们的功夫正是所谓的花拳绣腿,习练到精深处也是非同小可。只是有一点,年纪超过四十岁,除了眼力经验,身上功夫就等于没有了。

阿唐已经快五十了,如果参与的话,应该是个狗头军师一类的角色。

主要是阿灰,他昨天晚上就回香港了。

秦可强调来了几个石旗门弟子在港汇大厦周围布控。

下午两点,柳曼湘派往的四位兰花姐妹在旺角一间影楼里堵住了阿灰。被制住时,他正在与一个**“交流感情”。

下午三点,祝童、王文远、尹石风三人出现在港汇大厦十二楼、京奥传媒公司门前。

京奥传媒前台是位身材火辣、肤色微黑的南国女郎,她操着一口粤味普通话告诉祝童,老板不在,有事改天约好了再来。

祝童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是‘神医李想’,相信陈总一定乐意见到我。”

“神医李想?”前台小姐眨眨浓黑的假睫毛,仔细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您是位医生吗?很抱歉,我们老板身体很好,今天没有约医生。”

“我来吧。”尹石风上前挤开有些尴尬的祝童,挥手“啪!”地一下拍在前台上:“告诉你们老板,我们是这里最大的黑社会的。他是我们老大,来的找他谈谈保护费的事。给他一分钟,如果见不到人,把你们这里砸个稀巴烂。”

“啊……黑……”前台小姐看着塌下去半边的前台,惊得花容失色,扭着高跟鞋转身就跑。

祝童也不等了,跟着她闯进京奥传媒。

秦可强从别墅开始跟着陈豪的车,一路上没有丝毫放松;装扮成清洁工的赵恩实亲眼看着他进去,前台小姐说他不在明显是推脱之词。

陈豪正在豪华的办公室里打电话,前台小姐踉跄着冲进来,叫道:“老板!黑社会把前台砸了。他们的老大叫‘神医李想’。”

“黑社会……神医……李想……”陈豪轻蔑地一笑,可脸色马上就变得分外难看。

尹石风三拳两脚把几个挡在门口的职员撩翻在地,祝童、王文远才好整以暇地走进房间。

“陈总,您一定有时间,对吗?”祝童学万里侯的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陈豪面前的大班台上,一只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台面上。

“神医李想……啊,当然,当然有时间。你们出去吧。”片刻间,陈豪脸上满上汗珠,仔细梳理过的发型也变得散乱了。

尹石风把包括前台小姐在内的几个人赶出房间,重重地带上门,守在门外。

“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是吗?”祝童抓过陈豪手里的手机,顺手丢给王文远;“陈总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生意兴隆,艳福饱满。该玩儿的不该玩儿的都玩的差不多了吧?我希望,你不要装糊涂。不然的话,我保证你后下半辈子生不如死,比太监还要惨上几倍。”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陈豪从开始的惊惶中挣脱出来,强作镇定道:“这里是深圳,你……您虽然名气很大,也不能为所欲为。一切都是要**律,讲证据的。”

“证据?法律?说得好,很有道理。陈老板,把你的副总请过来,就是那个叫阿唐的香港仔。”祝童拿起桌上的座机,飞快地拨出一串号码。

电话通了,他对着话筒道:“鬼手阿唐,我是‘神医李想’,现在你老板办公室,陈总也在……你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装天真有意思吗?陈总,让他听听你的声音。”

“啊呦……呼……阿唐,救命啊。”

祝童将一枚金针弹射进陈豪的眉心稍下一点的位置,那里有处痛点,只是位置比较深。金针刺上去,陈豪大口大口倒着气,连连呼痛。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你现在可以给阿灰联系一下,看他现在很舒服不?”

说完,祝童挂上电话,一把抓住陈豪的领带:“告诉我乔剑是谁?现在什么地方?”

“乔剑……我不认识。”

“是吗?”祝童伸出中指,在他额头轻轻一弹,顺手拔出金针;“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好好想想吧,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这时候,京奥传媒门前来了三位深圳本地的警官。

他们接到了报警电话,说是有黑社会来收保护费。

赵恩实和凤凰城来的警官在门口与他们交涉,说是里面正在办案,没什么黑社会。

深圳本地的警官开始不买账,说湖南警方办案应该先与本地派出所或分局取得联系。

赵恩实亮出自己的身份,三个警官打电话请示了一通,才很不情愿地走了。

赵恩实走到陈豪办公室门口,敲敲门。

王文远探出半个身子,问道:“赵老师……”

“告诉他,最多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这家公司水很深。”

王文远点点头,缩回身体。

房间里,陈豪双手撕扯着胸前的衣服,蜷缩成一团,嘴里大声干嚎着。眼泪、鼻涕、唾液把他的国字脸弄得一塌糊涂。

祝童给他种下了一只生猛的蜂蛊,如今正在他心脏附近折腾。

“陈总,我有点佩服你了。”祝童伸手在他胸前一拍。

陈豪安静下来,勉强睁开眼恐惧地看着祝童,颤声道:“李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乔剑是谁。电话是直接打给阿唐的,我只是给他了十万块钱。”

“电话?谁打来的电话?”

“我不能说,我不敢说,说了我就活不了了。”

“你活不活的了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是他是谁?”祝童目光狰狞,满脸煞气;“不说?我也不要你的命。你知道‘蛊’吗?不错,你身体里现在就有一只。刚才只是开胃菜,我不满意,它会一直缠着你,到死,也别想摆脱它。”

陈豪“噗通”一下跪倒祝童面前,哀嚎道:“李先生,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真什么也不知道。这间公司……我只是名义上的老板,我根本指挥不动阿唐,他是大老板的人。每次有事,大老板都不会通过我。我……我只是个皮条客……哎哎……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说着,陈豪的眼睛不停在祝童与王文远手里的手机之间转悠。

祝童恍然,朝王文远使个眼色。

王文远把手机放在陈豪面前,调出电话薄,一个个让他看。

片刻后,王文远收起手机。

祝童跳下大班台,伸手把陈豪拽起来:“不说是吧!你别装死……信不信?我把你从窗口扔下去!真丧气,这个软蛋!”

陈豪很配合地歪着脑袋“昏迷”过去了。

“赵老师说,我们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王文远将陈豪的手机举到祝童面前让他看一眼,随手丢到陈豪身上。

“阿唐会来吗?”祝童自言自语道。

从陈豪这里得到的资料相当有限,他真的只是个面子货,并非这间公司的真正老板。唯一有价值的只是一个手机号码,和一个叫“山哥”的人。陈豪的手机比较时尚,里面储存有一张“山哥”的照片。

“山哥”是个大胖子,明显不是那个出现在凤凰城的“乔剑”。

桌上的座机响了,祝童一把抓起电话:“请问那位?”

“你是‘神医李想’?”

“我是祝童。”

“都一样,我是山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上门了。祝先生,我有点佩服你了,能请到赵老头子和周家姑爷那样的高手帮忙,这一局,我输的心服口服。说吧,你想怎么样?”

“交出乔剑。”祝童感觉相当糟糕,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有点麻烦了。

“你真的要找他?找到他又能如何?”山哥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告诉你也没什么,他的真名是金建功,还有艺名,叫金东。这个名字可能有点陌生。可是快了,他主演的电视剧下周开始在国内六家卫视同步开播。那可是一部投资超过五亿的大制作,金东会红遍大江南北,成为一线明星。怎么样?你现在还要去找他吗?如果你坚持的话,可以让陈豪安排个饭局。我保证,金东肯定会去。听说你抓住阿灰了,不错不错,那小子生着一副倒霉相,就会给我闯祸!金东是个相当不错的演员,他只是在凤凰城表演了下,阿灰才是真正的凶手。祝先生,如果你真的想报仇,可以把他丢到海里喂鱼。”

祝童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山哥,不管你躲在那里,我一定把你揪出来。”

“彼此彼此,我尽量多躲几年。祝先生,你毁了我们的靠山!上云峰山之前如果能多想想,就不会发生这样伤人伤感情的事了。说来还要谢谢你,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太无聊了。现在总算有事做了,我会每年给你送去一个惊喜,提醒你快些来干掉我。”

祝童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山哥既然敢打电话来摊牌,就表示他可能根本就不怕祝童找上门去。或许,在地球的另一边。

在山哥眼里,金东和阿灰都只是工具而已。

阿灰已经抓到了,乔剑……金东。

祝童想来想去,又能拿那么一个为了出名什么都敢做的家伙怎么样?

送给凤凰城警方去处理,只怕在山哥的运作下,也是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四、丹徒(上)

十二月一日清晨,上海飘起阴冷的冬雨,行人依旧形色匆匆。

一辆挂外地牌照的商务车悄然进入上海望海医院,看上去,就像一部送病人的车辆。

门口的保安早接到通知,引导着商务车进入地下车库。

五分钟后,祝童出现在十七楼的一件病房里。

叶儿带着顶粉色睡帽正在睡熟,她的气色好了很多,左手依旧固定在床边的支架上,右臂打着石膏。

苏娟睡在旁边的地铺上,听到的声音抬起头,看到进来的是祝童,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并不担心进来坏人,曲奇就守在门外,寻常医生护士也进不来。

祝童自知理亏,低下头轻声道:“娟姐,莫吵醒她。”

苏娟眉头微蹙,哼了一声,转过脸不看他了。

祝童伸出两个手指,轻轻在叶儿脸上滑动,片刻,收回手退出病房,给苏娟留出更衣梳理的空间。

他进入上海后感觉不到叶儿的气息,心里一直颇为忐忑,现在明白了。

叶儿的内息还算正常,她虽然勉强进入了蓬麻幻境,但此次提升完全是自己强行引领使然。

祝门最重根基,叶儿的修为尚不稳定,身上又有伤。在上海这些天没怎么修炼,体内的浊气有些重了。

过了一会儿,苏娟披上外衣从内间出来:“进去吧,她醒了。”

“谢谢娟姐。我就知道娟姐不会不理我。”祝童连声说好话。

他没有马上进去,又和苏娟聊了几句话,主要是两个孩子毛毛与苗苗的话题,等她脸色平缓些了才进入病房。

相处这些年来,叶儿没享到多少福,不算最初的那次,已是第二次受伤。作为一个麻烦缠身的妹夫,被姐姐苏娟骂几句打几下都是应该的。现在这样只给脸色看,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太懒了。”叶儿把右半边脸凑到爱人的手心摩挲着,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你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养病。”祝童一手抚着她的脸,一只手放在她右臂的断处。

“可是,我真的很懒啊。这些天只是睡觉、看电视、闲聊,什么都没做。”叶儿难得撒娇,祝童亦很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叶儿的慵懒有莫名魅力,郁结在祝童心头的闷气,忽然消减了不少。

她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个有奇异的魔力的能量圈,能使祝童产生安定下来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的不甘,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和她相守着,什么也不去想、不去挣。

“告诉我,你这些天都做什么了?”叶儿抬起头,柔声问道。

她还是有些害怕,虽然祝童答应过她不杀人。

祝童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天的行程、见过那些人、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讲给叶儿。

在陈豪安排的饭局,凤凰城警方把金东带走了。阿唐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柳曼湘将阿灰秘密送到深圳,现在也在凤凰城的看守所里。

然后,祝童去了一趟北京和于蓝见面。

那尊佛虽然被搬掉了,可“山系”依然是个庞然大物,财力且不论,只出身与该系的省部级高官就有数名之多。连那位周振逊书记与“山系”也有些不清不楚、不远不近的瓜葛。

山哥的身份也已查明,他是那前妻的儿子私生子,母亲是位护士,出生时遇到一场医疗事故导致左腿萎缩,可脑子却极其聪明,为人也很是圆融低调。他之前在部队挂了个中校军衔,利用父辈的影响自己也聚拢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赚了不少钱,被称为所谓的“小山系”。

与祝童估计的差不多,金东只被收押了两天,现在已经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主要原因在于阿灰,他一个人抗下了整件事,说一切都是他自己谋划、准备并实施的。金东是他的朋友,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了。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至于作案原因,阿灰说自己心理变态,看不惯有钱人竟然能占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其中一个还是外国人。他说他之前并不知道她们与“神医李想”之间有关系。

无奈,祝童只好再次动用网络的力量,可这次,他不敢闹的太大。叶儿自不必说,谁也不想自己的老婆成为一个被媒体包围的网络名人。安吉拉虽然已经不是斯内尔夫人了,可她如果被纠缠牵扯的深了,势必会引出一些对斯内尔家族不太好的负面消息。

安吉拉离婚的时候签署过一份协议,在五年内,她需要注意自己言行,不能损害到斯内尔先生的声誉。

阿灰已经那样说了,有心人稍加利用,就能整出一场**而香艳迷人的双飞大戏。

说着说着,祝童慢慢调整呼吸的节奏,运转内息。

叶儿闭上眼追随着祝童的节奏,过了好久才勉强进入双修境界。

祝童没有做别的,只是缓缓运转真气,一次次冲刷着叶儿伤处的病灶。先是右手臂骨折处,然后是左手,最后是面部的那块烧伤。

一上午的时间悄然流逝,中午,祝童在病房里陪叶儿用过简单的午餐,才去看望住在同一楼层的安吉拉.塞拉斯小姐与英雄何木林。

安吉拉的情况还好,她只是小腿部有块烟盒大小的烧伤,早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她卸下斯内尔夫人名头的同时,也放弃了那份尊贵与自矜,饮食日趋正常,对自己的容貌肌肤亦不如以前那般在意了。

这样的深度烧伤肯定会留下瘢痕,医生嘱咐她最好是卧床休息,可安吉拉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照顾叶儿与何木林了。特别是年轻的卡车司机,虽然双方有语言障碍,已被迫改口叫安吉拉“姐姐”。

何木林的情况要糟糕很多,他的左眼已经做过眼球摘除手术,专家们正在讨论如何保住他的右眼。

母亲祝红是何木林的营养顾问,祝童当天下午也以‘神医李想”的身份加入了。他表现的十分谦恭。复杂精密眼科有太多需要学习的知识,祝红母子唯一的希望是能保住何木林的右眼。

晚饭时,欧阳凡在食坊宴请祝童,陈老与范老作陪,夏洁、吴瞻铭、苏娟悉数到场,还有望海中西医研究会所的运营总监柳依兰与欧阳凡的女儿欧阳。

当然,欧阳凡还请来了“神医李想”诊室的三位主持医生,马八、周行和郑书榕,他们可算是望海医院日常收入的重要支柱。

席间气氛和谐融洽,周行被祝童雪藏了将近一年,现在平和多了。

十二月三日下午,尹石风陪着中南常老来到望海医院。一同前来的还有数位特意从祝福山庄赶来的闲云野鹤们,曲老亿也来了。

他们要亲眼见证失传已久的神秘仪规:种丹术。

这次要种丹的是祝童。

红云金顶之战迫在眉睫,他没办法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大幅提升自己的实力,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时间定在十二月八日,在此之前有很多前期准备工作要做。当然,最为关键的主药已经有了。

保存在瓷瓶里的八粒龙虎丹一直被小心地保存在望海医院恒温恒湿的精药库房里,常老检查过,药力流失的并不算多。

这次不同于上次,祝童选择种丹不是为了治病,也不是为了延缓生命或突破境界,而是要提升实力。

中南常老需要仔细研究祝童的身体状况,从修为深浅到蓬麻功的运转特性都必须了解清楚,才能确定种丹的穴位。

因此,祝童每天至少要抽出三个小时的时间与常老呆在一起。

尽管时间已经很难分配了,祝童还做了另一件事:支持韩胖子成立了一家名为博论中华的文化开发公司。

这间公司属于东海投资的子公司,它只做一件事,负责筹备举办每年的四月到五月间举办的江湖道擂台赛。

主要的阻力来自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

第一届擂台赛是无心插柳,演变成江湖道当时大佬们的舞台,很多人都看到了它的巨大影响力。

因为有周半翁老侠客压阵,大家都同意擂台赛由他老人家创办的江湖技击武校举办。

半翁老先生过失之后,武校马上没落,擂台赛也忽然走进了一个怪圈。

一次是一品金佛出资出场地举办,无处大师拔得头筹;一次是二品道宗出钱举办,道宗年轻一代高手蓝采和夺冠。

原本江湖上的事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今年这次就闹的有点不像话了,五月份竟然出现了两个擂台对面打擂尴尬场面,以至于祝童不得不想办法解决。

十二月六日晚间,祝童与蓝湛江、韩胖子来到紫霞庵,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下午才到,各位江湖门派掌门也到了。

之所以选择紫霞庵,是因为这里不属于任何门派。曾经的四品红火千金一心只为香火钱,把个紫霞庵经营的风生水起,她很乐意接待这些江湖道大人物。

蓝石于蓝、石旗门秦可强、汉水尹家尹石风、兰花柳依兰、梅苑梅兰亭、祝门祝槐都是祝童的支持者。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又互相叫劲,门派私心也不好拿到桌面上说,成立博论中华的提议很顺利的通过了。

资金支持由东海投资负责,自然也没什么可议论的。规则方面很是费了番口舌,祝童要求限制各派参加的人选,这当然要引起两大巨头的反弹。

祝童提名韩胖子做博论中华的第一届董事长,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心里也颇为不乐意。

韩胖子是第一届擂台赛冠军魁首,也有**宗掌门的身份,年近五旬,资历勉强够得上担任博论中华的董事长。

可是,更重要的是他是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童提出的人选,不争一下好像不太合适,却一时提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就在几个副职和评委资格与人选上纠缠。

如此打屁半宿,这件事大致方略终于定了下来,却还有一些重要的细节没有敲定。

凌晨时分,各派掌门人却事先约好了一般,都表示年底要去凤凰城再聚一次,有些来不及说的事可以到那时再定。

祝童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们是要去为自己壮声势啊。

四、丹徒(下)

十二月八日,午夜十一点。

上海望海医院十八楼,空中花园。

人造喷泉前腾出一块五十平方大小的空地,铺上洁白的绸缎,上面均匀地撒了层半寸厚的白色道盐。

这些道盐与上次斯内尔用的不同,由二品道宗按秘法仪规炼制,具有隔绝外气、摒除邪魔、安神静心的效果。

中南常老虽然掌握着龙虎丹秘法,却也是第一次种丹。他仔细研究了尹石风为斯内尔先生种丹的视频资料,认为女主播安娜当时还是很下了番考据功夫,使用道盐这个步骤就相当不错。

祝童穿一件宽松的浅灰色布袍,俯身爬再道盐上。

中南常老亲自出手为祝童种丹,他也穿了件青色袍服,窄袖被挽起到小臂处,拉下祝童背上的布袍小心地选取种丹穴位。

此次选取的穴位共有三处,背部是凝血固气的竹仗穴与两侧的腰眼穴,共三个穴位,主要功用是大幅度强化腰背部力量。腰部又被称为习武之人的力量的之源,此处强健了,能大幅提升出招力度和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尹石风捧着一只托盘,恭恭敬敬地半蹲在常老身侧。

他现在可算是常老的半个弟子,从这位老人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已把他当半个父亲看待。

常老的种丹手法朴实而简练,也没用金针取穴,与尹石风那样类似表演的华而不实的花架子全然不同。

他左手拇指食指搭在一起形成个圆罩住竹仗穴,右手接过一枚龙虎丹,放置在圆圈内,低喝一声,右掌闪电般拍下,左手同时撤下。

祝童的身体一阵抖动,常老抬起右手,竹仗穴处显出个艳红的斑点,第一枚龙虎丹种好了。

常老的脸色微红,闭目调息片刻,左手的园又罩住了右侧的腰眼穴。

如此有是两次,腰部的三处穴位种丹依次完成。

祝童翻过身,接下来是腿部鹤顶穴。此穴位乃腿部力量的节点,强化后不仅能使真气运行更为通畅,更重要的是能让祝童的身法和移动速度有相当程度的提升。

鹤顶穴种丹比腰部要难一些,主要是那处筋骨强健,需要很精准地定位,然后一气呵成将龙虎丹打进去。在此期间祝童稍有移动,就可能失败。

此刻的祝童脸色通红,腰部穴位内的龙虎丹的药力已经开始挥发,他现在需要尽力压制。

常老只为祝童种下左腿就支持不住了,种丹时耗费的真气很是惊人,他年纪大了。

尹石风将常老搀扶到一旁休息,接手给祝童种丹。

腿部种完龙虎丹,接下来是胸部的膻中穴。

选取这里不是为了强化祝童的气脉,而是为了强化那只虎蜂王。

那个桀骜锐利的小精灵虽然被祝童完全收服了,直接攻击的方法“王者之刺”对付一般高手足够了,对索翁达活佛来说就有些孱弱了。

祝童认为这枚龙虎丹能强化虎蜂王的王者之刺,常老不太明白蜂王这种神秘且诡异的存在,却选择尊重祝童的选择。

尹石风拉开祝童胸前的布袍,学常老左手拇指食指搭成个圈罩住膻中穴,将龙虎丹放在圆心,右掌快速拍下。

祝童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全身的每块肌肉都在跳动。

道盐急速向祝童聚拢,将他裹成一团形成一个白色盐堆;片刻后,盐堆上浮起淡黄色氤氲,最靠近祝童的道盐已经开始融化了。他在道盐上滚动着,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磁铁,一粒粒道盐被吸附,很快变成一个巨大的盐球。

不远处站着一群人,其中有精神矍铄的耄耋老者,也有正直盛年的中年人。

看到祝童的情况都十分震惊,却没那个上前半步。

他们多是内行,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外人帮不上什么忙,一切只能靠祝童自己。只要能过了这道关卡,祝童的实力肯定会有大幅的提升。

炼制道盐的道宗木长老,他与火长老都在一旁观礼。

火长老脸上除了震惊还有些别的东西,种丹术果然奇妙非常,祝童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很是让他羡慕。

火长老更多地将眼光瞄向中南常老,动起了一些别样心思。

他与羽玄真人一样,修习的都是正宗的道家内丹术。内丹术讲究道法自然,分为三易三难六个阶段。初始阶段境界相对容易,可到他现在修为,境界提升与实力提升都进入瓶颈期。如果没什么奇遇的话,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基本无望达到竹道士那样的高度。

中南常老的种丹术让他看到了希望……

最紧张的当属祝童的母亲祝红,母子连心,她心里纠结成一团,生怕祝童出什么意外。叶儿还躺在病床上,祝童再三向她保证不会有事,才劝到她不来现场。如果……

曲老亿眯着眼睛盯着道盐看了会儿,走到中南常老身边,弯下腰低声交谈了几句,再回到祝红这里说道:“常老说竹仗穴和腰眼穴种丹,更大的效用是是固本,主要是膻中穴的那粒龙虎丹道宗这次炼制的道盐质量不错,童儿被包裹在里面能加速药力的挥发,常老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以童儿如今的修为,不会有什么大碍。”

祝红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柳依兰觉得有点不对劲,满腹狐疑地看看盐球。与竹道士朝夕相处双宿双飞的那段双修经历,让她可算是现场见识最为丰富的一个。

祝童现在的状况很像是走火入魔,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常老既然说没事,想必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吧。

常老调息完毕,看着盐球很是满意。现在的状况应该是药力正在挥发,祝童压制不住了,与他珍藏的那本丹道密卷上的描述差不多。

他只是有点可惜。

八粒龙虎丹已然种下六粒,按照原来的计划,另外两粒要种在祝童的肩井穴。

可种下龙虎丹后须度过一个适应过程,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如今看来,那两粒龙虎丹祝童只怕用不上了。

只是,盐球内的祝童却颇为点狼狈。搞出盐球的不是他,而是吸收了龙虎丹汹涌浑厚药力的虎蜂王。它冲破了祝童的禁锢,在祝童胸前几处大穴到处冲撞。

他与常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发生了。

祝童将龙虎丹与虎蜂王强行捏合在一处,虎蜂王承受不住龙虎丹的药力,变异为一团炽热的火球。

祝童变成了一个救火队员,到处围追堵截,希望能把它赶回膻中穴。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压制住龙虎丹,或者更进一步将虎蜂王彻底炼化。

可在这一刻希望只是希望,他同时还在承受五颗龙虎丹的冲击,一时间显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在火球冲撞下,膻中穴附近的经脉被涨破。炽热的药力四溢,窜入肌体、浸入骨骼。祝童整个上半身无一处不痛,骨骼好像都裂开了。

叶儿的病房在十七楼,与祝童的直线距离不到五十米。

她知道祝童种丹,感受到了祝童的狼狈,却不知该如何帮忙,心里比祝红还要紧张一些。

祝童内息紊乱、药力澎湃,根本就毫无秩序可言。双修境界需要两人呼吸多方面同步,包括呼吸、心跳,最重要的是真气运行节奏必须调整到同一节奏。

叶儿的修为本就与祝童有相当的差距,不具备将祝童带进自己节奏的实力。

依靠蝶神……她现在与祝童的太远了,即使使用神传琥珀,也要在一米或更近的距离内才有可能。

苏娟也去楼上看祝童种丹,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曲奇就在门外,只要按动她头顶墙上的按钮就能叫他进来。可她双手都有伤,左臂还被固定在支架上……

叶儿情急之下抬起打着厚石膏的右臂向头顶伸去。

按钮距离她的头顶只有三十公分,可石膏太厚了,她的手臂只能抬起一半,根本碰不到按钮。

叶儿顾不得形象了,高声呼唤曲奇的名字。

夜深人静之时利于声音的传播。

曲奇坐在病房门外,与病房之间隔着一个会客室,听到叶儿的呼叫连忙跑进病房。

“快带我上去,他需要我的帮助。”叶儿看到曲奇,心里不那么着急了。

祝童现在只是心神消耗过甚,只要能帮他控制住虎蜂王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可是……好的,我去推车。”叶儿很少板着脸,曲奇知道她真的感觉到了什么,没有废话,跑到会客室推过一辆轮椅。

“抱我上去……先解开这个。”

曲奇将固定叶儿左臂的支架解开,该伸出手去抱她,有点犹豫了。

“你不是叫我姐姐吗?”叶儿微微一笑,打消了曲奇心里的顾虑。

叶儿坐上轮椅,眼睛看向壁橱:“那里有个保险箱,去打开。”

壁橱的门被打开了,果然露出一个保险箱。

“钥匙在我包里……对,就是那个,密码是……”

曲奇在叶儿指点下打开保险箱,取出一只红色首饰盒。

叶儿让曲奇拿出盒子里的神传琥珀,送进她嘴里含着……

十八楼,中南常老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祝童已经在盐球里将近四十分钟了,丹道密卷上记载,龙虎丹的药力初次涌出的时间比较长,却也不会超过一刻。

丹道密卷上的一刻,相当于三十分钟。祝童应该还没有破球而出,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走到盐球旁边,用手插进盐球,想要打开一个窗口。

盐球外围还算松散,里面却异常坚硬。

常老越发紧张了。

人都是要呼吸的,祝童的修为高他一层,常老自问,自己能轻松闭息十分钟,极限状态也不过十五分钟。祝童已经封闭在里面四十分钟了……

电梯那边传来一阵响动,却是曲奇推着叶儿来了。

祝红忙迎上去,低声询问叶儿为什么不呆在病房好生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叶儿指指盐球,将神传琥珀吐到祝红掌心才开口道:“母亲,他需要我的帮助。推我过去,把它送到祝童身边,越近越好。”

祝红看看盐球旁的中南常老,有点迟疑是否该先给常老说一声。

柳依兰最明白知道叶儿与祝童之间奇妙的联系,她不由分说抓过神传琥珀,把叶儿从轮椅上抱起来,几个起落就来到盐球旁。

“常老,对不住了。”柳依兰指间弹出三枚红线,缠绕住常老的双臂,将他向后抛向尹石风身边。

尹石风急忙伸手接住,常老急声道:“打破它!打破它!”

“先别动!”柳依兰转过身,湛然冷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周,忽有娇笑道:“等一下,只要一小会儿。”

祝红也到了,她冲常老拱手半礼:“常老,依兰性子急,冒犯您了。”

叶儿盘坐在盐球旁,额头紧紧顶住盐球,半个脑袋都陷进去了。她头上的睡帽被丢在旁边,露出只有参差短发的后脑勺。

柳依兰将神传琥珀打进盐球内,叶儿手不能动,只能用这个狼狈的笨办法。

白蝶神对祝童有天然的抗拒,她只能将红蝶神送进去。

祝童已到崩溃的边缘。虎蜂王的肆虐与药力冲击带来的浑身剧痛已算不得什么了,他只能强撑着尽量多维持一会儿,希望虎蜂王的疯狂冲击快点结束。

可那家伙似乎有了更大的野心,它想冲出祝童的身体,离开它,到外界做一个强大而自由的蜂王!

另一个危机在于,盐球内稀薄的空气。祝童浑身炽热难耐,手脚无力,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打破盐球;绝望中,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脚步。

就在这时,盐球内忽然出现了一颗鹅黄色的椭圆形晶体,随着它的出现,炽热有所消减,空气开始流通了。

“那是……神传琥珀,叶儿来了……”祝童狂喜,他张口一吸,神传琥珀就飞到他口中,顺着食道滑进腹内。

几分钟过去,祝红有点等着急了,叶儿身体后仰,露出沾满白色粉末的面孔。

“你们……退后。”她闭着眼,不敢让道盐进入眼睛。

“孩子,他好了吗?”祝红关切地问,同时用手拂去叶儿脸上的道盐粉末。

“我不知道,他就要出……”

叶儿刚说出几个字,盐球猛然炸开,荡起一片巨大的白色盐尘。

柳依兰与祝红几乎同时出手护住叶儿后退,被四处飞溅的盐片击打的很是狼狈。

盐尘落下,视线渐渐恢复正常,祝红、柳依兰带着叶儿已经退到十几米外。

她们看到,祝童赤身**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曲奇脱下自己的外衣跑过去给他披上。

祝童睁开眼,微笑一下,张口吐出一口乌血,又闭目调息。

他利用神传琥珀的天然诱惑,收服并瞬间炼化了虎蜂王,现在的状态相当不错。

虎蜂王变成了一团金黄色的内丹,膻中穴内猛然多出一股陌生的而充满生机的能量。这股能量与龙虎丹的药力汇合,顺经脉周身流转直达顶门百汇,后化为一片片清凉甘露自上而下弥漫着散开,缓缓滋润着他几近干涸的身心。

另一边,火长老“噗通”一下跪倒在中南常老面前:“常老,请收下我做您的徒弟吧。”

火长老乃江湖道成名已久的高手,在二品道宗内地位尊崇。

中南常老只是个名不见经传闲云野鹤,他被惊得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众人也登时被惊住了。

更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又有两个老者跪倒在常老面前。

青色道袍的那个是道宗木长老,他也求情能拜常老为师,研习丹道。

另一个,却是金佛寺药王殿主持空云大师。他一向比较低调,或者换个说法,空云大师加入金佛寺不过才三年时间,以前是某中医学院的教授,根本不为江湖道众人所知晓。

江家那场风波之后,金佛寺一下失去了两位空字辈高僧,空木大师还好说,金佛寺药王殿的却不能没人打理。

好在空寂大师似乎早有准备,三次登门,终于请来原本是金佛寺外门居士,并破例认作师弟,开金殿请名空云。

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光彩事,空云大师也一向很少出头露面。

此次前来望海医院观礼,是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却没想到也跪倒在中南常老面前,要求拜师。

陪同空云大师来观礼的是普贤寺知客僧无情大师,他现在十分为难,也很尴尬。

空云大师如果拜常老为师,那金佛寺不就多出了个高高在上的祖师爷了吗?

与无情大师同样的尴尬的还有道宗曹国舅,也是一脸苦笑。

最得意的……该是尹石风了吧!

江湖辈分瞬间大幅提升。

五、阳关三道(上)

进入腊月下旬,凤凰城的新年氛围一天比一天浓厚。

虽然经历了数次雨雪,南华山的绿依旧青翠,沱江江水一样清澈悠闲。

二十三,祭灶王;二十四、写春字;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锅煮肉;二十七、杀公鸡……

凤凰城的居民按照古老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劳累了一年,一家人能守在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是令所有人都期盼的大事。

腊月二十三夜,十时许,一辆挂着武警牌照的银灰色轿车使出凤凰城。

开车的是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腮帮子青色胡茬,两眼煞气隐现,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副驾驶位置是位身材挺拔的男子,头上带着顶棒球帽,帽檐下是一张俊朗阴沉的面孔。

他就是刚开始走红的实力派影视明星金东,也就是两个月前出现在别墅小区里的“乔剑”。

因为还在取保候审期间,金东必须时刻接受警方的传唤。

可这次传唤显得有点奇怪,金东下午赶到凤凰城,可办案警官也显得莫名其妙,经过一番沟通才发现,警方根本就没有发出那份口头传唤。

乔剑豪爽的请办案民警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才离开凤凰城。

案件下月将被移交检察院,所以,乔剑通过他们邀请了两位本地检察院有头有脸的人物,临别,每人分别送上个大红包,也算是提前拜年了。

他心里是真的没底,尽管有人向他保证过,各方面都已经沟通好了,一定不会有事。法院宣判,他也不过是一些民事赔偿责任,钱多钱少的,自然会有人替他付。

轿车后座还有一人,他缩成一团,似乎在躲避什么。

他就是那个神秘失踪的阿唐,京奥传媒副总。

阿灰是他的徒弟,更是他的义子。这次随乔剑来凤凰城,主要是为了探视被关在看守所里的阿灰。

见到是见到了,可是在医院里,阿灰的双眼竟然瞎了。正是听到这个消息,阿唐才不得不冒险来探视他。

奇怪的是,凤凰城的医生检查不出病因,只能含糊地说是突发恶疾。

更奇怪的是,阿灰除了两眼失明,双臂双手也患上了极其罕见的抖动症。开始的时候还是间歇性发病,发展到现在已是无时无刻不在颤动,他现在连筷子也抓不稳,吃饭都需要护士一勺一勺的喂。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阿唐时刻关注着所有与案件有关的一切消息。他还记得,那个正在上海望海医院接受治疗的年轻司机何木林,左眼被摘除了,右眼的虽然勉强保住了,视力却只有零点几。

何木林的双臂双手都是深度烧伤,日常饮食,想必也是需要护士帮忙的。

阿唐越想越是心惊肉跳,特别是听乔剑说警方没有发出传唤后。

在凤凰城的每一刻,他都觉得有一双在眼睛在背后冷冷地盯着他。如今,轿车已经驶出凤凰城将近十公里了,这种感觉不只没有变淡,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阿唐也算是半个道上人,那次爆炸案的行动方案虽然是山哥亲自策划并拟定的,他却是具体执行人。金东,也是他亲自挑选的。

阿灰在香港被几个神秘的女子控制住,被秘密押解回大陆,却被交给了警方,有颇多令人不解之处。

阿唐每每想来,都觉得传闻中千面毒狼、“神医李想”祝童,不该是个心慈手软遵纪守法的好好先生。

他数次想要让那个司机兼保镖停车,自己孤身徒步逃离。可这里是湘西凤凰城,周围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冬夜的湘西阴冷而潮湿,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阿唐回头看看,后面没有跟踪的车辆,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前方是一座小桥,桥头阴影里停着一辆越野车。

“停车!”阿唐终于喊出声了。

他眼力好,看到突然启动冲过来的越野车,一切都明白了。

他陪着山哥亲手拆解过两辆同型号、同配置、同颜色的越野车,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的想起来就想吐。

越野车紧挨着轿车前保险杠停下来,雪亮的车灯却没有熄灭。

金东双眼被闪的白茫茫一片,浑然不知,煞星降临了。

保镖拉开车门跳出去,破口大骂。可他的骂声只持续了数秒就戛然而止。

“来了,他来了。”

“谁来了?”金东颤声问。虽然,他已经想到了。

“既然知道,两位,就请下车吧。今夜月朗星稀,也可说是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灭口的大好时辰。只是这里有些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两位都是明白人,不会反对吧。”

车门被猛地拉开,金东先被拖出去,又一只手准确地攥住阿唐的衣领,一把将他扯了出去。

阿唐不是不想反抗,可对方的实力太强大了,他感觉自己在对方手里就像一个玩具般,没有丝毫抗拒的资格。

他看到了一张年轻温和而充满难言魅力的面孔,正是那个他时刻提防的“神医李想”。

“阿唐先生,您让我好等啊。不过,还不算太晚。”祝童说着,提起他向路旁黑黢黢的山坳走去。

曲奇提着已被吓昏过去了金东,已走出好远了。

越野车的灯光熄灭了,很快,两辆车都开下路肩,隐在一片树影中。

凤凰城通往吉首的公路,恢复了平静。

“我不想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也不想为难你们。给你们个选择的机会,谁能告诉我山哥在哪里?他可以保留一只眼睛。右眼!”

一瓶凉水浇到脸上,金东清醒了,听到这些话,又被吓得几近崩溃。

他大声地叫道:“我是被迫的,被迫的!是阿唐,他诱惑了我……不是诱惑,我只是一念之差……是他逼我干的。我只见过山哥一面,那是在杭州拍外景的时候,山哥来探班……”

“很好,你的右眼可以留下了。”祝童轻蔑地啐了一口,手掌轻挥,落到他头顶:“不怨天也不怨地,也不是一念之差。这条鬼道是你自己选的。你可曾想过,那是两条美丽的生命!还有何木林,他有何辜!我本来给你留有机会,可是你自己不要啊。何木林在上海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这期间,你去上海三次,前后在上海呆了十四天。你如果能抽出哪怕几个小时到医院去看望一下他,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见面了。

金建功先生,你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先去医院看看何木林,看看他现在什么状态,你今后就是那个样子。区别在于,我会尽所有力量替他治病,高价征求眼球恢复他的视力,直到他康复为止。而你的病,将无药可治。当然,你可以选择起诉我,去警方举报我。山哥神通广大,手眼可通天,他一定会支持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很希望你配合山哥那么做。你还可以转告山哥,‘山系’或者‘小山系’,哪个敢跳出来,我会让他变成另一个你。我希望你越红越好,你多活一天,对他们就是个活样板。你也不是没有希望,十年,只要你能支撑十年,我如果还在这个世界上的话,自然会帮你恢复健康。你今年正好三十岁,十年之后,你还有得拼。”

金东昏过去了,祝童又伸出手,按在阿唐头顶,轻轻摩挲着:“阿唐先生,告诉我,山哥在哪里?”

阿唐知道自己没有幸免的可能,双眼一闭,什么也不说。他现在心里连后悔的念头都没有了。祝童不要他们的命,可像阿灰那样活着,比杀了他还恶毒,简直是生不如死。

从阿灰被抓那刻,祝童已经摆下了圈套,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引出来。千小心万谨慎,他还是忍不住落了进来。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山哥,他策划的狗屁方案简直是漏洞百出,如果这件事完全交给他来做,有心算无心,祝童根本就没有报仇的机会。

怪不得有人说,跟错老板是作为一个男人排名第三的悲剧。他一生没有娶妻生子,与排名第一、第二的悲剧基本无缘。

“很好,我其实也不想听你说什么。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自家做事自己承当,祸不能涉及妻儿!你既然敢向我老婆和朋友下手,想必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请金先生给山哥带了些话,公平起见,请你也带几句:告诉山哥,这个世界其实很小,加拿大不是天堂。他说每年会给我个惊喜,我不会去找他。我要做的是,一点一点斩断他的财路和后路。他信不信并不重要。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在祭灶,也是各家算年账的时候。告诉山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发现自己的资产少了一些,有些朋友忽然出事了。直到他乖乖地跑到我面前为止。我要的也不多,一只眼睛,一条腿。他那条还算健康的腿。”

听完这些话,阿唐也昏过去了。

祝童从阿唐怀里翻出个手机,编辑一条短信,选择所有号码薄里的号码,群发了出去。

腊月二十七这天,陈家客栈里也在杀鸡。

操刀的当然是一家之主陈老伯,还带着他的孙子。

今年春节与往年不同,儿子带着媳妇孩子腊月二十五就到家了,女儿也来电话说,腊月二十九到家。

陈大妈欢喜的整天合不拢嘴,儿子女儿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作为老人,他们老两口更稀罕孙子和外孙女。

陈家客栈早早地挂起客满的招牌,钱什么时候都可以挣,不在乎在几天。

话又说回来了,陈家客栈现在现在也不缺那几个小钱。陈家客栈去年生意不错,很是接待了几个大客户,斯内尔先生和安吉拉临走时都留下了丰厚的小费。

今天一早,陈大妈的干女儿与凤凰学校的大老板朵花昨天来拜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厚厚的红包,里面足足有五万块钱。

陈大妈说是不要,朵花说,这是陈大伯应得的,是凤凰基金对乡老会成员的年终礼金,每个人都有。

叶儿带来了一堆礼品盒,又悄悄塞给陈大妈个红包,里面是一副龙凤金手镯。

这份礼物陈大妈犹豫好久,却是收下了,她和陈大伯都知道祝童的身份。这份礼物不在价值,而在与那份心思。她如果不收,叶儿会很不开心的。

陈大妈更多的是心疼,叶儿这次可是遭罪了。她的左脸颊有块蚕豆大小的疤痕,左手背还有一块火柴盒大小的伤疤。虽然带着棒球帽,红色羊绒围巾也一直没有摘下来,却能看出那满头乌发已经没有了。

她们没有留在客栈吃饭,陪老两口聊了半小时就告辞走了,说是这几天还会再来。

陈大妈拉住叶儿的手不舍得松开,想留她住在客栈里,至少也吃顿饭。

叶儿又陪陈大妈说了会儿话,还是走了。

五、阳关三道(下)

叶儿和朵花离开陈家客栈,也没有在古城的窄巷子里过多停留,直接上虹桥回到天王庙。

天王庙的山门刚被清扫过,两侧贴着大红对联。

上联是:南华峰尖破清虚万里傲然金阙。

下联对:沱江水软浮肥鸭千百随波逐流。

朵花看到“肥鸭千百”四个字就笑了,对叶儿道:“大哥小时候一定偷吃过不少肥鸭啊。”

叶儿莞尔,没有答话。叶儿小时候确实吃了很多苦,偷吃肥鸭,想必也是有的。

天王庙殿门两侧也贴着了对联,叶儿和朵花进来时,祝童正陪着王向帧欣赏那副对联。黄海站在偏殿门前向他们招手,蝶姨穿了件荷色风衣,在偏殿内祭拜梁山伯与祝英台。

“阳关三道通天路,这句有些意思。祝先生,不知这阳关三道都是哪三道?”王向帧问道。

“阳关三道只是虚指,真要解释的话,当是天道、地道、鬼道。”祝童与叶儿交换个微笑,答道。

“天道可通天,地道和鬼道如何登天?”王向帧又问。

“地道乃人道,做一时的好人容易,时时处处一辈子做好人却很难,他们自然会有好报。上天为了扶善抑恶,对地道的要求不是太苛刻,只要能在关键时刻作出人所不能之事,拯救众生,弘扬正气,也有登天的可能。”

“哦,那是一条什么路?”

“王先生,听说您马上要去江浙任职了,也算踏上了一条登天之路。您知道,上海有座城隍庙,庙里的三位城隍爷,可都是凡人啊。”

王向帧听完默然片刻,笑道:“祝先生的话发人深省,发人深省啊。”

上海城隍庙里的三位城隍分别是东汉名将霍光,明初孝子秦裕伯、清末江南提督陈化成,确是三位凡人,却都有不凡之处。

“祝先生,再给向帧解个字,如何?”

“王先生客气了,当不得先生。我是后辈,叫我名字就行了。说文解字乃小道,王先生既然有兴趣,请赐字。”

王向帧抬头仰望南华山,过了一会儿,缓缓收回目光落到祝童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眼睛深处徐徐道:“就以王某的本性,王字吧。先生费心了。”

“王……”祝童讶然,王向帧怎么会拿出这个字来让他开解?莫非……

祝童盯着王向帧仔细看了又看,随即闭目沉思,好久才睁开眼,笑道:“王者,尊也,气势弘然,洛书中第九尊位。现在是上午已时,又称为隅中,蒸蒸日上之时。今日晴空如碧,万里无云,乃难得的好天气。日昳为台,隅中日出,阙不在弟。王先生,仔细算来,我们从相识至今,见面的次数也是九次。这也是个吉数,也是至阳之数。您乃仕途中人,今生有望问鼎,或可为九王。只是,距离九五之尊还有差距。古往今来,王姓之人少有得天下者。即使一时窃得大鼎亦不长久。所缺皆为人望。九五之尊,五乃承上启下中正平和之数。王字本体,微瑕做玉,头顶少人不成全,设法出头才做主;本为辅佐之才。先生交游广阔,气派性情都属上佳之选。您有贵人相助,如能在‘人望’二字上有所作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得好,说得好。”王向帧笑笑,看上去没怎么当真,心里却颇为自喜。

九王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是进政治局了。

可仔细一想,祝童说了半天,除了那“人望”二字皆是虚话,心里有自黯然。

他此次轻车便服来凤凰城,一是来化解双方之间的芥蒂,二是想作最后的努力,看能否将祝童招募到自己身边。向华易现在已经确定离开了,他身边少一位信得过的、能审时度势的理财之人。

他身边有学识有历练由本事的金融专业人才也不少,可重点在信得过三个字。那个人,必须具有在关键时刻能独断朝纲、扭转乾坤的能力与气魄,这可就相当难找了。在他看来,祝童就具备那样的潜质,培养几年,必能成为他的左右手。

祝童刚才那番话已然说的很明白了。他们从相识到现在见了几次,王向帧已经记不清了。可他说出了“九”,就表明今后见面的机会将相当稀少。

这也怨不得别人,如果说以前有希望的话,如今也不可能了。他对向华易有些无情,祝童必是看在眼里,心也就冷了。

可那是有缘由的,并且,他只能把那个缘由藏在心里,永远。

“从王字,还能看出点迹象,王先生最近的身体……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微恙而已。抽时间做个检查,或者,能屈尊去望海医院,找邢老先生开几副药,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先,我一定会去的。”王向帧心里微喜,邢老先生是谁他不知道。可祝童这个姿态表明,他们之间有望保持相当程度的友谊。也就是说,真到关键的时候,祝童可能出手相助。

“有件事要麻烦王先生。”祝童又道。

“说吧。”

“是张总队的时。他的事业一帆风顺,个人问题,当领导的也要关心一下。我有个朋友,叫尹石丽,如果王先生能把她介绍给张总队……”

祝童也是无奈,张伟与尹石丽之间勾搭的一天比一天频繁,为了两人能相聚,尹石丽在西京开设一家道德馆。有张伟关照,生意当然不错。可西京坊间出现了两人一些流言蜚语了。

尹石丽很是生气,抬脚离开西京,两个月没跟张伟见面。

张伟一着急,跑来向祝童求助,前天刚离开。

可尹石丽说,不结婚,再也不会见张伟了。

张伟也想和她结婚,只是心里有些顾虑。

祝童问他,如果能请个够分量的证婚人,还有没有顾虑?

王向帧应该也知道张伟的事,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只是提出一个要求,两人结婚后,尹石丽需要离开商场,至少在大面上不能与江湖道和商界有什么关系。

他此去江浙履新,也确实考虑过把张伟带过去。黄海到底还年轻,两人又有那样的关系。张伟能替他掌管十分关键的公安系统,本身也是个有能力、信得过的人才。

这样的好事,还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何乐而不为?

唯一遗憾的是,这个要求是祝童提出来的。如果自己早安排人去做工作,岂不是更好?

“听说,你对整个山系宣战了?”王向帧忽然道。

“山系?现在还有山系吗?”祝童嘴角露出一丝笑纹;“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这是官场商场上每天都在被各色各样人等反复验证的人性至理。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相信。”

“墙倒众人推,有道理,很有道理。阴谋、阳谋,你进步很快啊。”王向帧不禁也笑了;“只是,下手是不是有点狠了?”

“是首长教导有方。”祝童也凑趣道。

下手狠指的是阿唐。金东有两周的缓冲时间,阿唐只有一天,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王向帧只是说说,心里其实也没觉得祝童出手太狠,在这个时候也心软不得。那尊佛不倒台,他也不会有眼前的机会。

至少在对付那尊佛以及“山系”残余势力这件事上,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更重要的是,王向帧能借此交往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祝童出手恨,更有威慑力。

两人相对大笑,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丝过去某些亲密合作的感觉。

他们并没有提及马家的事,西京官场上,马家的势力日渐式微。特别是马家撤回对梅夜的起诉之后,这种情况越加明显。

一个连自己儿子的仇都不敢报复的家族,门人弟子只会越来越少。

中午的时候,祝童从外面叫了一桌酒菜,就在天王庙后院设宴款待王向帧一家。

下午三点,王向帧与蝶姨乘车先行离开。他现在公务繁忙,身不由己啊。

晚饭的时候,祝童与黄海彻底放开,痛痛快快大喝了一通。

两个人从天王庙喝到街上的酒店,又从酒店喝到江边的酒吧,最后都喝醉了,相扶着在沱江旁撒酒疯,甚至站在沱江边撒尿。

叶儿和朵花无奈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很晚很晚才把他们劝回去。

叶儿知道祝童心里苦闷,如此开解一下也是好的。

过去的一个月里,祝童几乎滴酒未沾,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里苦修。

她也是右手刚可以活动就离开上海来陪他。

三天后就是红云金顶之战,祝童虽然实力大涨,却还是没有多少把握。

鹰佛的威名实在是太大了。

叶儿能感觉到祝童心里的压力,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排解。

这两天,叶儿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最让人意外的是,刚走红的影视明星金东竟然去望海医院探视何木林与安吉拉,并且当众表示悔意。

叶儿还知道,被关在凤凰城看守所的阿灰,与在北京挣扎的阿唐,现在已经两眼失明,双臂换上抖动症,生活不能自理。

祝童一定背着她做了些什么,却没有去问。她知道,做祝童的女人,该装糊涂的时候一定要坚决,最好就是装作什么也不关心、不知道。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凤凰城,天王庙又迎来了下一批客人。

第一个赶来报道的是风尘仆仆的萧萧,她给祝童带来雷曼州长的邀请函,希望祝童务必去他的那个州访问,最好能在那里开办一家类似与望海医院的医疗机构。

一月份是美国政权更迭的时期,十几天之前,雷曼州长顺利接过了州长职位。祝童也收到了邀请,却只发去了一份贺电,并让萧萧代替自己出席了他的就职庆典。

萧萧现在可算是望海医院伸向美国的一条胳膊,每个月都会安排一批身患各种奇怪疾病的老外到望海医院就医。当初,祝童让她创办那个医务服务中心的时候,萧萧多少还有些不情愿,现在也做的不太开心。这次回来,准备向祝童请辞,让他换个人接替自己。

主要原因当然是距离太远了,她对国外没多少兴趣,更希望能待在朋友周围。

祝童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就将这个皮球踢给了也是刚到凤凰城的孙铁军。望海医院现在是华夏的资产,这些事,该由他们操心。

萧萧既然不想在美国呆了,回来也有大把的位置。祝童给出几个选项中,她更属意东海投资副总的职位。可惜的是,那个选项是虚的,祝童希望她能到中界医药研究中心去。

上午九点,福华造船董事长陈依颐并总裁松井平志一行六人抵达凤凰城,博尼.斯内尔并汉密尔顿勋爵与他们前后脚到了。

他们被安排进祝童提前包下的一家三星级酒店里。

临近春节,凤凰城的游客逐渐多了起来,每家客栈都有房间被预定,不起早下手,客人到了没地方住。

陈依颐与松井平志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可说是强颜欢笑。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遇到难题都来麻烦祝童,祝童并不欠他们什么,在东海投资的股份,也被转让给了凤凰基金。

可是这次的事,除了祝童还真的没人可找。

主要在于松井平志的日籍身份。

军方派驻福华造船的代表正式向董事会提出,福华造船的二期基建接近完工,接下来会接到来自军方的订单,松井平志作为一个外籍人士,已经不适合做福华造船的总裁。

祝童给黄海打电话询问了一下,也觉得松井平志再呆下去有点不合适了。

大订单意味着什么,傻子都能猜出来。

可松井平志离开福华造船,奥顿公司怎么办?福华造船的船用汽轮机都需要奥顿提供,松井平志离职,势必会影响到双方个合作。

祝童心里是相信松井平志的。可相信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民族积怨是个谁也无法回避的事实。

祝童选择了沉默,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稍不注意,汉奸的帽子就要被扣上来了。虽然,这样做有卸磨杀驴之嫌。

祝童心里忽然之间就有了个疙瘩。

以松井平志的阅历、本事,不愁没地方去。他应早就看到了这些,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在半年前就主动请辞,而不是现在拉着陈依颐来找自己。眼前这般狼狈的局面,大多都是由他自己造成了。

中午的时候,井池雪美小姐到了。祝童与她谈起这件事,井池雪美鼓起腮帮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现在理解我为什么要离开日本了吧?”

博尼和汉密尔顿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博尼病愈没有选择回归斯内尔家族,他从父亲哪里拿到了一笔一亿美金的启动资金,准备在中国开办一家连锁健身机构。

这次来,是想请祝童多少也投点钱进去。多少无所谓,主要是想邀请祝童进入董事会,哪怕只做个不担任任何职务的普通董事也好。

六、终曲.破空(上)

腊月二十九日下午,江湖道各派掌门陆续抵达凤凰城,江湖理事会的诸位大佬晚间也到齐了。

羽玄真人的排场最大,道宗去年经营的不错,主要原因在于道宗成功地邀请到了中南常老加入,位列道宗长老之首。

在这件事上,羽玄真人可谓扬眉吐气,很是压了一品金佛一头。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祝童帮忙说和。

中南常老同时接到了金佛寺和道宗两大派的邀请,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事实上,种丹术有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用种丹强行提升境界者,其修为乃至境界等于被固定,想更进一步,基本上没什么可能了。

祝童种丹不是为了提升境界,他本就是进入祝门最高境界蓬麻仙境,想提升以无路可走,他也无破空而去的理想。

可希望能享受种丹术的多是各派长老,他们本就没什么希望了。中南常老的出现,等于给了他们更进一步的希望;至少,能让他们多活几年。

所以,常老才会突然变得那么炙手可热。祝童有点为虎族担心,这帮江湖大佬疯狂起来,真的有把老虎给灭绝掉的可能。希望,他们能先学会养老虎,再去杀虎吧。

却也难说,现在的老虎基本上都在人工饲养场里,白岛主就养了十几只,野生根本就没多少。学养虎,实在是比去野外猎杀容易多了。难点不在于杀,而在找到一只野生老虎。

最终,祝童选择了支持道宗。

于情于理,祝童都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于情,当时的情况摆明了望海医院已经留不住中南常老了,如果硬要留,或许就伤了老人家的自尊心。祝童已经把斯内尔给了一品金佛,中南常老又是个香饽饽,再替金佛寺说话,就彻底得罪道宗了。

于理,中南常老是个很简单的老人,他一生醉心丹道,经历了很多坎坷,能坚持到现在颇为不易。道宗本就有丹道传承,宗内丹道藏书瀚若烟海,对常老安享晚年很有助益,或许,还能开发出几例更具功效的丹药。

比较而言,金佛寺那边就单薄多了,空寂大师对这样结果也只能说声“阿弥陀佛,甚憾甚憾”。

当天晚上,天王庙内排出三十桌流水席,祝门大小成员悉数到场,热情接待江湖道的各位朋友。

接近午夜的时候,雪狂僧带着江小鱼走进天王庙。空寂大师一行金佛寺僧众只做看不见,羽玄真人倒是远远地朝雪狂僧拱了拱手。

祝童这天晚上基本上没喝多少酒,也没人来劝他喝酒。

大家都是走过来和他碰一下酒杯,自己喝干,并不多说什么。

江小鱼带来了一幅画,一副三米长的、出自鹰佛之手的鹰击长空画卷。

腊月三十上午,祝童独自呆在天王后院的房间里,没人来打搅他,叶儿与祝红在隔壁房间守了一夜。

午饭的时候,祝红用托盘端几样亲手烹制的菜点进入房间。母子俩安静地用完午饭,祝红也离开了。

午后两点,祝童走出房间,与叶儿携手走出天王庙,下虹桥,进入凤凰古城。

街上随时响起鞭炮声,其中以来凤凰城过新年的游客们为多。似乎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无所顾忌地狂欢。浓郁的火药味无处不在,将满街满巷都灌地满满的。

祝童牵着叶儿的手,顺沱江岸边静静地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虹桥下的两人第一次热吻的桥洞。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互相凝视着,祝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

旁边经过的人们也没有为了看他们停留,在凤凰城,这样的情况虽然不多见,却也不罕见。

良久,叶儿轻轻挣脱出来,脸色平静地说道:“不管你回不回来,我都会在这里等着你。永远!”

“别说永远,这两个字太重,我承受不起。”祝童凝视着这张略显苍白的绝美的面孔,道。

“男子汉大丈夫,承受不起也要咬牙坚持。”

“好吧,我尽量。”

“你……”叶儿似乎气急,捏住祝童的耳朵;“小气鬼,说句好话骗骗我,会死啊?”

“那天在这里,我曾经在心里发过誓:终此一生,我祝童可以骗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就是不能骗叶儿。”祝童捧起叶儿的发烫的脸,正色道:“今天……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我没有半点把握。叶儿,不要等我太久,最多一天一夜。”

泪水从叶儿眼里涌出,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会等你三天三夜,就在这里。”

“如果你坚持……好吧。”

他们依偎在桥洞里说会儿傻话,不觉都有些动情,又抱在一起热吻。

曲奇远远的守在桥洞外,时刻注意着经过的每个人。因为他,行人们更不好在这里停留了。

“好看,真令人感动啊!”煞风景的出现了。

“我说妹妹,你就不能让我们安静地呆一会儿?”祝童不满地转身,板着脸训斥道。

是井池雪美,此时此刻,在凤凰城,也只有她敢怎么肆无忌惮地践踏祝童。

“记得吗,我们可是有婚约的。你们结婚我没看到,不做数的。”

“不做数就不作数,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时节,我们专门为你补办一次。这总行了吧。”

“你是想气死我啊。”井池雪美抬起脚,踢在祝童屁股上:“再敢气我,看我不踢死你!”

说着,她自己先笑了。

有了第三者,俩人也不好再亲热,只好继续在凤凰城漫步。

叶儿挽着祝童的右臂,她的右臂骨折还没有完全好利落,用不得力气。

井池雪美看出便宜,紧紧地挽住祝童的左臂,得意地笑道:“左上右下,我是先来的,理当做老大。”

叶儿很少与井池雪美就这样问题争执,今天也放开了,当即反唇相讥。最难受的,却是被挤在中间的祝童。

凤凰城的巷子多比较狭窄,三人并肩就挡住了大半条路。对面走来的如果是一个人还好,两个人就必须有一方避让。

井池雪美当然不会放手,叶儿也没有避让的意思,这可就苦了前后两位保镖曲奇与川中宏。

曲奇原本在前,后来就换川中宏在前开路;他的样子比较适合做恶人。

凤凰城民风淳厚,可来的游客参差不齐,加之今天是年三十,很多人午饭都喝了些酒。这一路行来,可谓是麻烦不断。

川中宏至少推倒了五个人,被曲奇扶起来拉住的更多。

吵吵闹闹着,他们来到陈家客栈门前。

陈大伯在堂屋里剁饺子馅,祝童看到机会,双肩一抖挣脱出来,闯进客栈先给陈老伯拜年。他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菜刀,一板一眼地剁将起来。

陈大妈带着儿子媳妇去接马上就要到的女儿一家了,客栈里只有陈老伯一个。他看到祝童和叶儿,喜得眉开眼笑,张罗着拿吃拿喝款待他们。

叶儿眼里有活计,对客栈也比较熟悉,拿起陈大妈正在做的彩珠往线上穿。那是风铃的垂饰,每间客房窗口都挂着怎么一串。

井池雪美找不到事做,狠狠地朝火塘里多添了几块碳。

陈老伯也是记得这个身家不俗的女孩,笑道:“正好正好,暖和一些好。我正腿正有些酸,敢要落雪了呢。”

‘好啊好啊,最好下大雪。在雪地放鞭炮才有过年的味道呢。”井池雪美拍手笑道。

祝童也叶儿心里都是一寒,三年前,他硬着头皮迎战索翁达活佛时,也是个雪夜。

“大伯的腿还没好利落?”也是在那天,祝童给陈大伯治过老寒腿,应该不会再犯了。

“是这条腿。”陈大伯拍着右腿道:“这条腿好利索了,这两年都没犯过。”

“我再给你治一下吧。”祝童把菜刀甩给井池雪美,厉声道:“快干活,不然晚上不许吃饭。”

他身上正好有二师兄刚给的狗皮膏药,虎蜂王最善于治疗风湿类的顽疾。他拉着陈大伯到里间,先取用药酒搓热患处,再取出凤星毫,催出一丝被炼化的虎蜂王的金色真气,在病灶处细细碾刺。

陈大伯舒服地呲牙倒气,病腿发红发烫,片刻间,竟出了一身汗。

外间响起一阵喧嚣声,祝童听出是陈阿妈带着家人回来了,才拿出两块狗皮膏药。一块贴在患处,一块交给陈大伯。

“三天之后换上这块,以后就不会有事了。”

走出房间,堂屋里站满了人,果然是陈大妈接着女儿一家回来了。

祝童与叶儿又与陈阿妈寒暄几句,拉着井池雪美就告辞离开了。

陈阿妈的儿子还没来得及与叶儿说上话,显得有点遗憾,跟着陈阿妈两口把他们送出好远。

回到客栈,女儿有点酸酸地说:“妈,您见了干女儿,就不离我这个亲女儿了。”

哥哥连忙冲他使眼色:“你知道什么?你可知道她是谁?那个男子又是谁?”

“他们是谁关我什么事?您刚才要他们晚上来吃饺子。我现在不比以前,手脚变笨了,包饺子也笨了。”女儿刚回到家,不禁要耍一下小姐脾气,多是为了让老两口响起过去能开开心。

可是这次,她碰壁了。陈阿妈板起脸,陈大伯也不理她。还是女婿有眼色,把刚十岁的女儿推到奶奶那边,自己打开皮箱分发礼物。

哥哥连忙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可不许这样说,你如果知道他们是谁,只怕要追上去了。”

“才不会呢。”女儿还自嘴硬。

“我且说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她是日本人。”

“老外也没什么,我们公司每天都会接待几批呢。”

“她叫井池雪美。”

“这个名字……倒是……倒是,你是说,她是那个女富豪?”女儿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与老公开了间外贸公司,前几年还挣了不少钱,这两年特别是去年,多半都又赔进去了。这次回来,有说服老两口把客栈抵押到银行救急的心思。

却没想到,自己着一进门,就赶走了一个大财神。因为看到客栈里没有自家人,她刚才一直板着脸。女孩家心思灵便,井池雪美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也是不冷不热的。

“她还不算什么,你知道妈妈的干女儿是谁?”

“她又叫什么?”

“苏叶,苏警官。”

“原来是个小警官,片警吧。”女儿出了口气,这次总算没得罪什么大人物。

“那个在里屋给爸爸治病的,有两个名字。”

“两个名字,这样人倒也少见。不对啊,井池雪美小姐怎么会和一个片警走的那么近?”

“他有个名字叫祝童。”

“祝童,苏叶,神医李想。我的天,他是井池雪美的哥哥情人。瞧我都做什么了!哥哥,快跟我走,把他们追回来。”

女儿丢下哥哥就向外跑,却被哥哥一把拉住了。

“追什么追?没看到人家有事吗?只要妈妈在,客栈在,他们早晚会来的。你现去追,惹人讨厌罢了。该有的机会也没有了。听我说妹妹,那些事啊,咱们说什么都是放屁,人家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可妈妈爸爸说就不一样了。虹桥那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人家有事呢。”

他们两个在客栈仔细算计,祝童之差一步就要登上虹桥,井池雪美忽然拉住他,低声道:“哥哥,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啊。我和姐姐一起等,一直等,直到你回来。”

“傻丫头,你怎么知道了?”祝童有点意外。

他与索翁达活佛一战知道的人并不多。

“是叶儿姐告我的。她对我说,只要你能回来,她就认下我这个妹妹。”井池雪美可怜巴巴地看一眼叶儿,又道:“不是哥哥的妹妹哟。”

“我没答应过。”叶儿面含薄嗔,正色道。

这可是原则问题,万万不敢松口。

“你答应过,我有录音。”井池雪美得意地举起自己的手机;“嘻嘻,没想到吧。”

“那是你说的,我只是请你来演场戏,让他心里松快些。”

“可是,你也没说不答应啊。你怎么想我不管,反正我是当真了。哥哥你放心走吧,我和姐姐会一直等着你。如果你不回来了,我会替你照顾好姐姐的。”井池雪美拉住叶儿,一把将祝童推上虹桥。

祝童回望泪光盈盈的叶儿,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叶儿用心良苦,有点不顾一切了。她想让自己对这个世界多些牵挂、多点留恋,哪怕只是多出一丝也好的。

祝童心里真的感觉轻快多了,至少,多了几丝暧昧难言的东西:井池雪美今年二十一还是二十二了,身材……更迷人了呢;星弈湖畔,夜半无人私语时……

萧萧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抱住祝童的腰低声道:“老板,你会回来的,我知道。”

陈依颐立在三步外,没有说什么,只是脉脉含情地盯着他。

虹桥前站了一群人,旁边停着五辆越野车。

母亲祝红站在第一辆车前,空寂大师、羽玄真人分列左右。梅夜梅老先生,老骗子祝蓝、师伯祝黄、蓝宇先生立在第二排,再后面是江湖道各派掌门人。

柳依兰身边多出了袅娜的身影,却是那舞者辛云。她瞪大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祝童,对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们充满了好奇。

不属于八品江湖的也来了一些,都站在另一侧,比如雪狂僧和江小鱼、韩胖子。

祝童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还真的交了不少朋友,有些曾经是对手的,今天也来了。

这一刻,虹桥附近被江湖道各派弟子清场了。

祝童神情凝重,一步步走到母亲身边,低头喊了声妈,缓缓跪下。他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向母亲尽孝行礼的机会。

“孩子,站起来,等你回来再给妈妈拜年。”祝红拉住他的胳膊。

祝童定定神,躬身道:“让母亲担心,孩儿不孝,我一定回来。”

接下来,周围各人等分别与祝童道别。

没有壮行酒、没有刀头肉,只有一句句打气壮行的话语。今夜,他们都将在凤凰城等着、候着,度过一个不眠之夜。或许明天凌晨,梵净山红云金顶就将传来一个能改变江湖道走向的惊人消息。

祝童只记住了蓝宇先生说的一句“江湖道千载,侠客百千,少有愈十载而威名不堕者。”。

是啊,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索翁达活佛确是十分强大,可他也是个人,成名至今已超过十年。他不可能一直保持强大的状态,进一步更难。这三年,只怕他过很辛苦。最多比三年前厉害一点点而已。

六、终空曲.破空(下)

与祝童同行的除了三年前的原班人马凡星道士、秦可强、梅兰亭,还多了曲奇和尹石风。

他们占用了前两辆车,第三辆车上坐的是金佛寺无虚、无情两位大师,第四辆车上是道宗何仙姑、蓝采和。

老骗子祝蓝、师伯祝黄坐在最后一辆车上,他们的任务是在需要的时候,救命!

车队驶出凤凰城的那刻,雪,也飘飘洒洒地自天而降。

车队驶上沱江大桥,祝童回望,整个古城都被无边无际的白茫茫所笼罩。

转过山脚,古城已在山那边。

开车的依然是秦可强,祝童依然选择副驾驶的位置,凡星道士也同样坐在他身后。

祝童闭上眼睛,默默维系着与叶儿之间那丝微细却坚韧的交感,直到车队离开凤凰城超过百里,才渐渐消散。

他轻轻嘘出口气,尺半竹刀落在他头上,一道清流自上而下蔓延,祝童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还在一顶帐篷里,呜咽清丽的笛音穿进耳海。

祝童撩起帐帘,疾风夹杂着雪片扑面而来。

凡星道士收起竹笛从蘑菇岩上跳下:“他来了,刚刚登上金顶。”

蘑菇岩下避风处,秦可强、尹石风、梅兰亭围座在燃烧的火盆旁,曲奇立在风雪中,注视着红云金顶。

“酒来!酒来!”祝童高声叫道。

秦可强从身后mō出个青sè葫芦,一掌劈开。

梅兰亭捧出个玉碗接住酒液,送到祝童面前:“这是爷爷珍藏的最后一壶竹叶酒了,只有三碗。现在喝一碗,等你下来,我们才好沾光。”

祝童抓过来一饮而尽,将玉碗抛还给梅兰亭,忽然伸右手抚在她脸上,顺着细嫩温软的肌肤下滑,在她修长的玉颈处,整个手掌都贴上去。

梅兰亭微微喘息着,却没有躲避。

手掌再次下探,落到傲然tǐng立的玉峰上。

“青衣,青衣,比当年丰满了。”

“快去送死吧。”梅兰亭终于受不住。

虽然都是江湖儿女,可这般当众被人渎玩,哪个也受不了。偏偏祝童这般做来显得很自然,没有半分yín邪的味道。

梅兰亭双眼模糊,隐约之间,她从祝童身上看到了一丝竹道士的风采。

秦可强双手捧出个黑sè皮套,里面应该是祝门宝器凤骨鬼鞭了。

祝童左手按住xiōng口摇头道:“我不需要。”他已经有凤凰面具了,今次,也用不着拼命。

风雪中显出两个影子,很快就来到近旁,却是鹰佛门下仁杰萨尊活佛与曲桑卓姆。

他们默默躬身,作出个请的姿势。

祝童转过身,向秦可强、凡星道士、梅兰亭、尹石风一个个看去,走出这处避风地在曲奇面前停了一下,接过他捧在面前他的鱼龙夺,道:“兄弟,进去歇息吧。”

红云金顶一步步迫近,每迈出一步,祝童脑子里都会显出一个画面。

车过徐州,在那趟列车上他遇到了秦缈,也第一次看到了叶儿。

湘西张家界小镇,在那里遇到了蝶姨和朵huā。

凤凰古镇,入住陈家客栈,虹桥雪夜,与叶儿有了第一次交集。

山东海边小镇,他在那里成长,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并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于蓝。

精致的九津是井池雪美的世界,现在已然被她抛弃了。

最后十步,祝童的思绪被清雅的飘逸竹道士占领。从列车初遇到碎雪园疗伤,他们之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竹道士的影子如梦魇般挥之不去,一直影响着、推动他走到今日的巅峰。

……

这段路并不长,不觉间,祝童的双手已抓住山壁上冰冷的铁索。

这一刻,祝童脑子里只有两双温柔而关切的眼睛,那是母亲祝红和叶儿,她们盼望着他的回归。

攀登从未如现在这般艰难,累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心。他回忆起与老骗子相处的点点滴滴,祝童忽然发现,就是在那些晦暗而冰冷的角落里,他得到的最有价值的并非祝门术字,而是一颗坚忍灵动、对美好与外来永远抱有希望的心。

老骗子虽然贪财好sè且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对他的照顾与关爱与栽培却称得上无微不至。在他成长的每个阶段里,老骗子总能为他提供最适宜的环境、教给他最需要的东西。到传无可传、教无所教时,老骗子干脆扮作只米虫,心安理得地吃他的喝他的。

现在想来,老骗子对他的关爱与恩情,比母亲祝红还要深上几分。

悠悠然,凡星又吹起了竹笛。

祝童脑子里闪出一副奇异的画卷:漫天雪空之中忽然显出一片湛蓝澄净的星空,竹道士在那片星空里冷然俯视。

“小师父,快快上来,本鹰佛已经等不及了。”

他微微一笑,双眼寒光闪烁,所有的一切都被抛诸脑后。顺石阶上攀,祝童一步一个脚印,气息逐步内敛,登上仙人桥左侧,已经变了个人。

他周身被一层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无形的空灵气息笼罩,雪片飘到他身前半尺处再也不得寸进。

鹰佛立在仙人桥右侧,却是穿了一套雪白sè的轻薄袈裟。xiōng前绣一黑sè白顶雄鹰,背后弥勒殿上,插着一面同为白sè的鹰旗。

又是年半未见,两人双眼的对上的那刻,祝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弥漫到整个红云金顶。

鹰佛也感受到了祝童身上的空灵气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仰天大笑,笑完,说出三个字:“你变了。”

这正是他所希望的,祝童越强大,助他迈出那最后一步的可能xìng就越大。

“这也许是鹰佛您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夜了!恭喜!恭喜!”祝童恭恭手,深深的鞠了躬。

鹰佛脸sè微变,高高跃起,庞大的身躯在十数丈的最高处竟然停顿了片刻,他举目四望,似乎想再看几眼这个世界的大好山河,亿万红尘。

落下时,鹰佛身上强者气息汹涌澎湃,抑制不住地四处迸发。

“鹰佛着急了,不急不急,我话还没说完呢。”祝童双掌一拍;“离开这个世界有两条路可走,差之毫厘,逆之千里。或只是一丝一毫的闪失,或是半点犹疑,您就将堕入另一条路。”

“小师父心机用错了,鹰佛必将踏入仙途。”鹰佛识破了祝童的用意,豪声道:“刚才那刻,我已选好下一任鹰佛,这是每位鹰佛此时此刻都必须做的。在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丝牵挂。”

“留下传承吗?”祝童问道。

鹰佛颔首:“小师父,我看到了竹道士。”

“他在哪里?”祝童抬头,入眼的只是漫无边际的雪空,哪里有竹道士的影子?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竹道士的影子,你现有资格做我的对手,或者是一块助我破空而去的踏脚之石。”

“破空而去……”祝童嘴角显出一丝笑纹;“祝飞了,你真的知道破空二字的含义吗?三年之前,你是强大而完满的,竹道士却是受伤之躯,比你弱了很多很多。就在那蘑菇岩上,竹道士破空,你却留下来了。现在,你更强大了,可还是不明白破空二字的意思啊。”

鹰佛凝神片刻,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请师父开解。”

“虽然我也不是太明白,可是我知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破空’的。破空之前,先要破除自身。”

“那……我该如何做?”

“这样做。”祝童踏出一步,抽出鱼龙夺已越过天仙桥来到鹰佛上空,当头劈下:“让我为你破身。”

鹰佛愕然,举掌相迎。

祝童已经具备了与他一争高下的资格,也只是具备资格而已。可他如果站着不动任凭击打,被鱼龙夺那样的的宝器劈成两半,也只是呼吸之间的事。

“鹰佛莫非不想破空?”祝童倒飞而回,却是落到天仙桥正中;“置于死地而后生,我是在帮你破空啊。”

鹰佛大怒,这小骗子,原来又在骗人了。

鹰佛双臂上扬做展翅高飞之势。

祝童退后两步,回到天仙桥左侧,鱼龙夺在xiōng前渐次劈砍,将鹰佛袭来凌厉的劲气尽数化解掉。

“不识好人心,我再不会指点你半个字了。”

“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即可。”鹰佛飞起来,也是双拳紧握砸将过来。

祝童tǐng起鱼龙夺刺向鹰佛右肩,张口一吐,喷出一道凌厉无匹的金sè锐光,刺向他右肩。

红云金顶之上劲风jīdàng,天仙桥左右人影翻飞,好久才分开。

鹰佛身上的白sè袈裟被染上点点血红,祝童也好不到那里去。

他弯腰拄着鱼龙夺大口呼吸着,鹰佛的伤在左右肩窝、双tuǐ膝盖,都只是外伤;他的伤,却是在体内。

刚才是硬碰硬的较量,谁也不敢有半点闪失。

祝童的强项在于,总能找到到鹰佛气息运转的节点,凭借鱼龙夺的锋芒、王者之刺的锐利加以攻击。

可鹰佛似乎并不在乎,体内浑厚如山的气脉八轮已达随心所yù的境界,强横的实力足以弥补祝童占得的半点先机。每次反击,都能让祝童叫苦不迭。

偏偏,鹰佛的肉身已达金刚不灭境地,即使锋利无匹的鱼龙夺,也只能勉强刺入一分。王者之刺的攻击,基本上没什么效果。

如果不是用龙虎丹强化了身体,祝童现在已经被鹰佛的击倒了。

可最糟也就这样了,祝童如果想跑,鹰佛根本拦不住他。刚才,正是祝童作势要跃出红云金顶,鹰佛才不得不停下来。

“小师父,我们现在都是受伤了。有破空的资格了吧?”

祝童直起腰身傲然一笑:“我明白竹道士的意思了。鹰佛,竹道士当年有机会助你破空,可他拼着自己受伤硬把你拉了回来。今天,我也也会那样做。你将我等当成垫脚石,竹道士却把你用做一块磨刀石。布天寺需要你,江湖道更需要这样的强大对手。没有你的威压,他们会变成一团散沙。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今夜,我就是拼上这条xìng命,或者破空而去,也会拦住你。”

“凤,火之精也,生丹穴,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身具五sè,鸣中五音,有道则思,飞则群鸟让之……”鹰佛低声吟哦,双手虚画,凭空聚雪为字;“中原大地多有眼无珠之辈,身处宝山而不自知。一群燕雀,何能与天鹰比肩?”

“你这只鹰,为何要假借凤凰之威?”

祝童眼看着雪白sè的“凤凰”二字瞬间变大,恍惚间,被拉入奇幻壮美的冰雪世界。

旷达无垠的雪野中群峰耸立,望去无边无际。隐约可见,山那边,是个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世界。

一只五彩凤凰周身喷吐着炽热火焰,在高高的天际翱翔。它,是鹰佛在这个世界的化身了。

祝童已进入蓬麻仙境,却还是被困入幻象世界。

这不是以前那个摩罗狱印,而是鹰佛精研祝门术字后创出的崭新世界:凤凰境界。

祝童捂住xiōng口的凤凰面具,心里有点后悔:没把凤骨鬼鞭带来,或许是个错误。

天那么高,山,那么远。

他,是那么的渺小。

仅凭凤凰面具,祝童,飞不起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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